第1章 孓然一身 陆君桐孓然而立，站在流言蜚语之中挺直了腰板任人打量。 今儿是史家定亲的日子，来往宾客自然不少。她这么往这里一站，且还是一身孝服，自然是惹人注目。 不过陆君桐并不害怕。 要害怕的，绝不该是她陆君桐！ 史家是官宦之家，又出了史鼎这么个惊才绝艳的大才子，自然来道贺的宾客们身份不低。也有见过陆君桐的认出来：“这不是陆家的那位小姐吗？” “哪个陆家？” “就是一年前，父子两个出门巡查，一同失踪再没有消息传回来的陆知晖家！” “原来是陆巡按府上的？那陆小姐这是……” 听见父亲名讳，陆君桐到底还是神色恍惚了一下，不过旋即恢复正常，仍是冷冷的伫立在史家大门口，就这么孤绝的以柔弱一己之身，堵住了史家大门。 大门口人越来越多，众人都等着看这一场闹剧如何收尾。 史家内宅之中，史大夫人一听这个消息险些昏厥过去，咬牙怒骂：“她怎么敢？！当初我就知道她不是好的，如今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小姑娘家家的，脸面都不要！” 骂归骂，这事儿还是得处理，总不能让陆君桐就这么堵在大门口。梅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本来就是史家高攀了梅家，而且今日只是定亲，真闹起来。梅家一怒之下反悔了，那才叫真是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 史二夫人在旁意味不明一笑，也不吭声。跟着史大夫人就出来看戏了。 史大夫人出来时，陆君桐仍是背脊挺直的站在史家大门口。那些尊贵体面的客人，也都这么围在大门口看着。更甚至路人都是围过来凑热闹。 这样的场景，又让史大夫人身子微微一晃，好悬没倒下去。 “陆君桐！你这是做什么？”史大夫人顾不上脸面不脸面，怒气勃发上去就是尖声质问。 陆君桐看一眼史大夫人，缓缓答一句：“大夫人，这话该我问您才是。史家这是什么意思？是欺我陆家无人，所以才如此肆意妄为？” “血口喷人！”当着这么多人面，史大夫人当然不认账：“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念旧情，叫人赶你了！你最好识趣些自己速速离去吧！” 有意思。 陆君桐灿然一笑。这么一笑，和之前冷若冰霜样子迥然不同，决然不同的对比陡然叫人生出一股惊才绝艳之感。 陆君桐就这么笑着，问史大夫人：“大夫人这是在威胁我么？血口喷人？空口白牙说的话有假，难道婚书也有假的吗？” 婚书？！听见这两个字，史大夫人脸上骤然一白。 陆君桐缓缓收敛笑容：“我只问你们，今日要和梅家三小姐定亲的，是不是史鼎？而史鼎他，是不是和我陆君桐有婚约在身？” 陆君桐的话尖锐无比，刺得人只觉得脸皮子都是发疼。 史大夫人说不出话来。 偏偏此时，梅家一行人到了！史鼎打马走在最前头，面白唇红，眉浓鼻高，顾盼之中自有风流倜傥。上穿暗红色圆领袍，下着墨绿色撒花裤，高底白皂靴，好一个贵公子！ 史鼎和陆君桐隔空四目相对。 陆君桐微微一笑。 史鼎慢慢白了脸色，僵在了马背上。 史大夫人厉声开口：“什么婚书不婚书，你想嫁给我儿子是人尽皆知得事情，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不知廉耻？！” 陆君桐听着这话，慢慢回过头去，锐利的看住史大夫人：“我想嫁给史鼎？当初是谁，捧着一方和田暖玉求上门来，让我爹爹将我许配与史鼎？不知廉耻？明知有婚约，却还另外求亲，这才是不知廉耻！婚书在此，官媒印信为证！大夫人想抵赖吗？” 第2章 胡搅蛮缠 陆君桐质问完了大夫人，慢慢的将一张薄薄的撒花金箔纸拿出来，轻轻一扬。又挑眉看住了曾经与她山盟海誓浓情蜜意的史鼎：“史鼎，君子无信为之小人。你昔日如何说？今日又如何做？我只问你一句，你是选梅小姐，还是选我？” 这话一出，登时又生转折。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难道今日陆君桐上门来，其实是为了抢亲？ 可惜陆君桐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陆君桐定定看着史鼎。 史鼎却是说不出话来。 最后有人按捺不住：“史鼎，你还不赶她走？什么婚约不婚约，破落户连给你做通房都不配！” 这话可真恶毒。史鼎张了张口，避开了陆君桐的灼灼目光。 陆君桐最后轻叹一声：“昔日定亲，爹爹与你引荐了国子监祭酒大人，让你得以拜之为师，只可惜，他们二人都不曾看出你是背信弃义之人。今日你如此，我却感激于你。” 这话说得未免绵软，和一开始陆君桐的锐不可挡截然不同。 众人都是诧异：这是不是太虎头蛇尾了一些？ 别说旁人，就是史鼎也是诧异。 而陆君桐则是看着史鼎灿然一笑。 史鼎猛然一窒。而后就听陆君桐一字一顿道：“我感激你的不娶之恩，嫁于你这般伪君子，君桐只怕生不如死，好比永堕地狱！” 这话如同响亮耳光，打得史鼎的脸皮疼痛，打得他脸皮“啪啪”作响。 “还请将我的那份婚书退与我，我陆君桐，要退亲！”陆君桐收敛笑容，背脊挺直，下巴微扬，再是锋锐骄傲不过！如同水上青莲，叫人不敢亵渎！ 末了，她又看一眼一直在轿子里没出来过的梅家人，唇角讥诮一勾：“还请梅三小姐等一等，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这头退了亲，那头你们才好结亲不是？” 陆君桐可没忘了，方才梅家开口那人是如何羞辱她的！听那声音年轻，且嚣张跋扈，除了今日另一个主角梅家三小姐外，还能有谁！所以这一巴掌，自然无论如何都要还回去！ 堂堂世家千金，却是恶毒无教养，长辈不教，那么她来！一巴掌，教会这梅家三小姐如何做人！ 从陆君桐拿出婚书那一刻起，史家做的事儿便已经叫人明了了。而史家的名声，也就彻底完了！日后史家在京城里，好长一段时间也抬不起头来！ 就是旁人要和史家来往，少不得也要掂量掂量是不是丢人了。 梅家三小姐不是个温和的脾气，听了陆君桐这话，登时不依不饶。竟然不顾梅夫人的阻挠压制，猛的钻出了轿子来。 梅三小姐冲到了陆君桐跟前，目呲欲裂扬手便要打：“你算什么？破落户的女儿，也敢来本小姐跟前嚣张！先来后到？等你？凭什么？好大的脸面！你不就是想要嫁给史鼎？那本小姐就留你做个小妾如何？史鼎，你今儿还真不许退还婚书了，待我进门，我便许你纳她做妾！” 陆君桐本来是打算生受了这一巴掌的——她自然有自己的盘算。可偏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人拉了她一把。 她往后跌了一步，自然避开了梅三小姐那一巴掌。 来不及回头看，她就听见一声笑：“好大的口气！梅小姐怕是忘了，真不退亲，那先过门的，也该是你面前这一位，做妾的，可就是你了。这天下虽乱，可王法还是王法，容不得你胡搅蛮缠！” 话至一半，那清润声音陡然冷下去，犹如簌雪碎冰，又如刀芒锋锐而不可避其威。 第3章 打脸 陆君桐回头，就看见了一张见过了就绝不会再忘记的脸。 君子如玉，温润生光。 史鼎已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又是出名的有才。不然当初陆家也不会给她挑了史鼎做未婚夫。 可是在这个人面前，史鼎就是地上的尘泥。 这个人，就是天上皎洁生光的明月。 对方并不曾看她，她却是看得有些愣神。她竟忽觉得对方唇边那一点讥诮笑意，非但不让人反感，还让她有些心头微微发暖，眼角也是发润。 毕竟围观之人如此多，更不乏陆家昔日堂上客，可站出来的，也只有他一人。 一股委屈，就这么生了出来。 陆君桐低下头去，掩饰自己那一瞬间的脆弱和软弱。再抬起头来，已是刚才那个锐不可当的陆君桐。她微微一笑：“多谢公子仗义执言。” 此时有人认出对方的身份来，诧异惊呼：“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李衍。 陆君桐是最后一个行礼的，低下头去那一瞬间，只觉得恍然：是了，也只有太子李衍，才会是这样。 李衍的声音又温和起来：“都免礼。本宫也是偶然路过。不料看了一场大戏。” 听着这话，不少人脸上都突然有点火辣辣的。甚至是陆君桐，也是难免脸上微热。 梅三小姐此时已是脸色煞白了。她讷讷的解释一句：“太子殿下，事情不是您瞧的那样——她……” “她的婚书是真的。”李衍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很认真。话语也很简洁。 梅三小姐无助的看向了史鼎。 这个时候，她自然盼着她的未婚夫能替自己说两句话。 可史鼎能说什么呢？ 李衍也饶有兴致得看着史鼎。 史鼎苍白着脸，僵硬道：“此事儿的确是我史鼎对不起陆小姐。却是和梅小姐无关。梅小姐也是不知道——” “那你当如何？”李衍也不等史鼎说完，就如此问了一句。 李衍虽然语气温和，可是态度分明是咄咄逼人的。 陆君桐悄悄儿看了一眼李衍，咬了咬嘴唇。 对方身份尊贵，却还肯为她出头…… 然而她还是摇摇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要退亲。今日我上门来，只为退亲。这样的未婚夫，我不要。” 任凭史鼎再怎么好，她也不要。 这样一句话，颇有些打脸。不仅是史家，还有梅家。如今史家就算上赶着娶她，她也不嫁，若是梅三小姐还这么上赶着嫁给了史鼎……又算什么？ 反倒是李衍听着这话，明明之前还面上没什么表情，此时竟是轻笑一声，早有预料一般：“好，那就退亲。” 陆君桐意外看一眼李衍。然后看住史鼎：“昔日定亲时，你以暖玉一方为信，今日我带来了。而你从我陆家带走的东西，也都还来罢。湘帘，拿单子来。” 湘帘忙就捧了个单子上来，作为陆君桐贴身大丫头，她此时也是神色冷淡背脊挺直，半点不敢丢了陆君桐的脸。 昔日是史家高攀，这些年来，陆家给了史鼎不少东西。她但凡能记起来的，都写上了。 她不仅要退亲，更要让史家声名狼藉！不然，如何能平复了她心头委屈愤怒？如何能对得起史家给她的这一场羞辱！ 第4章 纵容 史鼎看着湘帘捧出来的那一叠厚厚的名单，就知道陆君桐打的什么主意了。 史鼎有些无奈的看住了陆君桐，语气近乎哀求：“桐娘，你……” 陆君桐冷冷打断她：“住口，女子闺名，只有亲近之人可直呼，你是我何人？” 非但不是亲近之人，反倒是仇人差不多。 陆君桐如此决绝态度，让史鼎有一种不知从何下手的无奈和无措。 梅三小姐见陆君桐如此不知好歹，这个时候还要闹，心里恨得痒痒，却偏碍着李衍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瞪着陆君桐。 陆君桐倒是丝毫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冷冷的看着史鼎，等着史鼎退还东西。 梅三小姐虽也给了她羞辱，可是罪魁祸首，还是史鼎。 史鼎久久不动，李衍就又开口：“怎么，竟是还不上？本宫看看，究竟是些什么。” 说完这话，李衍就伸手取过了那名单来。展开一看，先是心头悄悄赞叹一句陆君桐字写得好，而后再仔细看那上头的内容。 李衍看着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都写上去，再三忍耐还是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而后又叹一口气：到底也还是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呢，虽然胆子不小气性不小，也很聪明，可还有些孩子气。 但是他乐意帮着陆君桐出这一口气。所以李衍合上册子，一本正经道：“东西不少，看来史家可真没吃亏。不过如今都退亲了，自然也该还。今日本宫在这里，便是做个公道人，替你们做个见证。” 什么公道，分明就是偏帮着陆君桐。 这一点，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不过除了史家梅家，却是不少人笑着夸赞李衍的：“太子殿下公正。” 史家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忒不厚道，也是活该。 最先受不住的是梅家，梅家的老爷上来匆匆给李衍告罪，而后便是带着人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 梅三小姐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临走时候，瞪着陆君桐，无声的说了一句：“咱们走着瞧。” 陆君桐看也没看她，自然也不知道。 李衍倒是看见了，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神色也淡了淡。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史家也是只能按照陆君桐意思来。就是史家的意思是去屋里慢慢清算，不要在大门口丢人现眼。 陆君桐毫不犹豫拒绝了。 李衍也是由着她闹腾。 最后史家整理出来的东西，足足装了一马车。 陆君桐拿过自己的婚书庚帖，而后将那块已是随身携带了好几年的暖玉玉佩用力往地上一掷，冷冷道：“你我两家，如同此玉。” 这样的东西，虽是史家的，可是她戴了这么久，也断不能再还回去。倒不如碎了的好。 那一块玉佩，直接摔了个四分五裂。 陆君桐毫不留恋转身便走。 走到了李衍跟前，便是屈膝一拜：“多谢太子殿下今日为我主持公道。臣女感激不尽。” 李衍却道：“本宫送你一程。” 送人是假，有话要说是真。 第5章 避祸 李衍这话让陆君桐诧异了一下，不过还是欣然应允。 “多谢太子殿下。” 李衍轻笑一声：“你车上装满东西，便是上本宫的马车罢。” 李衍甚至也不在意君臣之礼，颇为君子的让陆君桐先上了马车。 陆君桐也没扭捏——反正她这样的事情都被李衍看过了，再忸怩也是挽回不得了。 只怕要不了明日，满京城都知道了，她陆君桐就是个厉害的女子。和温柔可亲，贤惠淑良就没半点关系。 上了马车，两人都是没先开口，气氛顿时有些拘谨。 李衍最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声音温温润润的，只叫人一下子就觉得亲近起来：“怎么，一个人闹上门去都不怕，这个时候反倒是害怕了？” 李衍这话有些取笑的意思。 陆君桐听出来了，面上慢慢涨红了，也不敢看李衍，只讷讷辩一句：“不一样的。” “你家中谁过世了？怎么一身孝衣？”李衍忽问了这么一句。 提起这个事情，陆君桐抿了抿唇角，“我祖父。父亲和哥哥的消息传来，祖父就病倒了，没能缓过来。一个多月之后就去了。” “节哀。”李衍看着她那样平平淡淡强忍着悲痛的样子，仓促之下也不知说什么好，就说了这么一句。 旋即他又意识过来：“那你家中现在——” “我和祖母，还有二叔二婶他们一家子住在一处。”陆君桐笑笑，“今日真多谢太子殿下您了。若不是您——” “你家中为何没有人随你一起来？”李衍不理会陆君桐转移话题，只一针见血问到了最关键之处。 陆君桐低下头去，不说话了。祖母病了，压根不知这个事情。二婶二叔连个官身也没有，不想得罪了史家。是她自己气不过。 “太子殿下，我能求您一个事儿么？”陆君桐知道不该，但还是开了口。 李衍看住陆君桐：“你说。”这样一个小姑娘，这么看着他，他也是完全拒绝不了。 陆君桐轻叹一声：“今日之事，恐事后史家梅家刁难我二叔二婶，只是这事是我一人所为，和他们无关，所以——” 李衍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你怎么办？” “我去时，就已做好了准备。我这样闹，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大不了，我将命偿给他们。”陆君桐轻描淡写的，甚至带着一抹浅笑的，将这话说了出口。 李衍却是被她镇住了，半晌才呵斥一句：“胡闹！什么偿命不偿命？” 他心里明白，这个小姑娘是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的。她宁可鱼死网破，也不愿咽下这一口气。 他又叹息：“为了那么一个人，值得么？” 陆君桐挺直了背脊：“陆家尊严，不容践踏。爹爹和哥哥不在，可我们陆家也不能这样被欺负了去。二房我管不着，可是们大房，绝不行。” 李衍斟酌良久，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这个月，宫中甄选女官。若无处可去，可避祸。” 对于李衍的提议，陆君桐一愣，最后也是没做出决定来。 第6章 决断 对于李衍的提议，陆君桐一愣，最后也是没做出决定来。 李衍也就是将陆君桐送到了陆家门口，就直接离去了。 陆君桐站在门口，看着李衍马车行远了，这才低下头去，轻声的叹了一口气：“好了，咱们进去吧。” 自己去史家闹了这么一场，到了这个时候也瞒不住。看着二婶和二叔欲言又止的样子，陆君桐坦然道：“分家吧。” 陆二爷犹豫一下：“分家？” 虽说是犹豫，可到底没拒绝。 陆君桐点了一点头：“嗯，分家吧。分了家，他们也不好找你们麻烦，本来父亲他们不在，咱们继续住在京城也不合适，早日回老家得好。可是我想继续留在京城里，等着父亲他们回来。” 陆君桐这样说，陆二爷就愣愣道：“可是，都这么久了——”如果能回来，早也就回来了。 陆君桐断然打断陆二爷：“别人不等，我是要等。二叔做决定吧。” “你一个姑娘家，独身一人……”陆二爷到底不放心，犹豫着不肯应下。 “宫里选女官，不是就在这个月？我想去试试。也算是避祸。”陆君桐原本还没做出决定，可是这会也的确是觉得，进宫大概才是最合适的。 选女官，她是有这个资格的。当女官虽然辛苦，也要三四年的功夫，可是好歹将来也算是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陆二爷皱眉：“好好的怎么忽然想到了这个。” “嗯，听了别人的建议。”陆君桐抿唇浅浅一笑，而后将今日史家的事情说了：“太子殿下也是好心，他亲自送我一程，旁人见他如此，自然也不会轻易动我们。可是这样的情况，总也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太子殿下毕竟是在宫里。所以，要搬走，还得趁早。” 一旦李衍今日举动失去了震摄，史家也好，梅家也好，都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二叔带着我，也是给他们理由为难你。不必如此，我做这样的事情，我便是已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陆君桐朝着陆二爷深深一拜：“二叔照顾我这么久，支撑陆家这么久，已是仁至义尽。祖产二叔全拿去，我这里只留我们大房私房。进宫前，我会将这些封存起来，日后若是……二叔过继个孩子给我们大房，好歹叫他们有后人祭祀才好。” 进宫前途未知，若是回不来，自然还是要事先安排好。 陆君桐如此从容镇定，又十分周全的样子，也是镇住了陆二爷。 陆二爷看着陆君桐，半晌问一句：“你决定好了？” 陆君桐颔首微笑，一脸决绝：“决定好了，再无更改。”这是目前唯一的路子，别无他法。 陆二爷思量一夜，最终还是同意了陆君桐的主意。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护不住陆君桐，所以倒不如按照陆君桐的意思来。 陆家分家的事情，就这么悄悄的进行起来。而陆君桐，也是想尽法子打听了宫中选女官的事儿。 第7章 撒野 陆君桐知道史家和梅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梅三小姐还是亲自上门来的。 听闻梅三小姐梅静芳上门来，陆君桐顿了顿，就平静道：“让她进来吧。见一见也好。” 不见，梅静芳必然也是要在大门口闹腾的。为了避免难看，还是让她进来得好。 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陆君桐不眼红，不过梅静芳肯定是眼红的。 梅静芳一见了陆君桐就冷笑一声：“你满意了？” 陆君桐虽不犯怵，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并不需激怒梅静芳，就只避而不答：“梅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点？” 梅静芳瞪住陆君桐，一副咬牙切齿：“我和史鼎定亲的事儿，就这么搁下了，你满意了吧？” 陆君桐也并不意外：那样的话还能顺利结亲，那梅家是多不要自己脸面。 但是她仍是不开口。 梅静芳越发暴躁起来，一脚将一只高凳蹬倒，厉声吩咐：“给我砸！” 梅静芳这次来带的婆子丫头，都是壮硕的。原来是为了这个。 瓷器落地开花，发出的声音惊得人心跳。湘帘惊叫一声，忙拉着陆君桐避开。 陆君桐皱着眉，张了张口却是又闭上了，现在陆家下人除了府里老人，年轻的都被打发出去了。真闹起来，陆家必定吃亏。 所以，不宜硬碰。 陆君桐的沉默避让，只让梅静芳气焰更加嚣张。 梅静芳冷笑一声：“你现在跪下来求我还来得及！” 当然是绝对不可能。 陆君桐虽燃没有说话，却攥紧了手指，目光也是彻底冷下来。 梅静芳见不得陆君桐这样子，气急败坏：“给我将她按住！我要亲自打死这个小贱人！” 得了这样吩咐，登时梅静芳带来的婆子丫头就真过来拉扯陆君桐，一个个的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陆君桐也没想到梅静芳果真如此不计后果，于是也不得不开口：“梅小姐如此，是藐视太子殿下吗？” 梅静芳一听这话笑得乐不可支：“你以为我傻么？太子殿下出京去了，没三五个月是回不来的！你以为，三五个月够不够我弄死你？” 这话嚣张跋扈到了极点。 可也有道理。三五个月，足够梅静芳让她化成灰了。 “给我继续！”梅静芳似乎已经全然因了暴虐亢奋起来，笑盈盈的吩咐。 陆君桐被拉扯了两下，湘帘再按捺不住，厉声尖叫，拔下簪子就胡乱挥舞：“你们谁敢动手？谁敢？我跟你们拼了！” “小姐莫怕！陆家人还没死绝呢！”回应湘帘的，是一阵齐吼。 陆君桐一愣，只往门外一看，眼眶顿时就湿了。 陆家所有下人都过来了，手里都操着家伙。看着他们年迈却还努力要护着自己护着陆家威严的样子，她只觉得心里犹如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心酸难当，苦涩难言。 尤其是那些老迈的家仆，一个个挺直腰板无所畏惧的样子，更叫人无法不动容。 第8章 撒野 “谁敢再撒野，今日陆家大门，你们就别想出去了。梅小姐掂量掂量，您的命重要，还是我们一帮老骨头的命重要。”老管家陆三叔站出来，说了一句这话。 梅静芳还真被镇住了一下。不过更快又气急败坏：“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信不信夷平了你们陆家？” “梅小姐，我既然敢只身去史家大闹，我就不是怕事儿的人。”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压下泪意，沉声缓缓言道：“真要来个玉石俱焚，我是不怕的。梅小姐若给我陪葬，也是我的荣幸。再有，太子殿下纵然离去，可总会回来。到时候，他知道此事儿——” 梅静芳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也有几分闪烁。 见她听进去，陆君桐就再下一剂猛药：“史家也是书香世家，虽然如今落魄。可史鼎自命名流之后，做事从来要体面。你这样闹，以后你们的婚事——他果真还会喜欢你？” 这句话才是击中了梅静芳的要害。 梅静芳连嘴唇都是白了。阴沉着脸在原地沉吟了许久。 陆君桐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梅静芳身边一个年长的嬷嬷。 那嬷嬷被陆君桐眼光一蛰，登时开口给梅静芳台阶：“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老爷今儿要回来，您肯定要陪着用饭的。” 梅静芳有了台阶，深吸一口气：“今日姑且先放你一马。” 走到了门口，梅静芳深深的看了一眼陆君桐，而后冷哼一声：“总有一日，你会哭着来求我。” 说完这话，梅静芳甩袖而去。 湘帘待到人去了，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这人怎么可以这样不要脸呢。而且如此没有教养，做了那样的事儿，还敢跑上门来。” 陆君桐按下湘帘，沉默的看着这一地狼藉，好半晌才道：“陆三叔，你领着人将地方收拾了吧。我累了。” 都看出了陆君桐情绪不对，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话。只任由陆君桐去了。 “若是老爷他们还在——”湘帘低声嘀咕了一句，无限喟叹。 陆君桐心中一痛，然后加快了脚步。 直到进了大书房，看着熟悉的东西环境，她眼底一直强忍着的泪水这才滴落了下来。 如果父亲和哥哥还在…… 伏在桌上，陆君桐再按捺不住，肩膀都是抽搐起来。 昔日陆家，谁敢欺负？可是现在…… 哥哥和父亲仍旧没有消息。虽然陆家一直叫人去找，可都是石沉大海。 她是不信父兄已经不在人世的。可她也害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进宫去，等待她的也不知是什么。 她是真想父兄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君桐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看一眼书房里那些父兄用过的东西。她蓦然咬住了牙。 陆家就算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一定会将陆家撑起来！ 陆家今日之辱，她要讨回来！ 梅静芳，梅家，且等着！她现在虽没本事叫他们后悔不及，可是在进宫之前，她是要讨回来一点利息的！ 此事，决不可如此善罢甘休！ 第9章 进宫 一晃眼就到了进宫的日子。 陆君桐如今了无牵挂，早早就去了。除了陆家几个老仆，竟也无人送她。 对此，她也只是略伤感了一下，就又压下去了。 在宫门口时，陆君桐拿出了之前得的牌子，报上了自己名号。就被宫人领进去了。 只意外的是，来接人的也不是宫中女官，反倒是个宫女打扮。 而且她这一批的人，瞧着也是略有些寒酸。 陆君桐微微一皱眉，只觉得不对劲儿：“请问——” 话还没说完，那宫女就瞪了她一眼：“就你废话多，到了地方慢慢问。时间都要来不及了，还不快走？错过了时辰，上头责怪，你担责任还是我担责任？” 她这样一说，其他人也看陆君桐，颇有些责怪的意思。 陆君桐也就蹙眉不说话了。 待到到了地方，宫女便是跟其中一个女官道：“这一批的人都带过来了，都在这里了。” 那女官点点头，这才抬起眼皮子来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陆君桐面上，眉头微微登时就是一皱。 陆君桐坦然面对那目光，见对方皱眉，也就是有些疑惑。 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皱眉。 “你为什么进宫？”那女官问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一愣，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斟酌一番，就回道：“家中没了亲眷可以依靠，我一个女子，就选择进宫来求个安身之所。” 进宫避祸这话，反正不能说。 “所以宁可进宫来做宫女？”那女官这么一句话，彻底的让陆君桐直接就懵住了。 “做宫女？”陆君桐不可置信的重复一遍。 那女官眉头皱紧起来：“不然呢？着选宫女。” 陆君桐瞬间冷静下来，沉声道：“可我报选的，是女官。” 这话一出，死寂一样的沉闷许久。 最后，那女官就慢慢到：“许是其中弄错了什么事儿，我再去看看——” “什么也没弄错。”一直也没开口的另一个女官慢慢的开了口：“陆君桐是吗？的确是报的宫女。” 这语气太过傲慢笃定，以至于叫人一下子心生反感。 不过陆君桐知道现在不是反感的时候。她很确定自己这里是不可能弄错的。所以，她就眯了眯眼睛，沉声道：“绝无可能。我是朝官之后，又怎么会来报选宫女？” 宫女都是从普通人家里选，只有女官是要求会认字读书，且是家庭不错的女子。 再说了，宫女就是叫人使唤的，可女官是有品级官印俸禄的。 两者差距如此之大，她又怎么可能弄错？ “我说没错就是没错。”后来开口的那个女官一脸倨傲不耐，“白纸黑字记录着，还能有错？” 顿了顿，又道：“反正现在你要么回家去，要么留下。选吧。” 回家去，放弃进宫。 留下，做宫女。 这样的选择…… 陆君桐一下子沉默了。抿着唇半天也不说话。 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模模糊糊的，她已经成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那天，梅静芳与她说，她一定会后悔，还会去求梅静芳。 第10章 难堪 这一瞬间，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陆君桐垂眸想了一阵子，就全都想明白了。 这里头的猫腻，就是梅三小姐做的手脚了。 梅三小姐这一招分明就是釜底抽薪。 去求梅三小姐吗？当然不可能。 “我若是拿回牌子——以后还能进宫么？”陆君桐只问了这么一句。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于是陆君桐就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将牌子递上去吧。只是今日就留在宫里了，还是可以改日再来？” “今日就得留下。”管事女官看一眼陆君桐，目光里有意味深长的东西。 陆君桐不知道那些代表了什么，只从容的站到了一旁去。 事到如今，没有回头箭，所以就只能够这样继续往下走。 好在宫女也就是三年，和女官……是一样的。 或许其中差距颇大，可是她宁可在宫中煎熬，也断不会求饶！ 不过，可惜的是，宫外的一场好戏，她是看不着了。 无妨，反正总归是没让梅静芳痛快就是了。 说起来，倒是巧。她和梅静芳，居然也有这样默契的一天。 这一刻，陆君桐还有些想看看梅静芳收到了她的“大礼”之后，究竟是什么神色。 梅静芳这会的神色……如同陆君桐预料的一样不好。 “她怎么敢？”梅静芳几乎是咆哮的喊出了这么一句话。 只是满屋子丫头谁也不敢接话。反倒是来请她过去的嬷嬷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句：“三小姐，咱们这就过去吧？” 让梅静芳过去的，是梅家家主，梅思海。 梅思海素来疼爱梅静芳。但是不包括这会儿。 事实上，梅思海这会儿恨不得从没生过这么一个女儿。 盯着面前那一张帖子，看着上细细罗列的账目，再看一眼旁边淡然喝茶的监察使，梅思海只觉得火气一路往上涌。 梅静芳过去的时候，气氛就是这么一个诡异的样子。 她也知道梅思海肯定气恼，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了，赶紧撒娇：“爹爹，您别恼——” “我怎的不恼？”梅思海啪的一声将帖子砸到了梅静芳身前：“你娘都怎么教你规矩的？” 梅静芳诺诺不敢言。 “梅三小姐捡起来看看，看看账目对不对吧。”监察使笑眯眯开口，又看一眼梅静芳：“也没多少银子，梅大人不必如此恼怒。” 银子是小，丢了梅家脸面事大。这个事儿，都传开了！ 梅静芳捡起来那帖子，打开扫了一眼也是气得不轻：上头别说她在陆家砸碎的那些花瓶器具，就是一片纸，一片布帛都是写上去了。 这看似是来要银子要赔偿，可是实际上，分明就是要让梅家没脸！ 这东西，自然就是出自陆君桐的手笔了。 偏偏这会儿陆君桐人应该在宫里了，她就是想报复回去……也总不能冲进宫里去报复吧？ 梅静芳气得牙痒痒。 偏偏监察使还不肯就这么算了，笑眯眯问一句：“梅三小姐，不知账目对还是不对？” 这摆明了就是要人难堪。 第11章 再度打脸 梅静芳咬牙不想开口。 梅思海不想再丢人，开口训斥：“磨蹭什么？” 梅静芳只能点头：“是。” “梅大人看是赔银子还是赔东西？”监察使又问。 梅思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取五百两银子给监察使大人，多的也不用找了。只当是赔礼。” 监察使就笑着夸一句：“梅大人果然是知书达理的。” 这话臊得梅思海脸皮子都没地方搁。 送走监察使，梅思海冷眼看梅静芳：“你是鬼迷心窍了？一个史鼎而已，就让你连姓什么都忘记了？” “从今儿起，你就给我呆在屋里，一步也不许出来！” “爹爹！”梅静芳急了。 “你和史鼎的婚事，也就这么作罢。不许再提。”梅思海却置若罔闻，大步流星而去。 梅静芳自此就开始在家中闭门思过。 而陆君桐则是在宫中开始了全然和以前不同的日子。 纵是宦官之后，可是有梅静芳动了那么一次手脚，即便做宫女，陆君桐也是没能落了好。 陆君桐被分去了浣衣局。 浣衣局，顾名思义就是洗衣服。 从前拿笔握扇的手，如今只能在水里搓洗衣服。 一日下来，手指泡得几乎都是肿胀。手掌更是搓衣服搓得红肿。 陆君桐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艰难。 沉默看着自己双手，她不是不恨的。梅静芳…… “别看了，擦点润手膏，赶紧去吃晚饭，去迟了，可就没得吃了。”睡在陆君桐隔壁的小宫女递过来一个木盒子。 “谢谢。”下意识道谢，陆君桐接过来打开盒子，又是愣了：那脂膏看着，分明就是猪油一般。 用手指挑了一点，她越发确定，只怕真就是猪油添了一点东西。 看着陆君桐那样子，就知道这是用不惯，那小宫女就说一句：“也别嫌，宫里就只有这样的条件了。咱们用得快，用好的也是浪费。你……既进宫来，就别想着从前了。” 这里头的人知道陆君桐家境以前不错，所以只当是富家小姐落难了。 这话说得陆君桐回过神来，她苦笑一声：“嗯，你说得是，是我太过矫情了。” 说完神色自若的将那脂膏挑一点出来，搓手抹匀。 “你叫什么？”陆君桐还认不全人。 小宫女翘起唇角一笑，梨涡若隐若现：“我叫梧桐。” “梧桐。”陆君桐忍不住笑，“真巧，我叫君桐，和你那个桐是一样的。你姓什么？” 梧桐却是摇头：“不知道。从小就被卖了，记不清了。名字也都还是买我的人取的。” 陆君桐默然片刻：“你在宫里多久了？” “七岁就进宫了，如今快要六年了。”梧桐笑笑：“我们不像是你们，我们是死契，是不能出宫的。” 这话让陆君桐更是一惊：“不能出宫——” 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是好年华的时候。却已经知道一辈子都要蹉跎在这里…… 她不知梧桐怎么想的，但是这必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梧桐，如果我想去别处去当差，有没有办法？”踌躇许久，陆君桐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她不想呆在这里。 第12章 找茬 梧桐诧异看一眼陆君桐：“才来就想走？” “嗯。”陆君桐看着自己指尖，苦笑一声。 梧桐也就明白了：“你这是从前没吃过这样的苦。” 陆君桐不说话。 梧桐就摇头：“法子是有，可是你现在才来——谁也不会让你走。” 陆君桐沉默了，她明白里头的道理。况且，她本来就是被动了手脚才会这样，梅静芳也不会让她离开这个地方。 梅静芳肯定是恨不得她在浣衣局受尽磋磨的。 梧桐不明白陆君桐的心思，只拉着陆君桐去吃饭，一面又低声道：“你如果有银子，回头悄悄给管事姑姑包个红封，下次有机会，自然你就能调走了。不用这样急巴巴的，反而容易被盯上。” 梧桐这话不无道理。陆君桐感激她的一片热情，“谢谢你，梧桐。” “你也说了，咱们有缘。”梧桐笑眯眯的，看着也有几分天真可爱的模样。 陆君桐也就笑了。 从前和她打交道的除了丫头婆子，就是世家千金，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梧桐这样的小姑娘。 既是新奇，又是感激，还觉得梧桐也有趣。 而且梧桐也是个心善的人。 毕竟从她进了浣衣局，除却梧桐之外，其他人都是冷漠的。 陆君桐心里明白，梅静芳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必然迟早找上门来。 所以，等到几乎快二十天，再见到梅静芳的时候，她还只觉得有些意外。 梅静芳这么沉得住气？ 陆君桐的样子和梅静芳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梅静芳以为，陆君桐在浣衣局这么久，早就被磋磨的不成样子了。理应憔悴可怜。 可陆君桐……似乎除了更清瘦了一点，人却是更出众了。站在那一群浣衣宫女之中，好看得就像是鸡窝里站着的凤凰。 即便是粗陋的宫女衣裳，也遮不住那股子清丽娇美。 梅静芳在看陆君桐。 而落霞郡主也是在看陆君桐。 落霞郡主问梅静芳：“就是那个？” “嗯。”梅静芳满腹委屈应一声，咬牙切齿：“就是她。坏了我的婚事。嫂嫂可要帮我出气。” 落霞郡主是抚亲王的独生女，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女。出入宫中是家常便饭，梅静芳也是跟着她，才能出入宫中。 落霞郡主笑笑，拍一拍梅静芳的手背：“放心，我是你亲嫂嫂，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落霞郡主嫁给了梅静芳的大哥，对于这个小姑子，也是一直顺着宠着。 随后落霞郡主就叫人去将陆君桐带了过来。 陆君桐本来不认得落霞郡主，只是一看梅静芳就什么都明白了。 害怕倒是不害怕，反而有一种“担心的坏事终于发生了”的释然。 所以态度就更加从容了，给落霞郡主请过安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呆着，等着最后的发落。 她想，大约可能吃一顿鞭子，或者是干脆打发去更坏的地方…… “看着你水灵灵的，倒不像是个干粗活的。刚好我要给三丫头找两个称心的丫头，你倒是合适。”落霞郡主笑吟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13章 宁为玉碎 陆君桐一听这话，登时觉得自己是太天真了。 落霞郡主轻轻巧巧一句话，才叫真的狠辣。 给梅静芳做丫头？ 那比起在宫里洗衣服，只怕来得更可怕三分。至少宫里这样煎熬的日子，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有个尽头的。 三年，熬过三年也就什么结束了。 可跟着梅静芳做丫头，以后真就是入了奴籍了。 而且梅静芳会如何对待她，不用想也是知道。 梅静芳忍不住笑看一眼落霞郡主，真心实意的夸赞道：“还是嫂嫂明白我的心意。” 落霞郡主笑吟吟看一眼梅静芳，又看住了陆君桐：“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自然愿意。”不等陆君桐答话，浣衣局的管事嬷嬷已经先开了口。 她不知道陆君桐本来的身份，自然是只有顺水推舟的：“这等好事儿，怎么会不愿意？” 陆君桐直接打断嬷嬷接下来奉承的话，掷地有声一口回绝：“我不愿意。” 这四个字，一下让四周再无半点声息。 落霞郡主沉下脸去：“怎么，我竟不知，一个宫婢也敢在我跟前摆架子了。” “宫婢并非摆架子，而是宫婢不能应了郡主这个事情。还请郡主见谅，郡主又何必强人所难呢？”陆君桐知道对方目的是什么，可偏不能撕破了脸，心里头憋屈得厉害。 可再憋屈，也只能和风细雨。 落霞郡主只一声冷笑：“竟是成了强人所难了？” “我陆家是官宦世家，断没有为奴为婢的道理。还请郡主见谅。”陆君桐尽量压着心头的憋屈，只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 “你如今在宫中，就只是一名宫婢。”梅静芳此时也是开了口，一开口就是讥诮：“一个宫婢，胆敢和郡主顶嘴，这规矩怎么学的？” 陆君桐沉默不言。 管事嬷嬷则是慌了神，直接将按着陆君桐往下压，只害怕牵连自己。一面按着陆君桐，一面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识趣？这样好的事儿——” 陆君桐不肯屈膝，是咬牙硬撑：“士可杀，不可辱。郡主果真要如此吗？” “士可杀不可辱？”落霞郡主也是有了火气，登时就是气笑了：“我倒是要看看，我若真要如此，你待如何？” “直接带走。”落霞郡主直接吩咐。 陆君桐这下是真明白，今儿这事儿是不能善了了。当下就挣开了嬷嬷的钳制，霍然挺直了身子，也冷了语气：“郡主想来听过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句话，直接表明了陆君桐的决心。 毋宁死，不低头！ “竟是还敢威胁我们了？”梅静芳冷笑开口，然后说这么一句话：“你倒是死一个我看看啊？说了这半天，怎么不见你去死呢？” 俨然看戏一般。 陆君桐静静看住梅静芳。 明明是个平静的眼神，梅静芳却被看得渐渐心虚，竟是笑不出来了。她甚至有些想躲避那样的眼神。 最后梅静芳气急败坏起来，拉着落霞郡主：“嫂嫂你看她，分明就是藐视你的威严。” 第14章 利弊 不等落霞郡主开口，陆君桐就先开了口：“梅静芳，你可想清楚了，我死了，你有什么好处。是史鼎能娶你呢？还是你就不丢脸了？还是……不用担心将来背负骂名了？” 提起史鼎，梅静芳就忍不住气恼：“你还敢提史鼎？若不是你，我和史鼎的婚事怎么会泡汤？” “原来泡汤了。”陆君桐恍然点头：“那我倒是恭喜梅小姐你了。毕竟史鼎昔日那样对我，以后说不得也会那样对你。早日离了他，是好事儿。” “你！”梅静芳气得几乎跳脚，可大庭广众之下到底是不好动手，还是只能求助落霞郡主：“嫂嫂！” 落霞郡主却是觉得有意思：“瞧着你颇有依仗的样子，竟是有恃无恐了。你倒是说说，怎么的你死了，我们还要背负骂名了？” 陆君桐低头浅笑：“不用背负吗？郡主帮着梅小姐的时候，难道竟是不知我的身份吗？我陆家两个男丁失踪在任上，就是太子殿下也是怜恤我陆家几分。我今日身死容易，可将来真相被人知晓，纵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坏处，但是郡主的名声，梅家的名声，郡主丈夫的名声，都有损害。” “所以，果真值得么？”陆君桐看住落霞郡主：“而且，若有朝一日我父亲和哥哥回来——” 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就算陆知晖父子没有回来，陆家其他人状告起来，那也是个尴尬的局面。 当今圣上信奉的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真闹起来，谁也没好果子吃。 尤其是那一句，夫君的名声，说到了落霞郡主在意之处。 读书人，都是在意名声的。 若说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就算了，偏只是为了给梅静芳出一口气。 这就得不偿失了。 看着落霞郡主沉吟，陆君桐紧绷着的心弦倒是放松了一点，她也不多说了，就这么等着最后结果。 该说的，她都说了。 有没有用，就看落霞郡主怎么想。 反正，大不了就是个死。 陆君桐认真的思量寻思的办法：大概，只能一头撞死？也不知疼不疼…… 陆君桐胡思乱想了也不知多久，落霞郡主也是终于衡量明白了。看了一眼梅静芳，淡淡道：“罢了，看在陆大人的面上便是且不与你计较了。只是……也不能这么算了。” 梅静芳没想到落霞郡主会真就这么算了，一脸不可置信：“嫂嫂——” 说好的给她出气呢？ 怎么的就要这样算了？ “她不过是虚张声势——” “好了，三丫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落霞郡主语气沉下来，打断了梅静芳。 对方到底是郡主，虽然是嫂嫂可到底不是血浓于水，梅静芳纵然委屈还是犯怵不敢再说下去。 “以下犯上，罪当如何？”落霞郡主看一眼嬷嬷。意思再是明显不过。 嬷嬷犹豫一下：“轻的十鞭，重的——” “二十吧。别要了命就成。”落霞郡主深深看一眼陆君桐，轻笑一声：“毕竟也是陆家唯一剩下的血脉。还是该仁慈些。” 第15章 受罚 二十鞭下来，皮开肉绽是肯定的。 陆君桐细皮嫩肉，从未吃过这样的苦。 第一鞭落下来的时候，她就疼得忍不住紧紧握住了拳。指甲更是深陷进手掌里。 如果不是不肯让梅静芳看得痛快，她未必能忍得住那一声惨叫。 那一鞭子，恍如直接穿透了皮肉，落在了她的灵魂上。 耻辱，疼痛，愤怒。 陆君桐看着梅静芳得意大笑的样子，忽也心生倔强。 二十鞭子罢了，又有什么受不住的？ 梅静芳想看她惨叫求饶，她偏不！ 第二鞭落下来，接着是第三，第四…… 陆君桐咬牙生受着，掌心被掐出了血来。而她后背上，早已是被被抽破了皮肉，只剩下淋漓血痕。 她不记得已经多少鞭了。只是每一次受完一鞭，都觉得下一次的鞭子她根本就承受不住。 然而下一鞭，她还是总能咬牙撑住。 落霞郡主在一旁看着，也是渐渐的皱起眉头。只觉得陆君桐太死硬：求个饶不就完事儿了？做出这般模样给谁看？ 梅静芳也是看得不痛快，厉声道：“打，给我重重的打。我就不信她还能撑得住！” 于是甩鞭的人就更卖力了三分。 鞭子在空中就爆出了巨大的摄人心魄的响声来。让人有一种这一鞭子下去，几乎是能陆君桐抽成两半的错觉。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君桐只觉得……反而落在身上竟然不是那样疼了？ 接下来几鞭子，似乎也真的不那么疼。 二十鞭子完了，行刑的人都似乎是累得够呛，整个胳膊都是微微的轻颤，额上一层汗水的过去复命：“回禀郡主，二十鞭已毕了。” 落霞郡主轻哼一声：“走。” 梅静芳看落霞郡主不痛快，不敢再造次，只能悻悻的跟着走了。 她们一走，梧桐立刻就扑了上来，掐了一下陆君桐人中，“君桐？” 陆君桐恍惚睁眼，看着梧桐几乎提泪横流的样子，勉强一笑：“还没死呢。” “我这里有伤药，二两银子。见效很快。”刚才行刑的内侍走过来，蹲下盯着陆君桐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一愣。 然后心里道一声可惜了。长得这样好的人，竟是入了宫。 “要么？”对方见陆君桐不回答，就又问一句：“你既是宦官之后，不应该没银子罢。” “要。”陆君桐勉强出声。末了又轻声说一句：“谢谢。” 对方沉默一瞬：“我什么也没做。” 说完就将药从怀里掏出来，搁在地上：“银子送到慎刑司来。” 宫中一概刑罚，都是慎刑司处置。私自动刑，罪责当死。 梧桐看得一头雾水：“你谢他做什么？” “没什么。”陆君桐收回目光，苦笑一声：“接下来几日，恐我不能动弹，劳烦你了。” 梧桐摇头：“没什么的。” 只有陆君桐知道，方才这个内侍，是只下手轻了的。最后的那些鞭子，是真的落在身上轻了不知多少。 到底这个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但是，梅静芳必定不肯善罢甘休的。 第16章 安乐堂 梅静芳的确是不想这么善罢甘休的。 落霞郡主看她那样坐立不安不肯消停的样子，出声慢慢说一句：“来日方长。” 梅静芳想了一阵，也缓缓笑了。 而这头，陆君桐被梧桐扶着回了屋。 管事嬷嬷过来了一趟，神色不大好：“最多也就只能休养三日，若是到时候不能干活，那也不能怪我心狠。” 陆君桐还未说话，梧桐就已经诺诺的开口：“嬷嬷，她伤得这样重，三日怎么够？” “谁叫她自己不长眼睛，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嬷嬷翻了个白眼：“骨气能当饭吃，还是能救命？这样没眼力见，怪谁？” 梧桐还要再说，陆君桐就已经开口：“我知道了。嬷嬷。” 管事嬷嬷深深看陆君桐一眼，意味深长道：“下次你记住了，宫里可不是什么死要面子的地方。不然哪一日丢了命都不知道。” 管事嬷嬷这话让陆君桐沉默良久。 直到人走了，她也半天没说话。 梧桐见她神色不对，就劝一句：“君桐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你这样，我很佩服你。” 毕竟宫里至今她也没见过哪个挨鞭子一声不响生受了的。 哪个不是一鞭子下去，就哭喊告饶？ “嬷嬷说得对。”陆君桐叹了一口气。 “别想了，你先趴着，我给你上药。”梧桐不知该怎么说，只能如此。 药的确是好药，涂上去清清凉凉的，也能止痛。 陆君桐神经这会放松下来，居然也就这么睡过去了。 半夜再醒来，却是已经身上发起热来。 陆君桐一动，梧桐也就惊醒了，摸了一把陆君桐：“怎么办，越来越烫了。” 动静大了些，吵到了旁边的人，那人不耐嘀咕一句：“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陆君桐已经有些迷糊，却还是按住了梧桐。 梧桐除了倒水给她喝，别的完全是不知所措。 “明天你带上银子，再去一趟慎刑司。”陆君桐想了半天，只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对方既然有药，肯定还能弄到别的药。 还好她还有银子。 只是这样一发热，三天她肯定是好不了了。 第二天，迷迷糊糊被灌下去一碗苦药汁之后，她抓住梧桐的手问一句：“三天后干不了活，会怎么样？” 梧桐迟疑的支吾一阵，最后一声轻叹：“会被送去安乐堂。” “安乐堂会如何？” “会……死。”梧桐一声轻叹：“安乐堂里都是生病了的宫女内侍，没人管的。被丢进去的人，能好了是自然是命大。如果死了……也不奇怪。进去了，就再难出来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宫里人都不敢提起那个地方的原因。 只是即便喝了药，三日后陆君桐还是被送去了安乐堂。 高烧不退，人都是迷糊起来，她连人带东西直接就从浣衣局被赶了出来。 梧桐送她去安乐堂，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对不住，我也没有办法——” 被冷风一吹，陆君桐反而人精神了点。拉了拉梧桐，她摇摇头：“都是命，不怪你。” 梧桐却看住陆君桐，蓦然这样问了一句：“那天你说，太子殿下对吗？你是不是，认识太子殿下？” 第17章 情谊 陆君桐被问得一愣：“为什么问这个。” “如果你真认识太子殿下，不如求一求太子殿下吧。”梧桐压低声音，“我可以帮你去找太子殿下。” 只要太子李衍开口说一句话，陆君桐自然就不会担心什么了。 梧桐的神情有些殷切。 陆君桐避开了梧桐的注视，摇摇头：“我不认识太子殿下。他只是可怜我父兄而已。而且……他现在人都没在京城。” 陆君桐这话说完，梧桐就失望起来：“为什么是这样，我还以为……” 顿了顿，就又听梧桐问：“那这要怎么办？” “听天由命吧。”陆君桐呼出一口气，“若我死，是命，若我不死，终有一日能翻身。” 梧桐勉强一笑：“话是这么说……” 一路将陆君桐送至安乐堂门口，梧桐叹了一口气：“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我是不能进去的。” 陆君桐也知道，沉默拿出个荷包来塞进了梧桐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多谢你这些日子照顾我。另外，这有十两银子，劳烦你替我再去一趟慎刑司，就说，我有银子，问他能不能将药送进来。” 梧桐迟疑：“银子我收，东西就不必了——我们交好也不是为了这个。”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陆君桐轻轻一笑，不容置疑的将梧桐手合上，然后自己提着包袱走进了安乐堂。 安乐堂的大门都是陈旧的，像是从未修缮过。 那扇门黑洞洞的，总让人觉得压抑和沉闷。 看着陆君桐走远了，梧桐打开荷包看了一眼，就惊了一下。 荷包里，是一只玉镯子。水润通透，像是水凝的一样。这只镯子，陆君桐十分爱惜来的。从来都是没舍得戴出来干活，却没想到……会送给她。 梧桐愣愣看了许久，最后抿了抿唇，紧紧将镯子握在了手里转身离去。 陆君桐进了安乐堂，接她过来的那个嬷嬷就随意道：“自己寻个屋子住吧。” 陆君桐一愣。 “人不多，空房间多得很。”嬷嬷怜悯看一眼陆君桐：“但愿你能熬的过去。” 陆君桐想了一想，拿出一小块碎银子：“我病得没力气，不知嬷嬷能不能帮我找人做下打扫活计。” 嬷嬷挑眉：“能。”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忽问一句：“既有银子，怎么进宫当宫女了。” 宫女都是家里穷的。大多数都是如此。 偶然一个这么出手大方的，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被人算计了，本来是想当女官。”陆君桐解释一句，又咳嗽一声。 “坐下歇歇，我去找人。”嬷嬷“啧啧”摇头，而后就起身去叫了个年岁不大的内侍过来：“你跟她去打扫屋子吧。” 内侍年纪不大，瞧着也就十岁上下，白白净净的很是机灵。也不多问，直接就带着陆君桐去了。 陆君桐勉强选了一间向阳透气的，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也动不了了。 内侍将房间打扫完毕，笑嘻嘻的凑上来说一句：“还有什么吩咐姐姐只管说，主要有银子，我都能做。” 陆君桐被这样直白的话逗得忍不住一笑。 那小内侍就看呆了，而后又说一句：“姐姐长得好看，可以少给些银子。” 第18章 血性 这话惹得陆君桐又是忍不住一笑。 最后陆君桐问：“那你能出安乐堂吗？” 小内侍犹豫一下，“能趁着嬷嬷不注意，偷偷溜出去一阵子。不能太久。” 陆君桐松了一口气，“到底天无绝人之路。” 随后也不多说，只叫小内侍去帮她烧水来喝。 小内侍不多时送了热水和吃食，临走时候，忽然又道：“虽然这里死的人不少，但是你这间屋，上一个住的是得急症去的，不传染。你可以安心住。就是死相难看了点。” 本来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陆君桐心里反而有些怪怪的。 不过她现在也没功夫想那么多，病得昏昏沉沉的，不多时趴在床上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再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还是被吵醒的。 又有人送了过来。 还隐约有孩子的哭声。 陆君桐迷糊的听着，浑浑噩噩的。然后她的门就被推开了。 “起来，你去别的屋。”一个宫女颇有些不耐烦的指点着人将东西抬进来，然后瞪了陆君桐一眼。 陆君桐一下子清醒过来，却不打算挪：“我先来的。” “管你是谁。”对方趾高气昂，只叫身后的人上来拽：“扔出去了事。” 对方还真敢动手。 陆君桐气急反笑：“这世上还真是没规矩了么？” “好了，青素，就选隔壁这间。”一个苍老些的，却是气弱的厉害的声音忽然响起。 “花嬷嬷！”那宫女气恼跺脚：“您是五殿下的奶嬷嬷，他给您让位置也是理所应当！” “好了！总要有个先来后到。”那嬷嬷也是语气冷淡起来。 最后好歹没再动陆君桐。 陆君桐趴回去，不甚清明的想：五殿下？是五皇子吗？五皇子的奶嬷嬷，原来生了病也会被送到这里来？是等死还是……不得已？ 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她就又昏昏沉沉睡过去。直到自己床前不声不响站了个人。 一抬头，居然是个熟人。 来人来自慎刑司。 “药没见效。”对方见陆君桐醒了，就言简意赅：“所以换了一种。很苦，但见效。” “好。”对方干脆，陆君桐也干脆：“能活命就行。” 她虽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是也还是想活着的。 “银子双倍。” “好。” “你的伤，我可否看一眼。”对方又问这么一句。虽然神色坦然，可到底还是唐突了。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不愿意。 作为女子，伤在背上。如何能给男子看？即便对方身为内侍，算不得男人了，也是同样不能够。 陆君桐还没说出拒绝的话，对方就道：“我受过宫刑，不算男人。看伤，是为了救命。” “为什么？”陆君桐不知该如何，最后问这么一句。 “因为……你有血性。”对方笑笑，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竟然一下子生动起来，颇有些俊美。“有血性的人，值得尊敬。” 那样的韧劲，就算是男人也比不上。当时他就想，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养得出来。 第19章 卫昕 陆君桐不想死，所以最后还是给他看了伤口。 “你叫什么？”陆君桐问他。 他将灯点亮，“卫昕。大昕鼓徵的昕。” 陆君桐愣了下：“你是读过书的？” “嗯。”卫昕应一声，神色并无什么波动。“名字也是我自己起的。你趴着。我转过头，你自己将衣衫褪下，我看一眼。” 陆君桐咬牙照做了。随后紧紧闭上眼睛，根本不敢睁开——这个时候，看什么都是尴尬。 卫昕问一句：“好了吗？” “嗯。”陆君桐只能声如蚊呐一般应一声。 卫昕睁开眼睛，拿灯一照，随后就抿紧了唇角。 陆君桐肌肤雪白细腻，可越是这样越是衬托出伤痕的狰狞。 两者放在一处，看着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这鞭痕，还都是他抽出来的。 卫昕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复杂的愧疚来。 匆匆看了一眼，卫昕就道：“和我预料一样，有些发红。我带了烧酒，淋上去冲一冲，然后洒些药粉，应该能好些。” 陆君桐此时脸上已经滚烫，也不知是发烧还是怎么的。听闻这话，她应一声，完全不敢多说。 “会很疼。”卫昕如此说一句。 “嗯。” 陆君桐饶是做好了准备，冰冷酒液淋在背脊上的那一瞬间，她还是被那种火灼一样的疼痛一下子疼得几乎嘶喊出声。 虽然堪堪忍住，可是那闷哼的声音还是扭曲得叫人心惊。 疼，真的很疼。 甚至于眼泪都是冒了出来。 卫昕听见了那一声闷哼，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半点停顿和柔和。一瓶烧酒一点没浪费，全都是精准淋在了那些红肿的伤口上。 陆君桐几乎疼得昏厥过去。 卫昕什么时候停手的，又是什么时候撒药粉的，她根本就是不知道。 卫昕撒完了药粉，勉强用衣衫将她背脊盖住，整个过程手指也没有触碰到她肌肤半点，做完一切，他吹了灯：“好了。” 他自然看见，陆君桐疼得浑身都是在抽搐。 他本以为陆君桐会忍不住疼嘶喊起来，可没想到，她竟然还是生生忍住了。 卫昕将药丸放在陆君桐床头：“不方便熬药，所以换成了药丸，会苦一些。” 陆君桐勉强开口：“谢谢。” 声音却是嘶哑。 “好好歇着，三日后我再来。”卫昕沉默一瞬，就起身往外走。 “银子——”陆君桐想着还没给呢。 “你若活着，日后一并给。若……就算了。”卫昕干脆利索的开门走了。 陆君桐盯着门，好半晌才轻笑一声。旋即又倒吸一口气，包着眼泪呢喃一句：“好疼。” 好疼好疼。 卫昕看着不近人情一般的冷漠样子，可是实际上，却是心肠好得厉害。 陆君桐睡过去之前，迷迷糊糊的想。 昕者，光芒明亮，如同刀斧破开黑暗。 这深宫幽暗，卫昕的确像是那破开黑暗的刀斧之光。至少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暖意和光明。 至少，不至于让她被绝望吞噬。 就是不知道，她还等不等得到三日之后。 第20章 五皇子 卫昕出去的时候，刚走了十来步，就听见背后细细碎碎的声音。脚下微微一顿，他就沉声喝道：“滚出来。” 背后没有动静。 卫昕等了片刻，就转身直接的一脚踢进了幽暗的柱头背后。 “哎哟”一声，一个小小的内侍从里头滚出来，抱着腿小声叫唤。 “你是谁？”卫昕抱臂而站，目光幽冷。 “小的吴宝。爷爷饶命。”小内侍颤颤巍巍的回话，跪在地上几乎瑟瑟发抖。 “跟着我作甚？”卫昕就这么看着吴宝，也不让他起来，语气跟逼供一样。 还别说，卫昕气势摆在那儿，的确很唬人。 吴宝吓得够呛，心里狂喊：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 嘴上却是老老实实回话：“小的看爷爷您进了陆姐姐的屋，好奇——” “不该管的事儿，别管。”卫昕说了这么一句话，意味深长的。 吴宝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小的再不敢了。” 卫昕想了一想，忽伸手入怀。 吴宝吓得几乎瘫软：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给你十两银子，多照顾她些。每日茶水饭菜，别漏了。机敏些。”卫昕却掏出了一块银子，然后扔到了吴宝面前。 银子在月光下泛着光，吴宝不可置信的瞪着那银子，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今日事，不可说。”卫昕留下这么一句，而后就径直离去。 宫墙在他眼里，似也只是鸡栏狗舍一般，轻巧的一翻就过。 吴宝将银子捏住，一屁股坐在地上，险些没哭出来：“吓死我了。” 不过心里头却是好奇陆君桐起来。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这样神神秘秘的？ 陆君桐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太阳最大的时候了。 也还是被吵醒的。 她窗外悉悉索索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陆君桐最初以为是什么小鸟老鼠的，后头等到自己窗户被弄开了，这才发现不是。 “嬷嬷，我来看你了。”一个小男孩儿的头脑从窗户里探进来。 四目相对，陆君桐心头一惊，而对方则是迅速的板起脸：“你是谁？” 丝毫没有做贼心虚，反而透出质问来。 陆君桐联想昨日情形，心头忽明白过来：“五殿下？” “你认识我？”对方疑惑，顿了顿又呵斥：“花嬷嬷呢？大胆宫婢，见了本殿下也不知行礼？” 语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跋扈。 就是个小了点。长了个圆脸，还有点肉…… 所以气势的确不怎么够。 陆君桐几乎被逗笑，摇摇头：“婢子身上有伤，下不得床。殿下要找的人，应该在隔壁。” 顿了顿，她又提醒一句：“这样的地方，殿下不该来。莫要叫人发现了，不然你那嬷嬷就该受罪了。” 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不会怪罪皇子，怪只会怪没看好他的宫女内侍，以及让他心心念念的嬷嬷。 五皇子本来已是要走了，听了这句话就阴沉沉的又转回头来，盯着陆君桐问：“你在训斥责问本殿下吗？” 听那语气，还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第21章 多面 陆君桐摇摇头：“婢女不敢。只是提醒一句，不愿意嬷嬷病着还被人责怪。” 这话一出，五皇子也不说话了。想了想，忽然就吭哧吭哧的往屋里翻。 陆君桐愣住：“五殿下这是做什么？” 五皇子好不容易翻上来，噗通一声就跳进屋里，落地没站稳，又在地上滚了一滚。 站起来的时候，他虽然还板着脸，却可疑的红了脸颊。说出来的话也底气不足：“本殿下要干什么，还要跟你交代？这宫里，本殿下哪里去不得？” 这话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儿。 这宫里，还真就没有五皇子不能去的地方。 于是陆君桐就闭了嘴。 五皇子自己飞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然后若无其事的坐下：“你去将嬷嬷叫过来。” 陆君桐一下明白了五皇子的意图。 她却不愿意惹事，只委婉拒绝：“婢子身上有伤，起不来，如何能叫？而且嬷嬷也未必肯来。” “本殿下让你去，你就得去。爬也得去！”五皇子板着圆圆的脸，理所当然的命令。 陆君桐本还有些喜欢五皇子，此时也是被一下子气笑了：“婢子爬着去？” “当然！”五皇子一脸骄横。“不然本殿下就让人打死你！” 陆君桐懒怠多说，趴着不动：“那殿下叫人吧。” 五皇子一噎。他当然也不傻，是知道这个时候绝不可能叫人发现的。不然他要受罚，花嬷嬷也是没好果子吃。 陆君桐也是料准了这一点。 最后，五皇子犹豫了一下，忽然跳下椅子，磨磨蹭蹭走到了陆君桐跟前，期期艾艾：“这位姐姐，你就行行好，帮帮我吧。我想见嬷嬷，嬷嬷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都说，嬷嬷不会回来了。” 五皇子说着说着，居然眼里还真掉起金豆豆来，哭哭噎噎的跟个寻常小孩没两样。 他这样一来，陆君桐反而是止不住心软了一下。 陆君桐犹豫了一下的功夫，五皇子就已经伸出手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摇了摇：“我真的很想见嬷嬷。” 陆君桐轻叹了一声。到底是心软了几分：“算了，我替你过去看看吧。但是你还是不能见的。” 送来安乐堂的，都是身上有病症的。万一五皇子病了出了什么事儿，他们这些人赔命都不够。 五皇子听见这话破涕而笑，嘴甜的道谢：“多谢姐姐。” 他这样，和之前那样分明是大相径庭。 陆君桐看着，禁不住摇头，只觉得是有些怪异。虽然知道五皇子是故意如此，可还是心软了。 毕竟，五皇子也是想见自己的嬷嬷。这一点，至少是好的。至于用什么手段…… 陆君桐勉强支起身子，还没将衣裳穿好，蹭到了背上的伤口，登时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五皇子直勾勾的看着陆君桐的背，神情愣愣的，似乎是被那些伤口吓住了。 陆君桐飞快拢好衣裳，有些羞臊：烧得昏昏沉沉的，倒是忘记这一茬了。虽然五皇子还是个孩子，可到底也是男子。 “是鞭子抽的吗？”五皇子吸了吸气，忽然问了一句。 第22章 对食 陆君桐轻应了一声。 “谁打的？“五皇子又问，“我看二哥那时候，就是这样，好久都没好。好了也有疤。你的会不会留疤？” 作为一个女子，提起这样的事情，陆君桐多少也有点在意：“应该会。” 太子李衍排行行二。 对于无意知道李衍也会挨鞭子的事情，陆君桐着实也很惊讶。那样的人，难道也会犯错么？也会……有这样的耻辱时候吗？他又是什么感受？ “那你就嫁不出去了。”五皇子看着陆君桐的背，小心翼翼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看了一眼五皇子。半点不想回这话。 她只穿好衣裳准备去给五皇子找人。 可五皇子反而此时又反悔了：“算了，不用你去了。” 陆君桐一愣。不解看着五皇子。 五皇子被这么一看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扭捏一句：“你都受伤了，就算了。我自己去。” 五皇子如此，让陆君桐一下子反而忍不住笑了。 虽然跋扈了些，鬼心眼也多，可是还是叫人讨厌不起来。 五皇子跳下去，登登登的就跑出去了：“我走了。” 五皇子也不怕人发现了，直接开门就出去了。甚至陆君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最后她又忍不住笑了。 而隔壁很快就闹腾起来。 有小孩哭闹的声音，惊天动地的，肯定是五皇子了。还有年轻女子温柔哄的声音。还有无奈咳嗽训斥的声音。 陆君桐凝神听着，一直忍不住笑。最后听见五皇子哭着喊：“嬷嬷，你快回来。你快回来。我想你了！” 声音渐行渐远，应该是五皇子被带走了。 陆君桐面上笑意淡去，最后连眼睛都酸涩起来。 她将脸埋在臂弯里，好半晌也没敢抬起来。 如果，父兄好好的，都还在就好了。至少会有人惦记着她的生死，会有人思念她。而不是像现在。 陆君桐还没缓过来多久，门就被推开了。小内侍吴宝捧着米粥进来，还没说话就先讨好一笑：“陆姐姐，我特意给你熬了米粥。您尝尝。” 这态度和昨儿截然不同。 陆君桐挑眉，也不问，只客气道谢一句。然后就撑起来吃粥。 喝了粥，吴宝收拾了东西，又殷勤的问一句：“陆姐姐还要什么，只管吩咐。” 陆君桐这才问：“怎么了？” 吴宝不敢看陆君桐，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真不说？”陆君桐笑笑，明明语气还是和煦的，可吴宝却觉得身上压力陡然加大了。压得他整个人都是心虚得厉害。 吴宝最后还是扛不住，就只能开口：“敢问陆姐姐，是不是有对食？” 对食。 陆君桐冷了脸。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是什么？” 她不知道这个事情，吴宝呆了一下：“原来不是？那他干嘛过来探望陆姐姐。” “对食是什么？”陆君桐心里模糊猜到了吴宝是撞见了卫昕，也不先问这个了。 吴宝讷讷一句：“陆姐姐不知道是好的。” “我想我还是知道得好。”陆君桐缓缓开口，毋庸置疑！ 第23章 机会 知道了“对食”是什么之后，陆君桐只觉得怒气勃发。 瞪了一眼吴宝：“瞎说什么？” 吴宝尴尬：“我见他对陆姐姐这样好——” “你果然看见他了。”陆君桐笃定说完这一句，又问吴宝：“他和你说什么了？” “让我照顾陆姐姐，还给了银子。”吴宝实话实说。“给了不少，足足十两。” 陆君桐沉默片刻，最终只说一句：“知道了。出去不许乱说。” 卫昕这样的好意，她心领了。也会找机会报答。但是也不可走得太近了。 吴宝走后没多久，隔壁又过来了人。 来的还是个年长的嬷嬷。看着约莫三十多岁，脸上圆圆的很是和善。 陆君桐一猜就知道对方身份：“花嬷嬷？” 花嬷嬷一笑：“既然你知道我身份，我也就不多说了。”一句话功夫，已经咳嗽了四五声。 陆君桐眉头一皱。 花嬷嬷解释一句：“虽是咳疾，不过不传人。你放心。” 陆君桐听了，略有些不好意思：“并不是担心这个，只是觉得花嬷嬷如此辛苦，何必过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是吗？ “是为了五殿下过来的。”花嬷嬷笑笑，随意坐下后，又用帕子掩口咳嗽一阵，等好受些了，这才开了口。 陆君桐颔首：“多少猜到了。我不会将殿下来过的事情说出去的。” 花嬷嬷点头：“知道就好，说出去了，咱们都有麻烦。” 陆君桐默然点头。 “殿下是个乖孩子，若有什么办得不妥的，你也别和他一个孩子计较。”花嬷嬷又叹了一口气，后头又补上一句：“昨儿那事情，也是不好意思了。” 昨儿的事，指的是腾屋子的事儿。 “嬷嬷客气了。”对于花嬷嬷的客气，陆君桐也就更客气。 “青素自小服侍五殿下，也有些跋扈。”花嬷嬷一声轻叹，染上几分愁容：“也不知殿下被她带着，妥当不妥当。” 陆君桐只沉默听着，待到花嬷嬷说得差不多了，她才又开口：“嬷嬷是因风寒引起的咳嗽？” “你怎么知道？”花嬷嬷诧异看陆君桐。 “现在天冷，咳嗽多因为这个。”陆君桐笑笑，“从前我看过偏方医书，有个食疗的方子，麻油姜末炒鸡蛋。嬷嬷可以试试。” 这几样东西都不难寻，所以才说了这个。 花嬷嬷打量了陆君桐一番，“多谢，我回去试试。若有效果，我再来谢你。” “嬷嬷的话我记着了。”陆君桐仍是笑。 随后花嬷嬷忽又问一句：“那你既是看过医书，怎的自己不试试？既被送到这里来，也是病的不轻吧？” “我是外伤引起的高热，并无别的法子。”陆君桐摇摇头：“没有好的药材，只能硬扛。” 就是这样，也多亏了卫昕的药。 也不知卫昕的药该给多少银子，她虽带了不少银子，可也架不住这么用。日子还长呢。 这么一晃神，花嬷嬷就以为是有什么内隐，就没再问。笑笑后走了。 花嬷嬷一走，陆君桐就叹了一口气。 第24章 巴结 花嬷嬷一走，陆君桐就叹了一口气。 她刚才是故意说那个偏方的。 如今只盼着那个偏方有效。 不过没等到偏方见效，她自己倒是先好起来了。至少高热也退了下去，那天烧酒清洗过伤口，似乎见效了。 陆君桐心头紧绷着的弦，到了这时候才算是松缓下来了。 更让陆君桐意外的是，五皇子又过来了。 五皇子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一身狼狈。头发都是乱蓬蓬的。 窗户被推开的时候，陆君桐看过去，就看见五皇子鬼鬼祟祟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闷笑一下，招招手。 五皇子笨拙的爬起来，又在地上滚了一滚。身上就更狼狈了。 “我给你带了药膏。”五皇子的眼睛里亮亮的：“是大哥用过的，我打听过了。很好用。” 五皇子这神态，分明是在献宝。 陆君桐配合的露出惊讶的神色来：“果真？” 五皇子连连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药膏来：“你人还不错，我就勉强给你一点赏赐。” 说这话的时候，他神态还颇为倨傲。 就是圆嘟嘟的脸上做这个表情，简直有些逗得人忍不住的发笑。 陆君桐一个没撑住，就笑出声来。 五皇子瞪她一眼：“你不谢恩，你在笑什么？” 陆君桐摇头，一本正经谢恩：“婢子多谢五殿下。” 五皇子这才满意了，将那小银镂花盒子往她怀里一塞：“诺，赏给你了。用完了可没了。” “药膏是哪里来的？”陆君桐看着盒子精致，就多个心眼问了一问。 五皇子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摇摇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赏给你了。你用就是了。” 陆君桐只能先收起来：“多谢五殿下了。” 或许回头再还给花嬷嬷…… 五皇子坐下，抓了抓头发，又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我等下去看嬷嬷。你看我干净了没？嬷嬷爱干净，看见我这样又要说我了。” “殿下这样跑过来，花嬷嬷也会被责备，殿下难道不明白吗？”看着五皇子这样，虽然不想多说，可陆君桐还是叹了一口气：“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就冲着这一盒药膏，就不该让五皇子再来这样的腌臜地方了。 不然若是染上什么病症…… 五皇子被训了这么一句，第一个反应是恼羞成怒：“本殿下做事儿，哪里需要你管了。” 陆君桐大概摸到了他一点脾气，似笑非笑的看他，也不说话。 于是五皇子自己就焉下去，讷讷说一句：“我如果不来看嬷嬷，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亏待嬷嬷？如果嬷嬷受委屈，我是要给她做主的。” “可以打发身边的内侍或是宫女来的。”看着五皇子这样，陆君桐心软下去：“这样的地方，以后殿下别来了。花嬷嬷很快就会好起来，到时候就能回去服侍殿下了。” 五皇子盯着陆君桐看了半晌，忽然说了一句：“你倒是和别人不一样。你这话，我记着了。” 语气跟个小大人一模一样。 陆君桐又忍不住被逗笑了。 “大哥和我说，宫里的人巴结我，是因为想得好处。你呢？难道就不想的什么好处？你为什么不巴结我？”五皇子这一句话，将陆君桐问傻了。 第25章 喜爱 五皇子问的这话，陆君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她只能无奈反问：“那殿下您又有什么好处能给我呢？” 五皇子也被问得愣住了。 好半晌才听五皇子嘟嘴：“我有银子，我还能让你来我身边服侍我。” “我在安乐堂。”陆君桐提醒了一句。 进了安乐堂，都不知还有没有出去的那天，要那么多银子，又有什么用？就是五皇子又如何？他自己的奶嬷嬷都是弄不出去，更何况她？ 五皇子抿紧了唇，忽然悻悻的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给殿下梳梳头，殿下去看看花嬷嬷就赶紧走吧。”陆君桐笑笑，也不多说了。 五皇子也乖乖配合。 等到陆君桐给他梳头，他走的时候，还居然回过头来，别别扭扭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就哐当一声关上门，一下子就跑走了。 陆君桐看着他这样，登时一下笑出声来。只觉得五皇子虽然骄纵，可真也是叫人喜欢。 大概，李衍也是十分喜爱这个弟弟的吧？ 不然，也不会跟五皇子说那么一番话。 陆君桐出了一会儿神，又拿了那药盒子把玩。 盒子上，镂空了一枝梨花。精致又淡雅。 打开来，里头有药膏，药膏是碧绿色的。淡淡的草药香气。 可是……已经用过了。 陆君桐一皱眉，随后又释怀：没用过的，五皇子也不好带出来。毕竟皇子用的东西，都是要登记的。 如此也好，不必麻烦。 花嬷嬷过了两日又过来了一趟。 而陆君桐也是彻底的退了烧，背上的伤口也有渐渐退去红肿的架势。那药膏的确也是有效的。 “嬷嬷咳嗽好了不少。”陆君桐不等花嬷嬷开口，就笑着先替花嬷嬷倒茶，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花嬷嬷坐下：“陆姑娘怎么知道。” “嬷嬷晚上夜咳少了许多。”陆君桐浅笑回答。 “照着这样，应该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去了。”花嬷嬷也不否认，喝一口水，又看陆君桐：“全靠了陆姑娘的法子。” 陆君桐浅浅一笑：“有效果就好。嬷嬷好受，我也替嬷嬷开心。” “我却是不知该怎么报答陆姑娘。”花嬷嬷又说这样一句。 陆君桐心头一松，明白花嬷嬷这是要给自己好处了。她早就想好了，这会儿说了这话，也就知道了：“我不想再回浣衣局了。” 花嬷嬷深深看陆君桐：“那你想去何处？” “只要不是浣衣局这样的地方即可。其他的并无什么要求。”陆君桐深知不可贪婪，所以也没打算提要求。 浣衣局……她回去也是只有被针对的份儿。 顿了顿，她又将实情告诉花嬷嬷：“我得罪的是落霞郡主。所以才会受罚，也才会来这里。” 花嬷嬷明白陆君桐的意思，点点头：“我虽然可以帮你，但是毕竟你得罪得是落霞郡主……倒是有点难办。” 陆君桐没开口。难办是难办，可是花嬷嬷既然拿了她的方子，就肯定不会这么算了。 第26章 谢礼 花嬷嬷最后还是没一口应承下去，只道：“安乐堂也是个避祸的好地方。等到时机合适——” 陆君桐也就明白了。 “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了，只盼着嬷嬷尽快好起来，早日回到殿下身边。”花嬷嬷早日回去了，才能帮得上她。 花嬷嬷点头：“你也好好养着，身子好了，去哪里都是合适。” 这个事情就暂且搁置了下去。 陆君桐又见了一次卫昕。 卫昕过来的时候，仍然是晚上。 见陆君桐可以下地，卫昕唇角就多了一丝笑意：“看来是好了。” 卫昕这样一笑，陆君桐的尴尬也就消弭了不少。可还是有些局促：“多谢你的药。” “五十两。”卫昕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被这话直接噎了一下。 两两相对，各自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卫昕就说：“那我走了。” 陆君桐再度道谢：“多谢你了。” “寻个机会，离开浣衣局。那管事宫女最谄媚。”卫昕走的时候，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看着卫昕的背影，忽然觉得卫昕看似冷漠淡然，可事实上反而温暖又炽热。 “谢谢。”陆君桐再一次的出声，发自肺腑。 卫昕没回头。可是唇边却是绽出了一个微笑来。 “陆姐姐，他到底是谁啊？”吴宝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脸好奇的问。 陆君桐侧头看吴宝：“不该问的别问。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瞧着很厉害的样子。”吴宝啧啧一句，又叹一口气：“陆姐姐好起来了，应该很快就要走了吧？” 吴宝这样说，陆君桐就沉吟片刻：“是要报上去，我才能回去是不是？” 吴宝点头：“的确是如此。” “我去见嬷嬷。”陆君桐心中有了主意。 陆君桐过去找那嬷嬷。 嬷嬷见了她也不意外，直接就道：“彻底好了，我就可以替你报上去。至于什么时候批下来——” “我不想回去了。”陆君桐叹一口气，将银子掏出来放在嬷嬷面前：“嬷嬷如果不报上去，会有责罚么？” 嬷嬷盯着银子看了半晌：“没有，反正也不会有大夫过来认真评判。”好了还是没好，不过是她一句话。 而她，是医女出身，后头得罪了人，才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银子嬷嬷收了，又摇摇头：“不过这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说不得哪一日咱们就都一起没了命。” 只要来个传人的，只要染上了…… “无妨。我认命。”陆君桐浅浅一笑。 只要不死，她总会出去。只要不死，那些羞辱和委屈，她就会加倍讨回来。 夏蝉蛰伏十年，一朝出土响彻天下。 “有意思。”嬷嬷摆摆手：“回去歇着吧。” 陆君桐回去歇下，又过四日，隔壁花嬷嬷的咳嗽声再没传来。 花嬷嬷痊愈的消息报上去，不出两日，就有人来接花嬷嬷回去服侍。 花嬷嬷临走之前过来了一趟。然后将一包银子放在桌上：“你的事情我也不知能不能成，若能成也就罢了。若是不能成，这就当做是我的谢礼。” 第27章 强逼 陆君桐看着那包银子，叹了一口气还是默许了：“嬷嬷以后注意保养些。” 花嬷嬷看陆君桐，说了这么一句话：“好人终将有好报的。” “我一开始给嬷嬷方子，就存了利益的心思，当不起嬷嬷这一声好人的。”陆君桐哂笑一下，摇摇头解释一句。颇有些自嘲。 “是不是好人，我心头自有分辨。”花嬷嬷一笑，旋即告别离去。 陆君桐低头看着那一包银子，慢慢的收起来。只是心头颇有些不是滋味。 或许出不去了吧？ 如果要一直躲在安乐堂避祸，她也不知能不能熬到出宫那一天。 或许那时候她就不该矫情，就该巴结讨好五皇子的。骗了那心善的小孩子说一句到时候带她出去—— 这样的念头一转而逝。 陆君桐低声自嘲一句：“果然是现实叫人低头啊。”她竟然已经沦落到了要去算计一个小孩子了么？ 不过安乐堂是个清净的地方。虽然吃穿用度都是极差，可比浣衣局清闲不少。 陆君桐的伤用了五皇子的药膏，也慢慢彻底好了。伤口落痂之后，就只剩下了一些紫红色的疤痕。 这样大的疤，即便是最好的祛疤膏，也是不可能去掉的。 陆君桐在铜镜里看着背上那些交错的疤痕，心里也不是不难过的。这个时候，她就想：也不知道史鼎和梅静芳现在如何？ 她有今日，全是这二人所赐。 尤其是史鼎。 想到昔日曾为史鼎那些山盟海誓欣然欢喜，芳心暗许，她就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史鼎此时也是不好受的。 史家和梅家的亲事这么告吹了之后，史鼎在国子监之中地位就艰难了起来。即便是才高八斗，可也是再没有人夸赞他一句。反而同窗时常冷嘲热讽，更联合起来排挤他。 史鼎喝了个烂醉，被史大夫人训斥了一顿：“喝醉有什么用？想法子将梅三小姐哄回来才是。” 史鼎却说：“桐娘没什么不好，桐娘——” “桐娘？什么桐娘？！”史大夫人眉都倒立起来：“我已经着人送了东西过去给梅三小姐，以你的名义送的。你给我去好好哄着！陆君桐那样的破落户，你惦记着做什么？能帮你做官，还是能帮你考功名？你忘了她是怎么让你没脸的？” 史鼎讷讷辩解一句：“到底也是我们对不住桐娘——” “住口。”史大夫人怒斥：“就再想着陆君桐，我和你爹就死在你跟前！你给我记清楚了！若是真失了梅家这个襄助，以后我看你怎么办！” 史鼎不说话了。 史大夫人就又苦口婆心的劝：“我约了梅三小姐明日见面，你给我收拾齐整好好过去——” 史鼎仍是不说话。 史大夫人推了史鼎一把：“你记住了。必须去。” 史鼎无奈一叹。 翌日，史鼎还是收拾齐整的出现在了梅家侧门。 梅静芳的丫头早在那儿等着，见了史鼎就忙跑进去跟梅静芳说。 梅静芳欢天喜地的跑出来，一看史鼎就忍不住抱怨：“你怎么才来找我？” 第28章 羞辱 史鼎看一眼梅静芳，欲言又止。 梅静芳当他难为情，就自己替他解释了：“我知道，出了那样的事情，你必也有诸多顾虑。我心里都明白，并不是真心责怪你。” 史鼎微微松一口气，只是眉心的忧郁之色更加明显。 梅静芳小心翼翼的牵住了史鼎的袖子，看着史鼎温润的下巴：“你好似瘦了些，怎么不好好吃饭？” 面对梅静芳这样的关心，史鼎抿了抿唇角狠心开口：“三小姐，我们的婚事——” “我们的婚事暂且不能再提，爹爹还在恼着呢。过些日子，我再求求爹爹——”梅静芳只当他担心婚事，就赶忙的说了这话。 那样急切的样子，让史鼎一下子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史鼎沉默下来，梅静芳就主动找话题：“对了，那女人进宫去了。我上次和嫂嫂进宫瞧见了，她如今混得越来越下作了，竟然当了洗衣裳的宫女！” 史鼎愣住：“桐娘进宫了？” 一句“桐娘”顿时就让梅静芳彻底的沉下脸：“史鼎！” 梅静芳一发脾气，史鼎也有些尴尬，但还是追问：“她真进宫了？做了洗衣裳的宫女？” 史鼎满脸不置信。梅静芳嗤笑一声：“可不是吗？见了我还得行礼，而且，冒犯了我嫂嫂，嫂嫂还赏了她二十鞭，啧啧，抽得皮开肉绽的——” 想到当时情景，梅静芳还是只觉咬牙切齿。 史鼎已经听怔了。 就在梅静芳打算再一口气多描述下陆君桐的凄惨样子时，忽门里就一声断喝：“三丫头！” 梅静芳听见这声音就一哆嗦：“完了，我娘来了。” 梅夫人慢慢从门中踱步出来，目光锐利仿佛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史鼎：“史鼎，你也是有头有脸的，怎的做出这样的事情？勾引诱惑无知女儿家，这就是你读的圣贤书？” 史鼎的脸慢慢涨红了，最后又彻底的白了。 史鼎握住拳头，强忍着才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梅静芳是姑娘家，总不能将责任都推给她。 然而梅夫人却继续说下去：“史鼎，休怪我今日将狠话放在这里，以后若是你再来，我定叫家丁打断你的腿！再将你丢去国子监门口！” 这话着实太狠辣，史鼎深吸一口气，缓缓一拱手：“不劳夫人操心，日后史鼎不会再出现。” 说完这话，史鼎转身就走，至始至终都未曾看一眼梅静芳。 梅静芳白着一张脸，看着史鼎这么走远，最后气得一跺脚，“娘！” “娘什么娘！你别叫我！我竟然生出你这么个孽障！”梅夫人深吸一口气，捂着疼得厉害的心窝子：“本来你爹说将你送进宫去，我还不同意，如今看来，你还是进宫去吧！” 梅静芳彻底呆住了，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什么？进宫？好好的，为什么要送我进宫去？” 梅夫人看住梅静芳：“不进宫你还想怎么的？嫁给史鼎？还是嫁出京去？你闹出这样的事情，京城谁还愿意娶你？” 第29章 探望 梅静芳要进宫的事情陆君桐还不知道，不然心头肯定又是一阵腻味。 要知道，宫里虽大，可总归有心还是能碰上的。 梅静芳进宫的话，肯定不会少了来找她的麻烦。 陆君桐如今在安乐堂养着伤，日子也算平静。直到…… 梧桐过来。 她来安乐堂这么久，梧桐也没能过来一次，所以瞧见梧桐的时候，她还十分高兴。 梧桐也是偷偷进安乐堂的，塞了银子才得见了陆君桐。 梧桐看着陆君桐已看不出半点孱弱的样子，脸上露出惊讶来：“这竟然是完全好了么？” 陆君桐看梧桐诧异那样忍不住发笑：“是啊，几乎好全了。你呢，最近过得如何？” 说起来，她来安乐堂也堪堪有一个月了吧？ 陆君桐打量了一下梧桐，这才看出了一点不一样来。 于是，她心头一动，不由问一句：“梧桐，你是不是……离了浣衣局了？” 梧桐又是一惊，几乎是立刻就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诺，衣服不一样了。虽然仍是下等宫女的衣服，可比以前做工都精细崭新了。还有脸色，也变好了。人比以前齐整不少。”陆君桐含笑指出其中的不同来。 末了又问：“到底是得了什么际遇？果真离开那地方了？” “是离了浣衣局了。”梧桐微有些不自在看一眼陆君桐：“对不住君桐，我——” “没关系的。咱们要好，也没有你一定要带着我一起离开的道理。”陆君桐含笑拉住梧桐的手，忍不住笑：“你这样，让我反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是我以后得了际遇，难不成你还不痛快了？还不是一样替我高兴？我只有替你高兴的。” 梧桐低头下去，浮出浅笑来：“我当然不会不痛快，我只盼着你有更好的际遇。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呆在这些地方的。” 梧桐抬起头，目光诚挚：“真的。” “我知道。”陆君桐也是真替梧桐开心：“你调去了哪里？担什么职？累不累？” 梧桐僵了片刻，然后轻声叹了一口气：“是太子宫。” 陆君桐一愣，的确是十分意外：“太子宫？” “嗯，太子宫。当个使唤宫女，干些扫洒的事儿。”梧桐看了一眼陆君桐，神色渐渐自如了些：“太子宫对宫女内侍都是很好，所以我才能得了假过来看你——” “那就好。”陆君桐诧异过了之后，还是只有梧桐高兴的：“那你运气是极好。是来选人，挑中你了，还是你塞了红封——” “是挑过去的。”梧桐笑着打断陆君桐，末了想了想又道：“你既好全了，不然我去和管事姑姑说说，塞个红封让你也……毕竟好像你和太子殿下还有过交集——” 梧桐的话还没说完，陆君桐就直接打断她：“还是算了。” 如今回想起太子李衍来，她只觉得那就是天上皎洁的明月。而她现在……则是地上的尘泥。 她甚至不想被李衍看见自己现在这一副模样。 第30章 故人 陆君桐拒绝得如此果断干脆，梧桐似被吓到了，愣了一下之后就点头：“好。” 竟也是不敢再多提这件事情。 梧桐接着问起了陆君桐的伤：“那时候那么严重，我还以为……虽然离开浣衣局之前替你给卫昕传话，但是我也不知他到底来没来送药，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君桐，你会不会心里埋怨我？”梧桐忐忑不安又问了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想着卫昕那天夜里送药来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梧桐，只含混过去：“送来了。我怎么会怪你？谢你还来不及。” 又说了一阵子话，梧桐就匆匆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末了梧桐将一个小包袱塞给陆君桐：“你在这里先呆着，若是将来有好机会再走。别回浣衣局了。” 梧桐这样的想法，让陆君桐不由得一笑：“嗯。” 小包袱里也不知装的是什么，陆君桐刚一接过来，梧桐就撒手匆匆跑走了。 陆君桐无奈带回去屋去，一打开就愣住了。 梧桐大概是把她所有的银子都拿过来了。细细碎碎的银子，有二十多两，末了还有两根银簪子，和一根银镀金的宝石簪子。当然宝石的成色好不到哪里去就是。 包袱里还有两件衣裳，虽不是全新的，可也是一番心意。 陆君桐看着看着，只觉得眼眶都有些湿润起来。 这样的东西不值什么，可是其中的情谊却是真的价值千金的。 从认识以来，梧桐就对她一直极好，如今更是…… 若是将来有回报的机会，她一定竭尽全力回报。 将东西珍而重之的收好，陆君桐想：大概如今除了梧桐，也没人会给她带东西来了吧？ 然让她诧异的是。当天傍晚，吴宝就鬼鬼祟祟过来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罐子来：“陆姐姐，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 陆君桐只一愣，就已经是猜到了：“是卫昕？” 吴宝点头，咽了一口口水：“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脸色阴沉沉的，跟个杀神似的。好似别人欠了他命一样——” 吓得人够呛。 听吴宝这样说，陆君桐既是担心又是好笑：“他人是极好的。你不必如此害怕。” 瓷罐子里装的是祛疤膏，淡淡的花香味儿，也不像是粗劣的东西。不知道卫昕是从哪里搞来的。 不过，显然是特意替她找来的。她现在正用得上。 一时之间，陆君桐心头既是复杂又是感动。最后只能说一句：“下次若见他，替我说声谢谢。” 吴宝点点头，然后又小心翼翼看一眼陆君桐：“陆姐姐，你既认识不少人，怎的还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一面说着话，一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这是旁人托我带你的。” 竟然是一封信。 信上写着几个字“桐娘亲启”。 字迹很熟悉，而如今还这么称呼她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 陆君桐盯着那信，也不伸手去接，牙关却咬紧了。 第31章 情义 陆君桐咬着牙，不肯伸手去接那信。 吴宝诧异看陆君桐；“陆姐姐这是怎么了？这是给你的没错吧？” 吴宝的声音让陆君桐一下子回过神来，盯着那信看了片刻，最后她还是干涩出声：“先放在桌上吧。” 她要想一想，想一想是看还是不看。 说实话，再想起史鼎来的时候，她心里的滋味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一是恨。 二是怨。 三是惊。 恨他怨他害她以至于到了这个地步，又惊他在那样的决裂之下，还会送东西来给她。 虽不知道信封里是什么，但是……能送到了她手里，自然也是经过千百周折的。以史鼎的性格，她觉得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斥责羞辱她的东西。 意识到自己心中想法之后，陆君桐又情不自禁抿了抿唇角。 然后又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东西能送到了她这里，那么史鼎是知道自己处境了吧？ 也不知他会怎么想？ 陆君桐轻嘲一笑，最后还是拿起了信封打开了。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几张银票。 每一张一百两面额。一共三张。 史鼎手里的钱，不会有很多。毕竟史家虽然不会亏待史鼎的吃穿用度，但是也不会给史鼎许多现银。 这些钱……要么是史鼎全部积蓄，要么就是史鼎想办法弄来的。 不管哪一种，似乎都显得有些沉甸甸的。 陆君桐却是蓦然冷笑出声来。 她只想将这些银票撕碎了扔在史鼎脸上！这个时候，送银票来又算什么呢？施舍还是歉意？ 不管是哪一种，只可惜她陆君桐——不、接、受！ 只是她已经要将那银票撕碎，忽然又反应过来：现在撕碎了，又是给谁看的呢？ 史鼎看不见，甚至根本就不能知道。她这样做，一时痛快，可反倒是让史鼎觉得她收下了这银子了。 这怎么可以？ 若史鼎有愧，那么她就要史鼎带着这愧疚一辈子！因为这是史鼎，欠她的。 于是陆君桐又将银票塞回去，重新将信封好了。 第二****将信交给吴宝：“谁给你的就退给谁，就说……我瞧不上。” 她手里私房都不只这个数！区区五百两，她怎么可能瞧得上？而且还是史鼎给的。 五千，五万，也不能让她对史鼎的恨意消除半点！ 吴宝看着陆君桐脸色不好看，就只能点点头：“那好吧。” 吴宝刚走没多久，陆君桐这里就又来了客人。这次来的，还是个尊贵的客人。 就是……走的不是正门。 看着五皇子咕咚一身从窗口翻落下来，有熟稔的在地上打了个滚之后，陆君桐着实忍不住的按了按眼角——这哪里还有皇子的样子？ 只是五皇子一抬头，她又愣住了：这眼睛通红通红的，肿得跟个桃子似的，是哭过了？ “看什么？”五皇子被这么一看反而还有些恼羞成怒，瞪了陆君桐一眼，自己从跳上跳起来，一副桀骜不逊样子：“你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掉！” “那你挖掉吧，你站在这，我总归不能假装看不见你。”陆君桐看他这样，索性凑上去笑嘻嘻的跟他开玩笑。 第32章 相邀 陆君桐凑上去和五皇子开玩笑，直接就将五皇子气得愣住了。 他眨巴一下眼睛，最后恼羞成怒，跺脚狠狠道：“你以为我不敢？” 陆君桐笑笑：“当然没有。我知道殿下有这样的权力。” “那你还激怒我？”五皇子这下连生气都是忘了，只剩下不可置信和好奇。 看着五皇子这样，陆君桐也就更忍不住笑了：“殿下又没想真怎么着我，不是么？” “你！”五皇子又跺脚一下，忽又有眼泪冒出来：“连你也欺负我！” 五皇子这么“哇”的一声哭出来，也的确是惊天动地。 陆君桐只觉得这哭声震天，让人头疼，于是提醒一句：“一会儿来了人，殿下就只能被送走了。” 五皇子又慌忙将嘴闭上了，眼泪还吧嗒吧嗒往下掉，将那黑黑长长的睫毛都是黏成了一绺一绺的。 陆君桐这才拿出自己帕子来替五皇子擦眼泪，一面擦一面笑叹：“好好的哭什么，又有什么好哭的。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五皇子抽抽搭搭的还不忘辩解：“我本来就还是小孩！” “是是是。”陆君桐也不敢和五皇子辩解，笑着附和，又问一遍：“到底是怎么了，哭得这样伤心。” “我母妃要我搬出后宫，去皇子所。”五皇子提起这个事情，就哭得更凄惨了：“我不想去。” 陆君桐失笑：“殿下慢慢长大了，搬出去也是理所当然。” “我若搬出来，母妃定会被欺负！”五皇子一脸“你不懂”的架势，气狠狠的说：“都怪诚妃，跟我母妃提起这个事情，这下可好！” 陆君桐恍然：“原来是担心殿下的母妃，而不是害怕一个人。” “我怎么会怕那个。”五皇子诧异的看陆君桐：“你难道害怕这个？” 陆君桐一时之间被这么反问得还有些尴尬：她将五皇子当成了是寻常小孩子了。 “那殿下可以和娘娘好好说，怎么又哭起来了。”陆君桐直接就岔开了话题。 五皇子也就不再纠结这个，而是气道：“母妃不听，我找大哥帮忙，大哥反而训斥我一顿！还责怪我不该来安乐堂！他还说我的确是该搬出来！” “就为了这个？”陆君桐忍不住发笑。笑了一下之后忽又反应过来：“原来太子殿下回宫了？” 五皇子看陆君桐一眼：“怎么，你也想去太子宫当差？别想了，就你这样，大哥必然瞧不上！” 这话说得忒难听，陆君桐诧异了一下，也有些羞恼：“这话是什么话？我何曾那样想过！” “那就好，没有就好。”五皇子老成点头：“不然我也得劝你早些死了这条心。” 陆君桐气得气结，而后又忍不住发笑：自己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失笑之后，她呼一口气，无奈道：“放心吧，我是半点那样的心思也没有。再说了，我现在是浣衣局的人，出了安乐堂也只有去浣衣局的。” “浣衣局？”五皇子一愣：“你是浣衣局的？”顿了顿，忽然冒出来一句：“不然你来给我做宫女吧？” （喜欢这本书的小仙女们，顺手收藏一下，投个推荐票哦~拜托拜托~看阿音眼巴巴的目光！） 第33章 闹大 陆君桐听着这话，心里猛然一动。 若是能跟着五皇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看着五皇子，她最后还是哂然一笑。只觉得自己是疯了。 五皇子才多大？他纵然是皇子，说出来的话也是算不得数的。谁能任由一个小孩儿胡闹？ 看着陆君桐笑而不语，五皇子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了，阴沉着脸问她：“你是不是不信我？”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羞恼样子，摇头：“不是不信，而是殿下自己还小，许多事情都还没法子决定。” “我说行就行！”五皇子似被踩住了痛脚一般：“你就说愿意不愿意吧。” 陆君桐看他这样，只能安抚他：“当然愿意，能跟着殿下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不愿意？” 五皇子轻哼一声：“算你识趣。” 陆君桐闷笑一声，将五皇子哄了一阵子之后，这才轻声提醒：“时辰不早了，殿下该回去了。不然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而且以后这地方，殿下也别再来了。” 五皇子来这样的地方，一旦被发现，首当其冲就是她要受罚。指不定因此丢了性命也是可能。 五皇子那样聪明，自然知道陆君桐这样说是在想什么，想了一想之后，冷哼一声：“这地方谁稀罕来了。你等着，我到时候叫人来接你。” 说完这话，五皇子就气冲冲的冲出去了。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这样，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无奈摇摇头。 不过五皇子的话，她是没往心里去的。 所以第二日花嬷嬷过来的时候，她当即就傻愣住了。 花嬷嬷得脸色很不好看：“殿下病了。” 陆君桐的脸色也一下子就变了：“病了？好好的怎么就——” “你说呢？”花嬷嬷斜睨一眼陆君桐，神色冷得不能再冷：“常往这里跑，本就容易出事儿，更不要说殿下身子骨那样弱！” 陆君桐听出花嬷嬷责怪的意思，张了张口想辩解，却又最终咽下去：“殿下得的是什么病症？” “是痘疹。”花嬷嬷深吸一口气，灼灼的看住温彤：“看在你曾与我有恩惠的份上，我来提醒你一句。殿下来这里的事儿瞒不住，你……好自为之。” “痘疹。”温彤倒吸一口凉气。 痘疹虽然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病症，可是这样的病症也绝不轻巧。严重的痘疹，要人命也不是不可能。 “严重吗？”陆君桐再问一句。心里还有些期待。 然而花嬷嬷却摇摇头：“如果不严重，事情就不会闹这么大了。” 陆君桐一颗心就直接的沉了下去。 她明白花嬷嬷的意思了——花嬷嬷特意跑过来提醒她这么一句，显而易见的事情闹得小。 她忍不住的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昨儿的担忧，今日就成了真。 “嬷嬷，您说该怎么办。”陆君桐看花嬷嬷：“嬷嬷既然这个时候来提醒我，肯定还有后话罢？” 如果不是这样，花嬷嬷也犯不着亲自过来一趟。毕竟这个时候来找她，也是有风险的。 不是吗？ 第34章 惹麻烦 陆君桐这样一问，花嬷嬷就露出了一点笑意来：“你的确是聪明。” 陆君桐听她这样说，心里就更放心了。 果不其然花嬷嬷就道：“也不是没有法子。殿下身上难受，哭闹得厉害，你这个时候，倘若能拿出什么法子能哄得住殿下，那你的命暂时就保住了。” 那也只是暂时的。 等到五皇子一好，就该秋后算账了。 陆君桐看着花嬷嬷，轻声说一句：“在那个期间，若是知道了五皇子是怎么会染上痘疹的，我就彻底保住性命了。” 花嬷嬷一颔首。 陆君桐抿紧了唇瓣，苦笑了一下：“大概我今年运道是真不好。” 花嬷嬷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大概是的吧。” 来这安乐堂，陆君桐已经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走霉运到了底了，毕竟还能有比这个还差的情况么？ 结果现在，就是更差的情况。 她在安乐堂里呆着，可偏祸事却从天而降，连躲闪的机会都是没有。 是天要绝了她么？ 陆君桐看着外头晴朗的天，心里忽然就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不然，怎么所有倒霉的事情都叫她遇到了？ 而且一环紧扣着一环，就如同锁链一样，挣不开，斩不断。她只能顺着这轨迹，一步步向前……直至死亡。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陆君桐忽然就又忍不住握紧了双手。而后轻笑了一声：“呵。” 呵呵，这是她忍不住的嘲讽。 最后，她就又笑了一笑，笑容充满了讥诮和倔强。 如果这是命，那么她……不认命！ 哪怕是死，她也要看看，她到底要被这所谓的命运，推到何种境地！是不是这一辈子，她陆君桐都无法翻身！ “还请嬷嬷带我去服侍殿下。”陆君桐深吸一口气，看住了花嬷嬷，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花嬷嬷一颔首：“那你就带上细软，即刻跟我走吧。” 顿了顿，花嬷嬷又说一句：“如果不是殿下一定要你，你现在……就没命了。所以……” “我不怨恨殿下。”陆君桐约莫猜到花嬷嬷的心思，断然出口。 虽然此事儿因五皇子而起，可是她心里是真不怨五皇子的。 五皇子特意给她送了药膏来，她始终都会记得那一幕。况且这样的事情，更多是巧合，也不是五皇子的意思。 “嬷嬷，殿下的痘疹，您确定是染上的吗？”陆君桐轻声问一句。 花嬷嬷没有正面回答：“殿下从小身边都是人跟着，从不敢马虎大意，就怕接触了腌臜的东西生病。而且宫里这么十几年了，也没出现过这样的病症。” 痘疹这个东西，几乎都是传染。若是自己得了，总也有个过程和先兆，现在忽然发病…… 当然奇怪。 而且，还是一个皇子首当其冲。 若是宫女内侍也就罢了，可那是五皇子。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小时候得过痘疹，我可以近身照顾殿下。” 也可以想办法查出来，到底五皇子是怎么染上痘疹的。 若是意外也就罢了。 可如果是蓄意…… 陆君桐微微眯了眯眼睛。 第35章 去留 如果是蓄意，那么她也不会客气。就冲着五皇子对她的恩情，她也一定会……找出真相！ 陆君桐除了金银细软和重要的东西之外，其他的都是没要。 衣裳这些，就算带过去肯定也是不会让她带进五皇子住处的。 花嬷嬷带着陆君桐先彻底的梳洗过，这才进了后宫。 陆君桐第一次进后宫。 她以为京城的繁华已是美轮美奂，时间仅有了。 可看着那些巍峨宫殿，才知道……大概世上最美的宫殿，最美的亭台楼榭，都被聚集在了宫中。 陆君桐看得目不暇接，止不住惊叹。 花嬷嬷看着陆君桐那样子，心情微放松了一些，止不住笑：“觉得好看么？” 陆君桐点头：“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地方。到底是天子局所——” 外头那些精致园林，也不能与之冒险。 “可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花嬷嬷笑容变得苍凉了许多，甚至隐约的有那么一点讥诮：“再好看的鸟笼子，也还是个鸟笼子。” 花嬷嬷最后一句话低不可闻。 陆君桐模糊听见，心头琢磨了很久才算是明白过来花嬷嬷说了什么。 而明白之后，她又琢磨了一回。 鸟笼子么？ 那么金丝雀，又是谁？这些宫妃？还是，所有在这宫里的人？ 一丝丝惶恐从心头冒出来。她看着花嬷嬷，忽然之间就坚定了三年之后一定要出宫的念头。 低头不再东张西望，陆君桐只跟着花嬷嬷一路往前走。 之所以不看，是因为听完了花嬷嬷那一句话，她也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就是个囚笼。 花嬷嬷直接带着陆君桐见了兰妃。 兰妃是五皇子生母，五皇子五岁的时候才获封的妃位。 兰妃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加上保养得益，看着倒比二八少女还要精致娇美几分。 不过兰妃的面色不大好看。 兰妃从陆君桐行礼时就开始一直盯着她看，目光灼灼的好似刀子一样。 陆君桐觉得自己的身上几乎是要被这目光灼出两个洞来。 兰妃沉声问：“你就是安乐宫的宫女？” “回禀娘娘，是。”陆君桐轻声应了，也才稍敢抬头。 兰妃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护儿一定要你，今日本宫就要了你的命！” “殿下对君桐的恩情，君桐没齿难忘。”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君桐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殿下。” 陆君桐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同时也是说的自己的心声。 兰妃看着陆君桐，忽然问了一句：“你叫陆君桐？是陆知晖的女儿？” 陆君桐也不意外：自己要去五皇子身边服侍，兰妃肯定是要调查清楚的。 “是。君桐是陆家的女儿，家父是陆知晖。”陆君桐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兰妃：“兰妃娘娘，殿下于君桐有恩，君桐从未想过要害殿下。” 说完这句话，她就深深一拜，再诚恳不过。 兰妃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陆君桐，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到底不是普通人家毛丫头。只是你且记住了，这样的玲珑心思，别给本宫用在护儿身上！否则——” 第36章 猜测 陆君桐不等兰妃说完，就直接道：“若是君桐算计殿下分毫，只叫君桐不得好死！” 陆君桐这话大抵是让兰妃满意了。 兰妃摆摆手，看一眼花嬷嬷。 花嬷嬷就带着陆君桐下去了。 先将陆君桐安顿之后，就将人带去看五皇子了。 五皇子一看见陆君桐，也不开口说话，就先咧嘴笑起来，得意洋洋的：“你看，本殿下是不是说到做到？” 五皇子这样的神情，逗得陆君桐几乎是忍不住发笑：刚才还沉重的心情，此时也就这么的蓦然散开了去。 花嬷嬷也是忍不住摇头，笑骂一句：“殿下这会就不痒了？也不哭了？” 五皇子被花嬷嬷这么一说，就又用手去挠身上，哭丧着脸：“嬷嬷，好痒。” 花嬷嬷看五皇子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痒也忍着。不然留疤了怎么办？” 陆君桐此时适时接一句：“是啊，留疤了就成了麻子，到时候可丑了。殿下想变成那样？” 五皇子一把捂住了脸。看样子就吓得不轻。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那样，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笑？”冷不丁的陆君桐就这么被推了一把，然后就看见一个宫女怒目瞪着她。不是曾见过的青素又是谁？ 花嬷嬷怒声呵斥一句：“青素，你这是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花嬷嬷这么一怒斥，青素就更加的恼怒：“嬷嬷说我没规矩，我看没规矩的是她！本来就是她害得殿下成了这样子，她竟然还敢过来！还敢笑话殿下！” 青素这话听着好像也是有几分道理。 陆君桐看着青素眼底明显的敌意，忽然就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不了——心头暗叹一声，她就看一眼五皇子，柔声赔不是：“是，我不该跟殿下玩笑。” 五皇子本来也没往心里去，听见这话也就只轻哼一声：“懒得和你计较。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陆君桐就上前去，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青素见了这样情况，心头怄气，使劲一跺脚，怒气勃勃的就一扭身摔了帘子出去了。 花嬷嬷眉头皱得又深了几分。 青素未免太没规矩了。 陆君桐也觉得青素的脾性太大了些，以至于……都没个宫女样子了。 这样的情形，也是叫人只觉得有些尴尬。 而花嬷嬷则是又看一眼陆君桐：“君桐，你陪着殿下，我去去就来。” 这是要出去找青素了。 陆君桐点点头，看一眼五皇子，发现他的确是症状不轻，额头上好几个晶莹透亮的水泡，虽然不算特别大，可在娇嫩的肌肤上却是特别明显。 五皇子这会又忘记了痒痒了，得意洋洋问陆君桐：“你看，我说能就能。你还不信我。” “可是这样，我宁可不要的。”陆君桐无奈轻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就索性摇摇头：“殿下这样，受罪不说，咱们也会跟着被连累。” 说完这话，她若有所思看一眼五皇子：“我有一句话，想问殿下。殿下能不能如实回答我？” 第37章 突如其来 青素气鼓鼓一摔帘子出去了，站在廊下兀自沉着脸不说话。 花嬷嬷跟出来，张口就训：“青素，如今你人大了，脸也越发的大了，是吧？” 青素是被花嬷嬷看着长这么大的。所以花嬷嬷这么一训斥她，她就理所当然的委屈了起来：“嬷嬷如今也向着外人了吗？” 花嬷嬷冷眼看青素：“青素，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都是服侍殿下的人，分什么里外？” 青素脸色慢慢的白了。 她咬着唇，眼泪也慢慢的冒出来。 花嬷嬷拉了青素一把，看着青素这样，就忍不住笑了：“好好的，还哭起来了。青素，听我一句劝，以后都是服侍殿下，你也别总这样，君桐看着也不是难相处的。又是大家出身，你跟着她多学学，总归不会有坏处。” 青素低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花嬷嬷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说。 而屋里，陆君桐也是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的问五皇子：“殿下的痘疹是怎么染上的？殿下是不是……知道？” 陆君桐其实心里的猜测是，根本就是五皇子故意的。 五皇子被问得一愣，随后摇头：“没有。我又不傻。” 说完这话，还不忘翻一个白眼。 陆君桐也是有些噎：也是，好好的五皇子估计也不能这么傻。毕竟这生病也是受罪。 “不过我知道自己病了，就吵嚷着要你来伺候。你看，他们不就只能将你找来了？”五皇子低声窃笑，语气里不乏得意。 那样子，就差没说“快来夸我吧，快来夸我吧”了。 那几个字明晃晃写在五皇子的脸上，陆君桐看在眼里，然后就只得轻笑一声，伸手替五皇子整理了一下衣裳：“是是是，殿下果然说到做到了。殿下真真儿是最厉害的。” “那你还不谢恩？”五皇子又得意洋洋的说一句。 陆君桐只能行礼：“多谢五殿下恩典。” “既是这样，那你快给我挠挠，背上痒得厉害。”五皇子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陆君桐一下没忍住，又笑起来：“那可不行。” 五皇子还要说话，就听见外头内侍禀告的声音：“太子殿下到——” 五皇子一听这个声音立刻就要跳起来，然后就要往外冲：“大哥来了！” 陆君桐则愣了一下神。 太子李衍。 然后陆君桐下意识的拉住了五皇子，低声解释一句：“殿下现在还是不要出去见风得好。而且……殿下这病症，是要传染人的。” 如果李衍也染上这样的病症……她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陆君桐这样一说，五皇子登时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失望，悻悻的顿住了脚，收了目光看住自己的脚尖，迫有些失落：“对哦。如果传染给大哥就不好了。那我……不出去了。” 陆君桐心里此时也是复杂，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就道：“好起来了就好了。” 五皇子垂着头，一脸丧气：“也不知大哥给我带什么东西没有。” “小五。”忽门外传来了一声轻笑。 （临近新年，人多车多大家出行注意安全，看好包包，记得带口罩，雾霾好大好大——这是来自每天处在喉咙痛的阿音的诚挚提醒） 第38章 隐晦 听见那声音的时候，五皇子和陆君桐都是一愣。 五皇子是满心雀跃：“大哥！” 那一嗓子，屋顶上的灰都是要被震下来了。 陆君桐也是一下子反应过来：李衍，过来了？ 她的心跳在这一瞬间都是加快了几分，李衍他会进来吗？ 陆君桐盯着门，然而门口却是再没动静。 不过李衍的声音却是清晰：“小五，我不能进去，不过给你带了桂花糖糕来。” 五皇子登时雀跃：“桂花糖糕！” “吃了糖糕，你便得乖乖吃药。”李衍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润的笑意。又有点儿像是哄小孩儿。 不过五皇子也不觉得被轻视了，丝毫不介意，反倒是笑得牙不见眼：“大哥放心！” “嗯，父皇也很担心你。所以叫我过来看看。”李衍又笑，顿一顿：“你如果好了，秋狩的时候，我就跟父皇说，带你去看看。” 李衍如此说，五皇子一颗心都恨不得立刻飞出去了。当下连连点头：“好好好，大哥说话算数！” 陆君桐在旁边看着，止不住也是抿唇偷笑一下。 李衍对五皇子，看来是真的十分疼爱的。 只是笑过了之后，她又轻轻皱了一下眉。 五皇子得的是痘疹，是要传染人的。 可偏偏圣上却让李衍过来了……是对五皇子太在意，还是对李衍太不在意呢？ 这样想着，陆君桐忽然只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李衍的声音听着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听闻你之前不乖哭闹，兰妃与我告状了。小五，从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明明李衍的声音还是温和的。可是五皇子却是心虚起来，即便是李衍看不见，他还是讪讪的露出讨好神色来：“大哥，我痒得厉害。” 李衍拿他也没有办法，听他这样说，就无奈叹了一口气：“你呀——” 不过到底也没追究这个事情，只嘱咐一句：“以后不许了。” 五皇子长舒一口气，保证得斩钉截铁的：“知道了。” 李衍又说了两句，无非是嘱咐五皇子一定要听话。五皇子乖乖的应了，一点也不见之前的样子。 最后李衍走之前，又忽然沉下声来：“此番五皇子痘疹，全因你们服侍不经心之顾。若是再出点什么事儿，本宫第一个就轻饶不了你们。” 五皇子嘀咕一句：“吓唬她们做什么——” 李衍“嗯？”了一声。 五皇子的话就戛然而止，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看着五皇子那样子，陆君桐再一次不厚道的笑了。 她原本以为李衍对着五皇子始终就是温和大哥哥的宠爱样子了，没想到还有这样威严的时候。五皇子瞧着无法无天的，还就被他吓到了。 李衍一走，五皇子就看见陆君桐的笑来，冷哼一声：“你笑什么？” “笑殿下是极好的，这样护着我们。”陆君桐也不愿意和他解释太多，所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于是五皇子就被恭维得眯着眼睛笑得开心。而后，他又偷偷的凑上去问陆君桐一句：“我大哥这样好，你想不想去伺候他？” 第39章 提醒 陆君桐斜睨了一眼五皇子，无奈一笑：“殿下是想让我回答是，还是不是呢？” 五皇子悻悻的：“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你想也不许那样想！” 陆君桐更加无奈，心道：一个小孩子，倒是霸道得很。占有欲也强。 不想继续这样的话，所以陆君桐想了一想就道：“是不是该吃药了？我去问问去。” 陆君桐一说吃药，五皇子神色都是变了一下。 陆君桐看在眼里，心头憋笑，然后问了一句：“怎么，殿下害怕喝药？” 五皇子被这样一激，就梗着脖子：“谁怕喝药了？” 陆君桐闷笑一声：“那我就看着。” 这话说完，外头青素和花嬷嬷进来了。不巧的是，花嬷嬷手里还真端着一碗药汤。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一笑。 五皇子气鼓鼓冷哼一声，等到花嬷嬷将药汤端过来，就直接的将汤药接过来，一仰脖子直接就“咕嘟咕嘟”的往下灌。 五皇子这样，花嬷嬷就笑：“今天殿下吃药竟不怕苦了。” 青素等到五皇子药喝完，忙不迭给他嘴里塞进去一个蜜饯，然后瞪陆君桐一眼：“殿下怕苦，你还这样激他。存的什么心？你就是这么服侍人的。” 青素这样的责备，让陆君桐也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五皇子含着蜜饯，看一眼青素，说话含混不清的：“青素你做什么欺负她？” 青素怄气得厉害，索性不再看五皇子。 陆君桐看着青素这样，既觉得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不过……也喜欢不起来。 青素的敌意太过明显了。她就是瞎子也能感觉得到。 花嬷嬷带着陆君桐退出来，然后开口：“你也别和青素一般见识。她脾气大些，人却是不坏的。” 陆君桐点了点头。至于心里如何想的，就没有告诉花嬷嬷了。 “你好好服侍殿下，服侍的好，娘娘肯定会留下你。”花嬷嬷知道陆君桐是不愿意回去安乐堂和浣衣局的。所以就干脆的点明白了：“不管最后查没查清楚，只要服侍的好，必定会留下你。毕竟殿下也要去皇子所了，身边服侍的人缺着呢。” 这就是机遇了。 陆君桐心里也明白，郑重点头：“我一定会用心。” 看一眼花嬷嬷，她更认真几分：“多谢嬷嬷。” “就当是回报你的方子吧。”花嬷嬷笑笑，又轻叹一声：“我老了，大概也留不久了。殿下身边不能没人。” 陆君桐隐约听出了花嬷嬷意思，却没接话。 她是不打算长久的留在宫里的。 所以，她也不可能长久的服侍谁。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花嬷嬷又说了一句：“但是你记住了，咱们跟着殿下，能见识不少的达官贵人，可千万，不能生出任何的心思来。不该咱们的，想了，那就是杀身之祸。” 陆君桐眉头一皱：“嬷嬷这样说，是因为以前有过这样的例子么？” 不然不至于花嬷嬷这样说，就连五皇子也是说了好几遍这样类似的话。肯定，是有什么事儿。 第40章 举荐 陆君桐这样一问，花嬷嬷也没隐瞒：“的确是有过一次，那一次事情闹得大，太子做主，直接将人赐死了。” 赐死。 陆君桐点点头，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下窜上来。 虽然她从未想过要通过五皇子如何如何，可是她此时也是多少感受到了宫里的残酷。 人命，大概在这里头是半点钱也不值的。 当天夜里，陆君桐就被安排着守夜。 青素身为大宫女，这点权利也是有的。 青素分明就是在针对她。 陆君桐心知肚明，也不大在意：浣衣局都去过了，她还怕这个不成？总不能照顾个小孩子比浣衣局还要累还要可怕吧？ 只是五皇子夜里睡得很不安稳。毕竟身上痒得厉害，他就忍不住的动来动去的蹭，或是用收去抓。 陆君桐怕他抓破了，故而一晚上都轻轻抓住五皇子的手。 花嬷嬷一大早过来看，瞧着陆君桐都困得趴在床沿上睡着了，也没忘了抓着五皇子的手。 花嬷嬷看了半晌，最后就悄悄的退出去了。一转头又去了兰妃那儿。 兰妃见花嬷嬷，就问：“护儿怎么样了？” 花嬷嬷叹了一口气：“还得折腾几天呢，这几日正是难受的时候。” “可惜我竟是不能亲自去照顾他。”兰妃这么说一句，又有些犹豫：“要不我亲自过去看一眼——” “娘娘还要服侍圣上呢，怎么能冒险。”花嬷嬷轻声说，“而且，殿下怎么染上痘疹也不知道。娘娘要支应外头，殿下那儿有我们。娘娘只管放心。” “那个陆宫女呢？你瞧着如何？”兰妃又这么一问。毕竟现在这样，她对陆君桐也是很难放心。 花嬷嬷就将刚才看见的情况描述了一遍：“稳重着呢，到底是不一样。” 千金小姐，虽说干活儿可能不行，可是要说别的，那是怎么也差不了的。 兰妃这才满意：“还算识趣，也是个明白人。” 顿了顿，又看一眼花嬷嬷：“你对她评价倒是很高。” 花嬷嬷笑笑，将自己在安乐堂的事情说了：“她也算对我有恩，不过，如果她是个不好的，我也不敢冒险。虽然有些心机，不过总体不坏。我也愿意帮她一把，给她做个保荐人。” 兰妃听了这话，笑一笑：“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留着她先用一用。” 花嬷嬷颔首：“先用一段时间看。若是娘娘满意，不妨留着她服侍殿下，她毕竟是大家出身，耳濡目染也总能让殿下更好些。” 兰妃叹一口气：“要那么好做什么？” 竟是话里有话。 花嬷嬷也是沉默了下来。 而陆君桐这头，则是被青素叫醒了。青素也不管陆君桐熬了一宿，劈头盖脸就训：“让你守夜，你竟是自己睡起来。你就是这么服侍殿下的？” 陆君桐自知有亏，只能认错：“是我疏忽了。下次绝不会了。” “你们这些新进宫的，就是没规矩，自己去外头跪着，好好反省反省罢。多反省几次，也就明白了！”青素冷笑一声，也不理会陆君桐，直接就说了这话。 第41章 警告 青素分明就是要立下马威。 陆君桐如果从了，以后就再难抬头。 而若不从……似也没有不从的理由。 陆君桐看青素。 青素冷笑看陆君桐。 陆君桐眉头一皱，轻叹一声：“一定要如此么？” “一定要如此。”青素语气斩钉截铁。 “好。”陆君桐应下，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就往外走。 “够了。”五皇子忽然翻身坐起，面色阴沉的扫一圈：“青素，你够了。” 陆君桐和青素都是愣了一下。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五皇子会忽然开口。而且看着这个样子，更是明显的……听了许久了。 陆君桐立足不言，等着五皇子发落。 青素咬唇不言，一脸委屈。 “青素，从前你欺负别的小宫女也就算了。”五皇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看一眼陆君桐：“她是我叫来的人，你也这样，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五皇子这样沉了脸发怒的样子，一扫之前孩子气，陡然就让人感觉出压力来。 陆君桐看一眼青素，只觉得自己处境更加尴尬了。 五皇子越是护着她，她以后日子就更艰难。青素……的嫉妒心，只会越来越深吧？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 青素也是委屈，眼泪忍也忍不住：“殿下也觉得是我欺负人了？” “不，的确是我的不对。”陆君桐看青素这样，无奈之下也就出了声，缓缓道：“当值的时候睡着，本来就是犯错。不管是，还是旁人，都是一样。青素如此，也是为殿下好。” 陆君桐这样说，倒是完全有些出乎人意料。 不只是五皇子看她，青素也看她。 陆君桐行礼：“面壁思过，也是理所应当。” 说完这话，陆君桐直接就出去了。 接下来五皇子如何，她也就不用夹在中间了。横竖怎么的，都和她没关系。 五皇子最后到底还是罚了青素：陆君桐跪到什么时候，青素就跪到什么时候。 这个结果，陆君桐是半点不想要的。 青素跪在她旁边，一直目光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说实话，这样的感觉半点也不好受。 待到陆君桐起身，青素一把拉住了她：“别以为你这样假好心，我就会感激你了。” 陆君桐轻轻将胳膊抽出来，笑了一笑：“可我也从未想过要你感激我。青素，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就一定要相互过不去呢？” 她是真想以和为贵。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青素沉脸悻悻：“你不就是盼着将来借由殿下平步青云么？不就是想着荣华富贵么？” 陆君桐几乎被这话逗笑了。 她站直了背脊，整理了一下衣裳，待到觉得自己看着再无不妥之处了，她才一字一顿看着青素说道：“你想要的，我不一定想要。你又何必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我？我倒是提醒你一句，殿下是龙子，你我是尘埃，早日看清楚自己，才是最好的。不然，总有一日，那些心思掩藏不住了，反倒是叫自己难堪。” 青素猛然白了脸。 第42章 主意 青素白了脸，陆君桐也就知道自己的话她听明白了。 陆君桐抽身离去。 接下来几日，青素和陆君桐就彻底的相安无事起来。 青素不主动招惹，陆君桐也不是惹是生非的，所以自然和睦。 花嬷嬷和五皇子反而是一头雾水。 花嬷嬷试探着问了一次，陆君桐滴水不漏，只字不提也让花嬷嬷无可奈何。 五皇子软磨硬泡，也是不好用。 当然，陆君桐心里明白，青素也是因为五皇子病情的缘故，根本没心思折腾其他的。未必就全是因为了她那日说的话。 这几日的药吃下来，五皇子的情况半点也没好转，反而是变得更加的严重。 不只是旁人，就是陆君桐也是觉出不对劲儿来。 痘疹这样的病症，几日下来就算不吃药也该有所好转了。可是现在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 说明了什么？ 陆君桐直接找上了花嬷嬷：“嬷嬷，或是给殿下换个太医才好。” 花嬷嬷也是忧心忡忡，听见陆君桐这样一说，登时就是心中一咯噔：“你觉得有问题？” “许是药不对症吧。”陆君桐也不能确定，最后只如此说了一句。 花嬷嬷犹豫片刻：“你老实与我说，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陆君桐摇头：“我也没学过这些，怎么可能看出什么来。药材都是分不清的。” 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嬷嬷，不管怎么着，先换了太医换了药才是正儿八经的。殿下的病症才是最要紧的。” 顿了一顿，她轻声又道：“此事儿可以告诉兰妃娘娘，也不必说咱们怀疑，就说圣上久不见殿下好转，就又派了人过来看。” 如此一来，才不算是打草惊蛇。 花嬷嬷听着陆君桐这话，思量片刻：“我去见见娘娘。” 花嬷嬷将陆君桐这话转告了兰妃，兰妃听完面色就阴沉下来。 兰妃还未曾说话，就听外头禀告，说是太子过来了。 李衍是来看五皇子的。 兰妃心中一动，看一眼花嬷嬷：“太子殿下来得正是好时候。嬷嬷，等下你就提起护儿始终不曾好转的事情。” 花嬷嬷点一点头。 李衍进了屋来，与兰妃客气问好之后，就直接问起五皇子的病情：“小五还没好么？” 兰妃就笑：“还没呢，我也刚在问小五的情况，还没听完，殿下就过来了。嬷嬷继续说吧。” 李衍也看住花嬷嬷。 花嬷嬷长叹一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就是不见好。” 花嬷嬷如此一说，李衍当即皱眉：“不见好？” “非但不见好，更是有些越发严重了。”花嬷嬷再叹一口气：“今儿回禀娘娘，也是想着兴许是药不对症，看看是不是换个方子。毕竟这么下去，可怎么是好？” “药不对症。”李衍意味不明重复一句，面上神情有些复杂：“那就换个太医看看。” 说完这话，李衍就直接吩咐内侍：“去，请本宫惯用的太医过来看看。” 顿了顿，李衍又说一句：“本宫也亲自去看一眼小五。” 第43章 偷看 李衍一说这话，登时就让兰妃变了脸色：“这如何使得？” 李衍却是神色自若：“不亲自看一眼，本宫不放心。” 兰妃皱眉：“太医进去看也就罢了，殿下还是别去了。毕竟是要染人的病症，殿下如何能冒险？” 兰妃是真觉得担不起这个责任。 毕竟，若是李衍出了什么问题，别说她，就是五皇子的脸面也兜不住！ 李衍摆手：“无妨，只远远看一眼即可。也不接触。” 李衍都这样说了，谁也再找不到他的理由。 兰妃和花嬷嬷面面相觑，都是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花嬷嬷迟疑一下：“那我先去叫人喷一喷醋，也跟五殿下说一声。” 兰妃应一声：“去吧。” 得了李衍要过来探望五皇子的消息，陆君桐直接就愣了一下神。而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浅绯红的宫女裙，和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想了一想，犹豫了许久，最终还跟花嬷嬷道：“嬷嬷，我想回去歇一歇，不知是什么缘故，我头昏得慌。” 花嬷嬷听她这样说，倒吓了一跳：“既是如此，那就赶紧去。这几日日夜照顾殿下，你身子怕是熬不住了。” 陆君桐就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花嬷嬷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君桐匆匆离去的样子，良久才又若无其事：“好了，其他人都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可让太子殿下接触了这几日殿下接触的东西。” 陆君桐逃回了自己的屋子，还兀自觉得心跳有些快。 她其实心里很明白，这么呆在宫里，呆在五皇子身边，终有一日能碰见李衍。可是……她就是不想让李衍瞧见她这般样子。 从前虽然落魄，可毕竟……比现在好。 许是自尊心作祟吧。 陆君桐自嘲笑了一笑，而后又看一眼自己的手：昔日白皙娇嫩的手，如今已是大不如从前了。 轻叹一声，陆君桐趴在桌上，用手盖住眼睛：“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出宫呢？” 李衍过去看五皇子的时候，还没进屋，刚走到了门口，忽然觉得仿佛有人在看自己，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就侧头看了一眼。 自然，除了空荡荡的走廊，却是什么都没看见。 错觉么？这个念头一晃而过，李衍也没往心上去，就这么的一步跨进了屋里。 只是跨进去之后，李衍忽又反应过来：刚才那柱子后面，应该是有人的。他隐约是看见了一点绯红色。那颜色……是宫女吧？ 李衍皱眉。 不过没等他再想，五皇子就已经是欢呼雀跃：“大哥！” 饶是痘疹厉害，五皇子见了李衍，还是精神起来了。看着那样子，竟像是和没生病差不多。 李衍看着五皇子这样，就忍不住微笑一下：“小五。” 五皇子眼神巴巴的。 李衍就更笑：“给你带了桂花糖糕的，放心。” 五皇子这才满意了。 然后，李衍就不经意问一句：“小五身边最近添人服侍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五皇子眨了眨眼睛：“大哥怎么知道的？” 第44章 换太医 李衍轻笑一声：“现在小五病着，本来伺候的人也不多，添个人也是应当。” 五皇子只觉得神奇：“大哥料事如神。” 花嬷嬷也一笑：“的确是添了人。太子殿下心细如发。” “人是从哪挑的？”李衍问了一句，仍是漫不经心随口一问的架势。 花嬷嬷正要回答，五皇子反而抢先了：“大哥问这个干什么？好不容易来看我一回，也不和我说话。” 听五皇子这样埋怨，李衍轻笑，也就不再问别的。只和五皇子说话。 五皇子聪慧，和李衍虽一个是大人一个是孩子，可是这么聊起来，却也是半点的没有冷场。 不多时太医过来，替五皇子诊脉之后开了药方，也就让五皇子歇下了。 李衍和太医行至外头，他这才问：“为何这么几日反倒是严重了。” “药不对症。”太医低声回道：“要么就是五殿下怕苦不肯吃药，要么就是药不对症。现在五殿下这样，今儿只怕就要开始发热。若是不及时换药……恐有性命之忧。” “果真？”李衍虽语气听着还算平静，不过脸上却是渐冷。 太医点头：“千真万确。” 李衍摆手叫太医退下，兀自站在原地思量半天，才又看一眼花嬷嬷：“这个事儿，不许传开，只说是本宫担心，才又叫了太医过来诊断。” 一转头又吩咐内侍：“去，将将之前的太医绑了。” 说完这话，李衍也没久留，大步流星离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禀告文皇帝。至于之前心头想着的事儿，也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搁到了一边去了。 兰妃那头自然也得了结果，李衍没走片刻，她也直接就去求见文皇帝了。 陆君桐自然不知道自己一句提醒，算是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了。 此时陆君桐，听闻李衍走了的消息，就又过去五皇子跟前了。 五皇子正吃着桂花糖糕，见了陆君桐，就笑着招手：“你来尝尝，这糖糕是宫外的。” 面对五皇子的献宝，陆君桐忍不住笑：“宫外的糖糕比宫里的好吃？” 五皇子颔首：“当然。” 陆君桐没吃过宫里的糖糕，但她知道，宫里的肯定比宫外的做得好。毕竟宫里的点心师傅，手艺肯定是不知超过宫外多少的。 之所以觉得好吃，大概是因为不能时刻出宫吃得上吧？ 五皇子忽问一句：“今天大哥忽然又叫了另一个太医来诊脉。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陆君桐笑问：“怎的这样问？” 五皇子搁下糖糕，一脸严肃：“我觉得，我是不是要死了？” 一个八岁的孩子，忽然一本正经的问这话，既让人觉得荒诞又觉得好笑：“好好的，殿下这样想？” “你看，你们都说吃了药就好了，可是我吃了药也没好，今天又换了另一个太医——”五皇子越说越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儿，“所以，我是不是得了重病，治不好了？” “胡说。”陆君桐看了一眼旁边吓得脸色发白的宫女，笑吟吟的解释：“换个太医，许是因为现在这个开的药不见效罢了。殿下能吃能跑的，哪里就像是重病了？痘疹而已，不吃药也能好起来。” 这当然是哄小孩子的。 痘疹严重了，也是要死人的。尤其是，年岁越大的孩子，得了痘疹就越难受。 第45章 彻查 这头陆君桐竭力安抚着五皇子，那头李衍和兰妃也见到了文皇帝。 对于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文皇帝也是十分在意和宠爱，一听李衍说了五皇子病情，即时就勃然大怒起来：“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反了？” 李衍摇头：“虽现在不知内情到底如何，不过儿臣已经让他们去将太医拿住。而且也给小五换了太医。” 兰妃则是哭道：“护儿这样，臣妾好比被人生生的拿刀子在心头割！圣上，您要给护儿做主啊。护儿那样乖巧——今日若不是太子殿下恰好来了，意识到了事情严重，不然护儿的性命……” 兰妃这话的确是戳到了文皇帝的心口上。 谋害皇嗣这样的心思……罪当诛。 “查，务必将此事彻查清楚。”文皇帝冷声下令，又看一眼李衍：“太子全权负责此事儿。最多一日，朕要知道来龙去脉。” 李衍心里也明白此事儿基本都是落在自己头上，当下也没推辞，直接应下：“儿臣这就去。” 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在宫里还是头一回。 只是太医开的方子，并没有半点问题——太医院送过去的药，也是没有半点问题。 到了这一步，有问题的……自然也就是给五皇子熬药，以及身边服侍的人了。 花嬷嬷此时也将之前心头的怀疑与李衍说了：“五殿下的病症也来得蹊跷。” 李衍神色又凝重几分，“为何之前不说。” “这样空穴来风的事情，没个罪证，如何敢说？”花嬷嬷叹了一口气：“五殿下也是受罪，小小的年纪……” 李衍神色更冷厉几分：“此事儿定要查清的。” 旋即李衍就吩咐将五皇子身边的人都带出来。 其中自然也有陆君桐。 被带出来的时候，五皇子正好睡下，所以也不知情。 陆君桐听说是太子李衍身边的人要见她，心里就隐约明白了几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当下也没惶恐，大大方方的去了。 一众惶恐不安的宫女内侍里，陆君桐这样的镇定，就跟鹤立鸡群一样。 李衍身边的内侍唤作长安。 长安不过二十四五，却是沉稳老练。他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见了陆君桐。 长安就笑问一句：“从前也没见你在五殿下身边出现过。” 陆君桐上前见礼，轻声答了：“我是刚到了殿下身边服侍的。所以公公从前没有见过我。” “是五殿下发了痘疹之后？”长安又问。 “是。”陆君桐承认，半点没有心虚的样子。 长安心下赞赏的同时，却也是觉得陆君桐最为可疑。毕竟，其他人都是惶恐不安，陆君桐实在是太过镇定了一些不是么？ 所以长安又问了一句：“怎么到了五殿下身边伺候的？” 陆君桐被问得顿了一下，这话还真有些不好回答，毕竟牵扯到了安乐堂的事情……说出来，只怕也是要受罚的。 长安见陆君桐没立刻答上来，就一挑眉：“怎么，竟是有内情？这内情是否能说一说呢？” 第46章 翻天 别看长安的语气还是刚才那样，可这个要求却是半点也不容拒绝的。 倘若答不上来…… 陆君桐心知肚明，所以四下看一眼之后，只能低声道：“个中缘由，不知能否私下和公公解释？” 长安一听这话，登时挑眉，却也应了下来。 至于心头，却是生出几分防备。 陆君桐也不是一无所觉，与长安走到了僻静之处之后，就率先开口一笑：“放心，我绝不会寻死，也不想伤人。着实是有内情，又不方便说。” 她这样大大方方的，长安也不觉得窘迫，反而也是一笑：“宫中久了，什么人都见过了，少不得多想几分。若是想错了，还请原谅则个。” “公公辛苦。”陆君桐如此说了一句。而后才叹了一口气：“我是从安乐堂被带出来的，直接就来了五殿下身边服侍。是殿下一定要我服侍，我才能有这样的机会。” “安乐堂。”听见这三个字，长安多少也是有点儿明白了几分。心头防备卸下，随后追问：“那殿下为何一定要你服侍？” “这……可能是因为殿下偶然说了一句让我服侍他的话，我只当殿下是个小孩子，不肯应承相信吧。”陆君桐苦笑一声，心里明白长安听见这话之后，一定是觉得她算计了五皇子的。 任谁看她，大概都是这样想。 这个，她还真摆脱不得，跳进黄河也是洗不清。 说起来，虽的确是无心，可是如今她自己想着，都怀疑自己潜意识里还是盼着五皇子被激将之后，将她从安乐堂带出去的吧？ 长安看一眼陆君桐，倒是没对这个评价什么，反倒是问一句：“那你去安乐堂之前呢？” “是在浣衣局。”陆君桐叹了一口气，将来龙去脉都是说清楚了。只唯独隐瞒了她和李衍曾经在宫外有见过一面的事儿。 更隐瞒了自己是陆家女儿这件事情。 到底还是自尊心太强。虽然明知长安只要出去一查就知道，可是她心里还是不愿意自己说出来。 听完了陆君桐述说，长安就笑一声：“你这经历也是坎坷。”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多余之话。 陆君桐顿了顿，反倒是主动说了一句话：“五殿下是在我来之前就得了痘疹的。若说再安乐堂染上，也不大可能。毕竟当时安乐堂没有其他人得痘疹。而且，五殿下这么一病，对谁最有好处，可从这方面查起。” 反正不管中间是怎么的，最开始那个让五皇子染上痘疹的人，才是最心怀鬼胎的人。这件事情，最重要的是背后操纵的人。 长安因这话，又看一眼陆君桐，倏地一笑：“不过，既是安乐堂的，私自和殿下接触，自己回头去慎刑司领五个板子吧。” 陆君桐听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忍不住感激看一眼长安，诚心诚意的说：“多谢公公。” 长安摆摆手，“倘若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也就罢了，若有关系，咱家第一个就不会饶了你。” 第47章 过明路 既要领罚，势必要去慎刑司。 去慎刑司，遇到卫昕也就是理所当然。 卫昕见了陆君桐的时候，反而是有些吃惊：“你这是——” 顿了顿也就自己想明白：“犯了事儿？受了什么罚？” “五个板子。”陆君桐抿唇一笑，而后眨了眨眼睛飞快敛衽行礼：“看在我也是老主顾的份上，下手还请轻一些才好。” 卫昕本来还有些担心，但是听陆君桐这样一说，一瞬就放松下来，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面上，也露出一点笑容：“好。” 陆君桐本来也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卫昕竟然会答应。 卫昕也没再说话，直接侧头吩咐旁边一个小内侍：“我亲自动手。” 刚才陆君桐和卫昕的话没人听见，此时旁人听见卫昕说是要亲自动手，都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陆君桐。 且眼里都有同情。 卫昕取了板子过来，就指着凳子：“趴着。” 顿了一顿，又压低了声音飞快嘱咐一句：“用力趴着。贴紧了。” 陆君桐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可这会儿还是多少有些难为情。看一眼卫昕，见他目不斜视的样子，她多少也是好受了一点。 趴在凳子上，按照卫昕的嘱咐紧紧贴住了凳子后，她又看一眼卫昕，微微一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第一板子下来的时候，陆君桐就疼得浑身一颤。 紧接着她身上就被冷汗都湿透。 打板子和鞭子的疼，完全就不是一种疼。鞭子抽下去，尖锐的疼，来得快去得快，而且很快就麻木了一样。 可是打板子不一样，一板子下去，整个人都似被重锤砸中了。 卫昕低声喝：“忍住了。” 陆君桐蓦然清醒过来，咬牙再度使劲儿贴紧了凳子。 剩下四个板子，她几乎不记得是怎么咬牙撑过来的。 五个板子完了之后，陆君桐整个人都瘫在了板凳上，半晌都不能动弹一下。 卫昕将板子收了，又走回来，蹲在了陆君桐面前：“怎么样？” 陆君桐倒吸着凉气看卫昕，眼里隐约有点儿水光，却还强撑着露出个笑容：“太疼了。” 卫昕看她还能笑出来，不知怎么的也忍不住跟着一笑：“还能说话就好。” 卫昕这么一笑，几乎将陆君桐看得呆住，讷讷说一句：“你该多笑的。” 卫昕一顿：“笑不出来。” 卫昕态度很认真。 陆君桐噎了一下。然后转了话题：“你是不是下死手打的？” 卫昕看了一眼陆君桐：“五板子，足够你起不来。不只是现在，以后也是。” 陆君桐反应了片刻，才明白卫昕的意思。然后硬生生的打了个寒噤，汗毛也立了起来。 “卫公公，前头又有犯了事的。上头赐了二十板子。”又有人过来叫了卫昕一声。 卫昕应下，站起身来，同时对陆君桐道：“慎刑司不是好地方，以后别再来了。” 陆君桐呲牙一笑：“放心，以后再也不想来了。”熬过了这五板子，她在五皇子身边服侍的事情，就算是过了明路了。 长安这份恩情，她感激不尽。 第48章 迷局 陆君桐拖着身子回五皇子身边的时候，才知道青素被带走了，而且没回来。 陆君桐愣了好一阵才接受这个事情，诧异怎么也是掩不住：“青素和殿下不是一同长大的吗？怎么会……” 小宫女摇头，远远看见花嬷嬷过来：“嬷嬷不让议论，陆姐姐也别问了。” 说完飞快跑走。 陆君桐愣愣看了好一阵子，直到花嬷嬷关切的问了一句，这才回过神来：“嬷嬷说什么？” 花嬷嬷无奈重复：“感觉如何了？” “无妨，只是疼几天。”陆君桐笑笑，“不妨碍的。” “嗯，这几****贴身服侍殿下吧。”花嬷嬷叹一口气：“你得过痘疹，至少也叫人放心。” 顿一顿，花嬷嬷又说：“咱们宫里，有两个小宫女也染上了痘疹。” 陆君桐沉默了一下；“如果继续这样，那是不是——” “殿下就要被送出宫去，什么时候好了才能回来。”花嬷嬷神情是凝重的。 陆君桐想问的也是这个。闻言不由默然了许久。 出宫容易，可是病重时候这样折腾……指不定就没有回来的日子了。 “圣上和太子殿下不都是那样疼爱殿下么——”陆君桐又如此问一句。 花嬷嬷苦笑：“再怎么疼爱，也比不得规矩，和圣上的龙体重要。” 说完这话，花嬷嬷摆摆手：“去吧，殿下跟前现在都没人。” 陆君桐心事重重的回了五皇子跟前。 五皇子睡着了，不过身上却是滚烫发热的。水痘也是多了不少。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的脸，脑子里思绪复杂。 一会儿想起来的是青素，一会儿想起来卫昕，一会儿想起长安，一会儿又忍不住想：五皇子是不是就熬不过了？ 一忽儿，又觉得自己身上疼得慌。 一会儿，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五皇子是傍晚才醒的，喝了一碗水后，忽然好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问了一句：“青素呢？” “青素……身子不舒服，这几日服侍不了殿下。”陆君桐找了个借口，虽然说得一本正经，可是心里却心虚。 五皇子紧接着又问一句：“青素是不是也染上了。” 陆君桐摇头：“不是。”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那叫青素来。我有东西给她。” 青素自然是来不了。 陆君桐摇头：“明日吧，殿下饿不饿，要不要先用饭？” 五皇子定定看住陆君桐：“你也拿我当小孩子哄？” 看着五皇子澄净明澈的眼睛，陆君桐只觉得无法直视，最后就只能轻叹一声：“殿下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了？” 五皇子摇头：“青素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病了？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说着说着，五皇子自己似乎明白过来，看了一眼陆君桐，神色忽然暴戾起来：“是不是，因为我的病？” 那样的暴戾样子，出现在在一个孩子身上，只让人觉得心惊。 陆君桐往后退一步，一刹那只觉得心头巨震，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样的五皇子，有些骇人。全不像是个八岁的孩子。 第49章 幸运 五皇子看她往后退，就更确定自己猜测：“回话！” 陆君桐觉得自己今儿是瞒不过去了。可还没想好怎么说，五皇子就已经威胁上了：“你若不说，我就叫人将你送回浣衣局去。” 陆君桐又好气又无奈，不过被这么一威胁，反而就不怕了，干脆的站直了直接承认：“青素的确是被带走了。可是我也不知具体情况，这样的事情，他们肯定不会大肆宣扬。殿下就是问嬷嬷，嬷嬷也肯定不会说。” 他也就能威胁她这样的。 花嬷嬷背后有兰妃撑腰，又是带大他的，他怎么也不敢对花嬷嬷这样。 果然提起花嬷嬷，五皇子的气焰一下子就跟漏气似的，脆弱的不堪一击。脸上迅速染上愁容：“那该怎么办？青素要怎么办？” 五皇子那样子，十足十的操心。 陆君桐只觉得心都被触动了一下，随后止不住的心软下来。 五皇子的心善，让她忍不住动容。 “殿下的病症，到底是怎么染上的？”陆君桐轻问一句这话。 虽然上一次她问了，五皇子也答了。 可是她心里是不相信五皇子的回答的。 五皇子早慧，心思比起成年人也不差多少，这样近乎妖异的早熟，如果她一问就说了，反而是有些奇怪不是吗？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只怕一开始五皇子会得痘疹，他自己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 她这么问，五皇子竟就这么沉默了。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心中越发肯定。 “青素被带走，也是因为殿下病症一直不见好。”陆君桐干脆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只怕是怀疑她动了手脚，所以才导致如此结果。” 顿了顿，她又添一句：“倘若查不出来，青素大概也是回不来了吧。” 五皇子猛然一震。显然再怎么早慧，还是被吓到了。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这样，也不多说话。只让他自己想明白。 五皇子良久才开口问了一句：“我告诉你的话，你会告诉别人吗？” 陆君桐不知该怎么回答：“不知道。如果要救青素……” 只怕是肯定要说的。 五皇子却摇头：“不能说。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 这四个字，被五皇子说得竟是沉重。 陆君桐忽然不想知道内情了，她也如实的说了自己感受：“不然，殿下还是别告诉我了。” 陆君桐不愿惹祸上身。 然而五皇子狡黠一笑：“你都问了。” 陆君桐看着他那样，登时心生后悔，忙摇头道：“殿下不说就成了。” 五皇子慢慢踱步到了椅子旁边坐下，“嘿嘿”直笑，一脸赖皮：“可是我现在想说了啊。” 陆君桐无奈：“那我不听成不成。” “不成。”五皇子摇头，笑得眉眼都是弯弯：“谁让你问我的。而且这个事儿，我一个人办不了。也得你帮忙。” 陆君桐心知肚明，无奈的同时，却也是觉得自己能遇到五皇子，也的确是运气。 五皇子对身边的人维护又在乎，这样的人，跟着他，如何不是幸运？ （阿音一路走来，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和支持，也是阿音的幸运！阿音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在此辞旧迎新，欢天喜地的新春佳节，阿音诚挚祝福大家，新年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红红火火，财源滚滚，又瘦又美！春节快乐！阿音给大家拜年啦！） 第50章 心思 到了这个地步，陆君桐就算是不想知道，也是不可能，所以她干脆就坦然接受：“那殿下到底是怎么染上痘疹的？” “是林美人那儿染上的。”压低了声音之后，五皇子轻声的说。 陆君桐一愣：“林美人那儿染上的？林美人……是谁？” “一个失宠很久的女人。”五皇子撇嘴，然后又继续说下去：“林美人有个女儿，今年四岁。” 陆君桐一下明白过来：“林美人的女儿得了痘疹？” “没有。”五皇子摇摇头：“林美人打算让七妹妹得痘疹。” 陆君桐倒吸一口凉气。 “那怎么的……”陆君桐回过神来，又这么问一句。 “我将那个香囊里的东西偷偷换了。自己贴身戴了几天。”五皇子瘪嘴：“果然就得痘疹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陆君桐的猜测也都是被印证了。 陆君桐又问一句心里的猜测：“这么说来，殿下是心里有什么目的吧？” 五皇子白了陆君桐一眼：“我不想搬出去。我搬出去，我母妃怎么办？你以为林美人为何要那样做？” 还不是为了争宠。 这话五皇子没说出来。 可陆君桐却是明白了。 然后她忍不住拢了眉头看五皇子。 五皇子也才八岁。可是说这话的语气，老成得好似十七八岁，好似里头的道理都是看得十分透彻。 也的确是十分的透彻。 五皇子对兰妃的这些维护心思，也叫人觉得……忍不住动容。 陆君桐又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殿下年纪摆在这里，总归是要搬出去的。” “我若受罪，趁机求一求父皇，总能再缓缓。”五皇子一脸无奈的塞了一个酥油卷：“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陆君桐感受到了五皇子那股深切的无奈，最后只摇摇头：“兰妃娘娘性子在那儿摆着，五皇子若是真想帮娘娘，还得从源头。只靠着你一人，恐是难上加难。” 五皇子白了陆君桐一眼：“大哥也与我如此说，我心里怎么还不明白？可要是那样容易，我也不至于——” 五皇子说完这话，又用包得严严实实的跟个包子似的手，轻轻蹭了蹭脖子上的水痘。 于是陆君桐就将五皇子没说完的话说完：“殿下也不必如此受罪。” 五皇子又忍不住的挠了一下。 陆君桐怕他挠破了，连忙按住了他的手：“那……药呢？是不是殿下根本没喝过药？所以始终才是这样的不见效？”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开始，他们都想错了。 不是谁要害五皇子，而是他自己不知事情的严重性，拿着这个事情开玩笑而已。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 五皇子却是诧异的看了一眼陆君桐：“药怎么了？我当然喝了。你们看着我喝下去的，我还能作假不成？” 这话让陆君桐也是猛然的想起五皇子喝药的情景。 这么说来……药是真有问题的。 “那殿下觉得，到底是谁想害殿下？”陆君桐呐呐的出声，与其说是问五皇子，还不如说是问她自己。 第51章 闹腾 “药怎么了？”五皇子抬头问一句，腮帮子还鼓鼓的。 五皇子脸上还是有孩童特有的稚嫩的。 陆君桐有些不忍心说出来，只最后还是低声道：“药有问题。药渣查验之后，如果没有问题，不会带走青素。” 五皇子蹙眉，一口断定：“绝对不可能是青素的。” 陆君桐颔首：“我也不相信。” 青素对五皇子的心思，她心里明白，所以更觉得不可能是青素。 五皇子生病，青素恨不得能以身代之，又怎么会是青素呢？ 可最后长安带走的，偏偏是青素。 五皇子侧头问一句：“谁将青素带走的？” “是太子殿下身边的长安。”陆君桐实话实说。顿了顿，又叹一口气：“大概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有我的缘故。” 陆君桐想着自己说的那些话，心头还真有些愧对青素。 五皇子似懂非懂看了陆君桐一眼，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你跟谁说了什么？” “回头我再与殿下细细解释，殿下现在，得想法子请了太子殿下过来，您自己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一说，别让青素受苦才好。”陆君桐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就先提醒了这么一句。 五皇子犹豫片刻：“就说我病情又严重了。大哥最疼我，肯定会过来看。” 五皇子顿了顿，又摇头：“若这样，母妃也要跟着担心。” “那殿下就以身上痒的厉害，又不见青素，使劲儿闹一闹吧。”陆君桐出个馊主意：“反正本就是为了青素，你们又是从小在一处，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五皇子想了想，“可。” 站起身来犹豫片刻，又说了一句：“你先出去。” 知道五皇子或许是不好意思，陆君桐也就起身出去了。 刚关上门，里头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一面哭还一面砸东西，一面还喊叫：“我要青素，我要青素。” 陆君桐也怕五皇子砸了东西伤了自己，转身要进去，结果就发现五皇子将门从里头关上了。 她一下就急了。 有做戏的成分，也有一点真着急。 这真假参半的，看着也就真实得多。 花嬷嬷本来就担心五皇子闹腾，一听陆君桐这样说，就叹一口气，赶忙去禀告兰妃。 兰妃过来亲自哄了一会儿，也没用。 陆君桐见时机差不多，就趁机提一句：“要不请太子殿下来？我瞧着也就太子殿下镇得住咱们殿下。” 兰妃犹豫：“不好麻烦太子的。” 花嬷嬷看一眼陆君桐，沉吟片刻还是开口：“可殿下这么也不是法子，不然还是叫人去跟太子殿下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兰妃爱子心切，也没再往深处想，只得同意了。 陆君桐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么她这一次，要怎么才能避得开李衍呢？ 她还是不想和李衍相见。 想了好半天，最后，就只想出一个招数来：“我去盯着熬药，太子殿下哄好了殿下，殿下就能立刻喝一碗药。” 兰妃也不在意这些，摆摆手：“去吧去吧。” 第52章 匆匆一面 陆君桐松了一口气，匆匆就要去熬药。 可偏李衍担心五皇子，过来得着急，这头刚听见内侍喊“太子殿下到——” 那尾声都还没落下，李衍就已经过来了。 两个人就这么在拐角处险些撞上。 若不是两人都是反应快收了脚，不然肯定是要撞上的。 陆君桐猛然一惊，头也不敢抬半分就死死压下去，行礼请安道：“太子殿下。” 这一刻，她心跳都是加快了几分。 李衍会不会认出她来？ 或许会，或许不会。 “嗯。”李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清淡淡，恍惚带了一丝飘渺。 然后陆君桐就这么看着李衍靴子一动，带得衣裳下摆轻轻打了个璇儿，沾着一丝清风。 李衍就这么走了过去。 并没有任何的不同之处。显然是没认出她来。 甚至步履匆匆。 陆君桐直起身子来，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想：认不出来也好，她这样满身狼狈，认出来也是让她更加难堪和尴尬。 直至跟着李衍的随从也都是走过去，她这才重新抬起来头，悄然回头看了一眼。 李衍走得头也不回，显然挂心着五皇子。 陆君桐回过头来，也重新迈步朝前走。 李衍走着，忽觉背后有人看自己，忍不住的就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上空无一人。 只一抹浅绯色裙摆消失在走廊上。 这是刚才那个冒冒失失的宫女吧？ 这个念头在李衍脑中一瞬而逝，随后他就又快步往前走去。 等到陆君桐药熬到了一半的时候，李衍就已经将五皇子哄好。 陆君桐将药送过去的时候，李衍已经走了。 李衍毕竟是太子，每日也不知有多少事要忙。 五皇子坐在榻上，垂头丧气的。 看他这样，陆君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应该是没能成功了。 她把药递给五皇子：“太子殿下不肯答应放人？” “嗯。”五皇子接过来药碗，而后一口喝完，最后才又闷声说：“答应不用刑，但是却不能放人，得等事情水落石出。”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从今日起，我亲自盯着熬药。” 如果再有人要动手脚，她或许可以觉察。 或是，至少防备人再动手脚。 五皇子现在，经不起折腾了。 “睡吧。”陆君桐哄五皇子：“等殿下睡着了，我去叫人给青素送点东西。再塞点打点银子，她也就不至于吃苦受罪。” 她说得这样妥帖，五皇子也满意。虽然还挂心着青素，到底还是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五皇子睡过去，陆君桐就走出去找花嬷嬷。 花嬷嬷见她，就先问一句：“怎么，你现在胆子这样大。竟然还挑唆着殿下闹腾了。” 见花嬷嬷看得分明，她也不隐瞒，苦笑一声：“嬷嬷难道也觉得青素是会做那样事情的人？” 花嬷嬷一噎，然后冷脸斥道：“一码事归一码事。” “嬷嬷想怎么罚我都是，现在不如先着人送些东西给青素，我都应了殿下了，可不能食言。”陆君桐笑着上前去抱住了花嬷嬷的胳膊，软声撒娇：“嬷嬷别恼我了，我知错了。” “那行，你和殿下到底说了什么，你与我说说。”花嬷嬷斜睨陆君桐，到底没抽出手：“说了我就不罚你了。” 第53章 相询 陆君桐心里明白，花嬷嬷肯定会有这么一问。 她也没想过瞒花嬷嬷。 “嬷嬷，痘疹是殿下自己染上的。” 花嬷嬷一愣，随后露出一点的恍然：“果然是如此。” 原来花嬷嬷心里，也并不是没有猜测。 “是从哪儿染上的？”花嬷嬷又问。 “是林美人那儿。不过殿下说，那香囊原本是要给七公主的，他拿过来戴了。”陆君桐轻叹一声：“这个事情，真要牵扯起来，只怕……” 就闹大了。 花嬷嬷当然清楚，“那药呢？是谁动的手脚知道么？” 陆君桐摇头：“并不是殿下的主意。只怕是真有人不想让殿下好起来。” 花嬷嬷蹙眉：“事情怎么复杂成这样。” 陆君桐摇头：“青素……” “我何尝不知是青素？但是她会卷进去，也和她自己不无关系。所以此事儿……且让她自己去想吧。让她长个教训也好。”花嬷嬷摆手：“你和殿下不用操心，我心里有分寸。” 花嬷嬷心里对青素，还是十分记挂的。 陆君桐也就放心了。末了又问一句：“此事儿要不要叫兰妃娘娘知道——” “我想想吧。”花嬷嬷一声轻叹，好半晌都是没说话。 陆君桐也就回去接着照顾五皇子。 不过这样的事情……兰妃既然知道，也不可能不过问。 陆君桐隔日被叫到了兰妃跟前时候，就见兰妃双眼通红。一开口就是带着哭腔的：“护儿真的那样说？是他自己换过来的？” “回娘娘话，殿下的确是这么说的。”陆君桐小心翼翼的回。 而后兰妃又问一句：“这究竟是为什么？” 面对兰妃这样的问题，陆君桐心里犹豫片刻，仍是回一句：“殿下孩子心性，以为如此就不用搬去皇子所了吧。” 兰妃登时又好气又好笑：“真不明白他怎么那么不想搬出去。” “殿下还小，舍不得娘娘呢。”陆君桐看着兰妃姣好容颜，心想：兰妃何其有幸？生出个这么懂事的儿子来。 从兰妃那出来，少不得又被五皇子盘问了一番，知道没说露馅之后，五皇子赞许看她一眼：“就知道你是个靠谱的。留你果然没半点错。” 陆君桐憋笑：“多谢殿下夸奖。”顿顿又提醒一句：“这件事儿，殿下只怕一人解决不得，所以……还得请人帮忙。” “又要麻烦大哥了。”五皇子唏嘘叹了一口气，好半晌才又嘟嘴：“大哥又要训我。” 陆君桐只当没听见。 下午李衍再过来，她又借口熬药躲出去。 李衍见五皇子跟前没个大宫女守着，还训了一句：“怎么就一个青素可用了？” “陆姐姐去熬药去了。”五皇子蹭着背哼哼唧唧的解释，那坐立不安的样子看得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过来，我给你挠挠。”李衍叹一口气，冲着五皇子招招手。而后心头微微一动：“新来的宫女姓陆？瞧着你很喜欢的样子。” “陆姐姐长得好看。而且人还有趣。比那些小宫女有趣儿。”五皇子毫不吝啬的赞一句，想了想又添一句：“不过还是没青素好。” 第54章 深藏 他这样说，一下就将李衍逗笑了。 李衍摇头：“知道你的心思了。陆宫女你打算留着？” 五皇子点头：“嗯。要留着。” “回头我再替你掌掌眼。”李衍随口这么一说，很是理所当然。 五皇子也是点头：“我听大哥的。” 顿了顿，又问：“青素那个事儿——” 李衍斜睨五皇子，五皇子诺诺闭口不敢再言。 李衍似笑非笑看五皇子：“如今小五长能耐了。竟连林美人跟前的东西都能偷换了。” 五皇子心虚看李衍，嗫嚅不敢开口说话。 李衍则是声音仍旧平静：“怎么不说话了？不是那般厉害么？” 五皇子更加心虚。 李衍屈起手指，轻轻敲桌面儿。 五皇子只能开口：“我……也是偷偷的。那香囊和我身上戴的一样——” “哦？那你怎么发现的？”李衍再问，声音越发平静。 五皇子乖乖的：“她们偷偷说话，我听见了。” “说的什么？”李衍又问一句。 “我听见她们说，可怜七公主，从生下来就不得宠，过得还不如外头的世家大小姐，如今更要被算计——”五皇子支支吾吾的说，一面说一面看李衍。 李衍顿时明白，只怕当时话更难听。 不过，他神色却是没有多少变化。 五皇子继续往下说：“她们说，那香囊是宫里针线局送来的，偷偷做了手脚，也不容易查出来——” “是不容易查出来。”李衍又扫了一眼五皇子，慢慢的往下说：“所以你染上了痘疹，真要查下去，连个源头都查不到。香囊这个，接触的人多，谁做的手脚，根本就不能知道。” 五皇子僵住，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住李衍。 李衍的神色已经冷下去：“那宫女你见过没有？” “见过的。”五皇子乖乖回答：“在七妹妹屋里是见过的。” “嗯。”李衍看五皇子一眼：“以后可长点心吧。” 说完这话，他就起身来：“我还得忙去，你乖乖吃药不许再闹。再不能好起来，秋狩就去不成了。” 五皇子一听这话急了，恨不得扑上去拽住李衍。 陆君桐捧着药回来时，李衍已走了许久。 看着五皇子皱眉沉思一脸凝重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这是又怎么了？” 五皇子低声：“大哥说，我可能是被算计了。” 陆君桐本还带了些逗五皇子开心的意思，听见这话，心也是慢慢的就沉静下去。 她仔仔细细的将这些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 最后连指尖都是忍不住发凉。 她的确是没想到这一层上。 就像是李衍说的，十有八九，这也只是一场迷局和算计。迷雾重重之下，只是要让人难以寻找其中的手段痕迹。 那些宫女说话，怎么就偏偏让五皇子听见了呢？ 还偏偏，让一个小孩儿成功偷梁换柱。 这些看似巧合的东西里，掩盖住的……是算计。 一切都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步步为局。请君入瓮。 陆君桐想明白层层关节，不由打了个寒噤。 第55章 请君入瓮 “你怎么了？”五皇子看着陆君桐僵在原地，忍不住出声问一句。 陆君桐蓦然回神，深吸一口气：“从今日起，殿下不管接触任何东西，都必须先仔细的检查过才行。” 说完这话，她服侍五皇子喝了药，就叫花嬷嬷过来，直接言道：“殿下现在病情严重，我寻思着，将被褥和日常用具都换新的。” 花嬷嬷被这么一提醒，也觉该如此。 于是五皇子身边的东西都是换了一个遍。就是衣服也是换过。 做完了这些，陆君桐守着五皇子，总算是觉得心头安稳了一点。 五皇子如果出事儿，她必定也是会丢了性命。她不愿如此。这是自私的想法。而另一层，则是因为五皇子对她的恩情，以及，她对五皇子的喜爱之情。 于公于私，她都要让五皇子好好的。 如此防范下，就不知道背地算计的人会如何了。 是就此收手，还是……伺机而动？ 或者，也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这个念头，在陆君桐心头，翻来覆去的想，最后也越来越蠢蠢欲动。 可是偏这样的事情，她一个人……根本做不好。 花嬷嬷……虽然是首选，可是真要说起来，还是有点儿不合适。毕竟花嬷嬷也只是个宫人。 兰妃……兰妃的性情摆在那儿，也不合适。而且兰妃也不一定信任她。 所以想来想去，她脑子里竟还只有一个人选剩下。 只是想到那人的名字。 她心里就立刻忍不住的打了退堂鼓。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 想了一想，最后就干脆的摇摇头，又将这个念头压下去。 结果晚上，外头就传来了一个消息。 李衍被文皇帝训斥了。 训斥的原因，是……因为五皇子的病。 二皇子贡了一个方子，说是对痘疹有奇效。所以两者相较之下，就这么的……有了这个结果。 李衍几日没查出个原委来，文皇帝已经是不满。再加上二皇子的这个事情，便是直接就训了李衍。 两个儿子，一个夸，一个贬。其中一个是次子，一个是长子。 如此一来…… 反正陆君桐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忍不住替李衍皱了眉。 文皇帝这样当然不合适。 可是文皇帝的不是，谁也不敢说。 最关键的是，李衍被勒令，三日之内若无结果，就要严惩。 第二日一大早，李衍又过来看五皇子，面上仍是若无其事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陆君桐站在柱后，看着李衍，有些不明白他怎的似乎半点不在意。 仍是不疾不徐，温和如春风。 陆君桐轻叹一声。 李衍本已走进去，忽心中一动，蓦然又退回来，眯了眯眼睛盯住了陆君桐藏的那一根柱子：“谁在那儿。” 李衍这一声冷喝猝不及防的吓了众人一跳。 陆君桐也是下意识的就一缩。而后蓦然又回过神来，唇角泛出一丝苦笑来，却镇定的走出去，并不抬头，轻声道：“宫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迟早都是会碰见的，今日明日，又有什么区别？ 第56章 相逢 “是服侍小五的？”李衍问一句。 陆君桐仍然不敢抬头：“回太子殿下，是。” 李衍就又问：“新来的？” “回太子殿下，是。”陆君桐再应。 “本宫吓人？你竟如此躲藏？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李衍轻描淡写一问，话里却隐藏深意。 陆君桐噎了一下，最后只轻声答一句：“宫婢怕冲撞了太子殿下。” “小五情况如何？”李衍再问。似是信了这个理由。 陆君桐微松一口气，“殿下情况有些好转，一些小的水泡已是慢慢的开始消退起疤。药见效了。只是仍是发热。” “嗯。”李衍应一句，看一眼陆君桐，眼底一闪而过一丝犹豫，最后到底什么也没再问，直接的就进了屋去。 陆君桐站在原地，也不知该跟上去，还是该转身就走。 最后想了许久，她还是缓缓跟上去。 她想，或许李衍已经不记得她了吧？ 所以，即便是面对面，他也认不出来。想不起来。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曾经得了他帮助的孤女。 或许，这样也好。 陆君桐心道，手指攥紧了几分，而后又松开，微微的恍然一下。最后就这么放松了神色，跟着进了屋子去。 陆君桐进屋后垂手立在五皇子身后。 她能感觉到李衍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将目光挪开。不过她并没有抬头，只如同普通宫女那样，守着规矩老老实实站着。 事实上，以前如何也好，现在她也只是宫女。 李衍的确是看了一眼，然后又挪开目光，仍是若无其事的和五皇子说话：“好受些没有？” 五皇子恹恹点头：“好些了。但是大哥你——” “好起来就好。”李衍笑笑，打断了那话。然后又说一句：“你二哥一会儿要过来送药，你——” “我才不吃！”五皇子不等李衍说完，就几乎是立刻表明态度。“谁稀罕吃。” “吃了的确好得快。”李衍无奈，近乎哄的语气：“你早些好了，父皇也好不再担心。父皇这几日担心得厉害。你难道就忍心？” “他分明没安好心。”五皇子悻悻的嚷嚷，一开始声音还高，被李衍看了一眼，声音好歹低下去：“他有药一早怎么不送来？怎么不直接给我？偏拿去父皇跟前献宝。” 害得大哥你被训。 这话五皇子没说出来，但是意思却是分明。 李衍闷笑一声：“好了，这个时候，你好起来才是最要紧的。” 五皇子不吱声。 “他送来，你就吃。毕竟是你二哥。”李衍这次话语里带了一丝强势：“这个事儿上，不许胡闹。” “谁知道他会不会动手脚？我可不敢吃。”五皇子小声嘀咕，满心不情愿。 “你当着他面吃，有问题他如何敢送来？”李衍又好气又好笑，更多还是无奈：“别闹了。” 说完这话，他就起身往外走：“我下午再过来。” “我替殿下送送太子殿下罢？”陆君桐看一眼五皇子。 五皇子下意识一点头，随后就又露出狐疑，不由盯着陆君桐看。 而陆君桐已经跟着李衍往外走。 第57章 出主意 陆君桐在李衍跨出去那一瞬间飞快开口：“太子殿下可否听婢女一言？” 李衍侧头，看一眼陆君桐：“可” 李衍走到走廊，就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长安。 长安就冲着其他人比了个手势，带着其他人都退到了一边。 如此一来，陆君桐和李衍说什么，也就没人听得见。 陆君桐在李衍两步之外站定，而后屈膝行礼：“太子殿下。” “说吧。”李衍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不过这样一笑，就显得和善多了。 陆君桐心里不由又放松几分，本还有些拘谨的心思，此时也都是消散开。深吸一口气，她轻声开口：“虽然不知是何人在背后算计，可是婢女想，或许可用一瓮中捉鳖之策。” 她这么说，李衍唇边的笑容就又深了几分，“瓮中捉鳖？怎么捉？” “对方肯定不想五殿下好起来，或可故意卖个破绽。现在没别的地方能动手脚，只有五殿下的药。”陆君桐轻声的说这话，反而此时更加从容不迫。甚至微微带了点笑意。 “对方不动手也就算了，如果要动手……”陆君桐笑容加深：“那就是请君入瓮了。” “如此是在冒险。”李衍一针见血。 这是拿着五皇子的性命在冒险。 陆君桐当然知道。但是……“宁可冒险一次解决后患，还是治标不治本？婢女想，太子殿下比婢女更明白这个道理。” 李衍听了这话，又轻笑了一声。 李衍声音是极好听的，低沉却不闷，温温润润，像是茶汤清雅。 陆君桐不明就里飞快看一眼李衍。好好的怎么就笑起来了？这样的事情哪里就好笑了？ 还是难不成她做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正在胡乱揣测，就听见李衍含着笑意夸赞一句：“你很聪明。” 陆君桐听见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就忍不住的抿嘴笑了：被夸奖，还是被李衍这样的人夸奖，她心里就好像是被春风抚过。那种舒坦慰贴的欢喜，无法言语。 陆君桐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李衍肯定是没看见的。 可是李衍实际上看得一清二楚。见她笑得跟偷了小鱼干的猫儿一样，也是忍不住的浅笑。 陆君桐好半晌才忍住了笑意，然后正经道：“多谢太子殿下夸奖。” “你打算如何？”李衍声音仍是温润。 陆君桐则是愣了一下：“太子殿下这是——” “既你提出来，那自然是你负责。若可行，便做。”李衍不疾不徐，很理所当然。 陆君桐忍不住问一句：“太子殿下如此信任婢女？” 毕竟，她是刚到了五皇子身边服侍的。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被轻易信任。所以，李衍这样的态度，直教人甚至受宠若惊。 李衍看着陆君桐头上那只蝴蝶簪子，笑容不减：“为何不可？小五信任你，总有他的理由。而且……” 李衍一顿，笑容加深：“你怕死就不会做蠢事。” 李衍说这话的时候，明明语气还是温润，可却让人莫名觉得身上压力一沉，只觉得汗毛都要倒竖。 第58章 结果 不管是出于信任也好，还是怎么的也好。反正这件事情是交给了陆君桐了。 李衍只嘱咐了一句：“不管如何，小五安危最为重要。” 陆君桐当然也知道：“太子殿下放心。” 不管如何，目的是找出想要谋害五皇子的人，而不是拿着五皇子去冒险。 陆君桐再去煎药的时候，就叫了一个小丫头帮自己看着火，自己则是借口有事儿得离开一阵。 她这头匆匆离去，如果对方有心要害五皇子，肯定不会错过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毕竟，错过了这一次，以后就没机会了。 二皇子的药一开始吃，只要五皇子好得快，很快就不用再继续熬药。 到时候，哪里可能还有机会？ 陆君桐一路回了五皇子身边，只觉得心跳都是加快了。 成败，就此一举。 等到药送过来，就知道到底有没有问题了。 陆君桐心神不宁，五皇子怪异看她：“这是怎么了。” 陆君桐看一眼五皇子，是没打算说出来。于是只笑：“在想，二皇子什么时候送药来。” 五皇子笑了一笑：“今儿你和大哥说了什么？” 陆君桐觉得五皇子今儿态度有些古怪，就收回心思，正经反问：“殿下觉得我和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五皇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你是殿下，还是我是殿下？我在问你。” 好好的竟然还发起火来了。 陆君桐一头雾水。最后蹙眉：“殿下这是怎么了？” 五皇子冷哼一声：“之前你怎么说的？” 陆君桐起先还不明白，仔细想了一想才恍然大悟：“殿下原是说这个。” 五皇子冷哼一声。 陆君桐无奈叹一口气：“当初和殿下说的话，如今我还是都记着的。” 她对李衍，绝不会有那样的心思。 五皇子仍是冷哼。看着像是不相信。 陆君桐更加无奈：“我只是提醒了太子殿下两句，毕竟殿下的药……之前一直不对症。总要想办法将人揪出来。” 五皇子将信将疑看陆君桐一眼。 “殿下放心，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以后绝无可能发生在我身上。”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再度诚恳的保证。 “嗯。”五皇子应一声，却还是追问一句：“那你干嘛要背着我跟大哥说？” 陆君桐轻叹一声：“是我的不是，我想着殿下年岁还小，不该接触太多腌臜事情。” 这话也是真心话。而且，拿着五皇子当诱饵，这样的事情，也同样的是叫她无从开口。 还有一点，就是因为五皇子纵然知道，也是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不知道，其实最好。 只是现在看来，这样的事情显然是她没考虑周全。 陆君桐再要解释的时候，外头宫人忽禀告一声：“君桐姐，长安说有事儿找您。” 陆君桐只能将话又咽下去，“我回来再和殿下请罪罢。若是……顺利，青素也就很快能回来了。” 五皇子哼哼一声：“欺负我不能出去么？” 却也没拦。 陆君桐出了屋子，果然就看见长安在外头等着自己。 长安是她问李衍要来的帮手。 第59章 可怕 长安看了陆君桐，还没说话先是颔首一笑。 陆君桐看他这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就直接的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之后，心又高高的悬起：到底是谁？ “走吧，太子殿下要见你。”长安并不废话，直接道明来意。 陆君桐颔首，跟着长安而去。 李衍却在慎刑司。 而且她还看到了另一个人：卫昕。 因为认识，所以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卫昕也看见了陆君桐，虽知道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还是忍不住也看一眼陆君桐。 心头认真的想了一想，陆君桐牵扯进这个事情的可能性。 卫昕如此变化，引得李衍侧头看他一眼。 “赐座。”而后李衍看一眼陆君桐，如此吩咐一句。 长安一愣，虽然照办了却还是有些意外。 李衍似是看透长安和众人心思，又补上一句：“你且看着，回去与小五说。” 众人一下子明白过来：这算是让陆君桐代表了五皇子。 而这件事情，五皇子是其中的主角。 陆君桐勉强坐下，虽然仍是不慌不忙落落大方，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是如何绷紧了背脊，竭力保持着镇定的。 李衍又看卫昕：“人不死，将话问出来，有几分把握？” 此时李衍，虽仍看着好似温润，实则……和平日大不相同。 就连卫昕，也和平日全然不同。 卫昕脸上是凝重和冷漠的，虽是足够尊敬，可是看着更像是一柄利刃，没有感情也没有任何的……温度。 卫昕只微一犹豫，就已经有了答案：“大约七成。” “那就全权交给你。”李衍颔首，看一眼长安。 长安会意，然后吩咐宫人将人带进来。 人一进来的时候，陆君桐就愣了：“妍儿。” 妍儿也是服侍了五皇子三四年的人了。虽然年岁不大，也不过十四，可办事儿稳重，就是性格有些内向。 妍儿在她来之前，刚被提了二等宫女。 妍儿看一眼陆君桐，而后又低下去，任由人推搡着她跪在了中间。 至始至终，妍儿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过。 甚至神情也是平静。 如此，陆君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什么也都……明白了。 陆君桐叹一口气：“你在殿下身边服侍的时候，也很多。” 如此一来，要动手脚，自然也是容易。 妍儿仍不开口。 李衍并不直接问，看一眼卫昕。 卫昕一颔首，随后扫视一眼妍儿。 那眼神，就好比是屠夫要宰杀之前，先仔细看看到底从哪里开始下手一般无二。 这样的眼神，陆君桐甚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卫昕。 卫昕看完了，冷漠吩咐一句：“先绑起来。绑紧，不然一会挣扎开了，到处都是血。不好收拾。” 这样的话，更叫人不寒而栗。 妍儿颤栗了一下，第一次抬头看了一眼卫昕。 卫昕神色冷漠。 妍儿又颤栗了一下。 别说妍儿，就是陆君桐也忍不住蓦然紧张起来。 她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定很可怕。 第60章 酷吏 卫昕用刑之前，还特意先解说了两句：“不想叫太子殿下见了血腥，所以就尽量不见血。第一步，只用竹签剥指甲吧。” 竹签剥指甲，怎么剥？ 陆君桐刚一想这个，就看见卫昕熟稔的从盘中拿处薄薄的竹签，又托起妍儿的手。手指飞快的一动—— 卫昕一动，妍儿就颤一下，面上神色也扭曲。 只是根本叫不出来。 也不是妍儿在忍，而是……嘴被封住，任由她怎么嘶喊，也是憋在喉咙里的沉闷。 卫昕根本无所动，专心致志，一点点的动作，神色再认真不过。 陆君桐是吓得最厉害的。 从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明明没有半点血迹飞溅，可这样的画面看着……只叫人渗得手指头都发凉。 陆君桐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神色不动，一如既往。 陆君桐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心里狂跳得厉害。 似有所觉察，李衍忽然眼波一转，竟是看了她一眼。 陆君桐一下子僵住，瞬间有些不好意思——她被吓成这样，都叫李衍看了个一清二楚…… 李衍似也是觉得她这样好笑，唇畔有一缕笑意稍纵即逝。 陆君桐猛然收回目光，坐在椅子上，好半晌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即便妍儿在一旁闷声嘶喊也是没能再让她关注半点。 而这个期间，卫昕已经是手脚利落的干完了活。 卫昕将薄薄的竹签放下，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指，淡声开口：“这是你的一个指甲。现在，我问你答。如果不答——还有十九个。” 卫昕声音冷得如同冰刃。 陆君桐猛然回过神来，然后就看见了托盘上那一片薄薄的指甲。 指甲上还有血迹。 静静的在那白色的棉布上放着，猛然一看只叫人眉头一跳。 触目惊心。 陆君桐只想起了这么四个字。 然后是恶心。 她慌忙偏开头不敢再看。 妍儿同样也不敢看，卫昕不咸不淡：“让她好好看看。” 就有内侍将妍儿的头按住，强迫她看。 妍儿浑身颤抖，脸色都是惨白。 卫昕示意人将妍儿口中布条扯出，这才问：“说不说？” 妍儿本来没什么神采的眼睛里，慢慢恢复清明。她默默的闭紧了口。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卫昕挑挑眉，沉吟片刻再度提醒一句：“十九个指甲之后，就是剥皮片肉。你要知道，你是人赃俱获，弄死了，谁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慢慢折腾，你会比现在更痛苦。” 妍儿毫无所动。 陆君桐看着妍儿这样，皱了皱眉。 她不明白这是为何。 李衍也是皱眉。 他知道棘手，可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宫女就这样棘手。 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有这样的本事。 卫昕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轻声说一句：“你死了不要紧，或是牵连家人——” 妍儿猛然一颤，霍然盯住了卫昕。 卫昕面对妍儿那种不可置信的神色，以及目呲欲裂的眼光，神色仍然自若：“你谋害的是皇嗣。” 第61章 禽兽 谋害皇嗣，就是诛全族也不算过。 妍儿的面色就更惨白了。 一瞬间，就像是被抽干了浑身血液。 “杀人灭口。斩草除根。”李衍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瞬间击垮了妍儿的坚持。 妍儿摇头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说可以，太子殿下要保证我弟弟安全。” 李衍看她，半晌才道：“可。” “我弟弟也在宫中当差。”妍儿声音发着颤，最后几乎每个字都不连贯：“他在皇后娘娘宫中，给四皇子当伴当。” 这话之后，就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四皇子是许皇后亲生的儿子。 和五皇子年岁相当。都是八岁。 当初也就是相差了一个月而已。 只是，四皇子一直不怎么得宠。 不同于五皇子的万千宠爱，四皇子如果不是许皇后亲生，只怕还不如三皇子体面。 因为文皇帝对四皇子一直就不如何看重。哪怕那是嫡子。 可能是对比的原因，许皇后对五皇子一向也不如何喜欢。态度冷冷淡淡的。 这些事情，众所周知。 唯独陆君桐是不知道的。 所以她一头雾水看卫昕和李衍蹙眉不言。不过虽不知根底，但是多少也有猜测。 “叫什么？”李衍半晌问了这么一句。 妍儿的声音仍然在发颤：“换做阿满。去岁刚进宫的。旁人不知道我们是姐弟……” 陆君桐看着妍儿那样子，忽然反应过来：既然进了宫，那么说明……他弟弟是内侍？受过宫刑？ 一时之间，她心里说不出来复杂。 妍儿话都没说完，眼泪就止不住落：“婢女真的不是有意要谋害殿下的，只是……给我药的人说，这个不会伤了殿下的性命的。” “所以你就同意了？好处呢？”李衍再问，语气虽平静，可是陆君桐却分明的感觉李衍已经是震怒。 妍儿不敢看李衍一眼：“好处就是，送我弟弟出宫去——” 李衍淡淡说一句：“这么说来，你弟弟去了坤宁宫，是偶然？” 妍儿犹豫一下，摇头：“不知道。” “那谁给你的药？”李衍再问。 妍儿仍然摇头：“不知道。” 卫昕出声：“撒谎。” “如若没有确定对方身份，你如何敢要东西？又如何能确定对方会实践承诺？”卫昕缓缓分析，语气冷酷：“既是如此，那或许该将阿满也叫过来，让他看着我动刑？” 卫昕的这话，直接就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他。 妍儿瞪着眼睛，好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是禽兽吗？阿满只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 看着妍儿这样，陆君桐忽然也不知怎么了，一下子就忍不住出声：“那五皇子呢？难道五皇子就不是个孩子了？” “殿下对你不薄。”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火气压下去：“你说卫昕是禽兽，你呢？背主忘义且不提，为了一己私利，就谋害一个孩子，你又觉得自己是什么？” 她是真恼。凭什么妍儿这个时候还能做出这样的神态来？ 第62章 回报 还有就是，妍儿这样怒斥卫昕，她心里有些替卫昕不平。 卫昕手段虽酷烈，可是那些事儿本来就是他自身职责，他又有什么选择？ 送到这里受刑之人，何人不是有过错？又如何能怪卫昕？ 陆君桐如此大义凛然一番话，卫昕侧头看她，李衍也是看她。 卫昕神色变了一变幻，最终还是恢复平静，不过看上去，却也不难看出他唇角微微上勾了几许。 而李衍则是出了声：“这话说得极好。”唇角同样带笑。旋即看卫昕：“去吧，将那孩子也带过来。这个事儿，务必闹清楚了。” 事关重大，不闹明白了，如何是好？ 陆君桐侧头看一眼李衍，心头微微一动，犹豫几番还是忍不住出声：“此事儿事关重大，是否应该请圣上过来？” 这样一来，不管牵扯出了谁，她也好，李衍也好，五皇子也好，都是不必担心将自己牵连进去。 毕竟，这个事儿如今看来，是小不了的。 她这么一句提醒，就让李衍又侧头看她一眼。而后微微一笑，竟是轻轻颔首：“也可。” 李衍如此轻易采纳意见，陆君桐还惊诧了片刻。随后心底就是一点小小雀跃。 毕竟，她还是担心李衍觉得她多事儿的。 她有心报答李衍当时对她的相助，所以才多此一言。纵然李衍其实已经不记得她。 此时如此，她总算觉得自己帮到了李衍几分。 李衍着长安去禀告。想了想又吩咐一句：“就说，此事儿可能牵扯到了母后，故而还请父皇过来。而且，又是关系到了小五性命。” 李衍还是故意将实情说得严重了几分的。 陆君桐心道，文皇帝要过来，她是断不敢再坐着了。想了想，又朝着李衍行礼问：“那兰妃娘娘那头，是通知还是不通知？” “事情尚未清楚，你看着听着，有了结果回去禀告就成。”李衍和气说完，又看一眼陆君桐，“今日之事，也亏你无心之举，就不追究你看管不严的罪过了。” 顿了顿，忽然又改口：“罢，你回去服侍小五吧。小五身边不能离了人。” 陆君桐闻言就是一愣，虽心头疑惑不解，也只得起身准备告退。 只是还没退出去，外头忽就听见内侍的禀告：“二皇子殿下来了。” 李衍甚至也还未说许了二皇子进来，二皇子李扩就已经大步流星跨了进来。 这下陆君桐立在门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随着众人一起行礼。 二皇子李扩比李衍小了快三岁，容貌同样也是俊美。只是气质却是大相径庭。 二人一般高，只是李扩瘦许多，连带着面上也看着过于干瘦，人也显得不那么的叫人瞧着如沐春风。又是个狭长的单眼皮，只让人觉得太精明。 李扩一进来就笑：“大哥。” 李衍微颔首：“二弟来了，坐罢。” 李扩就笑着坐了，末了又朗声笑：“听闻大哥在调查小五的事儿，我心中挂心，也就过来一看，大哥不会嫌我多事儿吧？” 第63章 反感 李扩这样笑问，李衍自然只能说：“怎会？” 陆君桐对李扩的印象，却不怎么好了。 若说李扩长相看着叫人虽不喜，但是也不至于反感。可是这样的做派，却真的叫她一下就生出了厌恶之感。 而且细细往里头想，更是有一件事情颇有些意思：要知道，今日的事情，她虽然和李衍商议过，可肯定是没有走露消息的。 李衍应该也不会到处去说。 所以，李扩是从何处知晓这件事情的？ 陆君桐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神色自若，仿佛根本没什么不舒服或是猜疑。 可她莫名却觉得李衍心里，应该也想到了。 李扩此时又看了一圈，先是看了一眼妍儿，最后目光却落在陆君桐身上。 陆君桐甚至都能感觉到李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的打量。 最后她就听见李扩笑问了一句：“这是谁？以前竟从未见过？是大哥身边的？” 李衍淡淡回一句，语气虽温和，可实则也是冷了一些些：“是小五身边的。” 李衍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不甚在意，李扩非但没有就此作罢，还笑道：“哦？那我得好好看。你过来。” 李扩语气甚随意，好似在喊那阿猫阿狗一样。 这样的态度，只叫人心中反感。 陆君桐几乎是心中一下就生出抵触。可偏生又反抗不得，最终还是只能走上前去：“婢女给二殿下请安。” 李扩又将陆君桐打量一番：“瞧着竟不像是普通宫女。” 陆君桐心头狂跳，一刹那下意识的想看李衍，最后生生忍住，干巴巴赔笑：“二殿下说笑了。婢女只是个普通宫女罢了。” “是近日到了小五身边服侍的？以前却从未见过。”李扩轻笑，好似真和气，也好似真只是关心五皇子。 李扩如此问，陆君桐也就一样样答：“婢女是五殿下病了之后调过去的。婢女得过痘疹，所以才得了这样的殊荣。” 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自然没有必要细细对着谁都解释。这样的理由，合情合理。 李扩颔首：“原来如此。” 好歹没多问了。 陆君桐微微松一口气。心中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斗胆开口：“若是殿下没有别的事儿要吩咐，且容婢女先行告退。” 李扩看陆君桐，好似忽想起来：“你怎么不在小五身边服侍，这会子在这里？是和这个事儿有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李扩看的却是李衍。 李衍也不解释，只仿佛在沉吟什么事儿，半点没觉察身边这些情况。 陆君桐就只能自己出声解释：“太子殿下叫婢女过来问话，因为今日的事儿，也是因婢女一时疏忽才让人钻了空子。方才太子殿下已训斥过了。” 陆君桐说得诚诚恳恳的，好似果真在反省。 李扩又是一声笑，笑得很是爽朗：“大哥最疼小五，怪不得训斥你。不过你疏忽了什么？怎的让大哥如此在意？” 李扩这样，竟好似没完没了了。 陆君桐只觉得心头蓦然烦躁，对李扩的反感更甚几分。 第64章 侮辱 陆君桐只能细细解释：“婢女替殿下熬药时候，走开了一会儿，以至于竟是给了旁人算计的机会。” 李扩讶然一惊，甚至霍然站起身来：“熬药？难不成竟是有人投毒？” 李扩这反应，真是夸张。 以至于陆君桐被吓了一跳，甚至往后悄悄退了一步。 李扩这样，好似真多关心五皇子。 可是……陆君桐是不信的。 李衍扫了李扩一眼：“二弟淡定些。” 语气温温润润，却偏又能恰到好处的将李扩的气势压下去。 一刹那，就好似李扩只是个不稳重的孩子。无端端的就让人觉得李扩这样，只是不稳重。 李扩顿了一下，而后摸了摸鼻子尖儿，露出一丝讪笑：“又让大哥看笑话了。” 可是谁都看得出来，经过这么一个细节之后，李扩的心情，再不似刚才过来时候那样。 陆君桐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再说要告退的话。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不死心。 卫昕此时则是开口：“此处到底是刑室，不如太子殿下和二殿下且先挪步？也好叫人泡茶上来——” 李扩斜睨卫昕一眼：“慎刑司的茶水，不会也带着血腥味吧？” 李扩的语气十足十的嫌弃，虽是调侃语气，可调侃之后掩藏的讥诮，怎么也遮盖不住。 卫昕好似根本没听出来，反而刻板认真解释一句：“二殿下放心，慎刑司泡茶的水，也是宫中专门送过来的，茶叶也是，绝无可能沾上血腥味的。” 陆君桐看一眼卫昕，总觉得这样平静之后，卫昕的心里，却未必那样平静。 如果她是卫昕，大概会因为那样的话不痛快吧？ 李衍皱了皱眉，站起身来：“也好，这样血腥场景，还是不要污了父皇眼睛才好。” 只是不巧，李衍宫起身，就听外头高唱：“圣上驾到——” 在要换地方，似乎已经来不及。众人只能迎驾。 文皇帝阴沉着脸跨进来的时候，陆君桐只觉得屋里的气氛一下子都好似低沉了几分。 蓦然就觉得肩上一沉，而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了。 李衍气势若是芳草兰香又不失贵气，是内敛的压迫，是让人心甘情愿臣服的气势，那么文皇帝的气势，就更像是一坐带着无限压迫的大山，临头压下，叫人只觉得仿佛要被碾碎成尘泥。 文皇帝进屋之后，直接坐在了之前李衍坐的主位上。 李衍和李扩两兄弟谁也不敢贸然坐下，一人一边的站在了文皇帝旁边。 文皇帝看了一眼二人，“杵着作甚？” 李扩干笑一声，故意逗趣：“父皇不曾发话，儿臣如何敢坐？” 李衍则是平和：“谢父皇赐座。” 文皇帝看一眼李扩，没说话，不过似乎气氛也缓和了一点。 文皇帝看一眼卫昕。 卫昕上前：“小的卫昕。是慎刑司的掌刑官。” 文皇帝颔首：“问出什么了？” 掌刑官，主要就是负责动手施刑。 卫昕头也不抬，毕恭毕敬答话：“问出东西不多，尚且不曾印证真假，不过因牵扯到了乾坤宫中宫人，所以——” 第65章 凌迟 “说细节。”文皇帝只如此说三个字。 语气……威严低沉，听不出喜怒。 卫昕将之前妍儿交代的东西一一道来，一句不多，一句不少，半点语气不添，半点语气不减。 等到说完妍儿的交代的话，文皇帝眯了眯眼睛，屋内气氛就又瞬间低下去。 卫昕仿若一无所知，继续又将之前他的猜测和分析说一遍。 期间二皇子李扩一直看着卫昕，也不知心头想什么。 李衍则是平静，同样看不出心头想什么。 最煎熬的还是陆君桐这样的普通宫人。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吸气也是小心翼翼。 文皇帝的面上，此时已经平静许多。虽然仍是威严阴沉，可到底没有发怒的迹象。 文皇帝沉吟了片刻，就看一眼卫昕：“问出实话，是慎刑司的事儿。” 卫昕瞬间领悟，恭敬应了：“遵旨。” 卫昕也没立刻继续用刑，而是等到阿满被带过来了之后，这才又朝着文皇帝一拱手。 阿满今年也才九岁，长得清秀，就是身量有些瘦小，看着跟七八岁似的。 阿满的一双眼睛特别灵动。进来纵然气氛如此，他还是颤颤巍巍的跪下行礼问安。 陆君桐看着，只觉得不忍心，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这样讨人喜欢的孩子即将经历的东西…… 即便是面对孩子，卫昕也是那副亘古不变的冷酷样子：“阿满？” “小的在。”阿满战战兢兢的，吓得不轻。 “认识她么？”卫昕指了指地上依旧是被绑着的妍儿。 阿满看一眼，又飞快挪开目光：“不认识。” “果真不认识？”卫昕神色不动，一本正经说胡话：“既她撒谎，那就拖出去乱棍打死罢。” 阿满一哆嗦，几乎立刻惊呆：“打死？” “嗯。谋害皇子，又胡言乱语，只能乱棍打死了。”卫昕说完这话，就直接让人去抬妍儿。 阿满这下真信了。几乎是扑了上去拖住妍儿，“公公放过我姐姐吧。” 卫昕见状，就慢慢问：“她是你姐姐？” 阿满点头：“是我亲姐姐。” 卫昕又问了两个问题，确认了阿满的确和妍儿认识，就才将妍儿口中布团抽出，看着妍儿缓缓道：“你可想清楚了，是我逼着你说，还是你自己说？” 说完这话，又看一眼阿满。 那其中的威胁意思，再明显不过。 陆君桐在一旁看着，忽然忍不住想：卫昕是不是到底还是不愿意当着阿满的面儿折磨妍儿？ 不然，为何即便文皇帝三人坐在上面，他仍如此不肯直接动手？ 这样的念头盘桓了几圈，怎么也再压不下去。 而妍儿则是深吸一口气，看了阿满半晌，最后才地垂下头去：“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元宝太监给我的药粉。” 元宝太监是许皇后身边的红人。 妍儿这话一说完，屋里就是死寂一片。 文皇帝良久发出一声冷笑：“元宝太监给的？你可想好了，胡乱攀扯，朕就将你弟弟当着你的面凌迟！” 凌迟。 第66章 招供 凌迟，这样的刑罚，即便是没有见过，也是听人说过的。 若说世界上有最残忍的刑罚，那么必然是凌迟。 三千三百六十七刀下来，酷烈又血腥。 听见这两个字，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噤。 妍儿几乎要崩溃。眼泪簌簌落下来，即便不能跪，还是拼命做了磕头的姿势：“圣上放过阿满吧，阿满是无辜的。婢女也没有撒谎，的的确确是元宝太监！” 看着妍儿这样，陆君桐心里觉得，妍儿是真不像在撒谎的。 她看一眼卫昕，心想：也不知卫昕相信不相信？ 文皇帝也没开口。他不开口，李衍和李扩也是谁都没开口。 卫昕是最先开口的：“圣上，不知是否要请元宝来问话？” 文皇帝应：“可。”也不等卫昕叫人去，直接就叫自己身边的六安太监亲自跑一趟：“六安，你去。” 六安太监诺，亲自而去。 卫昕看一眼一直瑟瑟发抖又不敢哭出来的阿满，忽出声：“启禀圣上，刑已毕，小的将罪婢带下去罢？” 文皇帝“嗯”一声，而后又道：“先关着，再无用处时，杖毙示众。” 一句杖毙，就彻底要了妍儿的性命。 虽说妍儿是咎由自取，可是真听见这两个字，陆君桐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阿满。 这孩子……以后怎么办？ 妍儿还好，反应最大的是阿满。 阿满惊悸片刻，就要哭出声来。看那样子是要求情。 卫昕就是这个时候淡然从容上前，一把捂住了阿满的口，另一只手捂住了妍儿的口。将二人都拖下去。 卫昕自如，就是姿态仍是从容不迫的。好似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妥。 好似如此，只是不想让他们惊叫哭喊扰了圣驾。 可陆君桐这么看着，却只觉得卫昕的目的不是这个。 卫昕是在救阿满。 如此文皇帝至少没有注意到阿满，也没有要了阿满的性命不是么？ 卫昕将人拖下去之后，就再没进来。想想也是，好似没有他什么事儿了。 卫昕一走，陆君桐就觉得自己杵在这里，更是有些不自在。 再这么下去，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那就是真的惹火烧身了。 这样的念头一下子冒出来，她忽又想起了之前李衍让她先退下去的话。 李衍是不是也是想到了这个呢？ 陆君桐偷偷的看了一眼李衍，心中忍不住反复思量这个事情。 李衍却是一直坐在那儿，面容沉静温和，一动不动的样子，恍惚倒是让陆君桐想起了昔日家中收藏的一尊仙人玉雕。 那仙人也是闲适的靠坐在一老树上，神色恬淡，只看一眼就让人想起了云渺天高来。 她猜不透李衍的心思。一面觉得或许自己猜的是对的，一面又止不住的觉得只是巧合罢了。 文皇帝忽插嘴问一句：“小五情况如何了？” 这话问的是李衍。 李衍就浅笑回答：“已经有所好转，为了能去秋狩，喝药十分乖巧。” 文皇帝就露出笑意来——这样的笑意，对文皇帝的迫人气势来说，简直就像是世所罕见的对比。哪怕只有一丝丝。 第67章 提起 这样的变化，让人一下子就明白，文皇帝是真的十分疼爱五皇子。 想想也是，李护。 护什么呢？ 自然是文皇帝想护着这个儿子了。 这本身就已是偏爱。 陆君桐如此想着，又听文皇帝道：“那便好。秋狩推迟十日，等他多养养吧。” 语气竟十分的怜惜：“他这次也是受了大罪。” “是。所以他要什么，儿臣都允了。他要了个宫女留在身边服侍。”李衍笑笑，仿佛是回文皇帝话，又仿佛是觉得有趣儿，特意拿出来说一说：“也不知忽然怎么倔起来，非要那宫人。” “许是有什么长处入了小五的青眼吧。”二皇子李扩笑插一句，指着陆君桐说：“不会就是这个吧？” 李衍“嗯”一声算是回答，又笑：“小五喜欢吃龙须酥，儿臣着人去买了。一会儿以父皇名义送过去，他必高兴。” 文皇帝笑应：“甚好。”顿了顿，又看一眼陆君桐：“走上前来，朕瞧瞧。” 陆君桐无奈上前，心头不明白为何李衍会忽然提起自己。 文皇帝扫一眼，“抬起头来。” 陆君桐照做。 文皇帝看了一回，也算满意——陆君桐这样的气度长相，别说宫女里出类拔萃，就是女官里也同样是鹤立鸡群。 “小五眼光甚好。”最后，文皇帝如此夸一句。 夸的是五皇子李护，也顺带夸了一句陆君桐。 “瞧着书卷气甚浓，读过书？”文皇帝此时做派，俨然就是个慈父。 陆君桐不愿提起父兄，就只道：“回圣上话，从前在家中认过字读过书，不过读的不多。” “进退有度，可。留在小五身边，好好服侍。”文皇帝颔首：“小五做功课最是不认真，你若哄着他好好做功课，朕自有赏赐。” 文皇帝如此说，陆君桐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忙谢恩：“婢女遵旨。” 如此一来，她再继续留在五皇子身边，也就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毕竟，文皇帝都是许了此事儿。谁还能说什么？ 陆君桐想了一想，觉得到底不好多留，就斗胆开口：“启禀圣上，若是圣上没有吩咐，婢女便先行退下，殿下身边如今服侍的人少——” 文皇帝一听这话，就摆手：“去罢。” 陆君桐听见这话，心头的石头彻底挪开，忙告退出去。 只退出去的时候，又不着痕迹的看一眼李衍。 李衍仍是那副温润的样子，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是她心里明白，方才李衍也是帮了他的。 如果不是李衍那么一句话，文皇帝也不会过问这样的事情。 至于李衍是有心还是无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陆君桐退出去后，还没想明白李衍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就听卫昕叫道：“君桐。” 她猛然惊醒过来，侧头看去，就见卫昕站在那看着她。那样子，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她忙走过去，“今日多谢你了。” 她指的是二皇子李扩那时候的事情。 卫昕浅浅浮起一个笑来：“只可惜竟是没帮上你的忙。” 第68章 感激 陆君桐抿唇笑：“不管帮上没帮上，你有这个心意，我心中就是感激。” 顿了顿，她又叹了一口气：“阿满咬伤你了不曾？严重不严重？” 卫昕听见她这样一说，下意识的就将自己的手掌往背后藏了藏。 陆君桐看见了他这样的小动作，就知道他肯定伤得不轻了，当即就道：“伸手我看看。” 陆君桐这样一说，卫昕本来还想藏，可是一抬头看她笑的样子，就鬼使神差的听了她的话，将手掌伸出来了。 不过也只是给她看了一眼，很快就将手掌又合上了。 卫昕的手掌上，赫然有一排牙印。 即便是只看一眼，陆君桐还是倒吸一口气：“这样严重？” 那肉都破了，牙印翻卷着，血粼粼的。看着就叫人心惊。 卫昕自己反而是不怎么在意：“无妨，上了药几日也就好了。” 陆君桐皱眉提醒一句：“伤在手掌上，你这几日就不要沾水了，最好也用布包扎一下。” 卫昕看她这样，低头浅浅一笑：“嗯。” 语气都是柔和了许多。 “你这样好心，他却不感激你，你心里……会不会难过？”陆君桐轻叹问了这么一句。 卫昕一愣，看陆君桐蹙眉问：“难道这样明显？我竟是不知。” 陆君桐摇头：“我猜的。你不是坏人。” 卫昕哑然，随后失笑：“这倒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 顿了顿，又说起正事：“今日此事过后，尽量别再出来。尤其是……避着二皇子。” 陆君桐闻声诧异看卫昕，却没细细追问。 不管如何，卫昕这样郑重其事的提醒她，肯定是有理由的。 在宫里，有些话还是不问得好。 陆君桐应一声，又朝着卫昕一拜：“多谢你。” 卫昕笑笑：“回去吧。慎刑司这样的地方，以后少来为妙。血腥味太重。” 卫昕虽是笑着说这话的，可陆君桐看着，却总觉得他大概还是在意二皇子李扩说的话的。 当下她摇头：“来受罚当然不愿意，若来寻朋友，却不一样。至于血腥味——难不成你们用血泡茶？哪里来那么多血？不过是量刑的地方，到说得像是杀人一样。” 陆君桐灿然笑着说这话，说完了之后也不敢再多留，告辞匆匆回去。 卫昕看着陆君桐走远了，直至看不见人了，这才转头回去上药。 陆君桐刚走没多远，六安太监就面色凝重回来了。 六安太监是一个人回来的。 见了这样的情景，文皇帝的面色瞬间阴沉，语气也是冰寒：“怎么？” 六安太监轻叹了一声，低声回道：“启禀圣上，那元宝太监……自尽了。” 文皇帝眯了眯眼睛：“自尽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后脚的功夫。”六安太监声音仍是轻和：“老奴刚到，元宝也才咽气不过一刻钟。尸身都还暖着呢。” 文皇帝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这事儿倒是有趣了。” 李衍此时也缓缓开口：“忽然死了人，之前还又带走一个，此时母后那可还好？” 第69章 许皇后 出了这样的事情，许皇后的心情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文皇帝的盛怒就因了李衍这样一句话微微一顿，再想发怒就发不出来了。 文皇帝侧头瞪了一眼李衍。 李衍微微垂眸，眉头紧蹙带着几许担忧：“母后身子本来近几年就不大好，这样的事情……” 想到许皇后也是为了生四皇子李抚身子才坏了，文皇帝就更发不出火了。 二皇子李扩眸光一深，而后看一眼李衍，缓缓开口：“可是这样的事情……总不可能就这么就此作罢。到底皇后娘娘是无辜的，还是牵连其中，总要弄个水落石出。” 如此一来，太子李衍和二皇子李扩之间的立场，就好似分明了。 文皇帝看着自己两个儿子，又想许皇后，一时间反而有些犹豫。 六安太监也不急躁，躬身候着文皇帝的吩咐。 屋中静谧不闻呼吸声，所有人都在等着文皇帝的最后决定。 不过没等到文皇帝做出决定，许皇后自己就过来了。 听闻许皇后自己过来，文皇帝那一瞬间反倒是有些松了一口气。 李衍则是起身迎上去。 李扩只站起来做恭敬状。 许皇后今年三十二，容貌上添了一些细小皱纹，却并不妨碍她容貌温柔端庄，婉约生姿。 许皇后的眉眼恍惚是和李衍有几分相似的。 只因许皇后其实算李衍的亲姨妈的缘故。许皇后是李衍生母的亲妹妹。李衍生母孝端皇后去后，许皇后才又进宫当的皇后。 只是许皇后完全是比不上孝端皇后的风采的，不论是气势还是手段，还是容貌，都是比不上。 孝端皇后是天上月，无人能敌其清辉，而许皇后……只是月下之花。 所以，许皇后在文皇帝心里，也是…… 李衍扶着许皇后坐下，自己这才又坐了。 许皇后刚一坐定，就温柔问起了元宝太监的的事情：“之前太子着人将咕咕身边人带走，臣妾心头就纳闷。如今六安太监又过来，接着元宝太监就这么去了。臣妾心里着实纳闷，按捺不住就过来看看。还望圣上不要怪罪臣妾。” 许皇后说话温温柔柔的，文皇帝也不好继续太过威严，语气好歹柔和几分：“出了些事儿，叫他们过来问话。此事儿牵扯到了坤宁宫，正要差人过去叫你来。” “不知是什么事儿？”许皇后追问。 文皇帝顿了一顿，看一眼李衍。 李衍就接话：“是小五的事情。小五的痘疹得来蹊跷，药又出了问题。偏做手脚的人，供出了元宝太监。” 李衍这话立刻叫许皇后惊起：“难道圣上怀疑是臣妾着人做的？” 这话……叫人不好答。 文皇帝看着许皇后惊愕的样子，半晌没开口。 在文皇帝默认情况下，二皇子李扩就出声了：“倒不是我们怀疑皇后娘娘您，而是证据……皇后娘娘若有法子证明自己清白，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扩这话……让许皇后一下面上就添了薄怒：“二皇子这话可真有意思。证明本宫清白？本宫倒是问问，那证据是直接说了是本宫指使的？” 第70章 疲倦 许皇后这样一问，李扩立刻摇头：“并不曾，只是皇后娘娘到底难以洗清干系。所以儿臣才出此言。” 许皇后不理李扩，只看住文皇帝，也不说话，意思却明显。 文皇帝只觉头疼。 现在这样的情况，就有些死无对证的意思了。 但是文皇帝心里，多少还是对许皇后有信任的。 文皇帝良久不言，许皇后也不曾逼迫，反而出声退让：“既是如此，那从今日起，臣妾交出掌宫大权，闭门不出。等到查清真相吧。” 说完这话，许皇后叹息一声，起身果真告退。 文皇帝蹙眉，看着许皇后柔弱失望的样子，也是不由愧疚：“此事儿，朕会着人查，掌宫的事儿，暂且交给贵妃——” “交给淑妃和德妃吧。”许皇后打断文皇帝：“贵妃不熟悉宫务。” 文皇帝也允了。 李扩眯了眯眼睛。 诚贵妃是李扩的生母。 李衍出声：“儿臣送母后回去罢。” 文皇帝却留下了李衍：“这件事情，你来查。” 也算是护着许皇后了。 李扩的笑容就又收敛一分。随后又重新扬起来：“这事儿难办，大哥又要辛苦了。” 说完这话，就随着文皇帝去了。 李衍神色不变：“父皇放心，儿臣定当竭力。” 文皇帝等人走后，李衍又将卫昕叫了过来：“你再将那宫女审问一遍。内侍也再问问，确定他们关系。不可疏漏。” 李衍此时神色也不再是那样温润，深深透出一股倦来：“此事儿事关重大，谨慎些罢。” 卫昕平静应下。 而这头，陆君桐回了兰妃宫里，想了想还是先去求见兰妃。 只是兰妃头疼正在午睡，所以竟不得见。 陆君桐只能先回去。 五皇子还睁着眼睛等着呢，本来喝了药就该睡下的。结果……竟是强撑住了。 看一眼五皇子那样子，陆君桐就知道五皇子是在想什么。 当下轻叹一声，自发自觉的将事情说了：“有问题的是妍儿，此事儿又牵扯出了皇后娘娘那头，所以可能一时半会没结果了。” 顿了顿，又说一句：“青素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 五皇子却并没有欢喜的神色，反而沉声吩咐一句：“不许跟母妃说。” 陆君桐只能应了。 晚上李衍又过来了一趟。 那时五皇子已经睡下，李衍看了一眼，轻叹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要走。 陆君桐立在旁边看着，只觉自己从李衍身上看到了倦怠之色。 只是……她就算有心想帮，却也是无可奈何。 青素的确是第二日就回来了。 见着李衍的时候，眼里就有水光，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又神色复杂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被青素这么看一眼，心里反而是发毛。 五皇子让青素起来，问过没吃苦之后，就放下心。 从屋里出来，青素看一眼陆君桐，忽飞快说一句：“谢谢。”声音低不可闻。 陆君桐不明就里，也没听清：“啊？” “没什么，以后多看多学，虽你过了明路，可还差得远。”青素却不打算再说一遍，只凶巴巴的这样训斥一句。 第71章 无耻 面对训斥，陆君桐也没反驳：“是。” 只是接下来，她却明显感觉到，青素对她的态度，明显是有些不一样了。 第二日二皇子李扩过来了一趟。 是为了送药。 昨儿虽着人将药送来了，可他人没亲自过来耽误了。今日特意再过来。 陆君桐本还想着卫昕那话，想回避开的。谁知青素比她还快：“你守着，我去熬药。” 那样子，分明就是要避开的意思。 陆君桐愕然片刻，最后就只能无奈摇头。 心又忍不住想：到底李扩是有多不讨人喜欢？ 很快，陆君桐也就知道了李扩到底多叫人讨厌了。 李扩一进来就看见了陆君桐。 而后才看向了五皇子。 “二哥。”五皇子叫了一声，但是语气远远没有对着李衍的时候那样亲热。 李扩则是不大在意，自己坐在了五皇子身边，笑笑：“看来是真见效了。昨儿父皇还说起秋狩的事情要等着你呢。” 五皇子客气笑：“多谢二哥关心。” “我着人在宫外收集了不少小玩意儿，给你打发时间。”二皇子好似看不见五皇子的客套，自顾自的语气亲昵。 陆君桐在一旁杵着，心头就猜：东西送过来，估摸着很快就要被丢出去了。 李扩又和五皇子说了几句话，而后忽然就这么问了一句：“这宫女瞧着甚眼熟，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 五皇子重复一遍：“眼熟？” 陆君桐心里则是咯噔了一声。 事实上，她是真在宫外见过一面二皇子李扩的。 那时候，她十岁。她跟着父兄去旁人家中做客，那时候，因没女眷带着她，所以用过了饭，她大哥陆明朔就接了她准备家去。 路上遇到的李扩。 她当时低着头只乖巧请安一句，并不曾多言。倒是李扩拦着他们，和她大哥说了许多。 当时说了什么她不大记得了，只记得大哥有些愠怒，回去之后，更是不痛快了好一阵。 那时记忆已经模糊，昨儿晚上反复思量卫昕这话的时候，才又想起了这么一件事情来。 却还没想到，李扩竟然有印象。 陆君桐此时不说话也不合适，所以就只能开口：“婢女何曾有那样的福气，二殿下想必是认错人了。” 李扩盯着陆君桐，也不知心头想什么。看了一阵后，五皇子忍不住发火起来：“二哥看我宫女做什么？” 李扩这才收回目光，然后轻笑一声。 陆君桐心里就忽然“咯噔”了一声，只觉得有些大事儿不妙。 总觉得，李扩是说不出来什么好话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李扩还真的是开了口：“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和小五你商量。” 五皇子却不愿意：“我还小呢，恐怕帮不上二哥的忙吧。” 五皇子一脸警惕。 李扩笑容不减：“这个事儿，还真能只你答应才行。毕竟，她是你的人。” 这话一出口，李扩的意思就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陆君桐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一瞬间几乎连理智都是被淹没。 一句“无耻”几乎就要这么冲口而出。 第72章 动摇 一句“无耻”几乎就要这么冲口而出。 最后好歹是强行忍住了。不过陆君桐的指甲都是掐进了手心里去。 她想，如果李扩真敢说出那一句话的话，她……是宁死也不从的。 李扩也没辜负她的猜测，果然也是说了出口：“我想用人将你这个宫女换过去。或是你不要人，要什么东西也都是可以的。” 李扩的神情很诚恳，笑容也很灿烂。 可是眼底的那些隐藏的东西，那一瞬间几乎要让陆君桐呕吐出来。 寒气从脚下蓦然升起，她连汗毛都是倒竖。 李扩要她过去，是为了什么，她当然心里很明白。 李扩不是五皇子这样的小孩儿。 五皇子也是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怒目瞪着李扩：“二哥这是在算计我身边的人？二哥想做什么？” 李扩似觉得五皇子这样反应有趣，一下子就忍不住的笑出声来。然后拍了拍手掌：“小五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五皇子轻哼：“二哥还是快走吧。” 一点不给李扩脸面。 陆君桐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想，幸好自己跟着的是五皇子。 李扩收敛笑容，轻叹一声：“小五你误会了。我要人，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单纯想着，她和我一个朋友很相似，我那朋友遭遇了变故人不在了。我见着她，就像是见了我那朋友——许这样的要求唐突了，但是我是真心的。或是这样移情不好，只是我一片心意……” 五皇子只当李扩找借口，并不相信。 可是陆君桐心里却明白，李扩说的是真的。她和她大哥陆明朔，是长得很像的。 李扩口中的人，分明就是陆明朔！ 难道李扩和陆明朔果真是有交情？ 陆君桐心头忽然就迷惑了。 她看着李扩，心里一片恍惚，不知该如何认知。 若李扩说的是真的…… “不给。”五皇子不乐意的直接拒绝。语气态度都是坚决，丝毫不容许半点商量。 李扩皱眉。 而陆君桐也是蓦然惊醒过来：不管是不是真心，是不是真的有交情，她也绝不可能跟着李扩。 而后她又暗自懊恼：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因为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话，就被扰乱了心思，动摇了意志？ 她用力掐了掐掌心，只用那疼痛来刺激自己清明。 李扩锲而不舍再开了条件：“我宫里宫人，不管是谁小五你都可以挑走。或是拿之前我得的千里马驹跟你换？再加上那一张海蛟皮的七宝弓？” 这些东西，听着都远超过了一个宫女的价值。 而且，李扩既拿这个来换，肯定这两样东西都是五皇子一直垂涎的。 陆君桐蹙眉看五皇子——她还真有些怕了。 五皇子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李扩真这样锲而不舍，后果还真难说。 “不换。”五皇子气鼓鼓的跳起来，直接就拽着陆君桐往里屋去了。末了又自己将门狠狠关上了。 如此一来，李扩只能无奈先回去。 这件事情，算是暂且告一段落。 陆君桐本心里头还复杂恼怒又害怕着，一侧头看着五皇子气鼓鼓的样子，登时又忍不住笑：“不给就是了，他难道还能动手抢？你别给自己气坏了。” 第73章 反击 五皇子冷哼：“欺人太甚。” 陆君桐怕他真气坏了自己，就故意逗他：“殿下可真厉害，连欺人太甚都会用了。” 五皇子这下更着急了，气得跺脚：“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无端端招惹他，我哪里会生气？” 陆君桐愕然片刻，只无奈：“既是这样，那不如殿下就将我送人算了。” 这话是气话——一说出口，她自己也觉得好笑。 好好的，怎么的还因为一句话，就和五皇子因为这个事情动了火气了？脾气还上来了？ 且不说自己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子置气斗嘴不合适，就身份上，她也没有生气的理由和立场不是？ 五皇子被陆君桐这样一激，跺着脚气得喊：“你以为不是我答应了要护着你——” 话还没说完，五皇子忽然伸手一把捂住了自己嘴。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之后，又气哼哼的悻悻：“算了，懒得和你说。你不许出门，不许离了我身边了。” 说完这话，也不理会陆君桐了，自顾自的上了床，然后直挺挺躺着自己生气去了。 陆君桐被五皇子逗得更加是气不起来了。 五皇子虽然跟她发火，可到底也是向着她的。 至于五皇子那一番话，她是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的。只当五皇子是害怕说出要不是之前答应留着她就真送人这话她难过，才忽然闭了嘴，然后转了话题自己生闷气。 五皇子这样贴心的孩子，陆君桐心想：很难不喜欢。她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她能有这么一个弟弟，她一定将他疼到骨子里去。 二皇子李扩走后，青素也就回来了。 五皇子闹脾气，她们也随他去。 陆君桐想着青素之前反应，就悄悄问她：“怎么，瞧着你对二殿下避之不及的样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如果青素对她还是从前的态度，她也不会开这个口。 青素看她一眼：“二殿下如今还没娶正妻呢，不过身边服侍的人，已经有五六个了。其中有一个，就是三皇子身边要过去的宫女。” 陆君桐简直是惊住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反正，离他远些就对了。殿下也和他不亲近。”青素摆摆手，接着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陆君桐蹙眉，最后不由得再度疑惑：那么大哥和二皇子之前，果然有交情么？ 大哥为什么会和这样不讨人喜欢的人打交道呢？ 陆君桐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五皇子吃饭吃了两口，忽然一推筷子：“不吃了。气死了。” 陆君桐无奈：“还恼呢？” “气得胸口疼！还不能报复回去！”五皇子悻悻踢了一脚桌子腿儿：“气死了气死了。” “那能怎么的，还是得吃饭。”陆君桐无奈劝。 “不行，你得与我想个法子，我咽不下这个口气！想不出来，我就不吃饭了！”五皇子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忽就耍横起来。 陆君桐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气得发笑：“殿下这不是为难人么——” 五皇子轻哼一声，就这么承认了：“哼，让你笑。” （喜欢这本书的小仙女们，顺手收藏一下，投个推荐票什么的好不好？阿音在这里拜谢啦~还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都可以留言哦~） 第74章 计策 为难的确是有点为难人。 不过仔细想了一想之后，陆君桐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首先有一点可以确认，她是不想跟着李扩的。最保险也是安全的，她能留在五皇子身边，直到出宫去，那是最好的。 所以，想了半晌之后，她就起身朝着五皇子郑重一拜：“我心中有一个主意，只是对我自己有利，算是我算计了殿下您——” 五皇子目瞪口呆：“哪有这样算计了还明目张胆说出来的？” 可她现在如果不说，将来五皇子想明白了，心里更不痛快吧？ 而且，这样的事情，她也是真的无法就这么真暗地里算计。 如此说出来，心里到底好受一点。 陆君桐笑笑。 五皇子好奇：“那你先说来听听。” “我不想跟着二殿下。所以，这个法子，算是一劳永逸。”陆君桐轻声说道，又将自己打算说了：“宫女任期三年，五年，最少三年，最多五年，我还是想出宫的。在那之前，我愿一直在殿下身边服侍。” 五皇子颔首：“算你识趣。”真要想跟着别人去，他第一个就不依。 陆君桐接着说下去：“方才殿下说报复。其实法子也简单，咱们可以告状。如今殿下病着，又吃了这样的亏，如果闹到了圣上跟前——” 告状这种东西，小孩子天生就会。 五皇子瞬间领悟：“对，他一个大人和我一个小孩子抢人，父皇肯定生气。这么一来，以后他也不敢再生出这样的念头。” 陆君桐就是这个意思。 五皇子是铁了心闹大，所以晚上只用了两口点心，饭是一口没动的——点心也是偷偷吃的。 五皇子这一“绝食”，登时就是让不少人都慌了。 陆君桐怀着歉意，去跟兰妃禀告：“今儿殿下被气到了，所以闹脾气呢。” 兰妃无奈，正要自己过来哄，就听文皇帝圣驾过来了。 对于文皇帝会来的事儿，陆君桐心头也是猜测过的。 这大概是一种弥补心里。 毕竟，五皇子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是让文皇帝心疼的。 就是没想到来得这样早。 将消息报给五皇子知晓后，五皇子就气冲冲的要往外冲：“我要见父皇，我有事儿要跟父皇说！” 如何敢让五皇子出去？一来是不能见风，二来也是身上还带着病呢，如何敢让他冲撞圣驾？ 所以都是死命拦着。 五皇子被拦了，又哭闹起来，扬言不放他出去，就把脸上的水痘全挠了，以后当个麻子脸算了。 这样闹腾，文皇帝就算是想不知道都难。 文皇帝被五皇子闹腾的法子弄得哭笑不得，又大为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儿，竟让小五这样闹？他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兰妃尴尬：“那臣妾去安抚两句——” “朕去问问。”文皇帝沉吟片刻后如此决定。 当然也只是问问，隔着窗子问两句，见是不能见的。 陆君桐和五皇子听了禀告，对视一眼，都是忍不住狡黠一笑。 这个时候陆君桐，颇有些孩子气。 第75章 告状 两人窃笑半天，等到文皇帝过来了，才算是收敛。 文皇帝过来后，五皇子也不知是怎么的，还真委屈上了。 五皇子几乎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父皇！” 文皇帝一听这阵仗，还来不及训斥，就先心疼了。话一出口就只剩下了温柔：“这是怎么了？” “父皇要给我做主。”五皇子一面哭一面喊。 陆君桐这会看五皇子，也真觉得五皇子是有点儿像被宠坏了的小孩。虽然是跋扈点，可瞧着也叫人羡慕。 文皇帝也是真宠这个儿子：“慢慢说，别着急，父皇在听。” 五皇子已经哭得抽噎：“二哥坏得很。” 文皇帝登时就皱眉，语气也有几分疑惑：“怎么扯上你二哥了？你二哥还给你找药呢，对你也算上心的。” “哼！那也是不安好心！”五皇子跺着脚咬牙切齿。 也就是文皇帝现在看不见他这样，要看得见，肯定就会被逗笑。 不过他语气这样，文皇帝也只能哄：“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父皇与你分析分析。” “他给送送药来，是想要我宫女！我统共身边才几个人，我喜欢的，他就要问我张口！我不乐意，他还逼我！”五皇子一口气喊出来，喊完就憋不出直打嗝。 陆君桐怕她真憋坏了，就赶忙给他拍后背顺气，又灌水。 五皇子气哼哼的喝了水，竖着耳朵等文皇帝的反应。 文皇帝此时也添了几分恼意：“去，叫老二过来。另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文皇帝语气一沉下来，登时事情就不一样了。 去叫李扩的人飞快跑去叫人，而陆君桐这头也是深吸一口气，将白日情形描述一遍。 末了又惶恐请罪：“一切都是婢女的过错，惹得殿下这样。婢女甘愿受罚。” 文皇帝心里头还真有几分怪罪陆君桐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总归是有点儿红颜祸水的。 陆君桐心里也清楚，估摸着闹不好就要受罚了。 但是，值得。 五皇子轻哼一声，正要开口，就听见一个熟悉声音：“哪里就怪个宫女了，不过是小五自己折腾，不听话。” 是太子李衍。 一听李衍声音，五皇子登时怂了，不住看陆君桐，仿佛在问怎么办。 陆君桐也是有点儿莫名发怂。 她总觉得，以李衍的聪明，肯定一眼就看穿了她和五皇子的小把戏。 进而也会猜到她的那些小心思小算计。 到时候，不知李衍会怎么看她？ 想到这个，她就更加的后悔了。 或许，果真不应该这样做的—— 不过后悔也没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再大的事儿，都能好好说。动不动就闹不吃饭不吃药的，跟个三岁小娃娃似的。”李衍语气里有几分愠怒，“父皇这次可别惯着他，得罚一顿。总叫人这么操心。” 李衍这样一说，五皇子就赶忙认错：“我错了，我不该闹。” 末了又辩解一句：“我也是气不过。二哥一张口就问我要人，我说了不愿意，他还说了许多大道理。我就……我就……” 第76章 及时 “你就动了心思，开始算计起父皇了？”李衍清清润润这么接了一句。 五皇子彻底不敢吭声了。 陆君桐也是惊呆住了。 这怎么，能这样直白说出来……文皇帝会如何作想？ 就在他们二人面面相觑不知事情该做何发展的时候，文皇帝开口了：“罢了，他病着呢。再说了，也不是第一回，哪一回不是这样？大了自然就明事理了。” 文皇帝维护五皇子这话，说得颇有些心虚。 李衍就叹了一口气：“父皇疼爱小五，总不舍得罚他。” 文皇帝也自知理亏，咳嗽一声：“朕何曾说不罚了，就让他抄书练字吧。每天一篇，直到好了。” 五皇子忙把握住时机：“我知错了，我真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我抄书，我抄书。” 事情就算是这么暂且告一段落。 直到二皇子李扩过来了。 李扩当时已经也睡下了，过来时候大抵就猜到了是什么事儿，过来之后也来不及先请安，就先认错：“的确是儿臣的不是，以至于惊动了父皇，儿臣该死。” 李扩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 文皇帝看着认错诚恳的李扩，到底不好发火，最后就只说了一句：“你果真问小五要人了？” 李扩一句多余的辩解也无：“儿臣要了。” 文皇帝一听这话也是真恼：“宫中女子，但凡你喜欢，大可禀告你母后，或是禀告朕，如何偏就要你弟弟跟前的？” 顿了顿，又想到些不好的：“不是改日朕身边的，你也觊觎？你哥哥身边的，你也要？那一张脸皮就这么被你看重？” 这说的就是李扩喜爱美女，以至于连心智都失了，说好听点叫贪慕美色，说难听点，就是沉迷****。 文皇帝这话算是说得重。 李扩直接就跪下了：“儿臣不敢。儿臣也从没有那样想。” 文皇帝意味深长说一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那一次，是李扩要了三皇子李拢的人。 不过没闹大，三皇子李拢答应了，也算不得强逼。 李扩不敢辩解，只说这次的事情：“儿臣的确不是因为贪慕美色才开的这个口，还请父皇相信儿臣。” 文皇帝面色不愉，到底还是给了李扩解释的机会：“说。” 李扩就将白日的说辞搬出来。 陆君桐的心就又跳了一次。心想，或许自己的身份要瞒不住了。或许这一次，是真要给父兄丢人了…… 五皇子这个时候气不过又开口了：“那我还觉得二哥身边的人个个儿都像我朋友呢，要不二哥全给我吧？” 他这么气哼哼一打岔，事情就又不是那个味儿了。 李衍闷笑一声，带着三分宠溺七分责备：“胡闹什么。” 文皇帝深深看李扩，半晌才说了一句：“小五说的话，是这么个道理。朕不管理由是什么，下次若再听见这样的事儿，朕……决不轻饶。” 这是根本就没相信李扩的话，只当李扩说出来的是借口。 陆君桐长长吐出一口气，脚下一软，险些没瘫在地上。 五皇子还不依不饶：“那这次呢？” 第77章 孩子气 五皇子如此不依不饶，明显就是小孩子脾气。 李衍又训一声：“胡闹。” 文皇帝想着五皇子的确是受了委屈，就还是纵容了：“那你想怎么的。” 五皇子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然后期期艾艾的说：“要不，叫二哥把他的那个马驹或者弓给我？那我就原谅他了。”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被逗乐了。 陆君桐几乎险些没笑出声来。 五皇子如此，真的也是叫人忍不住想搂住他，使劲搓揉他的脸蛋。 刚还生气得不行呢，这会就又开始算计起来李扩的好东西了。怎么看怎么都是孩子气。 文皇帝是真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了。 而李衍则是又笑骂一句：“胡闹。那些东西也是你二哥的心头肉，你还真敢开口。” 五皇子不吱声，扒着窗户等文皇帝发话。 最后文皇帝也是笑一声：“如此也好，越是心头肉，也越让你二哥心疼。朕做主了，让你二哥回头就给你送来。” 五皇子没忍住，登时跳将起来欢呼雀跃。 末了还没忘一句：“谢谢二哥！” 陆君桐在旁边瞅着，心中忍不住微妙：大概这会李扩心里是恨不得吃了五皇子的。 事实上，李扩脸色的确也是不好。 这样的事情，分明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亏大发了。 偏偏还不能说个不字，还只能笑着说：“父皇说得是，就当我给小五赔罪了。” 李衍摇头，笑着无奈叹了一口气：“你们真要将他惯坏了。” 陆君桐看了看五皇子，又隔着墙看了一眼李衍，忽然福至心灵：五皇子的性情，颇有些和李衍相似啊。 事情到了这里，自然也就彻底结束了。 文皇帝接着去和兰妃温存，二皇子李扩不大痛快的走了。 李衍则是推门进来了。 陆君桐和五皇子本来都还心情不错呢，此时也不敢再露出半点，两人都老老实实垂着头听训。 李衍也不说话，就这么的捧了茶往椅子上一坐。 眼睛就一直盯着二人看。 两人就心虚得直发毛。 也就更加老实了。 李衍看着二人这样，也就越不着急说话了。慢慢欣赏着二人心虚的样子。 还别说，陆君桐本来也不大，虽然经历一些事情看着心性成熟不少，可归根究底也只十四岁。 这会子和五皇子并排站着，一脸乖乖准备听训的样子，也还真像个小丫头。 可怜巴巴的。 叫人有些训不下去口。 最后，李衍咳嗽了一声。 陆君桐和二皇子齐刷刷的颤了一颤，然后飞快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面上还是带着微微笑意的，看着还是温润如玉的，甚至语气也还是温和的：“谁的主意？” 就是怎么看怎么听，也都是只叫人觉得心里头慎得慌。 陆君桐深吸了一口气，横了心：“回殿下的话，是婢女的主意。” 这话也是大实话。 她知道不该承认，也知道承认了的后果是什么。 可是她就是不想瞒着李衍。 或者说，不敢瞒着——面对这样的李衍，她心虚得厉害，半点提起不起隐瞒的心思，只能乖乖的。 第78章 痊愈 陆君桐老老实实的承认了，李衍反而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看着这样的陆君桐，他半晌才轻笑一句：“本宫该怎么罚你？” 陆君桐老老实实的：“婢女不知。” “身为服侍小五的宫女，本来是该劝诫他懂事乖巧，结果你倒是好。”李衍慢慢悠悠的往下说。 陆君桐心蓦然悬起来了。 五皇子偷偷的瞄了一眼李衍。 李衍挑了挑眉。 五皇子干巴巴笑一声：“那个，那个——” “说吧，你做了什么？”李衍似乎什么都是知道。 五皇子小声叽咕：“也没做什么，就是……就是……让她给我出主意。” 李衍将茶碗放下了，然后正襟危坐。 两个犯了错的人，就瞬间也绷紧了身子。 李衍淡淡开口：“既是这样，那你们二人就好好面壁思过，再闹出什么事端来——” 扫了二人一眼，他也没将话说完，就这么起身直接走了。 留下陆君桐和五皇子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大哥这样的最后，最吓人了。”五皇子小声嘀咕：“每次都将人吓得够呛。” 陆君桐深以为然的点头：“太子殿下气势，无人能比。” 两人都是没反应过来自己的狗腿态度。 不过接下来的时间，谁也没敢再闹出什么事儿来。 二皇子倒是很爽快将东西送过来了，什么话也没多说，只让五皇子好好养病。 五皇子身体底子不错，好起来也算快。 没要了五日，就已是好全了。一身的疤掉了个干净后，他就忍不住吵闹着要出门。 找的借口也合适：给文皇帝请安。给李衍请安。 陆君桐经过二皇子的事情之后，对出去就不那么热衷了，只让青素陪着去。 上次事情之后，就算兰妃和花嬷嬷嘴上什么也没说，不过实际上，她们二人心里多少有些疙瘩。 陆君桐心知肚明。 可也无可奈何，只能盼着自己乖乖的，再不生出什么事端就好了。 不过前脚五皇子出了宫，后脚兰妃就将她叫过去了。 得了通告的时候，陆君桐心里当即就是一个咯噔。 她总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总也不能不去。 陆君桐硬着头皮过去，兰妃正叫宫女给她染指甲。 即便是生过孩子了，兰妃坐在那儿，也还是一副美人图。 “兰妃娘娘。”陆君桐忐忑行礼。 “免礼吧。”兰妃笑笑，还是一脸的和气。 陆君桐更加就觉得不安了。 “如今护儿大好了，也亏了你们的照顾精心。尤其是药那个事儿——”兰妃顿了顿，也没明着说出来：“你也有心了。” “都是婢女应该的。”陆君桐小声回答。 “该得的赏，本宫也不会少了你们。”兰妃还是笑脸，“只是有个事情，护儿身边的宫人已经足了，若是再留下你，倒不好交代——” 陆君桐闻言心里就是一沉：这是果然不想留着她继续服侍？ 不安的动了动，她没出声，继续等着兰妃剩下的话。 （小仙女们，阿音又来求票求收藏啦~爱你们哦~） 第79章 试探 兰妃接着说下去：“所以本宫想着，本宫身边也是缺人服侍，不如你留下——” 陆君桐直接就摇了头：“若是娘娘不愿留下婢女，随意打发了婢女就是，无需如此。到时候殿下若为这个再和娘娘争执起来，就是婢女的不是了。” 兰妃皱眉：“怎么，你还不愿？” 陆君桐当然不愿意。 她打听过，妃嫔身边的宫人，鲜少有几年就真出宫了的。 毕竟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一个得力的，再一下放出去，怎么可能？ 而跟着五皇子则不同。到时候求一求五皇子，五皇子必定应允。 最关键的是，后妃身边，总归没有皇子来得单纯。 陆君桐就低声道：“娘娘身旁，并不缺婢女服侍。婢女也知娘娘心中如何想，所以……不愿意。” 兰妃就皱眉更甚。 “那你有什么要求？”兰妃换了个姿势，又问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认真想了一想：“婢女当初进宫，本是想做女官，谁知阴差阳错却……” “你想做女官？”兰妃眉头皱得更厉害。 兰妃这显然是误会了，陆君桐摇摇头：“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婢女并不曾想要挟什么。只是，婢女如今打算是在宫中三年满了之后，就出宫去与家人团聚，并不欲多做什么。” 兰妃这下总算明白陆君桐的意思，当下一笑：“你竟如此天真？三年之后，又是三年，没人发话，你如何能出宫去。” 就是出宫，每年也是有名额的。没有名额，就只能一年又一年的等下去。 陆君桐沉默不言。 “你说的这些，你可能发誓？”兰妃看了一眼自己染好的指甲，忽话锋一转。 陆君桐一愣。 兰妃徐徐言道：“护儿身边，可以留你。但你得发誓，不可对护儿动任何算计心思，否则将来，遭受刮骨削皮之苦，万劫不复！后代子孙，皆不得善终！” 陆君桐愕然看住兰妃。 这样毒辣的誓言，算是她听过最可怕的了。而兰妃这个态度，更是让她搞不明白兰妃的心思了。 兰妃叹了一口气，“青素是不可能放出去的，她从小服侍，将来怎么也要等到护儿出宫建府。只是她虽然忠心，可太莽撞，也没什么弯弯绕绕心思。而花嬷嬷身体那样……护儿身边还得要个人。” 而这个人，她看中了陆君桐。 先前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试探。 陆君桐也算是明白过来，看着兰妃半晌后，她轻声接话：“要个替殿下管着身边的人，护着殿下不被人算计。至少，这次的事儿不能再出现。” “对。”兰妃叹了一口气，摆手让其他人下去。而后看住陆君桐：“你是个聪明的丫头，我也不瞒着你。这次的事情我心知肚明是谁，可这次的事儿，八成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陆君桐默然。 她猜到了。 这样的事情，又是死无对证，最后肯定不会有结果。 “花嬷嬷之前进安乐堂，也是被人检举的。为的是什么？”兰妃轻哼一声：“我是不会算计，可不代表我是傻的。继续留在我身边，护儿只会更危险。去了皇子所——至少那些人，手没那么长。” 第80章 去留 一直以来，皇子所都是皇帝安排人，以及各皇子自己带过去的人。 而皇子所在外宫，更不像内宫这般人来人往的，鱼龙混杂。 “护儿渐大了。”兰妃也不知是惆怅还是欣慰：“他也该走自己的路去。总不能在我身边一辈子。” “护儿喜欢你，可我这个做母亲的，总归是不愿意闹出什么宫闱笑话的。你且记住了，你比他大了足六岁。”兰妃定定看着陆君桐：“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那儿，你也不必多想。只要你安分守己，将来你出宫，我亲自给你指一门好亲事，赏你一份好嫁妆。” 这算是许诺。 也算是警告。 陆君桐心知肚明，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娘娘多虑了。” “太子殿下是明月，婢女是沟渠之中的淤泥。二皇子三皇子纵不是明月，也是明珠煜煜。并非我等能染指的。”陆君桐笑笑，再说一句大实话：“再说了，宁为穷人妻，不为富家妾。这句话，婢女也是明白的。婢女家中家教，不允许婢女为妾。” 就话的确是实话，也打动了兰妃。 兰妃沉默了一阵：“那本宫就姑且信你一回。” 听了这话，陆君桐这才心头彻底松了一口气。 顿了顿，到底忍不住问一句：“那娘娘觉得，到底是谁对殿下——” 兰妃听她问，就笑：“你自己猜吧。什么时候自己琢磨出答案了，什么时候再来问我。” 从兰妃屋里出来，陆君桐兀自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 不过却也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她本来是真以为自己不可能再留下了。 没想到兰妃竟然还让她留下。 这算是意外之喜。 当然，同时她也是忍不住感慨兰妃对儿子的一片心意。五皇子觉得兰妃性子软，又计谋不够，可兰妃为五皇子想的这些，又何尝是那样？ 兰妃至少不糊涂。 就在陆君桐迷茫的时候，那头太子宫李衍书房，五皇子一面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吃着桂花糕，一面哼哼唧唧埋怨：“大哥那天故意让我受罚。” “受罚也就揭过去了。”李衍提笔凝神写着字，写完了才答一句：“不然以后在被提起来，你以为就是写几篇字了？” 五皇子听他这么一解释，当然也就明白了。还是不大乐意，哼哼一声：“大哥现在不护着我了。那天我就看出来了。来得刚好——” “若不是你闹，我也不会过去。”李衍说这话的时候，鼻尖微微凝滞了一下，似带了几分迟疑。 “大哥现在还不肯告诉我？”五皇子又塞进去一块桂花糕：“为什么大哥你不把人干脆留在你身边？” 李衍笑看五皇子一眼：“留在我身边做甚？不过是故人之谊。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明儿你就可以去看看千里马驹，我看了一眼，很是不错。” 一番话，说得五皇子眼睛都是亮了。拍了拍手掌上的糕点渣滓：“我现在就看看。” 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李衍含笑摇头，而后继续写自己的字。 第81章 离巢 文皇帝当天夜里又过来了一趟。 在兰妃这里用的晚膳。 自然五皇子也是跟着一起的。 陆君桐和青素两人都跟过去服侍。 文皇帝私底下在兰妃跟前，也算是温柔和蔼。尤其对着五皇子的时候，更是一伸手就搂住了，让五皇子坐在他膝头说话。 陆君桐算是见识了五皇子是个怎么讨好文皇帝的。 其实说不上特殊，无非就是皮实淘气些，会撒娇些。 可比起其他几个皇子，这样亲近的父子关系，大概是让文皇帝心头觉得有做父亲的感觉。 如此一来，自然就与众不同。 兰妃神色如常的提起了搬出去的事情：“护儿年纪不小了，臣妾想着秋狩之后就让他搬过去皇子所，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陆君桐没想到兰妃会这么快，当下就看五皇子。 果然五皇子脸色都变了。 几乎是立刻的，他拽着文皇帝的袖子嘟嘴抗议：“儿臣不想去皇子所——” “胡闹。”兰妃难得沉了脸。 顿了顿又道：“你四哥就比你大一个月，他都要搬过去了，你还赖在我这里，像什么样子？” 提起四皇子李抚，登时五皇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反驳的话了。 五皇子低头委屈，不住看文皇帝。 文皇帝也不知出于什么思量，竟是没开口。 陆君桐和青素对视了一眼，皆是明白这件事情应该是没什么可商量了的。 搬过去皇子所，已成定局。 而陆君桐也是猜错了。 她以为五皇子必是不乐意会大闹一场。可五皇子并没有。 反而五皇子只拉着文皇帝的袖子闷闷道：“我不在母妃身边了，母后肯定会寂寞的。那父皇能不能多过来陪陪母妃？我去了皇子所，每日过来时间也不多，不能时刻看着母妃，父皇替我多护着母妃好不好？” 面对幼子如此眼神，文皇帝只觉得心酸和心软，几乎没多想的，就点头应下：“好。父皇应你。” 兰妃则是面上浮出红晕，笑骂一句：“胡说什么？哪里就需要如此了？” 一顿饭吃得也是其乐融融。 只是从屋里出来，五皇子的神色就不大对劲儿了。 瞬间阴沉下去不痛快不说，更是一声不吭闷头朝前走。待到回了自己屋子关了门，一脚就踹在了凳子上：“谁跟母妃提的这个事儿？让我知道了，我定——” 陆君桐微皱眉，直接打断了五皇子：“殿下待如何？是打还是杀？” 陆君桐还第一次在五皇子跟前露出这样严厉的神色。 五皇子看了一眼之后，莫名的竟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就这么闭了嘴。 青素在旁边松了一口气，柔声劝：“事已至此，殿下也别恼了。咱们还是想想搬出去的事儿——” “哼。”五皇子轻哼一声：“搬出去还能有什么好的？” “树大分支，鸟大离巢。”陆君桐看他仍是那副样子，就心平气和提醒一句：“若我是殿下，就先想想，自己怎么才能迅速成长起来。母凭子贵，不仅是您在娘娘身边管用，您不在，同样也是管用。” 只要五皇子本事足够，自然是兰妃一辈子的依靠。 第82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五皇子是聪明的。 陆君桐这话他听明白了。所以渐渐也就平静下来。 最后怒气消散，点点头：“既然拦不住，那就好好准备吧。” 青素还只以为五皇子肯定要折腾一番，不过现在…… 青素神色复杂的看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却没觉察到。 第二日一大早，五皇子屋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是四皇子李抚。 李抚生得……有些女气。 秀气精致得像是个瓷娃娃，眉目之间有几分像许皇后，又有一点李衍的轮廓。这么一看，说二人是一个爹妈的亲兄弟也是有人相信的。 比起五皇子来说，四皇子李抚站在他旁边，显得更像是个小姑娘了。瘦弱不说，还矮了小半个头。 最关键的是，李抚站在那儿，神态也不似男孩子那样，反而也像是个害羞胆怯的小姑娘。 陆君桐看了一眼心里就奇怪了：许皇后怎么会将唯一的儿子养成这样？ 五皇子应该是不喜欢李抚的，所以只叫了一声“四哥”后，就没吭声了。 四皇子李抚上前来，怯生生看了一眼五皇子，然后轻声细语开口：“五弟，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这事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陆君桐看着李抚那怯生生的样子，无端端只想叹一口气：这可真不像是做哥哥的。 想着又看五皇子，心道：不会欺负李抚吧？ 五皇子“哼”一声：“你怎么不求皇后娘娘，来找我做什么？” 不过又恶声恶气的训斥一句：“站在外头做什么？一回头病了，又要怪我了。进来。” 李抚就乖乖进来了，还乖乖的坐下了，然后看着五皇子支支吾吾解释：“母后不肯帮我，而且现在母后不能出门——所以…………” “那大哥呢？”五皇子还是不乐意，又拉了李衍出来。 李抚看出五皇子的不乐意，微微不安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有住口，仍是好脾气解释：“大哥肯定不会帮我。” “那你怎么就肯定我会帮你了？”五皇子没好气的硬塞了一个花卷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虽说一脸不情愿吧……可陆君桐觉得，最后他还是会松口。 五皇子越凶恶，李抚就越不安。 陆君桐忍不住的心软了一下，插嘴问一句：“四殿下用了早膳不曾？” 五皇子狠狠瞪了一眼陆君桐，然后将一叠水晶包子全揽过来。 李抚咽了一口口水，摇摇头：“还没，出来得急。一会儿宫人会送去上书房。” 这样子，看着是饿了。 陆君桐看了一眼五皇子，想了一想到底没开口——五皇子一会儿又该发脾气了。而且这会子也没啥可吃的了。总不能塞个馒头过去？ 五皇子哼一声，想了想，还真抓了个馒头塞过去：“说吧，到底什么事儿！磨磨唧唧半天了！” “我想请你帮我，救阿满。”李抚几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救阿满。 阿满是妍儿的弟弟，如今……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是死是活。 最叫人诧异的，是李抚竟然还记得阿满，还会想救阿满。 第83章 太子妃 李抚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明显就更加忐忑。 可也满怀期望，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五皇子。 陆君桐在旁边看着，都有点不忍心。 可这事儿，却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 谁也不敢轻易应承。 许皇后开个口，这事儿或许容易。可许皇后现在……必然不会开口。 阿满身份摆在那儿，许皇后必定不会要阿满再服侍李抚。 “我也没办法。”五皇子老老实实的说，又给出个馊主意：“要不，咱们去找大哥？” 李抚犹豫了一下。看出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五皇子就一扔筷子，拉着李抚就跑，一面跑一面说：“今日就不去上书房了，叫人去说一声。就说四哥找我有事儿！” 五皇子这会儿就完全是个孩子样了。 陆君桐脸上一黑：“那回头娘娘问起来，我可不帮殿下解释。”一面却还是只能无奈跟上去。 青素也跟上来。 两人一路去了太子宫。 李衍上朝还没回来，五皇子眼珠子一转：“我们去找大嫂吧？大嫂那儿有个西洋钟，听说特别好看。” 李抚犹豫了一下：“不好吧。大嫂不是身子不大好，母后也说不让我们去打扰她的。” 这还是陆君桐第一次听说太子妃。 她虽知道李衍是有太子妃的，不过从来没见过，也没听人提起过。 对于太子妃，她心里或多或少的，也是有一丝丝的好奇的。 所以她看住了五皇子，心想也不知五皇子会不会一定要过去。 五皇子不负众望，拉着李抚就跑：“大嫂很和善的。” 太子妃沈琴音的确是很和善。但是身子的确也是不好。 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成婚了两年了，却还没个子嗣消息，反而她自己大大小小病了好几回。 沈琴音听闻李抚和五皇子过来，也十分欢迎，笑着就将二人迎进去了。 陆君桐行礼后站起身来，偷偷看了一眼沈琴音。 然后就忽然觉得，若说这世上有谁配得上李衍，大概也就是沈琴音了。 李衍是一方美玉，温润生光。 而沈琴音，也是一方美玉。只是更柔和婉约。 只看了一眼，陆君桐就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想象出二人站在一起是怎么样一副情景。 想来珠联璧合，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用在二人身上，是半点也不算过的。 沈琴音看着温柔，说起话来更温柔：“怎么都没去上书房？” 李抚一脸心虚，五皇子一面吃点心，一面一本正经：“四哥找大哥有事儿，我陪着他过来。四哥太胆小了，一个人不敢来。” 李抚低下头去，看不清神色。不过身上落寞和瑟缩就更明显了。 沈琴音看着，就伸手笑着塞一块点心给李抚，训道：“什么不敢来，分明就是你想躲懒，所以寻了这个借口过来。” 沈琴音温柔得像是春水，眉梢眼角都是如沐春风的暖意。 陆君桐在旁边看着，看着看着就看呆了。 陆君桐看得呆愣，沈琴音的宫人就瞧见了，登时一皱眉，张口训道：“哪里的宫女，这样盯着太子妃看？如此没规矩？” 第84章 灵秀非常 沈琴音的宫女这么一喊，登时陆君桐就回过神来。 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君桐觉得，大约自己丢脸得能叫五皇子也是抬不起头。 但是这个时候，总不能这么下去。她正要答，就听见青素笑答一句：“她第一次见太子妃，被太子妃容貌震惊，以往她是从没见过太子妃这样气度的人。” 青素这话答得很是顺畅。行云流水得也叫人觉得很自然。 陆君桐也顺着青素的话点头，低声讷讷：“太子妃容貌好比天上明月，婢女一时之间看得呆了，还请太子妃恕罪。” 这话也是诚心诚意，就是说出口的时候，有些羞窘难当。 以往的教养是不容许她做出这样事情的。 陆君桐脸上甚至都是通红滚烫。 沈琴音“扑哧”一笑，眼波流转看了一眼陆君桐，面上的温柔仿佛春日里的细碎水波：“也就是个小丫头，你吓唬她做什么？” 沈琴音随手又取了一块糕点递给陆君桐：“拿去压压惊。” 陆君桐僵硬接过：“多谢太子妃赏。” “出去玩罢，他们两人就在这里等着就行。”沈琴音又摆摆手，如此吩咐一句。 于是陆君桐就看一眼青素，只能退出去。 待到陆君桐退出去，沈琴音就问脸上不大好看的五皇子：“听闻五弟前段时间要了个宫女，就是那个？” 五皇子嘟嘴应一声：“嗯。”似是因不痛快觉得丢人。 “看着一脸稚气，大概就十三四吧。”沈琴音笑说下去，随后又话锋一转：“不过容貌是真生得好。怪道太子也说，灵秀非常。” 五皇子登时就是一愣：“大哥怎会与您提起她——” 五皇子一脸不可置信和疑惑。 沈琴音盯着五皇子看了片刻，笑容更加温柔：“有提起过。说是灵秀非常，讨人喜欢。” 五皇子心里有些糊涂，也不好回这个话，只含糊“唔”了一声，又将一口桂花糕塞进口中。 然后就这么噎住了。 所有人都是吓得不轻，忙一顿折腾。 李抚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看，半晌等到五皇子缓过来，才问：“五弟，不要紧吧？” 五皇子自觉丢脸了，语气就恶劣：“没事儿又怎么样？你巴不得看戏吧？” 李抚低头捏手指，有些委屈。 沈琴音就将李抚搂住：“你五弟也是吓着了，你别和她计较。” 五皇子发火完了，也觉得心虚。 沈琴音也许是想转移话题：“听闻你为了这个宫女，还和你二哥吵架了？那天我和太子正用膳呢，听闻之后，太子匆忙就去了。我还一头雾水。” 说完，沈琴音抿唇浅淡一笑，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我还跟太子说，他呀把你看重得跟什么似的。连我都比不过。” 五皇子未必听不明白。 但是他不想明白。心里犹豫一下，他伸手拉住李抚：“大嫂，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没带四哥去看我的马驹，我们看完了再过来！” 顿了顿，又大声补一句：“那个酥油卷你给我留着！莫叫人吃了！” 说完一溜烟拉着李抚就跑出去。 第85章 相见 五皇子拉着李抚一跑，自然陆君桐和青素也跟着走。 沈琴音站在门边，看着五皇子一路跑远，忍不住侧头一笑：“你看，跑得比兔子还快。” 宫人笑答：“到底是孩子习性。又被惯坏了，也没个礼貌。”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沈琴音含着笑说的这句话，仿佛总有些意味深长。 李抚被五皇子拉着一顿跑，险些没摔跤。 于是李抚的宫人就忙喊：“五殿下慢些！慢些！” 五皇子这才慢慢停下来。然后看李抚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哼哼了一句：“刚才我不是恼你。” 这么一句解释，也不知算不算道歉。 李抚点头：“我知道。你是不想回答太子妃的话。” 五皇子撇嘴：“就你聪明。” 陆君桐不知原委，自然一头雾水。 悄悄看一眼青素，青素半点解释的意思也没有。 最后五皇子也没带李抚去看马驹，犹豫了一回之后，决定去一趟慎刑司。 陆君桐和青素都觉不妥，劝了两句却没什么效果。 五皇子执意要带着李抚去。 最后陆君桐只能无奈说了另一个法子：“要不然这样？慎刑司那样的地方着实不适合。咱们在这里等着，让人去将慎刑司的人叫来问问？” 五皇子看一眼李抚。 李抚同意了。 结果让陆君桐意外的是，叫来的人还是她的老朋友：卫昕。 远远看见人过来，陆君桐就一下认出了卫昕来。 卫昕也是看见了陆君桐，目光微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但也没停留多久，最后只微不可见的轻一颔首，就中规中矩行礼给李抚和五皇子请安。 行礼之后，卫昕也没迟疑，直接开门见山：“不知二位皇子，召小的前来是有何事吩咐？” 卫昕看着还是挺吓人的，所以李抚略有些胆怯，只看五皇子，自己竟不敢说话出声。 五皇子嫌弃看他一眼，然后就只好自己问：“本殿下问你，你之前是不是关了一个叫阿满的内侍？” 说起阿满，卫昕微微愣了一下，不过随后就神色如常的承认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那现在人呢？”五皇子立刻又问。 卫昕摇头：“快要死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坐不住了。 李抚也不再害羞不敢开了。瞪大了眼睛愣愣问：“怎么会……” “当天夜里就高烧不止，人都是迷糊了。”卫昕却仍是平静：“这么几日过去，没有好转，恐怕是熬不过去。” “我要去看看。”李抚此时也不再似刚才那样，一着急起来，也有了点皇子的强势。 卫昕却直接摇头：“小的不敢。” 慎刑司不是两个小皇子能去的地方。 若是被冲撞了，他交代不了更无法赔。 陆君桐也是知道卫昕为难的，于是也跟着出声劝：“四殿下莫要为难他了，他是不敢带您去的。慎刑司那样的地方，您去不得。” 万一看见血腥场面，说不定当场就被下破了胆。 李抚不是五皇子那样的霸王性格，所以被这么一劝也就不知该怎么办了。下意识看五皇子：“怎么办？” （哪位小仙女要的卫昕啊~快来拾取~不要忘了用推荐票来换哦！） 第86章 贵贱之分 五皇子也不敢带李抚去慎刑司那样的地方。 所以他看了一眼陆君桐，想了想也真想出个主意：“我让我宫女替你去看看。” 陆君桐听见这话，就也跟着点头：“对，婢女可以替四皇子您去看看，您有什么话或是东西要带的，婢女都可以代劳。” 卫昕看了一眼陆君桐，没说话。 算是默许了让她跟着去看阿满的事情。 李抚也只能点头：“那，那你替我去看看。”想了一想，又将自己腰上的玉佩摘下来：“这个给他。” 李抚的内侍就忙阻拦：“这可不行，这是皇后娘娘——” 五皇子也是无奈，随手将荷包解下来：“用这个。” 陆君桐知道里头是金豆子，接过笑笑，这才跟着卫昕一同告退。心头忍不住想：虽说五皇子对四皇子态度如此，可要说真是讨厌，也不是。 不然，怎舍得将自己金豆子都拿出来？ 走出几步，陆君桐又问卫昕：“你手上的伤好了不曾？” 卫昕下意识的握了一下手掌，才若无其事笑一下：“已是好得差不多了。” “我看看？”陆君桐却是不信。总觉得卫昕是在骗人。 卫昕听了这话就又笑了一声：“怎的竟是不信么？” 陆君桐神色自如：“看一眼才更放心。” 卫昕听了这话，也是乖乖的伸手出来给陆君桐看了一眼。 果然是结痂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陆君桐微松了一口气：“好得差不多了。” “多谢你关心。”卫昕一面往前走，一面低声说了这么一句。不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步伐好似是放慢了的。 陆君桐抿唇浅浅一笑：“应该的。你我之间交情，怎么也算得上是朋友了罢？说这样的话，就客气了。” 再说，她也不知麻烦过卫昕多少次，又得过卫昕多少帮助。 卫昕跟她道谢，她还真的是受之有愧。 “朋友么？”卫昕眼底都是浮起了笑意来：“你若不嫌，我荣幸之至。” 卫昕的神色落落大方，唯独说那句“不嫌”的时候，语气有那么一点儿紧绷。 陆君桐一愣，还真没反应过来：“为何要这样说？你大小也算有职务在身，我不过是个草芥宫女，你不嫌我才是。” “我是宦官。”卫昕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好似淡了许多。 宦官。 陆君桐猛然反应过来，然后看一眼卫昕。 卫昕神色如常，仿佛并没有被影响。只是垂在身上握紧的拳头，却是表明了他此时的情绪。 陆君桐虽然什么也没看出来，但她觉得卫昕必是十分在意这件事情的。 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卫昕的伤口。 说歉然也有，说难受也有，还有后悔和小心翼翼。 “并没有什么区别的。”陆君桐轻轻摇头，而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父亲曾与我说，世上之人多以高低贵贱来区分。可什么是高？什么是低？什么是贵？什么是贱？只在乎其心志高洁罢了。心若洁，便是高贵，心若脏污，就算是锦袍加身，也是裹了一团淤泥在里头。一样闻得见那恶臭。” 第87章 承诺 这一番话，的确是陆知晖跟她说的。 是在启蒙她的时候说的。 而陆知晖还有一句话，是“我等御史，做的就是将那淤泥从层层锦绣里揭露出来。所以我陆家，世代御史，谁都要敬重高看。不管是因怕，还是因敬，总归是不敢轻视。桐娘，你纵是女子，也要记住。心洁，而人贵。” 陆知晖这话，算是家训。陆君桐从未曾敢忘。 即便是那时候懵懂，也是牢牢记在心里。 今日说给卫昕听，也不仅仅是要安慰卫昕。更是觉得，卫昕也是真当得起这么一句话。 卫昕虽做的是冷酷的事儿，可一颗心还是暖的，还是红的。 他帮她，帮阿满，这已经是说明了他品质高洁。 而卫昕听完了她这么一番话之后，好半晌也是没说话。 最后才轻声道一句：“你父亲的话，很有道理。我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所以只觉得满心震撼。 “在我看来，这句话形容你，正合适。”陆君桐抿唇偷笑一下，而后一本正经的说这么一句。 虽说也有几分安慰意思，可也至少也有七分是真。 卫昕顿住脚步，认真侧头看陆君桐，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全是肃穆：“你如此高看，我竟不敢辜负。” 陆君桐被卫昕这样的认真有些吓住，好半晌都是不知该说什么。 卫昕如此神态，更是在这一瞬间好似披光戴霞，简直是让人觉得有些不敢直视。 如此卫昕，气度竟是半点不输李衍那样的男子。 即便是身为宦官，也是丝毫瞧不出有任何的区别。反而……比许多男子更为英气。 陆君桐呆了一会儿，很快就又笑起来，眉眼都是弯弯盛满笑意：“所以，能得你这样一个朋友，是我的幸事。” 在她那样的情况下，能得卫昕的帮助，也是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若无卫昕，她早就不知埋骨何处了。 所以，她有感而发，再认真不过的道谢一句：“谢谢你。卫昕。” 这下就轮到卫昕一笑：“方才我道谢你说见外，如今你又为何如此见外？” 登时陆君桐就噎住了，好半晌才轻笑一声：“既是如此，那咱们都不说见外的话了。” “如此才对。”卫昕笑应，而后又问起陆君桐：“你在五皇子身边当差，如何？” “五皇子极好。在他身边当差很是轻松。”陆君桐想着五皇子的做派，就忍不住笑：“就是总爱装大人。” “宫里的皇子们，总归和外头的孩子不同。”眼看着前头就到了慎刑司，卫昕顿住脚步，神色郑重的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知道卫昕说这话的意思是要提醒什么，当下点头：“我用心服侍，不惹是生非，也自然就能安稳度日。” “若有什么麻烦，也可着人给我口信。”卫昕很是自然的接了这么一句。 当然并不是随口这么说说，而是实实在在的承诺。 陆君桐浅浅一笑：“好，我在宫中，也只认识你这么一个朋友。若真需要你帮忙，我定不会客气。” 但是只盼着永远没有这一天才好。 第88章 算计 阿满远没有病得像是卫昕说的那么严重。 阿满的确是发热了，不过只是普通症状，神智还是清醒的。 就是……很惶恐不安。 陆君桐侧头看了一眼卫昕，“你将他照顾得这样好，会不会有麻烦？” “只是顺手而为，不会如何，我也有分寸。”卫昕神色仍是平静的，好似并无多余的情绪：“我不会逞强，更不会烂好人。” 烂好人。 这个词倒是有意思。 不过，她也是的确不愿意卫昕做个烂好人。到时候给他自己惹了麻烦。 做好事儿若成了负担，那就不是做好事了，而是给自己找麻烦。 见卫昕如此知道界限，她也就没多说话。而后笑一笑：“那他姐姐呢？” “关押着。”卫昕顿了一顿，还是说了实话：“就是过得不怎么好就是了。” 陆君桐对这个早有预料，点一下头后就岔开了话题：“你今儿说得那样严重——” “若不说严重些。四皇子不会着急。”卫昕淡淡的解释一句。 这么一句话，将卫昕心思展露无遗。 卫昕这样，算是在算计四皇子。 的确以四皇子的心情，若不是事情严重，他肯定不会有勇气开口请人来救阿满。 “你知道四皇子会来找阿满？”陆君桐想了一阵子，最想不明白的还是这个。 卫昕摇头：“过去看了，才知道的。” 他本来以为是五皇子叫他过去问案子情况。 到了见了四皇子，才忽然反应过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然后你就信口这么胡诌了一句？”陆君桐几乎目瞪口呆，呐呐惊叹：“竟是完全看不出来。” 当时她一直以为，卫昕说的是真的。 可没想到事实是这样。 卫昕饶是再怎么淡定，这会子被这么夸两句，也是不好意思：“咳咳——回头别说漏了嘴。” “你说，四皇子他会为了阿满做到什么程度？”陆君桐问了这么一句。 说实话，她觉得就算四皇子此时为了阿满做了这么些事情，可真说要再进一步…… 却不大可能。 卫昕明白陆君桐的意思，只是笑了一笑：“其实也不要紧。只要能保住性命就行了。” 卫昕这话一出口，陆君桐也是陡然明白过来：“是了，能保住性命就是极好了。” “而且，四皇子未必就会轻易放弃。”卫昕笑容更灿烂一点：“尽人事，听天命吧。” 许多事情，不是他，也不是陆君桐可以左右的。 从慎刑司出来，陆君桐的心情比起一开始的沉重，此时用轻松来形容也可以。 她觉得，阿满不管如何，应该是保得住性命的。 如今，她要回去禀告四皇子阿满的情况，她是不打算说太多的，只说阿满昏睡着就行，也不必细细描绘。 只是这样想，她多少有一点点的愧疚感。 毕竟，这样算计个一个小孩子…… 到底是于心不安。 专注想着事情，她连前头来了人也是没瞧见。直到被呵斥一句：“大胆宫女，竟敢冲撞太子殿下！” 陆君桐一抬头，就看见了李衍。 第89章 恩爱 陆君桐一抬头，就看见了李衍。 陆君桐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又才反应过来，慌忙行礼告罪。 李衍微微拢了眉：“小五呢？” 陆君桐感觉到李衍的怒气，也不敢抬头，只能解释：“五殿下在花园里和四殿下玩耍。” “那你何故在此？”李衍挑眉，怒气虽未发出，可已经很是明显。 陆君桐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必定是误会了。 “婢女不敢偷懒，实在是殿下打发婢女过来的。”陆君桐解释一句，略略也有些委屈。 这一丝丝的委屈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死死的压制住了。不敢表现出分毫来，更不敢叫人看出分毫来。 李衍别说这才多问了一句，就是直接要惩罚她，她也是半点也能有怨言的。 陆君桐低头立在那儿，身子单单薄薄的。 李衍就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样委屈的姿态，叫人竟是真不忍心再训下去了。 想着五皇子和李抚在一处，害怕两人折腾出什么事情来，李衍也不打算再去慎刑司，而是温和出声：“走罢。我去瞧瞧。” 陆君桐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当下只能跟在了李衍身后，为他指路。 一面走，还要一面回答李衍的问话：“去慎刑司做甚？” 陆君桐也不敢撒谎半点，只能将事情原委细细的说了一遍。四皇子李抚如何找上门来，如何他们二人去太子宫扑了个空，又如何去太子妃沈琴音那儿折腾了一回。 事无巨细，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李衍一皱眉：“去过太子宫了？还见了太子妃？” 李衍的不悦表现得太过明显，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想：太子殿下为何不高兴？是因为觉得他们打扰了太子妃的清净么？ 想想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毕竟，太子妃身子不好，李衍担心也是情理之中。 就是护得太过了一点。 叫人忍不住心生羡慕。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女子不想要一个这样温柔体贴的丈夫？ 从前，她以为史鼎就会是那样的丈夫。可没想到……最后竟然只是一场笑话。 所以，陆君桐由衷的、心思复杂的说了这么一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真像说世人形容的那样，真真儿的是一对璧人。” 再相配不过。 李衍听了这话，第一个反应就是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而后才浮出笑容来，“你这话倒好听。” 就是…… 李衍笑容加深几分：“不过这话本宫听多了，早已没什么感觉。” 这样的回答…… 陆君桐登时不知该如何往下接。总有一种感觉：她不管怎么接，只怕李衍都是不痛快的？ 这样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偏又强烈。 “不过，也多谢你。”李衍大概也没想她接话，自己笑了一笑，又自己说下去：“以后多拦着小五，别叫他去太子宫胡闹了。” 陆君桐听着这话，忍不住也是浅浅一笑，“太子殿下放心，下次婢女一定劝着。不叫殿下去打扰了太子妃的清净。” 李衍神色复杂一瞬，最后还是温和：“嗯。” 第90章 后悔 “搬去皇子所的日子定下不曾？”李衍旋即又问。 陆君桐摇头：“殿下心头抗拒此事，始终不肯现在就搬过去，好歹说要等到秋狩回来才决定。” 兰妃性情到底还是温柔，面对五皇子的撒娇耍赖，也是心软了。 反正最多，不到过年肯定会搬过去皇子所。 “嗯，小四也跟着一起搬过去。”李衍笑笑，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正好，他们二人住一个宫殿。年岁也相近。” 李衍顿了一顿，又道：“他虽是病了一场，但是功课拉下许多，你们也要多提醒他。别总只知道贪玩。” 陆君桐听着李衍这样事事关心，忍不住就笑：“殿下真是个好哥哥。” “你家中也有兄弟姐妹？”李衍轻笑一声，反而是闲谈一般问起这个来。 许是无聊吧。或是心情还不错，想找人说几句话？ 陆君桐这样想着，也是如实回答：“除却堂兄弟，只有一个亲哥哥。” “只有你一个姑娘？”李衍还真是闲聊的架势。 想着陆明朔，陆君桐心情就低落下去，声音也小了许多，不再带着笑意：“嗯。” “娶亲了？”李衍好似并没有觉察，漫不经心的继续问下去。 陆君桐摇头：“没能定亲，哥哥和父亲就出事儿了，再没回家来。所以我就只能进宫来做宫女了。” 李衍若有所思看陆君桐一眼：“看来也是宝贝着长大的孩子，家境应该也不错。怪不得和旁人不同。” “既然如此，那刚进宫时是什么感觉？不习惯么？觉得辛苦么？”李衍又这么问一句。 陆君桐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进宫的时候，反而是笑了一下：“不习惯肯定有，辛苦也肯定有。后来慢慢就习惯了。而且，遇到许多好人，总算是运气好的。” 梧桐也好，卫昕也好，五皇子，花嬷嬷，就连长安，青素都是好人的。 如今青素对她，也是很好。 而现在这样的日子过得，她甚至已经再无抵触之心，只觉得闲适又安然。 “可曾怨天尤人过？”李衍也不知怎么的对这件事情似乎格外感兴趣，一直在追问。 陆君桐仍然摇头：“现在已经不了。刚进宫那两日，有过这样的想法。” 说完了，才意识到她似乎是太诚实了一点，这个时候说这些事情，也似乎是不怎么合适。 尤其是李衍又是那样的身份，说这样的话…… 陆君桐有些不自在的告罪：“婢女失言了。” 李衍轻笑一声：“本就是我问你。” 一个“我”字，听起来和他用“本宫”自称的时候，感受截然不同。 李衍不知是不是没反应过来。 陆君桐忍不住飞快偷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还是那个温润生光的李衍。笑得温柔又恬淡，看一眼都叫人觉得心里莫名平静和安稳。 “那你后悔过不曾？”李衍又这么问了一句。 陆君桐一愣，“后悔什么？进宫么？” 李衍颔首：“嗯，后悔进宫么？倘若不进宫，在宫外的日子再艰难，或许也比进宫好——” 陆君桐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第91章 恳求 陆君桐还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所以这会子李衍突然这么一问，还真将她给问住了。 然后她认真的想了一想这个问题。 后悔吗？ 或许是有那么几个时候，都有过一瞬间的后悔吧。 也甚至对建议她进宫来避祸的李衍觉得有些……埋怨？ 但是更多的时候，咬咬牙就这么撑过来了。 更多的时候，她顾不上想这些。因为更多的精力都拿去熬过那些艰难了。 而且，如果不进宫，现在在宫外……情况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孤女，能做什么？嫁人生子？还是被史鼎和梅三小姐恶心？ 比起那样的日子，似乎宫里的日子，更好一点？ 所以最后，陆君桐就笑着面对李衍询问的目光，轻轻摇头：“不后悔。” 李衍有些吃惊，不过最后又露出一点笑容：“那便再好不过。” 这么一句话之后，也就没有别的话。 李衍不说话，陆君桐自然也是不会再说什么话。于是就这么沉默的找到了五皇子和李抚。 两人正蹲在地上看一只蝴蝶。 倒是很和谐。 就是两人都看得神情肃穆。 李抚叹了一口气：“它飞不起来了。” 五皇子闷声应了：“嗯，它翅膀都残了。可能也很快就要死了吧。” 两个孩子，竟是都心情低沉了。 李衍看了一眼，却很平静：“生老病死，春花秋月交替，都是无可奈何之事。比起它，世上还有许多值得感慨之事。” 五皇子和李抚这才赶紧站起来，乖乖的给李衍请安。 五皇子心虚，李抚怯怯，两人站在那儿都是缩手缩脚的。 李衍先问了一遍去上书房的事情，然后交代二人今日功课翻倍。最后才问一句李抚：“怎么忽然想起那内侍了？” 乍然一听好似随口一问，可陆君桐心里却止不住觉得颇有些深意和……套路。 李衍肯定不是随口一问。 陆君桐仔细琢磨了一下。 然后就都明白了：这是李衍觉得，有人在李抚跟前嚼舌根，挑事儿？ 李抚和五皇子都没反应过来。李抚轻声答道：“也不是，就是这么久过去了，阿满还没被送回来，我偷偷问了宫人，宫人说，阿满他回不来了——” 所以，李抚才会如此着急。 李衍半晌没说话。 五皇子嘀咕了一声：“不过是个宫人，哪里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李衍瞪了一眼五皇子，忽慢慢悠悠道：“不然，把你身边宫人都换换吧？我看也没一个能管得住你的。” 五皇子登时就不吭声了。 李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李衍的袖子，低声恳求：“大哥，你帮帮我吧。帮我把阿满救出来——” 李衍没回答。反而伸手摸了摸李抚的头顶。 陆君桐的心就替阿满沉了一下。 李衍这分明就是不同意。 他不愿意阿满再回去李抚身边服侍。 陆君桐心里也很明白，李衍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毕竟，阿满知道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再回到李抚身边服侍，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要知道，妍儿的性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倘若阿满想要替她姐姐报仇呢？ 第92章 退而求其次 李抚很快也觉察到了李衍的心思。而后就只低下头去，可怜巴巴的又出声：“大哥，我很喜欢阿满。” 陆君桐听着那语气，只觉得心酸得厉害，几乎是有些不忍心再看李抚一眼。 李衍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感受。 摸了摸李抚的头，他的语气里染上无奈：“小四，这件事情……着实不能。” “那我不计较了。”五皇子大概也是不忍心了，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就把他的宫人还给他。” 五皇子满脸的纠结。明显就是还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陆君桐看着又想笑，又觉得心酸。 李衍则是为难。 陆君桐想了一想，就轻声开口：“让阿满回去四殿下身边断不能够了，若是四殿下真记挂他，可以安排他去别处去的。” 这个主意，算是折中。 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其实一开始，她和卫昕心中想的，也只是将阿满的性命保住而已。 李衍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只觉得有些心虚，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和李衍对视。 李衍随后却又轻声笑了一下，正经与李抚道：“她的话你也听见了，事实如此。” 李抚脸上的失望根本就掩盖不住。 可最后，李抚还是退让了：“那就照着她说的来。” 五皇子犹豫片刻：“不然，我这里的宫人，你挑一个去？” 五皇子期期艾艾的样子，不难猜出他的心思：大抵是觉得因为他李抚才失了阿满，所以想赔偿吧。 李衍听着这话，揉了揉眉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置。不必再多说了。小四那儿，你若有看中的宫人，我再与母后说指派过去？” 李抚点头。 李衍握住他的手：“走罢，我送你回去。” 又侧头看一眼陆君桐，吩咐：“押着他回去写功课，双倍。” 五皇子登时萎靡。 陆君桐压着笑应下，带着五皇子回去补功课。 回去路上，她就对五皇子道：“殿下现在可后悔了？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以后殿下还是别再动这样的歪心思了。” “都怪他自己没用。”五皇子嘀咕一句：“我要是哥哥，我一定不像他那样。明明是他要我帮忙，结果我还受累。” “四殿下可没想着逃课。是殿下您自己要逃课的。可怪不得四殿下。”陆君桐憋笑。 五皇子悻悻：“哼。” “不过殿下这样，却是极好的。”陆君桐又笑着夸一句：“也只有我们殿下这样好心，明明不乐意，还鞍前马后的帮忙。” 五皇子面色稍霁。 这头他们回去还没将功课补全，李衍在许皇后那儿用过午膳之后，也就过来了。 李衍当时的神色……有些不大好。 也并不是阴沉难看，就是总觉得不如平日温和得让人如沐春光。 陆君桐当时还只觉得纳闷，不过眨了眨眼睛再看，李衍却已经是调整好了。 李衍对五皇子言道：“与我去看看你七妹妹？” 五皇子立刻问了一句：“七妹妹怎么了？” 李衍摇头：“没怎么，只是去看看。” 可五皇子也好，陆青桐也好，都觉得应该不是那样。 第93章 指认 本来如此情况，五皇子是不需带人的。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是又将陆君桐带上了。 陆君桐顶着李衍的目光，应了一声站在五皇子身后。 却是一直没敢看李衍。 李衍好歹没反对。 一行人一同去林美人那儿。 因育有七公主，所以林美人虽然位份不高，却还是自己独居一殿的。 就是位置有点偏远。 七公主事实上是病了。 风寒发热。 四岁的小丫头长得有些瘦，不过白白净净的也很是讨人喜欢。 林美人搂着七公主，见了他们之后，脸上就是惊惶：“太子殿下，七丫头病得如此厉害，怎么办才好？要不要禀告圣上——” “父皇近日忙着调度粮草的事情，还是不要麻烦他得好。”李衍不等林美人说完，就直接出了声。又问：“太医怎么说？” “说是受了寒——”林美人说着说着抹了一把泪，“也是我没看好七丫头，这个天儿，就不该让她玩水——” “嗯。”李衍竟然就这么简单的应了一声。 陆君桐在一边整个的都是愣住了。 五皇子也诧异看李衍。 两人都觉得，李衍这样行事风格，完全就不像是……平日里的李衍。 就是林美人也是惊住了。好半晌都是没回过神来。 “林美人不知可否方便，将服侍七妹妹的宫人都叫出来？”李衍紧接着又这么说了一句。 林美人蹙眉：“这是什么缘故？” 陆君桐却是一下子明白过来，知道了李衍要做什么。 既是一定要带上五皇子，大概就是要将那时候的事情弄明白。 也是，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件事情都不是好事儿。是真的，林美人根本不配做母亲。 若是假的，人都安插过来了，七公主也不安全。 而现在，看着林美人这个反应……陆君桐心头悄悄叹了一口气。 李衍的话却是说得滴水不漏：“服侍不力，我这个做大哥的，训斥两句。” 林美人尴尬一笑：“回头我来训斥即可，如何敢劳动太子殿下。” 李衍没说话，只定定看了林美人一眼。 林美人登时就弱了气势。不大情愿的吩咐人去叫人都过来。 陆君桐站在五皇子旁边，瞧见五皇子袖子有些皱了，就蹲下去替他整理了一下，顺带拍了拍掉下来的糕点渣子。而后趁着人不注意，低声提醒一句：“看着就行，别闹出来。” 五皇子虽然聪明，到底还是个孩子。 所以……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句。 五皇子斜睨了陆君桐一眼，眼神仿佛在说：本殿下有那么蠢吗？ 陆君桐目不斜视的又站好了。 而七公主身边的人也都进来了。 五皇子一面吃着点心，一面将人都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遍。 李衍则是一本正经训斥：“你们都是如何服侍的？七公主多大个孩子？竟是让她去玩水？如今病了，你们可担待得起？” 所有人都是讷讷不敢言语。 五皇子的目光在最后两个小宫女身上停留片刻，又若无其事的低头继续吃点心。 陆君桐看着这个反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第94章 扣人 李衍自然也明白。 李衍很自然的就直接下了最后论断：“一人五个板子，分成两拨自己去领罚吧。” 这样的惩罚，算是小惩大诫。 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毕竟，七公主是真病了，而且也病得不轻。 林美人脸色不大好看：“太子殿下这样，他们还怎么好服侍七丫头呢？” 李衍也不看林美人，反而看了一眼七公主，脸上神色淡淡的：“他们服侍不好，再换一批。本来也是不中用的，留着也是没用。” 顿了顿，也不给林美人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就道：“就这么定下来罢。” 说完这话，李衍以时辰不早了，就带着五皇子回去了。 长安则是带着人直接去慎刑司。 五皇子想看热闹：“是不是要对峙？我也跟去看看？” 李衍低头看一眼五皇子：“胡闹什么？” 五皇子哼哼：“我不小了，让我去看看。我想知道，七妹妹是不是真被算计了。” “算计了你又能如何？”李衍问了这么一句。 五皇子被问住了。好半晌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不过让你看看也好。”李衍凉凉的看五皇子，又轻笑一声。勉强算是同意了。 五皇子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李衍道：“让你长个教训也好。” 五皇子登时更不敢抬头了。 陆君桐险些没忍住，几乎笑出声来。 一路行至慎刑司，陆君桐瞧见卫昕又看见她时候的惊诧样，又是忍不住眯着眼睛笑。 她还以为卫昕那样的性情，总是一脸沉静的，必是没什么事情会让他神色改变的。 所以猛然看见他神色变化，她只觉得有趣儿。 陆君桐自以为没人瞧见自己的神色，却不知李衍在瞧见了卫昕神色变化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看了她一眼。 自然也将她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 卫昕反应过来后，也忙给李衍行礼。 李衍就言简意赅吩咐：“一会儿会有人来领罚，你将那二人留下。长安会给你暗示，扣下人，直接带过来。” 卫昕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并没有疑惑之色，只沉静的应下之后，就带着李衍一行人先去屋中喝茶等候。 也等了没多久，长安就和卫昕将人带过来了。 陆君桐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正是那两个人。 五皇子等了半天，就等着这下呢，当时就从椅子上跳下来，站在二人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正是他们。” 末了，又冲二人一笑：“你们俩，也该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吧？可把我坑的惨。” 五皇子这样，陆君桐只觉得有些绷不住笑。 就是李衍也没绷住，一下笑起来。不过随后咳嗽一声掩饰住，吩咐道：“将人捆起来吧。” 卫昕立刻就将人捆了。 那二人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儿了，虽然脸色惨白颓然，却也没人辩解一句，反而抖得像是筛糠一般。 陆君桐看一眼五皇子，心想，这个时候大概就该让五皇子走吧？不然，血腥场景让一个孩子看着…… 但是李衍没做声。 第95章 逼问 李衍不出声，陆君桐就忍不住了：“太子殿下——” “让他看看也好。总不能一辈子都是小孩子。”李衍笑笑，神色恬淡，说出来的话却是多少有些冷酷之意。 陆君桐自然也知道是这么一个道理。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儿。 可真狠心又是另一回事儿。 卫昕并没有迟疑，很快就直接开口问：“可是要审讯？” “嗯。”李衍应一声：“只让她们说实话即可。比如，是谁指使的她们在那儿等着五皇子。” 李衍说完这一句话，就只等着结果。 卫昕也不多问，直接就看二人，实实在在的问一句：“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我动手？” 卫昕这样一本正经的问这个问题，说实话瞧着吧……还真有点儿叫人害怕。 无端端就觉得像是头上悬着刀片，只要卫昕一句话，那刀片就会“咔擦”一声掉下来，瞬间要了自己的性命。 连身上汗毛都是竖起来。 陆君桐盯着五皇子，五皇子则是身上都紧绷起来了，紧张的看着卫昕，等着卫昕的下一步行动。 然而不知那二人是太过害怕卫昕，还是早就心里明白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躲得过去，所以竟然直接开口求饶了：“我们愿意说。” 陆君桐听见这话，还微微松了一口气。 五皇子则是一脸失望。 卫昕颔首：“那就说罢。如若有一句假话——” “不敢有半个字虚假。”那两个宫女颤声的答了话。 而后另一个就忙交代：“是美人吩咐的。东西也是美人交给我们的——” “果真？”李衍笑着反问一句，只两个字，却是叫人心惊。 这明显是不信。 卫昕也不废话，直接就伸手取了一根银针，看了一眼五皇子，而后神色平静的将那银针往那宫女身上一扎—— 登时一声凄厉尖叫。 陆君桐吓了一跳。 五皇子也吓了一大跳。 唯独只有卫昕和李衍神色连半点变化也没有。 那惨叫声，直到卫昕将针拔了，这才止住了。 只是一拔了，那宫女也是瘫软下来，彻底的不再能动弹了。 卫昕很是客气的看了一眼另外的宫女。 对方登时会意，忙不迭的招认道：“的确是如此。我们没有半句虚假，一切都是林美人的意思。” 到了这个地步，还这样说……陆君桐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一颔首，又看长安：“去将林美人请过来吧。顺带着人通告父皇一声。” 长安领命而去。 李衍笑看住二人：“现在你们就可将事情仔细说一遍。若有半点对不上——” 自然等着二人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五皇子这会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听说是林美人算计自己只觉得气不过，当即也并无要走的意思。 陆君桐想了一想，也没提醒。反倒是她心里十分好奇——到底是为什么，林美人要算计这样的事情？ 还是说，林美人不过是其中一个棋子？ 那么真正在幕后操控的人呢？又到底是谁呢？ 而最后，到底能不能查个清楚？ 第96章 算计 那两人说完，还真是半点偏差也没有。 而这头刚说完，那头林美人也到了。 林美人大概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强装镇定，可事实上根本却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就像戴了个假面具，虚虚的浮在脸上。一眼就叫人看穿了。 文皇帝并没打算过来，只叫人传了一句话，说是一切只让李衍做主。如何行事皆可。 这话的意思，陆君桐觉得怎么琢磨，都是要放弃林美人的意思。 毕竟，到了这个地步——林美人若没人护着，定是难以抽身而退的。 可惜，文皇帝并没有打算护着林美人。 李衍客客气气的请林美人坐了。 正好就在五皇子的对面。 五皇子怒目瞪住了林美人。 林美人有些心虚不安的动了一动。 李衍直接就问林美人：“上次五皇子痘疹的事儿，如今着两个宫女指证林美人您，不知您可有什么话要说的没有？” 林美人只咬死了一句话：“怎么可能是我做的？她们两人只是我宫里，可并不是亲信，谁知有没有被人收买故意来诬陷？” 这话也是不无可能。 “既是如此，那就只能先让美人暂且在屋中反省思过。七妹妹就先挪去别处照顾，什么时候查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挪回去。”李衍也不磨叽，直接就做出了决断。 陆君桐却是忍不住疑惑看李衍。 她总觉得，李衍一开始或许就不是冲着林美人去的。而是……冲着七公主去的。 许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李衍侧头看了她一眼。 陆君桐不敢再看，忙将目光收回来。 而林美人则是没反抗，算是默许了。 李衍也没耽误，只让卫昕将人处置了，而后就带着五皇子走了。 五皇子自然是回去，而李衍则是回太子宫。 待到李衍一走，陆君桐就问五皇子：“殿下觉得，太子殿下会如何处置林美人？” “总不能弄死吧？”五皇子白了一眼陆君桐，似是觉得她笨：“总归是七妹妹的生母。” 关一辈子，也不好弄死。 当然，关着关着，若是林美人自己病死了，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七公主该怎么办？”陆君桐又问。 五皇子一愣，认真想了想：“那肯定是随便交给哪个妃嫔，养到七八岁就搬去公主所。” 陆君桐心头的不确定得了印证，然后，她就将心头的想法说了出来：“之前殿下一直担心您搬走后，兰妃娘娘孤单，且圣上也不再愿意过去。” 五皇子一听这个倒是来了兴趣：“你有法子？” 陆君桐摇头：“也不算法子，算是个想法。至于可行不可行，就不知道了。” “你说。”提起兰妃，五皇子面上总是凝重和认真。 陆君桐压低声音：“如果，七公主搬过来呢？由兰妃娘娘照顾呢？只要圣上心疼七公主几分，多来看看……” 兰妃本身也不算不得宠。七公主这个筹码虽然可有可无，但是有了却也更好。 而且，这本来就是双赢的事情。 五皇子侧头看陆君桐：“你竟然会这样算计。” 第97章 疏漏 面对五皇子的疑问，陆君桐只是浅浅一笑：“投桃报李罢了。” 五皇子虽聪明，可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听见这话还有些不明白。 陆君桐就再解释一句：“因为殿下帮了我，兰妃娘娘信任我，所以，我自然也竭尽全力效忠你们。” 五皇子凝重点点头，忽问一句：“那要是帮你的根本不是我呢？你又效忠谁？” 陆君桐反而被问愣了。 好半晌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最后干脆滑头一句：“那要是真这样，你们肯定是一伙的，那又有什么区别？一起报答就是了。” 五皇子嘟嘴，明显有点不满意。 不过也没继续纠缠，反而认真想了一阵子后，闷闷不乐说一句：“父皇不喜欢七妹妹，而且母妃也不一定愿意。就是母妃愿意，也不一定就真把七妹妹放在这里养。” 五皇子说着说着就叹一口气。 陆君桐也知道这个，笑笑道：“或者殿下先和兰妃娘娘商量一二，若觉得尚可，再来想法子。” 路是人走出来的。 况且成不成，兰妃也都不亏。 陆君桐唯一一点不安，就是觉得自己算计了一个小孩子。 多少有些不厚道吧。 五皇子倒是兴致勃勃的，拉着陆君桐回去之后，就赶忙去见兰妃。末了也没忘记拉上陆君桐一起。 兰妃听完五皇子兴致勃勃的说完，就看陆君桐：“这是你给他出的主意？” 陆君桐有些局促，捏着自己手指不安的点点头：“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觉得还算可行——” 兰妃笑笑：“以前也没看出来你这么有心计。” 这话虽然听不出喜怒，可是多少有点贬意。 陆君桐敏感的想，大概也算是一种嘲讽吧。 陆君桐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去。又觉得自己的确不该开这个口：这么一来，兰妃说不得也要觉得她留在五皇子身边，也是算计。 不过兰妃随后话锋却是一转：“只是年岁到底还小，考虑事情也不周全。” 陆君桐一愣，不解的看兰妃。 她不知自己疏漏在何处。 五皇子也纳闷。 兰妃搂着五皇子，柔声分析：“想法是好的，但是这件事情却不可轻易而为。现在且不说事情还没到了那一步，就算真要将七公主给别人养，本宫已经有了护儿，再养七公主，谁也不会轻易同意。” 兰妃这样一说，好似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 “而且，若是咱们主动提起这个事情，更叫人觉得，咱们居心叵测。”兰妃接着说完这么一句，笑看一眼陆君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君桐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听完这些分析之后，她也更是觉得，心悦诚服：“的确是婢女考虑事情不够周到。” 兰妃仍是笑：“不过你有这样的心，也是好。” 至少说明，算是一心向着他们母子两个了。这一点，叫人满意。 陆君桐直到听见兰妃这话，才算是心里头的大石一下子落了下来。明白兰妃应该是没有多想。 五皇子这个时候说了这么一句：“七妹妹怪可怜的。” 第98章 可行与否 七公主的确是可怜。 兰妃叹了一口气：“都是命。” 陆君桐此时也算是想通了，低声问兰妃一句：“若是这个事情可行，兰妃娘娘愿意么？” 兰妃一愣，想了一想之后摇头：“这不是轻松的事情。” 陆君桐只等着兰妃的回答。 果然最后兰妃还是苦笑一声，如此说了一句：“要说不想，那定是假的。好处毕竟是有的。可要说真想是对护儿这样尽心尽力，那也不可能。” “七公主需要一个不算计她的母妃，至少能保证她平安长大，不拿着她博宠。”陆君桐实话实说：“不管七公主交给谁，谁其实都是那么一个心思。” 无非都是利用。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而区别只是，不会像林美人那样肆无忌惮。 所以，是别人，或是兰妃，其实没什么区别。 兰妃摇头：“还是太冒险了。毕竟……” “咱们不是有殿下么？”陆君桐笑笑，看一眼五皇子：“让殿下将这个话，去圣上跟前再说一遍就可。” “圣上总归会觉得是本宫教导的。不妥。”兰妃摇头。 陆君桐轻叹一声：“不，娘娘错了。殿下说了这话，您却是需要连连反对，并且将您今日的顾虑也说出来。” 陆君桐这样一句话，猛然让兰妃住了口。 兰妃仔细思量了许久。 最后她若有所思的点头：“倒也不是不行——” 陆君桐轻笑一声：“就看殿下有没有那个本事，说服得了圣上了。” 到时候，圣上强塞给兰妃，和兰妃自己求来的……那就是两回事儿。 兰妃最后却也没说死，只说自己琢磨琢磨。 陆君桐又添一句提醒：“若娘娘觉得可行，最好在事情还没公开之前就将事情办了。” 这样，才显得更加的合情合理。 而五皇子则是越想越觉得可行。 直到回了屋子，还悄悄又问一句：“你觉得，我该怎么根据父皇说？” 陆君桐摇头：“不必太过刻意。就那么说几句七公主可怜，再像是猛然想起来似的说一句，要不给兰妃娘娘养就好了。” 所多了，就容易让人多想。 “你觉得能成么？”五皇子多少还有些忐忑不安。 陆君桐轻叹一声：“至少八成几率是会成。” 放眼看去，宫里也没有比兰妃更合适的人。 其一，兰妃养育过孩子，还养得不错。其二，兰妃性子柔顺。其三，兰妃没有野心。 怎么看，都似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如果这样都还不成，或许就是一开始文皇帝和李衍，就有了人选，而那个人选，并不是兰妃。 “那这件事情要告诉大哥吗？”五皇子又问一句。 这个问题，将陆君桐一下子问住了。 是了，这个问题，要与李衍说吗？说，势必她又牵扯进去，不说……只怕最后李衍自己也能看出端倪。 最后，陆君桐答不出来这个问题，于是索性就将问题又抛回去：“那殿下觉得呢？殿下觉得，该不该告诉太子殿下呢？” 是瞒，还是说？ 第99章 自首 五皇子最后略微有点怂的说：“要不还是先瞒着，然后咱们再去请罪——” 陆君桐也被说得有些心虚了。 总觉得如此，会引得李衍雷霆大怒。 于是想了一想，她还是低声道：“不然先问问太子殿下的意思？毕竟，还可以让太子殿下出出主意，帮着打边鼓？” 五皇子眼前一亮：“这个法子不错。” 顿了顿又才道：“那万一他训我呢？” “那也只能受着了。”陆君桐咳嗽了一声，想了想那样的画面，只觉得心里一紧。 于是，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那能不能，不将我牵扯进去，不提我——” 五皇子眼珠一转，登时就笑起来：“那好，你替我去问问大哥的意思。我就不提你的事儿。” 陆君桐登时被五皇子这话噎得一个趔趄。 五皇子却觉得这个办法甚好，连连点头：“就这么办。你现在就去太子宫，这样我晚上好去给父皇请安。” 看着五皇子这样，陆君桐赫然就有了一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 她当然不想去。 可是五皇子这个时候就跟抓住了把柄似的：“那我亲自去，一个不小心说了实话——可不能怪我咯。” 她一个十四岁的大人，被一个八岁的小孩儿这样威胁，这滋味还真不是一般的美妙。 陆君桐叹了一口，看住五皇子：“殿下不能这样。” 五皇子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本殿下说话，你敢不听？” 几重压力之下，最终陆君桐还是应了这个事儿。 反正……不管伸头还是缩头，都是一刀。 陆君桐应下这个事儿之后，就拿着五皇子的功课往太子宫去。 青素问了一句，知道她去太子宫，就皱了皱眉：“不然我替你去罢。” 陆君桐一愣，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好回。 最后只能支支吾吾一声：“这事儿……殿下还吩咐我带几句话。” 青素狐疑看了陆君桐一眼。 陆君桐知道青素的心思，当即叹了一口气：“真的。” “那你快去快回。”青素收敛了神色，如此说了一句：“一会儿宫里要量尺寸做冬衣了。” 陆君桐应一声。 青素顿了一顿，又忽然莫名说了一句：“太子妃那儿，千万别去打扰了。” 陆君桐诧异了一下，刚要问，然而青素就已经进屋去了。 一路上，陆君桐都忍不住想这句话。 只是没想到的是，太子李衍，这个时候竟不在。 不在也就不在，偏偏太子妃沈琴音在。 沈琴音让人叫陆君桐过去。 陆君桐当时就几乎是傻在了原地。 上午李衍说，不要打扰了太子妃。 方才出门时，青素也说，不要打扰了太子妃。 可现在…… 陆君桐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回绝，只能低头跟着宫人过去了。 沈琴音正在看书。 见了陆君桐，抬头先笑了一笑：“原来是你呀。找太子殿下什么事儿？” 想起上午的情景，陆君桐登时也有些尴尬，低头不敢多看一眼：“我们殿下着婢女送东西过来给太子殿下。” 第100章 添人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太子妃随口一问，又道：“太子方才被圣上叫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若东西不要紧，可以先交给我，我再替你转交。” 太子妃说完这话，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温柔一笑：“当然，你若不愿意，也就作罢。” 陆君桐觉得这话不好答。 只犹豫了一眨眼的功夫。 陆君桐最后还是一笑：“自然是可以的。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只是我们殿下的功课。之前太子殿下罚了我们殿下，让做双倍功课。殿下做完了，就差婢女跑一趟。” 太子妃点头恍然：“原来是这样。” 陆君桐将手中的功课交给太子妃的宫女，而后笑着道歉：“扰了太子妃您的清净了。” “无妨，横竖我也是没什么事情打发时间。你若是得空，也可过来玩耍。”太子妃微微含笑：“我倒是喜欢你。” 太子妃这话说得陆君桐猛然就是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那种滋味……就恍惚像是被老虎盯住了的兔子。 陆君桐勉强一笑：“多谢太子妃垂爱。婢女先告辞回去了。” 说完这话，就赶忙退了出来。 出了太子宫，她就忍不住的按住了胸口。 方才被太子妃那样盯着，她只觉得胸口里跟有人在擂鼓似的，心直蹦，难受得紧。 陆君桐只觉得纳闷，嘀咕一句：“太子妃看着温温柔柔的，怎的竟如此吓人呢？” 不过现在，也没借口再见李衍，她也只能先回去。 虽说不至于不好交代，只是恐怕到时候又得重新找个借口和理由再过来…… 太子妃…… 陆君桐无奈叹了一口气，加快脚步。 她不知的是，她刚拐了个弯，那头李衍就匆匆的过来，一路往太子宫去了。前后差距了，也就是两个呼吸。 李衍走得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 李衍就这么的回了太子宫。 太子妃正细细的翻看五皇子的功课。 李衍回去时，就看见的是这么一幕。 李衍忽然也就不急了，气定神闲的坐下慢慢喝茶。 二人都没有说话，一时之间还真是一副岁月静好，恬淡安适的样子。 直到太子妃开口：“殿下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圣上有急事儿找么？” 李衍头也不抬：“嗯，说了两句话，就让回来了。你在看什么？” “殿下难道不知么？”太子妃笑得温柔，可眼底却仿佛有一点别的东西：“我以为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了。” 李衍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妃，也是笑得温和：“本宫怎么会知道？太子妃说笑了。” 太子妃掩唇一笑，忽然提起了另外一个事儿：“说起来，咱们太子宫人也的确是太少了。宫中选秀已经筹备好了，要不然，我与母后提一提，正好也给太子宫添两个人？” 这话说得突然，李衍毫无准备下，登时就是皱了一下眉，直接驳了回去：“这次选秀是给老二选妃的。” 既是给二皇子选妃，那么自然他这个大哥就不该参合进去。 顿了顿，李衍的声音又柔了两分，“太子宫人不少，不必如此。” 第101章 看热闹 太子妃叹了一口气：“殿下不喜欢这样，不然在宫女里挑两个合殿下心意的？” 太子妃如此贤惠，李衍却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更加眉头紧皱：“不必了。” 太子妃也就没再提起。转而将五皇子的功课给了李衍。又将陆君桐来了一趟的事儿说了。 末了忽又玩笑一句：“若是那样灵秀的宫女是在咱们宫就好了。” 李衍侧头看太子妃。 太子妃一脸恬静。 最后李衍温和一笑：“既是这样，那本宫明日让长安将新进宫的宫女都带过来，你挑几个合心意的。” 太子妃登时笑着摇头：“殿下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也就罢了。” 李衍也不接话，只说自己去书房。 太子妃自是没拦。 李衍去了书房，梧桐忙迎了出来：“殿下。” 李衍“嗯”一声，吩咐梧桐泡茶。 只喝了一口茶，李衍就皱了眉：“茶里加了什么？” “桃花。”梧桐战战兢兢的回，几乎不敢看李衍。 李衍也没发火，搁下茶盏：“重新泡。” 这是不喜欢。 梧桐失魂落魄的端下去重新泡茶来。 长安叹了一口气，也不打算让梧桐再进来伺候，关上门低声劝了李衍一句：“殿下也别想那些烦心事儿了。” 李衍揉了揉眉心：“倒不是想那些。不过兵来将挡。我在想，小五打发她来，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长安一愣，仔细想了一想：“可能是的。但是这个时辰了，再去问也不合适。” 而且，五皇子一个小孩儿，能有多大的事情？ “太子妃最近精神好了不少。”李衍又说了一句。 长安默然片刻，才回答一句：“是。” “太子宫不想再添人了。”李衍看住长安：“不过，若太子妃真没事儿做，就将她亲妹妹接进宫来玩几日。” 长安想着真接了人来的情形，登时几乎就要笑出声。好不容易才算是憋住：“是。殿下的意思小的明白了。” 李衍说完这个心情似乎是好了许多，“史家如何了？” “如今鸡飞狗跳呢。”长安这次没憋笑，直接就笑了：“如今再没有往日风光。” “此等忘恩负义之人，也不必留在朝中。”李衍淡淡说这么一句，而后又道：“他文采再好，告诉考官一声，也不可留。” 这么一句话，算是断了史鼎的官途。 长安自然是应了。 “梅家三小姐呢？”李衍接了重新泡的茶，喝了一口。眉心算是完全舒展开了。 长安说了实情：“送进宫来选秀了。” 李衍漏出去几分讶然：“进宫了？” 这可真是有意思。 思量片刻，李衍再问一句：“那准备送去哪里？梅家应该有打算吧？” “郡主和二皇子关系一向堪比亲兄妹。”长安这么说了一句。 李衍却觉得不大可能：“这样的事情，只怕他早就知道，应该不会应允。” 反而，是塞去别处可能性更大。 比如，老三？ 李衍挑眉，想了想，“选秀时候，让小五去看热闹罢。” 长安原还想着，这个有什么热闹可看的。随后猛然醒悟过来，登时笑了：“是。” 第102章 提议 陆君桐没能跟李衍说的事儿，最后也的确是没机会先与李衍说。 因为当天夜里，文皇帝又过来用膳。 五皇子几乎没有犹豫的，就提起了七公主来。先是悻悻的痛斥了几句林美人：“竟然真是她。这样蛇蝎心肠，也不知平时七妹妹有没有受委屈。” 文皇帝斜睨五皇子：“蛇蝎心肠都会用了。” 五皇子心虚：“先生有教过。” “功课拉下不少，回头补上。”文皇帝半点没客气。 五皇子垮了脸色，又继续说七公主：“父皇，您说七妹妹以后怎么办？大哥将她送去哪了？她还病着呢。瞧着好可怜。” 文皇帝对于五皇子如此关心七公主，还是欣慰的：“越发有做哥哥的样子了。” 五皇子猴着文皇帝的胳膊：“父皇，我有个想法。” 文皇帝只当五皇子又想要什么东西了，有几分默许的意思：“说吧，想要什么了？” 五皇子咳嗽一声：“要不，让七妹妹来我们宫里吧？” 文皇帝的笑意绷不住了，一时间全都退去：“怎么忽然这样说？” 五皇子犯怵，低声讷讷：“七妹妹太可怜了。” “胡闹！”兰妃出声训斥一句：“七公主纵然不在自己母妃身边，也有奶嬷嬷和宫人将她照顾得好好的。哪里需要你操心。” 事已至此，兰妃就算不配合五皇子，那也是不行了。 而且这训斥，也是真带了怒气的——气恼五皇子异想天开，自做主张。 陆君桐看着气氛如此，只能硬着头皮插嘴一句：“圣上和娘娘息怒，殿下虽说异想天开了些，也是看在七公主的面上。今儿七公主病得那样子，的确是叫人心疼。而且……痘疹的事情，林美人她也不曾否认。” 比起五皇子，七公主更容易染上痘疹。也更容易熬不过去。 林美人作为母亲，这一点都不顾，七公主如何不可怜？ 这样一番话，文皇帝就沉默了。 兰妃也是沉默半天，最后幽幽叹了一口气：“的确也是可怜。那样的心肠，怎么就配做母亲——” 说完这话，兰妃将五皇子搂进了怀里。好似有感而发。 文皇帝在旁边看着，最后一笑：“怎么就突然想起来让你七妹妹来你这里了？就不怕你母妃疼你妹妹，不疼你了？” 这话明显是逗小孩儿的。 五皇子却还认真考虑了一下。最后才犹犹豫豫说：“反正我也要搬出去了，分给妹妹点也没什么。再说了，妹妹也可以给我母妃解闷逗趣。就像是贵妃娘娘养的波斯猫一样！” 这话……真是童言无忌。 一个是猫，一个是七公主。如何能比？ 陆君桐不由得看五皇子，又看文皇帝反应，心想：这果真不是在故意激怒文皇帝么？ 然而文皇帝却是并没有气也没有恼。 反而一脸沉思。 最后这个事情，也没个结果得就这么揭了过去。 五皇子几次欲言又止想问，都被陆君桐按住了。 过犹不及，五皇子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却是心知肚明的。 第103章 托梦 最让人觉得心里难安的是，当天夜里，文皇帝并不曾留宿。 用过晚膳后，文皇帝就回去了。 这可有些让人意外。 兰妃也好，五皇子也好，都是忍不住的有些不安。 五皇子看着兰妃那样子，就主动认错：“母妃我错了。” 他这样，兰妃反而也温柔起来：“罢了，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就是。”说完又强打了精神问几句他的功课，就让他回去睡下了。 五皇子人有些焉。 陆君桐瞧着他这样，心里也是不好受。服侍他躺下后，就低声道歉：“这件事情是我错了，许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五皇子瞪了她一眼：“如果最后母妃被苛责，我饶不了你。” 说完气鼓鼓的翻身过去，干脆不理他了。 陆君桐心里头更是不好受。 她自己心里明白，这件事情闹成这样，的确是她的责任，若不是她太想当然，说得也太轻松，五皇子也不会选择今日开口。 事情闹到了这样，再想补救似乎也没什么法子。 青素进来守夜，看陆君桐出神，就伸手推了她一把：“去睡吧。” 陆君桐只能先出去了。 出去之后，到底是觉得心里难过，想了想就去寻了花嬷嬷。 花嬷嬷却已经睡下了。 陆君桐坐在自己床上，半晌都是有些茫然。 她不知自己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若是还在家就好了，若是父兄都还在就好了。这样，至少她有个可以问问的人。 而不像是现在…… 她想家了。 这一夜，陆君桐梦见了父兄。 梦见父兄一身血迹，从远处奔来。 大哥冷峻容色已经不复，只剩下了惊慌失措，他对着她吼了一声：“快跑！” 陆君桐猛然惊醒过来。 身上重重冷汗湿透了衣衫，梦里的惊悸犹存。 一刹那之间，她竟有些分不清现实梦境。 直到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披衣起身，她推窗一看，果然是下雨了。一丝凉风从窗外进来，吹起了她的衣裳。 陆君桐忽然想起了梦里父兄的样子。 然后又想起来有个说法：据说，人死之后，可以给亲眷托梦。 她之前从不曾梦见过父兄。这还是第一次。 哪怕是刚得消息的时候，祖母哭昏过去几次，家里也没有一个人梦见过他们二人。 所以祖母一直坚信，说二人只是遇到事情绊住了脚一时回不来，而不是真出事儿了。 可是现在她梦见了。 这说明了什么？ 陆君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她使劲的拢住了衣裳，然后摇头自言自语：“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穿了衣裳过去，五皇子已经上学去了。 陆君桐见花嬷嬷指挥着宫女们扫洒，就也过去帮忙。 花嬷嬷看了她一眼：“行了，先去吃口热食吧。” 陆君桐只能依言。只是一碗粥还没喝完，就听见人说，太子李衍过来了。 一起过来的还有文皇帝。 陆君桐听见这个，心里就一个咯噔。忙不迭的放下碗筷收拾齐整出去了。 她想，大约是和昨晚的事情有关系。 第104章 安置 陆君桐觉得，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 等到过去一看，就看见了七公主身边的奶嬷嬷。 只微微一个愣神，她就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当时那种感觉，只一下就觉得……心头巨石落了下来。 七公主的事儿，只怕是真成了。 她想的，都是对的。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似有点儿得意，又有点欢喜，又有点儿劫后余生的庆幸。 文皇帝和李衍的确是为了七公主过来的。 七公主虽然不得宠，可毕竟是文皇帝的血脉，要说全然不在意不上心，那也是假的。 所以，昨天夜里文皇帝连夜召了李衍过去商量了一番。 最后觉得，的确该给七公主重新找个母妃。 选来选去，这个人选还是只有兰妃合适。 一来兰妃地位不低，七公主也算女凭母贵。 二来兰妃性情好，肯定不会亏待了七公主。 三来，也是有些偏心的意思。 李衍没反对，只说了一句：“林美人此番不管是被人挑拨了，还是被人利用了，其心不善，七妹妹再跟着她，也只能上梁不正下梁歪。” 提也没提五皇子和兰妃。 于是一大早，文皇帝下了早朝，就和李衍一起带了七公主过来。 兰妃自然是受宠若惊。 但是她的不情愿也不是伪装的，迟疑顾虑是有的：“圣上，这样只怕不妥吧？她生母还在，臣妾这样别人怎么看臣妾？而且臣妾……还有护儿要费心照顾，只恐怕难以周全。” 反正对七公主，绝不可能比得上五皇子。 文皇帝也没想过要兰妃如何如何，只求七公主平安长大，兰妃稍微看护点就行了。 所以当下文皇帝理所当然道：“自然还是小五要紧，七丫头放在你这里，朕放心。朕也不要求你如何如何，只盼着你多照拂一二就是。至于别人——朕的决定，谁敢质疑？” 李衍此时也终于开口：“兰妃娘娘不必有太多的顾虑。” 既然文皇帝和李衍都这么说了，那么兰妃也只能应下：“臣妾会尽力照顾七公主的。” “嗯。”文皇帝应一声，旋即就和李衍一同走了。 文皇帝一走，兰妃就盯着七公主的奶娘犯了愁：这可怎么安置？ 想了想，又将花嬷嬷叫来。 陆君桐也顺带跟了进去。 花嬷嬷想了一想，就道：“七公主年岁还小，暂且先养在碧纱橱？马上就要秋狩了，秋狩回来，殿下一搬出去，那边厢房正好给七公主住进去。那采光好，敞亮。” 兰妃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七公主就暂且先养在碧纱橱里。 让奶娘先带着七公主去安置，兰妃只让贴身宫女去帮她看着。自己则是继续和花嬷嬷说话。 兰妃忧心忡忡的：“七公主身子也不好，我这心里没底。” 这事儿是她招惹出来的，所以陆君桐很自觉的开口劝慰一句：“话不能这样说。娘娘只要尽心了，谁也不敢说什么。就是……我看七公主身边人也该换换才好。” “刚来就换她身边的人，只恐怕也不好。”兰妃只是顾虑。 第105章 密会 陆君桐微微摇了摇头：“娘娘这样的想法是没错。但也不尽然。” 兰妃看住她，微一挑眉：“那你说说。” 陆君桐将自己心头的想法道出：“七公主照顾得不经心，固然和林美人自己有关系，可未必也和她们这些照顾的人没关系。” “倘若她们肯尽心，七公主也不至于会如此。”陆君桐轻轻摇头，低声道：“以前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是娘娘照顾，那么自然照顾七公主的上心，娘娘就越省心。” 只要七公主不出什么事儿，那么谁都是省心。 花嬷嬷听完陆君桐这话，也是点头：“这话倒是说得没错。” 陆君桐腼腆一笑：“再说了，现在刚搬过来，娘娘只拿捏从前的事情说信不过，再派两个人就妥当，也不必撵出去。日后再慢慢寻机会，安排他们做别的。七公主身份尊贵，又是姑娘家，多两个人照顾也没什么。” 这下就连兰妃也是被说服，连连颔首：“这话倒是实话。” 接下来挑人的事儿，陆君桐就没插嘴，只回去等着五皇子回来。 不过，五皇子还没回来，太子李衍就派了长安过来送东西。而后还带了一句话，让陆君桐出去一趟。 陆君桐一下子想到了昨儿的事情。 这下刚变好的心情，就又忐忑起来。 原本这个事儿先和李衍说一声是最好的。可是昨儿没能说成，今日事情就成了这样，她不知道李衍是不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她止不住的开始心虚。 刚出了太子宫，就见长安等在那儿了。 陆君桐跟着长安走了大约一刻钟不到，就看见了李衍站在芙蓉树下抬头看着一朵刚开的芙蓉。 芙蓉如美人面，美人面似芙蓉。 一时间，陆君桐脑子里就只剩下了这么几个字。 更是看得呆住。 李衍的容貌的确是生得极看。倘若不认识的，不知他身份的，就是误认为他是九天下来的仙君也是有的。 这样的气度，也不似凡人。 听见脚步声，李衍侧头看过来，陆君桐猛然回过神，忙低下头去请安。心却是跳得更快更剧烈，心虚感也更深。 不只是心虚昨日的事情，更心虚自己这样看他。 “昨日小五让你给我带话？”李衍没有多余的话，态度很是平和，也很是疏离。 陆君桐在他这样的态度下，略略自在了些许，勉强能够平静说话：“是。昨儿太子殿下不在，婢女也不好久留，只能先回来。” “什么话？”李衍仍是平平静静的。 陆君桐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直到足够近了，这才压低声音轻声答他的问题。又将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她没提自己在其中的牵扯，只说原本五皇子是要先告诉他，最终却因为她没机会，所以就没来得及。 “原是这个事儿。”李衍轻笑一声。 许是距离太近，陆君桐只觉得李衍的轻笑声仿佛就在头顶，只要轻轻一伸手，就能触碰。 她忽然觉得有点儿不自在，忍不住想退后。又觉得这样一来，似乎很不合适，于是只能强行忍住一动不敢动。 第106章 警告 陆君桐紧张时候，身子都是紧绷的。 她自己没觉察，李衍却是看得清楚。唇角浮起几缕笑意，声音里却是半点不显：“小五想不出这样的主意，你给出的？” 陆君桐低头瞧不见李衍的笑意，只听声音，登时就以为李衍是恼了。 她登时就心中忐忑，僵在原地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李衍看着她这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李衍虽未曾说话，可是并无半点生气的迹象。反而看着陆君桐那样子，唇边笑意又深几许。 陆君桐还是自己承认了。 到了这一步，再要否认也是没有用处。倒不如承认下来，也显得爽快诚恳一些。 “是婢女出的主意。”陆君桐说这话的时候，根本不敢抬头，末了只苦笑一声：“太子殿下责罚婢女罢。” 这样的事情，说好听点是为兰妃母子着想，说难听了，就是算计。 李衍……应是极讨厌这样事情的。 然而李衍的回答却让人诧异。 李衍只是应了一声：“嗯。” 甚至于连半点语气波动也无，仿佛这样的事情，他根本不在意，也并不曾放在心上。 陆君桐诧异抬头。 随后看见了李衍面上的笑意。 于是她再度呆住。 她不明白李衍的意思。难道竟是不反感？难道竟是不生气？ 李衍和她对视，并无挪开目光的意思，声音徐徐：“倒是不傻。” “啊？”大概是太过震惊，陆君桐觉得自己脑子都是不好使了，连他说什么都听不懂。 李衍没忍住，又轻笑一声。 然后，他说了这么一句：“那日当着你们面说，本也有几分这个意思。小五年纪小肯定想不到，本宫还想，你能不能想到。倒是没叫本宫失望。” 陆君桐彻底的傻愣。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可没想到非但没有惩罚，李衍这话甚至算一种夸赞？ 如此一来，她如何不茫然。 李衍又轻笑了一声。看着心情倒是极好的样子。 陆君桐在他这样态度下，就忍不住傻愣愣的问了一句：“难道殿下都不生气？” “又有什么好生气？”李衍将这个问题丢了回来。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答：“可为何不生气？我算计了七公主，而且这样，殿下也是被我教坏了——” 李衍不等她说完，就这么轻叹一声。 陆君桐茫然看着李衍。 李衍轻轻摇头：“在宫里，如此甚好。若你连这点算计也无，本宫竟不敢让你留下。小五也不需成为多善良的人。他是五皇子。他在这宫里生存。” 宫中比起外面，权力之争，算计利用更为严重可怖。 要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生存，善良？ 那只是无用的东西吧。 李衍说的这一番话，彻底的惊住了陆君桐。 她心里，从来不觉得李衍是个阴暗之人，从来也没想过李衍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从前只觉得李衍是个善良之人。 如同卫昕梧桐一般，心底善良，甚至比二者更甚。 可现在心中那个干净如同谪仙的人，对她说了这了这么一番话。 太过突兀，也太过荒唐，反差之下，只让她觉得根本就像是……做梦。 第107章 无可奈何 而且还是一场噩梦。 所以陆君桐愣愣的看着李衍。 李衍眼底闪过了一瞬间的不忍心。 但也只是一闪而逝，如同白驹过隙，很快消弭不见。 最终，李衍还是继续说下去：“本宫不管你从前行事如何。可是既是留在小五身边，就将那些无用的好心收起来。你只需照顾好小五，处处护着他即可。” 李衍声音有些冷意。 像是初春里料峭的风。 吹得陆君桐只觉得那一瞬间几乎要寒战起来。 陆君桐咬着牙，几经按捺之后，还是忍不住反问一句：“那殿下呢？殿下会不会做那些无用的好心之事呢？” 李衍还真没想到陆君桐会来反问他。 微微惊了一下之后，他就失笑摇头：“你觉得呢？” 心头却想：果然还是将她想得太乖巧绵软了么？也是，能做出那样事情，又怎么会乖乖听话？ 这样的性情，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被李衍这么一反问，陆君桐反而是懵了。 她答不出来。 她很想问他，难道那日在史家门口的时候，他的举动，不算是好心么？ 只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下去。 最终，她垂眸放弃，呐吶的应一声：“太子殿下的意思，婢女明白了。” 李衍看她，“果真明白了么？” 陆君桐不知道，李衍问这话的时候，分明就是意味深长。 陆君桐轻叹一声：“明白了。” “嗯，去吧。”李衍也没有话要再说，所以，当下就只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转头离去。 李衍看着她背影，忽然有些不确定。 这么说，真的好么？ 看着陆君桐那样子，或许是错了么？ 李衍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那芙蓉上，忽一声轻叹。 而陆君桐则是在这个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的样子，在这一瞬间显得很是落寞。 陆君桐抿唇，然后深吸一口气，心道：不管他如何说，在她心里，李衍还是那个帮她的人。 不管如何，她还是觉得，他即便是说了这样的话，他也没有真正将善抛开。 所以，最后她才不答，她才住口不言。 回了五皇子屋里，五皇子已是回来了。因为七公主挪过来，所以在兰妃那边看七公主了。 青素没跟着，见了陆君桐，就拉着她悄悄问了一句：“你去哪儿了？方才殿下发了一顿脾气。” 陆君桐摇头：“出去走了走。” “以后还是少出去得好。”青素不赞同扫了一眼：“别又惹出了什么事情来。” 陆君桐知她是好心，含笑点头：“嗯，我知道了。” “对了，过两天选秀，殿下说要去凑热闹，咱们也可跟着看热闹。你没见过选秀的阵仗，那可是壮观。”青素也是个小姑娘心性，上一刻还绷着脸训人呢，此时就忍不住又一下子雀跃起来。 就连陆君桐也止不住被青素那样感染，忍不住笑起来：“果真那样壮观？那是要去好好看看。是选妃还是——” “是给二皇子选妃。正妃。”青素一脸感叹：“也不知哪家的千金，能有这样的殊荣。” （大家元宵快乐喔，记得吃元宵！） 第108章 回不去 七公主换了地方，整个人都是怯生生的，窝在奶娘怀里动都似乎是不敢动了。 陆君桐看着七公主这样，心里只有同情。 五皇子倒是温柔，上去自己逗着七公主说话玩耍。 不一会儿就将七公主哄得笑了。 兰妃这个时候才过去，笑着将七公主抱在了自己怀里，柔声道：“以后阿黄就在这里住了，跟着你五哥一起玩。”阿黄是七公主的乳名。 七公主年纪小。未必明白这个意思。 但是她还是小声问了一句：“那我母妃呢？” 兰妃顿了一下，笑容不改，仍是温柔：“你母妃不过来。因为她有事儿，不能出门了。” 七公主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是不是母妃要生小弟弟了？” 别说兰妃被问愣住了，就是其他人，甚至奶娘也是呆住了。 兰妃压着怪异，搂着七公主问她：“阿黄怎么这样说？” 七公主吸了吸鼻子：“母妃说过，如果有了小弟弟，就把我送走。说我没用。” 七公主眼泪都要掉下来：“兰妃娘娘，我母妃是不是不要我了？” 兰妃看了一眼奶妈，心里止不住难受。最后几乎是强忍着心酸说了这么一句：“你母妃没有要生小弟弟，她只是有别的事儿。一时之间照顾不了你，所以你父皇就让你来我这里暂住着。” 七公主于是一下子就不哭了。 年幼的她当然不明白，兰妃实际上并没有回答她什么，更没有保证什么。只是说了一个无关痛痒的事情而已。 七公主以为自己还能回去林美人身边，可是事实上……再也回不去了。 陆君桐心头轻叹了一声，同情七公主的时候，更觉得林美人可恨。 一个母亲，也不知如何才能对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 七公主这个事情，多少影响到了兰妃宫中的气氛，首当其冲的就是兰妃自己。 兰妃不由自主的对着七公主倾注了许多柔情，这一点兰妃自己都是没意识到。 陆君桐看在眼里，却并不打算说破。即便是五皇子，虽然有时候多少有些吃醋的心思。可也没有发作过。 甚至到了选秀这天，五皇子还不无遗憾道：“可惜妹妹不能去，太小了。不然我带她看热闹去。” 兰妃就笑：“那你去，仔细看着。回来说给我们听一样的。也算是见识到了。” 五皇子一听，也觉得合适，就忙不迭的点头。 五皇子去看热闹，自然将青素和陆君桐都带上了。神神秘秘的说：“咱们去看热闹，听说有好戏看。” 陆君桐看着他那样就忍不住笑：“选秀无非是按照流程走一遍，又不是变戏法。再说了，殿下听谁说的有好戏看？如此言之凿凿的。” “这个你甭管，反正是我听人说了。”五皇子胸有成竹：“你去看了就知道，肯定有好戏给咱们看。” 五皇子这样，陆君桐心里的好奇就被勾起来了。忍不住想，到底是有什么好戏看？ 此时她是没想到，她今儿，会在选秀的时候，见到熟人。 第109章 选秀 陆君桐跟着五皇子一路过去，还见到了贵妃。 本来这样的事情也该许皇后出面，但是现在许皇后闭门不出，又是二皇子选妃，所以主持大局的，就成了贵妃。 贵妃比起许皇后还要大几岁，看上去却还如同二八少女一般，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清丽可爱之感。 贵妃瞧着脾气也很好。 还没开口说话就先带了笑意。等到五皇子行礼之后，就一把将五皇子搂了过去：“可算是好了，之前听闻你受罪，我都心疼死了。” 陆君桐在旁边看着，只觉得有些震惊。 二皇子真是生得一点也不像贵妃。 两人……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也不知二皇子随了谁。 五皇子笑眯眯的问贵妃：“今儿是给二哥选妃吗？我能看吗？” 贵妃笑盈盈的应：“好啊，但可不许捣乱调皮的。” 然后又看了青素和陆君桐一眼。青素她认识，所以目光最后就落在了陆君桐身上，一张口就笑问：“你就是那个让他们两兄弟闹不痛快的宫女罢？” 陆君桐登时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在看。 所有听见了贵妃这话的人，也的确没有不看的。 陆君桐既是觉得难堪，又是觉得有些恼。 不过身份再这里摆着，她也只能不卑不亢的行礼：“婢女君桐，给贵妃娘娘请安。” 至于贵妃那话，她没回答。 贵妃也没追问。 倒是青素担心地看了陆君桐一眼。 五皇子嘟嘴问贵妃：“贵妃娘娘是不是心疼了？” 贵妃纳闷了一瞬：“心疼什么？” “心疼二哥的东西。”五皇子看一眼陆君桐，“不然怎么问起这个事情来。” 贵妃顿时笑出声来。 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岔开了去。 但是陆君桐却觉得自己大概要出名了：这么多人，贵妃将这话一说，旁人也不知是怎么看她的。 以后说不得见了她，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二皇子和五皇子为了她，竟是闹了不愉快。 陆君桐抿唇，只觉得心中对二皇子更加讨厌了。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配了二皇子。 大概不管是哪家千金，都算是委屈了。 不多时选秀就开始了，说是选秀，其实倒不如说是一场花宴更合适。 毕竟都是世家千金，说起来都知道是来做什么，不过明面上却办成了赏花宴。 宫人们将世家千金们带进来，挨个儿过来行礼后再带去旁边坐下喝茶。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往五皇子身后站了站，只恐遇到熟人。 毕竟以前，也不少世家千金和她是闺中之友，就算特别要好得不多，总归也是互相见过。 这样情况下，她心里头就忍不住有一丝的后悔，只觉得自己今日就不该过来凑这个热闹。 这样的热闹，又有什么好凑的？真被人发现了，恐怕她就要成一场热闹了。 前头几个，陆君桐好在都不认识。毕竟对方都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她在家那会儿还是个小丫头，并不曾一起玩耍。 直到第五个被带上来，陆君桐就直接愣住了：被带上来得，是梅静芳。 第110章 熟人 陆君桐见到梅静芳的时候，心里猛然一惊。 她几乎是有那么一瞬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梅静芳怎么可能还敢来宫中参加选秀？ 毕竟闹出了那样的事情，梅静芳的名声……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二皇子毕竟是个皇子。 一个皇子总不可能娶梅静芳那样的，和人订婚不成，还闹得满城风雨的女子。最关键的是，梅静芳不是真心喜欢史鼎的么？ 她进宫选秀，那么史鼎呢？史鼎知道此事么？ 若是知道，史鼎心中又是个什么想法呢？ 想来，一定是觉得讥讽吧。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陆君桐盯着梅静芳看，梅静芳却并不曾觉察，战战兢兢的对着诚贵妃行了礼，老老实实的就跟着宫人坐下了。 甚至没有抬头多看一眼。 陆君桐收回目光，却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指。 她想，真是狭路相逢。 除了梅静芳之外，陆君桐还看见了另一个熟人。 陈家的姑娘陈婉婉。 陈家也出了两名御史。不过年轻一辈的都走的科举路子，资质也都平庸。 陈婉婉和她很要好。陈婉婉比她大两岁，今年十六，正是说亲的好时候。 没想到陈家会送她来参选。 这是……想要和二皇子示好还是？ 一瞬间，陆君桐心中泛起不少念头，可也只是想想。 一转眼，她就又自嘲一笑：这些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再是那个御史家的小姐，而是个普通的草芥宫女。 陆君桐收敛目光的瞬间，陈婉婉似有所觉察，竟然是在请安之后哦，瞬间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陆君桐僵硬片刻，最终还是勉强一笑。 而陈婉婉则是露出震惊来。 不过很快陈婉婉又收敛下去，只跟着宫人过去坐下。虽然掩饰的一派平静的样子，可她却是止不住的频频看陆君桐。 好在人多，也不曾有人注意到陈婉婉的小动作。 只是陆君桐心头还是不自在。还略又那么一丝丝的担心。 不是担心她自己，而是担心陈婉婉。 陈婉婉如果真被挑上了，那就是等于被二皇子糟蹋了。 她不喜欢二皇子，自然也不希望自己闺中好友嫁给二皇子。 而且陈婉婉容貌只是清秀，只怕未必能入了二皇子青眼。可今日做主的是贵妃。 陈婉婉是个圆脸，长得特别讨长辈们喜欢。 不管是去哪家做客，总是长辈们最喜欢的。 而且陈家…… 也不错。 至少配二皇子是绰绰有余了。 这也是她担心的缘故。 待到所有人都坐下了，贵妃就笑吟吟问了一句：“你们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我那会儿做姑娘时候，还会骑马呢。” 贵妃开了这么一个头，登时所有人都是活跃起来。 又中规中矩说琴棋书画的，也有帮着管家得，甚至也有那么两个说骑马的。 其中一个，是第一个进来的姑娘。 这个时候，能打头阵的，自然家世不低。 而且对方还生的明丽美貌。说话干脆又利落，落落大方的。 那姑娘笑着说：“贵妃娘娘也学了骑马？那可会打马球？” 第111章 热闹 那位姑娘姓方，名字也好听，叫方蕊华。 方蕊华落落大方的，诚贵妃看着像是十分喜欢她：“学了骑马，乐子也就是打马球了。” 方蕊华笑得更加开心：“贵妃娘娘原也喜欢这个。” “嗯，改日我带你去打一场。我还有两匹好马。”贵妃笑吟吟的，眼眸都是发着光，好似个小姑娘一样。 这样的贵妃……还真不像是个贵妃。 不过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也可见贵妃得心思如何了。 贵妃应当是十分中意方蕊华的。 陆君桐冷眼看着，只觉得大概方蕊华是要雀屏中选了。 于是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贵妃又问了几个问题，也仍是方蕊华得了头筹。 陈婉婉一直也没冒尖，看她那样子，陆君桐就更放心了：分明陈婉婉就是不怎么上心此事儿的。 而梅静芳也是一直不怎么吭声。 就在这个时候，蓦然听见外头一声高唱禀告：“落霞郡主到——” 贵妃听见这话就笑：“也不知是什么风，竟把她给吹来了。” 梅静芳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却是登时不好了。 陆君桐看着梅静芳那样，也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止不住想：今儿过来，还真是能看上热闹了。没想到梅静芳那样跋扈的人，也有这么一日。 真真儿是……痛快。 她倒是要好好看看，梅静芳自己不愿意，却被家里逼着进宫，她自己又会如何？ 反抗，还是顺从？ 只可惜她身份摆在这里，不然倒是可以好好帮一把梅静芳。至少，可以让事情更加热闹几分？ 陆君桐忍不住看了一眼五皇子。 然后又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这是她自己的私人恩怨，让五皇子参合进来算什么？ 而且…… 她如何能算计利用五皇子？ 陆君桐忽然生出一阵惶恐来：为什么她现在竟然是变成了这样呢？从前…… 果然就像是李衍说的那样吗？ 落霞郡主一进来，陆君桐就想起了那天落在身上的板子。 背上也似乎隐隐疼了起来。 落霞郡主一开始并不曾注意到陆君桐，笑着和贵妃行礼说话后，往旁边坐下了，这才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 最先看的是那些选秀的世家千金们，最后目光才落到了五皇子身上。 五皇子没搭理过落霞郡主。 落霞郡主自己反而笑着主动说了一句话：“五殿下怎么也在。” 五皇子看了她一眼，不甚热络：“我来看热闹的。看最后谁会做我二嫂啊。” 五皇子这样直白，让好几个姑娘都是忍不住羞红了脸颊。 而落霞郡主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陆君桐的。 落霞郡主面上明显的露出了错愕之色来。 陆君桐和落霞郡主对视了片刻，然后看着落霞郡主微微一笑。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而此时，就连梅静芳也是看见了陆君桐。 梅静芳脸色一白，反而比陆君桐更心虚。 要知道，贵妃是不知道宫外那见事情的，不知道梅静芳定亲不成这才进宫的。 而梅家，也是真有几分打算，盼着梅静芳入了贵妃青眼。 第112章 尴尬 陆君桐那么一笑不打紧，登时就让落霞郡主心中一紧。 陆君桐捕捉到了落霞郡主这一点微妙的情绪变化，微微一挑眉，心里登时就明白了落霞郡主的担忧。 不过说句实话，她却不会做声的。 梅静芳嫁给二皇子，似乎也是个极好的婚配。 二皇子在她看来不是什么好人，而梅静芳这样的，可不是更和他相配？ 陆君桐淡然的收回了目光。 落霞郡主则是一脸惊疑不定。 诚贵妃觉察到了气氛不对，当下就诧异问一句：“怎么，落霞你竟认识这个宫女？” 落霞郡主笑笑，摇头：“不认识，只是想着五殿下身边什么时候添加了这样的人。” 诚贵妃笑了一笑：“你久不进宫，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落霞郡主笑着颔首，末了又招手叫梅静芳过来：“这孩子上次我带过来给贵妃娘娘请了安的，娘娘还记得不记得？” 诚贵妃看一眼梅静芳，没什么变化：“嗯，记得。挺乖巧一个孩子。” 诚贵妃这样的态度，就十分明显表达了自己意思。 落霞郡主有点讪讪。 五皇子不怀好意的这个时候开口说了一句：“二哥怎么不过来？不是给他选妃吗？该让他亲自过来看看。” 陆君桐这才知道，什么叫唯恐天下不乱。 诚贵妃居然还真同意了。 陆君桐看了一眼青素，纳闷想：难道五皇子胡闹，诚贵妃也跟着胡闹？还是事先诚贵妃嘱咐过了？ 不管如何，反正二皇子李扩是被叫了过来。 这样不合规矩得事情，李扩也真敢来。 陆君桐想，大约如此一来，也不知多少人心生不满。 三皇子竟是也被一并带过来了。 这还是陆君桐第一次见到三皇子李拢。 李拢得样貌，算是中上，看着斯斯文文的，有些文弱的架势，不过瞧着比李扩更讨人喜欢。 面相上至少看着叫人舒服。 李扩笑盈盈的请安，又和落霞郡主招呼一声：“表妹。” 落霞郡主笑了一笑，也喊一声：“二表哥。” 瞧着竟是很亲昵。 李扩接下来一个举动，却是叫人一下惊住。李扩忽然看了一眼梅静芳，笑着和李拢道：“这是梅小姐，听说也是极喜欢诗词，你们爱好倒是相仿。” 李扩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凡长了耳朵得人都听得出来。 李拢得脸皮都一下涨红了。 梅静芳的脸色也不好看。梅静芳看一眼落霞郡主，而后低下头去，讷讷反驳一句：“殿下说笑了。” 五皇子看得一脸津津有味。 陆君桐也看得是目瞪口呆。 诚贵妃训斥一句：“胡闹。” 经过这么一个插曲，不多时诚贵妃就将那些世家千金们都打发了。只留下自家人说话。 五皇子眼珠转的骨碌碌的，就是不肯走。 诚贵妃也好似忘了他了，等人一走，就立刻训斥李扩：“你胡闹什么呢？那些世家千金也容得你这样调侃？你父皇疼你，你就没规矩了？” 李扩笑盈盈的，有些漫不经心：“老三和我年岁差不多，顺带也给他挑一个，有什么不对？表妹你不总夸你小姑如何好么？” 李扩这样说，李拢立在旁边，简直尴尬得手足无措。 第113章 想法子 落霞郡主听了这话，脸色也是有点难看。 二皇子三皇子，都是皇子没错，可皇子和皇子之间，那区别也是大了去了。 二皇子生母是贵妃。 三皇子生母是个宫女，还是连命都没了的宫女。 二皇子将来富贵权力一样不会少。 三皇子将来除了富贵，大概很难掌实权。 这其中，区别是何等的大？ 梅家当然不愿意将梅静芳嫁给一个废物皇子。当初即便是史鼎，也是大有前途，梅家才愿意的。 落霞郡主有些无助看了一眼诚贵妃。 诚贵妃就脸色难看的提醒了李扩一句：“胡闹什么？三皇子比你小一岁呢，到时候自然有皇后娘娘做主。” 李扩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就又笑了：“也是，是我多管闲事了。” 这事情，似乎就这么揭过去。 五皇子没看到想看的热闹，满心失望，就只说要回去了。 二皇子笑道：“那我送五弟吧。” 这么说着，目光却是黏在了陆君桐的脸上。 陆君桐被二皇子这么看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粘腻的东西在身上蹭过去，只挨了一下，鸡皮疙瘩都是冒出来。 那种滋味，别提多难受。 她甚至忍不住缩了缩，只可惜五皇子个子太小，哪里挡得住？ 五皇子却不情愿，“嘿嘿”一笑：“我还要去给父皇请安，难道二哥也跟着去吗？到时候父皇肯定会问你挑中了谁——” 二皇子笑容不减：“怕什么？” 不过诚贵妃却留了二皇子。 五皇子带着陆君桐和青素走了。 一出去五皇子就“嘿嘿”笑：“你们说，那个方姑娘会不会成为我二嫂？还是那个梅姑娘——” 陆君桐看一眼五皇子，摇头：“最可能还是方姑娘。” 梅静芳是没什么机会的。这一点，从二皇子有意将梅静芳推给三皇子就能看明白。 她猜，二皇子应该知道了梅静芳的事儿。 所以，才不愿意给落霞郡主脸面，当着梅静芳就说了那样的话。 梅静芳如此难堪，也不知心头如何作想。 而里头诚贵妃留下二皇子李扩，让落霞郡主回去后，直接皮头就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诚心叫人难堪？” “母妃这话却错了，分明是梅家要我难堪。”二皇子收敛笑意，神色阴沉沉的：“那梅静芳，定亲不成嫁不出去了，这才进宫来选秀的。” 诚贵妃一愣：“到底怎么回事儿？” 二皇子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诚贵妃的脸色这下也不好看，气道：“落霞以前看还是个好的，怎么如今竟然敢这样糊弄我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得水。”二皇子不甚在意的说了一句，末了又笑问：“母妃难不成还真中意梅静芳了？” 诚贵妃摇头：“我最中意方家那个。” 二皇子沉吟片刻，就道：“那个性情太泼辣了，选个温柔的吧。” “那陈家？”诚贵妃犹豫一下：“那姑娘长得不好看。” “无所谓。”二皇子笑笑：“娶妻娶贤。再说了，侧妃可以找好看的。小五身边那宫女不错，本想换回来的，可惜他不肯——” 二皇子在诚贵妃说话之前，笑嘻嘻的撒一句娇：“不然母妃替我想想法子？” 第114章 嘱咐 诚贵妃瞪了二皇子一眼：“少来。” “母妃想让我娶亲，也得给点好处才是。”二皇子笑笑，仍是那一副样子，神色却是认真的。 诚贵妃皱眉：“换个其他的罢。这个不好办。” “也不急在一时。”二皇子缓缓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一眯，像极了盯紧了猎物的狼。 而偏那猎物，却还一无所觉。 诚贵妃更加皱眉：“怎么就入了你的青眼了？” “大概是长得特别好看吧。”二皇子轻笑一声。 诚贵妃皱眉不言。 又过两日，秋狩也定了下来。 皇子们都要去，不过妃嫔却是不都带的。公主们，也只几个年长的过去。 二皇子年岁还小，身边的人都要带不少。除了花嬷嬷年岁大不跟着去，其他人都是要跟着去的。 陆君桐自然也不例外。 出发前一夜，兰妃就将青素和陆君桐都叫了过去。 兰妃是不放心：“出去了之后，不管吃的还是用的，都要小心。还有，不管什么时候，身边都是不能离了人。” 青素和陆君桐都应了。 最后，兰妃深吸一口气：“让他远离着些二皇子，也离太子远些。” 最初兰妃说二皇子李扩的时候，陆君桐还觉得理所当然，可是现在听到最后，直接就愣住。 太子李衍。 为什么？ 再看青素，也同样是一脸懵懂。 兰妃沉默片刻，到底还是解释了：“痘疹的事儿，有些眉目了。” 这话比刚才那话，还叫人觉得震撼。 痘疹的事儿有眉目了是，所以兰妃要让五皇子远离李衍。 所以，这些事情，难不成竟是和李衍有关？ 陆君桐震撼的问了一兰妃一句：“确定是太子殿下的手笔？” 兰妃摇头：“不确定。我猜想的。这件事情最开始纵和他没关系，可是越演越烈，牵扯的人越来越多，他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陆君桐听见“不确定”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就出了一口大气。 她觉得，绝不可能是李衍的。 纵然一厢情愿更多，可是她就是愿意相信李衍。 至于兰妃后面的话，却让她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心上沉甸甸的坠上了一块石头。 兰妃后面那几句话，即便是她，也不敢说绝无可能。 即便在她心中李衍是个那样的形象，她也是心里很明白，兰妃说的话，也是极有可能的。 尤其是，李衍还对她说过那样的话。 或许在利益使然下，李衍也不是没有可能去做那样的事情。 或许是这样。 也或许不是。 兰妃看着陆君桐那样，心中只当陆君桐这是一下子接触到这些黑暗的东西，有些承受不住。又怕陆君桐露出端倪来，于是又提醒了一句：“但是这样的事情，大概是永远都没有结果的。你们也别想太多，心头防备就可。别叫人看出什么来。” 青素点头应下，又看陆君桐还在发愣，就扯了她一把。 陆君桐回过神来，轻轻应一声：“婢女一定会竭力保护殿下的。” 兰妃点头：“护儿就交给你们了。回来之后，你们搬过去皇子所，更要细心。” 第115章 无事献殷勤 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不能告诉五皇子的。 因了陆君桐的失魂落魄，所以回去时候，就青素过去了。她则是回去收拾东西。 太子宫。 李衍看了一眼长安：“太子妃去么？” “太子妃说去。”长安低声回答，“太子妃只说今年身体好多了，所以也想去走走。” 李衍不置可否：“既是如此，那就去罢。” 长安又问一句：“那可还带服侍的宫女？” “不用带了。”李衍摇头。出去秋狩，又不是去行宫避暑，要不了十日功夫就能回来，哪里需要如此。 只是翌日，李衍又吩咐将梧桐带上：“总也需要个宫女。平日就让她在太子妃跟前服侍。” 翌日天不见亮，陆君桐和青素就服侍五皇子起身穿戴，又让内侍背着他出发。 待到上了马车，两人这才齐刷刷的松了一口气。 五皇子仍是迷迷糊糊的睡着。 陆君桐看了一眼五皇子，又看一眼精神不好的青素：“你先睡一会儿，一会儿咱们换换。” 马车里宽敞，就算不如床榻舒服，再也算能靠着睡一阵子。 青素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一会儿你睡。” 陆君桐苦笑一声：“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 昨儿一晚上，她几乎都没睡着。 总忍不住的去想兰妃那一番话，以及李衍曾经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她虽知道不该再想，可这样的事情，却是控制不住的。 待到二人都昏沉睡过去，陆君桐就在一路颠簸中看着窗户外头发愣。 透过月光纱，外头景色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路程足足有半日，不过因都是贵人。所以也并不赶路，半个时辰就会停下来歇一歇。 第一次歇的时候，二皇子着人送了一罐子蜜饯过来。 是酸酸甜甜的杏脯。 送蜜饯的宫人一本正经的传达二皇子的意思：“我们殿下想着路程遥远，又颠簸得厉害，怕五皇子大病初愈身子受不住，就叫送这个过来。多少能缓解些不舒服。这是特制的，专门对晕车最是有效果。” 又好似怕她们不明白似的，又说一句：“这样的难做得很，挑最好的杏子，然后加了许多药材仔细熬煮，最后加入糖霜，再重新熬成糖块，这才抹上去做成杏脯。” 青素笑嘻嘻的应了：“那可真是多谢二殿下了。知道我们殿下爱吃这些，真是有心了。” 这话陆君桐在一旁听着，总觉得是有些想发笑。 青素将东西接过来之后，那宫人竟然又摸出了两包来，笑道：“这两份，就是二位姑娘的了。殿下说，二位服侍一定要精心。” 青素和陆君桐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只觉得二皇子是真的有些奇怪——这弄得，到恍惚五皇子是他亲弟弟似的。这样的嘱咐关切架势…… 青素仍是笑着接过来，又说了谢赏的话，这才将人打发了去了。 陆君桐想着兰妃的话，盯着那蜜饯就是不由得蹙眉：“这蜜饯不会有问题吧？” 二皇子这样的态度，只叫她想起了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116章 放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样的事儿，一般来说，适用于大多数得情况。 而二皇子么……看着倒是更符合这句话了。 青素被陆君桐这么一句话给逗笑了：“想什么呢？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送有问题的东西过来啊。” 陆君桐想想也是，登时自己就笑了。 不过青素很快拆了给他们的两包蜜饯，结果这么一看之后，倒是发现个问题：“竟是一样的东西。这东西果真那么稀罕？” 陆君桐和青素面面相觑，都是有点儿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陆君桐蹙眉：“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这东西——” “无妨，咱们尝尝。”青素笑笑，捻起一颗塞进了陆君桐嘴里：“不要白不要，不管是什么东西，咱们都是谢了他的。” 青素如此大大咧咧，反而叫陆君桐觉得自己是有点儿敏感过度了。 想了一想，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嘴里蜜饯的清甜味儿渐渐化开来。还别说，味道的确是不差，吃不出有什么药味儿。 五皇子还没醒。 第二次停下来休憩的时候五皇子醒了。 李衍亲自过来了一趟。 李衍过来的时候，陆君桐看见他的脸，瞬间就愣了一下神。随后才蓦然低下头去：“太子殿下。” 李衍怪异看了陆君桐一眼：“怎么了？”今儿总觉得她这态度是有些不对劲儿的。 陆君桐不敢抬头，只勉强维持镇定：“就是有些吃惊。毕竟……婢女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李衍轻笑一声：“过来看看小五，也别让他一直睡。不然晚上就该闹腾了。” “是。”陆君桐应一声。 李衍就去和五皇子说话。 陆君桐待到李衍走过去，就忍不住悄悄的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只是却又不好回头。 见了迷迷糊糊的五皇子之后，李衍就忍不住笑了：“这脸上都压出了印子了。” 五皇子抹了一把脸。 然后看见了那包蜜饯，吃了一颗后才问是哪来的。 得知是二皇子送来的，当时就吐出来，悻悻道：“他的东西你也敢收。” 青素无奈：“那总也不能不要吧。” 李衍沉默片刻，心头想：许是因为这个事儿？ 不多时又该出发，李衍去后，五皇子百无聊赖的打哈欠：“早知道该留下大哥，一起下棋玩的。” “不然我陪殿下下罢。”陆君桐真怕五皇子将李衍叫来，就忙如此说一句。 “你会下棋？”五皇子狐疑看了她一眼。 陆君桐无奈：“殿下一试便知。” 连下了两局，第三局陆君桐着实不敢再赢下去，就悄悄的让了让，好歹是让五皇子赢了。 不过五皇子自己却是不信：“你是不是放水了。” 陆君桐当然矢口否认：“自然没有，殿下棋艺尚佳，赢了婢女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一会儿你和大哥下下，我看看。”五皇子撅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好骗？”前两次都那么轻易就赢了他，这次竟然输了。 若说没放水，谁信？ 第117章 赌注 陆君桐自然不乐意。 她现在总觉得有点儿无法面对李衍。 可五皇子却不知道是有了什么心思，非要将李衍叫过来。 拗不过五皇子，最终李衍还是过来了。 这一来，就得半个时辰之后才能走的。 李衍过来，五皇子立刻就说：“陆姐姐下棋可厉害了，大哥快帮我赢她。” 李衍似很感兴趣，挑眉轻笑一声：“原来如此？那我试试。” 五皇子还嫌天下不乱：“那要不赌个彩头？” 李衍轻笑：“也可。” 他都这样说了，陆君桐就是想直接拒绝也不好说什么了。最后想了一想，就只能委婉道：“婢女身无长物，着实没有能拿来做赌注的。” 反正这也是实话。她本来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做赌注的。 五皇子得意洋洋：“我出。” 李衍再笑：“如此也可。我出一块玉佩，若是你赢了，玉佩就归你。若我输了，我就在小五的宝贝里挑一样。” 李衍说得平平静静的，看不出来是玩笑还是认真。 陆君桐总觉得李衍是在开玩笑。 可五皇子却是颔首：“好。赌了。我觉得你一定比大哥更厉害。” 五皇子如此有信心，李衍只是但笑不语。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五皇子和李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定了，她还有什么话可说？当下也只能是默默不言。 青素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嘻嘻的帮着将棋盘摆好了，然后跟着五皇子看热闹。 李衍笑看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李衍对面。 李衍笑说：“你执黑子。” 陆君桐也没客气，“多谢殿下谦让，婢女献丑了。” “输赢未定，献丑还不一定。许是我献丑。”李衍浅笑，眉目之间都是春风拂面来的温和。 这样的李衍，看一眼都叫人觉得仿佛置身在春光里。 身心俱是放松舒展。 而后李衍将玉佩从袖中拿出，放在桌上：“这是赌注。” 本来陆君桐已是放松下来，此时看见了这一个玉佩，登时就惊住。 这个玉佩。她认得。 或者说，昔日还是她亲手替父亲陆知晖系在腰上。 她清晰记得当时情形。 那是陆知晖要出远门。那是她最后一次见父兄。 那一次父兄出门后，再传回来，就是失踪的消息。也只是一个消息，什么信物都没有。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那玉佩，近乎贪婪的看着玉佩上的花纹。 玉佩上花纹熟悉得让她想哭。 这块玉佩，还是她得了一块碧玉，亲自画了纹样，然后送去玉器铺子雕刻出来，然后作为寿礼给的父亲。 父亲很喜爱，每日都戴在身上。 花纹是一只麒麟。因是她亲自画的，和大部分流传的纹样都是不同。 故而一眼她就认出。 她盯着那玉佩看了太久，李衍就出声问了一句：“怎么了？这玉佩不好？虽说是成色不算极品，也算尚佳。麒麟避邪保平安，也是吉利。” 李衍温润声音缓缓说来，也就将陆君桐一点点从回忆之中拉了出来。 她看住李衍，近乎迫切的问一句：“这玉佩，殿下哪里来的？” 第118章 玉佩 这玉佩，哪里来的？ 即便是明知不该问，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陆君桐近乎是热切的看着李衍。 青素和五皇子感觉出不对劲儿来，当时就不由得都看住了陆君桐。 陆君桐却一无所觉，只看住李衍。 李衍睫微垂，扫了一眼玉佩，而后耐心笑着答了：“是路过一个当铺，买来的。怎么，你喜欢？既是这样，那你可得赢了我才是。” 李衍的回答，说不来是无懈可击，还是该说经不起推敲。 陆君桐总觉得不是那样，可是李衍的态度太过稀疏平常，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好似，果真那玉佩是当铺来的，也是偶然这么拿出来被她看见了。 这样的情况，陆君桐一时之间无法确定是什么情况。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渐渐凝神下来。 不管这块玉佩李衍是怎么得来的，她都是势在必得。 看一眼李衍，她轻声道：“婢女一定会全力以赴。” “自然。”李衍含笑，做了个“请”的动作。 陆君桐黑子先行，而后李衍白子紧跟其后。 陆君桐凝神全力以赴，李衍却是始终云淡风轻。 这样的情况下，二人竟是迟迟未能分出胜负来。 陆君桐越来越认真，凝神思虑，不敢有半点错。 而李衍也是同样是差不多。到了最后，渐渐的也不再是轻松的样子，反而一直都是紧皱着眉头，凝神肃穆看着棋盘之内。 饶是青素不会下棋，也是看出了其中的胶着来。 五皇子趴在旁边看着，更是早就已经看呆了。 一直到了又停下来歇息的时候，李衍和陆君桐之间也没能分出胜负来。 李衍轻笑一声：“或是歇一歇罢。” 陆君桐确实恍若未闻，只盯着棋盘仔细思量。 这样的情况下，陆君桐是半点不敢懈怠的。 明明已是秋高气爽，清风巍微凉的情况，她此时额上却已是见了一层汗。 李衍看着陆君桐如此，无奈一笑，只能自己起身下去走一走，顺带叫走了五皇子。 二人下了马车，就看见梧桐过来。 李衍见了梧桐，神色微微一凝，面上浅淡笑意就消失无踪了。 待到梧桐过来，也不等梧桐开口问，就先问一句：“何事？” 梧桐不敢看李衍，心虚答道：“太子妃担心太子殿下，特意打发婢女过来看看。” “告诉太子妃，本宫与小五手谈，叫她不必担心。”李衍只这么说了一句。一个字不提回去的话。 梧桐没能得了想要的答案，只能无奈告退：“婢女这就回去禀告太子妃。” “让长安送点东西过来。”李衍想了想，又叫住了梧桐如此吩咐一句。“小五馋了。” 五皇子本想反驳一句，奈何想了一想，最后还是认了。 这样的事情……当然还是有吃的就没关系了。 等到梧桐走了，五皇子就偷偷的拉住李衍的袖子问了这么一句：“大哥告诉我，那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她看了那玉佩，竟然是那样的反应？” 第119章 决心 人都出去了，陆君桐自然也没有一直盯着棋盘的道理。 她伸手偷偷摸了摸那个玉佩。 触手生凉意，却又像是带着一点点湿润之感。 她忍不住的将玉佩全部握在了手心里。 然后再展开来仔细看。 的的确确就是陆知晖的那个玉佩。 那么，这个玉佩到底哪里来的？ 她仔细的想着李衍方才的神情语气，然后心里微微一颤。 应该，不是巧合吧？ 世界上哪里有这样多的巧合。 或许一开始，即便是李衍帮她，也不是巧合出现在在那儿。 或许，本来这就是一场早就演练好的戏曲，只是她这个戏子，并不知道情况。糊里糊涂的就上了台。 她要寻个机会，再问李衍。 在那之前，这个玉佩，却是志在必得。 父亲的东西，她要拿回来。 不管李衍是故意，还是真的是巧合。 垂下眸子，她将玉佩再度放回去。重新看住了棋盘。 李衍再上来的时候，就看见陆君桐好似连动都没动过。 不过再看了一眼玉佩，他却是一下子又忍不住笑了一笑。 玉佩被动过了。 李衍看一眼陆君桐，神色不变的重新坐下去，也没有戳破陆君桐的那一点小动作。反正…… “现在继续么？”李衍开口问一句。 陆君桐早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该如何，自然颔首：“听凭太子殿下的吩咐。” “下棋时候，无需如此。”李衍笑笑：“这样一来，反而让人不自在。” 她如此拘谨，他的确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而且，她本就不该如此…… 陆君桐已经落了子，棋子在期盼上，发出了啪嗒一声轻响。 李衍回过神来，继续和陆君桐下棋。 李衍没有放水的意思。 陆君桐则是全力以赴。 所以足又过了半个时辰，一晃眼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二人才算是勉强分出了胜负。 陆君桐比李衍多了三个棋子。 李衍看着棋盘，含笑放下手中白子：“是我输了。” 李衍笑得半点输了的懊恼也没有。 然后李衍就这么将玉佩推到了陆君桐的面前：“愿赌服输，这是彩头。” 陆君桐看了李衍一眼，默不作声得将那玉佩握住。然后看了一眼五皇子：“殿下，婢女可否自己——” 五皇子撅嘴：“难不成我还看得上你那个玉佩？你赢了大哥，给我长脸，我还有赏赐呢。” 说完真当场就掏了一片金叶子出来，给了陆君桐。 陆君桐本来心情还有些复杂，被五皇子这么一搅合，登时也是一下子就凝重复杂不起来，不由得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那就多谢殿下赏赐了。” 这一点点的浅淡笑意里，还夹杂着失而复得的一点满足。 以及一点不知道父兄生死的惶然。 她很想问问李衍到底玉佩是怎么来的，可是现在人这么多，而且方才李衍已经说了是当铺里的，所以她到底还是只能按捺下去，不敢现在立刻就问。 只是过了今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机会。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一时之间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茫茫然得握住了那玉佩，这才觉得飘飘荡荡的心有了一点着落。 李衍将陆君桐的这些神色尽收眼底，然后一笑：“棋艺不错，竟是能与我对手。难得，难得。” （情人节快乐~各位小仙女们~你们想要男主还是想要男配呀~发给你们过情人节！） 第120章 会面 中午用了简单饭菜，又赶路一个时辰，才算到了围场。 围场是一整匹的山脉圈起来，用作皇家围猎。 五皇子分到的帐篷，挨着太子的帐篷。应该是提前圣上嘱咐过，或者是太子的安排。 至于二皇子和三皇子，因为文皇帝带着女眷，以及还有太子妃，所以各自离得很开。 陆君桐松了一口气。 离得近，或许在围场的时候，她就有机会可以寻个机会偷偷得问问李衍玉佩的事情。 至于玉佩，她郑而重之的系在了自己的腰上，随身携带。 一则是思念父兄，二则是唯恐弄丢。 毕竟这里是围场。人多手杂真丢了也不好办。 围猎明日才开始，今日只是休整。不过文皇帝召集了几个儿子过去用膳。 据说是围猎场里猎到的野味，现场烤来吃。 五皇子亢奋无比，早早就带着青素过去。 陆君桐则在帐里等着他们。 只是没想到的是，前脚五皇子刚走，后脚她就得了个传话，让她出去一趟。 犹豫一番之后，陆君桐到底是去了。 如果不是文皇帝将几个儿子都叫了过去，此时她还真未必敢赴约。毕竟，若万一是二皇子，去了只怕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了。 对方约的地方不算偏僻，不过却靠着公主们住的地方很近。这一点，也是让她满意的。 陆君桐心里猜想，约她的许是个女子。 果不其然。 远远的看见一个背影，她就知道是谁了：陈婉婉。 她一看过去，陈婉婉也似心有灵犀，猛然转过头来。一见了她，立刻就扑了过来，难掩面上惊诧：“果真是你。桐娘。” 陆君桐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该怎么回，最后只故作轻松一笑：“是我，婉婉姐。” 昔日闺中密友，如今再相见，竟然好似已经恍惚有一种陌生人之感。 然而陈婉婉一个动作就打消了这样的感觉。 陈婉婉一把抱住了陆君桐。 然后斥道：“为何出了事儿也不叫人给我递个口信，为何你竟是进宫做了宫女？那****还当我眼花了！” “婉婉姐。”陆君桐被训得只是讪讪，更是觉得没脸面对她，讷讷道：“事发突然——” 而且一个闺阁千金，又能帮她做什么呢？ 她如何能开得了那个口？ “如今你在五殿下身边当差？”陈婉婉也冷静下来，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颔首：“的确是幸运，竟能到殿下身边当差。” “至少不必受苦。”陈婉婉颔首，怜惜的看一眼陆君桐，心底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怎么秋狩你也来了？”陆君桐倒是想起这个事情，狐疑问了一句。 陈婉婉苦笑一声，却并没有回答，反而是岔开话题：“你现在一个人在宫里，需要不需要我帮忙。我这里还有些银子——” “银子我有，婉婉姐不必多想。”陆君桐含笑拒绝，深吸一口气，“你们陈家把你送进宫来选秀，是不是想要和二皇子联姻——不管如何，婉婉姐你千万别答应。” 第121章 问话 陈婉婉诧异看陆君桐：“怎么这样说？” 陆君桐也不大好启齿，只能欲言又止的寻了个委婉说法：“并非良人。” 陈婉婉蹙眉，最后却这么说一句：“你我这样，纵然得家中宠爱，却也并不是事事都能做主。这样的事情，还看命。” 陆君桐就什么都明白了。 陈家的意思，陈婉婉不能违抗。 而陈家现在的意思，就是想和二皇子交好。 这…… 陆君桐垂眸，不知还能说什么。 “好了，别说那些扫兴的事儿了。”陈婉婉笑起来，看不出半点怨天尤人的样子：“难得见一面，你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的？赶紧说，不然一会儿该回去了。” 陆君桐摇头：“我也没什么能让婉婉姐你帮得上忙的。” 结果刚说完，倒是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忙改口：“还真有一件事情。我那个丫头湘帘——” “嗯，回去我帮你打听打听。”陈婉婉摸了摸陆君桐的手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消息递给你。” 这样的机会，并非时时刻刻都有。 陆君桐也知道：“无妨，她过得安稳就行了。若是……婉婉姐替我帮她一把。” 陈婉婉点头：“当然。” 又说了一阵话，陆君桐也不敢久留，就和她分开回去。 结果刚回去，就看见了梧桐。 见着梧桐的时候，陆君桐还意外了一下。 不过很快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梧桐去了李衍宫里服侍，此番带出来，也是不奇怪。 毕竟她都跟着五皇子出来了。 梧桐见了陆君桐也是一脸笑意的就扑上来：“可算是回来了。在宫里咱们也没个机会见面。” 梧桐如此热情，陆君桐也止不住笑：“是啊，虽然知道你在太子宫当差，可到底不敢去找你，或是叫人给你送东西。” 梧桐不经意问一句：“刚才你去哪里了？竟叫我一顿好找。” 陆君桐浅笑：“出去走了走，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忍不住想看看。” 梧桐了然点头：“我也是这样。一路过来，磨磨蹭蹭的走，就是想多看两眼。” 说完这个话，梧桐才说起正事：“对了，快跟我走吧。不然太子妃一会儿等急了，咱们可不好交代。” 陆君桐一愣，皱眉看住梧桐：“太子妃？” “嗯，你当我是偷偷过来？是太子妃请你过去说话。”梧桐笑盈盈的解释一句，拉着陆君桐就往外走：“快走快走，太子妃虽然和善，可也不敢造次。” 陆君桐被动的被带着走，脑中却只觉得惊讶。 好好的，太子妃叫她过去做什么？ 问话？ 办事儿？ 可都不该找她头上来。 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事儿还真不能不去。 太子妃是大嫂，即便是差遣一下小叔子屋里的丫头，那也是有这个脸面的。 陆君桐一路过去，心头都是忐忑不安。 进去之前，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梧桐：“太子妃叫我来是什么事？还有，你现在是在太子妃跟前当差？” 她这样问，梧桐的动作就是僵了一下。 第122章 隐晦 梧桐动作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所以陆君桐也并没有觉察。 梧桐浅笑摇头，面上略略有点羞涩之意：“却不是在太子妃跟前服侍，而是在太子殿下书房里服侍，此番太子殿下嘱咐了，这才能跟过来看热闹。” 这话里头的意思…… 陆君桐只是想了一想，就整个人都愣住了。 甚至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梧桐。 梧桐和李衍之间…… 是她想错了么？ 还是……的确就是她想的那样？ 怀揣着这个念头，以至于进去的时候，陆君桐整个儿都是有些走神。恍恍惚惚的。 直到听见太子妃笑问了一句：“这是坐了一日马车，人都晕了么？竟是这样没精神。” 太子妃声音温润，这么柔声浅笑，听着还真是叫人觉得有一点像是一口饮温水一般。 陆君桐猛然回神，讪笑道：“太子妃说笑了。” 太子妃仍是笑：“无妨，本来赶路也累。” 陆君桐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 太子妃一派温柔话家常的态度，可她却不能这么回。 毕竟，身份悬殊摆在这里。 太子妃好像也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见她整个人都不自在，就笑道：“今儿叫你过来，也并没有别的意思，无非就是想问问你小五得情况。” 顿了顿，似怕她误会，又解释一句：“小五大病初愈，务必多加小心。” 陆君桐这才松一口气，替五皇子笑着道谢：“多谢太子妃关心。” “太子那样疼爱小五，我这个做大嫂的，自然也不能落后。”太子妃笑笑，语气越发温柔。就是一直看着陆君桐的架势，让人有些不自在。 陆君桐低头浅笑，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这玉佩，看着倒眼熟。”太子妃目光往下落，而后盯着那玉佩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想将玉佩藏起来。不过手指刚一动，又反应过来了，干脆抬起头来，对上太子妃的目光，不甚好意思的带了些惶恐解释：“原是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和我们殿下打赌，拿了这个当赌注。” 至于如何赌，又是怎么到了她手里，她没说，只留的空间让太子妃去猜想。反正，不是无缘无故给她的，也不是太子李衍亲自送她的。 这就够了。 对于避嫌，以及打消太子妃的心思，她觉得如此是足够了。 再解释得多，反而有点欲盖弥彰。 太子妃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原是这样。” 末了又浅淡一笑：“太子总是这样，多大个人了，有时候还和个孩子一般。” 于是陆君桐就再解释一句：“也是因为我们殿下太闹腾。太子殿下宠爱弟弟，故而不忍拂了他的欢喜。” 太子妃了然点头：“太子就是那样的性子，对于在意之人，总归是什么都拒绝不了的。” 陆君桐听着这话，垂着眸子不做声。这话，她还是不好回答。 不过在那么一瞬间，脑子里想的问题却是：那么对于不喜欢的人呢？ 太子妃已经又开口说下去：“说起来，这玉佩他能当赌注拿出来，也叫人意外得紧。” 第123章 真相 太子妃这么一说，顿时陆君桐就惶恐看她一眼。 太子妃这话，也是真叫她忍不住有些紧绷。 这个玉佩，好像是真有什么特殊之处？ 对她而言是。 那么对李衍呢？ 一时之间，陆君桐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等着太子妃的下文。 太子妃却并没有打算要继续说下去，反而是摇头一笑：“罢了，还是不提了。” 陆君桐这感觉，登时就像是一口气噎在了胸口上，不上不下的，说不出来的难受。 这感觉，半点也不好。 想了一想，陆君桐到底还是惶恐接一句：“既是这样重要的东西，那——” 她可不敢真说出还回去的话，但是这话里意思就好像是朦朦胧胧就是那么个意思。 这当然是故意的。 太子妃笑笑：“这话说得，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来的。” “可是……”陆君桐迟疑犹豫，仍然惶恐不安。 太子妃这下笑得更厉害：“瞧我，竟然是吓到了你。” 陆君桐垂眸，一脸讷讷。 不过太子妃好歹继续说了下去：“太子前些日子得了这个玉佩，很是宝贝，时常把玩。我见那花样特别，也是喜欢，不过太子他竟是不舍得。所以我今日一见，就忍不住的觉得奇怪。” 陆君桐顿时恍然，不过更多冒出来的是为难。 这样的情况下，她若是不表态，似乎有点儿太不识趣？ 垂眸看一眼腰上的玉佩，她笑了一笑，而后又道：“既是太子妃这样喜欢，那婢女——” 这话是是什么意思，想来大家都知道。 太子妃一听这话就笑了：“我还能抢你们的东西？那我这个太子妃，像什么话？” 不过随即太子妃顿了一顿，又笑着这么说了一句：“不过，我倒是真心喜欢这个玉佩，若是你愿意，我可拿东西跟你去换。” 陆君桐手指在袖中微微紧了一紧。 旋即松开的时候，她就浅笑开口：“太子妃真喜欢，送给太子妃也没什么。却是断然不敢要东西的。不然我们殿下知道了，一定是会责怪婢女。太子殿下对我们殿下那样好，断没有舍不得一个玉佩的道理。“ 她这样说，为的可不是将玉佩给太子妃，而是打消太子妃的念头。 毕竟，难不成太子妃还真跟她一个宫女要东西？ 果不其然，太子妃轻笑：“这是什么话，我如何能和你抢东西。罢了，我瞧着你也很喜欢，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顿了顿，又说一句：“再说了，太子花那么大工夫得到的东西，他都舍得，我为何舍不得？” 陆君桐听着这话，心里就是微微一颤。 费那么大工夫得来的东西？这话怎么说？ 李衍不是说，是偶然从当铺里买来的么？ 但是这话，绝不能问出口的。 太子妃这样说起这话…… 陆君桐低头讪笑，坚决不敢在开口。 她不知道李衍和太子妃这是在卖什么关子。 但是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情，她是绝不能够随意开口了。 一开口，说不得就卷入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中去。 第124章 好事 从太子妃帐篷里出来后，陆君桐直接就忍不住长呼一口气。 虽然太子妃十分温柔，看着也是温和可亲，可是莫名其妙的，她在太子妃面前，始终都是忍不住的紧绷住了身子。 没来由的紧张。 陆君桐如此做派，梧桐看在眼里，就抿唇轻笑了一声：“太子妃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怎么那样害怕。” 梧桐这样笑话她，陆君桐也不辩解，只笑说：“太子妃气势威严，叫人不敢冒犯。” 梧桐似笑非笑看一言陆君桐，然后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的人，还当你是心虚呢。” 这话叫陆君桐当即就是忍不住轻轻一颤。 感觉像是被人说中了什么心底的秘密一般，一刹那竟然还有些小小的慌乱。 而她才想起来辩解：“怎么可能是心虚。” 如今看着梧桐，她又想起了梧桐之前的话，登时忍不住又一笑：“对了，你在太子殿下书房当差——” 梧桐脸上的轻松之色也登时如同潮水般退去。 她盯着陆君桐。 直到听见陆君桐说了一句：“怎的之前也没告诉我？” 梧桐猛然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就解释道：“之前也没有在书房，近日才得了机会的。” “那可真是恭喜你了。”陆君桐浅笑：“能入了太子殿下的青眼，着实是好事儿。” 陆君桐是真心的。 不管梧桐和李衍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儿，此时见到梧桐过得好，她都是替梧桐开心的。 梧桐看陆君桐，笑得有些不自然：“是吗？你觉得是好事儿吗？” 梧桐神色太不自然，陆君桐看见了，就不由得问一句：“难道竟不是好事儿么？还是里头有什么事儿你不好说——” 虽然不欲多事，可是站在朋友立场上，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梧桐却不肯多说，只是摇头：“并没有什么事儿。不打紧。” 陆君桐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改日有空我再过去找你。”梧桐笑着推了陆君桐一把，催促一句。 陆君桐也不愿久留，就匆匆回去。 她不知道的是，直到她走出老远，梧桐都还看着她的背影，愣愣的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良久，才听得梧桐轻笑一声，转着手上的镯子缓缓道：“好事儿么？大概是好事儿吧。” 声音很轻，被山风一吹，就已经飘散开来，半点也听不见了。 陆君桐回去之后，则是忍不住发呆。 把玩着那玉佩，她将太子妃的那些话仔仔细细的又琢磨一遍。 她觉得，太子妃那些话，不像是假的。 或许，这玉佩真不是那样轻描淡写得来的。 可是，李衍却是那样轻描淡写的拿来做了赌注。 她又将白日里下棋的情形仔细想了一遍。 一开始她和李衍下棋，虽说也算旗鼓相当，可是……一开始她并无半点胜算。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有了赢的趋势？ 是从李衍下车休息了之后，还是在最后那两刻钟？ 仔细想想，反正一开始她是不觉得自己能赢的。 或许……李衍，是故意的？ 第125章 机会 陆君桐想来想去，始终也想不出一个头绪。 末了等到天黑了，忽然才发现青素没给五皇子带斗篷过去。 山间风凉，等到散了时候，一路回来肯定也是冷的。 陆君桐就赶忙将斗篷送过去。 当然，也是有一点私心。 倘或有机会的话…… 陆君桐一路过去，到了大帐外头，远远的就看见灯火辉煌，里头欢声笑语。还有丝竹之声好不热闹。 这样的热闹，在陆君桐看来，却反而觉得周围更加冷寂荒凉。 陆君桐拉了个传话内侍，嘱咐他替自己将青素叫出来。 青素不多时出来，见了陆君桐手里的斗篷，就一拍手掌懊恼：“我就说我忘了什么东西，原来是这个。粗心了粗心了。“ 陆君桐将斗篷给她：“看着殿下，别叫殿下喝酒。肉也少吃点，晚上吃多了，腻得慌，也难克化。” “哪里管得着，殿下跟着圣上坐呢。”青素压低声音偷笑：“咱们殿下得宠着呢。” 五皇子得宠，他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人自然是觉得欢喜高兴。 陆君桐也替五皇子高兴。不过也没打算久留：“行了，你进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里头热闹得很，要不你也跟着进来看看？”青素却拉住陆君桐。 陆君桐无奈：“总还有机会，咱们两人都在这里，那头怎么办？我先回去，你好好守着殿下就行。” 说完就赶紧催着青素进去。 青素进去后，陆君桐想了一想，到底还是没胆子撒谎将太子李衍叫出来。 毕竟撒谎容易，若是穿帮了…… 还是得徐徐图之。 只是没想到，她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背后熟悉声音：“怎么你也过来了？” 是李衍。 陆君桐回头，就看见李衍背光站着，含笑看着自己。带着点疑惑。背后太过光亮，以至于李衍整个人都是有些暗，看不清楚他面上神色。 可他身上气质，却是即便在黑暗中也遮不住。 李衍还是那个李衍。 叫人一看忘俗。 叫人难以相信他会勾心斗角，内里黑暗。 李衍就像是阳光。 陆君桐垂下眸子，收敛神思：“太子殿下。婢女过来送东西。” “原来如此。”李衍颔首：“山中夜间有动物嚎叫，不用害怕。” 这一句话说得突兀，却温柔体贴得叫人暖心。 陆君桐意外看李衍，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殿下怎么出来了？” “喝了几杯酒，出来散散。”李衍竟是温和笑答了，半点迟疑也没有。 “太子殿下……”陆君桐犹豫片刻，还是没能放过这个机会。错过这次，也不知下一次什么时候才又有这样机会：“可否借一步说话？” “可。”李衍颔首，看一眼陆君桐。随后就往僻静之处而去。 陆君桐跟在后面，心里有些复杂。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子如此…… 这样一想，心里头就更家微妙了。 不过走了有三十来步，大帐的灯火虽然还遥遥可见，可那热闹却似乎已经离得老远，根本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说罢。”李衍站住脚步，看着远处黑沉沉的山脉，背对着陆君桐。 第126章 疑问 李衍负手而立，山风猎猎吹起他衣袂，有那么一瞬间，经好似要乘风而去一般。 陆君桐看他飘飞得衣袂，轻叹一声：“太子殿下今日是故意输给婢女的吧？” 李衍回过头来，看了陆君桐一眼，轻笑一声：“怎么，赢了觉得不安稳？” “不是，婢女仔细回想之后，觉得是太子殿下您故意让了婢女。”陆君桐抬头，和李衍对视，上前一步，目光染上几分灼灼：“太子殿下是故意将那玉佩输给臣妾的吧？” 陆君桐如此一问，李衍似乎就觉得更加好笑了。 他也是真的笑出声来，而后又回过头去，然后就这么带着笑意道：“我为何要将玉佩故意输给你？” 陆君桐被这话问得一噎。 一句“殿下知道这个玉佩对婢女很重要”，险些就这么冲口而出。 不过最后堪堪忍住。 想了一想之后，她就换了个问题：“那殿下能不能实话告诉婢女，那玉佩是怎么得来的？” “当铺里偶然见的。”李衍笑笑，转过身来，却没靠得太近：“怎么，你不信？” “本来是相信的。”陆君桐苦笑一声，直接说了实话：“可是听完了太子妃的话之后，就不信了。” 李衍这下也不似方才淡然了：“你见了太子妃？她说了什么？” 这一瞬间的李衍，竟还有些紧张。 陆君桐看着李衍这样，莫名的就有些想发笑。只是觉察到了李衍的情绪之后，她却是更加的笃定，李衍的确是说了谎。 这个玉佩，绝不会是在当铺里偶然发现的。 她看住李衍，轻叹一声：“太子妃说，这玉佩是太子殿下费了功夫的来的，很是喜欢。太子妃还问，能不能用其他东西将玉佩换过去。” 李衍听了这话，就这么沉默了，似是不知该说什么。 陆君桐就又说下去：“太子妃想来是没有必要撒谎的。所以，太子殿下……又是是为什么如此呢？” 李衍没出声。 陆君桐就这么执着得等和李衍的回答。 夜风吹过，带着些凉意，吹得李衍衣袂翻飞，吹得陆君桐的衣袖也是翻卷。 碎发被吹得拂在面上，蹭得脸颊微微发痒。 陆君桐伸手将碎发挽到耳后。 李衍就是在此时说的话：“的确是在当铺里寻来得。只是并不是在京城的当铺。” 这么一句话，也算是解释。 可也算不得解释。 “是特意去寻得？”陆君桐心头一动。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衍想了一想，然后又道：“去办事，路上偶然见到的。”不过按说这样的东西，是作为证物的，而不是他随意送了人。 所以，能得来还是费了不少功夫。 李衍如此一说，陆君桐也就松了一口气。而后立刻追问：“那殿下既是喜欢，怎么又随意拿出来作为赌注呢？” “当时身上也没别的东西。而且……”李衍轻笑一声，那一点笑意仿佛让四周的空气都是轻轻的颤动起来，跟着他的节奏一起隐隐带笑：“我从未曾想过，我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第127章 合理 李衍的语气里有一点儿无奈。 陆君桐被这话说得愣了好久，才又回过神来。 想了一想，这个理由似乎也还真的很正当——可不是么？大概李衍从来未曾想过，一个宫女的棋艺如此好吧？ 所以当时随手拿出来，似乎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只是……“那殿下最后为何又偏偏要输给婢女呢？”陆君桐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也是疑点最大的问题。 前面得理由，前面得话，她都可以相信。也的确都是合情合理，可加上李衍故意输给她，这一切就都成了不合理。 李衍被陆君桐如此步步逼问，也不觉得恼，反而语气里笑意更深：“因为瞧见你好像是很喜欢。而且你那样拼命要赢，我不输给你，倒是说不过去。” 陆君桐被李衍这个理由弄得彻底说不出来话了。 这，算是什么理由？ 什么叫看着她喜欢？ 什么叫不输给她就说不过去？ 陆君桐这样目瞪口呆，李衍轻笑一声，“与我而言，只是个物件。可于你而言，瞧着好像并不似那般。它对你而言，很重要不是么？” “太子殿下怎么知道？”陆君桐忍不住攥紧了玉佩。 玉佩温润冰凉，像极了李衍和这一直猎猎吹来的山风。看得她眼底微微有点雾气生出，吹得她心中一片纷乱。 “从你眼神中看出来了。”李衍笑意不减：“眼巴巴的，就差没动手抢了了。” 面对李衍如此打趣，陆君桐当然是只觉得讪讪。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也不敢看李衍了：“婢女表现得如此明显么？” 大概是的吧？当时，她好像的确是没怎么掩饰过心里的渴望。被李衍看出端倪来，也似乎并不奇怪。 李衍眼底全是笑意，不过却并无取笑的意思：“所以我就想，既是对你如此重要，我留着，不如给你。” “所以殿下就放水了。”李衍这样说，陆君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李衍这分明就是什么都承认了。 李衍没说话，算是默认。 “多谢殿下。”陆君桐觉得自己的确是欠了一句道谢的。 而且，她心头还有个疑问：“那太子殿下就不好奇，为何婢女竟是这样的看重这个玉佩么？” 毕竟这玉佩也算是好东西，就这么平白给了一个宫女，怎么看都是有些太……大方了。 李衍却是摇头：“好奇，但是谁没一点私密的事儿呢？” 陆君桐更加说不上来心头是个什么滋味：“太子殿下如此成人之美，叫婢女不知该如何报答。” “不必。”李衍笑笑，“不过举手之劳，不值惦记。而且你是小五身边的人，和我……不必有牵扯。” “无功不受禄。”陆君桐垂眸，轻声说这么一句话。却也不乏试探：“太子殿下不求回报，婢女却不能不回报。所以还请太子殿下成全。” 陆君桐如此诚恳，李衍收回目光，目光在她面上落了片刻，又重新挪开去：“可你又能与我做什么呢？” 陆君桐更加诚恳和卑微：“只要太子殿下开口，只要婢女能做到。” 第128章 任性 这样一句话，算是表决心。 李衍垂眸沉吟片刻，末了也问一句：“果真么？” 陆君桐答得很快：“果真。” “不管是什么事儿？”李衍再问。 陆君桐仍答得飞快：“不管是什么事儿。” 李衍认真的侧头想了一想：“那我若是让你对小五做什么不好之事呢？” 陆君桐微微眯眼，而后抬头与李衍对视，“太子殿下认真的么？” 李衍却避而不答：“你只说做还是不做。” 陆君桐也不肯直接回答：“太子殿下只告诉婢女，殿下是否是真心的。”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肯先退让一步。都想先听对方的答案。 就这么过去也不知多久，忽然一声狼嚎响起。 狼嚎声悠远又绵长。最重要的是，仿佛近在咫尺。 这样一声狼嚎，瞬间也就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僵持。 陆君桐一下子收回目光，不安的四下看，满心都是戒备。 四周黑漆漆的，仿佛那些衰草灌木从中，每一处都藏着猛兽或是魑魅魍魉。 陆君桐如此，李衍就朝着她走了两步，语气沉稳带着安抚：“不用怕，很远，营地里连野兔子都是进不来，怎么可能会有狼？最多也就是老鼠。” “老鼠？”陆君桐略略安定了一点，末了想起方才自己的样子，登时也是有点不好意思：“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李衍轻笑一声，也不知是笑话她的胆小，还是只是笑别的什么。 陆君桐听闻这话，下意识的也想起自己还要回去。只是刚才的话——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李衍在走之前，缓缓的言道：“方才的事儿，本也只是随口一说。你是小五的人，以后还是莫要再说那样的话了。这样的玩笑，开不得。那玉佩……” 李衍顿了一顿。 陆君桐被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说了两句，反而是脸上讪讪起来。热辣辣得厉害。 她咬住嘴唇，想了一想干脆就去解那玉佩。 李衍则是在这个时候，又缓缓说下去：“那玉佩，你出五十两银子买回去吧。一年之内付清。” “啊？”李衍这话，真叫陆君桐彻底的愣住了。 五十两银子？这算什么？ 这一块玉佩…… “给我五十两银子。”李衍一本正经的立在陆君桐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唇角隐隐带着一丝笑意：“玉佩就卖给你了。” “可是……”陆君桐手足都是无措。 李衍轻轻眨了眨眼睛，语气里的笑意就更加明显：“本宫乐意。” 李衍那样温润如玉，端方君子的一个人，做出这样俏皮的动作来，既是叫人觉得有些违和，又是叫人忍不住心里一下就觉得恨不得伸手揉捏一下李衍的脸。 这样的两相矛盾之下，陆君桐忍不住的手指动了一动，然后又赶紧得一下子将手攥紧了。 不过李衍这般俏皮，也是让她一下子仿佛看到了李衍不为人知的一面。 而且这样的回答，多么任性？ 偏他说出来，还半点不叫人反感。 第129章 拦路 不过很快李衍又收敛了神色，神色淡淡的扫了陆君桐一眼，说了这么一句：“这样的试探，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说完这话，李衍大步离去。衣袂猎猎之下，气势自生。叫人一刹那竟然不敢盯着他看。 李衍这么一句警告，也是让陆君桐恍然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 她是不该那般的。 好在李衍竟是没有发火。 陆君桐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李衍走远了，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看一眼黑漆漆的四周，她登时生出惧意，忙不迭的就往回走。 天太黑，她只顾盯着脚下，所以等到一头撞上人的时候，这才惊觉抬头。 她走得不快，自然撞得也不用力，所以只是往后倒退了一步，就堪堪站住。不过对方却是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陆君桐刚要开口道谢，就听见对方先开口：“怎么，本殿下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竟是也不能入了你的青眼么？” 声音熟悉，带着一点轻佻笑意。 陆君桐心里登时咯噔了一声。 是二皇子李扩。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将胳膊一下子抽回来，然后再度往后退了两步，直到安心了一些，这才屈膝行礼：“二殿下。” 李扩在黑暗中看着陆君桐这般动作，微微的眯了眯眼睛。然后又轻笑一声：“这样害怕？本殿下是会吃人？” 既像是调笑，又像是质问，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轻佻。 陆君桐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粘腻得沼泽，浑身都是难受，她几乎不敢抬头，只装作什么都没听懂，讷讷的说一句：“殿下说笑了。” 顿了顿，她又赶忙道：“时辰不早了，婢女先回去，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说完这话，就要从另一边绕过去。 不过李扩却是伸手一拦。 陆君桐登时不敢动了。 她小心翼翼又满含戒备看一眼李扩：“二殿下这是？” “怎么和太子就有说不完的话，见到本殿下就立刻要走？”李扩虽然还是笑着，可是语气听着却叫人莫名觉得森寒。 陆君桐背脊微冷，冷汗也都沁出来。 二皇子这样问，显然也是看到了之前她和太子李衍说话的情景。 “只是说了两句话，二殿下误会了。”这个事儿，她不辩解也是得辩解。不管李扩信不信，她是必须将话说清楚的。 不然倘若这件事情被李扩说出去……那她和李衍之间回如何被误会？ 本来没什么事儿，只怕也被人猜出无数事儿来。 更何况，出门兰妃还跟她说了那样的话。 思及此，陆君桐是真后悔了。 她的确是太过大意贸然，竟然连后果都是没有思量清楚。 以至于现在，竟然落到了这个田地。 当然最关键的是，二皇子李扩他，究竟想做什么？ 看着李扩慢慢放下来的手臂，她想：大概是没想什么好事儿的吧？不然，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拦住了她的去路。 陆君桐抿紧了唇。 而李扩则是又笑了一声。 他一笑，陆君桐就又绷紧几分。 第130章 无耻 陆君桐紧绷着身子等着李扩说话。 李扩慢慢悠悠的开口：“是么？可是说了不少话。你是小五身边的宫女，和他又有什么话说？不如也与本殿下说说？” 这样的要求…… 分明就是为难人。 陆君桐蹙眉：“二殿下还是别再为难婢女了，时辰不早，一会儿我们殿下发现人不见了，闹起来就不好了。” 这算是提醒。 不过李扩也并不买账，反而是更加轻佻的笑了一声：“是啊，闹起来就不好了。到时候，你怎么说？” 陆君桐忍无可忍，看着李扩好似盯住了猎物似的，一步步靠近过来，她只能后退，同时再反问一句：“二殿下究竟想如何？” “不想如何。”李扩笑笑，然后伸出手来抓陆君桐的胳膊：“本殿下就是想让你告诉本殿下，你和太子说了什么而已。” 陆君桐慌忙闪开：“殿下自重。” “你和太子在无人处私会时，怎么的不想着自重？”这么一句话，仿佛激怒了李扩，李扩忽然也不笑了，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 而陆君桐到底不如李扩身手敏捷，很快就被一把抓住。 李扩的手腕像是一只铁钳，紧紧的钳着陆君桐的手腕，那样的力气，几乎让人怀疑他是想将她的手腕捏碎。 陆君桐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语调忍不住也拔高了几分，也顾不得身份不身份了，直接质问：“二皇子到底想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二皇子难道竟是不知？” “男女授受不亲？”李扩冷笑一声：“和太子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这个？怎么，我不如太子，所以这标准就不一样了？” “婢女不明白二皇子的意思，我与太子殿下，相隔甚远说了几句话而已。太子殿下也从未像是二殿下这样不自重！”陆君桐恼极，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 她一面说话，一面用力挣扎。 也许是这句话着实激怒了李扩，李扩蓦然一甩手。 松开是松开了，可陆君桐也被他这样的力道带得整个都是趔趄了一下。 陆君桐堪堪站定，又忙往后退了几步。最后才深吸一口气：’还请二殿下放婢女回去罢，不然婢女只能叫人了。” “叫人？”李扩轻笑一声，仿佛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甚至是笑得有些前仰后合。 陆君桐看着他，只觉得自己是在看一个疯子。 而心里头对李扩的讨厌，也是慢慢的到了最顶峰。 她这辈子，还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人。 厌恶到，甚至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哪怕是史鼎，也从未让她如此厌恶过。她是恨史鼎，可史鼎也没做过这么恶心得事情。 而就在陆君桐被笑得心里发毛的时候，李扩带着戏谑出了声：“你大可以叫就是了。本殿下可没读者你的嘴。不过，真叫了人来，你说，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陆君桐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噤。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扩，全然不明白这个世上，怎么还能有这样无耻的人？ 是的，无耻。 第131章 罚酒 长这么大，她是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但是李扩的话，也是提醒了她。 的确，这个时候叫了人来，只怕……吃亏的还是她。 孤男寡女，僻静无人处私会。 不管前因是什么，后果都是这样。 别人眼里，也只会看到这么一个结果。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宫女。 旁人也只会觉得，是她不好。是她存了什么心思。 这样想明白，她就又再度的打了一个寒噤。 这样的感觉，有些叫人绝望。 陆君桐沉默而绝望的想：一步错，步步错。如果自己今日…… 李扩见陆君桐不说话，也不再动了，也就慢慢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衫，他才又开口：“你以为太子能给你的？本殿下就不能给你了么？他能给你什么呢？有太子妃在，你以为能得了什么好处？最后连个妾都算不上。” 李扩语气很是不屑一顾。 陆君桐蹙眉，刚要反驳。可李扩就已经又说下去：“可本殿下则不同。你若是愿意，给你个侧妃又如何？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陆君桐直接就气笑了。 她忍不住看李扩，反问他一句：“二皇子如此算什么？是在许好处么？” 侧妃之位？ 呵呵，那也要看她稀罕不稀罕！ “如何？”许是陆君桐语气太平静，所以李扩并没有领会到了其中的讥诮和嘲讽。反而是如此问了一句。 而陆君桐听见他这么问，登时又忍不住笑了，而后慢慢的说一句：“侧妃之位算什么呢？不知道殿下听没听过一句话，宁为穷人妻，不为贵人妾？” 顿了顿，她讥诮一笑，和李扩对视，一字一顿问他：“殿下能让我做正妃么？” 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李扩还是不由得被陆君桐这样的语气噎了一噎。 当然不可能。 他就是再喜欢，也没有让一个宫女来做自己正妃的道理。 陆君桐看着李扩那样的反应，也是觉得痛快，所以就笑一声：“既是如此，那二殿下您还是让开罢。” 李扩彻底阴沉下来。 他盯着陆君桐：“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君桐叹一口气：“婢女不知道什么是敬酒，也不知什么是罚酒。却知道一个词，你情我愿。”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是抱好了最坏的打算。 所以，说话也就不再似一开始那样忌惮。 当然，也和李扩彻底惹恼了她有干系。 李扩冷冷的盯着陆君桐：“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倒是没看出来，你如此伶牙俐齿。不过——” 李扩舔了舔嘴唇，带着邪气笑了笑：“本殿下还偏偏就喜欢你这样的。” 这样的性子，和那个人真是像极了。 此时李扩，真有一种捡到了宝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是亢奋，仿佛周身血液都是在翻滚叫嚣。 他要得到她。 一定要。 李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更加危险，陆君桐感受到，不得不更加戒备。与此同时，她心跳都是加快了几分。 脑子里回想的，全是父兄的脸。 她忍不住握紧了玉佩。 也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勉强维持住镇定，有继续站在这里的勇气。 第132章 猫捉老鼠 陆君桐想，如果李扩真要用强，那她也是顾虑不了那么多。一定会叫喊起来。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没放弃最后一点希望，冷冷的提醒李扩：“若二殿下真要勉强婢女，婢女一定会叫人的。” “婢女不愿意的事情，即便是二殿下，也不能勉强婢女。”陆君桐深吸一口气，语气凌厉：“殿下若再不让开，婢女就真叫人了。” 李扩巍然不动。 陆君桐无奈，只能盯着李扩。 心头打定主意，只要他敢动手—— “怎的不叫？”李扩轻笑一声，“果然也是害怕的。” 陆君桐被戳破心思，只觉得羞愤难当。不由得更加握紧了拳头。 谁知李扩紧接着话锋一转，又这么说了一句：“不过，你也说得没错，这种事情，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才好。真要玉石俱焚，也不是本殿下要的。” 陆君桐听见这话，几乎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 李扩居然会真的退让么？ 这好比是说煮熟的鸭子从锅里飞出去，李扩果真能甘心？ 陆君桐觉得不敢相信。 然而李扩还真的就这么让开一条路，含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毕竟，本殿下还盼着和你长长久久的。可不是什么露水姻缘。你回去自己想想，看看是做宫女好，还是做本殿下的女人好。正妃之位，如今许是没有，可将来，却未可知。” 李扩这话说得真是有技巧。 空手给人画了个大饼不说，还说得煞有介事。 若是换成个贪慕虚荣的，只怕这会都没法不心动。 当然，事实上在大多数看来，做个皇子的侧妃，那肯定是比做宫女强。 若不是陆君桐志不在此，只怕这会儿也会心动一下。 当然，还得有个前提，就是李扩不那么让人讨厌。 现在么……就冲着李扩那么讨厌，哪怕是真让她做正妃，她也不乐意。 李扩让开了路，陆君桐当然不会傻愣愣站在原地。 迟疑了一下，她觉得李扩没有先走一步的意思，就只能咬牙试探着往前走。 但是她没敢直接从李扩身边过去，而是慢慢绕了一点。 但即便是隔了四五步的距离，她从李扩身边经过得时候，也是整个人都是不安。 更觉得……心跳骤然都是加快了。而身体却僵硬得厉害。 就是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除了防备的盯着李扩之外，几乎不能想别的事情。 等到走过去之后，她骤然松一口气，几乎立刻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而也就是在这样一瞬间，她听见身后的李扩一声轻笑。 仿佛压沉了浮木的最后一根稻草，陆君桐几乎立刻就是提起裙摆就往前跑。恍惚身后是洪水猛兽一样。 而李扩的声音则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记住了，下一次可千万别背对着你的敌人，不然，被吃了可不能怪别人，只能怪你自己太诱人。如此不加防备。” 说完这话，李扩就笑得很愉快。笑声传出去老远。 可陆君桐却不觉得李扩笑声好听，更不觉得李扩的提醒是好心。 她只觉得，李扩就像是一只残忍的猫，戏谑的逗弄着自己抓来的老鼠。而她，就是那只老鼠。 第133章 争执 一路小跑着回去，陆君桐进了帐篷，就忍不住软软的跪下去。 饶是如此，心口还是剧烈跳得厉害。 那种惶恐不安和后怕，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不肯离去。 “陆姐姐这是怎么了？”小宫女见了她这样，就赶忙上前来问。 陆君桐摇摇头：“没怎么，没事儿，就是刚才听见狼嚎吓着了。” 小宫女了然点头：“我们也是吓得够呛。没想到还真有狼。” “嗯。”陆君桐勉强应一声，又灌下去一壶热茶，这才觉得自己好受了些。也算是安稳了下来。 五皇子过一阵子也就回来了。 不过看样子疲得厉害，一直耷拉着脑袋犯困。 陆君桐问了一句：“怎么了？” “圣上给喝了一杯酒，就成了这样子。”青素无奈叹一口气，一面替五皇子脱衣裳，一面压低声音：“今儿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差点闹起来。” 陆君桐本心不在焉得铺床呢，听见这话就下了一跳：“怎么的？” “太子殿下关心了一句。问二皇子殿下去何处了，二皇子殿下不知怎的，好似心情不好，竟顶了回去。”青素声音压得更低：“最后连圣上都注意到了。圣上也有些不痛快，责令二人明日干脆比试一场。” “比试什么？”陆君桐问一句。一面和青素将五皇子安置好。 五皇子一沾了枕头，就昏昏沉沉睡过去。而青素这才回道：“能比什么，比谁的猎物多呗。” 陆君桐皱眉，却没再说话。 一个皇子和太子争执起来，怎的文皇帝却是这般态度？ 李衍回了帐篷，太子妃已经是知道了这事。 太子妃问了一句：“怎么好好的就争起来了？” 李衍头也不抬，只心平气和回一句：“都心情不佳罢。” 太子妃沉默一瞬：“何苦来？” “无妨。”李衍只如此一句。 “明日难不成真的还和他比？”太子妃皱眉：“本来他就擅长骑射，如此岂不是太子您又要被训。” 李衍语气仍旧浅淡：“无妨，输赢又如何？” 李衍如此不在意，太子妃也就接不下去话，只能沉默下来。 倒是李衍说起另一件事情：“日后小五那边的事情，你少过问罢。毕竟小五渐大了。而且，给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李衍如此一说，太子妃就惊讶看他一眼：“太子您知道这事儿了？” 这样快。 太子妃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李衍忽然也惊觉过来。不过他并不解释，只是淡淡看一眼太子妃。 李衍如此态度，又叫人捉摸不定他的心思。 太子妃最终低下头去：“妾身知道了。” “不早了，歇下罢。”李衍说了这话，却是径直睡在小榻上。 太子妃眸光深了几分，却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也睡下。 也许换了新地方，也许是山风哭号得太渗人，这一夜，许多人都没睡好。 陆君桐做了一夜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不知怎的就进了狼窝里。被一群狼虎视眈眈的围住。 她登时蓦然惊醒。 第134章 打猎 天已破晓。 因还要去打猎，所以她也没敢叫五皇子多睡，叫了五皇子起来。 五皇子人虽然小，不过也是要去应景的。 陆君桐心里担忧，就问一句：“咱们不能跟着去吗？” 青素摇头：“不能。舞刀弄枪的，咱们也不会啊。” 五皇子在一旁听见，忽然挤眉弄眼说一句：“你想去？那也容易。会骑马么？” 陆君桐一愣：“会倒是回。不过——”跟去也不合适。 “我叫人跟大哥说一声。”五皇子却已经吩咐内侍过去禀告李衍。一转头又笑：“以前父皇也带着宫妃去，换一身男装就是。” 说话功夫，五皇子已经打扮妥帖，今天这么劲装上阵，看起来和平日就有点不一样，有几分像大孩子了。 而那头，李衍听了这样荒唐的禀告，心中犹豫片刻，竟还真点头同意。 得了准许，五皇子登时就催：“快，换衣裳。咱们一同去。” 陆君桐蹙眉：“太胡闹了。” 青素嘟嘴悻悻：“我是不能去了，我不会骑马。而且昨儿我去，今儿我就在帐篷里守着。” 不过青素也是唯恐天下不乱，说横竖太子都应了，还怕什么。也怂恿陆君桐去。 陆君桐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姑娘。 对于这种事情本来就好奇，加上再被怂恿几句，纵然有一点觉得不妥，可想着李衍的确同意批准了，所以也就跃跃欲试得去换了衣裳。 换过衣裳，将头发也梳成男子那样，还别说，真有几分清瘦挺拔少年郎之感。 青素忍不住惊叹一声：“正好看。你这样出去，公主们瞧见了会不会想点你做驸马？” 陆君桐瞪她一眼：“再胡说！” “四姐已经定下了，五姐倒是有可能。”五皇子也凑过来插个嘴。然后扯了扯陆君桐的衣裳：“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说完这话，就扯着陆君桐出发了。 出门之前，还特意又叫青素拿了自己的一柄匕首给陆君桐，说打猎就该有打猎的样子。 陆君桐握着匕首无奈：哪有用这个打猎的？ 一路去了圣上跟前，陆君桐虽是再怎么打扮得俊俏，可也是一眼就被看出来是个女子。 文皇帝当时就一挑眉：“这是闹什么？” 五皇子得意洋洋挺胸抬头：“这是我新选上来的内侍，父皇悄悄，俊俏不俊俏。” 这话逗得文皇帝当时笑出声来：“俊俏，俊俏，十分俊俏。就是瘦弱了些。” “提个水背个点心，牵马拣猎物的力气终归是有的。”五皇子还是那副样子，小人儿做出这样做派，逗得人想发笑。 文皇帝大约是心情好，也没再计较下去：“好好好，那朕等着你打猎回来。若真打着猎物了，朕有赏！” 五皇子一拍胸脯：“那父皇可别食言。” 说完拉着陆君桐退到了一边。 陆君桐微松了一口气，这才算是自在点。 二皇子站在远处，微微眯起眼睛，一直盯着陆君桐。然后这么说了一句：“真像。若再高一些，再壮实些——” 就和那人一模一样了。 第135章 后悔 李衍只扫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继而注意到了二皇子目光，登时一皱眉，心里头句生出几分后悔。 到了时辰，文皇帝一声令下，战鼓一擂，号角一吹，在文皇帝一马当先下，众人都是齐齐策马奔入山林。 既是打猎来的，当然没有扎堆的道理。 文皇帝不愿几个儿子在自己跟前拘束，只带了几个宠臣和护驾人嘛，就单独走了一路。 五皇子个子小，分的马儿也是个矮马。就是陆君桐也是一样，分了一匹年岁颇大的温顺母马。 五皇子不乐意：“这样算什么打猎。” “要不我带你？”二皇子策马过来，含笑书说了这么一句。倒是看不出半点之前的样子。 “我带你骑，我这马儿有汗血宝马的血统，跑得很快。”二皇子笑盈盈的诱惑五皇子。 陆君桐心都悬起来。也不敢真让二皇子继续忽悠，故作镇定开口：“殿下不必着急的，咱们慢慢进去，也不一定遇不到猎物。再说，同骑的话，您和二殿下都没办法打猎了。” 五皇子也不乐意跟着二皇子，摆手提醒一句：“二哥还是赶紧去打猎吧，到时候别输了比赛，我可担不起责任。” 提起这个事儿，二皇子脸色就难看了片刻。最后，他看一眼陆君桐，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也罢，既不愿意就算了。若有事儿，吹哨子，我离你们不远，听见了必过来。” 说完这话，二皇子也就策马走了。 二皇子刚去，李衍慢腾腾得也不知从何处过来，也不废话，轻叹一声：“走吧。” 李衍刚才本是要直接过来，奈何二皇子李扩抢先一步，他也就没有立刻过来，躲在一旁等到李扩去了，他这才过来。 五皇子乐意跟着李衍，也没说话，就策马跟上去了。 陆君桐也跟上。 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跟着李衍是最合适的。 不过……偷看一眼李衍背影，陆君桐止不住想：那比赛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放弃？ 五皇子也还惦记这这一茬，就问了一句。 李衍笑笑：“无妨，横竖一会儿能遇到大点的猎物。” “那大哥可以定要赢。”五皇子撅嘴：“我如果猎了东西，也给大哥。” 陆君桐在后头听着，几乎是忍不住笑。 五皇子连弓都只能开一石的，能射中兔子就算是运气好。 一路慢慢往山林深处去，李衍忽伸手取了弓箭，开弓射箭，一气呵成。一只兔子就这么被直接钉在了树上，挣扎了片刻，就不动了。 陆君桐看在眼里，不由得叫了一声：“好！” 李衍回头看她一眼，唇角露出一点笑意：“不过是只兔子。” “兔子也是猎物。”五皇子喜滋滋的叫人去捡回来，艳羡的看：“我都没发现。” 一路往前，陆续又猎了几只野鸡和兔子，树木也就渐渐密集起来。 李衍吩咐一声：“大家千万小心了，现在开始，恐会遇到大东西。” 比如，鹿，狍子，狐狸，甚至狼和豹子。当然，熊和老虎是没有的。 就算是真遇到，这么多人也不必害怕。 （最近书评区也没动静，推荐票也很少，难道真的是不好看么/(ㄒoㄒ)/~~） 第136章 刺客 “鹿！”五皇子忽指前面大叫一声，亢奋得不行。 登时鹿就惊得撒腿就跑。 李衍射出一箭，却只中了后臀。于是一行人赶忙去追。 这么一来，陆君桐和五皇子就渐渐落后。五皇子着急，害怕李衍追不上，就让自己随从也跟着过去帮忙。 五皇子发了话，就只还剩下四个前后左右的围着他们二人，其余全都是过去帮忙。 眼看着李衍带着随从侍卫们跑到了一处宽敞的林地，没了树木遮挡，于是李衍终于一箭结果了那只鹿的性命。 众人正要欢呼，忽听见一声尖锐呼哨。 紧接着从天而降无数箭雨。 陆君桐止不住尖叫了一声。 有人大喊出声：“有刺客！” 五皇子也吓住了。 随从忙将他们的马儿逼停，一个劲儿喊：“掉头，掉头，回去，回去。” 处处都是兵荒马乱。 陆君桐心跳得厉害，脑子里近乎一片空白，几乎不知该做什么。只随着别人的喊来做。 “保护太子！”身后传来大喊。 陆君桐回头看了一眼。 可找不见李衍身影。只看见不少刺客围过去。 她心里蓦然慌神了一下。然后也不知怎么的，就一下子忽然冷静下来。 “殿下马跑不快，你们带着殿下先跑。回去叫人来！”这么慢，肯定很快就会被追上。所以，不能继续这样下去。陆君桐喊了一声。 随从们也是反应过来这一点，当下赶紧的将五皇子放到了自己马上，带着五皇子就跑。 五皇子吓得脸色都白了，还不忘记大喊：“大哥，保护大哥！” 四人谁也没管，带着五皇子就是狂奔。 陆君桐马跑不快，几乎是两三个呼吸就被甩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五皇子哭起来：“陆姐姐快跑！你快跑！” 陆君桐浑身都是紧绷，伏在马背上拼命催促马儿。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二皇子李扩的话来。 哨子，对，哨子！ 出发的时候，每一队都有一个哨子，就是怕出了什么紧急情况。如此方便叫人。 还有冲天炮。 那个东西不在她这里，可是哨子却在。 陆君桐赶忙摸出来，放在嘴上用力一吹。 然而，毫无声响。 陆君桐整个人懵了一下。甚至不信邪的再试了几次。 最后她终于确定，哨子真的是坏的。 她猛然反应过来，然后勒住了马。 不是偶然。这个事情，根本就不是偶然。 可此时容不得多想。 陆君桐咬咬牙，调转马头往回跑。 前面的五皇子他是追不上了，现在只能将希望放在李衍那边。但愿李衍的人，能解决掉刺客，然后她将情况告诉李衍，再去追五皇子。 当然，或许五皇子他们跑得快，能躲得过刺客的追击。 陆君桐一口气跑回了那偏空地，也没跑多远，就听见了打杀声。以及看见了李衍的马。 李衍神色很凝重。 他身边的人，剩了不到十个。 陆君桐倒吸一口凉气。 而这就在这个时候，后面也响起了马蹄声。 她回头一看，赫然就是五皇子他们。 侍从少了一个。 陆君桐心头一沉。 第137章 九死一生 “前头也有埋伏。”见了人，登时侍从就大喊出声。 两拨人会和后，李衍沉静翻身下马：“背水一战，杀出去。”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搂住了五皇子。很自觉的站在了中间，和李衍紧紧靠在一处。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了。 五皇子早已经吓得不行了。整个人都是显得有些木讷。 陆君桐抱着他，他就紧紧的搂着她的脖子，怎么也不敢撒手。 李衍抽空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见她一脸的沉静，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她也会被吓住。如今还能如此冷静，那就好办多了。 “不管如何，护着你自己，护着小五。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李衍抽出佩刀，缓缓的言道。“若有机会，只管跑，别跑回头。你只要护着小五逃回去——” “好。”陆君桐干脆利落应一声：“太子殿下千万小心。” 顿了顿，她还是忍不住将心头的想法说出来：“山下埋伏重重，咱们趁机往上山冲，或许有一线生机。时间一长，只要人发现不对劲，圣上肯定会立刻派人搜山。” 到时候，他们也就彻底安全了。 只要躲过半日。 半日就行。 李衍一愣，又侧头看她一眼。见她一脸认真，倏地就轻笑了一声：“你很聪明。” 这个时候，还能想得如此周全，几乎和他的想法别无二致，着实叫人刮目相看。 换做普通女子，此时早不知吓成了什么样子。 陆君桐被李衍这么一夸，也是愣了一下。然后莫名有点羞涩起来。 不过这样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功夫去做这些了。 最后，陆君桐只是一笑：“只要逃出去就好。” 李衍沉声吩咐：“可都听见了？咱们往山上冲。” 顿了顿，又道：“一会儿君桐你趁机上马，带着小五一起。” “好。”陆君桐应一声，搂着五皇子，只觉得沉甸甸压手。胳膊有点儿累，她却是不敢松开半点。 五皇子也是。 不过还好五皇子这样安安静静的，叫人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 李衍一声喝令，所有人都是冲了上去与黑衣人缠斗。 李衍伸手一把拉住了陆君桐，然后就这么护着她往前冲。 陆君桐紧张的跟在李衍身后，专心致志得看他的背影，不去看四周的刀光剑影，也不去看鲜血飞溅。 五皇子轻轻颤抖。 陆君桐却没功夫去宽慰他一句。 大约往前走了有十来步，前面只剩下两个黑衣人拦路，登时李衍就轻喝了一声：“走！” 一声唿哨，马儿也是冲了过来。 “上去。”李衍一把将陆君桐就扶上了马背。 陆君桐紧紧拉住缰绳，也不敢说话，直接用力一夹马肚子。 这马高大，她还是第一次骑这种，又还带着五皇子，她本来多少是有些心虚紧张，可是现在……哪里容得她紧张？ 马儿瞬间飞奔出去。 陆君桐只死死的拽着缰绳，将五皇子护在怀中。 她心里很明白，此番……九死一生，绝容不得一点犹豫。 不过在飞奔出去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第138章 放心有我 李衍恰逢也在看她。 二人在这样情况下四目相对。 李衍冲着她微微一笑，神情仍旧是温和。这样的笑容，看着叫人慌乱的心情都是被抚平了不少。 陆君桐心中一安。 而后她喊一声：“太子殿下快跟上。” 李衍沉着应一声：“随后就至。” 说完也是翻身上马。 他一上马，立刻侍从们就奋不顾身的来替李衍扫清纠缠。 不过同样的，李衍要走，那些黑衣人也是瞬间更疯狂了三分。 陆君桐却已经看不见了。 马儿带着她一路疾驰，冲进了密林之中。 树木太过茂密，连阳光都是照不进来。而这些幽深里，也不知道藏了什么危险。 或许猛兽，或许是……埋伏。 陆君桐只觉得心跳得飞快。而且是紧紧的被揪着，悬着空，担心自己遇到伏兵，担心李衍…… 而背后李衍，则也是骑马冲出了重围。 犹豫了片刻，他却没跟着陆君桐去的方向。而是稍微偏离了几分。 倘若有追兵，自然也就冲着他去。陆君桐和五皇子，就又多一线生机。 这样情况下，许多选择，更多是出自本能。而不是深思熟虑。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考虑。 李衍一走，背后侍从们却都没有上马的，反而是一字排开留在原地。 要去追李衍，首先就得冲破他们，踏着他们的尸体过去！ 也不知骑马奔出去了多远。 陆君桐一直没控制马儿，只让它自己跑。她只是仅仅拉着缰绳，搂着五皇子不让两人掉下去。 她也不知自己跑到了何处。 她只知道，没有人追上来。没有追兵，可也没有李衍或是侍从。 林中静谧，只有马蹄践踏的声音。这样的情况，叫人情不自禁的紧张和害怕。 五皇子显然也是这样感觉，所以颤得更厉害。 马儿就在此时停住了。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的。 马儿一停下来，五皇子就立刻哭出了声。 陆君桐本来就紧绷着，蓦然又声音还吓了一跳。就差是五皇子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没事了。”陆君桐开口宽慰句。 一开口，才发现她的声音不只是紧绷干涩，还带着颤抖。 五皇子哭着问：“我们会不会死？” 这个问题，陆君桐沉默了一下才轻声回答：“不会。我会保护你平安回去。” 这个时候，虽然没底气，可也是要撒个谎的。 五皇子却是哭得更厉害：“你能做什么呀！” 陆君桐被这么质问一句，噎了一下，最后就笑了一声，故作轻松的说一句：“我什么都能做啊。放心吧，有我呢。” 五皇子还要依靠着她，她虽然害怕，可也必去强行撑住了。 而且，只要熬到天黑，他们没回去，文皇帝肯定会派人来找。而且山上没有什么凶猛野兽，所以，不必害怕，不必害怕。 陆君桐心头如此想着，也只能如此宽慰自己。 她如此轻松镇定的样子，好歹也是起了作用，五皇子渐渐的不哭了。可接下来，五皇子问了一个问题：“大哥呢？他为什么没追上来？是不是……” 第139章 安身 陆君桐被问得微微一颤，而后用力摇头：“太子殿下一定安好。” “那他为什么没追上来？”五皇子执拗问一句。 陆君桐认真思量了一下这个问题，倒还是真想出了原因：“应该是没有追着我们过来。” 轻叹一声，陆君桐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应该是选择了另一条路。因为怕带来刺客。我们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就危险了。” “现在怎么办？”五皇子抱着她的腰根本不敢撒手。 陆君桐犹豫片刻，果断道：“咱们顺着溪流往上走，找个安全的地方呆一晚上。等到人来找我们。” “你怕吗？”五皇子又问。 怕么？当然是怕的。可是……陆君桐轻叹一声：“已经不害怕了。” 五皇子已经够害怕了，他需要一个依靠。 “我想母妃，想父皇了。”五皇子吸了吸鼻子。“我再也不想出来打猎了。” “没事儿的。” 等到陆君桐找到溪流，她先用树叶给五皇子捧了水喝了，就只让五皇子呆在马背上，然后自己牵着马走。 这么一直走，走到最高处，或许李衍也会寻过来。 毕竟，要在山里呆一夜，李衍应该也会找水喝。 日上中天的时候，陆君桐已是精疲力尽。 五皇子已经伏在马背上快要睡着。 马儿也是疲累不堪。 陆君桐只能暂且歇一歇。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从刚才他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样一直往上走，真的就正确吗？或许在尽头，等她们的不是安全，而是更大的危险…… 还走么？或许不应该继续。 陆君桐作出决定，随后就四下看，看看能不能寻个合适的地方过夜。 山洞是最好的，可是……却不好找。而且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动物。 所以只需要找个巨石，窝在背风处就好。 稍微隐蔽一点的那就更好。 陆君桐可能来看去，最终选定了一个地方。那是山涧拐弯处一块巨大的石头，一面被水冲着，一面贴着另一块石头。中间一点缝隙，够她和五皇子两人挤在里头，还能生一堆火。 最关键是得是，不容易被发现。如果不是绕过来看，绝不会看见这里有一个缝隙。即便是晚上生了火，也不容易被发现。 这样的天，不生火是不行的。会冷，而且说不定会有野兽。 她听大哥说过，他们再野外露宿的时候，一定会点一堆火。为的就是驱赶野兽。 她将五皇子房下来，低声将自己打算说了。 五皇子立刻问一句：“那大哥呢？” “我想去附近找找看。顺带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陆君桐犹豫一下，最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五皇子懵懂看住陆君桐。 陆君桐咬牙将话说完：“所以，殿下敢不敢在这里藏着，一个人——” 五皇子立刻将头摇成拨浪鼓，手指更是紧紧拽住了她的衣裳：“你别丢下我。我害怕。” 五皇子这样看上去，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陆君桐无奈：“我就在附近转一转，天黑之前一定回来。我可以先捡柴，给你生一堆火。” 就是不去找李衍，她也要先确认附近的情况。 （大家来猜一猜，看看最后李衍能不能找来，或者是不是李衍被咱们机智的君桐找到呢！） 第140章 等候 五皇子死活不愿意。 陆君桐也只能带着他。 好在还有一匹马儿。 陆君桐拉着缰绳，挨着马走，竟然觉得还有些莫名的安全感。至少，好像也不是那么孤单。 也不知李衍那边情况怎么样。 既是刺客冲着他去的，可能……并不似他们这样轻松吧？ 但愿李衍千万要平安无事。 陆君桐一面捡柴捆在马背上，一面仔细看四周环境。 大概绕了一圈，她是什么吃的也没找到，唯一收获就是一捆柴火。 不过，她留了个心眼，用匕首在树木上做了个十分隐蔽的记号。是个简单的玉佩形状。 如果李衍看见了，一定会立刻明白是她留下来的记号。 那个玉佩在李衍手里那么久，他也一定对上图案十分熟悉了。 到时候，或许也可以顺着记号找过来。 或许能够，或许……不能。一切只能看运气。 没有吃的，陆君桐也是没办法，只能安抚五皇子：“忍一忍就好了。明天回去之后，想吃什么都有。” 五皇子也不闹，只是牵着她的衣裳，窝在她的怀里点点头。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李衍始终都没找过来。 陆君桐用火折子生了火，就这么抱着五皇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火焰。 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发现他们出事儿了吧？ 应该已经有人找了吧？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找过来。 陆君桐太过疲倦，渐渐的生出几分困意，竟是就这么迷糊了过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迷蒙之中，她忽听见“噗通”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就猛然惊醒过来。 陆君桐支起耳朵听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有风簌簌的吹过山林和山涧流水的声音。 陆君桐绷紧了身子。悄悄的将自己的匕首握紧了，而后将五皇子安置好，这才悄悄的钻出了缝隙。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星斗漫天。 陆君桐看见了一匹马。 浅灰的颜色，格外的漂亮神骏。 她记得这马，因为是李衍的。 马脚边是一团黑影。 马儿正用嘴去拱那黑影。 陆君桐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李衍？！ 心跳在这一瞬间都是剧烈。 她一点点的靠过去，借着那一点星光努力辨认地上的人。待到看清楚了的确是李衍的衣裳，她就忍不住得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然而对方甚至连反应都没有。 陆君桐霎时心中一紧。 也顾不上防备了，忙上前去查看李衍的情况。 还真的是李衍。翻过来看见李衍的脸时，她心头狂喜了一下。只觉得心头悬着的石头，就这么落了地。 可李衍这样，很快她又悬了心。 她用力的将李衍扶着坐起来。 可李衍好似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上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这么靠在她身上。 陆君桐摸到了李衍后背上的******登时悚然一惊。 将手收回来，她凑近一看。 全是鲜红的颜色。 一切都是有了解释。 怪不得李衍会如此，只怕到了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 陆君桐不知他伤势如何。 只能使出吃奶得力气将他往缝隙里拖，一面再心中不住祈祷：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儿，一定要活着，一定要。 第141章 办法 陆君桐将李衍好不容易拖过去，整个过程里，李衍竟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陆君桐又惊又怕。 这样大的动静，倒是惊动了五皇子。 五皇子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李衍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面前。 第一个反应就是惊住，而后才抬起头来，看陆君桐问了这么一句：“大哥他……死了吗？” 陆君桐头也不抬：“没有呢。” 不过…… 后面的话，她是死活也不敢说出口来了。 陆君桐就着火光，直接就将李衍的衣裳割开看里头的伤势。 李衍后背上有一处刀伤。一直在往外头渗血。 伤口不算打，却是很深。 这恐怕就是造成李衍现在昏迷不醒的缘故了。 这么流血下去，李衍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办？ 陆君桐看了一眼五皇子，深吸一口气：“我先去打点水来给太子殿下喂一点，然后我们再想想办法包扎伤口。” 用树叶捧过来一些水，勉强喂进去一点后，李衍居然还真的就这么缓缓醒过来。 李衍一睁眼，就看见陆君桐和五皇子焦灼围着自己。 眨了眨眼睛，神志清醒后，他第一个反应竟是笑了一下。 陆君桐本来就是强撑，看见他这样，登时就直接的红了眼眶。眼睛一眨，泪珠儿就掉下来。 李衍的笑容就又大了一点——可说实话，他自己都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得出来，又是在笑什么。 李衍深吸一口气，自己勉强坐了起来。而后轻声开口：“明日一早，我们就可下山。” 陆君桐点头，泪珠儿却是怎么也停不下来。 “现在……怎么办？殿下身上有伤药吗？”她强忍着哽咽开口问一句。她就算再怎么镇定坚强，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没有人可以依靠，也早就已经崩溃了。一直都不过是强撑。 此时李衍到来，虽他身受重伤，可是她却是仿佛有了主心骨和依靠，之前一直强压着的害怕恐慌，此时也都一股脑涌出来。 李衍看她哭成花猫一样，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想宽慰，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就只摇摇头：“不知丢哪儿了。你裁一点衣裳，勉强包扎一下就行。” 至于其他的，就听天由命。 李衍说得很平静，几乎看不出异常。 可是陆君桐却是从他话里听出了那一点无奈和放弃。 当时她就愣住了。随后蓦然恼怒起来：“怎么能如此？总要把能做的法子都试一遍！” 她这样气恼呵斥他，李衍还呆了一下。好半天才一声轻笑，老老实实认错：“是我的不是。” 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大概也是吓到了她了。 她这样一个小丫头，撑了这么久，也不知心里是多害怕。自己就不吓唬她了。纵然撑不过去…… 李衍眉目温润，即便是在面色苍白的情况下，在这么火光幽暗得情况下，也是难掩温柔。 李衍还伸手拍了拍一直有些木然的五皇子。宽慰的说一句：“会没事儿的。” 陆君桐看他这样，眼泪就又要哗啦啦往外冒。她死死咬住嘴唇，拼命让自己冷静：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第142章 勇气 如果有药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陆君桐霍然一震。 是，现在没有药粉。也没办法弄到药粉。就算她下山去找人来，李衍也未必能撑得住那么久。 可是，还有个法子。 那就是自己找药。 陆君桐看住李衍，欲言又止，目光却是灼灼。 李衍被陆君桐如此一看，就笑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已经如此了，还能更糟糕？” “我曾看过医书。也看过百草集。还看过一些偏方杂论。”陆君桐深吸一口气，缓缓言道：“或许，我可以去找些能止血得草药来。但是——” 她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医者。对于她来说，这样的行为，和冒险没什么区别。 兴许找来的药草真的管用，兴许……是催命的药草也未可知。 陆君桐话没说完，只觉得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而且这个时候说那样的话，也是仿佛有点儿不吉利。 不过李衍也明白她的意思，几乎没有犹豫的，他就这么说一句：“无妨，不会更坏。” 通俗点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陆君桐和李衍对视。 李衍眼底半点杂质和怀疑也没有。 陆君桐蓦然就生出勇气来，用力一点头，咬牙道；“我去去就来，二位殿下就在这里等着我。” 末了又嘱咐五皇子一句：“千万别叫太子殿下睡着了。你和他说着话。” 五皇子有些害怕，先是拉了一下陆君桐的袖子，不过很快又松开：“那你快回来。” “好。”陆君桐应一声，将一根粗壮的树枝从火堆里抽出来，充作火把。深吸一口气，就要出去。 “别走远，也别害怕，山里不会有大型野兽。真遇到什么动物，就使劲大喊一声，吓都能吓跑。”李衍这个时候，柔声这么嘱咐一句。就是有些气息虚弱。 他本来就是强撑，如今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陆君桐应一声，本来还有些害怕，此时听见这个话，反而是一下心里就涌出了无数勇气。 外头黑暗算什么？她一定会找到草药，回来给李衍包扎伤口。 不过是黑暗，没什么好怕的。 陆君桐就这么一头钻出了缝隙，扎进了黑暗里。 火把被山风一吹，就飘摇不定得几乎感觉要熄灭。 这样的光，根本就只能起个勉强照亮的效果。 陆君桐大概辨认了一下方位，就朝着白日里那一片草木茂盛的地方去。那样的地方，最可能找到药草。 她甚至要找的都不是药草，而是普通常见的草。 不记得在哪一本书上看过一个歌诀。其中就说了这么一种情况： 草木中空善治风，对枝对叶能治红。 叶边有刺皆消肿，叶中有酱拔毒功。 她要找的就是一种对叶生的，叶子边上有刺的，最好还能出酱的草。 陆君桐一走，李衍笑容也就渐渐收敛去，侧头看一眼五皇子，轻叹一声：“小五，我有话要与你说。” 五皇子懵懂看住李衍，饶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也知道接下来李衍要说的话十分的重要。于是赶忙也郑重起来。 第143章 福气 李衍神色微带了几分冷意：“此番，若我熬不住。你也就罢了，可是君桐她未必会——父皇肯定会叫人审问她。” 五皇子一愣：“可是她也没做什么事情啊——” 李衍微微摇头：“此事非同小可。我毕竟是太子。” 太子死在这里，身边只有一个年幼的皇子，和一个宫女，皇子肯定不会被怀疑。可是宫女就不一定。 不管是谁，也不会就这么算了。哪怕是只问问经过，其过程也不是陆君桐轻易可以承受的。 “那我怎么做？”五皇子近乎是无助——这两日遇到的事情，简直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你必一口咬死了，是她将我救回来的。而且一定要日日去要人。不管父皇说什么，你都只要人。”李衍一连串说这么多话，已经觉得有些疲倦。 靠在石上，他紧紧压着后头的伤口，喘息一声：“若是将来再立太子，你一定别去争。” 五皇子再忍不住哭出来：“大哥，我害怕。” “怕什么呢？”伸手摸了摸五皇子的头顶，李衍微微一笑：“你看她都不怕，你难不成比个姑娘家还不如？” 五皇子只能强忍着泪水点头：“那我不怕。” “嗯。”李衍轻笑一声，只是笑声微微一转，最后近乎是一声喟叹。 他此时也是困倦到了极致，只觉得眼睛几乎是要黏再一起。 五皇子怕他睡着，就问了一句：“大哥觉得是谁做的这个事？是二哥吗？” 李衍顿了一顿，最后摇头：“不一定。” “我觉得就是二哥。”五皇子瘪嘴：“他一直想当太子，我知道。所以肯定是他——” “也不一定的。”李衍强行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语气更加的轻：“这世上之事，不可只凭臆测。很多东西，都在深不可见的地方藏着。这件事情，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 李衍几乎没力气说更多的话，最后就干脆不说话，只一下下的婆娑五皇子的头顶。 他心里是十分担忧陆君桐的。 这样黑，她一个小丫头……也不知心里害怕不害怕。 也不知她那样的小丫头，明明还没及笄，怎么就有那样的勇气和力量。那样的毅然决然，就是他也望尘莫及。 若不是进宫来，也不知有谁娶了她家去。 她这样女子，谁娶了回去，都是天大的福气。 其实在宫中，算是耽误了她的大好年华吧？也算是……可惜了。 李衍如此想着，只觉得意识渐渐的远去。 五皇子也是已经睡着了。 陆君桐连滚带爬的回来时候，李衍蓦然听见动静蓦然惊醒，下意识的就去抓自己的佩刀——不过却什麽也没抓到。 陆君桐就这么一身狼狈的撞进了李衍戒备的眸子里。 李衍愣了一下后，身上才渐渐放松下来。 最后，他止不住的看着陆君桐一下笑出声来。这一次，连眉眼都是染上笑意：“你回来了。” 声音里全是欢喜。 如此明显的欢喜。根本就是掩藏不住。 陆君桐在外头的时候，也不知想了多少回自己回来会不会李衍已经冰凉。此时见李衍还能说话，顿时也是眉眼一下子弯弯。 第144章 信任 两人这么对视一眼，俱是情不自禁笑起来。 而后，陆君桐轻笑一声：“嗯。回来了。” 陆君桐将衣襟中的大蓟草给李衍看：“这个草，我虽不知叫什么，但是……可能是有用的。咱们要不要试试。” 李衍仍是浅笑：“好。” 只这么一个字，就将自己的性命，轻飘飘的交到了陆君桐的手里。 陆君桐抿唇，“那殿下先将这些都嚼烂。我给殿下重新包扎伤口。” 李衍应一声，乖乖的就抓起那大蓟草往嘴里放。 那样子，叫陆君桐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 李衍如此听话……她简直是觉得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微妙。毕竟，对方是太子，毕竟李衍虽然温和，可也不是什么没主见的人。 李衍如此听话，只不过是因为信任她罢了。 信任。 这两个字，只让陆君桐蓦然觉得肩上一沉。忽然就生出了豪情万丈来：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辜负了这一份信任。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一时间，甚至于眼睛都是有些发胀。 陆君桐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只是这么一来，登时整个脸就更加的……狼狈了。 刚才挖大蓟草，她就整个人趴在地上挖的。回来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要护着兜着的草，所以也不知摔了几次。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这个自觉。 要包扎伤口，她又去河边将手反复洗了几遍。 想了一想，又将中衣直接悄悄再外头脱下来。 她能想到的干净点儿的棉布，也就只有她身上的衣裳了。 山风沁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颤抖着将衣裳脱下来又再穿上，既是羞耻，又是觉得自己是为了救人，不必太过拘泥。 拿着衣裳回去的时候，纵然脸上狼狈的不行，可也仍旧能看出她脸上还没消退的红晕。 李衍看了她一眼，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当下心头登时复杂。 看着那雪白的中衣，李衍张了张口，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敢说，只继续咀嚼。 说真的，大蓟草的味道并不好。不过这个时候，李衍却分明觉得，那草的味儿都是有些甜的。 一点点若有若无得甜味儿，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 “请殿下宽衣。”要包扎伤口，肯定是要脱衣的。所以，陆君桐纵然不好意思，也只能开口。 李衍试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大约是不行，只得无奈冲着陆君桐一笑：“也不知道能否请你帮忙？” 陆君桐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此时也容不得犹豫耽搁，所以，很快她就红着脸一点头：“得罪了。” 她虽然也帮五皇子宽衣不知多少次，可是毕竟不同。一想到对方是个成年男子，登时她就不敢多看一眼，更是觉得扭捏不自在。 “无妨。”两人离得太近，李衍都闻见了陆君桐身上的香味儿。感觉到她的紧绷时，他就出声宽慰了一句。 不过，她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即便是蹭了一身的泥土味，却还是……掩不住那香味。 属于少女的，幽幽香味。 第145章 熬过去 即便是陆君桐滚了一身尘土味，也是根本就掩不住那一点少女幽香。 不过她自己是闻不见。 李衍闻着忍不住有点恍惚。 陆君桐替李衍脱下衣裳，而后看了一眼他的伤。 伤口还是在渗血。 周围的血迹已经干涸，火光映照下，看着只觉得触目惊心。 陆君桐犹豫一下，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洗洗伤口？” “不用折腾了。”李衍回过神，如此说了一句。 到了这个地步，不过是听天由命，再怎么折腾也是没什么用处。 陆君桐也觉得不好办，想了想也觉得不该再折腾。多折腾一下，就等于是多让李衍流一点血。 “那太子殿下忍着疼一些。“陆君桐如此说了一句，迟疑看一眼李衍。 “嗯。”李衍应一声。 “请太子殿下趴在我肩上。如此我才好上药包扎——”陆君桐强忍着李衍鼻息就在自己耳边的不适感轻声说一句。 虽说有些嫌太过动作亲密，可现在也顾不得。 李衍本来也没多少力气，也不愿再给陆君桐添麻烦，就依言靠上去。 陆君桐只觉得肩上一沉，差点没能稳住。 深吸一口气，她将李衍嚼烂的草药一点点全都盖在伤口上。然后再将衣服裁成布条，将伤口紧紧包裹住。 整个过程中，只听见李衍闷哼了一声。 待到包扎好，李衍已经出了一身虚汗。 陆君桐又给李衍喂了一点水，看李衍几乎已经睁不开眼睛的样子，想了想：“太子殿下睡一觉吧，我守着殿下。” “好。“李衍只应了一声，然后就这么的睡了过去。 陆君桐战战兢兢的坐在李衍旁边，几乎是每隔一小会儿就伸手去探一探李衍的鼻息。感觉是正常的，就松一口气。 这么生生熬了一晚上，第二日第一缕晨光照过来的时候，陆君桐立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她伸手再探了探李衍的鼻息，感觉仍是正常，就钻出去洗了把脸，随后就去叫五皇子。 然而一摸五皇子，却是立刻惊了一跳：五皇子发热了。 而且是滚烫。 将五皇子叫醒，喂了两口水，五皇子就不肯再张口：“难受。”说完就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陆君桐又去叫李衍。 李衍醒是醒了，可身上却是没什么力气。 “咱们现在就出发回去了。”陆君桐咬牙：“殿下还能上马吗？” 李衍强撑：“应该行。小五怎么了？” “可能受了凉，昨儿又惊吓过度，所以发起高热。“陆君桐忧心忡忡答一句：”咱们得快些回去。” 不管是李衍也好，还是五皇子也好，都是不能够再拖下去了。 李衍颔首：“应该安全了。” “我去将马牵过来。” 只是到了绑马儿的地方。陆君桐立刻就呆了一下：本来是该有两匹马的，可是现在只剩下了一匹。另一匹马儿不知什么时候，跑了。 这下该怎么回去？ 一匹马肯定是没办法驮他们三个人的。 就是只驮他们两个也没办法。李衍那样，只能趴在马背上。根本不可能抱着五皇子骑马。 而五皇子，现在人都是迷糊了。 第146章 心安 陆君桐唯一庆幸的是，并没有走多远，就遇到了前来搜救的人马。 心头一松，她压根就没力气再支撑自己，膝盖一软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即便是这样，也没忘记护着五皇子。 “快，叫太医来。”陆君桐如此喊了一嗓子，就再没力气。 伏在地上，她几乎哭出声。 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她心里究竟是如何一个恐慌的感觉。 一路背着五皇子，牵着马儿，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李衍，她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 除了害怕之外，还是害怕。 怕李衍有事儿，怕五皇子有事儿，怕他们三个走不出去。 好在，终于是撑到了尽头。 接下来一切都是有人操心，陆君桐伏在马背上，几乎是整个人都是不想再动。甚至到了最后，她整个人都是几乎要睡过去。 到了营地，陆君桐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看着人七手八脚的将李衍和五皇子安置好，自己这才翻下马来。 她被直接带到了文皇帝跟前。 文皇帝第一句话就是：“太子怎么了？” “太子殿下受伤了，伤在背上，伤口很深。”陆君桐实话实说，一个子也没打算隐瞒。“我们殿下是受惊过度，加上昨儿夜里在山中受了寒，所以高热不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文皇帝再问，面上神色什么也看不出来。 “遇到了刺客埋伏。”陆君桐回想了一下昨儿的情景：“很多刺客，如果不是太子殿下让婢女带着我们殿下先走，只怕我们殿下也就没了。对方下手很是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文皇帝深深看一眼陆君桐。 也没多问就让她下去了。 陆君桐自然也没机会和理由去看李衍，纵然心里头担心，却也只能回去五皇子身边。 五皇子这头已经请太医过来看过，连药都熬上了。 陆君桐一回去，青素就扑上来，眼睛红彤彤得跟个大桃子一样：“昨儿晚上你们哪里去了！” 陆君桐被她这么一扑，登时一个踉跄，险些整个人都是倒下去。 青素忙一把拉住陆君桐，也这才看清楚陆君桐的狼狈样子：“怎么成了这样，赶紧的快去洗漱。” “给我弄点吃的。”陆君桐说了这么一句，就直接去后头洗澡换衣裳。 当整个人沉进热水里的时候，陆君桐几乎是止不住的呼一口气。 而后，就觉得整个人都好似活了过来。 昨日出门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今日再回来，再想起中间发生的事情，只叫人觉得恍然如梦。 如果真的是一场梦就好了。 如果真是一场梦，那么李衍没受伤，五皇子也没事儿，一切都是还好好的。 可惜，并不是梦。 李衍的伤势那样严重，不知会如何。而她给他用的大蓟草，也不知道是有用还是有害。 只盼着他能平安无事，早些痊愈。 只盼着这个事情，快些水落石出。 这头陆君桐心中记挂，而那头，面对李衍的伤势，太医们却是都惊住了。 这样的伤，也不知是怎么撑过来的。 第147章 救命 “殿下伤口上是什么？”一个太医小心捻起来一点，仔细闻了闻。“大蓟？” 李衍已经没什么意识，自然也没有办法回答。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之处？”太子妃心急如焚，见太医们都沉吟不语，就问了这么一句。 太子妃这样一问，自然也就有人回答了：“大蓟草嫩苗，有止血消肿的功效。太子殿下能支撑到现在，大概全亏了大蓟草。” 太子妃一愣：“这不是好事儿么？” “的确是好事儿。”太医低声答了一句：“我们要为太子殿下清洗伤口，太子妃您不然还是出去？” 这么血粼粼的场面，叫女人看着，也是有点儿不合适。 太子妃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出去了。 这样的场景，的确是看着就叫人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心悸。 太子妃出去了，不过……梧桐却没走，只说要守着李衍，照顾李衍。 太子妃出去后，随口就问了长安一句：“找到太子殿下的时候，殿下身边跟的是什么人？” 长安摇头：“没别人，就是五皇子和五皇子身边的人。” 至于是谁，长安却没说出来。 本来昨日长安是应该跟着去的，奈何李衍打发长安做别的事儿，所以……竟是没有跟去。 谁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五皇子身边的谁？”太子妃就像是知道长安隐瞒了什么一般，紧接着就又问了这么一句。 太子妃如此，长安也只能如实回答：“是五皇子身边的一个陆姓宫女。” “原来是她。”太子妃蹙眉：“好好的，她怎么会跟去？” 长安低声答话：“好像是五皇子殿下让她穿男装跟着了。” 太子妃颔首：“原来如此。”顿了顿，又问一句：“那太子他怎么又和五皇子在一路——” 长安心中打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毕竟小的也没跟去。” 也不愿意再让太子妃多问，长安忙又进去看李衍的情况。 李衍的伤口已经被清理了一遍。 这么一弄，本来已经不出血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不过太医也并不慌张，很快就将止血粉厚厚的洒一层上去，再将纱布捂上去，最后厚厚得包扎好。 长安低声问一句：“太子殿下伤势如何？” “看着严重，好在没伤到了要害，就是气血亏损，接下来要好好静养。”太医擦了一把汗，忙出声答了。末了又说一句：“只要接下来不发热，就没什么大事儿了。” 其实远远没这么轻松——李衍这一次，算是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 没有那些大蓟草止血消肿，只怕李衍早就没命了。 虽说大蓟草功效也不是特别高，可是在那个时候，至少是在李衍血流干之前就将血止住了。 当时不止血，李衍就是被抬回来，也是……希望不大。 不过，这些事情就没必要说出去让众人担心了。这一点，大家都清楚。 太子是储君，一国储君出了事儿，难免叫人觉得心中惶惶不安。 所以，要瞒着。只与该说的人说明白就行。 第148章 严重 文皇帝显然就是应该知道真相的。 听完了太医形容，文皇帝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问一句：“那现在呢？太子有没有危险？” “大的危险是没有了。暂时也是稳定住了。就是——”太医迟疑一下：“身子亏损太严重，也看之后能不能顺利愈合结痂。若是伤口顺利结痂，那么也就没什么大碍，只等静养就行了。” 文皇帝应一声：“这情况不必告诉太多人，另外，用药精心些，熬药也你亲自动手。别叫人钻了空子。你就在太子跟前守着。” 文皇帝吩咐完了之后，就让太医回去。一转头又将宫人叫过来：“替朕去看看太子和小五，另外，吩咐人回宫一趟，将审问得力的。都叫过来。” 文皇帝虽然神色没什么变化，可是分明却是已经是在告诉众人：这件事情，绝对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而这头，陆君桐梳洗完毕出来，总算是看着清爽了。 虽然人还是憔悴，不过精神好了许多。 第一件事情就是问青素：“殿下情况如何了？” “灌了一碗汤药进去，已经安稳多了。”青素叹一口气：“太医说，是惊悸过度。所以才如此来势汹汹。真不知昨儿你们是怎么过的。” 说着说着，青素就又眼泪落下来了：“殿下这次这样遭罪——” “现在好了，人呢都回来了。就别再想那些了。”叹了一口气，陆君桐劝了一句。而后她就又问一句：“可有吃的？” 一天没吃东西，她几乎都要饿死了。 青素忙给她盛粥。等到陆君桐吃过了，这才低声问一句：“太子殿下受伤了，是也不是？” “嗯。”陆君桐想着李衍背后的伤口，又是晃神一下啊，而后轻描淡写应一声：“并不是十分严重，没事儿。” “昨儿，二皇子殿下也受伤了。”青素声音压得更加低：“胳膊上被砍了一刀，听说几乎都见了骨，伤得着实不轻。” 听了这话，陆君桐是真愣了一下：“什么？怎么会如此——” 原来不只是他们遇到了刺客埋伏么？ 她原本以为，刺客这个事情，和二皇子李扩是有关系的。结果没想到——他也遇袭受伤了。 这样一来，事情可就有些扑朔迷离了。 陆君桐蹙眉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一个结果来。 青素摇头：“谁也不知怎么了。昨儿圣上发了好大的火气，连夜叫人去搜山，只是也没找到你们——” “可能是躲起来没瞧见，或是没走到那一边人去。”陆君桐忽然想起了怀里的哨子。想了一想，就道：“我还得出去一趟。” 说完这话，就直接的忙又匆匆出去了。 这件事情，不查清楚，谁也不能够安心。 昨日出现此刻，谁知明日会是什么？ 她打算去求见文皇帝。 之所以不给其他人，是因为……现在好似谁也信不过。如果李衍没事儿还好，还能去寻李衍，更方便合适。可是现在…… 思来想去，只有文皇帝。 第149章 怀疑 但是她一个草芥宫女，想要去见文皇帝，却是不容易。 到了大帐外头，她就被拦住了。 一说要见文皇帝有事儿禀告，内侍只让她先在外头等着。 这一等，就是遥遥无期了。 毕竟文皇帝现在也忙得很，哪有功夫去见个小宫女？而且偏她还不敢将这个事儿直接让内侍禀告。 陆君桐等了足足两刻钟，也没有半点反应。 她就知道，只怕这么等下去，也是见不到文皇帝的。 恰好这个时候，文皇帝跟前贴身服侍的方和大太监从帐子里出来了。 陆君桐想也不想就上前去将人拦住。 方和吓了一跳，站定后就不大痛快呵斥一句；“哪里来的小宫女，如此冒冒失失。” “公公别恼我。我也是着实没办法了，这才只能找您的。”陆君桐含笑解释一句，行礼致歉将礼数做足了，看着方和的脸色缓和下来，这才低声道：“着实是这个事情非同小可，婢女不的不见一见圣上。” “你是——”方和对陆君桐却是没什么印象——虽然在五皇子身边见过两次，可是他一天事情多，哪里记得住。 “婢女是五皇子殿下身边服侍的。”陆君桐低声答了，却还是不肯将事情直接说：“事情和五殿下有关。” 方和狐疑看了陆君桐一眼，显然有些不信。 陆君桐没怎么撒谎过，虽然面上还是镇定，可是却是情不自禁心虚的攥紧了手指。如此任由方和去看。 方和扫了我几眼，也不知最后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这么的一点头：“跟我来。” 陆君桐长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就顺利许多，方和只是禀告了一声，就这么的将她带了进去。 文皇帝倒是还记得她，只扫了一眼，就淡淡道：“是你？” 陆君桐忙给文皇帝请安：“婢女陆君桐给圣上请安。” 文皇帝也干脆，一面看折子，一面问一句：“何事？” 陆君桐也不废话，直接就将那哨子拿出来：“圣上请看，这是当日的哨子。” 文皇帝挑眉：“如何？” “哨子是坏的，根本吹不响。”陆君桐放在嘴边，用力一吹。 “然后呢？”文皇帝神色凝重几分，也不看折子了，搁下笔盯着陆君桐又问一句。 陆君桐轻叹一声，也不敢和文皇帝对视。只缓缓将自己心头的想法说出来：“出发之前，哨子应该都是检查过的。可是现在却是个坏的，那么必然就是其中哪一个环节被人动了手脚。或许……圣上可以从此处着手，叫人悄悄查。” 文皇帝盯着陆君桐。 陆君桐一动不敢动。 如此良久之后，就听文皇帝缓缓问道：“那哨子是何人保管？如何到了你手中？” “当时内侍送上来，就是婢女保管。毕竟五殿下年岁小，怕弄丢了。”陆君桐知道文皇帝下一句想说什么，却还是实话实说。 果不其然，很快就听见文皇帝问了这么一句：“既是如此，那朕是不是也可怀疑是你动了手脚呢？” 这个逻辑，没任何不妥。 第150章 不卑不亢 陆君桐刚才就猜到文皇帝回那么问，所以半点也不觉得诧异。 面对文皇帝如此问题，她只是大大方方不卑不亢：“的确可以如此怀疑。只是……出问题的，婢女猜测并不只是婢女这一个。当时太子殿下身边人也没有用哨子，连信号弹也没用。听闻二皇子殿下当时也是遇险，也不知道二皇子殿下那边用没有？” 既然都没用，那么怀疑她一个人，就没道理了。 如此不慌不忙的解释，文皇帝听着听着就被逗笑了。 文皇帝笑了一声：“你这宫女，倒是的确比别人强些。” 一直以来，这宫女就在诸多宫女之中鹤立鸡群，总叫人轻易一眼就能注意到她。如今想来，就是这个缘故了。 这气度和做派，根本就不像是个宫女。 “多谢圣上夸赞。”陆君桐微微松一口气，心想这就算是过关了。 “这样的小事儿，大可叫人过来禀告一声，你缘何亲自来见朕？”文皇帝哗话锋一转，就又这么的问了一句。 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事态紧急。”陆君桐不疾不徐分析：“这样的小事情，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而且，现在幕后之人要动手除去这些蛛丝马迹也还来不及，唯有立刻行动，才容易顺藤摸瓜。而且，……婢女现在不知该相信谁。” 宫闱深深，她第一次才真正领略到了可怕之处。 宫中人如此多，可是环顾四周，却不知哪一个才是能信任的人。却不知哪一个对你没有半点恶意。 “你做个宫女，倒是浪费了人才。”文皇帝听完之后，就这么说了一句。 这赞誉不低，陆君桐一时之间还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心里还是高兴的——不管什么缘故，被人肯定如何不高兴？ “这事儿本和你也没多大干系，你图个什么呢？”文皇帝又一句，“素来人人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如此……就不怕卷进麻烦里？” 是人都害怕麻烦，尤其是在宫中这样的地方，卷入麻烦里，就等于是自寻死路。 文皇帝问的这一句话，也不算奇怪。 陆君桐则是被问得愣了一下。 半晌，她才轻声答道：“太子殿下也好，五皇子殿下也好，都对婢女有恩。即便是不为了正义，也应该为了报恩。” 顿了顿，她又添上一句：“而且婢女是照顾五皇子殿下的人，五殿下的安危，婢女也是在职责之内。婢女……不想再出现第二次这种事情。” 一次就够了。 只这么一次，都是的吓得人够呛了。更不要说再来第二次了。 陆君桐说得很平静。 文皇帝则是看她良久。 “可还有事情要禀告？”文皇帝最后却是什么也没再说，只如此问了一句。 陆君桐摇摇头，想了想又道：“这次我们殿下吓得不轻，若是圣上得空，能不能过去看看他——如今兰妃娘娘不在，太子殿下又是那样，也只有圣上您能安慰他，让他安心了。” 这次五皇子，算是受了大罪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如此的不顺遂，接二连三的遭罪。 第151章 微妙 从文皇帝那儿回来，陆君桐几乎是倒头就睡着了。 待到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帐篷里点了许多蜡烛，弄得犹如白昼一般。 陆君桐皱了皱眉，过去看五皇子才知晓，原来是他害怕，所以命令宫人点了如此多的蜡烛。 青素正在给五皇子喂粥，粥里有些菜丁。熬得软软烂烂的，易于克化。 五皇子本吃得好好的，忽然一巴掌将碗打翻，暴躁道：“拿走，快拿走！” 说完就这么趴在床沿上，迅速的将之前吃下去的也吐了出来。 陆君桐一愣，忙上去帮忙。 青素被弄了一身，不过更担心五皇子，连声追问：“怎么了？怎么忽然吐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太医——” 五皇子吐了个干净，立刻就将眼睛闭起来：“快拿走，我不想看——”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隐隐有点儿哭腔了。 陆君桐扫了一眼，在其中看见了红色的红萝卜丁。 于是忽然那字里就出现一个念头，随后也忙让青素安静下来：“你别着急，先将地方弄干净，再去叫太医。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她则是将五皇子搂入怀中，轻轻拍他背脊，柔声哄劝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咱们都回来了，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五皇子伏在她怀中，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裳，“嗯。” 顿了顿，才又说一句：“可我还是怕。当时——好多血。” 五皇子似乎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止不住的战栗。 陆君桐轻叹一声，“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咱们都安全了。以后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哄了好半天，五皇子才总算平静下来。有昏昏沉沉睡过去。 陆君桐将他安置好，就对青素道：“昨儿殿下被吓坏了，最近就不要让他看见什么红色的东西了。尤其是吃的上头——” 就分开了短短那么一会儿工夫，也不知五皇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会儿也不可能再问他。所以只能如此。 早知道，那会儿她就不该和他分开。 陆君桐又是心疼又是懊恼。 弄好了五皇子，她刚要起身，就发现五皇子还拽着自己衣裳，于是就要抽出来。结果刚一动，五皇子立刻就不安稳起来。 最后她只能无奈叹了一声：“我在这里守着，青素你去歇一歇吧。” 青素复杂的看了一眼五皇子拽着陆君桐的样子，最后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陆君桐看在眼里，也只能是无奈。 这样的事情，也没办法解释。 而另一头，李衍也是在此时才堪堪醒来。 李衍昏睡了一整日。连药都是灌下去的。 此时他一睁眼，长安几乎立刻哭起来，“太好了，太子殿下醒了。” 梧桐忙凑上去：“殿下可想喝水？” 李衍眨了眨眼，好半晌才算是彻底清明起来。只是一张口，立刻就问一句：“小五和君桐呢？” 这么一句问话，就让梧桐愣了一下。 此时此刻，在李衍口中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多少感觉有点儿微妙？ 第152章 担忧 梧桐发愣，长安却是立刻答道：“殿下放心，五殿下那头平安无事。太医说只是惊吓过度，过几日就好了。” 李衍这才眨了眨眼睛，算是放下心来。而后吩咐一声：“水。” 梧桐忙捧了水过来，一点点给李衍喂下去。 李衍喝了一小杯水，也就不再继续喝，想了一想看了一眼梧桐。 长安立刻会意：“梧桐你先下去。” 梧桐只能先下去。 长安待到梧桐出去，这才开口：“太子殿下如今虚弱，能少说尽量少说话。” 李衍眨了眨眼睛，而后出声：“父皇。” “圣上已经着手在叫人调查此事儿。只是也不知会有什么结果——”长安摇摇头，神色不怎么乐观：“但是对方此番如此打动作，肯定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轻易……只怕查不出来。” 就算真要查出来，没个好几个月，估计也不行。 “但是圣上这次，必然不会轻易罢休。”长安说完那话，又补充一句，末了轻叹一声：“二皇子那头，也是同样遇袭了。” 听见这话，李衍眉头就是一皱。 同样也是遇袭了？ “如何？”李衍如此问一句。问的是伤势如何。 长安摇头：“说严重不算特别严重，说不严重，刀伤见骨。” “如何回来？”李衍再问。神色也越发复杂。 长安压低声音：“折损一大半护卫，只剩下二人护着二殿下逃回来的。而且那两人，也是身上带伤。” 倒不像是作假。 李衍自然明白长安的意思，沉吟一阵后，就摇头：“再看。” 还是那句话，现在光凭表面现象，根本就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护卫父皇。”李衍最后只如此说一句，就不再开口。 他怕的是，浑水摸鱼。先利用这件事情，将这一池子水彻底的搅浑浊了，再来做真正想要做的事儿。 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 其实如果可以，这个时候应该立刻回京城。不过……以文皇帝的性格，却是不会这么做。 所以，只能加强护卫。 长安应一声，末了再将梧桐叫进来，让她服侍李衍用些流食。 而他则是先去跟太子妃禀告一声，就直接去求见文皇帝了。 文皇帝听完长安的话，轻叹一声：“太子……是个思虑周全的。”也是个好儿子。此时还能想到他这个父皇的安危，叫他这个做父亲的，情不自禁的心中感慨和慰贴。 末了又说一句：“跟他母后一个样。” 只是这个母后，说的却不是现在的许皇后。而是先皇后。 长安也是见过先皇后风采的，心里颇也有些认同。就说了一句：“只是太子殿下这一次，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好起来。方才殿下说话，都是没什么力气。” “等他伤势稳定，就可以回宫去。回了宫让他慢慢养着。”文皇帝轻叹一声，“回去告诉他，叫他也别思虑太重。只管静养就是。其他事情，朕心里有数。” 思虑太重，不易于养伤。文皇帝心里还是十分心疼李衍的。 长安心里一松，笑应一声：“圣上的话，小的一定带到。” 第153章 探望 “陆姐姐，咱们去看看大哥吧。”五皇子情况稍一好点，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陆君桐闻言一笑：“殿下如此记挂太子殿下，倒是没枉费了平日太子殿下对您的照顾。” 五皇子被夸了，脸上有点儿羞涩腼腆：“先生说了，投桃报李。大哥对我好，我自然也对大哥好。” 陆君桐听着这话，登时止不住的笑：“这话没错。但是现在……怕是不合适。过几日咱们再去看太子殿下吧。” “怎么了？”五皇子一愣。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伤势不轻，只怕需要静养。而且殿下你也是，先养好身子再说。” 现在五皇子压根不敢见了红色的东西，还是等几日再出门得好。 “大哥是不是伤得很重？”五皇子却敏感：“是不是你们瞒着我？” “没有。”陆君桐斩钉截铁：“怎么可能瞒着殿下？只是现在殿下刚退烧，不适合出去吹风。” “那你替我去见见大哥。我写封信给他。”五皇子一转头就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 陆君桐登时失笑？五皇子这是有多不放心？ 不过……如此一来，她倒是可以趁机去看看李衍。 几乎只是微一犹豫，她也就同意了。 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去看看也好。不看看，始终难以放心。 陆君桐过去的时候，还带了一盆果子。 这果子是文皇帝赏赐下来的，五皇子定要分一半给李衍。 陆君桐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句：“不然也叫人去问问二皇子殿下那边？他也受伤了。都是亲兄弟，殿下也得关心关心。” 五皇子不乐意。 陆君桐就压低声音叹了一口气：“可圣上乐意看。” 五皇子也就同意了。不过只打发了一个小宫女去，连个二等宫女都算不上。 如此差距，陆君桐也是无奈，只能当没看出来。 一路到了李衍的帐篷，陆君桐还有些忐忑。 不知怎的，她有点儿对太子妃犯怵。 总觉得太子妃不好应对。 不过该进还是得进去。 深吸一口气，陆君桐就这么进去了。 太子妃却是不在。 陆君桐几乎是立刻松了一口气。而后才笑着对迎上来得长安道：“我们殿下打发婢女过来，给太子殿下送些果子，顺带看看太子殿下恢复得如何。” 李衍本是在睡的，听见外头动静一下子就醒过来。 待到听清楚是陆君桐的声音，就挑了挑眉，“长安，谁来了？” 既然李衍问了起来，长安就直接将人带到了床榻之前。 “扶我起来。”李衍吩咐一句。 长安微一犹豫。 陆君桐也跟着劝：“太子殿下还是躺着静养罢，别牵扯到了伤口。” “这么侧躺着，躺久了肩膀疼。”李衍说一句，而后仍是让长安扶着他坐起来。 等到坐好了，李衍这才笑看陆君桐，一开口却说这么一句：“此番，却是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陆君桐一下子涨红了脸，忙摇头：“太子殿下说笑了。这样的话，折煞婢女。本就是婢女该做的。” 第154章 救命之恩 陆君桐说的是实话。 这样的事情，本来也是她应该做的。 “怎么应该了？”李衍轻笑一声：“这世上，又有谁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何曾又有这样的规矩。” 李衍说的也是实话。 而且，他见她那样说，心头下意识的便是觉得不痛快。自然也就直接反驳了。这和他素日的做派，却是大相径庭。 陆君桐听他这样说，还愣了一下——这样的李衍，还真和平日不一样。 张了张口，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却是蓦然改成了：“婢女本来就是服侍殿下的，即便是那个时候，也应该如此。职责所在。” 只是真正的原因，却并不是这样。 真正的原因，是投桃报李。 昔日李衍于她窘迫时候挺身而出。 今日，她自要回报。 从进宫时候，这样的念头就在。只要有机会，她是一定会报恩的。 而且那样的情况下，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管的。哪怕是个陌生人，也是不可能当没看见。 “再说了，婢女也不曾做什么。”陆君桐轻叹一声，再说一句大实话：“何来得救命之恩呢？太子殿下这样的话，着实是叫婢女觉得心中惶恐。” 陆君桐这话也是实话。 “太医也说，若没有那些大蓟草，我必是熬不过来。”李衍笑笑，神情认真：“若没有你去找那些大蓟草回来，我如何能撑得住？若不是遇到你，你也不曾放弃，我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被野兽拖走吃掉了。” “这怎么可能。”陆君桐光是想了想那情形，就止不住摇头。而后更是反驳：“太子殿下不也说，山上没什么大的凶猛的动物吗？而且，是殿下找到我们的，不是巧合。是殿下为自己求得了生机。就算是运气……那也是天意，天意要殿下您平安无事。” 看着陆君桐执拗那样子，李衍忍不住的笑了一笑。 这样认真…… “若无你留的记号，我也寻不见你们。”李衍轻笑一声，看住陆君桐语气再是认真不过：“所以，仍是你予我了一线生机。” 陆君桐本还以为是偶然，此时听见李衍这样说，才知道他是真的看见了自己留下的记号。 陆君桐面色绯然，不敢和李衍对视，呐吶一句：“原来殿下看见了么？” “嗯。极好的记号。”李衍再笑，在夸一句：“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我都自叹弗如。” 陆君桐被如此夸奖，只觉得受宠若惊：“太子殿下谬赞了。” “并非谬赞，即便是我当时心中也是慌乱了许久。”李衍也不怕说出来被笑话，轻叹一声直接说了实话：“若不是你提醒及时，我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想到那些。当时你带着小五，我心中十分安稳。若不是如此，必然担心。” 他当时的确是那样想的。总觉得，她可以做到。 她会带着小五平安无事。 果然如同他所料。 她将小五照顾得很好，虽然狼狈，却没有危险。 “那时天色那样暗，你去找草药，心头可害怕？”李衍见她不自在，笑着如此问一句缓和气氛。 第155章 一语成谶 面对李衍如此问题，陆君桐点了点头：“自然害怕。” 她以前从未面对过那样环境，一面担心有野兽，一面又害怕有刺客。所以怕极了。 “难为你了。”李衍轻叹一声，仔细分辨，也是能分辨出其中的一点心疼。 陆君桐摇头：“其实也并不是那样可怕。” “本觉得怕，渐渐的也就不那么怕了。”她抬头冲李衍微微一笑：“能帮到太子殿下，也是婢女的荣幸。” 幸好她在。 这就是她后来的念头。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李衍想了一想，问了如此一句：“算是我的谢礼。” 顿了顿，又添上一句：“你我如此……交情，也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婢女。” 生分不说，也好似在她总低了一头。 在他看来，自不是如此的。 陆君桐没想到李衍会特特的说起这个事儿，还愣神了一下便，随后心头一暖，也不愿反对，只含笑一颔首：“如此，我便谢过太子殿下了。” 不过……“我没什么想要的。殿下不必如此。” 且不说本来她就无所求，就算有所求，这样又算什么？ 她会如此努力，并不是想要他为她做什么。 陆君桐说得认真，李衍看着，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陆君桐就提起正事：“殿下让我过来，给太子殿下您送果汁。顺带问问您的伤势。” “让他别担心了。我也没什么大碍。”李衍笑笑，虽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却依旧是温和温润：“静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倒是他，听闻他惊吓得厉害，如何了？” 提起这个事情，陆君桐还真有几分担忧：“殿下现在，不能见红色的东西。” “因为那日见了血的缘故？”李衍蹙眉：“太医怎么说？日后能不能痊愈？” 陆君桐摇头：“太医说，就看以后了。这个也没法子用药。只能慢慢看。或是殿下大一点，就自己淡忘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妨碍，可若是……” 李衍语气微沉的接话：“若是不能淡忘，这一辈子，是不是都得如此？” 这话陆君桐不敢接，也不愿意接。 纵是知道事情如此，她也不想承认。 潜意识中，总唯恐一语成谶。 李衍半晌也没说话，不过看着心情也是不怎么好。 梧桐就是在这个时候捧着药进来的。 见李衍坐起身来，梧桐下意识的就皱眉说了一句：“殿下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太医说了要静养——” 后面的话，在李衍目光下，自动消弭了。 梧桐讪讪闭口不言。这才又看到了陆君桐，登时一愣。 “梧桐。”陆君桐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微微一笑。 梧桐下意识的先看一眼李衍，这才对着陆君桐一笑：“君桐，你怎的过来了？” 李衍也不觉得奇怪。 倒是长安笑笑：“原来你们竟是认识？” 陆君桐笑答一句：“昔日在浣衣局时，梧桐对我有恩。所以，我们交情匪浅。之前就听闻她在太子殿下跟前当差，就是没机会碰见。” 长安听完，意味深长一笑。 第156章 打算 长安听完，就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落落大方任由长安和李衍看自己，手心里则是不由出汗。 她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自然也不是没有目的。 她这一番话，多少也会让梧桐好过一点吧？ 不算算计，只算一点私心？ 梧桐显然也是明白陆君桐的意思，当即还有些诧异。看了陆君桐一眼后，也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李衍笑了一声：“既是如此。那以后倒是可以多过来的。或是梧桐有空，也可过去找你。不妨事儿。” 顿了顿，又道：“回去搬到了皇子所，就离得更近，你们更是可以多多见面。也方便。” 李衍如此温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登时叫陆君桐就更加觉得不自在起来。 她那样做……李衍多少应该也会有点儿不舒服和不痛快吧？ 可…… “多谢太子殿下。”陆君桐也好，梧桐也好，谢恩得时候都有些僵硬。 长安怕药冷了，就忙服侍李衍用药。 陆君桐也就识趣告退：留下来也没什么话要说了吧？ 陆君桐出去，梧桐也跟着退了出去。 两人寻了个僻静地方说话。 “多谢你。”梧桐如此说一句，又轻叹一声：“你这样，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陆君桐浅笑摇头：“我也没做什么。倒是你，在太子殿下跟前服侍，是天大的福分，等到过几年年岁大了，再求一求殿下，殿下那样的人，肯定会心善得放你出去。” 陆君桐这样一说，梧桐登时笑了，只看她摇摇头：“话却不是这样说的。我并不想出宫。” 陆君桐一愣。 “出宫有什么好的？”梧桐垂头，盯着地上发黄衰败的野草：“无亲无故，也不容易赚钱养活自己。更不可能嫁的多好——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千金小姐出身，出去之后，依然有人冲着这个娶你。可我……什么都不是。” 陆君桐蹙眉：“别这么说。你也有你的优点和长处。”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梧桐笑笑：“倒不如要留在宫里，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机缘。” 陆君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想起来一句话：“人各有志。” 的确是如此。 人各有志，有些时候，人不同，想法也不同。 她也没必要为了这个和梧桐怎么的。 所以当下她就笑着握住梧桐的手：“不管如何，你有打算就好。我只盼着你好好的。” “说起这个，你又是如何打算的？你对太子殿下，是不是……”梧桐犹豫一下，到底还是问出了口：“是不是有些别的想法？” 陆君桐闻言就是一愣。 连身子都是僵硬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看住梧桐，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为何会这样想？” 梧桐抿唇一笑：“难道没有吗？太子殿下英俊温柔，对你也是十分好，你难道不曾动心？而且你和太子殿下多有接触——” “梧桐。”陆君桐深吸一口气，打断梧桐的话：“以后这样的话，就别再说了。” 这下轮到梧桐挑眉。 第157章 提醒 梧桐似有些不解：“为何这样的话，以后不能说了？” 顿了顿，梧桐抿唇头痛笑了一笑，似替陆君桐欢喜：“太子殿下对你态度截然不同。若是有机会能来太子宫，岂不是好？” 梧桐说得欢喜，陆君桐却是脸色更加僵硬。 陆君桐摇头，再度重复一遍：“梧桐，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梧桐看住陆君桐，等着陆君桐下面的话。 陆君桐可也与梧桐对视：“陆家女，不为妾。” 她本想说，人各有志。但是如此一来，又似是显得她自己太清高一般，所以只如此说一句。 人各有志，有些人觉得富贵权势重要，为了这个，做妾做婢又何妨。 而有些人，则是宁为农妇妻，不为贵人妾。 各自想法不同，志向不同。如何能说得明白对错？ 但是这话也是实话。 倘若父兄在，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容许她做妾的。 “那既是如此……”梧桐看了陆君桐好半晌，好似在确定她这一番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过了良久，才徐徐开口：“那你还是离太子殿下远一些吧。” 陆君桐一愣，看住梧桐，抿唇蹙眉却不言语。 她有点儿糊涂。 何来远近一说？她是宫女，李衍是太子，若不是这一次……李衍甚至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何来亲近一说？ 更又何来远一说？ 不过梧桐又继续说下去：“太子妃很不喜欢你，不知你感觉出来没有。太子殿下越是对你另眼相看，太子妃就越是……” “若你对太子殿下有意也就罢了。若是无意——”梧桐迟疑一下：“还是别得罪了太子妃才好。太子妃家世显赫不说，她本身……” 梧桐的声音越发低下去，飞快的说完后面的话，仿佛唯恐是被人听见了：“十分不好相与。” 梧桐这话简直就是让陆君桐惊了一下：“众人不都说——” 太子妃身体弱，却是极其温柔和气的一个人？ 梧桐撇嘴：“不过表面现象。再说了，谁敢说实话？” 陆君桐沉默片刻。 梧桐这话毕竟也是有道理。 而且加上她对太子妃的那一点感受，更是容不得她不信。 不过，这样的事情，又和她又什么干系？ 所以最后陆君桐微微一笑，握住梧桐的手诚恳道谢：“多谢你的提醒，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了。” 梧桐本是不必说这些的。 但是梧桐还是说了。梧桐还是当初那个帮她的梧桐，是个那个热心的小姑娘。 陆君桐抿唇浅笑：“不过也像是太子殿下说的那样，以后若是你没事儿，就来五殿下这边寻我。五殿下年岁小，也不怕有人说闲话。倒是我，就不来找你了。” 梧桐听了这话，也绽出笑容来：“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还真想找你，让你叫我认字呢。” 陆君桐讶然，“你有这样的心，是极好的。”梧桐想认字，这是好事儿。她自然没有推脱的：“你只管来找我就是了。虽然我也不是什么老师，可教你认字还是能够的。” 梧桐羞涩一笑：“毕竟是在太子殿下书房当差，总也不能再似从前那样。”能认字，会读书，也自然就和普通宫女不一样了。 第158章 有心 梧桐的话，陆君桐自然是记在了心底。 认真思量之后，觉得自己许是的确和李衍有些太过走得近了些。 虽说都是正常接触，也是不可避免的。 大概在旁人看来，是觉得有些不妥。 尤其是太子妃。 更何况……如今李衍因为大蓟草的事情对她，多少也是有些不同了。 所以，更该注意。 陆君桐回去，刚和五皇子说完了李衍现在的情况，就被青素带到了一边：“方才有人过来找你，长得还挺好看。你们什么关系啊？” “啊？”陆君桐只觉得一头雾水：“我都不知是谁——” 忽然福至心灵，长得好看，还能随意走动的，难道是—— “卫昕？”陆君桐一愣：“是不是慎刑司的人？是个内侍？” “是内侍没错，是不是叫卫昕他没说。是哪里当差得也没说。”青素摇摇头，继而道：“不过他给你留了东西。” 陆君桐一愣：“还留了东西？” “嗯，留了东西。他说瞧见东西就知道是谁了。”青素撇嘴：“神神叨叨的，脸上还冷冷淡淡的，当谁被吓住了呢？” 一听青素这样说，陆君桐就止不住一笑：“听你这样的话，就知道你这是被吓到了。他是有些吓人，毕竟是在慎刑司当差。到底给我留了什么东西？” 青素就将东西拿出来给她看：“诺，这么一大包。我也没拆开。你自己看。”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她青素却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反而是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等着看。 陆君桐也不戳破她那点儿小心思，抿唇一笑伸手将包裹打开。 里头的东西还真不少。 有点心，还有蜜饯，还有两样小玩意儿。最打眼的，还是……一瓶安神丸，并一瓶跌打损伤药油。 陆君桐一看见这个，登时止不住笑一声：“的确是他没错了。” 大约也只有卫昕才会给她送这个。 安神丸，药油。说起来，她和卫昕有交集，还是因为了药。 如今一看到药，倒是一下子就能想起他来。 不过，卫昕不是应当在宫中么？怎么也过来了？ 而且还过来找她…… 陆君桐想了想，悄声问青素：“可说了怎么找他没有？” 青素摇头，一个劲儿的撇嘴：“你快别说了。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问你在不在，第二句就是这东西是给你的。也就没别的了。” 陆君桐听青素这样描述，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当时的情形，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末了看着青素那样儿，她就捻起一个蜜饯，直接塞进了青素嘴里：“别看他那样，对人却是极好的。心地也是十分善良。” 说完就将自己的受罚的事儿与青素说了。 青素想了一想，而后就道：“那他干嘛对你那么好？这……图个啥？” 青素吐出樱桃核，很是中肯评价一句：“肯定是在宫外买的，味道和宫里的很不同。倒是有心了。送宫里的，咱们还真不稀罕。” 跟着五皇子，什么东西吃不着？ 面对青素如此，陆君桐噎了好半晌：“你呀。吃就吃吧，话还这么多？” 第159章 该来的 青素偷瞄了一眼陆君桐，嘿嘿直笑：“那你先说说，为何他对你要这么好？总有个缘故不是？” 陆君桐还真的是答不上来。 什么缘故？ 但是卫昕总归是没有坏心：“许是觉得我可怜吧。”最后陆君桐就这么说了一句。 卫昕帮了她这么多次，说起来，她还没帮过卫昕什么忙。连半点回馈都是没有过。 这么一想，她倒是一下子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 “只怕也未必是觉得你可怜。”青素贼兮兮的，“也许是为了巴结你呢？毕竟你现在可是殿下跟前的红人了。就是太子殿下也记得你的恩情。又或许……” 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青素压低声音：“这些内侍不能娶妻生子，常就打了我们宫女的主意。想着将来老了，一起做个伴儿也是使得。你可别胡乱的答应他什么。” 青素如此一说，陆君桐更加哭笑不得。却还是认真替卫昕辩解一句：“卫昕他不是那样的人。” 青素见陆君桐听不进去，也就不再多说。 倒是陆君桐自己看着东西不由得笑了半晌。 也不知卫昕还会不会过来找她。 不过，卫昕应该也是知道了前两日的事情吧。不然也不会送安神丸，和跌打药酒。 安神丸是因为她在山里一夜，又遇到了此刻。 而跌打药酒，这是想着她经历了那些事儿，总有些磕磕绊绊的。 陆君桐想明白了这些，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卫昕心细如发。 就是她自己，虽说也做了噩梦，却是都没想过要弄两丸安神药吃。更没想过要涂点药油，只觉得不过是淤青，几日功夫自己也就消散了。 可谁知卫昕还特意送过来。 至于蜜饯此时，大概是觉得女孩子都是喜欢这些吧？ 难为他竟是如此用心。 陆君桐将东西收好。便开始琢磨该送点什么作为回礼。 来而不往，非礼也。人与我木瓜，我回之琼琚。这才是相处之道。 只是送个什么好？ 想来想去，却是也没个合适的。 还没等陆君桐想明白，第二日文皇帝就将她召过去，而后也就看见了卫昕。 卫昕看了她一眼，面上有一点笑意，却也是并不明显。 而陆君桐也没敢一直看卫昕，只规规矩矩的行礼请安。 文皇帝直接就步入正题：“那日，哨子是谁给你的？” 陆君桐这才明白叫自己来，是为了什么缘故。 当下在几个跪着的小内侍里头看了一遍，也就认出来了：“是他。” 卫昕和旁人就上前去，直接将小内侍拖去了一旁屏风后头。 大约是不愿意污了文皇帝的眼睛，所以才会如此。 但是具体是做了什么，大家心里也都明白。 陆君桐低头不敢乱看，也不敢让自己凝神去听那惨叫。 文皇帝就是这个时候开的口：“太医说，太子伤口用了大蓟草，所以才止住血。你怎么知道，大蓟草能止血？” 陆君桐一听文皇帝这样问，立刻就明白，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这样的事情，总归是不可能就这么过去了的。 第160章 委屈 陆君桐抬起头，虽并不和文皇帝对视，但是却显得更加理直气壮光明正大：“是因为，婢女曾经在一本杂书上，看过一个草药歌诀。” 文皇帝看着陆君桐如此模样，微一挑眉：“却不知是什么歌诀？” “草木中空善治风，对枝对叶能治红。叶边有刺皆消肿，叶中有酱拔毒功。”陆君桐缓缓道来，声音清脆，听着还有那么几分活泼。 “哦？”文皇帝看一眼旁边站着的太医。意思是：可是真的？ 太医颔首，轻声答话：“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陆君桐一听这话，登时就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人知道就是好的。 就怕没人知道。 到时候，文皇帝自然不信。 文皇帝神色却无多少变化，反而这么问了一句：“不过……你怎的会看医书？” 陆君桐摇头：“并不是正经医术，只是个民间偏方上记载的。” 文皇帝眼总就露出几分兴趣：“你从前家中是做什么的？听着，倒像是看过不少书。” 按说这个时候陆君桐也不该隐瞒，提起陆知晖父子也就妥当了。 但是她……并不太愿意。 虽说是意外，可是她进宫做宫女的事情，到底还是有些辱没了陆家的名声。如果可以，她宁可永远不叫人知道，她是陆知晖的女儿。 所以略一犹豫之后，她没提起陆知晖父子，而是只说了一句：“从前……婢女家中也算是书香门第。所以藏书不少。婢女小时候，闲来无事，每日就看书度日。所以，才会如此。” “怪不得。”文皇帝颔首：“瞧你也像是读过书的。” “圣上眼光甚准。”陆君桐不动声色的恭维一句。 文皇帝听出来，似笑非笑看一眼陆君桐。而后缓缓言道：“不过，你只看过书，知道这么一句歌诀，怎的就敢给太子用药？就不怕……大祸临头？” 陆君桐实话实说：“太子殿下寻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不支了，婢女就算想下山叫人，也怕来不及。当时心中只想着……或可一试。” “那又是谁给你的这么大的胆子？”文皇帝再问，神色渐渐冷下去：“就是太医，也不敢胡乱用药。” 再这么说下去，只怕谋害李衍的罪名就要扣上来了。 陆君桐跪下去，却也不慌不忙，只平静解释：“这一点的确是婢女冒失了。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并没有别的选择。而且婢女也是问过太子殿下的意思。得了太子殿下的准许后，婢女才敢如此冒险。” 死马当成活马医这个话，她不敢说出口来。 顿了顿，却还是不由得说一句：“若是婢女要谋害太子殿下，大可不必去找药，也不必带着太子殿下往回走。直接任凭太子殿下呆在那儿，什么也不做，太子殿下的性命……” 也就没了。 李衍当时那情况，只要再多等两个时辰，就算人带回来了，也是没有救了。 而她这个时候，之所以一时冲动说出这个话，到底说来说去，也不过委屈二字。 她委屈自己被怀疑。 第161章 稚气未脱 陆君桐的委屈如此明显。 以至于引得不少人都是往她这里看。 卫昕就算看不见她，可是听着她那语气她那话，却还是听出来了其中的委屈和小性子。 一时之间忍不住蹙眉。 既是有些心疼，又是忍不住的有些替陆君桐担心。 陆君桐自己也是反应过来，觉得方才那一番话的确是不该说出口。但现在话已是出口，哪里还有后悔的余地？ 只能忐忑不安的偷偷看一眼文皇帝。 谁知文皇帝一直盯着她在看，如此一来，她这样的小动作，又被抓了个正着。 陆君桐忙又低下头去。 文皇帝蓦然大笑出声：“这话倒也是对。” 竟是没有半点气恼的意思。 这一下文皇帝的态度和之前根本就是大相径庭。好似忽然变了一个人。 登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 不过，却也不的不承认陆君桐说的那话是对的。 本来也是，若对李衍有什么想法，当时直接不管就好，何必如此多事儿？ 文皇帝笑意不减：“此番你护主有功，太子对你多有感激夸赞。既是如此，自当论功行赏。其他也就罢了，物件都是其次，朕就破格提拔你，做个末等女官罢。” 陆君桐一愣。 所有人都也都是差不多有些惊诧。 唯独方和这种早就知道文皇帝心思的人，才没有丝毫奇怪。 方和笑着提醒一句：“陆女官，还不快谢恩？” 陆君桐被这么一提醒，这才猛然惊醒过来，下意识的就拜：“婢女谢主隆恩。” 宫女，女官，这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女官的体面，不知比宫女强了多少。 而说出去，也是截然不同。一个是婢女，一个是官员。虽说末等女官也并无品级俸禄，可是到底还是不同了。 只这称呼上，就不同。 以后除了宫中大小贵人，旁人见了她，都要称呼一声陆女官。 之前她进宫，就是想做女官。 觉得只有如此，才算是不丢了陆家的脸面。 可没想到最后却成了宫女。如今她已经认了命，却没想到……反而一下子就又得了这样的机缘。 君心莫测。 这句话真是没错。 前一刻，她还只当自己要大难临头。 而后一刻，却是已经福运加身。 这其中落差太大，以至于她一时之间只觉得心跳都是加快了许多。 砰砰砰得好似有人在里头擂鼓。 “既然你读过书，那么以后就要多多督促五皇子读书。”文皇帝又这么说了一句，面上带笑；“倘或做得好，将来自还有奖赏。” “婢女明白。”陆君桐忙应下，心里还有些飘飘然的没个着落。 这个事儿来得太过突然，只叫人有些无法适应。 “下去领赏罢。”文皇帝也没什么好再问的，只摆摆手让陆君桐下去了。 陆君桐告退出来，都还只觉得轻飘飘得，整个人都是还没能从这样的事情里清醒过来。 只有一种恍然如梦之感。 方和瞧着陆君桐如此神态，也止不住笑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对于隐藏心思的功力还是欠缺了些。看着沉稳，实际上还是有些稚气未脱。 第162章 赏赐 方和咳嗽一声：“恭喜陆女官了。” 陆君桐猛然回神，不大好意思笑笑，“公公见笑了。今日出来，也没带个什么东西，改日我再请公公喝茶。” 这是实话。 她过来就没带银子，身上也没多余的饰物。总不能将耳环取下来罢？ 方和听见这话又笑了，态度更加和善：“行，那我便是等着。”到了他这个位置，也不缺那点孝敬银子，不过这小姑娘说得真切，他心里也觉得高兴。 关键是，她如此直白说出来，更是……叫人觉得忍俊不禁。 这样的事情，哪里有直接说出来的？看着什么都懂，到底还是欠缺了。 不过这样的人，却更讨人喜欢。 真实得好，弯弯绕绕得少。 方和领着陆君桐领了奖赏，这才让她回去了。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两身衣裳，一套银首饰，并一个身份牌子。外加额外赏赐得一对镯子，并五十两银子，也就没了。 陆君桐却是心满意足，捧着东西回去，一路上尽是忍不住的傻笑了。 她这么一回去，五皇子身边服侍的人都是闹哄哄起来。一窝蜂的过来恭喜她，闹着叫她回去了摆酒庆贺。 陆君桐爽快应了：“这是自然。等回去了，我拿了银子买了酒菜，到时候请大家乐呵。” 小宫女们尚好，除了羡慕也就是替陆君桐高兴的。 最不是滋味的，还是青素这样的。 青素既是高兴，又是心头有些泛酸，却还是上前来恭喜：“这样的好事儿，真是恭喜你了。” 都是一样服侍五皇子的，陆君桐比她还后来，却已经一眨眼功夫就越过她去了。而且还似乎怎么也追不上了。 这样的事情，难免叫人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陆君桐心知肚明，也不介怀，只是轻轻拍了拍青素的背，轻声道：“我也是机缘巧合。咱们殿下心地好，好好服侍殿下，将来谁也差不了。” 这话着实是大实话。 于是青素的心情又好起来，笑容也不再带着苦涩：“走，咱们去跟殿下说说，殿下肯定也高兴。” 五皇子的确是高兴。一听这话，脸上还绷着呢，可语气却止不住的雀跃：“果真？那你不是心想事成了？”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这样，忍不住被他都笑：“是啊，全亏了殿下。不然我哪里有这样的福分。” “可不是？若不是我让你跟去，哪里有让你立功的机会？”五皇子被这么一说，更加洋洋得意起来。随后又问：“父皇还赏赐你什么东西没有？” 陆君桐就将东西给五皇子看。 五皇子看了一阵子，就撇嘴：“就才这么点啊。父皇好小气。” 这话也就五皇子敢说。 陆君桐赶忙道：“这都是规矩，末等女官本来就是没多少东西可领，圣上已经额外赏赐了。” “不够不够，青素，你说我再给添点什么好？”五皇子摆手，连声问青素。那兴致勃勃得样子，算是一扫连日来的萎靡不振。 陆君桐在旁边看着，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事情：为什么，五皇子会说她，心想事成？ 第163章 多心 陆君桐疑惑不解的看着五皇子。 五皇子还在继续和青素讨论添什么东西合适。 陆君桐垂眸思量片刻，到底忍不住出声：“殿下。” “嗯？”五皇子应声抬头，就看见陆君桐一眼肃穆看着自己。一时之间还有些茫然：“怎么了？” “殿下怎么会说，我是心想事成呢？”陆君桐轻声问。 只是手指却攥紧了。 这个问题，她很在意。 五皇子愣了一下，片刻后挠头：“我这样说的？” “嗯。”陆君桐应一声看着五皇子，只等五皇子的答案。 五皇子却一摆头：“我也不知道，随口一说。” 说完又转头和青素说话去了。 青素疑惑看一眼陆君桐，不过很快就被五皇子给打乱了思绪。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随意的样子，纵然心里头疑惑，却还是只能慢慢又将疑惑压下去。 或许，是她想多了。 陆君桐升做女官的事情，很快李衍也知道了。 长安一说完，李衍就笑了：“父皇这个奖赏极好。” “那殿下要不要也表示表示？”长安顺着李衍的意思往下说一句。既然文皇帝开了这个头了，那么接下来再赏给陆君桐东西，也就合情合理。 李衍果不然颔首：“自是要的。” 只是送什么，却要好好想一想。 梧桐站在旁边听着，面上有一瞬间露出了一点复杂来。 李衍很快就想到了：“送一对东珠簪，再添一对东珠耳坠子。最后……我记得有一串珊瑚手串。” 长安登时想起来那手串：“是有一串，殿下当时还夸了一句，说颜色好看。是粉色的。” 比起正红色，这样的花瓣儿似的粉红色，更适合陆君桐这样的小姑娘。 关键是，粉色的珊瑚，也不多见。 也怪不得李衍会有印象。 “就如此罢。”李衍笑笑，“那手串也适合她。”本来也就是白嫩，不管什么颜色戴上去估计都好看。但是小姑娘应该更喜欢这种浅色，正红色未免显得太老成。 长安应一声：“那小的就叫人回去取来。” “嗯。”李衍应一声。 梧桐这个时候轻声开了口：“婢女想跟殿下告个假。君桐得了这样的欢喜事儿，婢女想亲自过去与她说一句恭喜。” “应当去。”李衍一口便是应了，更是赞许看一眼梧桐：“你有这样的心意，极好。” 梧桐几乎被李衍这样看愣住。随后才忙欢天喜地的道谢。 不过，在梧桐去之前，卫昕却是先去找了陆君桐道喜。 卫昕是从文皇帝那儿告退之后，就偷偷过来的。 见了卫昕，陆君桐也是欢喜，几乎眉梢眼角都是带着笑意：“昨儿的东西，是你送的罢？真是多谢你了。” 陆君桐笑得如此灿烂，卫昕面上也像是被感染了，慢慢的也就露出丝丝缕缕的笑意来：“嗯，是我送来的。想着应是用得上。” “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到。”陆君桐认真道谢：“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卫昕眉头一皱，这句话说得却是很认真。 第164章 询问 这样的事情，也好似并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说这样的话时，卫昕的神色也是格外认真。 陆君桐哑然片刻，最后就一笑：“好，既是如此，那就不道谢了。不过……总也不能一直只得你的。或是我能帮得上你什么，你只管告诉我。” 卫昕听了这话，本是想直接反驳，不过转念一想，又怕陆君桐心里觉得负担和亏欠，反而是影响了这份情谊，就干脆又收了这个念头，不再去想。 而后卫昕仔细想了想自己能让陆君桐做的，犹豫片刻：“你会做针线？” 这个自然是会的。 不过……“做得不好。” 把这个事实说出来，陆君桐多少也有些不大好意思。 毕竟，女子做针线，好似从来都是天经地义。 但是她是真做得不好。 “无妨，若是得空，替我做个钱袋子罢。结实些，经久耐用就行，倒是不必花哨复杂。”卫昕心道，这样的要求应该也是足够简单了。 的确是简单，陆君桐应得毫不犹豫：“好，我这几日横竖都守着殿下，没什么事儿做。”做个钱袋子的功夫肯定有。 “三日吧，三日后你来拿。”陆君桐想了想，又定下一个期限。 卫昕却摇头：“不必如此，你做好了，叫人给我带个话就行。你自己不方便来，叫小内侍过来跑一趟。” 定下时间，难免心头就着急，太赶反而不好。 卫昕都如此说，陆君桐也没坚持。 顿了顿，到底忍不住悄悄问了一句：“这次审讯，可有什么结果了？” 本来这事儿是和她没关系，也不该多这个嘴来问这么一句。但是现在……她自己亲身经历了这样的事儿，五皇子如今又如此，李衍也是那般。 她就忍不住想问一句，知道到底是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问完了，却又觉得如此不好，忙添上一句：“若是不方便，也不必说。”总不能因为她，让卫昕为难。 卫昕听她这样说，就笑一笑，眼睛微微弯起来，一下五官就生动明亮了：“悄悄告诉你也无妨。只要别说出去就成。” 于是陆君桐就情不自禁的朝着卫昕走了两步，意思是让卫昕悄悄的告诉自己。 卫昕被她这样的动作再度逗得发笑。而后，卫昕就压低声音，也并不凑上去：“其实什么也没问出来。不过我猜，约莫和宫里这么几位皇子脱不了干系。” 陆君桐一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难道是三……” 刚说了一个字，她自己反应过来，猛然又闭口不言。 不过神色却是复杂起来。 这次李衍和二皇子李扩，都是遇袭。 但是可以肯定得是，五皇子这头是没有安排刺客的。 说白了就是，如果不是跟着李衍，五皇子肯定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而成年皇子里，只剩下三皇子一个没事儿。 这就让人忍不住要深思了。 其实还有一个四皇子李抚。但是四皇子没跟来。而许皇后和李衍关系似乎也不错…… 所以想来想去，最大的怀疑，还是三皇子。 第165章 忠告 陆君桐想起三皇子李拢的样子，最后蹙眉摇头，又觉得不像是他。 李拢那样，就不像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反而还是二皇子李扩，最像。 但是他偏偏也受伤遇袭了。 陆君桐蹙眉想了这半天，卫昕都看在眼里。 卫昕轻笑一声：“好了，你也不必想太多了。这个事儿，和你也没什么干系。想那么多做什么？” 等到陆君桐不好意思笑笑，收敛了思绪后，卫昕就又才继续说下去：“宫中争斗，你就算看见了，也最好当是没看见。这才是最好的明哲保身。” “你跟着五皇子，只要照顾好他就是。别的……自然有旁人操心。”卫昕一声轻叹：“五皇子最幼，只要不是主动参合，必是没人会牵扯他。” 毕竟……文皇帝颇为疼爱这个幼子，牵扯他进来，怎么也是自找麻烦。 陆君桐得了卫昕如此提醒，就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蹙眉问出这么一句话：“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没叫其他人知道？” 卫昕沉默。 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陆君桐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声轻叹后，她再问一句关键的：“那你觉得，太子殿下——会如何？” 卫昕疑惑看住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你对太子殿下，很关心？” 这样的话对旁人不好说，但是对卫昕说却是没有半点犹豫：“因为太子殿下曾对我有恩。且是极大的恩情。” 卫昕也没再多问，反而只是了然一点头：“我明白了。” 随后也给了陆君桐一个肯定的回答：“只要太子殿下好好的，不闹事，自然安稳无忧。他要做的，只需自保。” 陆君桐点点头，这才勉强算是放心了些。 宫中倾轧历朝历代都是不少，其中丢了性命的王孙皇子更是不少。 她很害怕，李衍也成为其中的一员。 送走卫昕，陆君桐心事重重的站在原地想了一阵。 还没等她进去，梧桐就忽然跳出来，笑嘻嘻的往她肩膀上一拍：“这是想什么呢？ 梧桐如此，陆君桐吓了一大跳：“梧桐，你怎么来了？” 梧桐仍是笑嘻嘻的：“诺，知道你当了女官，这不是特地来拜会么？” 说完这个话，梧桐就还真的就躬身行礼：“见过陆女官。” 梧桐这样俏皮，引得陆君桐登时忍不住的就是扑哧一声笑出来。 而后她伸手一把将梧桐拉起来：“好好的，闹什么闹？” 梧桐笑嘻嘻的：“这不是特意过来给你道喜吗？这样的好事儿，我不亲自过来一趟，我都觉得难受。” 陆君桐也跟着笑：“那你要不今儿在这里用饭？我们也好一起说说话。” 自从离了浣衣局她们两个还没一起正儿八经好好说过话。 如今有了这样的事情，她本来也高兴，更希望自己的朋友也能很想自己的喜悦。 梧桐欣然点头：“这是自然。我跟太子殿下告了假的。对了，我刚才瞧见卫昕了，你们如今可还有联系？” 一面说着话，二人一面往帐篷里走。 第166章 小道消息 陆君桐听见梧桐这样问，直接就笑道：“的确是卫昕，如今我们倒是成了朋友。当初也多亏了他——” 梧桐点了点头：“的确是多亏了他，不然说不定人都是没了。寻个机会，倒是要好好报答一二。” 梧桐想了一想，最后就又神神秘秘一笑：“不过说起来，卫昕那人，看着可不像是个随随便便能对旁人好的。他对你——” 看着梧桐那样子，陆君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就笑一声：“瞎想什么呢？怎么的你也开始如此不着调起来。” “怎么就不着调了。”梧桐抿唇偷笑，捂着嘴那样子，跟的偷了油的老鼠似的：“再说了，他除了不能生孩子，其他的那一点不好了？咱们这样的，什么时候能出宫也不一定。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这样的事儿——” 陆君桐蹙眉：“我将来一定是要出宫的。” 梧桐轻叹了一声，“你听我一句话，别总想着出宫。出宫又哪里是那样容易的事儿？我在宫里这么多年了，真正出宫去的，又有几个？” 陆君桐不言语，心中却是念头并不动摇。 梧桐着是继续认真说：“虽说你现在是女官了，可是也没有说女官将来就一定能出宫去的。大多数女官，除了少数家族显赫真的接出去婚配了，大多数不都还是愿意留在宫里？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出宫了也没什么好日子过？还不如留在宫中？” “你心心念念想要出宫，可总也不能不为自己考虑。出宫只好，也要有个安身之所。”梧桐握住陆君桐的手，话说得很是诚恳。 梧桐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陆君桐听着，却并不打算往心里去。 不管如何，出宫都是势在必行的事儿。 而且，她心中始终都是有个奢望。 倘若这几年里，找到了父兄呢？ 就算退一步说，三年之后，二叔他们也不会真坐视不管。给她吃口饭，总也是愿意的吧？ 陆君桐勉强笑笑：“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事儿了。” 梧桐看她这样，也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当下无奈跺脚：“罢了，罢了，反正时间还长呢，到时候你也就明白了。” 陆君桐看着梧桐着急上火的样子，也不觉得恼，心里一暖，止不住的就笑了：“好好好，我会好好想想的。” 梧桐就转了话题：“说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次给二皇子选秀定了谁？” 陆君桐摇头：“我们殿下还小，这些事情也不会去打听。”顿了顿，想起了陈婉婉，就又问一句：“怎么，你知道？” 梧桐摇头，“听太子妃偶然说起过一两句。说，好像是更中意陈家的姑娘。不然这一次也不会请了陈家姑娘来。” 陆君桐听了这话就是一顿，好半晌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她就蹙眉摇头：“怎么就定了陈家姑娘呢？当时不是还有另外两家得姑娘挺合适？” 梧桐笑笑，“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太子妃也是觉得陈家姑娘可惜了。还道，若是没选上，或许让她进来太子宫，做个侧妃也好。” 第167章 理所当然 陆君桐听了梧桐这个话，登时就是愣了一下神。 而后蹙眉：“太子妃真这样说？” “可不是么？”梧桐压低声音：“太子妃和她的大宫女说话，我偷听到的。” 这么说，太子妃只怕真有过这样的想法。 说句实话，如果是真的，那么跟着太子李衍做侧妃，也比跟着二皇子李扩强。 可现在…… 她觉得或许自己该去见一见陈婉婉。毕竟，总不能就让她这么的跳进火坑。 但是这个事儿却不能急躁。 在陆君桐去见陈婉婉之前，倒是二皇子李扩过来了一趟。 二皇子李扩是过来探病的。 陆君桐本还正在给五皇子喂药，听见这个话，就赶忙将药碗给了青素：“青素我走开一下，忽然肚子疼。” 青素一头雾水，连话也来不及说，就这么看着陆君桐躲开。 她也不喜二皇子，但是这会子，还真没办法避开。只能勉强应对。 二皇子一进来，就一眼能看见他肩膀上的伤痕。即便是穿着衣服，也能感觉那一块地方包这厚厚的纱布。 二皇子一进来就直接坐在了床榻边上。 五皇子皱眉往里头挪了挪。 二皇子看在眼底，也只当是没看见一般，笑了一笑：“怎么？可好了？太医说你情况也是稳定下来了。我也是刚能下床，就过来看你。” 五皇子虽然心里不痛快，不过还是说一句：“多谢二哥关心。我已大好了。” 二皇子叫侍从将东西直接端上来。 吃食玩具，琳琅满目五花八门。 五皇子有些惊诧：“二哥这是做什么。” “听说你吓得厉害，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也是心疼。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给你这些。”二皇子轻叹一声：“倘若那****将你带再身边就好了，也不至于让你受这么大的罪过。” 二皇子的语气还真是有那么几分心疼。 五皇子听得一愣一愣得，看着二皇子忍不住的怀疑：这果真还是自己的二哥？ 二皇子笑得一脸和煦。和平日里还真是大相径庭。 又说了一阵话，二皇子就这么问了一句：“陆宫女呢？若不是她，你如今也不知如何了。父皇虽说已经赏赐过了，但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没个表示。叫她出来领赏罢。” 这话简直说得理所当然。 青素目瞪口呆的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完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反对。 五皇子看二皇子一眼，然后慢吞吞的“哦”了一声。再眨了眨眼睛：“我让她去看大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二哥把东西留下罢。” 青素登时就在心里头给五皇子竖了个大拇指。 这样一来，还真的就是直接巧妙的避开了。 五皇子自己也是有些得意。 不过……，叫人没想到的是，二皇子却是这么说了一句：“无妨，我今日陪着你用膳，等她回来了，再让她过来领赏。” 这话同样也是理所当然。 二皇子这么说，也没法子拒绝。 毕竟……当哥哥的说要留下来吃饭，当弟弟的怎么拒绝？ 怎么想都是不好拒绝。 第168章 端倪 陆君桐在屏风后面，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五皇子这下也没招了。 陆君桐咬咬牙，只能从悄悄的从后头绕出去，干脆的就想着，等用过了午膳再假装回去，到时候照个面也就了解此事。 那时候五皇子也该午睡，二皇子李扩总归是不能再留下陪睡罢？ 陆君桐刚出去，也没走上两步，就看见了方蕊华带着两个侍女朝着这边走。 陆君桐还想着要不要去行礼，谁知马蕊华竟是就出声叫她了：“前面那宫女，过来我有话问你。” 这下，陆君桐就算是不想过去，也是无可奈何了。 陆君桐上前去：“不知方姑娘有什么话吩咐。” 方蕊华不知陆君桐身份，还有些惊奇：“你认得我？” 陆君桐应了一声：“曾经跟在五皇子殿下跟前，见过姑娘一面。” 至于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那就不必再多说了。 方蕊华一听也就知道。当下方蕊华就一笑：“既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我正要去探望五皇子殿下，你便与我带路罢。” 陆君桐想着二皇子，登时心里就……不大情愿。 可总也不能拒绝，只的无奈应下。 只是心里头却难免的有点好奇：方蕊华好好的，怎么就想到了过来探望五皇子？之前也是没什么交情不是吗？ 而且也没听说方家和兰妃娘家有什么要好得关系。 这来得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不过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她又蓦然反应过来，登时忍不住深深的看一眼方蕊华。 方蕊华则是一无所觉，一掀帘子就这么进去了。连禀告都是没来得及。 陆君桐笑看一眼目瞪口呆的内侍，示意也没什么紧要，这才又跟进去。 方蕊华如此做派，虽然有些张扬和强势，却也不算叫人讨厌。 陆君桐一进去，就听见方蕊华笑盈盈的声音：“二皇子殿下原来也在，真是巧了。” 陆君桐一听这话，就险些没笑出来。 最好好歹绷住了，上前去平平静静的给二皇子请了个安，而后又对着五皇子禀告：“太子殿下今日气色还不错，伤势也有恢复迹象了。” 五皇子也会演，“嗯”了一声就摆摆手让她站到了一边儿。而后看住了方蕊华：“方姐姐是过来找二哥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陆君桐分明看见五皇子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 分明就是故意的。 偏偏面上还是一派天真的样子。 陆君桐只觉得憋笑憋得有点难受。 饶是方蕊华再怎么张扬强势，对于这样的问题，还是一下子红了脸。然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二皇子，见他没什么表情，这才咳嗽一声：“五殿下说笑了。这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来探望您的。” 五皇子“哦”了一声，了然点头，又带了一点遗憾：“我还以为我要改口叫嫂子呢。” 要不是五皇子还是个孩子，这话就是十足十的促狭和调侃。 方蕊华脸上都有些发僵，尴尬的笑一声：“五殿下说笑了。” 二皇子的反应也是一改之前的冷淡，忽然出声训斥一句：“小五说什么胡话呢？什么昏话也拿出来说？方姑娘的闺誉若是受损，看你怎么办！” 第169章 态度 二皇子李扩这样的态度，分明是在要和方蕊华拉出距离。 陆君桐咳嗽一声，护着五皇子：“二殿下别吓着了我们殿下，毕竟还吃着压惊丸呢。” 二皇子看一眼陆君桐，忽然又笑了：“是我的不是。” 如此态度转变，简直也是叫人只觉得心里古怪。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陆君桐一时间僵了一下，只觉得尴尬。 二皇子如此…… 她有又看了一眼方蕊华。 方蕊华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眉目之间全是复杂之色，也不知她心里头在想什么。 陆君桐不敢在看。 心里却已经有算计。 五皇子此时又问：“既然方姐姐这个时候来了，要不也留下一起用饭？” 方蕊华反应过来，登时恢复落落大方的样子，而后一笑：“既然五皇子留，那我就尊敬不如从命了。” 末了又看一眼二皇子：“听闻二皇子的马，是汗血宝马，蕊华一心仰慕，不知殿下是否能带蕊华长长见识？” 方蕊华这样的话，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也几乎可以确定，方蕊华今儿来，的确也不是真过来探望五皇子的，而是分明冲着二皇子来的。 二皇子看了一眼方蕊华：“方姑娘喜欢，我回头命人带你去看就是。” 却是没有说亲自去。 这样的态度…… 方蕊华抿了抿唇，一时之间有些难堪。 二皇子忽站起身来，看一眼陆君桐，微微一笑：“我还有些事儿，就不留饭了。我赏你的东西，你拿去罢。” 陆君桐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 二皇子似也没有逗弄她的心思，温柔嘱咐一句：“好好照顾小五。” 而后就这么直接走了。 简直也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陆君桐接了匣子，沉甸甸的几乎被压得有些捧不住。 但是最让她吃惊的，还是二皇子的态度。 她总觉得，他就不像是能轻易善罢甘休的样子。 不过他这么一走，她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陆君桐捧着盒子，听见五皇子又促狭的问了一句：“那方姐姐还留下用膳吗？” 方蕊华脸上又是一阵尴尬，不过最后还是道：“那我也不打扰五殿下了罢。” “哦。”五皇子失望应一声，却还是嘴甜：“方姐姐在来玩儿啊。” 反正过来看他肯定都带东西来，不亏。 陆君桐几乎没笑出声来。 方蕊华心事重重的走了。 青素就直接笑倒在床榻边上。不过也没笑出声，忍得也很辛苦。 陆君桐看着她那样，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一下。而后忙又板起脸，对着五皇子道：“未免太过促狭。殿下何必呢？” “拿我当借口。还不许我说话了？”五皇子撅嘴：“二哥那么讨厌，她还往上凑，也不知怎么想的。就那么想当我二嫂？” 陆君桐无奈：“这话说得。别人的事儿，殿下那么操心干什么。倒不如多读书，到时候也能哄得娘娘和圣上高兴。” “这个事儿，别跟母妃说。”五皇子忽然想起来这一件事情：“不然她就要担心了。” 第170章 意愿 且不说陆君桐这头和五皇子等人说着这些话。 直说那头方蕊华出去后，一扭头就吩咐：“去问问那个宫女什么来历，怎么二殿下对她那样不同。” 陆君桐尚不知这个事儿。 若是知道，必是心里又要不安。 毕竟，被人惦记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想的，还是见一见陈婉婉。 不过也很快有了机会。 陈婉婉也跟着三公主和四公主过来探望五皇子。 于是陆君桐就悄悄的说让陈婉婉寻个机会来找自己。 陈婉婉夜里也就过来了。 二人再见面，陈婉婉就立刻拉着陆君桐问了一遍：“你这次没受伤吧？” 陈婉婉一脸关切的样子，陆君桐忍不住的就笑了：“没事儿。就是吓得不轻。叫你来，是想问你一句话。” 陈婉婉颔首：“你问。” “你到底想不想，嫁给二皇子？”陆君桐轻声问，声音虽低，语气却是凝重。 更是一直看着陈婉婉。 陈婉婉许久也没说话，好半晌才摇摇头：“不想。” 二皇子并不是他心目之中的良人。 这一点陈婉婉自己心里明白，就是陆君桐心里也明白。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我得了些消息，说是已经内定了你。你若是不想，便是要想想法子了。” 陈婉婉一惊，而后看着陆君桐好半晌都是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干巴巴的问了一句：“消息确切吗？” “几乎是确切。”陆君桐想着今日二皇子对方蕊华的态度，就叹了一口气，将那情形和陈婉婉说了。 “当日的情况，你我都明白，只有你和方姑娘最合适。如今二皇子对方姑娘那般态度——” 这样的话，不必再往下说，陈婉婉也该明白。 陆君桐看着陈婉婉。 陈婉婉的脸色一点点的黯淡下去。 “我能怎么办呢。”她苦笑了一声，而后就又说一句：“说起来，这样的事情其实说白了，根本也容不得我自己做主。” 陆君桐听着也是不由得黯然。 是啊，婚姻大事，其实反而陈婉婉自己是做不得主的。 陆君桐犹豫了一下：“或是可以用个办法——” “又有什么办法？”陈婉婉继续苦笑：“我总不能去找二皇子，跟他说，我不想嫁他罢？” 那成什么了？ 陆君桐摇头：“倒不必这样。我心里有个法子，但是……有些阴损。” 不知当用还是不当用。 陈婉婉就歪头看她，“怎么个阴损法子。” “其实说起来，也是很简单。”陆君桐抿了抿唇，又犹豫了一下，最终敌不过不愿意看着陈婉婉就这么一头掉进二皇子的坑里，所以还是轻声说了出口： “成人之美。” 这个词，还真不是什么贬义词。 陈婉婉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理解，等到仔细一想，却也还是立刻明白了过来：“你是说——” “嗯。”陆君桐见她明白，就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陈婉婉想了一阵子，最后忽一笑：“也算不得阴损。若真成了，对方姑娘来说，大概也是欢喜吧？毕竟，也是她一心想要的。可是，怎么能成？” 第171章 方法 毕竟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大家千金。 两个都不是随意能够轻易接触到的人，更不必说是算计了。 “婉婉姐信不信我？”陆君桐对于陈婉婉的问题，只问了这么一句。 陈婉婉点头，陆君桐就深吸一口气：“我心里有个模糊的念头，却不知能不能用。容我想周全再来告诉姐姐。只是，那时，姐姐一定千万听我的。” 陈婉婉点头，肃容道：“不管如何，你今日能与我说这一番话，便是叫我永生难忘。我如何不信你？”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毫无芥蒂的和她说这么一番话的。 陆君桐轻叹一声：“我们幼年相识，婉婉姐待我极好，我怎么能见你跳火坑？并不是我拦着姐姐不让你去得了那荣耀富贵，而是……二皇子着实并非良人。” 陈婉婉点头：“我知道。” 两人分开后，陆君桐回去就一直没将这个事儿抛开。 只拼命想，该如何做才好。 而另一头，陈婉婉也是忧心忡忡。 唯独二皇子得了消息，不由得一挑眉：“哦？她竟然和陈婉婉也认识？还一同说话？” “是，说了挺久，就是没听见具体说了什么。”内侍小心翼翼的说。 二皇子却不甚在意这个，只摆摆手道：“女人聚在一处，能说些什么？但是，她们怎么会认识？” 二皇子皱眉想了一阵，也没结果，末了就干脆摆摆手：“再去好好查一查她的身世。不过，如此也好。她们关系好，日后也能和睦相处。” 而另一头，三皇子也是偷偷过来探望李衍。 说是偷偷，半点也是不夸张。看着三皇子那样子，李衍当即就是一皱眉。不过随即却又压在心里头，只是微微一皱眉，心道：自己这个三弟弟，身为皇子未免活得太艰辛了些。 “三弟。”李衍招呼着三皇子坐下。 三皇子略有些局促，坐下第一句话却是“真的不是我做的这个事儿，大哥请一定相信我。” 李衍看着三皇子如此，温和一笑：“我知道。三弟放心，我从来不曾胡乱怀疑过什么。” 三皇子这样，很难叫人相信他能做出这么大手笔的事儿。 “今日你来，还有别的事儿吧？”看着三皇子似乎一直犹豫的样子，于是李衍就又再问一句。 他总觉得，若是不问一句，三皇子能这么一直犹豫下去。 他既是不想等那么久，也是不忍心见他这个弟弟那么煎熬。 三皇子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笑笑：“却让大哥见笑了。” “说吧。”李衍调整了一下姿势，耐心的等着三皇子的话。 “我不想娶妻。”三皇子一开口，就这么一句突兀的话，而后更是拽住了李衍的袖子：“大哥能不能帮帮我？” 三皇子满脸都是恳求和不安。 这种不安，是不知道李衍会不会帮他。 李衍一愣，而后蹙眉：“怎么可能不娶妻？这是突然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衍既是开口问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明，他是打算过问此事儿。 三皇子登时表情一松。 第172章 烦躁 三皇子登时就是神色一松。 只要李衍开口，这件事情就等于是解决了。他当然放心。 而对于李衍问题，三皇子支支吾吾片刻，最终只说一句：“梅家三小姐也未免太不堪了。” 李衍本还有些不当回事儿，听见这话就猛然看住三皇子：“谁的意思？” 梅家算什么东西？闹出那样的事情，难不成还想上天？ 山鸡还想飞进凤凰窝？那是在痴人说梦。 李衍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三皇子有些瑟缩：“是二哥那边透出来的意思。毕竟梅家送了人来参选，没选上的话，脸面上过不去。” “你的婚事，何时竟轮到了他做主了？”李衍反问三皇子一句，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是你哥哥没错，可也没那个资格。” “父皇素来听贵妃娘娘的，若是贵妃娘娘随口说一句……”三皇子轻叹一声：“而且，昨儿我昨日就遇见了梅三小姐三回。” 一次还可以当成是偶然，三回…… 李衍闻言眯了眯眼睛：“这么说来……倒是有意思了。” “所以我心中着实也是害怕了。”三皇子无奈，揉了揉眉心：“我已经打听过了，梅家三小姐之前因为退婚得事儿……被人诟病得厉害。要我说，我是宁可娶那个被退婚的陆家小姐，也不想娶这个梅三小姐。” 三皇子这话说得李衍忍不住侧目看他。 三皇子被李衍看得心头不自在，不自觉的僵硬片刻：“大哥怎么的这样看我？” “哦，估计陆家小姐，也不能进宫选秀。可惜了。”李衍好半晌才语气甚为平淡的说了一句：“至于梅三小姐，我也看过。长得还行，就是人品不好。” 李衍可鲜少这么评价一个人。登时三皇子惊得连连点头：“的确是如此没错。” 最后一句人品不好……简直就是贴切。 “这个事儿也好办，你看看你看中了谁，直接去跟父皇说就是了。”李衍双手交握，修长的手指交叉在一处，悠然又宁静：“父皇总归不会拒绝。” 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儿子，在这样的事情上，只要三皇子要想娶的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得嫡出千金，能扶持三皇子得了权势，那么文皇帝肯定会答应。 三皇子却是不怎么敢出现在文皇帝面前的，嗫嚅了一下没好意思将心底得话说出来。 李衍看在眼里，也就轻叹了一声：“罢了，我改日替你说吧。不过，你的婚事也不宜再拖，你可有中意的？” “这自然听凭父皇做主。”三皇子却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李衍也就没再说话。 三皇子这个性格，太小心翼翼了。叫人很难和他相处。 说什么都是没什么改变的样子。 送走了三皇子，李衍叫了长安进来吩咐一句：“这事儿你暗中留意下。对了，档案馆那头，再跑一趟。” 李衍没说跑档案馆做什么，不过长安却是心知肚明。飞快应一声，而后就忙去找人办事儿。 李衍想着三皇子那话，心里头就没来由的又烦躁了一下。 第173章 命运 陆君桐这头想了两日，才算是想出来一个周全的法子。 于是，就又将陈婉婉叫了过来。 见了陈婉婉，她就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末了说完，又忍不住的有些忐忑：“我就是这么想的，婉婉姐你再想想，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有。” 陈婉婉听完了之后，也是震惊了许久，最后才看一眼陆君桐，神色古怪吞吞吐吐的问了一句：“你和二皇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 陆君桐就知道陈婉婉必然会这么问一句。 当下虽然是有些难堪，却还是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和二皇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婉婉听完这个后，登时就是柳眉倒竖：“本来我还只当他只是不是什么良人，如今看来，倒是个渣滓。怎的竟是有如此恬不知耻的人？亏他还学那么多圣贤书。” 陈婉婉看着温温柔柔的，这会就简直是忽然母夜叉上身了一般。那样子，若是二皇子就在跟前，只怕她都能上前去唾一口。 陆君桐看着她那样，油然一笑，亲昵拉住陈婉婉：“好了，婉婉姐还是那样，以后我小心些，断不会再让他靠近我啦。” 陈婉婉忧心忡忡看着陆君桐：“你长得如此，也怪道他动心。也得亏你跟的是五皇子，不然其他几个……” 陈婉婉这话让陆君桐一下子忍不住的笑了。 这话说得，她好像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一样，叫人看一眼就忘不了了。 “哪有那样？”陆君桐摇头：“宫里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我这样的，算什么？” “你还没长开呢。”陈婉婉仍是担忧。末了想起自己，忽然又是一叹：“你这样一说，我反而不想叫你牵扯进来了。拿你做诱饵，真真儿的也是……” 心中不安稳。 陆君桐却是摇摇头：“也不用我亲自去冒险。不用怕。倒是这个事情，婉婉姐千万小心些，别叫人觉察出来。否则……” 陈婉婉的名声就彻底的坏了。 这样的算计……不厚道。 虽说方蕊华心里是愿意的，可是嫁给二皇子这样的人…… 陆君桐叹息一声，只觉得自己是有些太过。 可是现在这样，别无他法。 犹豫良久，她还是说了一句：“若是有别的法子——” “若有别的法子，自然不用这个。”陈婉婉看着陆君桐那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脊：“我会仔细斟酌的。不过，只怕方姑娘也是真想嫁给二皇子的。” 陈婉婉这样，分明就是话里有话。 “怎么了？”陆君桐敏锐觉察，追问一句。 陈婉婉只笑着摇摇头。 陆君桐自己却是猜出来几分：“是不是方姑娘做了什么事儿？针对你了，还是算计你了？” “我见过三皇子了。”陈婉婉淡淡说了一句这个话。“还听说了不少三皇子的优点。” 陆君桐登时沉下脸：“和方姑娘有关？” “八九不离十。”陈婉婉笑笑，垂眸一片温柔：“横竖不是三皇子就是二皇子，我的命，就是这样了。” 陆君桐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今天阿音有事儿，所以更新只能少一点啦。敬请见谅！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喜爱，诚挚感谢！） 第174章 冤家路窄 到了这个时候，仿佛还真的是完全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命。 这么一个简单的字，却是叫人挣扎不得，摆脱不了。 甚至看着陈婉婉这样，她更是忍不住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是不是，她所经历得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呢？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瞬间，很快陆君桐就抿了抿唇，轻轻摇摇头：“话却不是这样的。若不愿意，总有法子再试试——” 然而陈婉婉却是摇头：“我见过三皇子了。虽然看着一般，可是……总比别人好。” 这么一说，分明就是乐意的意思。 “与其嫁个更糟糕的，倒不如……选个普通的。”陈婉婉抿唇轻笑一声：“反正世家子弟，也没有几个是真的多好的。大多数，也都还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我都是明白的。你哥哥那样的，少之又少。” 提起陆明朔，陆君桐心中就又难受起来。 陆明朔当初在京中，但凡知道的，都是要竖个大拇指的。 陈婉婉对陆明朔多少有些心思。 这一点陆君桐其实早就知道。她也曾经想着，若是将来陆明朔娶了陈婉婉也好，这样家里肯定和睦。 而且她也不用担心和嫂子相处不好。 可如今…… 陆君桐苦笑了一声，只觉得造化弄人。 “别想了。”看着陆君桐的神情，陈婉婉才算是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当下也是一阵黯然，而后勉强一笑劝解道：“都过去了。咱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嗯。”陆君桐回过神来，也是收敛情绪，勉强一笑。 只是气氛再不似之前。 “哟。”两人沉默的慢慢顺着路走，冷不丁就听见了这么一声冷笑。 陆君桐一抬头，就想起了一句话： 冤家路窄。 站在不远处的，正是梅三小姐梅静芳。 四目相对。 陆君桐微微一挑眉，然后一把拉住了柳眉倒竖的陈婉婉，低声轻笑：“不用，且看我的。” 梅静芳慢慢的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君桐，就又是一声嗤笑：“怎么陈姑娘这样不自爱，和个宫女走得这样近。” 陆君桐淡淡的屈膝行礼，先将礼数做周全了，这才浅笑着开口：“梅姑娘好久不见，不知史鼎如何了？” 提起史鼎，梅静芳的脸色就瞬时难看起来。 她瞪着陆君桐，好似恨不得将陆君桐吃下去。 陆君桐却是面色不改，自顾自点点头，接着说下去：“是了。我竟是忘了，梅姑娘如今是来选秀的，和史鼎的婚事，自然也就告吹了。真是可惜了。” 对上梅静芳此人的目光，她惋惜一叹：“可惜了，梅姑娘竟是没能得偿所愿，白费了那么多功夫。” “你！”梅静芳脾气本来就暴躁，被如此一挑衅，登时就直接抬起手来：“你再说一句试试？” 这是要动手的架势。 陆君桐会被吓住么？ 当然不会。 否则她也不会主动挑衅。 她只扫了一眼梅静芳高高举起来的手掌，然后心平气和的提醒了这么一句：“梅姑娘想做什么？动手么？可想清楚了。” 第175章 谁是狗 梅静芳看不得陆君桐这样轻描淡写，明明是提醒实际上却是透着一股高傲挑衅的样子：“打你又如何？不是个宫女，大不了我回头再去给五皇子殿下道歉就是。难不成，为了一条狗，五皇子还要我怎么的？” 梅静芳如此说，暗指陆君桐就是一条狗。 旁边陈婉婉再也按捺不住，怒声道：“梅小姐说话之前，也该三思。”她是说不出梅静芳那样的话，毕竟从小的教养也不能容许他说出那样的话。 陆君桐拉着陈婉婉，仍然是面上挂着浅笑，而后就听她一字一顿道：“想来，只有狗是乱叫乱吠，爱挡着人道路的。” 这话四两拨千斤，直接就反讽了回去。 陈婉婉立刻就点头：“这话在理。” 梅静芳一口气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半晌也是没能够缓过劲。 而陆君桐却还不肯善罢甘休，当即又道：“说起来，打个宫女可能还真没什么。不过……打女官就不一定了。梅小姐成日不问外界之事，连女官和宫女都分不清，也是不好。应当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孤陋寡闻。 陆君桐的话，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梅静芳登时更噎。 “可不是么？”陈婉婉连连点头，大以为然：“是得好好研究研究，不然以后可要再闹笑话的。” 梅静芳一双眼睛都要瞪得裂开。 陆君桐平静和她对视，半点不恼。 梅静芳最后只能悻悻一句：“亏得你还是千金小姐，如今做这样下作的事儿。服侍起人卑躬屈膝来，也不知绝不觉得丢人——” 如果说之前的话，只像是小石子儿投入海中，不过只引来一点波澜，那么这句话，这是刺了陆君桐的痛处，好比是巨石砸入池塘，登时就已经不是激荡起水花那么简单了。 “丢人？”陆君桐收敛笑容，双眸锐利眯起，这一瞬间锋锐得如同一只箭矢：“我以为，梅三小姐你更丢人罢。我虽是服侍五皇子起居，可我也没和人抢未婚夫。更没有恬不知耻的再进宫来选秀，妄图攀龙附凤。梅三小姐不过是仗着家中，我靠自己，又有什么好丢人？” “说出一朵花来，见了我还不是要行礼？”梅三小姐见陆君桐恼了，登时“咯咯咯”的就笑得痛快起来。那花枝乱颤的样子，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陈婉婉按捺不住：“行礼又如何？今日她对你行礼，不过是客气。你又算什么呢？再说了，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 陈婉婉真的是气坏了。 只是这样的话，却也是真不好反驳。 “梅三小姐如此得意，到不妨想一想，这样的事情是否就能得意一辈子。”陆君桐听见陈婉婉开口，倒也是一下子冷静下来，而后看着梅静芳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就在她们如此的时候，二皇子李扩远远瞧见了，就意味深长一笑：“走，上前去瞧瞧。” 二皇子大步流星过来，陆君桐一眼就瞧见，当时就是一皱眉，拉着陈婉婉就想走。但是奈何却来不及了—— 第176章 告状 既是来不及走，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陆君桐行礼的时候，总觉得二皇子是一直盯着她在看。 事实上，二皇子也一直盯着呢。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二皇子和颜悦色问一句，目光却从来没往梅静芳身上落。 就是陈婉婉，也不过只看了两眼。 “回二殿下得话，我们与梅小姐偶遇，就说了两句话。”陈婉婉抢先回答，就是不愿意让陆君桐开口。 而且以她的身份，此时开口也是合情合理。 陆君桐知道陈婉婉心思，也就不开口。 “你们认识？”二皇子又如此问了一句。 陆君桐心中一紧。 陈婉婉就笑一句：“嗯，最近说了几次话。就渐渐的熟了。我喜欢她得紧。” 轻描淡写的，也没提起从前的事情，就这么的算是揭过去。 梅静芳则是一声不吭。 二皇子笑问陆君桐：“小五如何了？” 陆君桐这个时候也就不能保持沉默了，只能出声回答：“殿下情况安好，多谢二殿下您关心。” “嗯。”二皇子应一声，又问一句：“赏赐可都还喜欢？” 陆君桐心里越发不自在，尤其是听着二皇子这幅亲昵的口吻，总觉得他这样温柔的做派非但不叫人觉得舒服，反而是叫人觉得心里反感。 她也不说喜欢不喜欢，只道：“多谢二殿下您的赏赐。” 二皇子给的赏赐，除却首饰之外，还有一瓶伤药，一瓶安神丸。 可是这样的体贴……反正她是没有看见卫昕东西时候的感动。只觉得怪怪得。 而如今，他这样问，她就更觉得怪。 梅静芳悄悄抬头看一眼二皇子，又看一眼陆君桐。面上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来。紧接着她就笑了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陆君桐说了一句：“二殿下您却是好眼光，只是却不知……” 梅静芳想要说什么没人知道。 陆君桐心里一沉，心知肚明没有好事儿。 也不等她动作什么，就听见陈婉婉抢先一步：“二殿下您却不知，梅小姐拦着咱们却是好一顿讥讽，我想请殿下给评评理。” “哦？”二皇子登时就是一挑眉，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这么说——那我还真不能就这么走了。陈小姐请说。” 梅静芳被截住了话头，还被告了一状，登时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婉婉。 她简直不能想象，陈婉婉竟然是会做这样的事情…… 陆君桐忍不住也看了一眼陈婉婉。 不过心里头更多的，却是温暖。 都是为了她的缘故。 陈婉婉又说下去：“说起来，梅小姐觉得行礼便是低人一等，就合该被瞧不起。更是因为两句辩解和提醒，就要动手打人，却不知该不该？” 这样的话说出来，真是义正言辞。 梅静芳站不住了，也赶忙开口：“明明是陆君桐她先对我不敬！二殿下别听她们二人一派胡言。” 梅静芳有些着急：“陆君桐她一直对我记恨，她也并不是表面上看着这样的恭敬，二殿下明鉴。” 梅静芳不想吃亏。 第177章 身份 梅静芳连着两次说了陆君桐的名字。 二皇子倏地眯起眼睛来，眸子里有些惊疑不定。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被他复杂的，满是侵略的目光看得几乎是忍不住的就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明白二皇子这是忽然怎么了。 而二皇子的异样，也似乎只是一瞬间。 随后他就恢复了正常。 二皇子又看一眼梅静芳，淡淡说一句：“她性情如何，我自有判断。不过……我们宫里的人，什么时候也能叫人随意打骂了？” 二皇子陡然发怒，梅静芳登时一愣。 二皇子不管什么时候仿佛都是带着笑的。他这样猛然冷下脸色，似乎还真的是第一次。 至少是她第一次见。 梅静芳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惶恐害怕：“二殿下，并不是这样的——” “别说是女官，就是个普通小宫女，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二皇子冷冷淡淡说完这话，而后锐利看梅静芳一眼：“梅小姐记住了。这可不是你们梅家。” 换言之就是，你要撒野滚回自己家。 梅静芳骇得后退一步，低下头去满心委屈却还不敢辩解：“是。我错了。” 梅静芳如此，陆君桐看得心头复杂。 随后二皇子就叫梅静芳退下。 梅静芳看一眼陆君桐，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陆君桐也想走，可二皇子没发话，她就不能走。 陈婉婉也不自在，就理所当然的开口说一句：“多谢殿下，那我们也就不打扰殿下了。” 说完就要拉着陆君桐走人。 陆君桐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二人刚一动，就听见二皇子问了一句话：“你和陆明朔是什么关系？” 这话仿若一道闷雷，登时就让陆君桐僵在了当场。 承认，还是不承认？ 她现在这样的身份，的确是给陆家蒙羞的吧。 她这么僵硬着，不知该做什么的时候。陈婉婉就已经先开口蹙眉问一句：“难道殿下也认识陆明朔？” 二皇子侧头看一眼陈婉婉：“自然认识。你也认识？” 陈婉婉应一声：“从前常去陆家玩，自然认识的。” “那她是陆明朔什么人？”见陆君桐不答，二皇子就转问陈婉婉。 “是……”陈婉婉为难的看着二皇子，又看了看陆君桐，最后就轻声说一句：“他们是亲兄妹。” 这样的事情……也瞒不住。 “怪不得。”二皇子听闻此言，几乎是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句，面上神色一时之间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好似有震惊，有恍然，又有理所当然，更有……狂喜。 “当时我就应该猜到的。”二皇子喃喃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复杂看住陆君桐：“你既是她妹妹，怎么的就进宫来——”做了宫女？ 后面的话，二皇子没说出口，是因为看见了陆君桐脸上的那一点难堪之色。 陆君桐也是心知肚明此事儿这会子就瞒不住了，当下索性深吸一口气，朝着二皇子行礼恳求：“我不欲让父兄蒙羞，也不欲旁人说我陆家家道沦落至此，还请殿下能将此事儿忘记。” 第178章 许诺 陆君桐如此请求，一拜不起。 背脊之上，隐约可见一丝倔强。 二皇子就忍不住的失了一下神。 良久，二皇子才又问一句：“你为何进宫？就算他不在了，你也不应当会——”沦落到当宫女。 “陆家人丁单薄，同时没了两个顶梁柱，她一介孤女——着实没有更好去处，本想当女官，却奈何当时阴差阳错，弄错了只能做个宫女。”陈婉婉这个时候开口，又将陆君桐拉起来，轻声说一句：“即便如此，也总好过寄人篱下。总好过随意被配了人。如今这般自食其力，也没什么不好。” 顿了顿，陈婉婉就又看一眼二皇子：“倘若殿下真认识陆大哥，也请看在陆大哥的份上，对君桐多多照拂才是。如此，陆大哥不管生死，都对您感激。至于其他的……也请殿下不要再多生事端。毕竟，君桐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女官，身份太复杂，总会招来不少麻烦。” 这话合情合理，而且叫人动容。 陈婉婉如此态度，就像是护着妹妹的姐姐。 陆君桐被这么护着，只觉得自己一下子眼眶就热辣起来。几乎一下就想哭出来。 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从前有父亲，有大哥……而后就再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陈婉婉说完了话，也是深深的对着二皇子一拜。 二皇子却有些失神，也不知到底听清楚没有，过了也不知多久，才苦笑了一声：“都对我感激么……” 神色复杂看一眼陆君桐，他忽这么说了一句：“我可娶你为正妃。” 这句话，简直是叫人觉得石破天惊。 不只是陈婉婉一惊，就是陆君桐也惊了一下。 她现在只是个末等女官。只以这样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有资格做个皇子的正妃。 若换成从前，或许还有些可能？ 陆君桐慢慢蹙眉，抬起头来看二皇子。眼睛还有点儿发红——那是因为陈婉婉的缘故。 二皇子一脸的认真。 是真的认真。 和平日的样子，恍惚都像是两个人。 陆君桐就这么的看着二皇子，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不能从他脸上找出半点的不诚恳。 “二殿下说笑了。”陆君桐如此对二皇子说了一句，最后慢慢笑了一笑：“君桐有自知之明，不敢作此妄想。殿下您是明珠，君桐为尘埃。不敢叫明珠蒙尘。” 陆君桐如此，已经算是表明了态度。 二皇子蹙眉看住陆君桐，态度依旧是认真，“只要你应，我便能做到。只要你点头，我的王妃之位，必定是给你。我也并不在意你的身份如何。” 二皇子的语气甚至是有点儿强势。 陆君桐忍不住蹙眉。 她不明白二皇子这是忽然怎么了。 想了一下，她索性直接问出了口：“二殿下如此，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是因为我大哥么？那么又是为什么因为我大哥就要如此呢？” 凭什么？ 她可不信因为自己容貌或是品行，就让二皇子能如此心甘情愿放弃一个能帮衬他的岳家。 一切都是透着古怪不是吗？ 第179章 喜欢 陆君桐这么一问，登时问得二皇子就是一愣。 二皇子半晌才深深看了一眼陆君桐，答道：“无非道义二字。我与他相识一场，交情匪浅，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这一番话，着实是大义凛然。 陆君桐听着，却是蓦然想要笑。 若是如此，那为何……陆家刚出事的时候，二皇子却是没有来看一眼问一声呢？那个时候，不是应该才是最着急最关切的时候吗？ 而现在来说这样的话…… 至于关系匪浅：连陆明朔有她这么一个妹妹，二皇子都是不知，如何能说是……交情匪浅？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却并不打算戳破，而是看住二皇子，认真的拒绝了他的“好意”：“二殿下一片好意，原本君桐不该拒绝，可是……婚姻大事，不敢儿戏。君桐有自知之明，不敢妄想。所以二殿下您的好意，君桐心领了。” 二皇子蹙眉：“难道当我的王妃，还不如当个女官么？” 在陆君桐心里，的确是如此想的。 但是这个话，是决不能说出口的。 所以……她最后就只笑了一笑，摇头：“并不是这样比的。只是君桐自问当不起这个王妃，所以才不敢答应。而且，您与大哥的交情再深，大哥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情况。” “为何？他不在，我替他照顾你，有什么不对？”二皇子如此问一句，显然是不愿意轻易就这么放弃。 陆君桐轻叹一声：“殿下若是如同哥哥那样照顾君桐，君桐感激不尽。照顾也并不是就一定要殿下娶了君桐的。殿下应当娶个合适之人。” “当哥哥总有照顾不到之处，可是做夫妻则是不同——”二皇子蹙眉再继续说，语速越来越快，似乎如此就能说服陆君桐。 然而陆君桐却是听不进去半个字。 她再一次坚定摇头，干脆说了一句话：“大哥曾经与我说了一句话，说此生若我要选夫婿，一定要选个我自己喜欢的。不必考虑太多。大哥如今不在，我更不敢忘记他的话。”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陆君桐坦然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气急败坏：“你怎的和他一样——” 话说一半，忽然又苦笑一声：“是了，你们一模一样。” 竟是好半晌再也没说其他话。 陆君桐与陈婉婉面面相觑，都是不解。 只是谁也不敢这个时候贸然开口。 二皇子再一开口，就是这么问了一句：“果真你不愿嫁给本殿下？” 已经用上了这样的自称…… 陈婉婉担心的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还是回答地斩钉截铁：“请殿下恕罪，是君桐不识抬举了。” 二皇子盯着陆君桐看：“是因为果真觉得身份不合适，还是觉得，不想嫁本殿下？因为……不喜欢？” “因为……不喜欢。”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将实话说出。心头也做好了二皇子勃然大怒的准备。 可二皇子奇怪的是并不曾发怒，反而问了这么一句：“那你喜欢谁呢？喜欢太子么？” 第180章 图什么 二皇子如此一问，陆君桐登时就是忍不住皱眉。 这样的问题，太过冒失了。而且，这个叫她要怎么回答？ 陆君桐一时之间还真被问住了。 陆君桐还想着该回答。 那头陈婉婉倒是先一步开了口：“二殿下这话问得可有些不合适。君桐年岁才多大？还未曾及笄呢。怕是都还并不懂得这些男女之间的感情复杂，哪里能答得上来？再说了，她虽然救了太子殿下一命，也是机缘巧合，和旁得没关系。殿下这样问，反而是叫她坏了名声。殿下还是别这样问了。” 陈婉婉隐约有点儿怒气，虽然掩饰的还算好，可也看的出来。 二皇子看陈婉婉一眼，随后忽然笑了：“陈姑娘的确是性情极好。说的话也是十分在理。” 很适合做他的王妃，他的确是没选错人。 不过最好一句，他并不说出口。 故而陈婉婉被这么蓦然一夸，登时就是有些茫然奇怪。 陆君桐听完了陈婉婉这话，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低下头去轻声答一句：“君桐现在，不知是哥哥口中的喜欢。故而……大约是谁也不喜欢的罢。还请殿下原谅君桐得不识抬举。” 二皇子毕竟是二皇子，也真不能太得罪狠了。今日二皇子彬彬有礼，她自然也不能太过戒备和冷淡。 二皇子看着陆君桐，挑了挑眉：“既是如此，那我竟是不好勉强你了。只是……记着你今日这话罢。另外就是……若有一日知道了什么是****，那个人是我便是最好。” 这话太自负，也太……不要脸。 二皇子说完之后，也没等二人反应，就径直走了。 陆君桐死死的抿住了唇，几乎气得浑身发颤。 陈婉婉也是差不多。等到人一走远，立刻低声骂了一句：“我如今才算是见识了。怪道你会那样来与我说。哪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听听那是什么话！ 陈婉婉气恼得不行，又叮嘱陆君桐一句：“反正你可别再和他走得近了。以后有多远就离多远。千万别搅合在一处。看着就叫人心里头厌恶。” 陆君桐渐渐缓过劲儿来：“嗯，我知道的。那我就先回去罢。以后没什么事儿，我也轻易不离了我们殿下身边，自然也就没有麻烦事儿。” 陈婉婉应一声，却又不放心，于是就又将陆君桐送回去，这才走了。 陆君桐回去，则是将今日事情都是梳理了一般。 只是越想得多，就越忍不住皱眉。 哥哥和二皇子李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要说真的交情匪浅必是假的，可要说完全没关系…… 那么二皇子的执念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二皇子如此的想要“照顾”她，甚至连王妃之位都许诺出来……图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 所以……不管怎么想，她始终都是觉得二皇子或许是有所图谋。 可到底图谋什么，她却想不明白。 最后，一个念头霍然跃出：那么父兄的失踪，会不会也和二皇子有关？或是为了什么利益…… 第181章 开始 文皇帝这日发了一次火。下令直接将两个服侍不周的内侍斩杀。 一时之间，原本就阴霾的气氛，好似再笼上了一层厚重的压抑。 所有的人，连大声笑闹都是不太敢了。 只除了五皇子这里——外头风浪再大，文皇帝也不容许影响了这里。所以这件事情，陆君桐和青素二人虽知，可谁也没有跟五皇子提起过半个字。 回宫的事儿被提上了日程。 文皇帝虽然想等事情调查清楚再走，可是毕竟还是朝政重要。他在这里，处理起政务来到底是不方便。 回宫时间定在了三日后。到时候，却是兵分两路。 文皇帝按照正常速度走，而李衍和五皇子着是慢慢往回走。毕竟李衍现在伤势如此，也是根本就不可能赶路的，万一伤口颠簸之下撕裂开了，那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五皇子其实也不必如此小心，不过他自告奋勇说要陪着李衍，于是也就跟李衍一起走。 陆君桐这两日就和青素开始收拾东西，心里头却是想的另外一件事情——如今马上要回宫去了，陈婉婉若是再不行动，只怕就没机会了。 如今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是十来日的功夫了，也不知，陈婉婉心里是如何思量的。 陆君桐不知，也没法子问，只能这么干等着。 就在陆君桐还想着这个事儿的时候，陈婉婉身边的侍女却是过来了一趟。送了一盆瓜果给她之外，另外又带了一句话，说是晚上陈婉婉有事儿想要与她商议，请她出来一趟。 陆君桐当即也就去与五皇子说了一声。只说晚上要出去一趟，见一个朋友。 五皇子难免好奇：“是谁啊？” 陆君桐心知肚明也是瞒不住，所以也就直接说了：“是陈姑娘，上次选秀殿下见过的陈姑娘。” “你们认识？怎么的十分要好？”五皇子再问，完全就是好奇。事实上这么久以来，他也是憋闷坏了。好不容易有点儿新鲜事儿，自然是不肯就这么算了。 陆君桐颔首解释一句：“从前在宫外也有些交情，如今在这里碰见了，便是想见见说说话。” “那带我一起去。”五皇子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不然你也不许去。” 陆君桐无奈：“殿下别胡闹，我去去就回。” “不行。”五皇子直接拒绝，想了想又可怜巴巴的拉了拉陆君桐的衣裳：“带我去呗，我都好了。天天窝在帐篷里，都要无聊死了。” 好不容易能跟来狩猎，可是什么也没见到，他当然不甘心。晚上如果跟着陆君桐走一走，那也是心满意足的。 青素闻言也笑：“殿下这是闷坏了。我看这样，那咱们一起去，到时候你们说话，我带着殿下在旁边转悠一圈，看看。听说晚上还有篝火，咱们可以看看。” 连青素也跟着起哄，陆君桐纵然是无奈，也只能应下。 只不过，她心里头却是有些纳闷：陈婉婉这个时候找她，是想说什么呢？ 第182章 看戏 用过了晚膳后，陆君桐就准备出去。 结果还没等到他们几个出门，李衍那头就让长安过来跑了一趟。 说是得了一只小狐狸，让五皇子过去看。 这下五皇子也是顾不上要去凑热闹了，直接就带着青素更和长安走了。 陆君桐一人去找陈婉婉，只是还没走到一半的路程，就猛然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拉住了。 天色暗沉，也不知是谁拉住了她。陆君桐当时就是吓得一声惊叫。 “别叫，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陆君桐这才觉得心中安定下来。 是陈婉婉。 只是一时之间，她心口的狂跳还一时半会儿平复不下来。 陆君桐不由得嗔怪一句：“婉婉姐这是做什么？吓了我一大跳。” 陈婉婉压低声音，闷笑着轻声道：“好了，一会儿带你看戏。下次不再这样故意吓唬你了。” 陆君桐恼的跺脚：“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陈婉婉乐不可支：“谁知你还跟从前一样胆小。半点也没变。” 从前陈婉婉也没少干这样的事情。 回想起从前情形，两人止不住都是笑了半晌。 不过随后，陆君桐想起来陈婉婉说的看戏：“怎么，你还是做了？” “嗯。”陈婉婉收敛了笑容：“方蕊华已经是找过我了。她的意思，是对二皇子妃的位置，志在必得。让我……趁早的打消了心思。” 陆君桐听了这话，登时就是一愣：“她果真这样做？” “我的傻君桐。”陈婉婉看着陆君桐一笑，轻声道：“这些世家千金，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呢？你看梅静芳不就明白了？” 梅静芳连那样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更遑论方蕊华这样只是说了几句话了。 光是想想就知道，若真逼急了，方蕊华的手段肯定是不只这一点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 “现在咱们谁也不必觉得心里歉然了。”陈婉婉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儿笑意：“说起来，这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了。” “如此，只怕他们二人心里也都会有所怀疑——”陆君桐又提醒一句，“毕竟太过巧合，他们心里不会相信。” 而二皇子那样，只怕…… “怕什么呢？方蕊华就算猜到了，也只有感激的份儿，至于……二皇子，他又能将我如何呢？陈家也不是随意他一个皇子能拿捏的。”陈婉婉轻笑一声，“大不了，我陈家舍弃我就是。” 陈婉婉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陆君桐反而是觉得心里头忐忑不安起来，握住陈婉婉的手：“不然还是算了，咱们再想想法子——” 陈婉婉摇头：“已经到了这一步，回不了头了。估摸着二皇子他也应该也是出门了，咱们还是赶紧的提前过去藏起来等着看戏吧。” 陆君桐满心忐忑，却也只能无奈的跟着陈婉婉跑。 心中，却都是后悔。 早知道，她就不该出那样的馊主意。不该去卖弄小聪明，假如事情……她这一辈子都是难以心安。 第183章 好戏开始 说来也是刚刚好。 陆君桐等人刚好藏好，就看见方蕊华匆匆过来了。 方蕊华见人还没到，想了一想，就直接藏到了树背后。 更叫人觉得无奈的是，方蕊华竟然是连个侍女都没带。 这样的情况……简直也是叫人觉得。天意。 真一旦被抓个现行，方蕊华连个辩解得余地都是没有。 就是不知道二皇子……又是如何了。 陈婉婉轻笑一声，而后又叹了一口气：“你看，这就是人心。” “她以为我来见二皇子。而二皇子这是以为我来见你。可偏偏，我出来的时候，找了个借口，只让人以为我不能来见你了。”陈婉婉摇摇头，声音有些冷冽：“就看二皇子来不来了。” 若是不来，她们也可高看二皇子几分。可若是……那么就真的是天意。 怪只怪，各自心中阴暗的心思太多。便是落入了这一个里来。 这就叫请君入瓮。 陆君桐侧头看陈婉婉：“可是……” “我都细细思量过了。”陈婉婉握住了陆君桐的手，轻声道：“这件事情，还的请你在帮我一次。一会儿……或许回给你带来些麻烦，但是我别无选择。君桐……我会尽力护着你。” 陆君桐蹙眉：“婉婉姐想做什么？” 她心里更加的不安了。 陈婉婉语气凝重：“一会儿时机恰当，咱们二人就要冲出去。到时候，你肯定会被人说与我私会——” 原是这个。陆君桐松了一口气，“我出来的时候，与我们殿下说起过。” 所以即便叫人知晓，也是无妨。 陈婉婉愣了一下，末了浮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二人正说着话，陆君桐看见一个人朝着方蕊华那边去，也是没带侍从，连灯笼也是没带。当即噤声，拉了一把陈婉婉。 于是陈婉婉也是住口，二人就这么远远的看着。 陆君桐心里有些紧张。 她不知去的是不是二皇子，更不知道……二皇子若是发现对方是方蕊华的时候，又会如何。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静观其变。 陆君桐手心里，全是汗水。 再看旁边的陈婉婉，也是半点的没有两样。分明也是紧张莫名。 两人紧紧挨着，这一瞬间，都是有些惶恐不安。 而底下的人，的确是二皇子。 到了地方，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二皇子就皱了皱眉。 而方蕊华，此时见是二皇子，倒是震惊了一下。而后心里越发觉得自己没来错——果然陈婉婉是约了二皇子殿下。 方蕊华几乎是只微微一犹豫，心里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她轻轻的往外挪了一步。脚下略重，踩碎了枯叶发出了声响来。 二皇子登时就发现了方蕊华。 只是方蕊华躲在树后，所以他自然也看不清楚脸，更是没能知道是谁。 不过，却也至少能确定是个女子。 按照二皇子知道的，他理所当然的就认为那是陆君桐了。 想着陆君桐胆怯的样子，二皇子几乎是立刻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来，而后语气都是柔和许多：“别怕。我不会如何的。” 第184章 诘问 方蕊华当然也是一下子就知道二皇子李扩这是认错人了。 她本该立刻走出来，让二皇子知道。但是…… 由于片刻后，方蕊华还是没有那么做。 她想知道，到底二皇子是会对陈婉婉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的是……她却是猜错了。 这些话，根本就不是要对陈婉婉说的。真正该站在这里听这番话的人，是在不远处偷看的陆君桐。 草丛里有虫鸣，凉风拂过，带起几许寒意。 二皇子见“陆君桐”一动不动，虽然没出来的意思，却也没有转身直接走，只当是自己话起了作用，想了一想之后，又继续说下去：“本我并不想如此，只是有些话，我却是想与你说明白。那日人多，不好明说——” 方蕊华听着这个话，只觉得心里如同刀扎一般。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想，原来他们二人之间感情亲密竟已经是到了这一步么？那……她还有必要再继续坚持下去么？ 二皇子轻叹一声：“我是真心想要求娶的。并不只是那日说的那般，起初，或许是有些别的缘故，可是……” “殿下果真就那么想娶她么？”方蕊华再按捺不住，猛然的跳出来，而后就这么的冷冷看着二皇子，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丝她特有的傲气：“果真是如此想娶么？” 饶是心里再怎么难受，方蕊华也是半点没表现出来。 二皇子蓦然一惊，旋即大怒：“你在这里做什么？” 二皇子是有点儿恼羞成怒——即便方才那些话，他说得再怎么坦荡，可是那也是想叫该听的人听见。而不是现在这样…… 他心中认定了方蕊华偷听，自然是心里觉的更不痛快。也更恼怒。 偏偏方蕊华却是只执着于刚才那问题，只继续仰着头诘问二皇子：“你果真那样不愿娶我？我哪里不好？竟是如此入不得你的法眼？陈婉婉又有什么好？” “方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二皇子却是不打算回答半个字，只是淡淡的出声提醒一句：“时辰不早了。” 此时二皇子还觉得或是陆君桐一会儿就过来了。所以才会如此想要将方蕊华直接打发走。 方蕊华却是只倔强的看着二皇子，等着二皇子给她回答。 二皇子心生厌烦，更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回答方蕊华这个问题，干脆当下直接就转身作势要走：“方姑娘走，那我便是先走一步了。毕竟孤男寡女独处也不合适。” 这话简直是有些伤人。 方蕊华有些气急败坏。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直接冲动的上前一把拉住二皇子的胳膊。大声道：“你回答我！” 二皇子下意识的就是皱眉，而后想要将方蕊华直接甩开。 但是……没来得及。 陈婉婉手指握紧，低声笑道：“就是这个时候了。” 然而最先撞破此事儿的，却不是陈婉婉。 陈婉婉还未来得及，就听见有人大喊起来：“咦，二哥，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和方姐姐在幽会么？” 第185章 撞破 陆君桐几乎是一下子就听出了那是五皇子李护的声音。 当即一愣。 五皇子怎么会跑过来？还撞见这一幕。 不是说，去李衍那儿了么？ 不等陆君桐反应过来，陈婉婉就已经拉着陆君桐走出去了。而且也是一脸讶然得请安：“二皇子殿下——” 陆君桐侧头看五皇子声音那边。 却见五皇子旁边，李衍也在。只是李衍是坐在轮椅上的。 这下可真真是热闹非凡了。 二皇子看着这一幕，眼眸微微一眯，就这么锐利的看住了方蕊华。 方蕊华被这么看了一眼，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一缩手，将拽着的袖子松开了，然后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也是茫然不知所措。 陆君桐看着方蕊华这样的动作，心里情不自禁付出一个念头来：方蕊华会不会是后悔呢？后悔今日来，后悔曾经想要嫁给二皇子。 她这样，算不算是……害了方蕊华？ 陆君桐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她侧头看一眼陈婉婉，见陈婉婉一脸轻松，忽然有觉得似乎自己是没错的。 李衍在，众人又朝着李衍行礼。 李衍看一眼陆君桐，随后就将目光挪开了，而后就缓缓的问了一句：“老二这是做什么呢？” 二皇子当然是答不上来。 怎么说？怎么说都是不合适！ 二皇子面色铁青，抿着唇不言语。 第一次，他还怎么都是笑不出来。 李衍就轻笑一声：“怎么的，老二还有些害羞了？这有什么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算不得什么的。” 这话一出，算是将二皇子和方蕊华之间的事儿就这么彻底的坐实了。 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两者幽会，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二皇子脸色更加阴沉，上前一步直接道：“大哥误会了。只是说两句话罢了。夜不早了，咱们还是散了吧。” 说完这话，二皇子就直接走了。 只是走的时候，路过了陆君桐旁边，却又不知是什么缘故，一下就又住了脚步，侧头看陆君桐。 陆君桐被看得心中发虚，背上发冷。她下意识的就想避开二皇子的目光。可是又怕被二皇子看出端倪来。 于是她只能强撑着和二皇子对视，而后看着二皇子，轻声道：“二皇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陆君桐如此一问，二皇子反而是一下子收回了目光，然后就这么冷着脸走了。 陆君桐登时松了一口气，几乎不曾软跪下去。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刚才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而她背上，也是几乎被冷汗湿透。 二皇子一走，方蕊华就更加的不知所措了。看着二皇子去的背影，她咬着唇几乎要哭出来。 难堪。除了难堪还是难堪。 “方姑娘。”李衍就是这个时候出声的。 方蕊华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忙将眼泪忍下去，竭力做出平静的样子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夜深了，本宫让人送你回去罢。至于今儿的事情——”李衍看一眼方蕊华：“本宫会与贵妃娘娘提一提。方姑娘的意思呢？” 方蕊华心里一慌。 她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86章 发火 方蕊华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 可是犹豫了一下，方蕊华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讷讷的说一句：“那我便是先回去了。” 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陆君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垂眸半晌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陈婉婉站在原地半晌，轻叹了一声忽然开口：“太子殿下，今日的事情……是我的不是。殿下若是……我并无半点怨言。” 陈婉婉忽然出声说这个话，陆君桐登时就是一愣。 一下子反而是有些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当然知道陈婉婉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可是，果真李衍什么都看出来了么？ 她偷偷得看了一眼李衍。 天色太暗，根本看不清楚李衍面上的神情。 陆君桐蓦然觉得有些心慌。 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做坏事儿，被父兄直接抓了个现行。也不知是会被骂还是会被打手心，忐忑得要命。 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李衍真能骂她两句。 可李衍再平静不过。 陆君桐看着李衍这样，好半晌也是没说话。 陈婉婉同样也是忐忑。 “老三，你跑一趟，送陈姑娘回去吧。”李衍忽侧头如此吩咐一句。 三皇子这才从暗处走出来，不甚好意思的冲着陈婉婉说一句：“请。” 陈婉婉忧心忡忡看一眼陆君桐，只能先走了。 这个时候，好似说什么，也都是不合适。 陈婉婉这么一走，陆君桐就更加的心虚不安了。 她站在原地，完全就是不知所措。 五皇子看了一眼李衍，见李衍不发话，他也就扁扁嘴不敢说话。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别开口，不然只怕……自己也遭殃。 “杵在那里做什么？”李衍好半晌后，终于是开口。就是一开口是这么一句话，听着……有些太过平淡。 以至于有些冷？ 陆君桐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乖乖走过去，到李衍跟前。 她本以为是要各自散了，却没想到李衍这么问了一句：“好戏看够了吗？” 只这么一句话，便是已经说明李衍的确是什么都知道了。 陆君桐有些讪讪，也不敢吱声。 “怎么，还没看够？”李衍见她不答话，又挑眉如此问了一句。此时的李衍，全然没了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反而是透着一股……叫人莫名心里发慌的气势。 陆君桐越发不安，只能硬着头皮答：“看够了。” 此时她也总算是明白过来，到底为什么五皇子那么对李衍犯怵了。这李衍生气的时候，也太可怕了些。 不过，很快她又是一愣。不甚确定得想：生气？难道他生气了么？ 可是，为什么？ 李衍为什么生气？ 陆君桐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想不出来理由。 而不等她多想，李衍已经是又出了声：“既是看够了，那怎的还舍不得走的样子？嗯？” 最后一个字被拉长了语调。那声音听得人只觉得像是心都被悬起来，被风一吹，整个儿就晃晃悠悠的，没了个实处。 陆君桐就只觉得更加心慌了。 第187章 询问 被李衍这么一问，陆君桐几乎是立刻就摇头否认：“没有。” “没有？”李衍淡淡重复一遍。 陆君桐更用力摇头：“没有。” “小五你先回去，我与她说几句话。”李衍忽侧头对五皇子这么说了一句。 五皇子有点儿不情愿，却也不敢吱声，只能偷偷看一眼陆君桐，而后就这么得走了。 五皇子一走，陆君桐就只觉得心里头更加的晃晃悠悠不安起来。 可以预见，李衍要对她说的话，也并不是什么心平气和的话。 五皇子一走，李衍就道：“走罢，推着我走一走。” 陆君桐这才发现，李衍身边的人，都是散了。如今也就只剩下了她和李衍二人。 李衍的神色依旧很平静。 可是依然没有平日里的温和。 陆君桐忐忑不安的推着李衍慢慢往回走。冷不丁的就听见了李衍说了一句：“是谁的主意？” 陆君桐下意识的回答了：“是我的。” “为何？”李衍也似乎并没有恼怒得意思，反而只这样问了一句。那架势……还真像是一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为何？这个问题将陆君桐难住了。陆君桐犹豫了许久，这才轻叹一声：“之前在宫外，我与陈姑娘就交情深厚。” “然后呢？”李衍再问。仍是那样语气。 陆君桐就咬牙说完：“所以我想帮她。二皇子点下，实在不是什么良人——” 陆君桐这么说话，李衍一瞬间心里还只觉得有些微妙。 不过，他也并不曾表现出来。 最后他咳嗽一声：“那又如何？你提醒她也就是了。为何如此？” 如此，就将她自己也牵扯进去，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陈家自然会护着陈家姑娘，那她怎么办？ 她只怕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李衍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更是觉得有些无奈。 陆君桐被李衍问得低头讷讷：“她也身不由己。许多事情，并不是她能做主的——” 李衍几乎是立刻就又反问了一句：“那你呢？难道你就能做主？” 陆君桐哑口无言。 就这么的沉默了一段路。最后还是李衍先开了口，李衍无奈出声：“这样的事情，你可想过后果？” “想过。”陆君桐老老实实回答：“我想，大概二皇子殿下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然后呢？”李衍几乎被气笑了。这样坦然的语气……真叫人恨不得劈开她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陆君桐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大约会大发雷霆吧。不过……也只能发发脾气。也不好说什么，大抵之后回找个法子报复回来——” “既是如此，那之后你要怎么办？”李衍冷笑一声：“你告诉我，陈家姑娘有陈家护着，将来还有她夫家护着。那你呢？” “我并不曾参与进来——”陆君桐说完了这句话，都只觉得自己像是在自欺欺人。 并不曾参与么？可主意是她出的。而若不是以为她在这里，二皇子也并不会过来。 所以……果真是不曾参与？ 第188章 茫然 这话陆君桐自己都是说不下去了。 李衍见她如此，本来还有许多话没说出来，此时也是说不出口了。最后他叹了一口气：“你若没参与，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老二也就罢了，最不该得罪的，却是方家。” 陆君桐心底纷乱，最后索性不开口说话。 “还是那句话，方姑娘知道这个事情有你参与之后，你说她会如何？她动不了陈姑娘，可你呢？”李衍揉了揉眉心：“小五只是个孩子，他就算愿意护着你，许多事情也做不了。” “太子殿下是害怕我给殿下惹麻烦么？”陆君桐忍不住的问了这么一句。 然后她心头想，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如此生气吧。 这样一想，似乎也说得通。 就是…… 李衍沉默片刻：“都有。” 不过都有些什么，他并不细说，只很快又重新的回到了之前的话题：“倘若今儿不是我路过，刚好又被小五撞破。你和陈姑娘这么出去，你说，旁人会怎么想？” 陆君桐知道旁人会怎么想，也知道后果是什么，所以就诚恳道歉：“是我太冒冒失失了，下一次绝不敢了。我知错了。” 李衍叹了一口气。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最后，李衍只这么说一句：“想帮忙可以，却该三思而后行。这样的冒失主意，以后别再有了。而且……乱点鸳鸯谱也不是好事儿。” 李衍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陆君桐敏感的从里头听出了一丝丝的厌恶来。 李衍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事情。 陆君桐一瞬间有些慌，却也更加觉得自己的确是做错了。 犹豫片刻，她就问了这么一句：“那现在这样……方姑娘会嫁给二皇子殿下吗？” 李衍古怪抬头看了陆君桐一眼，不由得笑了一下：“那么你是希望会，还是不会？” 陆君桐看着不远处的灯火，索性停下来，然后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了。” 她是真不知道。 “之前我觉得，既然方姑娘想嫁给二皇子，那么这样做也算成全她。我心里也不必有任何负担。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原本方姑娘不必嫁给二皇子，就算真的没嫁成，也最多就是遗憾一段时间，等到将来发现不合适，反而或许回觉得庆幸。那么我强行让方姑娘嫁给了二皇子，算不算是……毁了他一辈子？这样一想，我就又觉得，是我大错特错了。” 陆君桐一股脑的将自己心底的话说出来，眼底的茫然都是消退了许多。 不过很快又觉得有些不妥：她怎么能跟李衍说这样的话呢？才被一问，不由自主的就将心底的话吐了出来。 真是…… 李衍怎么看，也不像是给她答疑解惑的人选啊。 陆君桐正懊恼，就听见李衍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轻笑，登时就让人觉得，这是平时的李衍又回来了。 陆君桐一愣，连自己想什么都忘了。 李衍笑过了，又轻叹一声：“你倒是想得不少。不过，也都对——乱点鸳鸯谱，无非是让人一辈子都是毁了。” 第189章 双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君桐听着李衍这样说，总觉得李衍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儿。 好似……格外的深沉。 陆君桐仔细的琢磨了一遍李衍的话。 然后就越发惶恐不安。 李衍都是如此说…… 李衍见她这样，忽的站起身来，面对着她，轻声一叹：“但是……我给了方姑娘机会了。她自己的选择，你看见了。所以……你也不必歉疚不安了。” 夜风吹过，吹起李衍的衣袖，轻轻的从陆君桐的手臂蹭了过去。 两人离得如此近，李衍面上的那一点笑意他看得清清楚楚。 李衍眼底那一点温柔她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念头就这么从她心底晃晃悠悠升上来，她冒冒失失的就这么突兀问了出口：“太子殿下对谁都是如此温柔么？” 李衍被问得几乎是一下子就呆住。 好半晌，他才慢慢皱起眉头来，面上笑意收敛，眼底的温柔也是都收敛：“本宫很温柔？” 陆君桐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点了点头。 李衍轻笑了一声。 这一次的笑声和以前完全不同。 以前不管如何，李衍都是透着一股如沐春风得温润。可是现在…… 看着李衍陡然一下子冷下来的目光和神色，陆君桐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甚至于是骇了一下。 这样的李衍，她是真没见过。 李衍将陆君桐的反应尽收眼底。然后又是一声轻笑，这一下仍是那种说不上来的，叫人心里陡然就紧迫的感觉：“怎么，害怕了？” 李衍往前走了一步。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想再退，却有生生忍住，竭力站在原地，并且轻声摇头：“不，没有。” “没有么？”李衍眉目浅淡，透着一股锋锐冷意：“可你的眼神在闪躲。君桐。” 陆君桐被如此一说，顿时脸上就发烫，浮起来一层淡淡的红晕。 李衍也不想再逗她：“现在还觉得本宫温柔么？” 陆君桐老老实实的摇头。 李衍见她乖巧如小猫儿，也就收敛了冷淡，重新恢复成温和的样子，却如此提醒一句：“记住了，人总归是不止一面的。” 陆君桐听着这话，下意识的就是点头。 李衍这话，的确是半点毛病也没有。 但是…… 为何李衍要如此提醒她呢？因为她救了他？ 应当是如此。 “下一次，别再做这样的事儿。多管闲事小心将你自己搭进去。这一次我能……”李衍抬手揉了揉眉心：“不早了，回去吧。” 陆君桐本来还凝神等着李衍说完之前的那句话，结果李衍却不肯说完。一时之间心里说不出的焦急，恨不得问问到底是什么。 不过她也反应过来，李衍身上还带着伤呢。于是惊呼一声：“太子殿下快坐下，我送殿下回去。” “不用。”李衍斜睨她一眼，“你回去吧。长安！” 长安也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静悄悄的走过来将李衍推走了。 陆君桐站在原地片刻，慢慢的也就回去了。 说起来，李衍说有话要跟她说，难道就是这些么？可是……仔细想想，竟好似什么责备也没有，反而宽慰了她一番？ 第190章 操心 至于她的疑惑，李衍的回答……也是让她更茫然了。 李衍是否定了她的作法。 可接着，又告诉她说，不必觉得歉疚。因为到了这一步，是方蕊华自己的选择…… 这样的说法，果真算是训斥吗？ 陆君桐回了帐篷，立刻就被五皇子拉着坐下。 然后就听五皇子关切问：“怎么样，大哥怎么说的？” 陆君桐摇头：“也没什么，只说以后……让我少出门，好好服侍殿下。”她不知道五皇子是不是看出来这个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 但是下意识的，她就是觉得还是不应该说出来。 五皇子诡异看她一眼：“大哥果真就这样说而已？” 陆君桐就反问五皇子一句：“不然还能怎么的。总也不至于将我拖出去打一顿吧。” 五皇子摇头撅嘴，一脸悻悻：“大哥忒偏心。” 说完竟还连陆君桐的气都是生起来，索性不理会她了。 五皇子这样小孩子脾气，也让陆君桐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只能和青素对视一笑，都是满脸的无奈。 不过，青素却还是拉了陆君桐到了一边儿，然后道：“这次的事儿……太子殿下真没恼？” 陆君桐莫名：“怎么了？” 青素压低声音：“当时太子殿下面色看着可是吓人得厉害。从来还没见过太子殿下那么生气。” 陆君桐默然片刻：“太子殿下脾性算是顶好的。只是训诫了两句。” 生气么？ 生气她的不懂事儿么？ 还没等陆君桐再多想几分，就听见青素又叹了一口气：“也是，毕竟你是救过太子殿下性命的。” 陆君桐听了这话，神色就更加再复杂几分。 想了一想，而后她就哂笑一下便：“毕竟也是我的不是。” “这个事儿……”青素摇摇头，忽说了一句：“反正我替你瞒着。不告诉花嬷嬷，以后别再做了。咱们毕竟……只该服侍好咱们殿下。” 别的事儿，真是和她们没关系。也不该牵扯上什么关系。 这头陆君桐和青素说着话。 那头长安则是还和李衍在外头晃悠着。 李衍心情不好，不愿回去。 “殿下。夜深了。”长安担心李衍身子，就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嗯。”李衍应一声，忽问一句：“这事儿你怎么看？” 长安想了一想，十分中肯得评价一句：“陆女官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李衍听完这话，好半晌也是没出声。良久才笑一声：“初生牛犊不怕虎。” 说白了，其实也是不自量力。 “可偏生，却叫人忍不住心生钦佩。”长安又说了这么一句，“就是不知道事后二皇子那头，会如何。还有方姑娘那边——就是陈姑娘那边……” “陈氏看着尚可。”李衍垂眸，面上一派玩味：“就是不知道经过这个事情之后，老三还敢不敢娶她了。若是老三真娶了她，受益无穷。可陈氏未必也会看上他。这事儿……有意思了。” 长安笑了一下：“殿下怎么也开始操心这样的事情了？当时殿下那样问方姑娘，方姑娘也不知到底明不明白代表了什么。” 第191章 商议 对于长安这样的猜测，李衍只说了一句：“心知肚明。” 方蕊华再怎么蠢笨，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告诉了贵妃之后，是什么效果。 那个时候，代表着她和二皇子李扩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那个梅家的姑娘——”长安轻声提醒一句；“落霞郡主已经是进宫好几次了。” “那就安排她见一面父皇。”李衍笑一笑，神色却是冷漠：“求仁得仁。老二的女人到底还是太少，不然也不至于连小五身边的人也能看得上。” 长安得了李衍的意思，也就没有再废话。 然而回去的时候，太子妃却是等着的。 太子妃见李衍回来，也不恼也不意外，只是轻轻搁下了手里的书，冲着李衍温柔一笑：“殿下回来了。” 李衍应一声，上榻躺好了，这才问一句：“太子妃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 “眼看着要回去了，我有件事情思来想去，还是想跟殿下说一说，看看殿下是什么意思。”太子妃温柔浅笑，眉目之间都是温和从容，举手抬足都是大家千金的风范。 李衍听她说得很是郑重，就侧头看太子妃一眼：“说罢。” “是和小五身边的宫人有关的。”太子妃仍是浅笑，语气也是缓和温柔。不管再怎么看，也是只有这一种情绪。 于是李衍就垂下目光，面上神色虽没什么变化，却明显语气里多了一点奇怪“好好的提起她做什么？她怎么了？” 李衍这样的反应，也无可厚非。 毕竟陆君桐也是救过他的性命的。 太子妃也收回了目光，看着自己圆润的泛着珍珠光泽的指甲，睫毛在脸颊上投出一片娴静的光来：“她对殿下有救命之恩，我想着，总归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所以呢？”李衍眉心添一道褶皱。 太子妃继续说下去：“我想着，或是给她个恩典，给她指个好亲事，不然或许也是可以接到太子宫来。” “为何？”李衍只两个字，却是语气都重了几分。 只有李衍自己知晓，他心底还微微有些烦躁的。 太子妃看着李衍，温柔如水的眸子里就渐渐的真有水气蕴藏，最后坠下来，仿佛是剔透的宝珠：“殿下年岁不算小了。和咱们一同成亲的人，孩子都有能满地走的了。” 李衍身为太子，子嗣何等的重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这个事情不只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事情，更是朝廷大事，也不知道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 太子妃在这个事情上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太子妃用帕子按一按眼角，将眼泪轻轻拭去，而后才又对上李衍的眼睛，轻声继续说下去：“太子殿下不着急，可是我作为您的妻子，却是没办法不着急。太子殿下对那宫女我看也是喜欢，而且这一次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提出来，也是理所应当。小五肯定也愿意。” 李衍没说话，目光虽然是平淡，可这么的定定的看着太子妃，太子妃也有些吃不消。 于是太子妃就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 第192章 找麻烦 于是太子妃就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再说，她为殿下上药的时候，已经算是看过了殿下的身子。这样一来，对她来说，再没有比嫁给殿下更合适的。” 这是提醒李衍，将来恐怕会有人因为这个事情，对陆君桐诟病。 说起来也算是实话。 毕竟……男女大防。 李衍听到这里，微微眯了眯眼睛。 太子妃就住口不言。 以她对李衍的了解，自然明白李衍这个时候，已经是不想说话。她也就没必要再自讨没趣了。 太子妃如此，李衍的确是心里头烦躁。 扫了太子妃一眼，李衍淡淡这么说一句：“以后这样的事情，不必再提了。至于子嗣——本宫心中有数，你不必太过担心。” 太子妃被李衍这样冷漠的一句话，直接就弄得皱起眉头。 而且是连温柔浅淡的样子也是维持不住，她再开口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愤怒：“殿下到底想如何呢？这事儿，叫我如何不担心？旁人都觉得是我——”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太子妃深吸一口气，“罢了，太子殿下您高兴就是。但愿这个事情，您是真的心里有数。夜深了，殿下早些歇息，我就先告退了。” 太子妃也不等李衍开口说话，就直接的起身就走。 太子妃一走，李衍蹙眉烦躁一阵，随后还是慢慢平静下来：“准备就寝。” 这些细节旁人自然是无从得知。 第二日，太子妃依旧是太子妃，李衍也还是那个李衍。 一切都好像是并没有半点不一样。 回程之前，卫昕又过来一趟。 卫昕带了一罐子獾子油和一罐子蜜饯。 獾子油是涂旧伤和手的。 蜜饯是路上打发时间吃着玩的。 陆君桐知道不能和卫昕见外，就欢欢喜喜收下，另外又将自己做好的钱袋子给了卫昕。 钱袋子选的是石青色的料子，上面除了两杆瘦竹之外，就只一句“出入平安”。 出入平安四个字，还是用石青色的丝线绣上去的，不仔细看几乎都是看不出来。 这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钱袋子。而且低调不显眼。 卫昕接过，只在手上一看，就露出笑容来：“多谢你。很好看。” “你喜欢便好。”他真喜欢，陆君桐也觉得高兴，笑盈盈说完后，又告诉他：“我多加了一层，普通的作法是两层。多加一层，也经久耐用。”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以后缺这样的小物件，只管告诉我。我虽做大东西不行，这些小物件也都是还凑合的。” 对于卫昕，她也是无以为报。她能替他做的，也仅仅是只有这些事情。 陆君桐如此说，卫昕笑容都是加深几分：“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最近避着二皇子殿下。”卫昕临走时候，又提醒一句：“他是要和你们一起走的。最近，二皇子殿下心情不好。” 陆君桐一惊，几乎是以为卫昕知道了她和陈婉婉做的事儿，差一点就问出口来。不过看卫昕神色并无异样，所以她又生生的将话咽下去。 二皇子心情不好，还真的是和她有关系。而且，估摸着他也是要来找她的麻烦的。 第193章 陪伴 二皇子还没来找麻烦，倒是出发之前，李衍淡淡说一句：“坐过来，陪本宫下棋罢。” 陆君桐还未反应过来，五皇子已经欢呼一声，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李衍的马车。 陆君桐也只能过去。 不过总归有些拘束，说不上来是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情，还是因为那日被李衍后来一反常态的的“变脸”给吓住了。 而且，陆君桐还想了另一个问题：就算是要解闷打发时间，怎么的不要太子妃呢？太子妃出身世家，绝无可能不会下棋的。 不过也只能想想，也不敢真问一句什么。 李衍的神色如常，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待到马车走动之后，就问一句：“今日可要下注？” 陆君桐摇头：“不了罢。” 她也很清楚自己的水准。 而且，下注总觉得……怪怪的。 李衍轻笑一声，也不勉强：“开始罢。你拿黑子，先走两步。” 接下来一整日，陆君桐就陪着李衍下棋了。 一开始五皇子还聚精会神的看着，待到后来，他就趴在一旁睡得昏沉。 陆君桐苦思冥想的应对，李衍却一直是云淡风轻。 一共下了五局，其中陆君桐输了四局。 从一开始李衍只让两子，到了最后已是让五子。 第五局完了，陆君桐下意识的就又要再来，李衍拦住：“不下了。” 陆君桐登时就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是有些撑不住了。这么下棋也不是什么享受的，而是折磨了。 “今日你心神不宁。”李衍喝一口茶，而后如此说一句。语气十分笃定。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是不愿意承认：“是殿下棋艺太高超。” 李衍似笑非笑看一眼陆君桐：“是么？” 陆君桐心虚垂眸，答不上来。 “我眯一会儿，你守着。别叫小五摔了。”李衍也懒怠计较，而后如此说一句。很快也就真合上眼睛呼吸都是均匀了。 陆君桐看得目瞪口呆，更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马车里现在就他们三个人，也没个旁人，她留在这里头，怎么都是觉得怪怪的。 其实李衍应该叫她抱着五皇子回去五皇子的马车的。而不是让她这么尴尬的守着。 陆君桐自己不自在了一阵子，听着兄弟二人此起彼伏的绵长呼吸声，慢慢的也就放松下来。 这么一放松下来，倒是忍不住看李衍。 李衍睡着了之后，反而是没了那种标志性的温和。虽然眉目之间仍是温润，可显得更为浅淡一些。 反倒是五皇子睡着之后，没了平日里的皮实样子，柔软乖巧的跟个年画娃娃一样。 让人忍不住的心软。 李衍的面色还是太过白了一些，这不仅仅是他本来就白的缘故，而是因为他的伤。 说起来，也不知李衍的伤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会彻底好。 那样严重的伤，肯定是会留疤痕的吧？ 陆君桐胡思乱想着，最后趴在桌上也是睡了过去。 这一点，她自己都是没想到。 不只是她，就是李衍醒来，看见她趴在那儿睡得香的样子，也是经不住一怔。 第194章 报恩么 李衍怔愣也不仅仅是因为陆君桐睡着了。 更是因为陆君桐睡着了，且还流口水了。 她脸上都是被镯子咯出了红印子。十分清晰。 可偏偏她自己却是一无所觉，兀自睡得香甜。 李衍的手指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一冲动的伸出手指想去将她的下巴推一推，那那红润如同夏初刚熟透樱桃的唇瓣合上。 不过最后好歹是忍住了。 就是憋笑有些没憋住，不由自主的就是闷笑了一声。 他禁不住想：等她醒来，也不知是个什么反应。想来，应该很有趣。 这样一想，就更忍不住想笑。 憋得狠了，整个人都是有些忍不住的颤。 这么一颤，登时就牵到了伤口，于是就疼得闷哼了一声。 他这样，陆君桐一下也被惊醒过来。 陆君桐一醒，就觉得脸上不对劲儿下意识的伸手一蹭，然后就这么的呆在了当场。 这…… 她脸上慢慢就涨红了。 李衍又忍不住的闷笑一声。然后又牵扯到了伤口，登时又是一声闷哼。 陆君桐从尴尬中回过神来，也顾不上羞耻了，忙问李衍：“殿下怎么了？” 李衍咳嗽一声将笑意压下，摆手竭力保持淡然：“无妨，只是牵扯到了伤口。有些疼。不动就没事儿了。” 李衍如此，陆君桐登时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 当下本来还只有脸颊上红透，现在就慢慢红到了耳朵根。 更是连看都不敢在看一眼李衍。 陆君桐逃也似的：“我抱着殿下回去睡吧。” 说完也不等李衍同意，直接就抱着五皇子叫停了马车，赶忙跑了。 直到回了五皇子的马车，她脸上的滚烫都还没能消退下去。 青素睡得迷迷瞪瞪的，抬眼一看还以为她怎么了，大惊一跳：“这是怎么了？” 青素如此，陆君桐就想起了之前的事儿来。本来已经消退的红晕又慢慢爬上来。 她支支吾吾一句：“没事儿。你接着睡，我守着殿下。” “对了，之前二殿下着人来了一趟，说想借你过去帮个忙。听闻你去太子点下那儿，这才作罢了。”青素交代一句，着实也是困顿，就这么说了一句。 陆君桐将五皇子放下，这才坐下开始发愣。 不管二皇子李扩是寻了什么样的理由，反正是来找她了。 至于她真过去了会发生什么…… 陆君桐几乎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这么几天的功夫，也足够二皇子什么都想明白了。 别说二皇子，就是普通人被这么折腾算计了一回，必然也是轻易不会消气的。 所以…… 一个念头就这么突兀的蹦了出来，一下子占据了陆君桐的心思。 她有些迟疑，并不敢确定：倘若如此，那么李衍又是为什么？ 但是要说不是，似乎也有些不合理。 其实这个念头，说来也简单：那就是李衍今日不肯放她走，是不愿给二皇子机会找她麻烦。 这样的猜测，其实也算是合情合理。 毕竟……李衍到了最后也是有些精神不济的。他本来身子现在就虚弱，理应静养。而不该如此费神。 可是李衍又为什么做这么做？为了报恩么？ 第195章 回宫 不管李衍是不是为了报恩，反正直到回宫，二皇子也是没能再有机会。 这一回宫，日后相见的会就少之又少，陆君桐微松了一口气。 遇袭的事儿，虽然一直没敢告诉兰妃，可是……现在人都回来了，怎么可能还瞒得住？ 兰妃只看了一眼就皱眉：“怎么出去几日，就瘦了一圈？” 陆君桐和青素就直接行礼请罪：“请娘娘责罚。” 兰妃霎时蹙眉，语气也是严肃起来：“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青素慢慢将事情说了。 至于五皇子害怕见红色的事儿也说了。 如此一来，兰妃登时就是红了眼眶。 陆君桐和青素谁也不敢说话。 兰妃招手，五皇子蓦然扑进了她怀里，然后撒娇道：“母妃也别担心了，都过去了。 五皇子越是如此，兰妃就心里越难受。搂着五皇子直说：“我的儿受苦了，吃了大苦头了。” 连叫陆君桐和青素起来也是忘了。 好半晌还是花嬷嬷提醒一句：“娘娘。” 兰妃这才回过神来，却依旧搂着五皇子不撒手，叫了陆君桐和青素起来，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慢慢开口：“这个事儿也怪不得你们。倒是君桐你，此番立下大功。” 兰妃自然又赏赐了一回。 陆君桐接了，心里却也不觉得欢喜——若是可以，倒是宁可没这些赏赐，也别遇到那样的事儿才好呢。 兰妃迟疑了一阵子，对五皇子道：“出了这样的事儿，要不我去求一求你父皇，让你暂且不搬了。” 如今七公主的东西和人都是安置进去了，其实在留五皇子，也是不妥当。 不过，兰妃也着实舍不得五皇子这个时候搬走。五皇子这个时候，必也希望她能陪着他。 兰妃却断没想到，第一个反对的就是五皇子。 五皇子摇头一口决绝了：“还是搬过去住吧。父皇如今心情也不大好，就别再生出什么事端了。” 这语气，成熟得也是叫人心疼。 兰妃停顿了半晌，这才长叹一声：“可是你搬过去，我又如何能放心？” 五皇子指一指陆君桐：“有她们服侍呢。” 兰妃看着陆君桐沉静的样子，也放心一分。出了这样的事儿，陆君桐却还是护着五皇子，这样的忠心耿耿和稳妥，兰妃着实没办法不放心。 再加上如今这样情况，也着实不好将人留在这里，所以最后兰妃就点了点头。可也不肯今日就让二皇子过去，只道：“今儿还是先睡这里。七公主跟我睡，你睡原本的屋子。” 五皇子摇头：“不然我睡碧纱橱吧。就别动七妹妹了，她身子也不好。” 五皇子这样，俨然就是个好哥哥。 兰妃见他如此，心中也就再放心一些，点头应了。随后叫人进去将红色的东西都收了。 青素带着五皇子去换衣裳，兰妃则是留下陆君桐问话：“这次的事儿，可查出来什么了？到底是谁做的？” 陆君桐实话实说，“只恐怕一时半会也没办法知晓。” 第196章 乔迁 第二日五皇子就带着陆君桐等人去看自己的新住处。 皇子所的确离后宫颇远。而且要去后宫，得穿过三道宫门。 不过好处离宫外却近许多。而且几乎就在太子宫旁边。不管是上学也好，还是想偷溜出宫也好，或是找李衍也好，都是便捷许多。 新住处的院子不算大，不过也不小，比起兰妃那儿，更是精致周全。甚至院子后头还有一片花园子。 新住处叫枕岚院，上面的牌匾很好看。 五皇子见陆君桐一直盯着看，就得意洋洋得说了一句：“怎么样，是不是很好？这是大哥亲自提的。取意梦枕河山看岚意，逍遥自在的意思。” 梦枕河山么？陆君桐忍不住又看一眼牌匾上大气滂沱的字，然后就想起了李衍那天对自己说，每个人都是不只一张脸的话来。 的确是如此吧。 大概只看字和这句话，谁也是想不到这是出自李衍的手笔。 太过大气，太过壮阔，就不像是一个温和的人写得出来的。 那么，李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管一个人有多少面，最终最真最没有遮掩的样子，才是真正的面容。 她忽然就很想看看，李衍最真实的一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跟着五皇子进去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就发现里头东西真的是一应俱全。尤其是书房，布置得更好。窗明几净，是光照最好的。 五皇子显然也是喜欢，喜滋滋道：“记得准备一份谢礼，到时候给大哥送去。” 陆君桐应一声，也就明白过来了：只怕这个院子，都是李衍叫人弄好的。 不得不说，李衍这个大哥，真真儿的是贴心。 陆君桐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太子殿下对其他几个皇子，也都是如此吗？” 五皇子随口一答：“怎么可能。二哥有贵妃娘娘操心，三哥和咱们不太亲近，当初也就没怎么插手，只是有帮着留意过问。没有如此的。大哥只对我这么好。” 陆君桐听着五皇子明显“排外”的话，登时就是忍不住笑了。 末了又问一句：“不是说四皇子殿下也好搬过来么？” 五皇子颔首：“诺，隔壁的逸秋院就是他要住的地方。比我这个院子大，更精致。皇后娘娘亲自给选的。” 说完这句话，就听见五皇子嗤笑了一声，带了一点嘲讽：“也不知道他害怕不害怕。那么爱哭。” 陆君桐听着这话，就咳嗽一声：“殿下还是别说这样的话了，叫人听见不好。” 不过四皇子那样子，仔细想想还真的是有可能…… 陆君桐抛开杂念，问五皇子：“钦天监算过了日子，最近是明日，咱们是什么时候搬？” “那就明儿吧。”五皇子笑嘻嘻的爬上椅子，摸了摸上头的镇纸老虎，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还偏偏记得一桩事儿：“还是叫御膳房送一桌席面来，精致些，我搬过来，也得请几个哥哥吃顿饭。大哥爱吃多宝鱼和清淡的菜，别忘了嘱咐一句。” 小小的人儿，还想得面面俱到。 而陆君桐则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那是不是，就要见二皇子？ 第197章 贺喜 对于见二皇子这个事情，如今陆君桐心里是再犯怵不过。 可该来的总会来。 第二日刚将东西安置好，还没歇够呢，几个被邀请的客人都过来了。 最先来的是三个公主，她们三个一同过来的。四公主和五公主穿了款式一样的襦裙，戴着一样的长命锁，只是颜色不同。远远看着，恍惚是一对双生兰。 四公主和五公主自然是长得都很好看，典型的美人。 四公主抬手就捏了捏五皇子的脸：“小五现在可是长大了，还能办宴请咱们喝酒了。今儿要不要干脆再陪着我们喝一杯？” 五皇子挣脱出来，气鼓鼓捂着腮帮子：“四姐就会胡闹。” 姐弟几个就笑成了一团。 二皇子和三皇子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二皇子笑着问一句：“什么样的事情，竟是笑得如此开心。” 听见二皇子的声音，陆君桐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立刻低头下去。然后才行礼问安。 二皇子也似没看见陆君桐，只接过内侍递上来的盒子，笑着给了五皇子：“这是二哥组合你的乔迁之喜。” 五皇子也不打开看，抿唇谢过：“二哥太正式了。” 几个公主就什么都没带，这下也是有些尴尬。 二皇子笑笑：“不过是觉得这个东西适合你，就拿过来了。这也就是寻个由头，怕你觉得心里不安不想收。” 如此一说，几个公主面上也就没那么难看。 几人嘻嘻哈哈的进屋。 陆君桐着人上茶。 二皇子刚喝了一口，就笑看一眼陆君桐：“换一盏来，我不吃这个茶。” 陆君桐硬着头皮上前去接过二皇子手上的茶。 她本还以为二皇子必定会为难她，可没想到二皇子竟是什么也没做。神色如常的给了她，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二皇子如此，陆君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难免觉得是有些心里头更加忐忑。 等到换了茶过去，她就看见了李衍已经到了。 给李衍奉茶的时候，陆君桐直接就让人换成了大枣枸杞茶。没放茶叶，只放了大枣片和枸杞。 李衍还没喝就闻出来味道不对，待到喝一口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当即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抿唇浅浅一笑。 李衍也就唇角上扬了几分，默不作声的低头继续喝茶了。 这样的事儿，就像是一个小秘密，谁也没告诉，谁也不知道。 本来众人以为人这就算是到齐了，却没想到没过多久，四皇子竟然过来了。 除了李衍不知么吃惊，其他人都是惊了一下。 就是五皇子也是惊了一下，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居然来了。” 陆君桐听见五皇子这话，险些没一口气上不来——这话说得…… 四皇子听见了，微微缩了缩，不过还是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恭贺五弟你的乔迁之喜。” 五皇子顿了一下，而后就拉着四皇子，“来了就来了，带什么东西！我还当皇后娘娘不会放你出来的。今儿大家都来了，咱们好好乐呵乐呵。” 这话算是彻底的将方才的话圆过去了。 第198章 询问 不只是几个皇子公主过来道贺，就是宫里几个和兰妃亲近的妃嫔也是送了东西过来。大多数都是些实用的小物件儿。 最奢侈的是文皇帝。 文皇帝着人送了一套文房四宝来。看着好似一般，实则是大有来头。 文皇帝也没有旁的话，只说了一句：“既是长大了，也该好好读书了。” 就这么一句，五皇子登时苦了脸。 偏李衍这个时候还说了一句：“是该认真读书了。从明儿起，就好好上学。不许再推脱。” 这个时候二皇子李扩慢慢悠悠含笑添上一句：“好好的上学，若是厉害了。我教你骑马射箭。” 五皇子毕竟还小，这个时候就忘了讨厌二皇子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气氛就是再和谐不过。 直至用膳时候，二皇子身上被溅了汤汁。 陆君桐当时就下意识的道：“我带殿下去整理。” 这样肯定是要换一件的，总不能让二皇子就这么顶着油渍。 陆君桐话都说完了，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一个事情：对方是二皇子。 二皇子倒是一脸镇定从容：“那我去去就回。” 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陆君桐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青素在外头盯着上菜，可不是只能她去？ 五皇子这会儿玩得高兴，也是顾不上她。 唯独李衍目光深了几分，动了动，却最终还是按捺住。 陆君桐将二皇子引到了侧室中。 二皇子几乎是立刻就将外裳脱了下来，嫌弃的扔到了一边去。 陆君桐看着二皇子这个样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问一句：“殿下是要婢女先洗洗，暂且将就穿上，还是等人去取一件？” “等吧。”二皇子没有犹豫。 陆君桐也只能陪着他等着。心里只盼着跑腿的内侍能跑得快些。 也更盼着二皇子千万别再和她说话。 不过……明显不可能。 二皇子悠然的坐下，就盯着陆君桐看。 起初陆君桐并不打算理会，只想着当成是什么也没看见。就这么蒙混过去。只是最后着实是被盯得毛骨悚然，只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于是就只能开口：“二皇子殿下是有什么吩咐？” 陆君桐如此一开口，正总二皇子的下怀。 二皇子几乎是立刻忍不住笑了一声。 隐隐有些得意——那种得逞得快感，怎么也是掩盖不住。 而后就听见他慢慢悠悠的道：“那****和陈姑娘约了见面？” 陆君桐心头一紧，只能竭力镇定：”是，却没想到……撞破了二皇子殿下您的事儿……” 说完这话，她还告罪的行了一礼，好似果真是觉得歉疚。 二皇子微微眯了眯眼睛，笑容却更深：“是吗？不过，你听了多少？我说的那些话，你究竟听了多少呢？” 二皇子如此问，陆君桐一时之间也真不好作答，最后只能实话实说：“听了一大半。我们到的时候，二皇子殿下您在说想娶方姑娘的事儿。让方姑娘别拒绝了您。” 二皇子轻笑一声：“那来得挺早的。” 第199章 来找我 陆君桐被这一声笑得心里都是忍不住一颤。 只觉得心虚。 她没敢吱声。 这个时候说得越多，错得也就越多。 不过二皇子却继续说下去：“你觉得我和方姑娘极配？” 陆君桐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方姑娘美貌大方，又是干脆利落的性情，家世也是极好。并非配不上殿下。” “这么说，是觉得很配了。”二皇子语气带笑，脸色却是一点点的冷下去：“所以你就来撮合我们了？” 陆君桐蹙眉，不敢看二皇子，却还是争辩一句：“婢女不明白二皇子殿下在说什么。” “不明白么？”二皇子忽然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过来，目光冷凝：“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么？我最讨厌别人自作主张，也最讨厌别人糊弄我，更讨厌……别人算计我。” 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何曾有过别人算计他？ 陆君桐步步后退，还是不敢承认：“二皇子殿下说的话，婢女一点也不明白。还请二皇子殿下自重。” “我不自重又如何？”二皇子反问一句，“你叫人来？那倒是也正好。你不是用过这个招数么？想来你自己也愿意试一试的。” 陆君桐此时此刻，心里头算是惶恐到了极点。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恐慌害怕。 看着陆君桐满心都是惊惶的样子，二皇子忽然就住了脚，然后轻叹一声：“罢了，你既希望我娶她，那我娶她就是。只是将来，你别后悔。至于其他的——若换另一个人，我定要让他碎尸万段才能解恨，可偏偏是你……我能将你如何？你无非也就是仰仗这一点。” 他说完这话，二皇子就又退回去，淡淡道：“行了你走吧。只是记住了，下不为例。否则……” 二皇子没说完这句话，可威胁力却也是十足十。 陆君桐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 而后缓和了半天跳得厉害的心，这才若无其事的又进去了。 她也是真后悔了，觉得自己压根就不该去招惹二皇子，更不该去算计他。 而二皇子，这头等到陆君桐出去之后，笑意敛去，面上就只剩下了阴冷。只听他自言自语道：“但愿你能早些明白我的心意才是。” 想起李衍的做派，二皇子心里头又是一阵烦躁。 不过，最后他还是只又压下去。 陆君桐进去，李衍就看了她一眼。 见她似乎并无什么异状，还疑惑了一下，子觉得这个不像是李扩的风格。 但是的确陆君桐身上看不出半点的不对劲儿，所以……他也就将心思都压了下去。 用过了午膳，众人也就都散了。 李衍走在最后，意味深长看一眼陆君桐，而后才慢慢对五皇子道：“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 这话不仅仅是对五皇子说的，也是对陆君桐说的。 陆君桐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一暖。 李衍还是那个李衍，不管是什么样子，他心底还是善良的，还是温柔的。 否则，他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第200章 送走 五皇子既然是大了，也不能身边都是宫女。也得选两个内侍。 五皇子选内侍的时候，连着两拨也没选到合心意的。 最后，五皇子就干脆的去了内务府一趟。是拉着陆君桐一起去的。 陆君桐只以为都不合五皇子的眼缘，所以也只任由他闹腾。作为皇子，折腾一点也不过是寻常。 旁人非但不会觉得烦，反而将五皇子越发供起来。 五皇子直接就叫人将年纪合适的小内侍都叫了过来。 陆君桐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阿满。 阿满瑟缩在人群里，带着大病初愈之后的虚弱。 陆君桐紧接着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五皇子。 五皇子是没见过阿满的。 应该。 可偏越怕什么，就似乎越来什么。 五皇子先是挑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却看着满肚子都是机灵的，紧接着就指了指阿满：“看着也不错，就他吧。” 五皇子这话说得可真够违心。 陆君桐几乎是哭笑不得。但是即便是心头有恻隐之心，该说的话，该尽的职责，也是必须尽到的。 所以陆君桐就轻声开口：“殿下换一个吧，他不大合适——” “是本殿下选人，还是你选人？”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五皇子就已经不痛快的训斥出声。 陆君桐被训得一顿，准备好的话自然也是说不出口了。 “就他了。”五皇子就在这个当口麻利的下了领命令，然后扭头就往外走。“回头送我宫里去。” 五皇子一走，陆君桐也只能先跟上去。至于人——就算送过去了，自然也有一千种方法退回去。 纵然不可行，也先得跟五皇子说明白。 回了枕岚院，陆君桐看着五皇子还不肯理自己的样子，不由得苦笑一声：“殿下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我竟得罪殿下了。” “你半点也不给我面子。”五皇子轻哼一声：“下次我在不带你出门了。” “殿下知道他是谁？”陆君桐猛然反应过来，事实上，她一早就觉得不对劲儿，毕竟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巧合得事儿。此时只是一下子确定了下来。 五皇子没反驳。 陆君桐微微眯起眼睛来，看着五皇子缓缓道：“殿下不认得阿满，所以殿下才会一定要带我去。因为我认得阿满。是也不是？” 五皇子还是没反驳。 陆君桐忍不住气笑了，看着五皇子真想抓住他打一顿：“殿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五皇子这次总算是回答了：“当然知道。”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既然知道，殿下就该明白——” 不等她说完，五皇子就先不耐烦了，冲着陆君桐就嚷嚷：“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自己有主意！我都搬出来了，这点小事儿难道还不能做主？你再多说，干脆把你送走算了！” 陆君桐彻底的愣住了。 而后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从头冷到了脚。最后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 五皇子这样说，原也没错。 五皇子是皇子，是主子，她只是个宫女，是仆从。 没有仆从管着主子的道理。 第201章 委屈 道理是这样没错。 陆君桐心里也都是明白没错。 可是还是抵不住一阵阵的心寒。 她不仅仅是将五皇子当成了主子的。更是将五皇子当成了自己的弟弟那样。 况且五皇子对她也一直颇为依赖。 所以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她根本就是有些受不了。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刹那之间就要涌出来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既是这样，那就听凭殿下的意思罢。不过，婢女也有婢女的职责。” 说完这话，陆君桐一扭头就出了枕岚院。 五皇子也呆住了。 一时之间只觉得手足无措，扭头看青素一眼，青素也是不知所措的摇头。 五皇子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有脾气也是正常。青素他们服侍得久了，自然也就都明白，可是陆君桐第一次见…… 青素最后神色复杂的咳嗽了一声：“她也是没想明白，殿下等她自己想明白也就好了。” 五皇子还是五皇子，陆君桐只能学着做一个婢女。也断然没有陆君桐真爬上了五皇子头上的道理。 青素如此想着，最后也就慢慢的将心里那一点不安抹去了。 而陆君桐这头出了枕岚院，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来。 明明那么受罪的时候也没想过哭，可是这会儿偏生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宫里是不许听哭声见眼泪的。 陆君桐也不敢就这么哭，赶忙往旁边小路一转，想着寻个地方躲着将眼泪收起来再说。 陆君桐躲在树后，飞快将眼泪抹了。 只是越是抹，就越是多。 最后反而手上全是泪珠儿。 陆君桐悻悻的盖住眼睛，咬着嘴唇，干脆的任由眼泪哗哗啦啦往下掉。只是克制着尽量不发出声音。 良久，心里头那股子委屈劲儿散了之后，陆君桐这才将手挪开，准备擦擦眼泪收拾收拾。 结果一挪开手，就看见了……李衍。 李衍站在她对面两三步远的地方，眉目温和里又分明掺杂了不知多少无奈之色。 陆君桐猛然一下子就愣住了。 好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最后就这么讷讷的问了一句：“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说话还有点儿费尽，说两个字就忍不住的抽噎一下，怎么也是止不住。 她眼里也都是还含着湿润的水气，睫毛也是湿哒哒的粘在一起。这么瞪着眼睛吃惊的样子，显得整个眼睛又大又亮，像是暴雨之后格外澄澈夜空，盛满了璀璨的星光。 李衍几乎是看得有些陷进去。 只是陆君桐的声音听着太可怜，他瞬间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反问一句：“哭够了？” 他这样问，陆君桐羞窘得连脚趾头都恨不得蜷缩起来，低头半点也不敢看他，更是讷讷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这样，是委屈了？”李衍见她不言语，就又问一句。语气之中全是耐心。 陆君桐讷讷不好意思说，就只能吸了吸鼻子，压低声音瓮声道：“太子殿下还是别问了。” 第202章 宽慰 陆君桐听着自己声音，越发的觉得羞窘。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现在这样一看……倒是有点儿怪怪的。偏生她哭就被看见了。 偏生看见了也就看见了吧，还是李衍看见了。 李衍看见也就罢了，怎么还竟出声问起来？ 这话都没办法答。 总不能说，她和五皇子这么一个孩子计较起来？还觉得委屈？ “先把泪珠儿擦擦。”李衍递过来一个帕子。 陆君桐没接，只忙用自己的帕子擦。不过眼泪是没了，脸上的羞惭还是消退不了，故而一直都在发烫。 李衍看着她那样，禁不住又是一声笑：“别蹭了，脸皮都要破了。” “太子殿下怎的打趣人——”陆君桐更不好意思，讷讷的嘀咕一句。既是不好意思，又是有点儿止不住想笑。 没想到李衍看着那般，竟还会开这样的玩笑…… 原本还是高空之月，如此一来，倒一下子就沾染了许多凡尘气息。 李衍听陆君桐小声抱怨，笑容不减：“笑了？笑了就好，再哭我还真不知该如何说话了。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李衍这么一直追问，陆君桐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摇摇头：“太子殿下还是别再问了。这事儿本来也是我自己的不是。” 她本来就不该计较。 而且一直也没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觉得那样难受。 李衍微微蹙眉，渐渐收敛笑意：“是小五？” 本来李衍也就是这么随口一猜，不过紧接着看陆君桐的反应，也就是一下子明白了。 而陆君桐先是惊了一跳，只觉得李衍着实厉害。随即才猛然又反应过来：原来李衍刚才那是试探她而已。 刚要再出声反驳，就听见李衍出声：“看来果真是小五。小五做了什么？” 陆君桐当然不想说真正的情形，就只含混道：“是我不好。做的事儿让殿下不高兴，殿下训斥两句，我就觉得委屈了——” “不可能是如此。”李衍不等陆君桐说完就直接摇了摇头：“若为这个，你绝不可能如此。” 陆君桐就不是个爱哭的。 那样的情况也没见她哭一声或是红一下眼眶，哪里可能为了这个就哭起来？还哭得如此伤心。甚至是连他过来都是没听见。 李衍语气如此笃定，陆君桐顿时愣住。 然后只觉得鼻子发酸，几乎又要哭出来。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想哭，可是这会儿就是想哭。 比方才还要想嚎啕大哭。 李衍看着陆君桐慢慢低下头去，眼眶又开始泛红，登时也是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 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哄小姑娘。 陆君桐用力摇摇头，然后说了一句：“多谢殿下这样的宽慰。” “不是宽慰你，是认真的。”听见这句话，李衍觉得自己仿佛是知道了一点其中的缘故，就放松了下来，语气也更温和：“你在我心里，就不像是为了这样小事儿委屈的人。来，与我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第203章 真相 李衍这么一直追问，陆君桐也就将事情慢慢说了。 只是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一面说一面就频频看李衍。 李衍倒是神色一直没变化。 陆君桐说完，就讷讷再说一句：“的确是我的不是——” “小五这话……的确是不妥。”李衍叹了一口气，反而一下子就有些苦笑：“他如今一则是年岁小，二则也是被宠坏了。你也不必和他一般见识。他童言稚语的也没个分寸，说话太伤人。你如何对他，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李衍如此说，陆君桐就觉得更加的委屈了几分。 不过，她还是强行将这样的情绪压下去，只道：“我也是没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李衍听她这样一说，就忍不住蹙眉：“什么身份？” “到底是主仆有别——”陆君桐抿了抿唇。 “不过是做的事儿不一样，也真没到了那个地步。”李衍想了想，如此说了一句：“至少在我眼里，不是那样。” 陆君桐一愣。想抬头看李衍，却最终还是没有。只是那么低头站在那儿，手足都是无措。 李衍看她这样垂头孩站在那儿，他看不清她表情，只看得见她头顶上的发旋儿，良久轻声说一句：“的确不是那样的。将来你总会出宫，小五也会渐渐明白你对他的心意。” 陆君桐苦笑一声：“殿下还是别说这些话了。我自己已经缓过劲儿来了，本也是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李衍也知道这个道理，沉默片刻后温和一笑：“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不过。” “多谢太子殿下您的宽慰。”陆君桐认认真真的行礼道谢，表情再是诚恳不过。她说的也是真话，李衍这么三言两语，的确是叫她心里很舒坦。 李衍想也没想，伸手就给了陆君桐一个爆栗：“再如此客气？” 李衍手指弹在陆君桐的脑门上，发出了一声“咚”的一声轻响。 陆君桐一把捂住了脑门。然后用眼睛去看李衍，鼓了鼓腮帮子，结果看见李衍含笑的样子，就一下子愣住了。 李衍见自己一下子就将陆君桐给弹得愣住，登时也是有些尴尬，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而后就咳嗽一声：“一时不留神，对着小五这样习惯了。” 陆君桐摇摇头：“也不疼。” 不过放开手还是一个红印子在脑门上。 李衍忍不住想：下一次还是轻一点才好。 两人一时之间好似谁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于是陆君桐就又提起正事儿：“阿满那个事儿——” 李衍轻笑一声：“罢了，他乐意就随他去罢。” 陆君桐一愣，几乎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李衍又笑：“他已和我提过。” 这么说，李衍分明就是同意了。 陆君桐更不知该说什么好——合着为了这个事儿闹成这样，原来根本就是个乌龙？ 不过……“太子殿下觉得这样可妥当？”她还是没忍住，如此问了一句。 这样的事情，李衍怎么就能同意了呢？想想就觉得分明就是个隐患。 第204章 兄友弟恭 “他也不小了。”李衍轻叹一声，然后就又笑一声：“总该慢慢的有所决断了。” 李衍如此说，陆君桐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子，也算是明白了他的用意。 “至于阿满……他能做什么？”李衍神色平静：“他姐姐还在，需要大笔的银子，他是不会犯糊涂的。” 陆君桐一愣，不可置信的看李衍。 李衍唇角浅笑：“世上许多事情，都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满三年后，你就出宫去吧。”李衍忽如此说了一句，“别留在宫里了。” 陆君桐本来也从未想过长久留在宫中，于是轻声的应了一声：“但愿能如此。” 李衍笑一笑，语气甚为笃定：“会的。” 陆君桐侧目，忽然明白了李衍的意思。 他这算是许诺？因为她曾经救过他—— “殿下不必如此的。”陆君桐轻叹一口气，如此说了一句。她的确是觉得李衍没必要如此。 李衍还要说话。 陆君桐就看他：“以后殿下还是别说这样的话了，太过客气。时辰不早了，我便先行一步。” 说完这话，陆君桐就往外走。 李衍本还想再说，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毕竟，三年也还早呢。 陆君桐回去的时候，阿满刚好也被送了过来。 看见阿满，陆君桐只觉得是心里有些复杂。 阿满也看见了她，而且显然也还记得她，盯着她看了一眼，忽然就咧嘴一笑。那笑容纯真无邪，充满了欢喜。 陆君桐心里登时就更不好受了。一刹那竟不敢再看阿满，只悄悄将头挪开，然后问一句：“是送去殿下跟前么？” 自然是的，于是陆君桐也就跟着一并进去了。 陆君桐一进去，五皇子反而跟没事儿一样，嘟囔一句：“你去哪了？刚才送了点心过来，是茯苓白玉糕，我让青素给你留了。” 陆君桐登时就止不住又笑了。 五皇子总是如此护着身边的人。半点也不肯叫人吃了亏，一个芝麻饼也是惦记着她和青素的。 这样叫人如何还计较得起来？ 就这么一句话，足够叫她忘记之前的事儿。半点也不记得委屈难过了。 于是她也就冲着五皇子笑应一声：“多谢殿下记着我了。” 五皇子盯着陆君桐看了片刻，确定陆君桐似乎是真没恼他了，这才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两个送过来的小内侍，阿满也就罢了，另一个五皇子嫌弃他名字不好听，直接就改成了春棠。 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他还说得振振有词：“春日看棠花，秋日吃棠果。多好啊。” “那以后是不是还可以再添个秋棠？”陆君桐着实忍不住的出声打趣了一句。 五皇子连连点头：“当然可以。” 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了。 春棠则是伏在地上欢天喜地的谢恩：“多谢殿下赐名。” 春棠如此，逗得五皇子直笑。 陆君桐却有点儿忍不住皱眉：春棠如此，未免太过机灵有余了。叫人反而心中难以喜欢。 “对了。四哥要过两日也要搬过来了。时间都定了。”五皇子忽说了一句。 阿满登时就是一抬头。 第205章 可怜 四皇子搬过来的时候正好下了雪。 今岁第一场雪，下得就是纷纷扬扬。 四皇子那儿东西多，人手不够，所以五皇子就让阿满过去帮忙了。 五皇子自己却没过去。 陆君桐也算是明白了五皇子的心思。 “殿下何必如此呢？”陆君桐有些无奈，“殿下如此，四皇子殿下看着也是难受。而且以后毕竟是不能再一处了。若这个事儿皇后娘娘或是兰妃娘娘知晓，未免也是不痛快。” “反正过两年也就认不出来了。他当时都那样求我了。”五皇子撅了撅嘴，“我也答应他了。怎么能够食言。” 陆君桐听得心酸，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至于皇后娘娘那儿——”五皇子摇摇头：“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呢。” 陆君桐知道缘故，却也还是言道：“总归还是会出来的。” “嗯，大哥也说不是皇后娘娘做的。”五皇子摆摆手：“这个事儿，反正我们是没什么可折腾的了。就这么等结果吧。” 五皇子一派老成的样子。 陆君桐摇头苦笑一声。 她反复想过这个事儿，估摸着最后……是七公主的生母来顶缸。 下午的时候，四皇子带着阿满回来的。 四皇子眼神亮晶晶的，一直也是满面笑容。也是第一次主动拉了五皇子的手：“多谢你。” 五皇子明明高兴，嘴都要咧到了耳朵根后头去了，可嘴里还故作平淡：“就当是给你的乔迁之礼。” 四皇子点头，“我很喜欢。以后我能多过来玩吗？” “当然可以。”五皇子点头应了，想了想说一句：“咱们可以一起读书。我还有点心给你吃。” 两人这么一下，倒是又要好的不像话了。 晚上服侍五皇子睡下的时候，陆君桐就轻声问一句：“殿下怎么对四皇子殿下忽然就如此热情起来？” 五皇子拽着被子盖住半边脸，轻声的说一句：“父皇一直不喜欢他，我本来也不喜欢。可是大哥跟我说，他身子很不好了。太医说……兴许会长不大。也是因为这个，皇后娘娘才让他出来，依了他的心思。” 五皇子说“长不大”那三个字的时候，他声音都是带着一点儿说不出来的沉闷。 本来陆君桐还觉得五皇子未必明白什么叫长不大，可是听完了，却知道五皇子是真的什么都明白。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四皇子身子不好。 而且是不好到了这个地步。 也怪道……五皇子会忽然就心软，对四皇子照顾有加起来。 “那以后咱们都对四皇子殿下好一些。”陆君桐说一句，然后将灯熄了：“睡吧。” 翌日，四皇子也是办了一回宴。不过众人却都没敢闹他，掐着点儿去，吃完也就都散了。 四皇子还有些不高兴，悄悄的问五皇子：“是不是菜不好吃啊？” 五皇子摇头：“跟他们有什么好玩的，走我带你去看马去。” 四皇子就又高兴起来。 陆君桐没跟着一起去，而是转头去了兰妃那儿。五皇子叫她过去看看兰妃，问个安。 （今天女神节忘记更新了QAQ，大家表打我~最后，祝所有的小仙女们都开开心心美貌无比~） 第206章 将死 陆君桐到了兰妃那儿，就听见七公主哭得撕心裂肺的。 奶娘在一旁哄，却是怎么也哄不住。 陆君桐就多嘴问了一句：“七公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然请个太医看看？” 兰妃摇头，轻叹一声：“这是想她娘了。” 陆君桐一愣：“不是已经搬过来这么久了么？” 兰妃示意奶娘将七公主抱出去，而后才道：“林美人得了急症，已经是弥留了。到底是母女连心，七丫头大约是心里有感应吧。” “得了急症？已经弥留？”陆君桐愣愣的重复，只觉得是有些突兀。 不过旋即又想明白，并不再纠结这个事儿。 兰妃也不再多说这个事儿，只摆摆手又问起了五皇子的情况：“护儿怎么样？听说选了新的内侍，人如何？可靠谱？” 陆君桐提起这个事情就有些心虚。不过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兰妃才好，最后她就点点头：“都瞧着还算乖巧。再看一段时间才能知道到底好不好呢。” “也是。”兰妃点点头，末了就又道：“吃饭什么的都还习惯吧？睡觉呢？” 兰妃如此事无巨细的问，陆君桐也就事无巨细的答。 兰妃意犹未尽的时候，宫人就进来瞧瞧在兰妃耳边上说了一句话。 陆君桐就看着兰妃的脸色猛然一变。 陆君桐一愣。 兰妃皱眉片刻，最后就露出一点不耐烦来：“罢了罢了，去一趟也好。看看她到底要说什么。” 兰妃看一眼陆君桐：“走吧，你与我过去。” 不仅兰妃是带上了陆君桐，更是将能带上的人都带上了。 起初陆君桐还觉得纳闷怎的带上了了自己。等到到了地方，这才猛然的反应过来：兰妃这是害怕了罢？ 兰妃来的地方是……林美人现在住的地方。 而林美人现在住的地方，却是安乐堂。 陆君桐猛然回到了安乐堂，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 安乐堂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从前的样子。甚至于比起从前来，似乎更加的荒凉了。 可能是因为冬天马上就到了的缘故。 不过，按说林美人是不该被送到这里来的。可现在林美人却是在这种地方。 从这一点上，似乎就已经是能看出许多问题了。 陆君桐心中想着，就忍不住有些感叹。 林美人若是不作死，老老实实的守着七公主过日子，大概永远也不会沦落道这一日吧？ 可惜。 还没进林美人的屋子，兰妃就皱了眉：“怎的这样荒凉。” 陆君桐低声答一句：“这里本也是偏僻荒凉，又是这样不吉利的地方，宫里自然也不会花大笔银子来修葺。” 兰妃皱眉：“那也太破了。” 不过嘴上如此说着，到底还是一步跨了进去。 陆君桐也跟着进去了。 进去就闻见一股不是很好闻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在渐渐的腐败糜烂，让人忍不住的皱眉和排斥。 兰妃用帕子掩了鼻子。 陆君桐等几个宫人不好做得如此明显，就只能强行忍耐。 兰妃到底还是埋怨一句：“怎么不开窗？” 第207章 交换 林美人的宫人就低声答一句：“美人不让开窗。” 床榻上帐子里就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是兰妃娘娘来了么？” 那就是林美人在说话了。兰妃就这么的问了一声：“是我。” 就看见帐子里有人影动了一下，而后就这么坐起来。 不过还是没撩开帐子。 兰妃也没凑过去：“你叫我来是什么事儿？” 林美人就说了一句：“当然是为了七公主了。” 众人都以为林美人这是要关心一下七公主了。谁知道下一句就听林美人说道：“如今兰妃娘娘养着七公主，就不觉得良心过不去么？” “所以呢？”兰妃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我将七公主给您，您帮我一回罢？”林美人如此说了一句，猛然从帐子里奔出来，就这么冲到了兰妃跟前，然后就这么的……跪下了。 然后就看着林美人一把抓住了兰妃的衣摆：“我也不求别的了，只要……能保住我性命就是。我不想死。” 林美人大概是真的慌了，面上几乎是涕泪横流。 兰妃下意识的就往后一缩。 林美人也就被带得几乎是整个人往地上一扑，整个人都是狼狈得不行。 陆君桐也是被吓得往后一退。 林美人如今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怕。 美貌自然也不说了，如今这样狼狈的林美人肯定是没什么美貌可言的了。 可不仅仅是这样，林美人现在身上是长了许多紫色的瘢痕。 那些瘢痕此时看着特别的狰狞和可怕。 林美人脸上，脖子上，手上，全是那种紫红色的瘢痕。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一个词：中毒。 林美人这样的情况，分明就是……中毒了。 兰妃几乎不敢看林美人：“我如何帮得了你？七公主我也是暂时想着，并没有说以后就要一直给我养了。” 林美人灼灼看着兰妃：“你不就是想着要报复吗？你将七公主要过去，难道不是为了以后利用么？” 兰妃皱眉，脸上就慢慢露出了厌恶之色：“你以为人人都是你那样的心思么？” 兰妃如此说，更是忍不住的又往后退了一步，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衣裳从林美人手里抽出来：“我帮不上你，你找别人吧。” 兰妃说完这话，就直接的转身朝外头走。 这个时候，兰妃也是真后悔，觉得自己就不该到这里来。就不该动那个恻隐之心。 当时想着林美人毕竟是七公主的生母，人都死了，或许是想给七公主留下什么话。 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是到底还是高估了林美人的品行。 这么过来一趟，非但是脏了脚，更是污了耳朵。这些言语，怎么就是一个做母亲得人能的说得出口的呢？ 兰妃这么一走，林美人就厉声说了一句：“你果真不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害死你的宝贝儿子？” 林美人这句话，就像是个枷锁，硬生生的就将兰妃的脚步给禁锢住了。兰妃迈出去的脚步迟疑了片刻之后，到底还是缓缓的收了回来。 第208章 其言也善 兰妃最后还是转过头来，灼灼的看住了林美人：“你说什么？” 林美人得意一笑：“怎么这个时候兰妃娘娘就不走了呢？” 兰妃眉头皱得更紧。 陆君桐也是跟着蹙眉。然后轻声提醒了兰妃一句：“若她真知晓，也不必等到这个时候。” 这句话是真理。 兰妃点点头。 林美人却是冷笑一声：“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少在那儿胡说八道了。” 说完慢慢的坐在地上，挺直了腰板，朝着兰妃一笑：“你爱听不听，反正我也都这样了。你若要听，叫其他人都出去，我只与你单独说。“ 林美人分明就是胸有成足的样子。 根本就是笃定了兰妃肯定不会不听，肯定会被她拿捏。 陆君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兰妃。 兰妃却是慢慢摇头：“其他人可以都出去，我身边亲近的人，却是要留下。你愿意说，便是说。不愿意说，也就罢了。” 兰妃如此，倒是也叫人有些意外。 毕竟……陆君桐一直觉得兰妃性子有些软绵。不然也不至于叫五皇子担心成了那样。 可现在兰妃这样的表现，却叫陆君桐猛然觉得，其实兰妃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兰妃心里也是有自己的成算。 也是，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兰妃不可能真是个草包。纵然性格柔软些，却也绝对不是傻子。该有的手段，该有的态度，也是都知道的。 陆君桐心里微微放心了几分。也就没出声。 兰妃如此不在意的样子，林美人也是无可奈何。 最终，林美人泄了气的垂下头，佝偻了背，无所谓的退了一步：“算了，我一个要死的人懒得和你计较这些。行。最多两个人。” 林美人如此退让，更是叫人放心了几分。 陆君桐便是要和人一起退出去。 然而叫她意外的是，兰妃竟然出声将她留下了：“君桐你留下。” 另外一个留下的，是在兰妃跟前服侍了好些年的贴身宫女。 刹那，陆君桐只觉得是有些说不出的受宠若惊。这种感觉……太过惊奇了。 她就没有资格留下来才对。 陆君桐迟疑了一下，几乎不敢确定。 兰妃颔首：“你留下。”语气很肯定。 陆君桐这才住了脚步，然后就这么留下了。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糊涂，怎么就将她留下了？ 等到人都退了出去，兰妃就问林美人：“现在可以说了吧？” 兰妃如此一问，林美人就笑了。 说实话，现在林美人这幅样子，这么一笑起来……还真有些渗人。 陆君桐饶是觉得自己胆子都是挺大了，也是不敢多看一眼。只觉得是触目惊心，背脊发凉。 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竟然是如此要林美人的性命。 比起鸩毒和白绫，也不知残忍恶毒了多少倍。关键是这样的死法还格外的慢。 陆君桐不知道林美人自己是个什么感受，但是应该绝不会好受。 林美人笑了一声，这笑声多少有些阴沉森冷，听着更是叫人背脊发凉，说不出的心里发慌。 第209章 谁做的 然后就听见林美人缓缓说了一句：“我若说不是我做的，兰妃娘娘信不信。” 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 兰妃直接就摇摇头，然后说了四个字：“证据确凿。” 林美人嘲讽一笑：“是啊，现在没人不信是我做的这件事情。可是……我只问一句话，我做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处呢？” 兰妃摇头。不做评价。 甚至于兰妃这么提醒了林美人一句：“现在你与我说这些也没益处，你的命……已经是保不住了。你现在什么情况，你难道自己不清楚不明白？” 兰妃这话可真够直白。 陆君桐侧头看兰妃，心头还忍不住纳闷：兰妃什么时候说话竟然如此犀利了？竟然是半点委婉都没有。 然而这话却是说得林美人呆愣了半晌。 最后就听见林美人苦笑了一声：“是了……我这样的情况，活不下来了吧。人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 那声音凄苦，都是让人不忍心继续听下去。 兰妃心平气和的，甚至语气有些冷淡的提醒了一句：“一夜夫妻百日恩是没错。可是圣上的妻，只有皇后娘娘。” 她也好，林美人也好，充其量就是个妾。她这样身份或许算是妾侍，可是林美人，最多也就是个通房丫头。 对于通房丫头，哪里还有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的说法？ 这个意思太过直白太过冷酷，以至于陆君桐听着忍不住频频看兰妃。 总觉得怪诞。 这话更像是林美人该说的，而不是兰妃这样的该说的。 兰妃毕竟是受宠的，而且是一直地位在那儿摆着的。怎么会有这样的认知和想法呢？难道不应该是觉得相信她和圣上之间，也是有夫妻之情的么？ 林美人都是觉得有些怪诞，最后竟然是忍不住的笑了：“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话，真叫人意外啊。你说这话要是圣上听见了，又该怎么想？” “认清楚自己身份，没什么不好的。”兰妃却是很理所当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认清楚自己身份，才不会有非分之想，才不会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林美人认真的想了一想，最后还真点了点头：“兰妃您说得是，怪道您是兰妃，我却只是美人。还落到了今日这个田地。” “嗯。”兰妃还真敢应。 林美人低声笑了一声：“可这事儿还真不是我做的。” 兰妃沉默不做声。 “就算我真动过这样的心思，也只是想让七公主病一下，让圣上对她多重视一些。从没想过闹得多严重，更没想过要将错就错给五皇子。”林美人几乎是自言自语的继续说下去：“我又不傻。” “七公主即便是个姑娘，也是皇家血脉，不是你能动的。”兰妃叹了一口气，语气第一次柔和下来。 “可是她不受宠。”林美人蓦然语气凌厉起来：“作为公主，不受宠将来就只能被拿去和亲！兰妃你不记得大公主是怎么出嫁的，我还记着呢！我怎么能忍心——” 第210章 结束 林美人语气慢慢下去，最后就变成了颓然：“她就不该投生在我肚子里。” 若是许皇后生的，自然也就不是这样的情况了。 这话叫人听着只觉得心里头说不出来的难受。 陆君桐不知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是听林美人那样的话，就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儿。更不会叫人觉得愉快。 “命中注定罢。”兰妃的语气里有一种怜悯。 林美人轻叹一声：“事已至此，兰妃娘娘靠过来，我告诉娘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罢。” 兰妃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靠了过去。 林美人说了一句什么，陆君桐是没听见的。 但是说完了这句话，兰妃刚露出一点惊诧来，就见林美人忽然神色就有一点微妙的变化。 陆君桐心里蓦然“咯噔”了一声。 然后下意识的就这么伸手拉了一把兰妃。 兰妃被拽的整个人往后一仰，也恰好避开了林美人的大部分动作。 不过即便是如此，兰妃的脖子也是被林美人挠了一把。 兰妃疼得当场就惊叫了一声。 林美人还嫌不够，还想再动手。不过好在被人死死的按住了。 外头守着的人，听见兰妃的惊叫，也是都一股脑的冲了进来。 这么一股脑的冲进来，自然也就是看见了这一幕。 于是就彻底的乱成了一团。 有惊慌去叫太医的，也有赶忙去查看兰妃脖子上伤口的。 陆君桐反而是被挤到了一边去。 如此一来，陆君桐也就只能看着林美人被按着在地上的狼狈样子。然后觉得心里头犯糊涂：林美人何必呢这又是？ 如此一来，林美人只怕也是落不到什么好处吧？ 可反而现在的林美人，却是再平静不过。 只是林美人眼底，有一些陆君桐根本看不明白的东西。 那些东西流转着，复杂的纠结着，分不清楚，也难以理解。 兰妃大约也是气急了，最初忙乱过后，也是看住了林美人，近乎气急败坏的斥：“你是疯了不成？” “我是疯了，你想取而代之？你想做七公主的娘？你问过我了吗？”林美人“吃吃”的笑，好像是真的疯了，带着一股疯狂得快意：“我要抓破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得宠！看你还能不能取而代之，让七公主忘了我只拿你当娘！” 林美人这话着实是……叫人觉得毫无逻辑。 兰妃气急败坏之下，就这么说了一句：“那你就等着看吧，看看到时候，我能不能做七公主的母妃！看她觉得我像个母妃，还是你像个母妃！” 说完这话，兰妃也不愿多留，转身就走。 陆君桐落在最后，出去的时候，就听见林美人说了一句：“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圆圆，以后你好好的罢。” 林美人这话，让陆君桐忍不住的回了一下头。 然后就看见林美人用剪刀戳进了自己脖子的那一幕。 剪刀刺进去，再拔出来的时候，像是带出了一串鲜红的珊瑚珠。 那样艳丽的色泽，以及飞洒的姿态，竟带着一股壮烈之感。 陆君桐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 第211章 命陨 陆君桐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林美人已经捂着脖子无力倒下去。 神色痛苦又狰狞。 鲜血汩汩的从林美人指缝中淌下来，将她的衣衫尽数染红。 林美人的侍女一直惊叫。 陆君桐忽然回过神来，就喊了一嗓子：“林美人寻短见了！” 她以为自己喊的很大声，其实也不过是艰涩的发出了一点声音。 不少人冲进来，事情彻底的乱了套。 陆君桐有点儿发蒙。 她虽然经历了围场刺杀这种事情，可是当时兵荒马乱的她只想着如何保命，所以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反而是没有心思去留心。更不会因为那些就有什么感受。 要说感受，也就是一个心慌害怕。怕死。 和现在看见林美人自裁的感受，是全然不同的。 陆君桐最后也不知事情是怎么收场的。她只茫然的跟着兰妃回了兰妃那儿，然后就坐在那儿发呆。看着太医进去给兰妃看伤口，听着众人进进出出忙碌的声音。 最后还是花嬷嬷扯了她一把：“怎么了，吓到了？” 陆君桐回过神来，看着花嬷嬷关切的样子，点点头：“有一点。” 林美人最后抽搐挣扎得样子，她看得很清楚。 应该很难受吧。 可反而林美人脸上的神色，更像是解脱。 林美人如此，她不能理解。林美人如此，她更是觉得震撼。 “她本来就是活不长了，如此也算是有自知之明。”花嬷嬷神色平静的阐述事实：“她做了这样的事儿，接下来只会更不好受，她如此，也少受罪。再说了，她本来就是个疯子——” “圆圆是谁？”陆君桐低声问了一句。 花嬷嬷一愣，随后才低声道：“是七公主的乳名。只有林美人自己偷偷取的，别人也没当一回事儿。” 陆君桐恍然：“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七公主的乳名。 “也不知七公主是做了什么孽。”花嬷嬷轻叹了一声：“竟是遇上了林美人这样的母亲。处处拿着她争宠也就罢了，如今倒是好，还做出这样的事儿。也不知咱们娘娘会不会留下疤痕。” 这个的确是不知道了。 不过……恐怕抓得厉害，留疤也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陆君桐沉默不言。 “你先回去罢。”花嬷嬷想了一想，就让陆君桐先走了：“娘娘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你。若是问起来，我帮你回一句。” 陆君桐点点头，刚要走就听见花嬷嬷有嘱咐一句：“这个事儿就不必告诉殿下知道了。不然叫殿下担心。” “总会知道的。”陆君桐轻叹一声：“殿下明儿是要过来请安的。” “那也明儿再说。”花嬷嬷也叹：“现在七公主，也不知该怎么办。” 这么一句话，将陆君桐说得心里头沉甸甸的难受。 最后回去的路上，她就忍不住的翻来覆去想这个事情。 然而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五皇子却不在枕岚院，陆君桐问了一声，才知道是去了四皇子那边用饭了。 陆君桐也就没过去，悄悄的将今日这个事儿和青素说了。 青素也是惊了一跳。 第212章 波澜 至于林美人没的事儿，就好比是石沉大海一般，连个浪花也是没有翻出来，就这么的销声匿迹了。 陆君桐知道林美人肯定是没了，可是即便是第二日陪着五皇子过去给兰妃请安，也是没有看出任何的异常来。 兰妃正在梳妆，所以五皇子就先去看了一眼七公主。 七公主毕竟是没了生母，所以襁褓颜色也换成素色的。头上的绒花也是换成了白色的。算是给林美人戴孝。 七公主有些恹恹的，精神不大好。 五皇子就问了一句，知道昨儿哭了一天，还有些心疼：“怎么就哭了一天，奶娘怎么哄。” 奶娘也不敢辩解，只诺诺说下一次好好哄。 五皇子伸手捏了一下七公主头上的绒花，就问了一句：“怎么戴这个了？” 奶娘低声答了：“林美人没了。” 五皇子也没什么变化，“哦”了一声就算是回答。然后听见兰妃那头好了，就一溜烟跑走了。 陆君桐看了一眼七公主，轻叹一声也跟着过去了。 兰妃的精神也有些不大好。 看着像是昨儿夜里没睡安稳。也是，经历了那样的事儿，只恐怕的确是睡不安稳的。别说兰妃，就是她也是跟着做了半晚上的噩梦。 一闭上眼睛，总想起来林美人临时时候的样子。 兰妃脖子上也没包起来，不过却是围了个围脖儿，将那伤都掩住了。 大约是不想让五皇子瞧见。 兰妃问了五皇子功课几句，五皇子就问了一句：“林美人没了，要不咱们就将七妹妹留下来吧？” 兰妃一愣：“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 “七妹妹留在这里也挺好的。”五皇子说了一句这话，语气有些含混：“瞧着真可怜。” 兰妃斟酌了一下：“过段时间再说。现在想这个，操之过急。” 这个事儿也就这么彻底过去了。 兰妃搂着五皇子一起用膳，陆君桐就去外头了，见了花嬷嬷，就问了一句：“娘娘的伤如何？” 花嬷嬷摇头：“伤倒是没问题，就是会留疤。昨儿圣上过来，倒是发了一顿脾气。” 陆君桐想了一想：“那圣上应是特别怜惜娘娘罢？如此倒是也挺好。” 花嬷嬷叹了一口气，而后就这么的看了一眼陆君桐：“是啊，谁曾想竟是因祸得福？圣上的意思，竟是要……在让咱们娘娘位份进一步。” 陆君桐听完了这个话，登时就是愣住了：“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之后，那就成了……贵妃？ 若真如此，那兰妃一下子就成了宫里第三人，未免是……有些说不上来的神奇？ 毕竟兰妃什么也没做。这么机缘巧合的……就能当上贵妃，怎么能叫人不惊奇。 “瞧着嬷嬷似乎觉得不大好？”陆君桐问了一句，看着花嬷嬷愁眉不展的样子，只觉得也是奇怪。 花嬷嬷摇头：“未必就好。娘娘这样的性子，容易被人算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花嬷嬷这话用得还真是恰当。 陆君桐想了一阵子，最后就这么回了一句：“福祸相依，只是许多事情，只怕也未必是娘娘能决定的。” 第213章 偶遇 不过，兰妃若真做了贵妃，林美人也是功不可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林美人成全了兰妃？ 陆君桐忽然想起了林美人临死前说的那一句话。 心里一动，登时就是冒出了一个念头来。 这个念头几乎算是荒诞。 可偏偏又根深蒂固。 从兰妃那儿回来的时候，五皇子又带着陆君桐去找了一趟李衍。 李衍如今虽在静养，可是折子也是要看的。所以他们过去的时候，李衍正在看折子。 李衍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儿来：“这是怎么了，两个人都是心事重重的。” 五皇子就看了一眼陆君桐，有些狐疑。 陆君桐也是纳闷：她还以为自己掩藏得挺好的。结果谁曾想，李衍竟是一下子就看穿了。 五皇子坐在了李衍旁边，然后就开了口：“母妃说，不想养着小七了。” 李衍也不奇怪：“嗯，毕竟也是麻烦。尤其是现在林美人又没了。” 五皇子泄气：“大哥又猜到了。” “林美人现在没了，谁养着小七，自然也就能多添几分地位。如此显而易见得好事儿，没人不乐意。”李衍轻笑一声：“兰妃娘娘性子恬淡，害怕麻烦也是情理之中。” 顿了顿，李衍又看了一眼五皇子：“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现在也未必有人敢接手。再样一段时间，兰妃娘娘也未必舍得放手。” 陆君桐只听着李衍这样的话，登时就是忍不住偷笑一下。 这心思，真是无赖。明摆着是在算计兰妃的感情么。 五皇子若有所思想了一阵子：“林美人没了。” “嗯。”李衍应一声。 “怎么没的？”五皇子看住李衍：“林美人身体很好。” “自裁了。”李衍如此说一句，伸手摸了摸五皇子：“行了，这些事儿你也不用过问。和你也没多大关系。” “好了，回去罢。”李衍这么说了一句。 五皇子就恹恹得跳下来准备走。 李衍就是这个时候说了一句：“这些事儿也不是你造成的，生也好死也好，各自的因果，不必介怀。更别想多了。多想伤神，更是无益。” 李衍这话说的时候是看着陆君桐的。 陆君桐很清楚，李衍这话分明就是对她说的。 陆君桐微微一顿，然后朝着李衍一笑，敛衽行礼之后，就跟着五皇子走了。 五皇子回去的路上，忽然问了陆君桐一句：“你昨儿去母后那儿，怎么去了那么久。” 陆君桐被这么一问，就看五皇子：“殿下想问什么呢？” 五皇子盯住陆君桐：“有些事情，你不能瞒着我。不对，不管是什么事儿，都不能瞒着我。” 陆君桐被五皇子这么一看，陡然还有点儿心虚。 想了一想之后就缓缓道：“昨儿娘娘去见了林美人。林美人自裁的样子，我瞧见了。” 五皇子想了一想：“那林美人说了什么话？她叫母妃去干什么。” 陆君桐犹豫了一下：“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林美人当时的状态很不好。” 第214章 冬至 五皇子怎么想的，最后也没说。 陆君桐也没再问。 但是这件事情之后，却是分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就是对于陆君桐来说，也是如此。 可就像是李衍对她说的话一样。这样的事情，和她也没什么干系不是吗？ 林美人这么一去，痘疹的事情就这么的过去了。 就连圣上也没有再追究下去的意思。一转眼到了冬至，这日宫中是有宫宴的。 五皇子自然也要过去。 五皇子和四皇子一同过去的。五皇子还特意过去接了四皇子。 青素悄悄的和陆君桐的说：“咱们殿下倒更像是哥哥。” 陆君桐抿唇偷笑：“这也是好事儿，说明咱们殿下挺会照顾人。” 路上他们一行却又是遇到了二皇子李扩。 二皇子看了陆君桐一眼，然后就对五皇子和四皇子一笑：“走吧，咱们一同过去。” 五皇子应一声，拉着四皇子往前走，还不忘笑着问了二皇子一句：“二哥，你的亲事定下来没有？” 四皇子偷偷拽了一下五皇子，示意他别惹怒了二皇子。 五皇子却不理会。 二皇子又意味深长看了陆君桐一眼：“定了。怎么，小五你迫不及待的想要给我送贺礼了？” 陆君桐被看得有些心虚，却也不敢露出什么异样之色来。就只能任由二皇子看着。 二皇子的目光有点儿像是刀子，看得陆君桐整个人都是有些不自在。 五皇子又问了一句：“是方姐姐吧？我看她好像很喜欢二哥的样子。” 二皇子神色不变：“你这嘴倒是甜得很。” 这样说，就算是默认了这个事儿了。 五皇子笑嘻嘻：“恭喜二哥，二哥可别忘了多给我吃喜糖。” 四皇子也诺诺说一句：“恭喜二哥。” “小四搬过来这么久，可习惯了？”二皇子也不回应，不动声色转开了话题。 显然是不怎么喜欢提起这个事儿。 四皇子一句一句的回答。 陆君桐这么煎熬了一路，等到到了地方的时候，登时松了一口气。 陆君桐一进去，就看见了许皇后冲着四皇子招手的样子。 四皇子看见许皇后，一瞬间神情是又惊又喜。连五皇子也顾不上了，赶忙就去了许皇后身边。 陆君桐看见五皇子撇了撇嘴，一时之间神色还有些委屈。 不过这样的委屈也没维持太久时间，五皇子就看见了兰妃。 可是兰妃带着七公主，五皇子过去就有些挤。不过五皇子还是过去了。坐在了七公主旁边，笑着问七公主：“七妹妹喜欢吃饺子吗？” 冬至节是要吃饺子的。所以五皇子才会有此一问。 七公主也乖巧：“喜欢。” 刚说了两句，李衍和三皇子就跟着文皇帝过来了。 文皇帝脸色不大好看。 因此文皇帝一进来，屋里的气氛就是瞬间压抑了。 文皇帝看了一眼许皇后：“可都准备好了？” 许皇后应了一声：“已经准备好了。圣上看，是不是现在就开宴。” 文皇帝看了一眼许皇后，而后就道：“开宴罢。” 待到坐下，就又问了贵妃一句：“老二的婚事筹备得怎么样了？” 第215章 定下 贵妃被如此问了一句，就回道：“已经是差不多了。只等圣上到时候下旨赐婚了。” 贵妃如此一说，便是证明二皇子的婚事就是这么定下来了。 许皇后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口的：“圣上怎的忘记老三了？老三年岁也到了，我看干脆这次就一起赐婚定下来罢。” 文皇帝对三皇子本来就是不怎么上心，对三皇子的事儿就更没操心过。许皇后身为嫡母，替庶子安排婚事也是分内之事。 所以对于许皇后这个提议，文皇帝只是过问了一句：“人选你调好了？” “陈家姑娘不错。性格温柔大方，和老三配得上。”许皇后神色如常的说了这么一句。 文皇帝大约是记不住陈婉婉的。 所以文皇帝想了一想，就说了一句：“哪一个陈家？” 许皇后就说了。 文皇帝也很满意，一锤定音：“陈家不错，就定下来罢。” 陆君桐听着这个话，就替陈婉婉登时松一口气。 如此来一来，倒是不必再替陈婉婉担心什么了。而且陈婉婉自己也是满意三皇子的。 如此一来，也算是求仁得仁罢？ 不过，陆君桐也没忘记还有个梅家三小姐。 如今方蕊华和陈婉婉都是定了下来。自然也就只剩下了梅家三小姐梅静芳。 也不知梅静芳最后回跟了谁。 这样想着，陆君桐却是下意识的往二皇子李扩那边看了一眼。 二皇子只镇定的端坐这，仿佛这些事儿都和他更没干系。 李衍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口的：“梅家小姐不错，落霞进宫了好几回，想着替自己的小姑求个好姻缘。父皇您看——” “梅家？”文皇帝皱眉：“这次雪灾——” “梅家却是出了大笔的银子修缮百姓房屋。”李衍接了这么一句话。 文皇帝就皱眉更甚几分。 许皇后微微一笑，开口接了一句话：“那不如再给老二定个侧妃？梅家如此，也该褒奖。” 贵妃一皱眉，如此接一句：“也不一定是要给扩儿，臣妾看着，或许太子殿下更适合几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成婚多年，也没个子嗣——” 太子妃举起茶杯来喝了一口，也没说话，只轻轻咳嗽一声。 这么一声再是轻不过的咳嗽就这么的打断了贵妃的话。 贵妃也是再接不下去。 李衍也不开口。 文皇帝摆摆手：“老二罢。太子那头，他自也有安排。” 这么一句话，就是将人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闻言站起身来，朝着文皇帝摆摆手，然后如此说一句：“父皇，儿臣以为或许还是给梅姑娘配个好婚事罢，不是还有许多合适的人？做正妻总好过做侧妃罢。” “二弟就不必谦逊了，梅家姑娘对你早就已经是芳心暗许，你这般推脱，只恐梅姑娘知道后，心里难过。”李衍笑着如此开口，神色也不似在开玩笑。 他一说这话，二皇子脸色登时就变了——如此分明是在说他和梅静芳私相授受不是么？既是如此，那文皇帝必是不会有半点的反对！ 果不其然。 第216章 试探 文皇帝果不其然的就瞪了二皇子一眼：“此事儿就这么定下吧。” 如此一来，谁也不好再说什么。 二皇子也是只能悻悻的坐下。 这一场宫宴，就这么的气氛诡秘起来。 文皇帝也没什么心思，所以众人就更不敢再说什么。几乎是文皇帝搁下筷子走了，宫宴也就散了。 兰妃嘱咐了五皇子几句，就让陆君桐二人赶紧带着五皇子回去歇下。 兰妃带着七公主也是匆匆的回去了。说是怕七公主受了寒，毕竟七公主本身身子也不算好。 五皇子有些吃味的瘪嘴，不过很快还是又伸手拽住了青素的手：“走吧。咱们回去罢。” 刚走了两步，就看见李衍和二皇子对面站着，站在拐弯处说话。 五皇子拉着青素站住，大约是起了好奇心，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就这么的……光明正大的偷听。 陆君桐也是好奇——或者说不是好奇，而是紧张。 紧张他们二人这是站在这里做什么，紧张李衍会不会吃亏。 毕竟二皇子那样子，看着真不像是什么善茬。俨然就是来找麻烦的。 而偏偏李衍是有伤在身的。 所以，她难免也是觉得有些……担心。也是紧张。 “二弟这是要做什么？”这是李衍的声音。 二皇子紧接着就慢慢的回了一句，慢吞吞的，却是带着一点锋锐：“我想问问大哥你，我这个做弟弟的，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你？所以你竟是要这么对我？” 原是为了这个。 陆君桐也清楚今儿李衍做了什么——那样做，算是直接的得罪了二皇子，二皇子生气也仿佛是在情理之中。 而李衍面对二皇子如此的质问，也是半点不慌忙，反而问了一句：“二弟怎的这样说？我不过是说了实话罢。” 李衍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并没有将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也不觉得恼。 二皇子也跟着轻笑一声，不过这一声笑就未必是像那么一回事儿了：“大哥为何非要将梅三小姐给我呢？” “落霞进宫几次，而且在围场上，你也是与梅三小姐私会过。我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我还以为二弟你应是十分欢喜的。毕竟如此齐人之福——”李衍的声音蕴含笑意，可是听着更叫人觉得心里恼得慌。 陆君桐忍不住偷笑一下。 只觉得李衍在故意激怒二皇子。 二皇子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面前笑得不在意的李衍：“大哥如此，看来是真对弟弟好。不过，难道大哥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谁么？大哥怎的不成全我呢？” 二皇子说到了这里，微微的顿了一顿。 陆君桐在一旁听着，蓦然觉得心里就是一紧，手心里也是一瞬间就冒出了汗来。 二皇子想说的话，她似乎已经猜到了。 而此时二皇子已经接了下去：“还是说，大哥也同样是看中了？所以才不肯成全我这个做弟弟的？若真是如此，那大哥未免是有些不厚道了。毕竟，做哥哥的抢弟弟的东西，怎么也是不合适罢？” 第217章 袖手旁观 二皇子这样一说，陆君桐登时心里就又是一紧，登时就把手直接的攥紧了。 这话……若真说的是她……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知道青素和五皇子是不是也都听出来了，但是她觉得，说的分明就是她。 而李衍也是这个时候开的口：“且不说我是不是真看中了，只说……你看中的，未必就应该给你。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讲究一个你情我愿的么？” 李衍说得如此坦然。 陆君桐一下子就确定，李衍和二皇子说的，分明就是她。 青素似乎也是猜到了几分，最后就这么的回头忽然看了一眼陆君桐。 也就看到了陆君桐脸色苍白的样子。 青素也就明白了。 青素微微皱眉，随后眉头又慢慢的松开。只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就这么的又回转过头去。 二皇子李扩听了李衍这一番话，就这么的陡然一笑：“大哥怎的不敢回答我这个话呢？什么你情我愿，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就有你情我愿这种？也就是我不想让她心里不痛快，故而不愿意勉强了她而已。大哥今儿就将话撂下，到底是不是要跟我这个做弟弟的争抢罢。” 二皇子这话太直白，也太咄咄逼人。 也不知道李衍回如何回应。 陆君桐却是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听不下去了。 这样的话……她听在耳里，只觉得怒火中烧，只觉得自己被冒犯！一瞬间恨不得就这么冲出去，质问二皇子一句：你怎么敢如此胡说八道？ 毋宁死，她也不愿从了二皇子！ 不为旁的，只为……今日二皇子这番唐突之言！ 陆君桐心里头不痛快，李衍的神色也是有所变化。不再似方才那样的和蔼可亲，反而是……收敛了神色，陡然肃穆起来：“二弟这话过了。” 李衍语气里满是不赞同。 二皇子却是没什么后悔之色：“大哥怎的还是不回我这个做弟弟的话呢？” 李衍和二皇子对视片刻，然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也好，我也罢，她若是看上你，我自当成全。可若是她没看上你——我自也不会袖手旁观。” 李衍这话说得是格外的掷地有声。 谁也不会觉得李衍是在开玩笑。 “若大哥真喜欢，我这个做弟弟的，成全大哥又如何？”二皇子想了一想，忽然又话锋这么一转，说了这么一句话。 李衍神色变化半点也是没有：“无需什么成全不成全。我还是那句话。她若看上你，我亲自与你们操办，若是她不愿意，我也是那句话，绝不会袖手旁观。” 李衍如此强势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是叫众人都是惊住了。 谁也没想到，李衍会这样的和二皇子直接的对上。这直接就等于是在宣战了。 二皇子凝视了李衍片刻，“原来大哥是真对她有别的心思。我之前还只当是我想错了，却没想到……” 二皇子忽然仰头一笑：“是了，到底不愧是兄弟，竟是如此的一致。” 第218章 醉了 李衍神色仍是平静：“二弟醉了。” 二皇子当然没醉。所以也明白再闹下去没办法收场，自然也就顺着台阶下来。 二皇子凝视李衍：“大概是真的醉了吧。” “那二弟就赶紧回去吧。今儿的话，我大概明日也就都忘了。”李衍笑笑，甚至语气温和的吩咐了宫人一句：“送二殿下回去，路上小心些。” 二皇子先行离去。 李衍独自伫立原地。 若换成平时，只怕五皇子早就出去叽叽呱呱的将二皇子斥一通。 可今儿五皇子却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打算。反而还小心翼翼的往后缩了缩，唯恐被发现自己偷听的事儿。 陆君桐自然也不想李衍发现。 所以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藏着，半点不敢乱动。 而李衍站在那儿，也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反正也不似平日里那样和蔼可亲，叫人觉得没压力。 这个时候的李衍，只让人觉得可怕。 是的，可怕。 让人不敢靠近得可怕。 李衍站了许久，好似忘记自己还在寒风之中，也好似忘记自己还要回去。 直到长安提醒了一句：“殿下，该回去喝药了。” 李衍这才回过神来，缓缓离去。 直到李衍走出去老远，五皇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走?，咱们赶紧回去。” 五皇子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儿心虚。 青素也是松了一口气。 陆君桐亦然。 这件事情谁后来也没提起，就连五皇子似乎也是知道不能说不能问。 如此一来，陆君桐更加觉得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李衍那些话，她只要一想起来，就只觉得不安。 比起二皇子的势在必得，她更觉得李衍的那些话让她不安。 李衍说，必不会袖手旁观。 那样维护她的态度……叫人简直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心里纷乱。 她何德何能？ 回去之后，四皇子就着人送了饺子过来。说是皇后娘娘送过来的。 应该是许皇后害怕四皇子没吃什么，所以特意叫人送来，顺带也给了五皇子。 五皇子还有些意外：“皇后娘娘怎的忽然对我这么好了？” 以前许皇后除了惦记四皇子，也就只对李衍能上上心。 许皇后如此，的确是叫五皇子意外。 陆君桐笑一笑：“投桃报李罢了。您对四皇子好，皇后娘娘也是看在眼里，所以对您也就好。” 五皇子点点头：“那给一个桃，却只还了一个李，不是亏了么。” 这话听着，好像也是没什么毛病，陆君桐却被问住了。 陆君桐噎了半晌，才摇头：“人家未必也只给一个，许是给一筐呢？” 这下五皇子就噎了。好半晌才悻悻道：“你怎的和夫子的反应不一样。” 这话一出，陆君桐就知道五皇子这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了。当下不由得就笑了个前仰后合：“殿下也忒坏了。这样问夫子必是十分的气恼，小心打手心。” “谁敢打我。”五皇子哼哼一声，吃了两个饺子，又觉得不喜欢，就让陆君桐和青素分了。 吃过了饺子刚睡下不久，后半夜就闹了起来——四皇子病了。 第219章 疏离 四皇子病了本也是不至于闹到枕岚院来的。 不过因为四皇子是吃了那饺子，才闹肚子了，所以四皇子那边的人就过来问了问五皇子这边的情况，若是五皇子也闹肚子了，就一并让太医也过来看看。 五皇子自然是没问题。 不过被闹醒了，知道是什么事儿后，就打发陆君桐：“你过去看看。” 陆君桐就忙过去四皇子那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过去才知道，四皇子上吐下泻得厉害。 四皇子这样，连李衍都是惊动了。李衍也是刚过来的，这个时候看着四皇子那难受的劲儿，眉头都是紧紧皱着的。 “这是怎么了？”李衍问了一句，倒是连陆君桐站在旁边都没注意到。 四皇子身边宫人将事情说了：“吃了皇后娘娘送来的饺子就成了这样了。” 李衍皱眉：“太医来了吗？” “应该在路上了。”这个时辰叫太医也是麻烦，得先拿了牌子开了宫门，再叫太医。一来一去，花费时间不少。 李衍蹙眉。而后就看到了陆君桐也在，就又问一句：“怎么，小五那儿也有问题？” 陆君桐摇摇头：“我们殿下没事儿，但是担心四皇子殿下，所以叫我过来看看。” 李衍这才放了心。 陆君桐心想着等太医来了之后，再回去不迟。 太医过来的时候，四皇子已经折腾得差不多了。不过脸色却是煞白，整个人都是恹恹。 太医诊脉后，只说是吃坏了肚子，倒是不算什么太大的妨碍。 陆君桐放了心，也就告辞说要回去。 李衍道：“既是顺路，我们就一起走罢。” 的确是顺路，不过只能走一小段。 陆君桐想着那会儿听到的话，虽然心里抗拒不自在，但是这个事儿也不好拒绝，所以也只能应下。 不过陆君桐始终都没敢开口说话。 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陆君桐还没开口道别，就听见李衍开口：“先送你回去。” 大半夜的陆君桐独自回去，他不放心。 说完这话，也不等陆君桐说话，就径直转了弯。 陆君桐拒绝的话就这么的堵在了喉咙里。 李衍走了一段，忽然说了一句：“今儿怎的不说话？” 陆君桐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怎么回。最后就说了一句：“有些困了。” 李衍侧头看陆君桐：“怎的心事重重的？” 陆君桐想了一想，就找了借口：“是因为林美人的事儿，总觉得……是有些残酷。” 这话也算说的是心里话。 李衍听见“残酷”两个字，登时就忍不住的笑了：“残酷么？” 陆君桐点了点头：“残酷。” 李衍想了一想，就又道：“的确是残酷。可又有什么不残酷么？” 陆君桐还真回不上来这个话：“可这个事儿真就是林美人做的么？林美人真的该死么？” 李衍轻笑一声：“你觉得呢？” 陆君桐被问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样的事儿，我说不出来。可总觉得林美人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的确是这样的。 李衍听见这四个字登时就挑了挑眉。 第220章 理由 李衍最后说了一句大实话：“不管是不是罪不至死，反正最后林美人都是要死。君桐，许多地方，是不用讲道理的。” “那对错呢？”陆君桐却是陷入了执拗之中，几乎是执念的问这个这个话。 李衍摇头：“世上许多事情，分不出对错。谁都觉得自己没错。” 他侧头看一眼陆君桐，语气深沉几分：“谁也判定不了对错。你也好，我也罢。都没有那个资格和能耐。你记住了。” 这样无所谓的是非心，完全就是不必要的。在宫里，尤其如此。 李衍如此，也分明就是在警告陆君桐。 陆君桐侧头看李衍，忽然觉得李衍越来越和最开始认识的不一样了。 如果说一开始看到的是李衍的皮，那么是否现在看到的就是皮面底下的东西，比如更为真实的血肉。 可是为什么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的呢？ 陆君桐想了一想，最后就干脆的试探了一句：“殿下为什么与我讲这些呢？” 李衍定定看了陆君桐片刻，倏忽一笑：“你觉得呢？” 陆君桐摇头，老老实实的说：“我不知道。” 但是她想知道，却也害怕知道。 她害怕李衍说出那时候对着二皇子说的那话。 陆君桐如此态度，李衍然而是又蓦然柔和下来。然后就笑了一笑：“这宫中巍峨，壮阔又华美。不知多少人想进来享这荣华富贵。你说是也不是？” “是。”只是答是答了，却也仍是茫然不知李衍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可在我看来，这些宫阙楼阁，更多的像是……一个个蹲在此处的怪兽，张口噬人。尸骨无存。”李衍眺望远处，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然后再转头过来看陆君桐：“我怕你也成为那些尸骨无存之人。” 李衍表情很认真。 陆君桐心里顿时一震。 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不只是震颤，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撞碎了。 可具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却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为何要如此担忧呢？”陆君桐打破沙锅问到底。 陆君桐如此，李衍就露出一丝丝的无奈来：“有诸多理由。都是合情合理。” 李衍这样说，分明就是不愿意解释清楚。 陆君桐忽然也就没了继续追问的勇气，最终也只说了一句：“多谢殿下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的。” “宫中有个藏书阁。”李衍忽然如此说了一句：“你空闲的时候，可去借书看。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也可增加自身见识。有益无害。” 时间一占用，自然陆君桐可以接触宫中那些龌蹉事情的机会也就少了。 李衍这个提议，让陆君桐几乎就生不出任何的拒绝心思。 事实上她一下就心动了，可还是忍不住有些迟疑：“可是我——这样的身份——” “我明日叫长安送个腰牌过来。”李衍作为太子，这样的事情也是轻易就能办到的。 看一眼枕岚院大门，李衍就住了脚：“回去罢。” 第221章 前缘 第二日果然长安送了个腰牌过来。 长安给她的时候也没叫其他人看见，笑道：“陆女官你过去的时候，也不必多说什么，给看一眼牌子就好。打赏也是不必。” 陆君桐应了一声，接过腰牌的时候，心里的欢喜根本就是不知该如何言喻。 她肯定是喜欢看书的。 而宫中藏书楼，她也是早就听闻过的。如今能亲眼过去一见，哪里能不觉得激动？ 她将腰牌小心翼翼收起来，捉摸着明日或许就可以去藏书楼看一看。 五皇子又过去看了一回四皇子。 四皇子如今的情况看着还是不大好的。 五皇子就忍不住的咂舌：“这是怎么了？吃饺子吃的？” “不一定是饺子，或许是昨儿宴会上吃了什么冷的东西。”四皇子身边的兰月如此回了一句，担忧的看了一眼四皇子：“这都折腾了一夜了。” 四皇子还惦记着正事儿：“这几日不能一同去上学了。” 五皇子看怪物一样看一眼四皇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上学呢？要是我，还不知多高兴不必去上学。” 四皇子摇头：“夫子还是很好的。那些学问也有意思。” 五皇子苦着脸：“你学得好当然这么说——” 小哥两正说着话，三皇子竟是过来了。 三皇子是来探病的。 定下亲事后，三皇子似乎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 陆君桐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好似是有些……腰板挺直了，人也更神清气爽，不再似之前那样畏畏缩缩？ 陆君桐心头就想：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影响竟是这样的大？ 三皇子说的话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等到事情说完之后，反而是看向了五皇子，笑问一句：“五弟身边是不是有个陆姓宫女？” 五皇子就怪异得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也愣了一下神。 她就完全不能够明白，这样的情况下三皇子为什么会找她。 不过这个时候，她还是只能笑着上前去，问一句：“三皇子殿下不知是寻婢女是有什么吩咐？” 陆君桐问得客气又疏离。 本来她和三皇子也不熟悉。 三皇子笑说一句：“是婉婉让我给你带些东西。回头我让人送去给你。” 陆君桐这才恍然大悟，而后了然一点头：“原是如此。” 这样一来，什么也都说得通了。 道谢之后，三皇子就又说一句：“那我便是先行一步。” 他去后，五皇子就若有所思的和四皇子说：“绝不觉得三哥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了。” 四皇子精神不济，却还是点头：“人精神许多。” 陆君桐心里也止不住想，照着这样的势头看，陈婉婉将来必是会过得幸福的罢。 正想着，许皇后又亲自过来看儿子了。 原是没有这样的规矩，不过现在四皇子这样，许皇后大概也是顾不得了。 许皇后进来就看见了五皇子，面上就有了一丝丝的笑意：“小五也在。” “皇后娘娘。”五皇子行礼，大概是有些不自在，就想赶紧溜走：“您和四哥说话罢，儿臣就先回去了。” “不必如此，留下来玩就是。”许皇后笑笑，却是目光旁落，看了陆君桐一眼。 第222章 遇故人 许皇后看似只寻常看了一眼，可是事实上…… 陆君桐却只觉得自己硬生生的被看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总觉得，许皇后这么看她，是别有深意。 许皇后也就只看了这么一眼。 陆君桐却心神忐忑的惦记了好几天。 后来再没下文，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带着去藏书阁的事儿，都是这样的被耽搁了下来。 这日陆君桐去藏书阁的时候，一进去就直接被那些藏书震惊了。 一整个宫殿里，全是高大的书架。那些书架几乎是快到了屋顶那么高。一行行排列齐整，其中书籍搁得满满当当。 藏书阁里还有许多木梯。 这是为了取书方便。 陆君桐几乎是遏制不住的惊叹了一声。 “若是在这里看，便随便翻阅。”一个女官从桌子后面抬头，笑盈盈说一句。唇边一个小小梨涡，一笑就漏出来。甜美异常。 “不过若是要借出去，就要登记。将腰牌抵押在这里。我是这里的管事女官，叫白蕴，你叫我一声白女官就可。” 陆君桐应了一声，而后也是一笑：“我是陆君桐。白女官好。” 白蕴她从前见过。 不过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也就是在宴会上匆匆一见，听说了这个文采斐然的少女。 因了旁人盛赞，以及白蕴的年幼，她所以当时才会如此的印象深刻。 白蕴应该是不记得她的。 陆君桐说完这话之后，就朝着里头走。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听见白蕴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陆君桐回头，露出几分讶然：“你记得？” 白蕴就一笑：“果然是见过的。让我来想想——在哪里见过呢？” 白蕴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陆君桐也不提醒，轻笑一声：“那白女官就先想着，我先去看看书？” 这么一来，就是一下午过去。 直到陆君桐挑了一本书，准备带回去看，白蕴似乎都还没想出来。 那苦思冥想的样子，叫人忍不住的觉得想掐一把她的脸。 陆君桐轻轻咳嗽一声，无奈道：“不记得也没什么，如今只当是重新认识了。岂不也是好？” 这话说得白蕴止不住看陆君桐一眼。 然后就看白蕴忽然瞪大了眼睛：“我想起来了。你是陆君桐。你是那个长得极好看文采也极好的人的妹妹！” 陆君桐几乎被这个形容词给惊得脚下一个趔趄。 不过，有人这么蓦然的提起陆明朔，她作为妹妹一面具有荣焉，一面却是又止不住的难过。 这样的事情…… 陆君桐黯然片刻，还是笑了一笑：“白女官记性真好。” “你长得好看，所以我就记得你。”白蕴的梨涡又显出来，甜美得几乎让人醉倒在其中。 陆君桐又是一个趔趄。 “你怎么也进宫了？”白蕴如此问一句，有些疑惑不解：“你哥哥呢？” 陆君桐勉强一笑：“出了些意外，哥哥他失踪了，至今也没有消息。” 白蕴登时愣住，看着陆君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下子就似是慌了手脚：“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个事儿——” 第223章 仇人 陆君桐摇头：“无妨的。” 时间过去太久，多少也是没那么难过了。就像是麻木了一样。 白蕴也没敢再多说话。 陆君桐也就告辞离去。 此时二人倒是都没想到，今日的久别重逢，就牵扯出更深的缘分来。 陆君桐借了书看没两日，倒是得知了一个消息：梅静芳，要进宫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和青素两人商量着过年给五皇子做什么衣裳。 小宫女从外头进来，将这个事儿学舌给她们两个听。 陆君桐顿时就忍不住惊诧：“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方家能同意这个事儿？” 方蕊华才是二皇子李扩明媒正娶的人不是吗？哪有正妻都还没进门，侧室先进门的道理？ 以前的姬妾也就算了，到底上不的台面，可是梅静芳却是正儿八经的侧妃。 方家肯定会闹腾起来。就算二皇子是皇子，那也没有这样打人脸的道理。 青素倒是见怪不怪，反而这么说了一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个词儿还是青素最近新学的——陆君桐看书，她也缠着陆君桐和她讲。就算字不认得，可是词却是会了。 这话用在这里还真是合适。 可是陆君桐还是觉得惊讶：“可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圣上和贵妃难道会同意？” 就算是二皇子自己折腾闹事儿，可是贵妃呢？总不能袖手旁观。而且方家万一闹到了文皇帝跟前，文皇帝也是必然不会同意。 所以这个事儿是怎么成的？ 青素嗤笑一声：“你怎么看不明白呢？圣上才不管这些小事儿。贵妃没管，方家没闹，必然是其中有什么原因让方家妥协了呗。” 至于个中缘由，难不成他们还能到处说？ 自然是绝无可能的。 陆君桐这么一想，也觉得是自己较真了。而且是糊涂了。 且不说里头内幕是什么，反正横竖是和她没什么关系——哪怕二皇子让她再怎么讨厌，哪怕梅静芳和她也是个仇人。那也没关系。 陆君桐想了一想，也就哂然一笑，将这个事情彻底抛开了去。 不过，到底最后还是有小道消息传进来——说是梅静芳之所以能赶在方蕊华之前进宫，是因为……梅家这次雪灾出了不少银子。 北方雪灾，风雪太打，以至于屋舍都是被压塌了不知道多少。如此一来，朝廷就得赈灾。 梅家就是这个时候带头将银子拿了出来。 陆君桐听了这个消息，心里略一琢磨，觉得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也只有这样，才会各方面都不敢说话。因为……这算是文皇帝给了梅家的体面和利益。 这事儿闹成这样……也真真儿的是有意思。 文皇帝作为一国之君，竟然是拿着自己的儿子做人情，这样的事儿……也是叫人瞠目结舌。 不过陆君桐最多也就是哂然一笑。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听过也就算了。 梅静芳是腊月二十进宫的，进宫那日，就在二皇子的和清院摆了筵席。别人的也就罢了，几个皇子公主都是请了过去的。 五皇子过去，陆君桐虽不愿意去，可青素却偏偏拉肚子，她也就只能跟过去。少不的要看一看梅静芳得意的嘴脸。 第224章 微妙 陆君桐和五皇子过去的时候，正好就是梅静芳花轿进门得时间。 虽说是侧妃，但是宫中还是允许梅静芳坐着花轿“嫁”进来。当然，侧妃就是侧室，怎么也不可能是跟正室一样。 轿子是水红的，衣裳也是水红的。 梅静芳被人宫人从轿子里搀扶出来，头上还盖着盖头。 陆君桐忽就想起了当时梅静芳和史鼎定亲的时候。 心里登时就是复杂了一下。 也不知道这一次梅静芳是不是像是当时和史鼎那样欢喜？应该不是吧。梅静芳大概也是真心喜欢史鼎的。 只可惜…… 即便或许在某种程度来看，她当时那样的作法也算是坏了梅静芳一辈子的幸福。可 可是，那又如何呢？她却是半点也不觉得后悔的。 若是再来一次，她依旧是会大闹一场。 梅静芳最该恨的人，也是史鼎才对。 一个史鼎，辜负了两个女子。 这样的人，才算是负心汉吧？ 陆君桐这么一个发愣的功夫，二皇子李扩已经上前去将梅静芳的盖头掀了。 毕竟是和宫外不同，所以一切也只是个形势。 梅静芳长得也不差，这样隆重装扮出来，也算是个美人。 梅静芳还是有些娇羞的。 二皇子握住了梅静芳的手，然后就这么的拉着梅静芳往里头走。 梅静芳娇羞的低着头，看得出也是十分紧张。 陆君桐看着梅静芳，只觉得感慨：昔日那般，没想到今儿却还能看见梅静芳出嫁的情形。 真真儿的是叫人有些觉得神奇。 而后，她想起来当时遇到李衍的情况。 陆君桐就忍不住的又抬眸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神色很是平静，眉目温润，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微笑。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李衍那双眼睛，她却觉得里头并没有什么感情波动，反而一片冰冷。 或许，是因为见过李衍另外一个样子的缘故吧？ 陆君桐还在想，看见这一幕，李衍也会不会跟她一样，想起来当时的情况？ 会不会想起她来呢？ 或许，事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吧。记不起来也好，记得起来也好，她和李衍之间，也都无需那些了。 李衍这个时候，似是有所觉察，也看了陆君桐一眼。 四目相对，陆君桐竟然陡然生出了几分心虚来。当下就避开了李衍的注视。 如此一来，李衍一下子就忍不住的笑了。 刚才的看似温润实则淡漠也瞬间被打破，如今这是真正的只剩下了如沐春光。 然而陆君桐却不知道。 事实上，这会子她心里跳得还真是有些快的。 她自己也不知心虚什么。 可现在面对李衍，全然没了最开始的坦然。 反而总是心虚仓皇。 陆君桐捏着自己的手指，忍不住蹙眉：自己这是怎么了？是因为那日太子殿下说的话，所以如今只觉得尴尬么？ 应该是如此罢？ 而此时心情同样复杂的人，还有梅静芳。 梅静芳此时被二皇子拉着手往前走，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二皇子的手很用力，用力到，她几乎以为自己的手指都要捏碎了。 第225章 不怀好意 梅静芳现在只迫切的想要二皇子李扩松开手。 她怕自己的手真的被捏碎了。 可她不能挣扎不能叫喊，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来。 她心里很明白，二皇子是半点也不喜欢她的。甚至是有点儿厌恶的。 所以，她就不能再惹怒二皇子半点。 否则，受罪的也只会是她。 好不容易站定，二皇子松开了她的手，梅静芳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五皇子背后的陆君桐。 霎时就是心里头一阵怒火翻滚。 若不是陆君桐，她早已经嫁给史鼎了。她早就和史鼎甜甜蜜蜜的过日子了。 若不是陆君桐，她何必今日这样受罪？ 都是陆君桐…… 这个念头几乎是席卷了梅静芳的理智。 她不想叫陆君桐好过。 梅静芳如此的想，而后收回了目光。 因为二皇子已是请众人落座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敬酒。 五皇子虽然人小，不过也是男子，所以就和四皇子一同坐在李衍旁边。 三皇子坐在了对面。 李衍低声嘱咐四皇子一句：“吃些清淡软和的，别贪嘴了。” 四皇子乖乖应了。 五皇子就像模像样：“放心，大哥，我一定会盯着四哥的。” 李衍轻笑一声：“那是极好。” 用饭时候，陆君桐自然就负责布菜。 她站在五皇子背后好好的，却没想到二皇子拉着梅静芳过来敬酒的时候，梅静芳从她身旁经过，忽然就撞了她一下。 登时陆君桐就是一个踉跄的往桌子上扑了过去。 这一下要真是扑实在了，那就不知只是出丑了。 可一切来得太快根本就叫人来不及反应。 陆君桐根本也就没能反应过来。 就在此时，李衍倒是眼疾手快，关键时候托了陆君桐一把。刚好托住了她的胳膊，让她不至于真扑到了桌上。 陆君桐堪堪站定，背上却已是出了一层的冷汗。 惊悸回头，就看见了梅静芳一脸平静的样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梅静芳甚至开口说了一句：“你这宫人，怎的不站稳。我从旁边过去，你就如此，旁人还只当是我撞了你呢。” 这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梅静芳这样的态度，让陆君桐忍不住的微微一挑眉。 想了一想，陆君桐就垂下目光，敛衽道：“是婢女没站稳。” 陆君桐如此的将这个事儿咽下去，竟是硬生生的忍了，一时之间只让梅静芳有点儿惊住了。 梅静芳好半天没说话。 陆君桐也站直了身子，不卑不亢。 二皇子冷眼看着，并无要出声的意思。 梅静芳半晌后笑了一笑：“罢了，今儿这样的好日子，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 梅静芳如此说，陆君桐也就说了一句：“多谢侧妃大度。” 二皇子笑一笑：“多大点的事儿，竟是如此紧张。” 说完这话，就拿起酒杯正儿八经的敬酒了。 敬酒完了，梅静芳就该回去屋里等着。梅静芳看一眼二皇子，娇羞一笑：“妾身有些紧张，不知能不能请这宫人陪一陪臣妾？毕竟，我们也算是旧识了。” 第226章 反转 这个要求算是有些过分。 不过也算不得十分过分。 反正二皇子是一口应下了。末了才想起来似乎应该征求一下五皇子的意思，于是又看一眼五皇子：“五弟想来不会拒绝吧。” 五皇子不乐意，“她走了，我怎么办？” 二皇子笑了一声：“难不成在我宫里，还能缺了人服侍你？”说完也不等五皇子同意，就朝着陆君桐一笑：“麻烦你了。” 陆君桐没法拒绝。 但是她却看出了二皇子的不怀好意——分明就是幸灾乐祸故意的。 二皇子……大概是知道她和梅静芳的过节了吧？ 陆君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样的事儿。 赶鸭子上架。 陆君桐微微一笑：“殿下放心。婢女一定好好陪伴侧妃。” 这对夫妻，都是不怀好意。 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陆君桐若是真如此胆小怯懦害怕闹出事儿，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事儿。 所以，怕什么？她倒是想看看，梅静芳还能如何。 若真要算账……那也是她问梅静芳讨债！ 陆君桐跟着梅静芳离去。 李衍神色不动。 五皇子反而着急：“二哥怎么能这样。” 二皇子随口说了两句安抚的话，就笑看一眼他的内侍。 内侍会意而去。 而这头，梅静芳走了一段，就也终于开了口：“说起来，咱们也算是缘分了。你说是不是？” “的确是缘分。”陆君桐笑笑，说完这句话又紧接着接上一句：“世上缘分也很许多种，就看是好是坏了。” 梅静芳就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那你觉得是好是坏呢？” 陆君桐笑笑：“想来不算好吧。毕竟，侧妃您每次见我，都是恨不得见我不好罢。” 梅静芳轻笑了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可不是么？我为什么要见你好呢？你从来就没让我好了，所以我自然也不愿意让你好过。这才是礼尚往来。” 梅静芳这样的态度，倒是和以前也有些区别。 梅静芳以前就像是个炮仗，一点就着。但是现在，梅静芳反而脾气似乎是好了不知多少。 这样的梅静芳，着实是让她觉得有些……诧异。 如此改变之后，梅静芳显然比以前更不好糊弄了。 陆君桐如此想着，也是叹了一口气：梅静芳经历的事儿也算是不少，怪不得是会如此的变化。 梅静芳这话，让陆君桐也不由得一笑：“侧妃言重了，我何曾是让侧妃不好过了？是侧妃让我不好过才是。不过，平心而论，侧妃能嫁给二皇子，却也是比嫁给史鼎强太多了。” “你！”梅静芳眯了眯眼睛，当即脸色就难看了一瞬。 这个时候，史鼎就是个禁忌，就不该提起来。 于情，史鼎就是梅静芳心里的一个禁忌，于理，这个时候她都嫁给了二皇子，那么史鼎就是更不能提了。否则，二皇子心里又该做什么感想？ 陆君桐如此，自然是故意。 看着梅静芳如此反应，她也只是微微一笑。直接的将痛快摆到了脸上。 于是……梅静芳就更恼了。 第227章 威胁 陆君桐如此态度，梅静芳岂能觉得痛快？ 梅静芳冷笑一声：“说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你，昔日的千金小姐，如今竟是要做起服侍人的事儿，不知心里头是什么感想？” 陆君桐笑一笑：“无妨，不偷不抢，无愧良心。我心里，很坦然。而且也没有什么求不得的烦恼。” 一句“求不得”，算是戳痛了梅静芳的心。 梅静芳微微眯了眯眼睛，没再说话。 待到进了新房，梅静芳的丫头就直接守在了门边。 而后，梅静芳叹了一口气，就这么端坐在床边，整好以暇的看住陆君桐。 陆君桐几乎是一下子就笑出声来了：“敢问侧妃是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像进宫之前那样？“ 梅静芳笑了一笑：”那又如何？“ “侧妃真是大胆。”陆君桐轻笑：“这个时候，侧妃不想着如何讨好二皇子殿下，反倒是要闹事儿。这可真真儿的……” “若我如此呢？”梅静芳笑盈盈的拿出了一块白玉盘，直接的往地上一砸。 一块好好的白玉盘摔在地上，登时就摔了个粉碎。 陆君桐看着满地的碎片，轻轻的挑了挑眉。 她有些闹不清楚梅静芳到底想干什么了。 梅静芳则是慢慢悠悠的继续说下去：“这个送子玉盘，是贵妃娘娘送给我的。寓意是什么自然不必说。现在你将这个玉盘打碎了，你说该如何是好？” 陆君桐忍不住笑了。 这还真是让她有点儿无可奈何啊。 毕竟，这屋里都是梅静芳的人。真要是梅静芳这样做，她还真是百口莫辩。 “我是侧妃你的话，我就不会做这样的事儿。”陆君桐干脆的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这么一句话：“今儿是大喜的日子，闹出事情来，本身就是不吉利。二则，二皇子殿下的脾性你应该比我了解罢。不管是谁闹出来的事儿，他必都只会觉得不耐烦。我是五皇子殿下身边的人，对殿下又有救命之恩，殿下也好，别人也好，都不会对我如何。大不了就是训斥几句。可侧妃你就不同了。” 至于不同在哪里，陆君桐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然后就这么的含笑看着梅静芳。 毕竟梅静芳肯定是能够明白过来的。 梅静芳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这话简直是将她气得不行。 而陆君桐则是慢慢等着。 良久梅静芳深吸一口气：“可总归对你也没好处——”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陆君桐仍是笑，神色半点也没有变化。”要不咱们试试？“ 梅静芳气得深吸两口气，才算是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最后梅静芳深深的看了一眼陆君桐，一转头却吩咐侍女：”收拾了吧。“ 这就是不打算闹腾的意思了。 梅静芳如此态度，陆君桐反而是轻笑出声，不怀好意的看着梅静芳：“那侧妃您就得问问我愿意不愿意了。您方才那样威胁我，我如今……反而是不大愿意就这么算了。您说呢？” 梅静芳拉下脸：“你要干什么？” 第228章 胜负 梅静芳拉下脸：“你要做什么？” 陆君桐就这么保持微笑：“不想做什么，但是我想侧妃或许该道歉才是。不只是这个事儿，还有刚才得事儿。” 方才的事儿，自然说的是撞她的事情。 刚才她当众身份再那儿摆着，没办法计较什么。可是现在梅静芳自己把脸送上来了，那还客气什么？ 当然是连本带利。 梅静芳当然不乐意，瞪着陆君桐几乎是要吃了她。 陆君桐却半点不怕。 今时不同往日。 “你就不怕我让你们陆家满门都是不得好过？”梅静芳冷笑一声，出声威胁一句。 陆君桐垂眸：“可惜了，你若能替我找到父兄，那倒再好不过。别说低头，就算是跪着给你磕头，我都是乐意的。” 她一个孤家寡人，怕什么呢？ “你就没有其他亲眷？”梅静芳再度冷笑。 陆君桐神色不变：“有是有，但是到底不是血缘至亲。而且……别忘了这是宫里，被忘了，我虽不在圣上跟前服侍，可总也有机会面生。而且……二皇子殿下那时候的话你也听见了。他与我哥哥——” 陆君桐不怀好意的笑笑：“若是真惹急了，你说他知道了这些事儿，他会如何？我恍惚记得听人说过，二殿下身边女人并不少。” 梅静芳听着陆君桐这一句句的话，最后脸色都是惨白难看起来。 她忽然觉得，她是一直以来看错了陆君桐。 这哪里是一头任人揉捏的小绵羊，分明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梅静芳只觉得自己是大意了。 看着陆君桐笑得太过灿烂露出来的那一点玉白的牙齿，梅静芳只觉得刺眼得厉害，更觉得心窝子堵得更厉害。 “怎么，侧妃您觉得拉不下来脸了么？”陆君桐再接再厉，今儿就算不能讨回本，也要多算点利息。 梅静芳当然拉不下来这个脸。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悠悠道：“看来，侧妃是真不想讨好二皇子殿下了。怎么，是忘不了史鼎么？二皇子殿下肯定知道史鼎的事儿吧？您这样，他会是什么感受？啧——” 陆君桐不厚道的嗤笑一声：“恐怕以后侧妃就连见二皇子殿下一面都难了。更不要说其他的了。那你们梅家的银子，可就白花了。” 这个位置，可以说本来就是梅家给梅静芳买来的。若真亏得一点本都捞不回来，那以后梅家还肯给梅静芳撑腰？ 当然不可能。 梅静芳的软肋也就是在这里。 陆君桐吃准了这一点，还不可劲儿戳？ 别说她狠心不厚道，当初梅静芳看着她被打板子的时候，不还叫好呢么？ 梅静芳气得不轻。 陆君桐却并不肯见好就收：“我数三声。” “一。” 梅静芳咬牙沉默。 “二。” 梅静芳仍然强撑着。 “三。” “陆姑娘消消气，我替侧妃给您赔不是，您且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这一点小事儿吧。”梅静芳还是赌气没动，可是梅静芳的丫头却是不敢再杵着了，几乎是扑过来就跪下了。 第229章 堵心 这么一个动作，倒是将陆君桐给吓了一跳。 若是梅静芳也就罢了，她心安理得的也就受了。 可是旁人…… 神色复杂的起身避开了那丫头的一跪，陆君桐神色淡漠的道：“这样的事怎可代劳呢？” 想要她性命的人是梅静芳。 今日又要让她当众出丑的还是梅静芳。 所以这些事儿，她只找梅静芳算。 即便对方是梅静芳的丫头，可那也不是梅静芳。 陆君桐看着梅静芳。 梅静芳咬牙，到底还是屈从了：“今日是我的不是。” 这一句道歉，算是不情不愿。 陆君桐看着梅静芳那样子，也算是身心愉悦。 她要的还真不是梅静芳的道歉，而是……梅静芳这样不痛快却有不的不低头的样子。 “所以侧妃您想要如何呢？”陆君桐微微一笑。 “你就别计较了。我给你赔礼道歉。”即便是已经拉下脸来说出口了这样的话，梅静芳的语气还是彻底拉不下来。 陆君桐愉悦一笑：“好啊，那我就等着侧妃的赔礼了。” 说完这话，她也不打算久留——万一二皇子过来了，那就……不是她想要的了。 “想来侧妃也是不需要我陪伴了，那我就先行一步。”陆君桐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就这么的走了。 刚走出门口，她就听见里头有东西被砸的声音。 大约梅静芳是不敢砸那些容易碎的东西，所以砸了床还是踢了凳子，听着有动静，可并无东西碎裂。 如此一来，只怕梅静芳心里更是觉得……不痛快罢？ 毕竟，连发脾气都得隐忍着，这样的感受是不可能痛快的。 可惜，都是自找的。 陆君桐冷淡的收敛神色，平静离去。 她这么一走，二皇子的内侍这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悄无声息的也回去二皇子那边了。 陆君桐一回了五皇子身边，就看见五皇子满心不痛快的样子。 二皇子和李衍说着话，倒是半点不在意。 三皇子插不上嘴，安静听着，比四皇子看着还不自在几分。 陆君桐看着这一幕，忽觉得这当皇子皇女的，也是看着光鲜而已。压根还比不上她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 李衍也就罢了，二皇子也就罢了。像三皇子这样的，即便是皇子，生母没了，文皇帝也不大在意，只怕日子过得比普通人还艰难三分。 陆君桐心里轻叹一声。 五皇子看了一眼李衍：“我想带四哥回去了。” 李衍笑一笑：“那就去罢。年底了，你们马上也要封笔了，先生怕是布置了不少功课。” 如此一来，五皇子就带着四皇子溜了。 四皇子出去后就轻声问了陆君桐一句：“梅侧妃没为难你吧？” 陆君桐笑着道谢：“多谢四殿下的关心，梅侧妃并不曾为难我。” 倒是她将梅静芳为难了一回。也不知这会儿梅静芳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估计是不好受。 一下没控制住，陆君桐的笑意被五皇子看到了。于是他就狐疑问了一句：“你做什么了？怎么这样笑？” 第230章 警告 陆君桐笑了一声：“也没什么，就是提醒了一下梅侧妃，宫里的人，也不是都可以这样戏弄的。” 五皇子更加狐疑。 “梅侧妃觉得很有道理。”陆君桐仍是那样的态度神色，看着一本正经的“所以就虚心采纳了。说她以后不会如此。” “果真没受委屈？”五皇子明显不信。 陆君桐狡黠一笑：“我是殿下您的人，她敢么？” 五皇子仔细想了想这个话，忽然一下子就释怀：“这倒是。她敢。” 而另一头，李衍不多时也和其他人一同告辞。 事实上，如今二皇子到好似真忘记了那日的事情，一切都是如常，也没在提起过陆君桐。 再和李衍说话的时候，也是半点异样也没有。 李衍同样也是如此。 待到所有人走后，二皇子就看了一眼内侍。 内侍上前来，将当时偷听的话都一五一十的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总结一句：“陆女官走的时候，心情极好。” 一听这话，二皇子就忍不住笑了一下，眉目之中露出一点意味深长来：“看着好似软绵绵的，倒是真和她哥哥像的很。睚眦必报，半点不饶人。” 二皇子如此自己又沉吟了半晌，最后才又问一句：“那侧妃呢？” “侧妃气急败坏。”内侍只这么一句形容。 “呵呵。”二皇子冷笑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吐出两个字：“蠢货。” 内侍没敢再搭腔。 喝完一壶酒，二皇子这才起身往梅静芳屋里去了。 梅静芳看着平平静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二皇子进来，她还娇羞了一下——当然事实上只是害怕而已。 二皇子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的样子截然不同。 一脸冷意的二皇子，看着也是叫人害怕的。 二皇子看住梅静芳。然后自己自顾自的将一个凳子拖过来，坐在了梅静芳的对方。 然后他就一摆手，示意其他人都退出去。 屋里很快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梅静芳坐在床边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二皇子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你想要个孩子？想借此压住方蕊华？”二皇子直到将梅静芳看得身上冒了冷汗，这才问了这么一句话。 梅静芳心里狠狠一颤。 这话，二皇子算是说对了。 梅家的确是这个打算，进宫之前，她已经被告知得很明白。甚至助孕药方都是给了她的。 此时这样隐晦得事情被二皇子如此直白的说出口来，她只觉得心虚。 而且是心虚得厉害。 梅静芳嗫嚅着不敢说话。 二皇子静静的看梅静芳。 梅静芳恨不得缩进床里去，将自己用辈子裹住。但是哪里能够？ 她身子不由自主想起史鼎来：如果是史鼎的话，可能就完全不一样吧？毕竟史鼎那么温柔…… 梅静芳一走神，二皇子立刻皱了眉，然后就这么的……霍然暴怒。 他直接伸出手去，一把捏住了梅静芳的下巴。然后强迫着梅静芳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有一句话，我得先说在前头。不管你从前喜欢谁，既成了我的人。那么就安分一些，否则——” 第231章 恐慌 梅静芳只觉得下颔都要被捏碎了。 可是这样的疼痛远远比不上二皇子李扩给她带来的压力更叫她害怕。 二皇子这样冷冷的盯着她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是被毒蛇盯住了。 所以即便二皇子的话没说完，她还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梅静芳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的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 二皇子蓦然松开手。 然后就这么深情淡漠的说了一句：“还有一件事，你自己注意好了。我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今日的事儿，下不为例。” 梅静芳强撑着问了一句：“今儿又有什么事儿——” 二皇子似笑非笑：“你以为我是瞎子么？” 梅静芳一颤。 “知道了么？”二皇子似乎还怕她没明白，如此又问了一句。 梅静芳本不想回答，却奈何还是太过害怕，所以到底是……屈从的开了口：“知道了。” “嗯。”二皇子淡漠应一声。然后就直接的伸手去拉梅静芳的衣裳。 梅静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避开。 二皇子只是提醒了一句：“记着你的身份。” 梅静芳遂不敢在动。 二皇子这么粗暴的扯开了梅静芳的衣裳。 …… 事毕了，二皇子要了水洗澡后匆匆直接离去。连一点多余的停留也是没有。 二皇子这么一走，梅静芳这才蓦然哭出声来。 疼。 她身体上唯一的感受。 害怕。 这是她除了疼之外的感受。 直至此时，她才算是明白了，到底她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从前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可是自从那一天之后，什么都变了。 什么都变了。 天塌了。 梅静芳想着日后的日子，蓦然就又打了一个寒战。别说以后，她现在就已经要怕死了。 如果时光能重来…… 她一定会在那日之前，就将罪魁祸首陆君桐弄死！这样，一切都是不会偏离原来的轨道，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梅静芳攥紧了手指，越来越紧。 而眼底的恨意也是越来越深。 陆君桐当然还不知道这一茬，若是知道了，必是恨不得想要将梅静芳的脑袋撬开看一看，到底梅静芳是怎么想的。 更想去质问二皇子李扩：到底她是怎么得罪了他了。他竟是要这样的祸害她？给她惹来这么多的麻烦？ 而那头，李衍一回去，太子妃就请了他过去。 太子妃的神情虽然依旧是恬淡，可也看得出来不似往日那样。 太子妃看了一眼李衍，客客气气的说一句：“太子殿下请做。” 李衍就神色淡然的坐下了，而后又问一句：“什么事儿？” 太子妃也不绕关子，直接问了一句：“今日二皇子都娶了侧妃了。若是动作快些，只怕明年这个是佛，就有孩子了。” “所以呢？”李衍反问一句，神色更加冷淡。 太子妃看着李衍这样的神色，渐渐皱起眉头：“太子殿下到底想如何呢？太子殿下难道不明白这个事儿的重要性？还是说，太子殿下又要用您心里头有打算的话糊弄我？” 李衍眉头也是皱起来。 第232章 争执 李衍直接就皱了眉头。 太子妃这一次却是不打算退让，只是这么看着李衍，等着李衍说话。 “那又如何？”最后李衍憋出来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太子妃似是被逗得发火了，当下语气都是冷了几分：“难道太子殿下不明白，皇长孙对圣上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又如何？”李衍还是那么一句话，虽然仍是皱眉，可是……事实上却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李衍如此，太子妃眼底那写情绪几乎都是要满溢出来。最后一刻，太子妃却又将目光收回去，深吸一口气道：“太子殿下这是连自己的地位都不想要了吗？”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衍就忽然笑了。然后就这么看着太子妃：“本宫的太子之位，是靠孩子换来的么？” “是，太子殿下您是嫡长子，这天下理所应当是您的。”太子妃淡淡的开口，饶是看得出来气急了，却也是克制着语气：“可是太子殿下别忘了，真到了皇权他落的时候，您就算是想挽回，也是难。本身二皇子那边已是势头猛了，您还将梅家推了脱去，您难道是真不想做这太子之位了么？” 太子妃语气虽然还是平静的，可是这态度和话么……却根本就压不住火气。 尤其是这话。 简直就差直接问李衍，是不是就要这么把江山拱手相让了。 李衍看了一眼太子妃。而后微微的眯了眯眼睛：“本宫要也好，不要也好，那是本宫的事儿。” 李衍如此说话，也是语气极冲。 几乎是等于在挑衅。而这样的态度，也是和平日里根本就不一样。 大概所有人，都不会觉得李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子妃一口气就这么定在了胸里，而后再也没有什么话说了。 良久，太子妃才眯了眯眼睛，霍然起身这么站起来，盯着李衍道：“那太子殿下觉得，我是什么人呢？难道太子殿下竟是不知道自己娶妻了不成？夫妻夫妻，太子殿下纵然自己不想要了，也该想想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吧。” 这话算是说得有些可怜。 可是李衍的回答却只是轻笑了一下。 李衍看住太子妃，好半晌才冷淡道：“本宫并不曾忘记，但是这个世上的事儿，也不是太子妃你能左右的。” 这话暗有所指，太子妃一下就听出来。而后就这么的笑了一声：“是啊。这世上许多事情并不是我能左右的。可是……既成了殿下您的妻子，殿下难道不是有责任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我明白，希望殿下也能明白。” “本宫不愿意的事情，太子妃最好还是别再多提。”李衍深吸一口气，颇有些冷淡的起身来：“本宫累了，太子妃你回去罢。” “太子殿下难道就不想要个孩子么？”太子妃深吸一口气，厉声问了这么一句话。若是仔细看，不难发现太子妃已是……连手指上青筋都是冒了出来，可见其心情到底现在如何。 第233章 都可以 李衍被问得沉默了一瞬间。 孩子？自然是想要的。他这个年纪，旁人的孩子都能走路了，但是他的孩子，也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 要说真不在意，那也是不可能。 但是…… 李衍垂眸，淡漠道：“自是会有的。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你。 太子妃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李衍话里的意思。当下微微眯了眯眼睛：“太子殿下不着急，可是我却着急的。昨儿皇后娘娘还问了起来这个事儿，殿下难道就不替我想想么？” 这样的问题，根本就叫她没办法回答。 太子妃也不想再听见这样的问题。 这也是她着急的缘故。 李衍懒怠回答这个问题，索性沉默下来。 而太子妃则是揉了揉眉心：“殿下还要和我置气道什么时候呢？我生不生孩子也就罢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指望了。只是殿下也该想想往后，咱们太子宫，是真该添人了。宫女也好，世家大族得千金也好，还是什么平头百姓也行，太子殿下好歹添两个妾侍。” 李衍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本宫累了。” 言下之意就是送客。 太子妃只能转身就走。只是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来提醒一句：“殿下仔细想想罢。谁都可以，只要殿下愿意。” 这话算是太子妃做出了最大的退让。 李衍眉眼低垂，也不知到底是听进去没有。 面对李衍这种怎么也是没反应的人，太子妃根本也是没办法。最终只能咬牙将火气压下去。 直到太子妃走了，李衍这才叫了长安进来：“长安，走，去一趟皇后娘娘那儿。” 长安担忧看了一眼李衍，低声提醒一句：“殿下要不还是再等等？” 这会儿李衍心里憋着火气，只怕过去许皇后再说两句，两人就都是闹得不痛快。那便不是什么好事了。 李衍被这么一提，犹豫片刻，也就作罢。 只是坐下来，却还是难免想到了太子妃的话。 谁都可以么？ 李衍哂笑了一下。 只是脑子里却又同时忍不住的浮起一个人影来。 李衍捏了捏眉心。却还是抵不住慢慢的就皱起眉头来。 李衍愣神了许久。 长安再一旁看着，也不敢出声，只能任由李衍如此。 最后李衍忽的一动，猛然的就将眉头骤然收紧，自己自言自语般的断然一句：“不可。” 态度竟是异常的坚决。 长安惊了一跳：“殿下？” “没事儿。”李衍如此说一句，随后又蓦然道：“走罢，咱们去看看四弟。” 长安有些纳闷，却还是只能跟着李衍去了。 结果四皇子还在五皇子那儿玩呢，去了就扑了个空。 而李衍只能转头又去了五皇子那儿。 过去之后，就发现两人再看着宫人堆雪人呢。 而陆君桐，这是在其中玩儿的不亦乐乎。也不知道怕不怕冷，手就那么光着，还去捧雪。 李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后他就被看见了，五皇子登时就跑过来：“大哥怎么过来了？” 第234章 陪伴 五皇子问了这么一句，李衍就笑了一声：“本想去看看四弟，没想到在你这里，于是就过来了。怎么堆雪人呢？“ 李衍如此一说，四皇子就忙问：”大哥找我有事儿？“ 李衍摇头：”没事儿，就是怕你今儿吃了别处的东西，肠胃不适应又闹腾。所以过来看看。“ 四皇子登时不好意思：”劳大哥操心了。“ 李衍抬手摸了摸四皇子的脑袋：”跟着小五多活动，以后身子慢慢也就能结实些。到时候骑马什么的也能试试。” 这话说得四皇子几乎是顿时眼中就有期盼的光冒出来：“真的？” 李衍浅笑：“嗯。” 陆君桐本来因为李衍来了，还有些不大好意思继续，不过谁知李衍看她一眼后，就轻笑：“继续罢。” 他是不愿因了自己过来就这么的坏了众人的兴致。 他这么一说，陆君桐就算想说不堆了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于是就又继续。 陆君桐是打算堆一个兔子的。 兔子算是最好堆的，身子和头，再捏两个耳朵，就算是成了。 不过她堆的不好，怎么看那个兔子都是有些过于肥胖壮实了。 五皇子还没说什么，李衍就先忍不住笑了一笑。 接着就听见五皇子感叹一句：“这个兔子也太胖了。” 四皇子羞涩腼腆的看一眼陆君桐，红着脸说了一句：“其实也挺好看。” 陆君桐听着五皇子的感叹还没怎么着，可是听见四皇子这句夸赞，反而是一下子忍不住的红了脸。 她当然听得出来四皇子这是昧着良心在夸她，怕她难堪。 李衍这下是真没忍住，一下就笑出声来。他忙尴尬的用拳头掩住嘴唇，咳嗽了一声。 可陆君桐还是听见了。 当下就更羞窘得厉害，只觉得恨不得一头埋在那个胖兔子的身上，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陆君桐尴尬开口说了一句：“从前也是没怎么堆过。以前也只做过小兔子。耳朵用竹叶代替，第一次做这么大的。” “嗯。”李衍应一声，伸出手来，随手团了个雪球，然后又摘了两片狭长的叶子扎进雪球前段，登时一只团子似的兔子就这么出现了：“是这样做？” 陆君桐看得目瞪口呆：“殿下竟也会？” “以前没做过。方才听你说了，就知道了。“李衍笑笑，然后将自己的兔子放在了陆君桐堆出来的兔子脑袋上，末了又是一笑：”倒也是挺好看。“ 李衍如此夸赞，也不知是说自己做出来的兔子，还是说陆君桐做出来的兔子。 陆君桐看着两只兔子，忽然莫名也觉得自己的兔子顺眼了许多——可能是两只兔子都是一样的胖？ 四皇子轻声说了一句：”真好，小兔子陪着大兔子。两个兔子做个伴，夜里就不怕黑啦。“ 四皇子童言稚语逗得人想笑，李衍笑过了，却说一句：”嗯，且让小兔子和大兔子做个伴儿。不叫他们孤单害怕。“ 这话一出，登时陆君桐就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的神色认真无比。 第235章 过年 陆君桐的心猛然的跳了一下。 然后赶紧的转开了头。 李衍却是半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回头让宫人再给你们堆些别的。“李衍笑着如此说了一句，”若是天气冷，正月十五只怕都是不会化的。” 李衍如此一说，四皇子和五皇子登时都满心期盼：“现在就叫他们做起来。” 两人说风就是雨，李衍也是愿意纵容，就这么的当即叫了宫人来堆。 一面吩咐了，一面却是拉着四皇子和五皇子到了走廊底下继续烤火。 末了又看一眼陆君桐：“进去取个手炉。” 陆君桐只当李衍是要给四皇子或是五皇子，也就是忙去了。 谁知取过来之后，李衍却是半晌也没问她要，竟像是这么忘了一般。 陆君桐捧着手炉，只觉得自己被雪沾满了凉气的手指都是慢慢的暖和起来。 一直等到手中彻底的暖和起来，她才猛然反应过来：或许这个手炉，还真不是给四皇子或者是五皇子的？而是……给她的？” 陆君桐低头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手炉，手指一点点握紧，忽然心里有点儿茫然起来。 李衍对她这样好……她根本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陆君桐进屋去将手炉放下，借口去看看小厨房，便是这么逃避开去。甚至，不敢再继续呆在李衍身边。 李衍意味深长看一眼陆君桐的背影，眉头一紧，随后又这么的松开。 最后，李衍低头，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过，在看见那两只兔子的时候，他的目光还是停顿一瞬，而后唇畔就这么的浮出了一丝丝笑意来。 五皇子大概是极喜欢这两只兔子的，晚上下雪害怕淹没了那小兔子，于是还叫宫人给兔子撑伞遮了雪。 于是这两只兔子，就成了枕岚院的一道风景。 每天陆君桐从两只兔子身边经过的时候，就总觉得有些微妙。 就这么的到了腊月二十八。 到了这一天，宫中各处都是开始筹备起年夜事宜来——这样的日子，算是一年到头来最欢喜重大的时候。不拘是宫女还是内侍，也不拘年长还是年幼，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宫里还发了绢花下来。 一水深浅的红。大红，玫红，粉红，反正就是喜庆的颜色。 青素选了一朵月季的，陆君桐这是选了一朵小小的蔷薇样子的。 不过却没打算戴。 青素问她，她就笑：“等回头咱们去折一枝红梅，每天摘两朵红梅簪发，岂不是好？” 至少是比这些绢花好看。 毕竟也不是多精致的东西。 青素就看了陆君桐一眼：“哪有这个绢花方便？” 陆君桐就干脆将自己的绢花也给了青素，自己却寻了个空隙去剪红梅。 枕岚院背后就有两树红梅。 陆君桐就是打算去那儿。 结果没想到，倒是遇到了熟人。 遇到的人，是二皇子。 二皇子也不知之前站在哪里的，她也没看见。等到他出来，她再想避开，就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这么一来，陆君桐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 第236章 双面 陆君桐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毕竟二皇子李扩都看见她了，她总不能转身就走。 二皇子朝着陆君桐浅浅一笑，眼底有些意味不明。 陆君桐看得背上发毛，脚下就更迟缓几分：“二皇子殿下。” “嗯。倒是巧。”二皇子盯着陆君桐鸦青的发髻上缀着的一个珍珠小簪子，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你说这算不算是缘分？” 陆君桐听着这话，几乎是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当时就僵住了。 这样的话，叫她怎么回答？怎么也是没办法回答。 不过，二皇子这样……似乎也是容不得她不回答。 所以陆君桐就这么的笑了一笑，如此的回了一句：“世上缘分也分许多种。” 好的和坏的，区别那就差了大了。 而且有些人之间缘分是天长地久的，而有些人，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缘分罢了。 陆君桐觉得，这话二皇子肯定是听得明白的。 可二皇子却偏好似没听懂：“来做什么的？这样冷的天，跑出来作甚？” 二皇子的语气好似闲聊。 陆君桐回答得也是客客气气：“来剪一只梅花带回去，养在屋子里既是喜气，也能闻见一点香。” 二皇子抬头看了一眼梅花树，忽然轻笑一声：”好看的都在上头，你能够得着？还是打算爬树？“ 陆君桐被问得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最后就只能回了一句：”够得着的剪两只就行了。“ 二皇子看着陆君桐这样，就又笑了一声。而后慵懒伸出手来：”拿来。“ ”什么？“陆君桐再度一愣。 二皇子无奈看她，好似拿她这样愚钝没有办法：”剪刀呢？不是要剪梅花？“ 陆君桐被二皇子这样做派更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二皇子殿下这是——“ ”我帮你。“二皇子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她的话，”你看上哪一枝，告诉我。“ 二皇子如此热情的要帮忙，而且……如此正常，一时之间陆君桐恍惚都是要以为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是另一个人，根本不是二皇子。 可是分明还是二皇子的。 只是对人态度却是陡然不一样起来。 陆君桐不愿多惹事，所以乖乖的将剪刀递过去，讷讷说一句：”二皇子殿下随意挑一枝就行了。“ 心头却是忍不住想：或许今儿二皇子的心情是极好的，所以才这样的……正常？ 陆君桐如何想，二皇子当然是不得而知。 他讲剪刀往腰带上随意一别，就这么三下两下的上了树。矫健敏捷得压根就不像个养尊处优的皇子。 陆君桐忍不住的惊了一下。 二皇子还真是认真的挑了两枝遒劲的老梅枝。 花苞多且繁，形状也好看。 陆君桐以为他要扔下来，结果就看见二皇子竟是抱着花枝就要往下跳。吓得她惊了一声：”殿下别跳，将花扔下来。然后殿下慢慢下来——“ 二皇子站在梅树上，低头看着陆君桐仰着头看自己，一脸着急惊慌的样子，登时就忍不住的笑了一声：”怎么，你担心我？“ 第237章 异样 二皇子这样一问，陆君桐登时就皱了眉。 就算是看见陌生人如此，她也必是要提醒一声的。 更何况对方是皇子，若真出了什么事儿，她能脱开干系？ 她虽没回答二皇子这个问题，却还是扬声道：”殿下别跳了。“ 二皇子看了一眼陆君桐，想了一想，最后就笑了一声：“那你求我，我就不跳。” 陆君桐噎了半晌。也猛然就觉得二皇子还是那个二皇子，的确也是没什么变化的。 这样的话，真不知道二皇子是怎么才说得出口的。 陆君桐有些羞恼。自然也是不肯说话。 二皇子早料到如此，就无奈一摇头，脚下一用力，就那么抱着花枝跳了下来。 陆君桐惊叫了一声。 二皇子落在地上连晃都是没有晃一下，就这么的站稳了。 陆君桐就将剩下的半截惊叫声咽了下去。 二皇子看一眼陆君桐，而后就这么的将剪子递回来又看一眼怀里花枝，挑了一枝小些的给了陆君桐：“一般瓶子养不了这个大的，我就带走了。” 陆君桐愣愣的接过来，好半晌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二皇子看陆君桐这样，就笑一声：“怎么？” “谢谢二皇子殿下。”陆君桐摇摇头，认真道谢一句。不过心里虽然莫名其妙，却还是多少觉得有些亏欠。 无功不受禄，二皇子如此做派，她只觉得……不自在。 而且拿人手软，吃人嘴软，二皇子如此，她也就不好再冷着脸。 二皇子斜睨陆君桐一眼：“口是心非的话，我也懒得听。” 陆君桐讪讪。 二皇子径直走了。 陆君桐抱着梅花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也慢慢回去了。只是那梅花抱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叫她只觉得烫手。 一时之间还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过来了。 不过二皇子今儿也是真有些不对劲儿。 陆君桐这头一回去，青素看了她一眼：”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陆君桐摇头：”没什么。“ 青素还要说话，那头就有人过来问：”陆女官在么？“ 陆君桐只能将东西往青素手里一塞，而后就出去了。 却原来是有人寻她。来的是个陌生脸的宫女，从来也没见过。身量高挑纤瘦，容貌一般，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看人有些锐利。 陆君桐被这么一打量，登时就有些不痛快。直接就开了口：“不知寻我什么事儿？” 对方笑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银的掐丝盒子来。而后就又笑了一声：“这是我们殿下送给陆女官的东西。” 一面说着，一面就将东西递过来。 陆君桐心里只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这么反问了一句：“你们殿下是谁？二皇子殿下么？” 那宫女就似笑非笑的笑了一下，而后轻声道：“既然陆女官都知道，何必还非要问出来呢？难不成除了我们殿下，还有人给您送东西不成？“ 这话说得，陆君桐当场就一皱眉：好像是她和二皇子之间，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一般。 第238章 赏你了 陆君桐看着那个精致的盒子，也并不打算伸手去接，只是轻声回绝：”无功不受禄，我却不敢要。“ 陆君桐的语气不怎么好，将她此时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她不痛快，也不乐意被这么说。 那宫女当然也不是傻子，一下子也看出来了。 不过她也没收回手，反而是低头看一眼皱了眉头：”陆女官不收，是因为不喜欢吗？“ 陆君桐摇头：”不是不喜欢，而是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那宫女笑了一声：”我们殿下果然是猜中了，这样送来您必是不收的。“ 陆君桐听着这个话，总觉得对方是还有后话。于是就挑了挑眉。 那宫女浅笑，低头看着那精致的盒子：”殿下说，若是您不收，他就亲自送过来。到时候——“ 到时候，只怕宫里都知道二皇子的心思。 到时候，她只怕连抬头做人都是艰难。 那时候，只怕所有人的人都要觉得她这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那时候，她就算浑身都是口，也解释不清楚。 釜底抽薪。 陆君桐一时之间噎得压根就不知该说什么。 事实上，若不是身份上悬殊太大，她不敢骂，只怕这会一句“无耻”早就脱口而出了。 可不是无耻？这样不是在逼她么？ 君子是个呢本做不出这样的事儿的。 陆君桐最后还是没忍住的反问了一句：”二皇子殿下如此，就不觉得自己无耻么？“ ”这个，还是请陆女官去问殿下罢。“那女官头也不抬，语气也没有半点变化，仍是平平静静的。 可这样的平静，偏偏就叫人心里平静不起来——这会儿陆君桐是恨不得将人直接推开，让她赶紧带着东西走的。 陆君桐站在原地阴晴不定半晌，也没有伸手去拿那盒子。 那宫女还十分“体贴”的提醒一句：“陆女官还是赶紧收了吧，不然人来人往的，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陆君桐想了一想，最后就只能先接过来。 那宫女以为陆君桐就这么屈服了，倒是笑了一下。 不过…… 随后陆君桐就又将东西重新往她手里一搁，脆生生道：”赏你了。“ 说完这话，陆君桐也没再有半个字的废话，直接就重新进屋去。那姿态明显就是在说，不必再叫，她也不会再出来。 那宫女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盒子，好半晌也是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继续等着。 这个事儿……竟然还能这样？ 这回去是要怎么交代？ 宫女捧着盒子楞楞的回去，到了为幌子李扩跟前，就直接的跪下了，讷讷道：“请殿下责罚，殿下吩咐的差事，婢女办砸了。” “嗯？她不肯收？”二皇子挑眉，不明意味笑一笑：“竟是这样烈性？连自己的名声也不要了？可真是厉害了。” 二皇子如此说，宫女就更加诚惶诚恐，忙摇头：”事情也不是那样，而是……“ 宫女将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连陆君桐当时的神色表情也是仔细描述，半点也不敢有遗漏。 第239章 截然不同 听完了宫女的话，二皇子李扩半晌都没说话。 宫女跪在地上，低头瑟瑟的抖，却半句话不敢多说。 二皇子最后是一声笑打破了沉默。 这一笑，就跟停不下来一样，直笑了个前仰后合。等到笑过了，这才缓缓说了一句：“果然是聪慧。这样的法子，竟也是用得出来。果然是一个家里的，真真儿的是一模一样的。” 说到了最后，就又是轻笑一声：“不过，总归是害怕的。不是么。” 只要害怕，只要有软肋，那么就是极好的。 只要有弱点，就能拿捏得住。不是么？ 二皇子笑容渐冷下去，最后只剩下了一种锋锐的志在必得。 “明儿把这个送过去。”二皇子想了一想，而后起身从柜子里取了一个匣子出来，轻轻搁在了桌上。而后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根簪子。 碧玉簪，通草纹，宜男宜女的款式。用来绾发正正好。 二皇子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又将盒子扣上了。示意明日连着盒子一起送过去。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李衍就让长安过来了一趟。 是送东西过来，有五皇子的，也有单独给陆君桐的。 五皇子的是一些过年用的东西，连红封银锞子什么的都是准备好了，就怕到时候五皇子不记得给人打赏。 宫里的这些锞子做得都很精致，重量虽然不算多，可却都是既好看。拿线一穿就能做耳坠或是簪头。 给陆君桐的，是单独装的。 一个托盘，用红绸布盖着，也看不清里头的东西。 陆君桐又是惊讶又是觉得不好意思，不过长安却是笑了一笑：”上次陆女官救了太子殿下性命，殿下说了，以后逢年过节，都有陆女官您的节礼。” 节礼。 这样的话说出来，的确是十分的……合情合理。 陆君桐既是觉得有些尴尬，又是觉得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同时更是心中感激。 倒不是感激李衍给她的节礼，而是感激李衍的体贴。 李衍如此，不管送给她的是什么东西，别人至少都不会觉得很奇怪。 虽说这些事儿本来就是李衍带来的，可是感觉却和二皇子那样完全不同。 陆君桐接过了托盘，也没当场打开来。等到回了屋去，将托盘一打开，倒是愣了一下。 是一身新衣，并一只花冠。花冠是琉璃的，颜色虽然好看，却不艳丽，正合她的身份。 另外还有一只盒子。打开闻了闻，就知道是香膏。 膏体细腻柔润，是极佳的润肤膏。 盒子底下压着一张字条。上头只两个字“护手”。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低头看了一眼手，左手手指上，起了一个小红点。那是冬天要做活儿，冻了手，起了冻疮。虽然没更严重，可到底是不舒服的。 陆君桐用了一点香膏，然后涂在了手背上。 一股淡淡的桂花味儿就这么的氤氲出来，直让人一下子就觉得甜。桂花味儿的那种甜味，深吸一口仿佛都溢满了整个胸腔。 又仿佛，除了那种桂花味，还有一点别的甜味儿。 第240章 故人之物 李衍的东西送来没多久，中午五皇子歇午觉的时候，二皇子的东西也送了东西过来。 一听说有人找自己的时候，陆君桐就下意识的想到了昨儿的事儿。 原不想出去，可也到底不愿事情闹大，到时候她自己难堪，所以就还是出去了。 出去一看，果然也是那个宫女。 “你叫什么？”今日陆君桐也是闲，就顺口问了一句。 “青月。”那宫女答一句，这一次态度比昨儿客气了许多。 陆君桐挑眉：“清风明月？” “草木碧青明月照的青月。”青月解释一句，又不忘捎带上二皇子：“这是我们殿下给取的名字。” 陆君桐点点头，也并不上心。这样的事儿，和她实在是也没什么干系。 所以她还是只笑问一句：”昨儿你回去，受罚了不曾？“ 青月摇头：”殿下宅心仁厚，并不会无缘无故惩罚。” 当然若有缘故，那必是重罚。 陆君桐只觉得有点儿不相信，二皇子那人看着就不像是不计较的人。 陆君桐挑了挑眉，想了一想之后就笑：“那也好，今儿你也不必受罚了。东西你也不必拿出来了，赏你了。” 陆君桐如此一说，青月反而是笑了一声：“陆女官果真不看一眼？好歹也该看一眼再决定。毕竟也是殿下一番心意。女官如此，果真难道就没有半分觉得歉然？” “为何要觉得歉然呢？”陆君桐歪头讥诮一笑：“他如此做派，分明是威胁——” “可是殿下也未曾真做了什么事儿让您难堪。不过是说了说。”青月中肯的评价一句：“我们殿下很少对人这样用心，女官能得了殿下青睐，着实也是福分。” “只可惜，我无福消受。”陆君桐也懒得和青月多解释什么，只如此说一句。 青月怕陆君桐就这么走了，忙将匣子打开：“女官还是看一眼罢。” 陆君桐也没想看，不过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之后，就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那一根簪子，她认得。 是父亲给大哥的，说是母亲的东西。大哥一贯十分珍惜，也总用那个束冠。 陆君桐魔障一样，明知道不该伸手去拿，拿了就和二皇子牵扯上，可是她根本就克制不住。 她小心翼翼的将簪子拿了出来。然后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的确是那一根簪子。 是大哥的簪子。 陆君桐握紧簪子，灼灼盯住了青月：“这簪子哪里来的？” 她自己都是没觉察，她的语气……很不对，那样急切和凌厉，好似在逼问一般。 青月笑了一笑，心里松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儿是能回去交差了。 只是看着陆君桐这样，她又忍不住的想起二皇子取出这个东西时候的神情：这样的事儿，是殿下早就预料到的吧？ 垂下目光，青月平静的回答：“东西是殿下拿出来的，我又如何知道来历呢？若真想知道，陆女官何不亲自去问问殿下？倘若女官约殿下见面，想来殿下一定会赴约的。” 陆君桐抿紧了唇。 第241章 后果 陆君桐抿紧了唇。 她又不傻，自然也明白这就是个陷阱。 她若真去找了二皇子，只怕也是让二皇子得逞。更是从此牵扯上了扯不清的干系。 可是…… “东西陆女官还要么？”青月笑笑，“礼貌”的问了一句。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看一眼青月：“自然要的。” 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再珍贵她也不稀罕。可是这个……她不可能拒绝的了。 和玉佩一样，这个玉簪，也是那样的性质。 她拒绝不了也不愿意拒绝。 明知后果是什么，她也不愿拒绝。 “那陆女官可要我替女官传话，约了殿下一见？”青月又如此问一句，不必多说当然也是故意的。 陆君桐看了青月一眼，“不必了。” 见是要见的，但是不是现在。 她现在心思如此乱，怎么可能见？见也是让二皇子牵着鼻子走，她自然是不乐意的。 陆君桐将簪子重新装进盒子里，而后客气问一句：“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就先进去了。” 青月摇头：“没事儿了。陆女官只管进去，冻坏了也是咱们殿下心疼。” 陆君桐看一眼青月，似笑非笑提醒一句：“以后青月你还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不然下次，还是换个人来送东西吧。” 二皇子要做什么，她当然清楚和明白。所以短期之内……只怕这样的事情还是会一直有的。 但是，她若真不高兴了，二皇子必也不会让青月好过。 虽说没有打算接受二皇子的心思，但是用来吓唬吓唬青月也是可以的。 青月倒也改口快：“是，我记住了。陆女官您进去吧。” 对于二皇子心尖尖上的人，她还真不敢怎么的。 陆君桐捧着匣子回去，青素一眼就瞧见了，蹙眉问了一句：“这是谁送的？难道又是太子殿下？” 这样的事儿，满也瞒不住，所以陆君桐就摇摇头：“是二皇子殿下。” 青素一愣，随后瞪大眼睛：“二皇子殿下！怎么又和他扯上干系了？你还收了？“ 这说好听点是赏赐，说难听点就是私相授受！ 陆君桐这是不要命了还是不要脸了？ 也不怪青素这样的激动，陆君桐无奈一笑：”这东西对我很重要。“ ”再重要还能比你自己的清白更重要？“青素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别拎不清，上次你没听见二皇子的话？你这不是自己往锅里飞么？“ 陆君桐本还有些心里发沉，可听着青素这样的形容，登时又忍不住笑了。末了又叹了一口气：”你猜到说的是了？“ ”那么明白，当谁是傻子呢？“青素更加的着急：”要我说，你不然还是选太子殿下吧。虽说太子妃……可太子殿下性情好，你对他又有恩，他指定不能亏待你。可二皇子那头——“ 陆君桐摇头，笃定道：“我不选。你放心。我谁也不打算选。太子殿下也好，二皇子也好，都不是……我要的。” 第一条，做妾这个，就已经是不能够。更不要说…… 青素有点儿不相信：”那你怎么接了东西——“ 第242章 线索 陆君桐手指紧了一紧，”这东西对我来说太过重要，我不得不接。“ 青素只觉得纳闷：“什么样的东西这样重要？” 陆君桐就打开给青素看了一眼：“是个簪子。不过是我哥哥用过的。” “那怎么会——”青素更加惊诧，一双眼睛都是瞪得溜圆：“在二皇子手里？你哥哥人呢？” 陆君桐轻叹一口气：”失踪了，直到我进宫之前，也没消息。“ 青素不敢再多说，只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是如此。怪道如此重要。“ 陆君桐应一声，抱着盒子回了自己的屋里。 玉簪和玉佩都拿出来摆在一起，陆君桐盯着这两样东西不由得有些愣愣：一样是李衍给的，一样是二皇子给的。 李衍那个玉佩，应该是在他手里没多久就给了她了。 那么这个玉簪呢？到底是在二皇子手里多久了呢？ 陆君桐用手指婆娑着玉簪，眉头越来越皱紧。 越是想，她就越是觉得眼前这一团团的都是迷雾。 迷雾满满盖住前路，让她根本就看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千思万绪，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可是唯有一点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簪子，是二皇子故意给她的。也是猜到了她的反应才会如此的。 既然是如此，那么二皇子也是笃定了她一定会去问这个事儿。 所以……她去找二皇子，妥妥的就是羊入虎口。 偏偏还不能不去。 不管如何，她总归是要问一问，才能甘心。或许其中能寻到什么线索—— 明知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她还是……不愿意放弃。 二皇子那头得了青月的回禀，当即就是一笑：”如此便等着罢。“ 诱饵已经撒下去，就只等着鱼儿来吃了。 腊月三十，一大早陆君桐和青素将五皇子收拾妥当，五皇子就去跟着文皇帝祭祖。 而两人则是又将今日的事儿都安排妥当，只等着到时候五皇子回来换过衣裳，就带他去兰妃跟前请安，到时候再一并去皇后娘娘宫中守岁用宴。 不过没想到文皇帝却是亲自带着五皇子去了兰妃那儿，于是陆君桐和青素就带着衣裳忙过去。 结果路上就遇到了梅静芳。 梅静芳坐着暖轿，从后面过来的时候，特意叫了停。 身份摆在那儿，陆君桐二人也只能停下来行礼让梅静芳先行。 谁知梅静芳则是看着陆君桐不肯就这么走了。 梅静芳让暖轿先走，自己竟是要走路的架势。 而后，梅静芳就这么的看了一眼陆君桐，慢慢悠悠问了一句：“我们宫里，有个宫女这两日天天都出去。是去的枕岚院。不知是过去做什么的？” 陆君桐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而后才慢慢的回道：“这样的事儿……侧妃还是得问那宫女，我们却是不知。” “可不是见了你么？”梅静芳看住陆君桐，语气渐渐锐利：“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梅静芳这是害怕陆君桐给她使绊子。但是……她如何肯表现出来？自然还是一副质问的架势。 第243章 吵架 面对梅静芳的找茬，陆君桐的神色倒是十分淡然。 她只是这么看了一眼梅静芳，提醒了一句：“梅侧妃难道就不怕时间来不及了么？至于到底是做什么，还请梅侧妃放心，我和梅侧妃你不一样。” 梅静芳初时还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还认真地想了一想。 陆君桐就只能再将话说得明白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梅侧妃可放心了？” 陆君桐如此一说，梅静芳脸色登时就不大好看。 但是陆君桐也没有要等着她发落的意思，直接的就拉着青素走了：“梅侧妃恕罪，我们还急着办差，所以先走一步。” 说完这话，直接就拉着人走了。 青素起初还有点儿不太敢走，不过看梅静芳真也没怎么着的得时候，就也放心了。 走远了，青素悄悄问一句：“你和梅侧妃之间有什么恩怨？” 陆君桐笑了一笑，摇摇头：“没什么恩怨。只不过是梅侧妃想多了。” 她和梅静芳之间的事儿，就算要报仇也不是挑现在。 现在她身份摆在这里，何必给自己找事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总有一日，这笔账是要讨回来的。 陆君桐抿唇浅浅一笑，岔开了话题：“对了，今儿夜里守岁，咱们是在兰妃娘娘那边，还是在枕岚院？“ 陆君桐如此一问，青素也是有些犹豫：“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想想也应该是在兰妃娘娘那边吧。” 陆君桐也觉得十有八九是如此，所以也就没再多说。 结果去了兰妃那儿，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文皇帝已是不在兰妃那儿了。五皇子并不似往日那般活泼，兰妃也是眉目之间淡淡的，奶娘抱着七公主，在角落里哄着，也不敢大声了。 整个屋里，气氛都是有些凝重和低迷。 陆君桐和青素自然也就不敢吱声，行礼过后就理所当然的直接站到了一边儿去等着听吩咐。 也不知过了多久，兰妃才说一句：“时辰差不多了，服侍你们殿下换衣裳吧。咱们该去皇后娘娘宫里了。” 兰妃的语气似已经缓和过来，不过神情还是有些恹恹的。 陆君桐二人应一声，就将五皇子带去屏风后头换衣裳。 五皇子悄悄的压低声音和陆君桐说：“怎么办，方才父皇和母妃吵架了。” 这话让陆君桐有些诧异：“吵架？怎么会？” 兰妃那样的性格，就不想是会和人吵架的。 而且对方还是文皇帝。就算兰妃真怒气上来了，看在身份上，也是会忍耐几分的。 五皇子嘟嘴：“因为七妹妹。” “七公主？”陆君桐蹙眉，更加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想了一想，隐约却也是抓住了一点：“是因为七公主……的去留？” 五皇子点点头，又问一次：“怎么办？” 这话问得陆君桐有些无奈：她也不是诸葛亮，怎么总问她该怎么办呢？而且她一个小小的女官，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看着五皇子那样子，她到底是于心不忍，就只能道：“让我想想。” 第244章 出主意 不过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合适的主意，陆君桐就只能道：“不然咱们先看看兰妃娘娘的意思？” 五皇子忧心忡忡：“母妃必是不愿意的。” 不然也不至于吵起来。 想了一想，五皇子看陆君桐：“你就想想，看能不能我这里用什么法子——” 陆君桐摇摇头：“还是别了，这样的情况下，轻举妄动就容易弄巧成拙。“ 五皇子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而后就彻底的悻悻了。 想了一阵子，又问一句：“那七妹妹还能留下来吗？“ “这就要看圣上的意思了。”陆君桐摇摇头，末了又劝了一句：“殿下也别多想了，今儿是大年三十，你哄着娘娘高兴起来才是正经。” 这个五皇子最拿手。 不等过去许皇后的宫里，兰妃就已是被五皇子哄好了。 兰妃心情一好，自然各处也就是松了一口气，气氛也是彻底缓和过来。 五皇子牵着七公主走到了兰妃跟前，笑着逗七公主：“七妹妹快跟母妃说，母妃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七公主还没说话呢，兰妃就已经被逗笑了。 七公主也听五皇子的话，虽然还有点儿怯怯，不过还是奶声奶气的重复了一遍。末了似乎还害怕兰妃不信，所以就又认认真真的说了一遍：“母妃真的是最好看的。” 兰妃再忍不住，搂住七公主就是一顿搓揉：“小七真乖。“ “那母妃能不能别送我走？”七公主抱住了兰妃的胳膊，如此说了一句。 兰妃登时一愣。 七公主奶声奶气又小心翼翼的话，只叫人觉得可怜。 兰妃看着七公主，好半晌没说话。 陆君桐悄悄的在背后推了一把五皇子。 五皇子蓦然反应过来，也抱住了兰妃另一个胳膊：“母妃，你看七妹妹都想留下，不然就留下七妹妹罢。七妹妹喜欢您呢。“ 兰妃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陆君桐看着兰妃犹豫的样子，于是低声说了一句话：”兰妃娘娘，我有一句话，不知娘娘能不能听一听？“ 兰妃看一眼陆君桐，“那就听听罢。”说完也就顺理成章的叫人都出去，也就没正面回答七公主的问题。算是逃避，也算是……犹豫不决。 陆君桐看着兰妃这样的态度，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她如此说，却也不是为了给兰妃解围。 而是为了劝说兰妃。 至于为何劝说兰妃——或许也只是因为五皇子的话，和从心底对七公主的怜悯吧。 也还有一点林美人的缘故。 她总觉得，林美人大概是希望兰妃留下七公主的。 等到人都出去了，兰妃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轻声的开口：”好了，你要说什么话，尽管说罢。“ 陆君桐轻声开口：“娘娘为何不想留下七公主呢？是怕旁人说闲话吗？还是怕担责任？” 兰妃看一眼陆君桐，只觉得陆君桐一个没及笄的小姑娘问她这话有些怪怪的，也忒老成了。 最后，兰妃到底还是回答了：“两者见有罢。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小事儿。” 第245章 分析 兰妃说到了最后，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宫中局势混乱，我不想蹚浑水。” “可娘娘……”虽然有些不忍心，可陆君桐还是说了一句实话：“可娘娘本身就是在浑水之中的。” 兰妃被这话说得一愣，最后就这么的叹了一口气，“你说得也没错。” “所以如此一来，就没有蹚浑水不蹚浑水的说法了。”陆君桐浅浅笑了一下，双手一摊做出无奈的样子：“所以娘娘何必如此担心呢。” 兰妃被陆君桐这样逗得发笑：“你这嘴——” 陆君桐轻笑。 兰妃笑过了就又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利益上什么问题，而是那到底是条人命，哪里能随意的这样——“ 陆君桐就抓住了这么一句话，轻叹一声：“是啊，到底是一条人命，娘娘若是不收留七公主，七公主又是如何光景呢？就连七公主那么小的年纪，也是知道跟着娘娘才是好的。娘娘如何又能忍心呢——” “忍心不忍心是一回事儿。”兰妃摇摇头：“本宫有护儿了，再添一个……旁人又该怎么嫉妒我？收留了七公主也就罢了，可若是为此影响了护儿，那该如何？林美人的做派你也看见了。像是林美人这样的，宫里也不知有多少个——“ “娘娘这样想，也未必是对的。”陆君桐摇摇头：“别人固然会有嫉妒之心，难免也会给娘娘一点不痛快。可是在宫里，能给娘娘撑腰的，只有殿下和圣上了。” 陆君桐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兰妃也就看住了陆君桐，静静等着她说完。 陆君桐看兰妃认真听，心里也是一松，更加从容不迫的继续说下去：“娘娘心里其实也知道，殿下现在年岁还小，远还到不了让娘娘依靠的时候呢。所以娘娘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圣上罢了。“ 兰妃深以为然。 这样的事情，她自然是比陆君桐更明白感触也更深切。 “所以，圣上若真为了这个和娘娘生出嫌隙，却是得不偿失。”陆君桐叹了一口气，认真的将自己的心思说出口：“若说从前圣上对七公主未必在意，那么现在圣上对七公主，必是在意的。毕竟林美人闹得那样厉害，圣上心里肯定怜惜七公主。” 兰妃渐渐的若有所思起来。 “圣上既是能开这个口，那么心里必是觉得娘娘是最合适的人选。也觉得娘娘是能照顾好七公主的。“陆君桐笑了一声，看一眼兰妃恭维一句：”不只是圣上，就是殿下和我们，也都觉得娘娘必是能照顾好七公主。七公主也只有跟着娘娘，才算是能过几天好日子罢。“ 兰妃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就是这样了？” ”娘娘如此回绝圣上，圣上心里大约是不开心不痛快的。“陆君桐摇摇头，”这也就罢了，就怕圣上太过在意，到时候觉得娘娘心狠自私，坏了娘娘在圣上心中的形象。而且至于流言蜚语……只要圣上的心向着这边，一点流言蜚语又害怕什么呢？“ 第246章 惴惴 这个道理兰妃自然也是想过的。 所以即便是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仍旧是不能说服兰妃。 陆君桐心知肚明，当即再添一句紧要的：“再说了，这样的事儿，未必会影响到了殿下。我自然也是盼着殿下好的。所以，我才敢和娘娘说这话。” 陆君桐轻叹一声，将话彻底说明白：”这次殿下如此想要留下七公主，也让旁人觉得，咱们殿下是个心地良善的。圣上也是这样想的，将来……自然也是觉得咱们殿下好。说句不好听的话，太子殿下地位稳固，咱们殿下将来也就是个做王爷的命。现在太子殿下喜欢咱们殿下，只要殿下将来没有别的心思，太子殿下自然也是会多照顾咱们殿下。可若是殿下一直保持这种赤子之心，善良心软，一定会叫人更加喜欢的。“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七公主虽是姑娘，可是将来只要不和亲嫁出去，在京城里的话……肯定是能给殿下助一臂之力。都是您养大的，和亲兄妹也没什么区别。况且林美人又是没了——” 这样一说，兰妃到底也是觉得动心了。 “再有，林美人那样，您不计前嫌的养着七公主，对您来说名声自然更好。母凭子贵，自凭母贵。”陆君桐将最后一点说出口，“再说了，若是您因此位份再进一步，对殿下来说，也是好事儿。毕竟现在二皇子那般，而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又是那样……您若是将来能帮上太子殿下的忙呢？” 那对于五皇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兰妃沉吟许久后抬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想得也很周全。” “娘娘信任我，我自然要处处为了殿下。”陆君桐敛衽深深一拜，郑重无比也是诚恳无比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兰妃不由得动容。 “我要说的话就这么多了。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去皇后娘娘那儿了。”陆君桐提醒一句。 兰妃这才想起了这一茬来。当即也不敢再耽搁，就这么带着五皇子和七公主过去许皇后那儿。 兰妃在门口遇到了贵妃和梅静芳。 梅静芳乖巧的上前来行礼。 贵妃笑着摸了摸七公主的头：“兰妃将七公主养得很好，七公主越发的讨人喜欢了。可惜我是没那个福气，没能生个女儿。“ 听了贵妃这话，陆君桐也好，兰妃也好，或是旁人也好，都是一下子的……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难道说，贵妃这是想要将七公主要了过去养着？ 那未免是有些尴尬。 陆君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兰妃。 若贵妃真要和兰妃抢人，兰妃十有八九是不会坚持的。毕竟贵妃身份…… 如此一来，七公主的未来堪忧。 光是想一想，陆君桐就心里有些惴惴。 七公主虽然或许不明白，可也敏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悄悄的拽住了五皇子的手。 五皇子就拉着七公主，笑道：“我们先去找大哥啦。” 贵妃也是微微一笑：“咱们都在门口做什么，赶紧的都进去罢。别叫娘娘久等了。” 第247章 争锋 进了许皇后屋里，许皇后果然正和李衍说话。 瞧着她们进来，李衍笑了一笑，起身给兰妃和贵妃行礼，就又重新坐下了。 许皇后笑着跟五皇子道：“带着你妹妹去找你四哥玩去罢。你四哥在耳房里，他舅舅给他寻了新玩具，你们一起玩儿去。” 五皇子就拉着七公主去了，不过却没叫陆君桐，只带了青素走。 陆君桐也清楚，五皇子这是怕兰妃吃亏，想叫她看着兰妃些。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是觉得哭笑不得：她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官，何德何能竟是能叫五皇子这样信任？只是她哪里又有那样的本事呢？ 陆君桐无奈的立在兰妃后头，听着他们说话。 兰妃和贵妃都没随意插嘴。 只听许皇后与李衍继续说话：“初二的时候，你替我去一趟你舅舅家，与你外祖父拜个年。抚儿那样，也不敢叫你带他过去，你便是替他解释一句。再过两年——” 李衍笑笑：“外祖父他们不会介意这个事儿的。毕竟也是四弟身子不好，也不是其他原因不去。” 许皇后轻叹一声，有些略微怅然：“也不知抚儿的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像是小五那样。” 许皇后的语气里满是羡慕。 兰妃却并不好插话。 解围的还是李衍：“已经越来越好了。今儿是年三十，母后也别想这些，高高兴兴的才是。“ 贵妃这才开了口：“是啊，今儿大年三十，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一会儿圣上来了，看着才高兴。” 许皇后看了一眼贵妃，又看一眼贵妃身后的梅静芳，笑了一笑：“贵妃一晃眼都当婆婆了，感觉如何？他们小两口感情可还好？” 这么一问，似也没什么毛病。 梅静芳羞红了脸。 贵妃则是一脸淡然，笑笑道：“也没什么感觉，还不是那样过日子？等到蕊华进来了，那才是好呢。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了。至于感情么，瞧着和和睦睦的。不过老二不是个疼人的，也全靠侧妃多担待。” 贵妃这样说，陆君桐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贵妃只怕是真不大喜欢梅静芳的。 也是，梅静芳是那样进宫的，任谁只怕也是不喜欢的。 不过许皇后却是说了一句：”你也得多提点老二，让他学学怎么疼人。“ 这是给梅静芳撑腰做主的意思？ 陆君桐看着，略一琢磨倒也是明白了许皇后的心思。 梅静芳受宠了，将来方蕊华也嫁过来了，那二皇子的后院里就是热闹了。 后院起火，二皇子难免焦头烂额，也被影响了其他事儿。 这对李衍来说，反而是好事儿。 不过说起这个，她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儿：李衍来了，怎么太子妃却是没来？ 正想着，贵妃已经笑了笑，然后将这话问了出来：“说起来，太子殿下怎么的一个人来了？太子妃呢？难不成是两个人吵架，竟是闹别扭了？” 这话分明是暗指李衍夫妻不和睦。 李衍神色不变，笑笑：“我先过来和母后说点儿事，这么冷的天，她身子不好，就让她时辰到了再过来，不然这么干耗着，也是劳累。” 第248章 去留 李衍说得如此的理直气壮。 反而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李衍如此的维护太子妃，一下等于是驳了贵妃的话，而且还叫人觉得他们夫妻和美—— 再看贵妃，心里头大约是不大痛快，不过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原来如此。” 气氛一时之间就有些尴尬沉默。 贵妃想了一想，忽然关切看了一眼兰妃：“兰妃养孩子倒是养得好，七公主最开始看着面黄肌瘦的，也不怎么活泼。现在看着却是粉嫩可爱。也怪道圣上喜欢起来。” 兰妃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皱眉：“贵妃娘娘说笑了。” “七丫头本来就是圣上的血脉，如今没了生母圣上多关注几分，也没什么不对。哪里就是因为别的？”许皇后嗔怪瞪了一眼贵妃，语气却是淡淡的：“这话本宫和圣上都不爱听。贵妃以后可别说了。“ 贵妃只能点头无奈。 又过片刻，太子妃就来了。 太子妃穿了杏黄的外裳，和李衍的太子服倒是相映成辉。 太子妃温柔笑着请过安，就被许皇后拉到了旁边坐下。许皇后问了几句，而后宫中各处都来了。 三皇子过来后，文皇帝不多时也就过来了。 因是家宴，文皇帝也是难得和蔼，叫众人分坐后，就笑叹一句：“这一年年的，一同守岁的人越来越多了。家族兴旺繁盛，朕看着也心里欢喜。太子和老二，也努努力，朕只盼着早日做祖父呢。” 陆君桐听着这话，就看了一眼李衍。 却见李衍神色半点波动也没有，就只是笑了一笑：“父皇说得是。只是儿女缘分强求不得。“ 文皇帝点点头：“这也是。”竟并不提什么纳侧妃的话。大约是不想叫太子妃心里不痛快。 随后文皇帝看一眼二皇子李扩：”老二如今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待到来年娶亲搬出去，也别忘了你母妃，时常进宫来给你母妃请安才是。“ 文皇帝如此说，二皇子就笑：“父皇这样一说，倒像是迫不及待要赶儿子出宫去。” 文皇帝被二皇子这样可怜姿态逗笑：“树大分枝，鸟大离巢，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二皇子继续笑：”父皇就是不大待见我了。“ “那你不搬出去也成。”文皇帝笑笑，“那王府就不给你修了。也省了一笔钱。正好国库吃紧。“ 二皇子就更加笑：“父皇如今果然是不疼我了。” 文皇帝几乎是被这样的话给逗得前仰后合。末了指着二皇子对五皇子道：“你可别学你二哥，油嘴滑舌的。” 五皇子一本正经的应了，末了还不忘提了提七公主：“儿臣一定好好给妹妹做个榜样。” 提起七公主，文皇帝就看了一眼兰妃，沉吟片刻就忽道：“今儿人齐全，咱们也来好好商议商议，七丫头怎么办罢。” 这话一出，众人就都是一愣。 兰妃下意识的一皱眉，而后捂住七公主耳朵，低声吩咐奶娘：“带七丫头下去更衣。不然一会儿出丑就不好了。“ 说是怕七公主尿裤子，实际上只是不愿意让七公主听见这些。 第249章 开口 毕竟七公主虽小，可也不是真的什么都听不懂。 这么多人讨论这个事儿，她肯定也是不自在不好受。 兰妃如此动作，陆君桐当时心里就叹了一口气，只道：刀子嘴豆腐心。 不过，也正是因为兰妃是如此，所以七公主自己都是乐意跟着兰妃的。小孩子在这些事情上，也更敏感。谁对她真心好，谁对她虚情假意，七公主心里也是明白。 兰妃如此动作，旁人自然也是看在眼里。 贵妃笑了一笑：“兰妃你也真是的，难不成还害怕圣上吓到了七丫头？圣上也为了七丫头好。” 贵妃如此言语……要说没毛病，也不见得。虽不太明显，可分明也有苛责兰妃的意思。说兰妃将文皇帝想得太过苛刻，不顾虑七公主的感受。 不过……这也是实话不是？ 文皇帝许是没想到，但是的确是真没顾虑到七公主的感受。 可是贵妃如此说，文皇帝心里对兰妃，就未必能痛快了。 毕竟，兰妃这样动作，怎么算也是有些打了文皇帝的脸。 就是不知道文皇帝会如何了。 听出来贵妃话里隐藏意思的人，都是看了一眼文皇帝。 然而文皇帝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侧头看了一眼许皇后，如此问了一句：“皇后怎么看？你觉得七丫头给谁养着最合适？还是你想养着？“ 许皇后被如此一问，摇摇头轻叹了一声：“圣上也不是不知抚儿身子如何，我操心他都是不够了。还要管着后宫，着实分不出精力来了。给我养着，也是让奶妈宫人守着，不过是挂个名。何必这样委屈了七丫头呢？” 许皇后这话着实也是实话。 文皇帝颔首：“这倒是也真的。你着实没那个功夫。” 许皇后又看一眼贵妃：“其实贵妃倒是合适。身份尊贵，教养也是极好。关键是现在老二也是成家立业要搬出去了，正好空出精力来。她也不似我这般，还要打理后宫。” 许皇后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倒是叫陆君桐诧异了一下。 她着实是不觉得，许皇后会帮着贵妃说话。可现在…… 然而就在陆君桐以为贵妃一口会应下的时候，贵妃却是又摇头了。 贵妃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这话说得我竟是羞惭。我倒是想养着七公主，可是七公主未必跟着我就是好的。老二本来就是自己我长大的，我这个做母妃的，反而要他照顾更多。他从小到大我也没操心过，根本就不会带孩子。” 贵妃一说这话，文皇帝率先笑了。大约是想起了当初二皇子小时候的事儿。 文皇帝笑呵呵道：“是了，这倒是真的。老二小时候发烧，贵妃吓得直哭，还得老二哄着她。朕记得清清楚楚的。” 文皇帝这么一笑，贵妃几乎是窘迫的红了脸：“怎么到了现在圣上还记得。还拿出来打趣臣妾呢。”顿了顿，又才说一句：“臣妾也是真想养着七公主。圣上是知道的，臣妾最盼着生个姑娘，可惜是没那个福分——” 第250章 时机 贵妃这样一说，登时就让陆君桐想起了一句话来：以退为进。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文皇帝，心想：圣上如此勾起了昔日心思，只怕是……会动心吧？ 如此的话，兰妃若是不开口，只怕七公主还真有可能给了贵妃。 于是陆君桐又看了一眼兰妃。 兰妃没着急，五皇子倒是着急了。看着五皇子跃跃欲试的样子，陆君桐按了一把五皇子。 这个时候，兰妃都不开口，五皇子开口说再多也是没用。而且……这件事情始终还是都要兰妃自己去决断。 她该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已经给兰妃说完了。若兰妃还是不乐意，那么让兰妃继续养着七公主……也是煎熬。 五皇子本来蠢蠢欲动的，但是被陆君桐这么一按住，登时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最后慢慢的沉静下去。 不过怎么看怎么都是有些委屈。 文皇帝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口的：“你果真想养着七丫头？” 文皇帝如此一问，陆君桐的心几乎立刻是悬到了嗓子眼儿。 贵妃只要这个时候说一句…… “圣上。”兰妃站起身来，朝着文皇帝盈盈一拜，语气有些着急：“圣上先听臣妾一言。“ 于是陆君桐悬着的心就这么的又落了下去。 只要兰妃肯有反应就好。 她低头偷偷的浅浅一笑。 李衍看见，也是唇角浅淡一翘，而后借由喝茶的动作掩盖下去。 太子妃却是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当时眼底就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来。 不过明面上，却是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而兰妃如此动作，大抵文皇帝也是满意的。所以态度也算是极好：”你说，朕听着。“ 兰妃微微舒了一口气。心里却难免有些埋怨，所以也不去看文皇帝，只缓缓道：“圣上也知道，七公主那样的性子。加上林美人又刚没了多久，若是这个时候硬生生要让她去给别人当女儿，她只怕到时候更加的内向敏感。而且，总是换来换去，对她也不好。所以，臣妾心里想着，就算圣上不乐意叫臣妾养着，那么……好歹等到天气暖和了，好挪动了再叫人将七公主挪走。” 兰妃这样说，还没主动要了七公主来养。 陆君桐心里叹了一口气，而后就伸手悄悄的推了一把五皇子。 这个时候，就需要五皇子来助力一下了。不过也好，这样的话让五皇子说出来，也比让兰妃说出来强。 五皇子就等着这个时候呢，几乎是陆君桐一动，他就“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而后眼巴巴的拉了拉兰妃的袖子：“母妃，咱们养着七妹妹吧。七妹妹也喜欢你，你就给她做母妃吧。我一定多疼她。” 兰妃欲言又止，只看一眼圣上。 于是五皇子就又跑去了文皇帝跟前，拉着文皇帝胳膊就是一阵摇：“父皇父皇，你就发句话，让母妃养着。您说话，母妃一定听。我舍不得七妹妹，我想留着七妹妹。父皇您就答应了儿子吧！” 文皇帝却看一眼兰妃：”朕说你母妃也不一定听啊。” 第251章 决定 文皇帝这样说，分明就是还在计较下午吵架的事儿。 五皇子愣了一下，无助的看一眼兰妃。 兰妃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动了心，却不好意思看文皇帝，只讷讷一句：“臣妾也是愿意养着七公主的，只是一直害怕七公主自己不愿意，想着等她大点，好好看看她自己是什么心思再说。若是圣上信任臣妾，就让臣妾先养着七公主罢。” 兰妃这样一说，文皇帝也就软和了下来，不过大约还是拉不下脸来，只这么看着兰妃却不说话。 许皇后笑了一声，而后就又道：“说起来，本宫倒是觉得兰妃是最合适的人选。小五本来也喜欢七丫头，兰妃性格又温柔，七丫头若是将来能有兰妃一半这样，那将来招驸马就不愁了。” 说完这话，还不忘打趣了一句四公主和五公主：”不像是四丫头和五丫头。挑来挑去也挑不到合适的。只叫本宫头疼的厉害。“ 四公主和五公主忙说话凑趣儿。 一时之间气氛也就活络过来。 文皇帝看一眼兰妃，笑道：“朕也觉得你最合适。如此你便是一直养着吧，你的人品，朕信得过。“ 兰妃一听这话，登时就松了一口气。 而后文皇帝又添上了一句：“不过，也不能委屈了七丫头。她从前吃苦颇多，以后你多疼她才是。” 兰妃还没说话，五皇子就已经先开了口：“父皇只管放心，我和母妃一定都疼七妹妹。” 这话一说出来，登时所有人都是止不住笑。 许皇后打趣一句：“看着这架势，这将来必是个好哥哥。那本宫就等着看你如何疼你妹妹了。”顿了顿道：“不过也不能叫兰妃吃亏，圣上您看呢？” 许皇后如此一说，文皇帝几乎是没有迟疑的就这么说了一句：“既是如此，那就升个位份罢。” 如此轻描淡写一句话，虽算不上多正经，却也绝对不是什么玩笑话。 众人都是被这话惊了一惊。 不过谁也没敢开口反对。 许皇后也是没开口，算是默许了。 文皇帝也懒怠说话，只下令上菜。 因是家宴，所以这次倒是简单，直接上了锅子。各人喜欢什么菜，自己往里煮就是了。 七公主又被带了回来，七公主怯怯的看了一眼兰妃。 兰妃将七公主抱在怀里，吩咐宫人：“给七公主弄一碗粥来。” 七公主被兰妃一抱，倒是一下子安了心，摸了个点心就给兰妃：“母妃吃。” 七公主如此，文皇帝看在眼里，就笑：“七丫头，你怎的不给父皇吃？” 七公主瑟缩了一下。 五皇子就拉着七公主去给文皇帝送点心。 七公主颤颤巍巍的端着点心盘子，怯生生的说：“父皇母后请用。“ 那乖巧的样子，叫人看着都是止不住的心疼。 文皇帝接了点心，也不想为难七公主，就这么摆摆手，笑道：“好了，去你母妃怀里罢。以后多孝顺你母妃。” 七公主的去处，如今也就算是彻底的决定了。 陆君桐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五皇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第252章 不对劲 除夕是要守岁的。所以这一场宴会得持续到午夜过后。 五皇子吃饱了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转，就去磨文皇帝：“父皇，儿子想去放烟火。妹妹她还没见过呢，我带着她一起去。” 文皇帝斜睨一眼五皇子，压根就没想应下来。 五皇子倒也是不傻，知道文皇子为啥不应。于是赶紧保证一句：“我拉着妹妹在远处看宫人放，我保证不会自己玩儿。“ 文皇帝听见这话，就更忍不住笑：“你这样一说，朕就更不信你会如此乖巧了。你也就罢了，是个皮猴子。你妹妹还小，吓到了怎么办？“ 五皇子哼哼唧唧的撒娇。 文皇帝就是不松口。 最后还是李衍看不下去了，就出声笑道：“那儿臣带着四弟和小五他们去，也盯着他们。毕竟大过年的，他们心香得很。也没必要拘着。” 李衍如此一说，文皇帝也就应了：“那好，太子你带着弟弟们去罢。” 五皇子登时欢呼雀跃起来，拉了四皇子就吩咐陆君桐：“你抱着妹妹，咱们一同去放烟花。” 陆君桐其实不大乐意跟李衍有什么机会交集，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容不得她回避。 她也只能抱着七公主就跟上去。 兰妃还有些不放心嘱咐一句：“记得捂耳朵。” 二皇子看了一眼陆君桐抱着七公主往外退出去的样子，眼眸微微眯了眯。身上陡然就染上了几分霜寒。 坐在二皇子身边的梅静芳登时就是一颤，浑身都是僵硬。小心翼翼的往旁边缩了缩，唯恐被二皇子注意到。 所幸二皇子也是没注意到她。 梅静芳微微松了一口气。 而那头陆君桐抱着七公主跟着，七公主搂着陆君桐的脖子，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奶声奶气说了一句：“真好闻。你擦了什么？” 陆君桐一愣，起先下意识的要摇头，不过猛然想起来自己是擦了李衍送来的香膏的，所以就抿唇浅笑一下，“擦了一点润肤膏。大约是那个味儿。“ “真好闻，能给我擦一点吗？”七公主又问，小小年纪倒是臭美。 陆君桐失笑，摇头拒绝了：“不能，公主年纪还小呢，哪里需要这些。” 七公主满脸失望：“我还想着，擦的香喷喷的，母妃就会更喜欢我了，就不会把我送走了。” 陆君桐听着七公主这个话，登时就是心里一酸。 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李衍笑问了一句：“七丫头和陆姐姐说什么呢？” 说完这话，还伸出手来要抱七公主。 陆君桐想着李衍的伤，还有点儿不敢给他，忙摇头道：“我抱着就行了，太子殿下看着我们殿下。别叫他胡来。” 李衍笑一声：“他不敢的。”顿了顿似乎看穿陆君桐心思，又认真的说一句：“我的伤已是好了，不打紧的。别担心了。” 陆君桐下意识的想回一句“我才没有担心”，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闷声不吭的将七公主交给了李衍。 李衍看着陆君桐那样子，只觉得是不对劲儿。 第253章 强势 李衍看着陆君桐那样，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于是下意识的就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陆君桐摇摇头：”没怎么。就是觉得方才七公主说的话有些叫人心酸。” 李衍狐疑看陆君桐，直觉必然不是这个，可是想了想到底没追问下去。 而是顺着陆君桐的意思岔开了话题，去问七公主：”七丫头方才说了什么？” 七公主就又将话说了一遍。 李衍也是有些心酸，却还是一笑出声：”七丫头这样可爱，谁能不喜欢？兰妃娘娘以后都是你母妃，不会再将你送走了。你只管放心就是。“ 七公主点点头，靠在李衍脖子上，低声问了一句：“奶娘说，我母妃她死了，再不会回来了。太子哥哥，是真的吗？” 陆君桐有些不忍再继续听，索性侧开了头去不看七公主。 只是夜风一吹，她眼底却是忍不住冒出了水汽来，将视线都阻碍。 李衍沉默了良久。 陆君桐想他大概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罢。 不过谁知李衍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是啊。但是走了一个，又给你一个，并没有亏不是吗？七丫头告诉太子哥哥，七丫头你更喜欢哪一个母妃？“ 七公主迟疑着不肯说。 于是李衍就又说了一句：“那七丫头先再看看，到时候再告诉太子哥哥。” 顿了顿，又指了指天空：”七丫头看，马上就有好看的花开出来。“ 说完这话，就吩咐宫人：“点焰火。” 又笑让陆君桐来：“来，给七丫头捂着耳朵。” 陆君桐就忙上去给七公主将耳朵捂住。 刚捂住了，就听见“砰”的一声响。 而后就看见空中蓦然一下子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陆君桐看着不远处五皇子也替四皇子捂着耳朵，然后就禁不住的笑了一下。五皇子这样，叫人真心忍不住喜欢。 七公主仰着脸看着烟花，小小的惊叹了一声。 而李衍却是没看天空，悄悄的将目光挪到了陆君桐的脸上，看着陆君桐会心一笑的样子，也是由衷一笑。那笑意虽然浅淡，却是经久不消。 焰火接二连三的在空中绽放，美得叫人连眼睛都是舍不得眨一眨。 陆君桐忽然想起小时候陆明朔带着她放烟火的样子，笑了一阵后，就忍不住的悄然叹息了一声。 然后心里想：也不知大哥和父亲，现在是在何处，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陆君桐怅然的样子落在李衍眼底，李衍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说话，就看见陆君桐猛然眼睛眯起来，一脸痛苦。 “怎么了？”李衍忙问一句。 陆君桐强忍着眼睛里的疼，“有什么东西掉到了眼睛里头了。” “别动，我帮你看看。”李衍扭头就将七公主交给了奶娘，然后就要来看陆君桐。 陆君桐却不大愿意让李衍来，往后退了一步。只是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李衍一把抓住了手腕，听他沉声喝道：“别动，我看看。” 李衍这样一强势起来，竟是叫人只觉得无从抗拒。 第254章 乖乖 李衍陡然这么一强势起来，只叫人觉得是无法抗拒。 陆君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李衍拉过去。更是不由分说的用手指按在了她的眼皮上。 “别动，轻轻睁开。”天黑看不太清楚，李衍只能凑上来仔细看。 陆君桐蓦然觉得脸上就滚烫起来。 离得太近，她几乎都是能看见李衍眼中倒映出来的她自己。 更是闻到了李衍身上的淡淡熏香味道。 李衍的眼睛很亮，亮得比天上的星空还要更亮几分。 陆君桐忍不住的就想眨眼睛。 李衍唇角的弧度是微微抿着的，可眼底却像是盛满了温和笑意。闹不清楚他这是在生气还是在笑。 “别动。”觉察陆君桐想要眨眼睛，李衍就出声说了一句。 李衍的气息甚至都是让陆君桐感觉到了，李衍喝了酒，淡淡的酒气闻着也不叫人觉得讨厌，反而是有些醉人。 李衍大概是怕她动，伸出手来蓦然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而另一只手就这么撑着她的眼皮，而后说一声：”看不见，我给你吹一吹。“ 陆君桐不敢吭声，也不敢动。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得仿佛都要化身成为石像。 李衍见她不动，就轻笑了一声。然后这么吹了一口气：“忍着。” 李衍说完就吹了一口气。 陆君桐猛然被一吹，登时就忍不住的要闭眼。 李衍却不松手：“忍着，睁着眼睛别动。” 陆君桐就不敢动了。这样的李衍，让她有点儿心里发虚。总觉得若是不乖乖听话，李衍必定会如此就算了。 这样的李衍太霸道，她根本就不敢去招惹。 好半晌过去，陆君桐眼睛又酸又涩，眼泪都是落下来。被眼泪这么一冲，眼睛里倒是一下子就清爽了。 陆君桐讷讷说一句：”好了。“ 李衍这才松开了手，“嗯。好了好，被仰头看了，应是焰火的灰。” 陆君桐乖乖“嗯”一声，却是悄悄的退开一步，和李衍保持了一段距离。 李衍看得分明，却是没有戳破。 远处，二皇子看着李衍和陆君桐，眼眸微微眯起来，整个人都是冰冷下来。 陆君桐只觉得是有人看自己，就回头看了一眼。 不过二皇子站在阴暗处，她却是根本就看不见，所以最后只能皱眉将目光收回来。 “怎么了？”李衍问了一句。 陆君桐摇摇头：”没什么的。“ 李衍看了一眼远处的五皇子，忽然出声道：”敢点焰火么？“ 陆君桐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啊？“ “敢点焰火么？“李衍又重复一遍，笑了一笑：”走罢，我带你去放焰火，极好玩的。“ 李衍不由分说，也不容陆君桐拒绝，就这么的……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陆君桐也只能跟了上去，只是心里头却还是纳闷，也更是一头雾水。 她完全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李衍会忽然想着叫她去放焰火。 事实上，大概其实李衍也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了这一茬。若真要说原因，可能也只是因为—— 第255章 软肋 若真要说原因，可能也只是因为不愿意看见陆君桐皱眉的样子吧。 而且毕竟她年纪还小，都还没有及笄，应该也是喜欢这些的罢？ 李衍也不怎么确定。 不过陆君桐也是真不害怕，点了两个炮仗后，也就慢慢放开，和五皇子四皇子青素几个笑闹成了一团。 二皇子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二皇子安安静静的站在了李衍身旁。 李衍只是看着他们几个闹腾，并不看二皇子也并不开口说话。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二皇子。 “大哥口口声声说不纳侧妃，也对她并无那样的意思。那么这是做什么？”二皇子轻笑着如此问了一句，也不等李衍开口就继续说下去：“你这样，她迟早都是会动心的吧。只可惜，大嫂……会如何呢？” 二皇子笑容更深几分，说出来得话也更刻薄：“还是说，大哥盼着她动心，主动投怀送抱，所以到时候就可以心安理得让她委屈了？” 李衍侧头看二皇子，目光幽深：”二弟总是喜欢揣测人心的毛病，也该改改了。而且二弟年后就要娶亲，更该将心思放在那个上面才是。“ “大哥知道，我心思不在那个上的。”二皇子如此笑一声，看着陆君桐的背影：“不如大哥与我打个赌？若是她——” “这样的事情，并无什么好赌的。”李衍直接打断二皇子，语气骤然冷淡下来：“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个物件儿。” 说完这话，李衍就径直去找五皇子说话。留下二皇子一个人站在原地，眯着眼睛好半晌也不言语。 陆君桐却是一无所知。 等到玩儿够了，一转头看见二皇子站在那儿，倒是吓了一跳。 得了玉簪之后，如今再见二皇子，她只觉得心情和以前截然不同。 也不知复杂了多少。 行礼之后，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却也并不敢真得罪狠了他。毕竟…… 陆君桐并不喜欢这种软肋在别人手里捏着的感觉。可偏偏无能为力更无可奈何。 “我恍惚记得你哥哥从前也是喜欢这些的。有一回过年，还特意问了问，宫里的匠人做的这些，外头有没有卖的。”二皇子倒是半点不见尴尬之色，说话也好，神态也好，都是自然无比。 听他提起了陆明朔，陆君桐就彻底的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二皇子殿下能否告知，那玉簪——” “说来话长。”二皇子直接打断了她，含笑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等到你有空了，就叫人来知会我一声，咱们一边喝茶一边说。” 陆君桐皱眉：“二皇子殿下，咱们如此……到底不妥。殿下何必让我为难呢？” 二皇子笑容明亮：“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种事情，自古便是再正常不过，何来为难一说呢？” 这样的话被二皇子用来，只叫人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荒诞—— 陆君桐看着二皇子，索性说白了：“可我只是小小女官，当不起二皇子殿下如此厚爱。” 第256章 执着 既然二皇子都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她索性也将拒绝的话说个直白。 陆君桐这话一出，二皇子就笑了：“我都不介意，你又有什么可介怀的呢？而且，若是你大哥还在，你的身份……又怎么会如此？” 陆君桐摇头：“君桐的确是当不起殿下的厚爱。殿下当将这份厚爱给方姑娘，以及梅侧妃才是。” 二皇子凝眸：“你介意这个？” “家父和大哥，都绝不会同意君桐为妾。”陆君桐索性再将话说明白点：“就是君桐自己，也不愿。还请殿下见谅。” 二皇子看着陆君桐半晌，忽说了一句：“你连脾气都和你大哥如此相似。” 陆君桐沉默。却觉得理所当然：一个家里长出来的孩子，固然有不同，可是最根深蒂固的东西，却是没有两样的。 “不过，有些时候，这个世上许多事情，却总是要学会变通的。”二皇子说完这一句话，径直岔开了话题：“玉簪的事儿，若你真想知道，就回头来找我罢。” 顿了顿，又看陆君桐一眼，意味深长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很不喜欢别人退回来。下一次，还希望君桐你收下。” 说完这话，二皇子径直的走了。 陆君桐心头恼，却也无可奈何。垂头站在原地平复了半晌，这才算是勉强压了下去。 二皇子如此强势的姿态，只引起了她的反感。 五皇子和四皇子也是累了，李衍抱着四皇子，青素拉着五皇子，奶娘抱着七公主，一行人往回走的时候，李衍忽然问了陆君桐一句：“方才他与你说什么了？” 李衍的语气里，那一丝淡淡的关切根本就掩藏不住。 陆君桐侧头看李衍。李衍则是专心的看着前方，仿佛方才的话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只是她心里明白，那根本不是随口一问。 “没什么。”陆君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并不说出口来。而是就这么的遮掩过去，但是却突兀的问了李衍一句：“太子殿下如此，是因为狩猎场的事儿么？” 狩猎场，她救了李衍的事儿。 这算是一句试探。 陆君桐心里再明白不过。只是除了这样的试探，别的她是怎么也不敢问出口的。 李衍听见这话，刹那之间心中心思流转不知多少，最终他轻笑一声：“怎么这样问？” “就是想问问。”陆君桐执拗的坚持要知道答案：“殿下您告诉我罢。殿下如此，是因为狩猎场上的事情么？” 李衍沉默了良久。 久到陆君桐心中开始惴惴不安。 她有点慌乱，觉得自己心里头那头臆想，或许根本就不是她的臆想，而是真的。 这样的事儿，让她浑身不自在，更是手足无措。 就在此时，李衍笑了一声：“我说不是，显得太过虚假。若说是，又显得太过无情。你这问题太刁钻，叫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君桐呆了一下：这算是什么答案？这样的答案，和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她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所以还是坚持问道：“太子殿下说实话即可，无需考虑那么多。” 第257章 说清楚 陆君桐如此的执着这个事，李衍就露出了一点诧异来。 不过最终还是轻声答了一句：“是也不是罢。有，但不全是。“ “殿下以后还是别再对君桐如此了。”陆君桐深吸一口气，轻声却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一出口，登时李衍脚下步伐就微微一顿：“为何？” 只两个字，语气却是有些截然不同。 陆君桐摇头：“如此叫旁人看着到底是不好。毕竟……我和殿下之间，本也不该有其他瓜葛。至于狩猎场的事儿，更是我的分内之事。圣上已经奖赏过了。所以殿下也不必再记挂。” 李衍眉头皱起来：“是二皇子与你说了什么？” 陆君桐摇头：“并不是。只是君桐觉得如此不好。也不想旁人误会什么，所以才说了这样的话。“ 李衍反问一句：“为何不好？” “君桐并无攀龙附凤之心。所以也不愿旁人误会。”陆君桐敛衽行礼，不敢抬头看李衍：“太子殿下对君桐的恩情，君桐无以为报。只是，君桐也不敢有非分之想。所以——“ 李衍看着陆君桐半晌，最后才一颔首：“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说完这话，也没继续说什么，直接脚下加快了步伐，就这么走到了最前头去。 陆君桐看着李衍的背影，慌乱低下头去，用力眨了眨眼睛。这才将那一点酸涩憋了回去。 大概，从今以后，再无什么交集了吧？ 因了这样的事儿，陆君桐兴致到底是不怎么高昂。晚上宴会散了的时候，背着五皇子往回走的路上，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青素在旁边打着灯笼，悄悄问她：“怎么了这是？” 五皇子睡着了，所以谁也不敢说话大声了。 陆君桐摇摇头，只说一句：“想家了。“ 青素叹了一口气：“我都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了，也不记得家里有什么人了。连想都是没得想了。”顿了顿，就又笑：“咱们还是要守岁的，我叫人留了花生芋头什么的，到时候我们可以烤着吃。可香了。” 青素如此欢天喜地，到底也感染了陆君桐几分。 她想：如此其实也好。在一切事情都还没到了最坏的地步，一切都还能回到最开始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极好的。 总好过最后都是尴尬吧？ 如此一想，她心里也豁达许多。 不过看见那两只兔子的时候，到底脚下微微一顿，不敢多看就又匆匆的走了过去。 刚进屋子将五皇子安顿好，一个小宫人就将陆君桐拉到了一边儿，悄悄的和她说道：“有个公公过来一趟，将这个留下了，说是给女官您的。” 陆君桐一愣：“是慎刑司的卫昕？” 小宫人摇头：“不知是不是，不过他有点儿威严，我都不敢多问。他只说是给您的，也没多留话。就匆匆走了，大概是还要回去当差。” 一听说有点吓人，陆君桐登时就确定了，不由莞尔一笑：”那就没错了。不过怎的早不来，偏我走了才来。不然也可以说两句话。“ 第258章 生疏 卫昕送来的东西是一只小的珠花。 是银的，贵重算不上，不过也算是十分精巧。三朵小小的花并在一处，花蕊细长，颤巍巍的好不可爱。 大约这个是卫昕给她的新年礼。 陆君桐看着，用手指点了点花心的小珍珠，忍不住浮出笑来。 只是末了又有些烦恼：她收了卫昕的东西，又该怎么回礼？ 想了一想，就觉得或许该给卫昕做个穗子，不管是用在香囊荷包上，还是用在扇子上，剑柄上也都是合适。 可惜就是赶不上新年了。 也不知卫昕是如何过年的。 被卫昕这么一打岔，她的那些伤感和怅然倒是几乎都被挤没了。 青素看了一眼，笑嘻嘻的说一句：“看不出来他还挺细心。” 陆君桐也笑：”是啊。“ 虽说头一天夜里守了岁，不过第二日陆君桐一大早还起来了。她还得跟着五皇子过去各处拜年。 五皇子如今单独住，所以也要给枕岚宫宫人发压岁赏钱。 其他人的也就罢了，陆君桐和青素也就给了。 而她们两人的，五皇子是亲手给的。 五皇子一人给了一根金簪，并一袋金银锞子，还像模像样的说了两句训诫的话。一听那些话，青素就止不住发笑：“必是太子殿下教的。” 五皇子羞恼：“等明年我就自己知道了。” 陆君桐等她们二人笑闹够了，这才出声：“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过去请安吧。” 第一个要去的，自然还是许皇后那儿。当然，文皇帝也是在那。 因都是同路，所以李衍就又叫人过来接了五皇子一同坐轿子过去。 四皇子昨儿就没回来，也是许皇后不乐意他来回折腾。 李衍今儿果真是目不斜视。 陆君桐也同样如此。 两人之间硬生生的就猛然生分了起来，生分得好似与陌生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的情况，只叫陆君桐心里觉得好像是被蛰了一下，难受得很。 可偏这样的结果，也是她自己找来的，又能怪得了谁呢？ 到了许皇后宫里后，二皇子已经到了。 见了陆君桐，二皇子就冲着她一笑。 陆君桐不知该回避还是该如何，只觉得是不自在得紧。 李衍看着二皇子，问了一句：“一会儿还得去祭天，父皇那头可准备就绪了？” 刚刚好，李衍就这么的挡住了二皇子。 陆君桐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是更加复杂。 等到给文皇帝和许皇后拜年完了，陆君桐手里就多了一托盘的赏赐。有铜板红线编成的麒麟，也有金银锞子平安符什么的。 沉甸甸的一大盘。 出来后，二皇子忽然一笑：“说起来，我竟是忘了给你压岁钱了。这个做哥哥的也忒不应该。” 说完这话，二皇子就给了五皇子一包金锞子。末了又看了陆君桐一眼，又将一袋银锞子放在陆君桐手里托盘上：”这是给你的。以后更用心服侍小五才是。“ 陆君桐连推辞都不好推辞，只能谢恩。 李衍没动，淡漠的收回了目光，道：“你们带着小五去别处罢，本宫先去祭坛了。” 第259章 嚼舌根 陆君桐和李衍如此，旁人也就罢了。 五皇子最先感觉出来不对劲儿，看了一眼李衍，又看了一眼陆君桐。最后还是没说话。 只是小心翼翼的将陆君的手拉住了，低声道：“咱们去见母妃吧。” 二皇子自然也将这一幕看得分明，最后就这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衍。 这头陆君桐走了，李衍侧头看了一眼二皇子，然后就也这么走了。 二皇子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最后就这么无声的笑了。 下午的时候，陆君桐就去寻了一趟卫昕。 因也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的，所以就将自己得的一罐子茶作了年礼带了过去。 卫昕刚当值完，见了陆君桐还有些诧异：“怎么得空过来了？” 陆君桐抿唇一笑：“你都过去给我送东西了，我就算没东西给你看，也该来拜个年不是？” 卫昕这才恍然大悟：“对了，今儿是初一。” 陆君桐斜睨一眼卫昕：“昨儿都还记得来给我送东西，今儿就连初一也不记得了？” 卫昕一笑置之：“往年初一也好三十也好，都是一个人过，也并无什么惦记之人。所以早就不记得日子。昨儿也只是得了空，所以才能送过去。” 顿了顿，才问一句：“东西可还算喜欢？” 陆君桐颔首：“很喜欢，也难为你还能弄来那样精致的东西。“ “也是底下人孝敬的。偶然看见了，就买下来。”卫昕将陆君桐带到了自己住处。如今卫昕这般，也是单独住一个屋子的，屋子不小，卫昕用屏风隔成了两间，不至于一进屋子就看见床榻。 陆君桐粗略扫了一眼，就夸了一句：“收拾得很齐整。”末了指了指笔墨纸砚：“你还练字么？” 卫昕有些不好意思：“嗯，写得不好，所以多练练。” 陆君桐只觉得卫昕勤奋。 只看了一眼架子上搁着的剑，她就又忍不住挑眉：”你还练剑？“ 卫昕颔首，笑笑：“自然也是练的。不都说，君子六艺，不可荒废？” 陆君桐由衷赞叹一句：“你的确是勤奋。若是——” 若不是进了宫，必是大有作为。 只可惜这个话说出来，也只是伤人。 卫昕也不知猜到她想说什么没有，反正面上是半点也没表现出来就是了。 “你和二皇子之间，是什么关系？”卫昕忽然如此问一句：“我怎么恍惚听见有传闻，说是你和二皇子之间有些……”暧昧。 最后一个词卫昕没说出来，只怕陆君桐觉得羞涩。 陆君桐愣了愣神，一下子也猜到了卫昕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当下就再也笑不出来，几乎脸色都是难看起来：“宫里竟已经有传闻了？” “倒也不是宫里。是二皇子宫里的人议论。”卫昕笑笑，神色还是平静，如此一来，也让陆君桐心里头好受了许多。 卫昕看一眼陆君桐不解的样子，就再解释一句：“宫中各处，每日总有人犯错来领罚。所以我们消息，也算灵通。我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就是因为嚼舌根而受罚的。” 第260章 信赖 因为这个嚼舌根。 陆君桐几乎是愣了一下，才算是明白过来这话隐晦的意思。 嚼舌根，嚼的当然是她和二皇子李扩的事情。而且，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陆君桐抿紧了唇，然后问一句：“是二皇子身边服侍的人，还是——” “是梅侧妃身边服侍的人。”卫昕答得很干脆，看着陆君桐脸色不好的样子，就皱了皱眉：“怎么，有影响么？“ “自是有的。”陆君桐勉强一笑，虽不想提起当初的事儿，还是就说了一句：”记得我们第一次见么？那时候我受罚，就是因为梅侧妃。“ 梅静芳从来就是看她不顺眼的。 如今再闹出来这样的事儿…… 怪不得梅静芳会特特来问一句那个事儿。 卫昕倒是记得当初情形，只是一直没对上号。如今听陆君桐这样一说，也就明白梅侧妃倒是谁了。 这么一明白，也就瞬间就知道陆君桐到底是……为什么会说有影响了。 卫昕沉默了一瞬，最后就问了这么一句话：“那你和二皇子之间，到底到了哪一种程度了？“ 陆君桐几乎是瞬间就被这句话压得崩溃。 陆君桐几乎是拼命摇头：“我和二皇子之间什么也没有。” 末了还有点儿着急委屈：若是卫昕也不信她了……那么旁人呢？ 卫昕看着陆君桐这样，吓了一跳，忽然也就意识到了自己说的方式不对，所以当下忙摇头：”我倒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问一句，看看该如何解决处置。“ 听着卫昕语气里的歉然，陆君桐也是一下子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微微摇摇头：“是我太大惊小怪了。” 卫昕也跟着摇头：“也是我的方式不对。” 陆君桐看着卫昕一脸认真的样子，心里先是一暖，随后就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你这样……倒是叫我不知该怎么说了。” 顿了顿，又郑重的解释一句：“我和二皇子之间，的确是什么也没有。我对他从来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二皇子他不知怎么的——” 对她始终是纠缠。 这话她是说不出口的。即便是如此地步，她还是觉得这样的话难以启齿。 不过陆君桐如此一说，卫昕也就明白了。他甚至轻笑了一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样的语气，以及这样的话，登时也让陆君桐一下子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卫昕听见陆君桐这么一笑，也就才松了一口气。面上也多了一点笑意，而后言道：“总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陆君桐当然也知道这个，可她又能有什么样的法子？ 当即就忍不住的苦笑了一声：“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二皇子……那般，我竟是无法抵抗半点的。“ “哪有这样的道理。”卫昕皱眉：”他对你做了什么？“ 陆君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忍住将事情始末都来了个和盘托出。这些事情压在她心里，的的确确的是叫她整个人都是压抑。 而她现在能说的人，只有卫昕。也只有卫昕，是能让她全心信赖的。 第261章 询问 只有卫昕能让她全心信赖，能让她将这些难以启齿的话说出口。 等到陆君桐喝完，卫昕就是一瞬间就狠狠皱了眉：“他那样肆无忌惮——” 的确是肆无忌惮。 陆君桐被这个词说得愣了一下神，最后才苦笑了一声：“是啊，可不是肆无忌惮么？” 就是如此的肆无忌惮，偏偏她还没有一点儿反抗的办法，所以才觉得苦恼和恐惧不是吗？ 卫昕看着陆君桐这样的神色，最后倒是一下子就住了口。不再多说，不过神色还是不大好。 陆君桐想了一想，然后就这么的说了一句：”你觉得，我该去找他么？那个玉簪——“ 卫昕摇头：“请君入瓮罢了。还是不要去找他得好。”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这个，但是……总不能不管不顾。” 卫昕看一眼陆君桐那样子，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你心里早就做好准备了，又何必问我呢？” 陆君桐垂眸，“做好准备了是一回事儿，可总觉得心虚。” 毕竟二皇子对她的态度摆在那儿，她真送上去，就真是送羊入虎口。那时候若真出了什么事儿，那也是她自己找的。 卫昕伸手替陆君桐续了一杯茶，然后才缓缓道：“二皇子此人，我觉得……是真小人。” 卫昕这样的评价，叫陆君桐有点诧异：“真小人？为何这么说？难道你和二皇子也有什么接触不成？“ 陆君桐这样一问，卫昕登时就笑了了一下：“在宫里，许多阴私的事儿，是瞒不过我们这些人的。我听过太多秘密。” 这话说得含义十足，直教陆君桐听得忍不住浮想联翩。 秘密，关于二皇子的么？ 看着陆君桐那副样子，卫昕也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当即笑了一声：“这些事情以后若是再有机会，我再与你说。今儿先说说这个事儿。” 陆君桐这才作罢，瞬间又忍不住有些愁眉苦脸：“这事儿还能怎么办？总归也是——” “或许可以请太子殿下帮忙。”卫昕如此说了一句，若有所思看了陆君桐一眼：”太子殿下对你……应该总也有感激之心。“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直接反驳了这个提议：”不妥。“ 卫昕又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有点儿窘迫的低下头去，心里都是有些发慌。 这一刻，她是真不敢看卫昕的目光。更别说对视了。 “你对太子殿下——”卫昕如此问了一句。 陆君桐立刻摇头：“我对太子殿下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这回答太快也太笃定，反而是让卫昕有些忍不住皱眉。这样的回答…… 忧心忡忡的看着陆君桐，最终卫昕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下去，只如此说一句：“没有就好，毕竟宫里太过复杂，真要是和太子殿下扯上关系，就得一辈子留在宫里了。并非什么好事儿。也不适合你。” 陆君桐听出卫昕的语气复杂，心里更加不自在。 “至于二皇子殿下那头，除了用药用强，其他的倒是也不用害怕。”卫昕也不愿让陆君桐继续不好受，就岔开了话题。 第262章 弱点 可关键是，就怕二皇子用强不是么？不管是利用权力，还是体力上的用强，她都是经受不住。 陆君桐苦笑一声：“是啊，就怕这个。” “我教你两招防身。”卫昕沉吟片刻后，如此说一句。 陆君桐古怪看一眼卫昕：“我从前也没练过，只怕施展不开。”好好的忽然要教她这个。她也只怕自己是学不会的。 卫昕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这是误会了，当下笑着解释：“只是教两招，以防万一。自然是简单容易也不需要什么基础的。临时抱佛脚，这个只恐怕来不及。” “如此也恐怕不够。”陆君桐摇摇头：“还得想个万全之策。” 卫昕看着陆君桐如此，也是仔细琢磨了一阵子。最后倒是心里有一个模糊念头，不过还没等他说出来，就听见陆君桐忽然问他：“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什么缺点没有？“ 卫昕认真回想了一下：“说起来，二皇子很矛盾。有时候的确极其小人，可偏有些时候，作法也很君子。大约只看他当时心情罢。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素来自负。” “自负？”陆君桐皱眉。 ”二皇子近两年，总有和太子殿下平分秋色的心思。“卫昕缓缓言道，声音压低几分：”照着这样发展下去，若是圣上不加以制止……所以，二皇子并没有将太子殿下放在眼里过。而且，在许多事情上，二皇子很独断。选妃这个事儿，虽说看着是贵妃选的，可是事实上也是听了二皇子的意思。” 陆君桐就挑了挑眉：“或许，可以用激将法？” 卫昕一听这三个字，登时就笑了：“竟和我想到了一块去了。我私以为，若是能够让二皇子说出来不勉强你的话，日后……便是一道禁锢。” 陆君桐仔细回想了一下，也是有了一点笑意：“若是如此的话，倒是好办了。” 二皇子是说过那句话的。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去见他合适？”陆君桐就又问了一句，不过心里却也是有了一个决定。 卫昕但笑不语。 陆君桐想想也是自嘲一笑：“是了，我直接心里已经想好了，怎的还问你。再说了，这样的事儿，宜早不宜迟。” 若玉簪真的是线索，早一点去问，也可早一点有结果。 陆君桐想了一下，心中拿定了主意，最后就起身道：“我明日抽空就可见一见二皇子。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卫昕应一声，而后如此说了一句：“我明日换个班。陪你同去。“ 陆君桐一愣，下意识的就摇头：“太麻烦你了——” 卫昕微微一挑眉。 陆君桐登时意识到了直接说错了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然后讨好一笑：“我也是想着，毕竟你也不能跟我一起进去——” 所以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必要非要跟着进去。 卫昕苦笑一下：”虽是不能一同和你进去，可也可跟你一同过去，再等你出来。“再平安送回去，这才能放心。 第263章 逼问 陆君桐当天晚上就在青月送东西过来的时候，就与青月道：“我想见二皇子殿下一面。“ 青月一听这话，登时就面上浮出一丝了然的笑来。 陆君桐看着青月那笑容，心里只觉得不自在，当下就皱了皱眉。 不过青月现在反而更不敢得罪陆君桐了。于是就忙收敛了笑意，肃容问道：”那陆女官您想什么时候去见殿下呢？地方时间是殿下来定，还是——“ 陆君桐这么被一提醒，倒是一下子想到了：是了，这个事儿可以她来定的。 想了一想，陆君桐就笑了笑：”这样罢。明日申时，我在老梅树下等着二皇子殿下。还请二皇子务必过来一趟。“ 青月没想到陆君桐还真敢提，噎了半晌才道：“也不知殿下有空没空。” 陆君桐不为所动：“但愿殿下是有空的。” 说完这话，也没接青月手里的点心，就这么直接进去了。 青月这头只能回了留春院。 刚一进院子，就见采禾在门口候着，见了她就不怀好意的笑了一笑：“侧妃请青月姐姐过去一趟。“ 青月眉头一皱，刚要笑着找个借口蒙混过去。就听采禾道：“侧妃说了，凭了天大的事儿，也要先过去一趟。侧妃的事儿紧要着呢。“ 青月一听这话，就知道今儿是躲不过去了。想了一想之后，就只能跟着采禾过去。 梅静芳已经等了许久。见了青月就笑一笑：”青月你可算是回来了。“ 听了这话，青月登时就是一颤。 梅静芳随后就叫青月坐下。 青月只能坐了，心里头盼着二皇子赶快过来才好——可就怕二皇子不知这个事儿，根本就不会过来。 梅静芳看着青月沉静的样子。忽然问了一句：”你服侍殿下多少年了？“ 青月下意识的答话道：“已经有五年了。” “被收用了么？”梅静芳一开口，就是这个话。 青月吓了一跳，立刻就跪下了：“侧妃明鉴，婢女从不曾有那样的心思。” 虽不知梅静芳怎么会这样问，但是总归也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辩解是必要的。 梅静芳看着青月这样，登时就“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是吓得够呛。不过就是问问。看来，是没收用你了。怎么，是因为你不够美貌，还是身段不够好？” 梅静芳如此直白，青月涨红了脸，却还是只能无奈道：“大约是入不了殿下的眼吧。“ 梅静芳若有所思的皱眉：”那陆君桐那小贱人是怎么入了殿下的眼的？要说好看，比她好看的多了去了。身段也不见得如何。“ 这一句“小贱人”，青月心里就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只怕在殿下心里，可不是什么小贱人，反而是比九天上的嫦娥仙子还要不可玷污呢。也别说人家没什么长处，可是只要殿下能看得上，那就是长处了。 不过这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就是了。 梅静芳自己思量了一阵：“殿下什么时候开始让你给她送东西的？都送了些什么？” 第264章 阴魂不散 这个问题就算是问到了关键之处了。 青月犹豫了一下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梅静芳斜睨了青月一眼：“怎么，竟是还不想说么？只可惜，我叫人问过了，殿下根本不在。今儿出宫去了。去了方家。” 青月一听这话，登时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斟酌一下措辞，她试探了一句：“可是殿下知道了，会将婢女打死的。“ 梅静芳也是干脆得不得了：“殿下会不会把你打死我是不知道，但是我想，我肯定是会现在就打死你。我这个侧妃，打死个宫女，想来也没人跟我计较。” 青月抖了一抖，遇到梅静芳这样的，她也是无奈。 倒是采禾叹了一口气，提醒了梅静芳一句：“侧妃放心，这个事儿不会有外人知道。没第三个人看见。” 青月要的只是一句承诺。给她就是了。 梅静芳这才恍然，笑看一眼青月：“怕什么？我还指望你以后再给我传消息呢。” 青月又是一抖，心里只觉得更加绝望和无奈了。 怎么就遇到了梅静芳这样的人？ 采禾目不斜视，不过眼底也有些无奈。 梅静芳斜睨青月，语气不耐：”你到底说是不说？“ 青月就只好来了个和盘托出。 青月一说完，梅静芳沉默了良久，最后就这么一抬手，将茶盅直接砸了。至于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 “阴魂不散。”这四个字，几乎是梅静芳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青月和采禾都是不敢说话，低头更不敢多看梅静芳。 梅静芳却兀自还不解恨。 “充钱也就罢了，如今倒是好。”梅静芳冷笑一声：“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是什么货色，这样恬不知耻。难不成还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 采禾看梅静芳如此口不择言，就提醒了一句：“侧妃，不过是个宫人罢了，哪里值当您如此大动肝火？“ 还提起了以前的事情，这要是被二皇子知道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梅静芳被这么一提醒，登时也就想起了二皇子新婚那夜说的话来。登时就打了一个寒噤。不过很快就又道：“也是，不过是个宫人罢了。“ 青月心头想：即便只是个宫人，可真要是进来了，你们也只能哭了。 毕竟……光是想想就知道，若真陆君桐进来了。只怕现在得宠的不得宠的，都是要打入冷宫了。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念旧的人。 梅静芳兀自恼了一阵子，最后忽意味深长问了一句：”你是说，明儿约了要见面？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青月没敢说具体是什么地方，只道：“只是到底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说了时辰——” “无妨，跟着他们，总也就知道地方了。还能飞天遁地？”梅静芳冷笑一下，心里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又一拍手，这次是真的欢天喜地起来：“这大过年的也怪没意思的，就找点乐子吧。” 采禾看了一眼梅静芳，欲言又止。 青月则是趁机道：“那婢女可以走了么？” 第265章 无情 青月回了二皇子的屋里。就忐忑不安的等着二皇子回来。 二皇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青月帮着二皇子换衣裳的时候，偷偷的打量了好几眼。最后见二皇子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半点的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这么说起了陆君桐的话。 二皇子听了也似乎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挑了挑眉。 青月登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心都是高高悬起来，腿上更是一软，几乎就要这么跪下去。 然而也不等青月想太久，二皇子就缓缓道：“杖责二十，以后不必再出现在我跟前。” 这么一句话，登时就将青月给砸得懵了。 “为什么？”青月跪下去，颤声道：“殿下，我——“ 二皇子只是冷冷的扫了青月一眼，登时青月剩下的话，就这么一下子的咽了下去。 青月不敢也不想再问自己错在了何处。 因为她已经想到了。 今儿的事情都很好，尤其是陆君桐主动约见二皇子，更是天大的好事儿才对。二皇子听见了，理应该是十分欢喜才对。 可偏偏一点笑意也没有。 而她今日犯的错，也只有一条。 那就是见了梅静芳，更和梅静芳说了不该说的话。 所以二皇子才会如此重罚。 青月眼泪一下子都是出来了，战战兢兢的后悔求饶道：”殿下，婢女知错了，婢女真的知错了。请殿下饶恕婢女这一次罢——“ “一次不忠。”二皇子只是淡漠的伸手捏住了青月的下颔，用力之大，几乎都要捏碎那精致的骨骼。 四目相对，青月眼底满满都是绝望和祈求，而二皇子眼底则是只有……冷漠，比起他的眼神，他的语气反而显得温和了许多：”百次不用。“ 二皇子松开手，而后后退一步：“滚出去罢。” 青月不敢耽搁，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就这么出去，消失在了二皇子的跟前。 青月出去了，另一个宫女进来服侍。二皇子却已是没事儿人一样了，那样平静的样子，看得人不寒而栗。 又过了一会儿，二皇子又说一声：“明日重新选一个宫女上来，话少懂事即可。好好教教规矩。“ 二皇子如此一句话，说得那宫女颤了一下：“是。” “明日下午，准备好点心和热茶。我要赏梅。“二皇子又吩咐一句，末了想了一想：”不必声张，更不必叫太多人知晓。“ 青月过去慎刑司的时候，卫昕却是不在。 二十杖下来，青月已是去了半条命。 卫昕第二日到慎刑司，才知道这个消息。 青月是二皇子身边服侍的老人了，如此忽然受罚，也没个原因…… 卫昕当即就是一皱眉。而后就匆匆的与人说了一人，干脆的去了找陆君桐。 陆君桐正要陪五皇子过去兰妃那边，就见卫昕匆匆的往这边走。 陆君桐看他那样，也就只能跟五皇子道：“我想跟殿下告个假。我有些事儿，恐怕不能陪着殿下过去兰妃娘娘那边了——” 五皇子看了陆君桐一眼：“有什么事儿？” 语气好奇得很。 第266章 情急 面对五皇子的好奇，陆君桐也只能实话实说：“是我一个朋友——” 五皇子就看了一眼还没走过来的卫昕：“是他？” 卫昕见五皇子看过来，就赶紧两步走过来，笑着给五皇子请安。 陆君桐也是承认了。 五皇子摆摆手：“行吧，那你去吧。我直接过去就成。完了记得让青素过来接我。“ 五皇子说完也就走了。 陆君桐这才问卫昕：“怎么了？怎么这样心急火燎的样子？” 卫昕这才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儿来。当下微微一愣，随后才一笑置之：”是我急躁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过来告诉你一声。“ 陆君桐一愣，下意识就猜到：”是和我有关系？“ 卫昕仍是那副浅笑的样子：“我也不知。只是猜想可能是有点儿的。” 陆君桐侧头看卫昕，见卫昕那样，登时也就是忍不住笑了，然后认真的道谢：“在宫中，能遇到你这样的朋友，真的是我三生有幸的事儿。” 陆君桐说得这样诚恳真挚，卫昕就忍不住的笑：“你这样说，我倒是要羞愧不好意思了。也并没有如此。” 倒是认识陆君桐，反而是他的三生有幸才是。 陆君桐看着卫昕，觉得他们如此互相吹捧，也是有些怪异，就赶忙摆摆手：”好了，好听的话都要叫我们说完了。咱们还是赶紧说正事儿吧。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儿？“ 能叫卫昕如此心急火燎的事儿，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事儿。 卫昕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你认识一个叫青月的宫女么？二皇子宫里的。” 陆君桐当然认得，脸色古怪了一瞬间，几乎也是猜到了几分：“自然是认识的。昨天我还见了青月呢。” “她受罚了。”卫昕缓缓言道，看一眼远处徐徐走过来的宫人：“二十板子，几乎是要了大半条命。而且以后也不在二皇子跟前当差了。” 陆君桐听见这话是真的愣住了。好半晌才皱眉问了一句：“她犯了什么过错？竟是这样……” 卫昕摇头：“不知。” 陆君桐就更是复杂了：“二皇子叫她过来送东西，可见她地位是不低的。可是如此重罚，可见不是小事儿。此事儿……大概不只是和我有关。“ “所以要慎行。”卫昕说完这一句，也就不再多说，想了一想之后，又笑了一声：“我下午再来，我还在当差呢。” 该说的话，他似乎已是说完了。 所以，也该走了。 听说他还要当差，陆君桐也没久留他，只是嘱咐一句：“你也千万小心，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也不能耽误了你的差事。叫个小宫人过来传句话就是了。“ 陆君桐如此，卫昕也就应了一声，并不曾多说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再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他大概还是会义无返顾的再亲自过来的。 不如此，他如何能放心？ 陆君桐送走了卫昕，自己也就是不知该怎么办了。想了一想之后，就干脆捧着书去了藏书楼。 第267章 闺中密友 陆君桐去了藏书楼，就看见白蕴在那儿坐着捧着手炉眼巴巴的盯着火盆上的芋头呢。 陆君桐登时忍不住笑：“怎么，一大早就折腾这个？” 白蕴聚精会神头也不抬：“早饭也没吃饱。宫里最近太油腻了些。” 也就是白蕴这样的女官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些最底层的宫人，也就逢年过节才能见一见油荤，高兴得不行。 “你还书？“白蕴给芋头翻了个身，然后才将手炉搁下要给陆君桐登记。 陆君桐也不着急，就坐在火盆跟前，伸出手来烤：“你怎么想到进宫的？“ 白蕴笑笑：“不想嫁人呗。而且宫里藏书多，我就想来看看。” 如此守着藏书楼，想看什么想什么时候看，都随意。可不是痛快？ 陆君桐因了这一句话看了一眼白蕴，然后发现白蕴是半点也没有玩笑的意思。她不由得就说了一句：”可进宫之后，你又如何知道自己的命运，还能让自己做主呢？而且……宫里的贵人如此多，他们若是动了心思，你又如何办？不也是无法反抗么？” 白蕴听见这话，连手上动作都是停下来。 她就这么看住了陆君桐：“你被谁看上了？“ 这话太直白，陆君桐噎了一下，这才看她：“你太聪明也不好。” 白蕴就大笑：“我也觉得我太聪明了不好。可又有什么法子？” 看着白蕴鬼灵精怪的样子，陆君桐就苦笑：“好了。我都要愁死了，你还打趣我。” 这些日子和白蕴混熟了，两人关系也是不错，脾性也算相投。所以如今也算是闺中密友那样一般。 这个事儿虽然陆君桐没打算给白蕴说，今儿算是有感而发的露馅了，所以此时白蕴问起来，她也就不好意思再瞒着她。 白蕴看陆君桐：“到底是谁？” 陆君桐也不打算直接说出口，就只伸出两个手指头来。 白蕴立刻明白，眉头也是皱起来：“怎么偏生是他？不行是另外两个也成啊。“ 白蕴也不喜欢二皇子。 陆君桐看了一眼，而后就又叹了一口气：“另外两个也不成啊。我是要出宫的。“ “出宫了又怎么办？”白蕴问了这么一句，忽然叹了一口气：“若是我有哥哥也就好了。” 陆君桐又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又开始说瞎话了。” “你要怎么办？”白蕴收敛神色，如此问一句。也不等陆君桐说话，就又忽然冒出来一个主意：“要不咱们想法子捅出去，然后你再明确表个态？如此一来，我就不信他还有脸面再提起这个事情。“ 陆君桐犹豫了一下，想到了其中的弊端，就摇头道：“容易闹出别的事儿来。到时候保不齐就是另一个结果。得不偿失。而且……最主要的是，我想问问他，到底是不是知道我哥哥和父亲的消息。” 白蕴一下就疑惑了：“为何如此说？” 陆君桐就将簪子的事儿说了。 登时白蕴也就激动起来：“他必知道什么，若是能找回你大哥——” 陆君桐颔首：“所以不好撕破脸。” 第268章 古怪 白蕴如此的激动，陆君桐就忍不住看她一眼，“也不一定的事儿。” “你什么时候去见他？“白蕴却听不进去。 陆君桐也只能告诉她了。 “我陪你去。”白蕴说完这个话，也就直接的起身：“我这就去叫人来守着。你在这等着我。” 白蕴匆匆而去，陆君桐愣愣的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无奈一笑之后，也是只能先替她守着。 白蕴还没回来，倒是陆君桐一个女官过来了。 这个女官陆君桐看着有些眼熟，不过也没认出来到底是谁。最后看了一眼腰牌，才陡然反应过来：原来是文皇帝宫里当差的。 怪道也是那样的……高傲。 是的，高傲。那态度着实够冷的，连个正眼也没给了陆君桐。 不多时白蕴回来，陆君桐就将书拿着去放回书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有人匆匆的穿进了一排书架后。 那步伐着实匆忙，陆君桐难免觉得好奇，就多看了一眼。 “是三皇子。”白蕴笑了一下，神色却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陆君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而后又愣了一下：”三皇子也爱看书么？“ “喜欢是喜欢，来得也勤。”白蕴又笑，神色更加的古怪：“就是……看了也没什么用。” 陆君桐想了一会儿，只觉得里头有些古怪。 白蕴摆摆手：“不和咱们相干，咱们还是别管这个事儿。” 陆君桐就更觉得古怪了。 白蕴掰开芋头，给了陆君桐一半：“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去对付那一位吧。” “我心里有数。”陆君桐笑笑，将芋头接过来，慢慢的一点是撕了皮。芋头软糯，又带了一点甜味儿。很是好吃。 两人正有一搭子没一搭子的说着话，就听见里头书架忽然”咚“的一声，像是被撞到了。 陆君桐惊了一下，侧头看白蕴。 白蕴却是嘴角噙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并不去理会这个事儿。好似根本从来就没有听见过这样的声音。 陆君桐低声问：“不去看看么？” “看什么呢？大活人还能怎么着？”白蕴撇嘴。 陆君桐想想也就作罢，不过反而似乎对方是不愿意消停，接着又闹出了几次这样的动静。 白蕴始终没有理会。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三皇子匆忙出来。怀里抱着一本书。 陆君桐给三皇子见礼的时候，三皇子整个儿愣了一下神，然后脸色都是蓦然变了。就是语气也是不对劲儿，显得特别的凌厉：”你怎么在这里？“ 陆君桐被三皇子这样的反应弄得有些发蒙。 好好的，怎么就对她这样了？ 不过心里的不舒服也不好表现出来，她只能回了三皇子的话：”回殿下的话，我过来借书看。“ 陆君桐如此态度，三皇子也似乎并没有感觉出来异常，然后就这么的匆匆丢下一句：“嗯，原来如此。”而就这么连个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陆君桐看着三皇子这样的做派，只觉得是一头雾水。 三皇子今日，和平日怎么的完全不一样？ 第269章 坍塌 陆君桐只觉得古怪。看着三皇子的背影只觉得是莫名其妙。 这么一看，就更觉得不对劲儿了：“怎么总觉得是有些不对劲——” “腰带反了。”白蕴捡起笔，将三皇子带走的书登记造册，而后才慢慢悠悠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也这才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只是三皇子进去时候，她也没瞧见，所以也没多想，只觉得服侍三皇子的人不靠谱，就嘀咕了一句：”怎么服侍的人如此不精心？“ 这样的错误也能犯？这不是让三皇子脸上没光吗？ 毕竟形象是如何重要？ 白蕴也不打算多说，只是意味深长一笑。且低着头，也没叫陆君桐看见。 又过须臾，文皇子这边的女官也出来了。 依旧是那样一副姿态，走得很是骄傲，好似高人一等。 陆君桐等到那女官走了之后，忍不住扭头问了白蕴一句：“她是不是也有哪里不对劲？” “嗯。”白蕴头也不抬：“衣裳有些乱，而且口脂颜色也没有了。“ 陆君桐看到的也是这个。 随后陆君桐就这么的……蓦然沉了脸。 “是不是，三皇子和这个女官——”陆君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极其难看。用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白蕴不解陆君桐的震怒是为什么，当下疑惑的看陆君桐：“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还开始生气了？“ 白蕴不解的样子，猛然让陆君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只是她还是没收敛神色，而是再一次问了一句：“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白蕴“扑哧”一声笑出来，打趣一句：“三皇子又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又何必在意这样的事儿？原本宫里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白蕴这话也没错。 宫里本来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只是…… 陆君桐攥紧了手心，最后又慢慢的松开。 她想起的是陈婉婉。 出了这样的事儿，陈婉婉该怎么办？ “也影响不了什么事儿。”白蕴看出陆君桐的不对，心头狐疑的同时，却还是只出声劝了一句：“不过是一场露水姻缘，当不的真。” 白蕴如此的话，也是真的。 三皇子和那女官……根本也是没什么可能。若能成，自然早是成了。 可是……果真是这样也就没关系了么？ 陆君桐有些茫然的盯着脚尖上一块污渍。最后抿紧了唇。 这件事情，对她的冲击是不小。以至于，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么一个冲击，撞得塌陷了。 她本以为陈婉婉跟三皇子成亲，也没什么不好。 陈婉婉那样好，配三皇子也是绰绰有余。 三皇子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好似真的是十分珍惜陈婉婉的。 可是……今天看到的这些，又算什么？ 陈婉婉嫁给三皇子，果真是会幸福？果真就是好？ 而她呢？撞见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做，又是最好的？ 再想想，也怪不得三皇子当时是那样一个见了鬼一样的神情。 大约，也是觉得心慌罢？ 第270章 追问 因为了这个事儿，下午见二皇子的时候，陆君桐的精神也就有些恹恹。 纵然是强行打起精神来，可是对着二皇子的时候，二皇子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怎么了？”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是掩饰：“二皇子殿下怎么这样问？我好好的——” “好好的如此恹恹？”二皇子嗤笑一声，颇有些讥诮：“笑得如此勉强，还说是什么事儿？” 陆君桐摸了摸脸颊：“许是累了吧。熬了夜，总觉得精神不够。” 她不肯说，二皇子也是没在继续追问，只是慢慢悠悠的说一句：“坐罢。点心也有，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二皇子如此和气的样子，陆君桐反而是觉得心头一凛。 原本心里头那些的情绪，最后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就只剩下了……戒备。 就像是感觉到了天敌的动物，那一瞬间不论身心，都是紧绷起来。 陆君桐坐下，捡起一块点心来象征性的尝了一口：”多谢殿下的招待。“ “对了，青月不是殿下身边的亲近之人么？怎么不见她服侍左右？”陆君桐想着卫昕的话，就没忍住的试探了一句。 二皇子似笑非笑：“你到底想问什么？知道青月受罚的事儿了？想知道为什么？” 二皇子的笑容叫人讨厌。 陆君桐不看他，除却是因为讨厌之外，更是因为……觉得心里心虚。一眼被看穿了心头的心思，她又怎么能不觉得心虚？ 平心而论，二皇子如此，也是十分的……叫人觉得害怕。 这样的洞察秋毫，将人心都看穿。 也怪不得二皇子能和李衍抗衡吧？ 李衍已是出色，二皇子慢慢有和李衍争夺锋芒的能耐，自身自然也是不会太差。 想了一想，陆君桐深吸了一口气：”对，我听说了一些事儿。所以想问问，不过如此拐弯抹角，确实是不该。“ 陆君桐如此坦然承认了，直接也是腰板更挺直了几分，也不再那样心虚，也敢抬头看二皇子了。 二皇子也有些意外，随后才笑了一声：“你倒是——” 话说一半，却又戛然而止。连笑意也是收敛，摇摇头说了一句：“她犯了错，我打发了。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犯了什么错？就不能看在多年情分上宽恕一二么？”陆君桐几乎是立刻接了这么一句。 二皇子挑眉：”这是替他求情？还是——“ “我就是想知道，她犯了什么错？是和我有关系么？”陆君桐追问一句，说得十分干脆。 青月她虽然谈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也没有必要替她求情。 她只想知道，这个事情，和她到底有没有关系而已。 二皇子看住陆君桐，一句话就打发了她：“和你没关系。” 陆君桐皱眉，只觉得不信。不过也不好追问什么，就干脆不去想这个，只问一句：“那簪子呢？殿下应该知道来历吧？不然也不会给我。那么我也只想请殿下告知我，那簪子，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陆君桐看着二皇子，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第271章 激将法 陆君桐一眨不眨的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神色很坦然的承认了：“的确是如此——我自然认得那簪子。所以也才会给你。比起我，你更适合收着它。” 这话说得陆君桐有点儿默然。 不过还是别的东西更总要。她抛开那些思绪，只再问：“那二皇子殿下您是如何得到的呢？” 二皇子轻叹了一声：“我若是说，他亲手交给我的呢？” 陆君桐心头因了这话剧烈的一跳。 若真是陆明朔亲手交给二皇子的，那么又说明了什么？ 自然说明，二皇子是见过陆明朔的。至少是在出门之后。 面对陆君桐眼中陡然亮起来的光芒，二皇子微微一笑，缓缓说出这么一句话：“可是我为什么又要告诉你呢？你给我什么好处？“ 这一句话，直接就将陆君桐问得有些懵了。 什么好处？ 陆君桐这样傻眼了，二皇子的笑容就更加的灿烂了。 陆君桐看着二皇子这样的神态，蓦然的反应过来：二皇子这样，只怕是在戏弄自己。 她心里登时就冒出羞恼来。 于是语气里也不由得染上了几分火气：“殿下不是和家兄情深义厚么？为何竟是要如此呢？还是说，殿下的所谓情深义厚，不过也只是随口一说？” 二皇子摇头：“可那是我和陆明朔之间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说得如此坦荡荡，陆君桐几乎是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这话听着好像还真的是十分在理的样子。 陆君桐沉默片刻，反问一句二皇子：“那之前殿下与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自是真心，绝无半点假意。”二皇子悠然自得的抿一口茶水。 “那殿下到底想要什么好处呢？”陆君桐不得不妥协。她虽知道二皇子是在戏弄她，可是她却更在意陆明朔的消息。 二皇子搁下茶杯，含笑看着陆君桐：“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陆君桐当然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万分防备。不愿意掉入这个陷阱里，最后落个身不由己。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缓缓的尽力用平静语气道：“殿下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对于殿下来说，勉强君桐是不是觉得痛快呢？是不是在殿下这里，强扭的瓜也是甜的？” 二皇子的笑容慢慢的散去。 他的目光好似有千钧压力，落在陆君桐身上，想要将她辗成碎片。 陆君桐几乎是抵抗不住，不过咬牙没瑟缩半点。 “激将法？”二皇子慢慢吐出这三个字，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语气。 “对。”陆君桐浅浅一笑，浑身都是紧绷。 “你和你哥哥一样。”二皇子说了这么三个字，然后嗤笑一声：“只以为拿捏住了我的弱点，殊不知……其实不然。” 二皇子忽的伸出手来，一把捏住了陆君桐的下颔，欺上前来目光对视：“我之所以愿意，不是因为激将法管用，而是……我对你们怜惜罢了。” 二皇子语气前所未有的冷。 陆君桐只觉得下颔几乎碎裂。 第272章 发怒 陆君桐只觉得自己的下颔都要被捏碎了。 只是二皇子的眼神更叫她觉得害怕。 她情不自禁就想往后躲，往后瑟缩。 二皇子看着她这样，却更加的用力：”你想逃？你能逃去哪儿呢？“ 陆君桐攥紧了手心。 二皇子若是再近一步，她就…… “殿下说过，不会勉强我的。”陆君桐几乎是强忍着颤栗，才算是逼出了这么一句话：”难道殿下说过的话，也能不算数么？“ 二皇子又看着陆君桐半晌。最后才笑了一声：”自然算数。但是，总要容许我先收点甜头。“ “殿下要做什么。”陆君桐只觉得不妙，看着二皇子，几乎是心头警钟大响。 二皇子笑意不减，可却更加欺身上来。 陆君桐伸手就推。 二皇子却似早就料到了一般，伸手就将她的手握住。 两只手被做住后，陆君桐只能往后瑟缩。 可又哪里能退？二皇子只一拽，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一股大力带得往前一扑，险些直接撞进了二皇子的怀里。 两人中间若不是隔着条几，只怕就直接扑进去了。 饶是没撞进去，却也是匍在了条几上。 一时之间茶盏倾倒，点心散落，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然而二皇子的神色，却还是从容的。 他淡淡的看着陆君桐头上的珠花，伸出另一只手来，将那珠花直接的拔出，随手往远处一扔，嗤笑道：“什么样的东西，你也敢收？以后不许再戴别人送的东西，明白了么？“ 那珠花是卫昕送的。 陆君桐登时就急了。 “凭殿下是谁，也该自重！” “自重？”二皇子笑一笑：“我说了，我不会勉强你。可你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太子也就罢了，其他人算什么东西？” 收了别人的东西，却不收他的，难道他连个小宦官也比不过？ 陆君桐气急，也不顾手疼，直接就这么硬生生的将手用力抽了出来，一巴掌就打了过去：“那我也告诉殿下一句，凭他是谁，也不能勉强我一分一毫！” 一巴掌过去，声音清脆又响亮。 陆君桐也是气急败坏，自然用力不小。 二皇子只感觉脸皮上火辣辣的，登时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样的感受，还倒是第一次。 二皇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感觉没破，倒是反而露齿一笑。不过笑意却没到达眼底，显得笑容阴森又可怖：“你说说，我现在该如何对你？” 陆君桐起身就打算走。 二皇子直接就将条几掀了，冷笑一声：”我看你能跑去哪里？你哥哥，你父亲，你都不要了？你若敢走，便是休想再知道这些了。” 陆君桐登时就脚下如同生根一般，再也是动弹不得了。 怎么走？在听了这样的话之后，她如何还能走？ 陆君桐僵硬的立在原地。 二皇子一步步走过去，伸手按住了陆君桐的肩膀，语气却是温柔：“本殿下是对你哪里不好了？你竟然如此抗拒？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 第273章 交易 陆君桐感觉二皇子放在了她肩膀上那只手，仿佛有千钧重。 压得她整个人都是止不住的往下沉。压得她只能用尽全力去保持着这么一个僵硬的站姿。 如果不是这样，她恐怕会真的一下子软下去。 “殿下到底是想如何才肯告诉我呢？”陆君桐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我说了，你总要给我一点甜头。不然，亲我一下？“二皇子的声音染着笑意。即便是看不见二皇子的神色，此时陆君桐也是完全能够想象二皇子现在面上的表情。 陆君桐死死的攥紧了手心。 这样的要求。 也就这么一瞬间，她算是彻底的肯定了，陆明朔和二皇子之间的关系，绝不像是二皇子说的那样。 陆明朔就不会和这样的人深交。 二皇子转眼就走到了陆君桐的面前，就这么含笑的看着陆君桐：“怎么样，考虑好了么？” “殿下如此戏弄我，心里觉得痛快么？”陆君桐轻声反问，目光平静，可手心却是一直是攥紧的。 陆君桐如此问，二皇子却不回答，反而是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自然是痛快的。 二皇子的愉悦语气已经是说明了一切。 陆君桐抿了抿唇。挣扎良久，才摇头：“我不愿意。” “不愿意么？”二皇子依旧是那样吊儿郎当的语气，听着就是叫人觉得恨不得远离。 陆君桐这一次十分坚定：“我不愿意。“ “果真不愿意？“二皇子再问一遍。 陆君桐摇头。 二皇子垂眸，神色却是更加愉悦：“那若是我能帮你找到你的父兄呢？” 陆君桐猛然一震。 有消息，和真正找到，根本就是两回事儿。 为了一个消息，她做不到那样。可是若真能将父兄找回来—— 陆君桐看二皇子：“果真能找到——”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扪心自问，也不会骗一个小姑娘。”二皇子整理了一下衣袖，整好以暇的回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那么这样的事情，殿下又想在我这里获得什么呢？” 陆君桐倒是了解二皇子了。 二皇子根本就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这样的事儿，若没好处，他大概根本也就不会去做。 二皇子笑一声，鼓掌道：“果然聪慧。” 陆君桐面对二皇子如此戏谑，只是沉默低头不开口。 这话不用回，也没法回。 二皇子也没继续的调戏陆君桐，只是笑了一笑：”说起来也简单。你是知道我想让你如何的。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我心悦与你，你可应否？“ 陆君桐早就知道二皇子的心思，如今他说出来，她是半点也不诧异。 只是，偏偏二皇子还要说得如此的……情深意切。就叫人只觉得心里有些恶心了。 陆君桐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住二皇子。 二皇子含笑看着她，神情竟是说不出的情意绵绵。 陆君桐猛然转开了目光，再度深吸一口气：“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想问，殿下是想如何安置我呢？” 第274章 抉择 陆君桐这样一问，二皇子倒是还真呆了一下。 “那你想要我如何安置你？”二皇子如此问。 陆君桐淡淡道：“我自然是随殿下的意思。殿下才是主导一切的人不是吗？” 二皇子笑一声：“你明白就好。但是总也不会让你委屈了，只要你点头，正妃无法许你，但是侧妃是必然的。” 陆君桐抿唇道：“好，只要殿下帮我找到父兄，那么我就立刻跟殿下走。“ 换言之就是，不见父兄，她是绝对不会先让二皇子得了甜头的。 二皇子哂笑：“怎么。还怕我会骗你？” 陆君桐摇头：“倒不是殿下骗不骗我的问题，而是既能找到父兄，我要嫁人了，自然也是盼着他们能看见的。两者相加，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陆君桐如此一说，二皇子登时就更是哂笑得厉害。 显然二皇子是不信陆君桐这个话的。 不过也不管二皇子信不信，反正陆君桐直接心里是打定了主意，这件事情是绝不会依照二皇子的意思来。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这件事情，也就是她唯一能够利用的筹码了。 若是连这个筹码都轻易交付出去，那她真的是半点对抗二皇子的能力也没了。 二皇子也没坚持，只一颔首：“你说得对，如此也好。双喜临门。” 只是顿了一顿，他又不怀好意一笑：“不过，我还是要一点甜头才好。不然，又哪里来的动力？而且，你不怕我骗你，可我倒是害怕你骗我呢。“ 陆君桐一听这话，只觉得二皇子是耍无赖。 “这样的事情，君桐怎么可能拿来开玩笑？”陆君桐只如此说了一句。 “既都决定要和我在一起了，一点甜头又算什么？“二皇子皮笑肉不笑，却不肯退让半步。“还是说，你就是骗我的？“ 被二皇子这么一说，倒成了她不愿意先给点甜头，还真就是不乐意的样子。 陆君桐看着二皇子如此，抿着唇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就算再怎么能耐，也到底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这样的场面，她也没见过，第一个反应是不知所措也并不奇怪。 “不过你毕竟是个姑娘家，羞涩些也不奇怪。”二皇子上前一步，声音沙哑下去：“所以，本殿下主动一些也无妨。” 陆君桐下意识的想退，可是那一瞬间，脑子里浮现出了父兄的样子，登时又不敢动了。 可看着二皇子一步步欺上来，陆君桐最终还是抵不过心头的抵触，到底猛然往后一退。 她这么一退，二皇子的面色登时就是一沉。 二皇子一把拽住了陆君桐的的胳膊，沉声道：“可惜，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也容不得你逃！” 陆君桐用力挣扎：”殿下自重！“ 二皇子只是嗤笑：“自重？我越是自重，你越是不将我放在眼里，所以倒不如换个法子。你说是不是？” 陆君桐心头蓦然一沉。只觉得……自己是真的不该来找二皇子。 她挣扎着问了一句：“殿下果真没有骗我么？” 第275章 要挟 陆君桐问这个话。 二皇子却似并不以为然：“我不至于为了这一点小事儿骗你。” 陆君桐看着二皇子面上的巴掌印，忽然笑了一下。 二皇子被陆君桐这个笑弄得有些发愣。 陆君桐轻叹一声，肃容道：“之前说的交易，我不打算继续了。就此打住吧。” 陆君桐如此说，二皇子就更是愣住了。 等到明白了陆君桐的意思，他就彻底沉了脸：“这事儿却是由不得你说了算——” “是由不得我说了算。可是圣上若是知道了呢？若是天下人知道了呢？”陆君桐微微带笑，神情陡然都是变化，有些说不出的清冷：“殿下果真不介意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二皇子松开了手，冷冷看住陆君桐。忽然觉得有点儿看不明白了。 ”殿下骗了我的这个事情，我就不和殿下计较了。“陆君桐淡淡的说，也是往后退一步：“还有，殿下说错了。这个世上是有许多事情容不得我掌控。可是至少有一点，我是可以掌控的。” “什么？”二皇子这个问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陆君桐轻声却郑重道：”我自己的性命。“ 二皇子听了这一句话，却像是陡然被大锤砸中，脸色迅速灰白惨白下去：“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殿下忘了我们陆家是做什么的了。”陆君桐笑笑，却又叹了一口气：“我父亲是御史，我哥哥也是。” 作为御史，每一次巡查或是暗访，都是提着脑袋去的。 暗杀，威胁，还有山水迢迢上的那些艰难，哪一样不是要人命的？ 从小陆知晖就与她说过，若是哪一日，他一去不回了，她也不必太过伤心。身为御史，早就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生死这种东西，也早已经置之度外。 陆家人，就不会怕死，更不会怕人威胁。 他越是威胁你，就说明他越是心虚。 而且陆知晖也说过，人有节，方能立足天地，无愧于心。 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却不可以做。 “你用自己的性命要挟我？”二皇子嗤笑一声：“你死了又如何？“ 对他又有什么影响？ “我死不要紧，可是牵连了殿下，殿下觉得如何？”陆君桐意味深长的问一句。 “你如何能影响到我？”二皇子凝视陆君桐，只觉得这就是个小丫头的胡闹，心里倒是半点不紧张了，反而有些想看看到底陆君桐会怎么折腾。 “太子殿下。五皇子殿下。”陆君桐轻笑一声：“身为皇子，如此勉强一个宫人，而且还是自己弟弟身边的人。世人如何议论？圣上又如何想？如此没有人伦纲常，圣上将来会不会觉得殿下就是藐视纲常之人？而我对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而我还是陆家遗孤。种种加起来，虽然不会要您偿命，可是后面的情况，只怕更让殿下觉得恼怒吧？五皇子现在虽幼小，但是将来总会长大——众叛亲离的滋味，殿下应该也不想要的。所以，殿下还要勉强我么？“ 第276章 马蜂窝 如此反转的态度，二皇子几乎气笑了：“你算计得倒是好。” “殿下机关算尽，君桐也是半点不敢懈怠。”陆君桐笑一笑：“多谢殿下的簪子。君桐还是感激那簪子能被殿下找到，殿下又转赠给我。“ “只是，以后殿下若再如此……却不是君桐所想见的。“ “你如何笃定我是在撒谎？”二皇子微微眯了眼睛。 陆君桐垂眸：“殿下神态太急躁。而且，倘若真能找到，殿下只怕早就找到了。这簪子，在殿下手里许久了吧？” 久到，连锦盒里的织锦颜色都是消退。 久到，织锦都被婆娑得有些发毛。 久到，连锦盒外头的木头也是婆娑得温润。 二皇子微眯眼睛：“是么？兴许我已经有线索呢？“ “殿下若真有，且真的是在意哥哥死活，绝不会不管。”陆君桐深吸一口气：“若殿下不在意，那么君桐就算是真以自己作为报酬，殿下也不会真的多用心。” 所以，根本就没必要。 “所以你今日来？” “是为了试探殿下。”陆君桐坦然承认，神色重新恢复成了那个清冷淡然的样子：“只可惜，结果让人很失望。” 就像是最初的猜想一样，二皇子这样，并不是真有了什么线索，而是根本就是在空手套白狼，请君入瓮罢了。 “有趣。”二皇子还是那副样子：”可惜，我并没有说假话。我是真心求娶。“ 陆君桐颔首，敛衽行礼：”我也没有开玩笑。君桐此生，不为妾。” “那你父兄呢？”二皇子抓住这个软肋。 陆君桐默然片刻：“若真找到，君桐愿意侍奉殿下一生，不问名分。” 但是前提是，找到父兄。 “若无其他事情，君桐就先回去了。”陆君桐敛衽后退，同时更是提醒了一句：”殿下以后，还是别再骗君桐得好。就当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 陆君桐从容退去，二皇子也未曾出手阻拦。 陆君桐退了十来步，就转身加快了步伐。 刚转过弯，心想着二皇子看不见她了，她也可以放松一二，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就被一声冷笑吓了一跳。 也不知梅静芳什么时候站在了那儿。 也不知道，之前她和二皇子之间的事儿，被梅静芳看见了没有。 不过，陆君桐心里想着，大概看见了。不然也不会是这样一幅情景。 所以这算是……捉奸么？ “看不出来呢。”梅静芳冷哼一声：“原来那样清高的样子，如今倒是这样没皮没脸起来。怎么，以为勾搭上了殿下，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年纪小小的，勾引人倒是厉害。“ “那也比不上梅侧妃您。”陆君桐心情本来也不好，梅静芳偏生还要自己撞上来。她自然也是态度好不好哪里去的。 “我做了什么尚不可定论。可是梅侧妃到底是抢过旁人未婚夫的。” 陆君桐这一番话，算是直接的捅开了马蜂窝。 梅静芳最受不得陆君桐提起这个，当下就厉声道：“给我按住她。这种不知廉耻的小妖精，我要带去皇后娘娘跟前评评理才是！” 第277章 救场 陆君桐一听这话，就明白梅静芳这是想要将事情闹大。 梅静芳要的是让她没脸。 或者更干脆点，是要她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真是……一点没变。 陆君桐看梅静芳，梅静芳则是一脸戾气。显然是气得不轻。 梅静芳找的这个借口，也是真的挺合适。 而梅静芳的宫人也是干脆，上前来就要将陆君桐按住。 陆君桐不耐烦：“梅侧妃可别后悔。既是要去皇后娘娘跟前理论，那咱们这就去吧。到时候一切都说出来——“ “掌嘴。”梅静芳厉声斥一句。就差没亲自动手了。 “宫中私自行刑，梅侧妃知道会有什么责罚么？”陆君桐提醒一句，笑一笑：“我已经不是浣衣局的宫女了。” “我有责罚那又如何？还能真将我怎么样了？”梅静芳可谓是有恃无恐：“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儿，你脸上也不好看。到时候能不能留在宫里都是两说。而且，打你我心头痛快！“ “既是如此，那就两败俱伤吧。”陆君桐压着火气，可饶是如此，也是禁不住语气泛冷。“二皇子殿下就在后头呢，你说听见动静过来，看见是这样的情形，他会如何想？” “那就试试吧。”梅静芳笑笑：“反正方才他也没看上你——” “快走快走，要是错过了时辰，到时候看太子殿下怎么发怒。”梅静芳话还没说完，陆君桐就听见了白蕴脆生生的声音。 一抬头，她就看见白蕴拉着卫昕匆匆拐了过来，几乎是一瞬就到了这边。 卫昕有点儿僵硬，被白蕴拉着衣裳几乎是眼神都飘忽了。 白蕴则是一脸坦然。等到了跟前了，这才“呀”了一声，忙给梅静芳请安。 梅静芳也不认识白蕴，自然也是不知白蕴分明就是故意。当下不耐烦的瞪了一眼白蕴，“嗯”了一声之后就等着白蕴赶紧走。 白蕴却又看了一眼陆君桐：“陆女官怎么还在这里？五皇子正满世界找人呢。” 要不是知道今儿五皇子没空，白蕴也根本就和五皇子不认识，陆君桐几乎也都是要上当。 陆君桐没上当，梅静芳也是有点儿怀疑得看了一眼白蕴。 白蕴面上看不出半点破绽。 卫昕也是一脸的淡然。 梅静芳忧郁了片刻，淡淡说了一句：“她犯了一些小错。我正教训呢，回头去跟五皇子说一声这个情况就行了。” 眼下的意思是还不放人。 陆君桐笑笑看白蕴：“你先回去也使得。替我跟殿下说一声，就说我我去皇后娘娘跟前了，有些事儿，只恐需要皇后娘娘给我评评理。怕是要不少时间。” 陆君桐这样说，登时梅静芳就气急败坏的恨不得将她的嘴捂住。这话分明就是在让五皇子去给她撑腰！ 哪有这样的？ 这样一来，五皇子还真是不可能不去许皇后那儿要人的。 如此，哪里还真能像是开始一样？ 梅静芳盯着陆君桐。 陆君桐却是一脸坦然。 梅静芳咬牙：“罢了，也不必去找皇后娘娘了，改日我亲自上门去与五皇子殿下说这个事儿就可。” 第278章 看穿 梅静芳如此，陆君桐也就也不多说话了。只抿唇一笑。 “那我就等着侧妃您上门来了。”留下这么一句话，陆君桐也就和白蕴二人径直离去。 梅静芳气得咬牙，却也是无可奈何。 想了一想，最后梅静芳就一跺脚，扭头走了。 而陆君桐那头则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才的气恼，也就算是消散了一大半。白蕴来得也是太及时了。而且梅静芳那样子着实也是……看得人心大快。 只是笑过了过后，她又看了一眼白蕴，恼道：“怎么就出来了？不是说等着我回去就成？若是以后穿帮了——” 梅静芳毕竟是侧妃，真要为难起人来，也是轻易。 白蕴却不以为意：“怕什么？”末了又道：“二皇子对你没怎么样吧？咱们还是快走吧，回去喝杯茶压压惊才是正经的。” 陆君桐摇摇头：“你们先走一步，我还有点儿事儿——” “走吧。”一直没做声的卫昕忽然出声说了这么一句。 卫昕的语气有点儿难得的强势。 卫昕如此，陆君桐也是半点不好再坚持。 毕竟…… 心虚看一眼卫昕，陆君桐乖乖听了卫昕的。心头想着，等送走了卫昕他们，再回来找。 卫昕却像是看穿陆君桐的心思，言简意赅的表达了直接的意思：“你别想着在回头去找了。不过是外物，不值当冒险。以后轻易别离了五皇子的身边。“ 陆君桐听了这样的话，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卫昕。 卫昕的笑容和煦坦然，半点也不见生气和懊恼的样子。 陆君桐一下子就忍不住的酸楚了喉咙和眼睛，眨了眨眼睛，她几乎是要瞬间哭出来。 卫昕这样说，说明卫昕根本就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也是知道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按说卫昕该生气的。 可卫昕半点也没有生气。 陆君桐只觉得愧疚和难过。 卫昕看着陆君桐这样，蓦然笑出声来，“我说了，不过是身外之物。你若喜欢，再寻就是了。” “可是……”陆君桐嗫嚅一句，又不知该如何辩解。 “无妨。”卫昕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只这两个字，却是一下子就让陆君桐心头的压力蓦然的松开了。 白蕴不知其中根由，纳闷的看一眼陆君桐，又看一眼卫昕，最后就闷闷的说了一句：“你们的话，我怎么就像是听不明白呢？“ 将陆君桐和白蕴送到了枕岚院门口，卫昕就站住了脚：“好了，你们进去罢，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又怕陆君桐心头惦记，于是又笑一下，对着陆君桐说了两个字：“听话。” 陆君桐觉得卫昕真的就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的。 面对卫昕如此，她几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好啦，我知道啦。” 看陆君桐都能做出来这样俏皮动作了，卫昕也算放了心，笑笑之后才转身离去。 白蕴看着卫昕的背影，半晌皱眉评价一句：“这人怎么这样古怪？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是个极好的人。”陆君桐笑着纠正一句。 第279章 隐瞒 陆君桐说完这话，怅然看一眼卫昕背影，最终还是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心思，拉着白蕴进去了。 不过到底是觉得不甘心。 所以一转头就叫了一个小内侍过来：“你去一趟后头老梅树那边，替我找个东西。方才掉了。” 小内侍素日被陆君桐照顾不少，就笑问一句：“不知陆姐姐的东西是什么样儿的？“ 陆君桐形容了一番，就让小内侍去了。 小内侍这头刚一出门，还没到了老梅花树下，就被人叫住了。 叫他的是李衍。 李衍眉目温和：“好好的到这做什么？” 李衍既然都是开口问了。小内侍也忙答话：“替宫中一个女官找个首饰，说是不小心掉了的。” 李衍神色不动，语气仍随意：“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小内侍就形容了一番。 李衍伸出手来，一个精致的小珠花就躺在他手心里：“是这个么？” 只看了一眼，小内侍也就登时认出来了：“是这个没错。” “嗯，拿去罢。”李衍将小珠花给了内侍。 小内侍忙谢恩：“多谢殿下，回头陆女官是必要来谢恩的。” 不管陆君桐去不去，这话是必须这么说的。 光是想想，当然也知道陆君桐只要知道这个是李衍捡到的，再怎么也要过来谢恩行礼。 谁知，李衍却是只说一句：“不必如此。” 顿了顿，李衍才又补上一句：“不过是随意捡到，顺口一问，不必再折腾出其他的事情了。你拿回去就行。“ 李衍如此说，小内侍虽也是一头雾水，却还是只能应了一声。 李衍似是害怕他说漏了，又说了一句：“只说你是捡到的就行了。” 李衍说完这话，片刻也没多留，神色淡漠的走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交出去那珠花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的握紧了一下手指。总觉得是有些空了。 就是现在，那只手也是在袖中紧紧的攥着的。 小内侍小心捧着那珠花，一路回了枕岚院。 因没往前走，所以自然也不知道，老梅树附近的白雪，全都被踩遍了。 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珠花，陆君桐自然是满心欢喜，几乎是立刻就珍而重之的接过来：“太好了。” 小内侍也就笑：“是这个就好。” “怎么找到的？这样快。”陆君桐抿唇轻笑一声：“倒是叫我有点儿觉得不敢相信了。“ 白蕴听着，就伸手掐了一把陆君桐，笑嘻嘻问她：“现在可相信了？我道是什么呢，原来就是这个？” 陆君桐笑一声，因为心有余悸也不敢再戴了。所以珍重的收了起来。收好了，这才答白蕴：“就是说这个。之前也不知掉哪儿了，还以为是不容易找到了，却没想到还能失而复得。“ 白蕴“啧”了一声：“是卫昕送的？” 陆君桐笑笑：“是啊。” 白蕴恍然，末了又遗憾叹了一声：“若不是在宫里，倒是一段才子佳人。” 陆君桐斜睨白蕴，没好气的训一句：“成日胡言乱语的。” 末了又拿了银子给小内侍：“你跑这一趟辛苦了，这点银子拿去买点心吃。” 小内侍接过来的时候，还有点儿心虚，欲言又止的看陆君桐。 第280章 装糊涂 小内侍如此欲言又止。 陆君桐又不是瞎子。 所以她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小内侍险些一个冲动说出来，不过想了一想，到底不敢违逆了李衍的意思。 “没什么，也是巧，一眼就瞧见了。” 陆君桐点头，将银子塞到了小内侍的手里，将人打发了。 白蕴这才说了一句：”你看那样子，就知必不是那样。肯定有隐情。” “这个他不愿说，总有不说的道理。既是如此，那也是不必再多想。”陆君桐转头一笑，垂眸掩去脸上的意味深长：“有时候，有些事儿不知道也是福分。” 她如此说，白蕴还觉得意外，看她良久都没说话。 而另一头，李衍回了自己的书房，五皇子和四皇子还在玩九连环呢。 见他回来，五皇子就问一句：“大哥这是做什么去了？去了这么久？” 五皇子目光里全是狡黠，完全就像是……什么都明白了一样。 李衍看着五皇子这样，反而笑了一下：“去办了一点事。怎么，你们还没解开？” 五皇子摇头，说起这个就丧气：“太难了。” 正说着话，长安回来了。 长安鞋上全是泥水的痕迹，甚至都不敢进屋来，只站在门外跟李衍回话。 长安那样子，分明就是不知走了多少路的。 李衍神色也没什么变化：“打听得怎么样了？” 长安低着头轻声答：“皮面上的都打听到了，内里还有什么，就不好打听了。” “嗯。”李衍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长安有些不安：“那现在——” “暂且按兵不动，过了十五，就让大臣们上折子，说缺个督军。”李衍眉眼里全是冷淡之色。 长安一愣：“怕是不容易——” “都上折子，总归会同意。而且去督军回来，正好赶上搬王府娶亲。”李衍浅浅一笑，笑意却是难得的清冷，如同冬日清冷之月：“成亲之前，正好也可以得些光彩荣耀，双喜临门岂不是好？” 长安见李衍这样说，也只能应下：“是。” “等等，还有一件事。”李衍在长安打算退下去各处再跑一趟的时候，忽然出了声。 长安本来已经洗耳恭听，可李衍反而是半晌都没有说话。长安就抬起头来，见李衍在发呆。于是就出声了一句：“殿下只管吩咐。” 李衍回过神来，又凝神思量片刻，最后哂笑一下：“虽有些失了天和，不过也可一行。” 长安一震，只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下意识劝了一句：“殿下三思。” 李衍一摇头：“不必想太多。本宫已决定了。那药，想法子让梅家知道。等着梅家来求的时候，换些银子就给他们罢。” 长安惊了一下：“可是那药——”副作用那样大，若真用了，后果…… 李衍“嗯”了一声，“去罢。” 语气竟是格外的霜寒和强势。 长安叹了一口气，只能悄悄的退了下去，照着李衍的吩咐去做。 只是长安心里却很明白，如此一来，许多事情都是被打乱了。这天下……说不得都要被影响。 第281章 噩耗 陆君桐从没想过李衍还会单独见她。 而且是如此光明正大的叫人来传话，请她过去一趟。 她第一个反应是觉得不应该。 第二个反应是有些忐忑。 第三个才是觉得直接应该推辞。 可不等她将推辞的话说出口，就已经是听见长安如此说了一句：“殿下说了，这件事情很重要，请您务必亲自过去一趟。” 陆君桐见长安如此郑重，倒也真不敢一口就将话说死了，由于一下就问：”那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长安摇摇头：“这个还是陆女官您亲自去问罢。” 陆君桐想了一想，只能跟着长安去。 长安直接就将陆君桐带到了李衍的书房。 李衍得了回禀搁下笔，而后让陆君桐坐下说话。 李衍的语气很是客气，客气得疏离。 而这样的疏离，只让陆君桐更加的无所适从：“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尽管说罢，您如此只让我十分的不自在。“ 本来也没有一处坐着说话的道理。 李衍看了陆君桐一眼：“坐罢。” 李衍的语气强势，让人有些……不知该如何抗拒。 陆君桐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这么的坐下了。 只是一坐下，就更觉得不自在了。 毕竟……以前也就罢了。如今这样，她还真无法坦然的面对李衍。这样对面坐着，好像是始终都没办法避开李衍的目光，不管怎么也总能看见他。 陆君桐如此不自在，李衍垂眸也就不去看她了。 “今儿叫你来，是有事儿要告诉你。”李衍缓缓说了一句话，语气说不出来的沉闷和古怪。 陆君桐一愣，下意识的就反问了一句：“什么事儿？”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料。 李衍也是开门见山：“陆知晖大人的遗体，找到了。” 遗体，找到了。 陆君桐猛然抬头看住了李衍。 李衍也在看她。 李衍的眼睛很澄澈，半点的说谎的痕迹也没有。 陆君桐看着李衍。 李衍始终都没回避。 “你骗人——”陆君桐好半晌只讷讷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声音轻得支离破碎，几乎叫人听不清。 陆君桐如此说，李衍就轻轻的摇摇头：“我没有骗你。” “怎么可能……”陆君桐还是只觉得不可相信：“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找到——” 没有找到的时候，总是盼着能找到。不论生死，总归是要有个结果才好。 可是如今真的告诉她找到了，人……没了。 她反而又觉得，还不如一直都找不到，至少那样，是可以想着人是还在的。 眼泪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就这么一下子冲出了眼眶。 陆君桐脸上都还是不可置信的愕然，一双眼睛里全是泪水。泪水在眼眶里盛不住了，就又簌簌的落下来。 那些眼泪显得她的脸色苍白又可怜。最后汇在她精巧的下颔上，再低落下去。 李衍手指动了一动，嘴唇也是嗫嚅一下。 不过最后又沉寂下去。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刚才是想说什么，又想做什么。 他就这么和陆君桐对坐着，看着陆君桐无声痛哭。 第282章 没了 李衍就这么和陆君桐对坐着，看着陆君桐无声的痛哭。 屋里很安静，只有桌上的香炉里，偶尔飘出一点缥缈雾气，将香气送去各处。 陆君桐呆呆的哭了许久，直到抹了一把脸颊，这才发现自己哭得厉害。 她低下头去，不肯再让李衍看见自己泪水满面的样子。 她绷紧了身子，本想问问现在陆知晖在哪里，可是一张口才发现原来她这会儿说不出来话。 刚一张口，哽咽就已经悉数泄露出来。 她慌张的缄口不言，不愿意叫李衍听见。 然而李衍怎么可能没听见？他轻叹一声：”难过就哭出来吧，没人知道的。“ 这么一句话，就像是被击溃了所有的心防，登时就让陆君桐一下子再忍耐压抑不住。 她哭出声来，眼泪和呜咽都是彻底决了堤。 李衍轻叹，却没出声，只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 陆君桐也没接，只趴在桌上，将脸埋在了自己袖子上哭了个撕心裂肺。 一面哭，一面哽咽抽搭的问：“那现在我父亲他人——” “我已叫人将你父亲的棺椁护送回京，应该是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到得了。”李衍知道她想问什么，也不等她再问得那样辛苦，一点点就这么缓慢说出口。 “到时候，你可出宫办丧事。只是……到底现在也不能放你出宫去。若你实在是想回家守孝，我可再替你想想法子——”李衍看着陆君桐的反应，一点点的说着，语气温柔，倒是和一开始的疏离截然不同了：“只是恐怕并无多少用。“ 其实也不是没用，只是…… 一届孤女，独自在宫外，又当如何？ 所以，不能，也不愿。 陆君桐此时满心茫然，也不知自己该如何。 她只知道，父亲没了。 小时候顶天立地，撑着整个陆家的父亲，没了。 她再见不到父亲了。 “父亲去了多久了？”陆君桐又问这么一句。 “坟已草蒿遍生。不见尘土。”李衍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此一来，便是说明……陆知晖分明是那时候出门没多久，就命陨了。 陆君桐蓦然抬起头来：“那为何一开始竟是——” 没有半点消息？ 李衍摇头：“我也不知。” 陆君桐再问：”那我哥哥有消息了吗？“ 李衍沉默了一瞬。 陆君桐蓦然一愣：“有消息了？“ 抬起头来，她泪眼朦胧的看住李衍。 李衍看着她，只见她两个眼睛都是哭成了一个桃儿，好不可怜的样子。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只觉得说不出口了。 李衍的反应陆君桐看在眼里。 陆君桐眼底那一点星火之光就这么的熄灭了下去。黯淡得叫人心都是一颤。 李衍叹了一口气，将嘴里的话彻底的咽了下去。 陆君桐看着李衍这样，心里那个破洞，就更加的空洞了。 李衍这样的态度，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君桐呆呆的看着李衍，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句：“可是，怎么会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好好的，人就没了呢？而且还是一起没了…… 第283章 难以相信 李衍看着陆君桐，缓缓道：“说是遇到了山贼。” 陆君桐摇头只觉得不相信：“怎么可能？什么山贼那样厉害——” 陆明朔他们每次出门，也都带不少护卫家丁，总归不可能那些人都是吃素的吧？ “全军覆没。”李衍轻叹：“说是天黑路滑，加上山贼熟悉地形，所以无一幸免。“ 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这样的话叫陆君桐一下子捂住了嘴。 如此一来，这样也就说得通了。 怪不得始终没有消息传来，始终找不到。原来竟是这样的情况。 可是…… 忽然陆君桐想到了一个问题：“既是如此，那为神秘只有父亲的棺椁，我哥哥他——” “只有衣冠冢了。”李衍再叹一声，抱歉的看一眼陆君桐：“节哀。” 陆君桐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去，砸在裙子上，晕开一朵朵的泪水小花。重重叠叠，最后晕了一大片。又透进衣服里，最后仿佛消失。 可旧痕刚消，新痕就又添上去。 只有衣冠冢，便是说明……根本就是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 哥哥那样的人，怎么能够落到这样的地步？ 陆君桐只觉得难以接受。 本来刚才渐渐止住的呜咽，登时又是弥漫出来。 李衍轻叹一声，忽然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陆君桐的肩膀：”哭罢，哭罢。哭过了也就好了。” 李衍这话太过温柔，却偏有击碎陆君桐自制力的尖锐。 陆君桐几乎是一下子再忍不住，蓦然哭出声来。 这一哭，就是撕心裂肺。 这一哭，就是再没有什么压抑。 李衍看着陆君桐这样，没再开口，只是一下下的拍着陆君桐的肩和背脊，如此算作宽慰。 至于有用还是没用，却是说不清的。 而除此之外，李衍面上的神色也是复杂。 复杂到，看完看不透也看不懂。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陆君桐哭的累了，声音也就渐渐弱了下去。 李衍就问了一句：“渴不渴？要不喝一口水？” 陆君桐摇摇头，用帕子将脸上泪都擦干，末了才说了一句：”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李衍听着陆君桐哭的嘶哑的嗓子，就叹了一口气，扬声叫长安泡茶进来。 长安泡茶进来，头也不敢抬，不过摆饭时辰到了，于是就问一句：“殿下什么时候用膳？” “送进来吧。都要素食。”李衍吩咐一句，看了一眼陆君桐。 长安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就忙应一声，出去忙活了。 至于这些，陆君桐神情恍惚之下，倒是没听见。她只是呆呆的攥着腰上的玉佩，愣愣出神。 陆君桐如此，李衍微微皱眉，重新坐下忽然就轻声唤了一声：“君桐？” 陆君桐猛然惊得回过神来，慌忙又抹了一下眼泪：“太子殿下见笑了。” 李衍无奈：“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陆君桐看一眼李衍，摇摇头：“没有。” 她心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是半点打算也想不出来。除了伤心之外，也就只剩下了不可置信。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真的这一日来临，她还是难以相信。 第284章 赌气 长安速度极快。 很快就送了饭菜过来摆上，又退了出去。 李衍轻叹一声，再递过去一张帕子：“擦干眼泪先来吃口饭罢。” “不了。”陆君桐却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当下只是摇摇头，并不动。 李衍皱眉，语气拔高些许：“听话。” 这两个字……给人感觉有些微妙。既像是诱哄，又像是命令。 “来，吃饭。”李衍不等陆君桐思量完毕，就已经坐下，点了点旁边的椅子。 陆君桐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偏偏就那样的听话。 即便是不想动，即便是什么也不想吃，现在李衍这么一说，她的身体倒是很诚实的就这么上前去乖乖坐下了。 陆君桐如此乖巧，看得李衍又是忍不住的摇头。不过，这会儿他也不想多说话，于是就只继续用方才的语气说道：”吃两口。“ 陆君桐这会子倒是慢慢的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和李衍平起平坐本来就不合适，更不要说这样的模式了。 陆君桐摇头：“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只是——” 李衍已经将小半碗米饭盛了，放在陆君桐的面前。 陆君桐看着这小半碗米饭，本来都到了嘴边的话也都是忍不住的咽了下去。 然后她皱眉看着李衍，不明白李衍这是什么心思。 李衍看着陆君桐，神态很是坦然：“吃完，我有东西给你。算是遗物。你父亲的。“ 陆君桐一愣。 李衍怎么也开始学二皇子，用这样的手段了…… 李衍目光很温和，但半点也没动摇。那样子，叫陆君桐刹那就明白，他虽不是恶意，可也真不是开玩笑的。 心底一颤，她只能扁扁嘴，伸手握住了筷子。 只是刚吃了第一口，就又忍不住觉得委屈，更想起了从前一家人开开心心一处用饭的样子。 于是眼泪珠子就这么又吧嗒掉了下来。 入口微咸。 李衍看的分明。 却只当是没看见。 李衍伸手夹了一筷子的炒银芽，放在陆君桐的碗里。 李衍神色自若。 陆君桐看看他，又看看那炒银芽，没动。默默又塞一口米饭。 她现在哪里有心情和胃口吃东西？这些饭粒儿塞进嘴里，都是只让她觉得嚼蜡一般。若不是李衍那话，她也不会逼着自己硬生生咽下去。 李衍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的炒笋片。 陆君桐皱眉。 不等她开口，李衍就已经道：“尝尝。” 李衍的语气好似不容反驳。 陆君桐抿着唇，赌气一般的将菜和米饭一口气塞进嘴里。 李衍笑了一声：“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赌气。一口饭，一口菜。我看着。“ 李衍如此做派，陆君桐只觉得是头大如斗。 可偏偏，她还没有火气，只是觉得满腹委屈。而且第一个反应也是压着委屈听李衍的。 只是压着压着，就更觉得委屈了。 李衍看在眼里，却是无动于衷，仍是动不动的就替夹一筷子菜，然后陆君桐放在面前。 陆君桐也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赌气。李衍夹，她就塞进去囫囵咽了。 第285章 遗物 就在陆君桐想着李衍会不会就这样撑死她的时候，李衍就停了手。 李衍看她：“你就不怕胃疼？” 陆君桐赌气低头。 李衍无奈叹息：“你这样，倒叫我如何是好？” 李衍真是无奈。 饶是见多识广，可也没有人跟他说过，遇到这样的情况该如何是好？ 不能打不能骂，凶一下她还这样委屈给人看。到好似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 李衍这样想着，面上的神色就淡了一分：大概，他的确是最大的那个坏蛋吧。 而他这样的语气，叫陆君桐心里头登时狂跳了一下。她抬头看李衍，就看见李衍复杂神色。 “殿下说的东西——”陆君桐心里一慌，下意识的就岔开了话题。 李衍搁下筷子，站起身来：“随我来。” 说起这个事儿，李衍就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不过却又多了几分郑重其事。 陆君桐心里不大好受。 就连脚下的步伐都是禁不住沉重。 李衍看了一眼陆君桐，将架子上一个锦盒取了下来。 陆君桐眼巴巴的看住。 李衍想了想，没亲自打开，而是交给了陆君桐。 陆君桐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 陆君桐捧在手里，只觉得有些轻飘飘的。 她猜不出来其中有什么。 可明明轻飘飘的，却又仿佛是带着千钧重。 陆君桐只觉得甚至是有些不敢打开来看到底是什么。 李衍看着陆君桐牢牢捧着盒子，却是半晌不动的样子，轻叹一声：”不打开来看看？看看罢。“ 于是陆君桐就将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来。 锦盒里头，躺着一封信。 信封陈旧，有铁锈色的痕迹，也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了。 信封上也没有字迹。 可陆君桐的心却是忍不住狂跳了一下。 或许这封信，是给她的。 盯着那封信，她半晌也没敢伸手去拿。可脑中已经翻滚了好几次纷杂的念头：或许这封信是陆知晖写的，又或许是陆明朔写的…… 写给她的。 李衍也不催陆君桐去看，只自己在旁边坐下了。 心里的滋味，也是复杂万分。信里的内容，他自然早就看过了。正因为看过了，才会提前知道陆君桐会是个什么反应，也才会更加复杂。 陆君桐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去将那封信拿出来。 她的手有点儿禁不住的颤抖。 陆君桐还是将信封里的纸取了出来。 信纸已经不再是洁白的颜色，微微泛着黄。 她小心翼翼的展开信纸。只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字，就一下子忍不住捂住了嘴。 如果不是这样，只怕她的哭声就会立刻倾泻出来。 信纸上的字迹，是陆知晖的。 信的确是写给她的。 开头便是：吾女桐娘。 陆知晖出门时，每隔十日就会写封信送回来。 每次开头都是吾女桐娘这四个字。 时隔如此久远之后，再看见这四个字，她一恍惚之间，竟然是觉得……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一切都还没有改变的时候。 她依旧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趴在书桌上看着父兄写回来的信，想象着外头情形。 第286章 明白 吾女桐娘，今日可安好？家中何如？可曾聆训于祖母？若祖母训之，心中委屈也需忍耐才好。此番出京，也不知何时方才可归，你在家中不可调皮，更不可贪玩放下功课，万事小心…… 信中大半篇都是絮絮叨叨的叮嘱，半点也不像是个威严的御史大人该有的样子。 反而和市井妇人没什么两样。一样啰嗦，一样的不放心。 这封信平平无奇。 一如既往。 除却那些叮嘱，也提了几句路上见过的风土人情。 信上最末尾那部分，又提了提陆明朔。只说陆明朔最近心事重重，也不知是怎么了。还让陆君桐看看能不能写封信打探一二。 末了还说，让她看看，哪家姑娘好，给陆明朔选个合适的最好不过。 一切都是如常。 这封信大概是当时写好了，准备送出来却又没来得及的。 陆君桐哭的不能自已。 李衍看着陆君桐哭的蹲下去，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的样子，最后什么也没做。 他轻轻扭开了头。 大概……陆君桐是不希望他这会去打扰，更是什么也不想听的。 分明一切都是好好的，忽然就变了模样，忽然就天翻地覆，任谁也是接受不得。 陆君桐撕心裂肺的悄声哭了一阵，最终眼泪就再流不出来。 仿佛身体里的眼泪已经流干。 可泪流干了，伤痛还在。 她心里还是难受的。难受得像是心里缺了一大块。怎么也填不满，补不上。 陆君桐站起身来，胡乱的用手绢抹了脸颊，而后问一句：“这封信是——” “替陆大人下葬的猎户，在陆大人怀里发现的。”李衍早就知道陆君桐会问这个，也就仔细的解释了一句：“猎户常年在山中，和外头消息不通。故而也没看见我们的寻人告示。而且……当时陆大人一行身上带的银子什么的也都被他们留下了。” “所以……”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苦笑了一声：“他们也没报官。” 陆君桐这话，李衍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不过，他们也算没坏了良心，好歹也是厚葬了大人。” 李衍这话，也没叫陆君桐有多欣慰。 “殿下是因为寻到了玉佩，所以才找到了我父亲的吧？”陆君桐再问，唇畔还是苦涩。 李衍应了一声：“是。” “殿下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是。” “殿下是故意假装没认出来的吧。” “是，也不是。” “一开始没认出来，后来是想起来了么？” “嗯。” “殿下何必如此呢——”陆君桐低着头，也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如此问了一句。 李衍笑一笑：“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所以玉佩，也是殿下故意输给我的吧。”陆君桐再问，抬起头来看了李衍一眼。动作太快，以至于也看不清楚她面上的神色，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李衍沉默一瞬，最后还是点头应了：“是，是故意输给你的。那玉佩……是陆大人的，若不是认出来你，我也不可能随意拿来当赌注的。” 第287章 抗拒 “那殿下当时为何不肯承认呢？”陆君桐问了这么一句。 李衍应了一声，“若是承认了，你当时会如何？“ 这么一句反问，算是让陆君桐被问住了。 是啊，当时他会如何呢？ 大概是……会觉得难堪和不自在吧？ “那……“你为何要对我如此？ 后面半句话，陆君桐根本就是问不出口。 “本来也是你的，给你也是理所当然。”李衍大约是猜到了几分，就看了一眼陆君桐，而后如此说了一句。也算是解释。 陆君桐颔首：”原来如此。“ “陆大人如此，也都是为了朝廷。”李衍又说一句，而后轻叹一声：“却是朝廷亏待了他。” 李衍如此说，陆君桐就敛衽对着李衍郑重行礼，”殿下如此，陆家感激不尽。“ 的确是如此。过去了这么久了，旁人早就不记得还有陆家，还有陆知晖这么一个御史。没想到李衍还记得，还让人去寻找。 如此恩情，本也是该铭记。 “本是我该做的。“李衍轻叹一声：”时至今日才找到，却是迟了。“ 李衍也是真的满面愧疚。 陆君桐摇头：“殿下已是仁至义尽。” 的确是仁至义尽。 这么多人，也没见谁记得陆知晖他们。唯有李衍…… 过去这么久，纵然等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是总归是等来了消息，不是吗？ 至少，人是回来了。 虽然只是棺椁。 可总算也是回来了。总算是知道消息了。 陆君桐黯然低头，叹了一口气。 “节哀。”李衍如此说了一句。 陆君桐苦笑一声，强忍着泪意：“多谢殿下宽慰。” “何必如此生疏。”李衍也是忍不住的苦笑了一声。“你何必如此——” 他们之间纠葛已深，如今这样强作生疏，总也觉得是哪里不对劲儿。浑身都是不自在起来。 李衍如此一说。陆君桐就低下头去，不知该所什么才好了。 “太子殿下与我之间，到底还是应该避嫌。“陆君桐最终如此说了一句，最后干脆将话说明白了：”我并无别的心思，也不愿被旁人猜疑，更不愿让殿下也被牵连进来。“ 说白了就是，男女有别。 李衍眸光深邃片刻，忽就这么问了一句：“那李扩呢？” 陆君桐一顿。瞬间抬头看李衍。 两个眼睛都还跟桃儿一样的红肿。又像是在眼尾抹了胭脂，看着竟是可怜之外生出了几分妩媚来。 叫人忍不住的想要伸手去揉一揉那眼尾，然后让她别难过了。 再难过，又有什么用呢？也还是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李衍硬生生忍住冲动，最后轻声叹了一一口气：“世上流言蜚语何其多，若都要一一在意，岂不是劳累。“ 陆君桐垂眸：“可有些无需在意，有些却是……必须在意。“ 李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若如此……“ 陆君桐垂眸，抿紧了唇。并不打算开口。 她和李衍之间……不该再继续有任何交集。 李衍看着陆君桐这样一幅模样，只觉得牙痒痒。 第288章 生气 李衍干脆冷了脸：“罢了。既是如此，我又何必操心？你既要答应李扩，我也不愿多说。只当我多事罢。” 李衍如此一说，陆君桐反而是惊了一下，忍不住的抬起头来看李衍：“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竟是说了我要答应二皇子殿下了？” 李衍垂眸：“你们私会一事儿，找已传开了。” 陆君桐又是一惊：“我怎的不知——” 这都过去了快半个月了，不都好好的，怎么忽然闹出这个事儿？ 陆君桐下意识的想到了二皇子。 会不会根本就是二皇子在其中……捣乱？ 陆君桐抿唇阴了脸。 “传闻？”李衍挑眉问一句。 陆君桐无奈：“流言荒诞。” 李衍唇角噙了一丝笑意，却又很快散开隐藏住：“流言荒诞么？你不是见了他么？” “可那也不是因为私情——”陆君桐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懊恼辩解这么一句：“我与他之间，是绝无什么可能的。” “那你为何见他？”李衍再问。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是因为我想试探他——” 说了一半，登时戛然而止，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今儿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脑中早就已经是乱了，再没有冷静和清明。 偏偏李衍又是个能让她放下防备的人，于是三言两语的，也就什么都被问出来了。 她即便住口，李衍也听见了。 李衍几乎是含笑问了一句：“试探什么呢？” 陆君桐抿着唇不打算再说。 李衍却不肯就这么的放过她。所以当下就再继续的问：“到底是试探什么呢？结果又是如何呢？” “这些事儿……和殿下您也没什么关系不是么？”陆君桐只能如此回了一句：“殿下何必如此多管闲事呢？“ “闲事儿么？”李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忽有些心虚。 “罢了，你不肯说，那也就罢了。”李衍摆摆手：“事情也都是说完了，你也该回去了。至于其他的，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陆君桐看着李衍那个态度，登时就是更加的……不安。 想将事情都和盘托出，又最终咽下去。 这件事情，着实也是没有必要告诉李衍什么。 李衍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其实和他都没关系。 既打定了主意……就不该再节外生枝。 陆君桐不敢在看李衍，抱着盒子低声道：“多谢殿下，我且先行告退了。” 陆君桐如此，李衍也没理会。径直去做直接的事儿了。 于是陆君桐就更加的慌了。 她忍不住的有点儿害怕。 临出门的时候，就又偷偷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却是连背影都是透出一股冷然和怒气来。 李衍好似真的恼了。 原来他那样温柔的人，也会有这样生气的时候—— 陆君桐这样想着，抱着盒子走出来，却是更加的茫然和……委屈了。 只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李衍如此一来，她反而是伤心难过少了许多，更多是……害怕担心。 怕李衍真的生气，怕他……心有芥蒂。 第289章 隐情 只是即便担心，那也是不可能再回转身去给李衍解释。 最终陆君桐还是走了。 李衍等到人走远了，这才蓦然的沉了脸，整个人都是散出冷意来。 最后李衍甚至忍不住的轻哼了一声：“倒是心狠。” 长安听的分明，却是只能当没听见。 反而李衍转过头来问一句：“怎么样了？” 长安不明就里，就只能问一句：”殿下是指——“ “她还哭么？”李衍问这话的时候，反而是自己都有点儿不大好意思起来了。 于是长安就笑了一声。 李衍瞪了长安一眼。 长安收敛笑意，就说了一句：“殿下既是担心，刚才又何必吓唬陆女官呢？“ 李衍看长安，意味深长道：”算是围魏救赵吧。“ 让她担心他发火恼怒，总好过一直记挂着陆明朔两人，到时候伤心难过得厉害。 长安咂舌：“原来殿下是为了这个。” 李衍白眼看长安：“刚才到底如何？” 长安憋住笑：“一切如同殿下预料之中。只是，殿下又何必骗陆女官呢？陆女官的哥哥不还没消息么？殿下如此笃定的说人没了——不是白白让陆女官伤心？” 李衍垂眸，“如此也好过让她总惦记着，因为这个成了软肋，到时候被人拿捏得好。” 长安一愣，瞬间明白了李衍的心思。 思量良久，长安最终叹一口气：“殿下这又是何苦——” “无妨，将来若真是我说错了，我再道歉就是。”李衍笑笑，神色复杂却又带着几分淡然：“若说错了，到时候失而复得，她只会更欢喜。若说对了，早日接受，也没什么不好的。” 李衍态度这样，也是叫长安心里不好受。 长安犹豫了片刻：“殿下又是何必呢？若殿下对陆女官果真——” “报答罢了。”李衍斜睨长安，语气重了几分：“有些话，却是不能多说。多说无益。” 长安只能低头：”是。“ 而另一头，陆君桐抱着盒子前脚才离开了太子宫。 后脚太子妃那儿就得了消息。 “走的时候神情恍惚的，不过衣衫却是齐整。瞧着那样子，仿佛是哭过。手里捧着盒子，也不知是不是殿下给的赏赐。” 听完了宫女的回禀，太子妃就皱眉：“怎么竟是如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自然没人答的上来。 这件事情，大概也就只有李衍和陆君桐才能回答得上来。 只是……二人却是都不可能激昂这件事情往外说。 太子妃皱眉沉吟良久：“罢了，这样的事儿我也管不了。他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我倒是要看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太子妃如此态度，屋里谁也不敢贸然说话。 陆君桐回了自己的屋里，又将信看一次。 即便是在看，也还是忍不住又一次的泪流满面。 人没了。 父亲没了，大哥甚至是尸骨无存。 陆家……真的散了。 以后她真的没有家了。 再也回不去了。 陆君桐用手盖着脸，眼泪止不住的从指缝里跌落下去。最终慢慢的，那一点呜咽也变成了嚎啕大哭。 第290章 诱饵 一晃眼就是元宵。 宫中各处都是张灯结彩。 陆君桐心里难过却也只能强装笑脸——凭她是谁，又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个时候总归也是只能喜气洋洋的。尤其是当着人的面儿。 至于哭，那也只能偷偷的藏起来，绝不敢叫人看见了。 只是她如此，五皇子和青素也是很快就觉察了她的不对劲儿来。 元宵这天一大早，五皇子在陆君桐服侍穿衣的时候，就出声道：“你留下吧。“ 陆君桐微微一愣：“昨儿青素才守夜了——”按说就该她跟着出去的。 “你在家就行。”五皇子还是坚持。 青素也是道：“嗯，你在家就行。盯着小宫女小内侍，别叫他们捣乱。” 陆君桐当然明白，这是二人体谅她的缘故。 心头一暖，她摇摇头轻声道：“还是我去吧，我没事的。” 陆君桐所这话，五皇子就瞪了她一眼：“眼睛都是肿的，叫人看出来还只当是我欺负你了呢。行了你就在家。“ 说完这话，就出门去了。 青素忧心忡忡看陆君桐一眼，什么也没说。 陆君桐却是知道，青素是盼着她早点恢复正常才好。 不然这么下去，迟早也叫人觉出不对劲儿来。 只是…… 陆君桐苦笑了一声。 心头还是难过吧。毕竟是连守孝都是做不到。 晚上的时候，宫中是要点鳌山灯的。宫门城楼上好不热闹。 陆君桐和青素怕一个人看顾不过来，所以两人都是跟着五皇子去了。 五皇子一上城楼，直接就去找李衍。 陆君桐于是又才见了李衍。 李衍目光淡然的从她身上滑过，微微顿了一下，几乎是根本就觉察不了。 不过他自己却是明白，看着陆君桐瘦了一圈的样子，他心里也是不大痛快。 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就这么的硬生生忍住。 二皇子李扩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二皇子也没看陆君桐，只含笑和李衍打招呼：“大哥来得挺早。” “要先过来巡视。”李衍笑笑，“坐吧。父皇今儿身子不大舒服，所以只让我主持了。” 李衍虽笑着，可是态度却是……有点儿总让人觉得冷淡得莫名其妙。 二皇子敏锐觉察：”怎么大哥今儿心情倒是不好的样子？“ 李衍眸色一深：”二弟看错了。“ 二皇子没再接话。一转头看了一眼五皇子：“小五怎的是没给身边的宫人吃饭么？看着倒像是风一吹就要吹跑了似的。” 不过是短短半个月，这衣裳都似空荡荡挂在身上一样。 五皇子瞪了二皇子一眼：“二哥瞎说什么。” “是是。”二皇子含笑，在五皇子身边坐下，然后不经意说了一句：“说起来，我这几日得了一幅画，画得顶好。明儿五弟过来看看罢。” 陆君桐皱眉。 “是名家大作么？”五皇子兴致缺缺：“比父皇库房里那些还厉害？” 二皇子摇头：“也不是名家大作，是一个叫孤山客的人画的，画的是螳螂，很有意思。” 孤山客。 那是陆明朔的字号。 陆君桐忍不住看了一眼二皇子。 第291章 元宵 这话分明是说给了她听的。 陆君桐心里明白得很。 二皇子动也没动，好似没感觉到她的目光。 而旁边李衍听了这一番话，反而是搁茶杯的时候，眼眸一抬，就这么的看了一眼陆君桐的反应。 见陆君桐反应那样大，于是就咳嗽了一声。 陆君桐登时回过神来，忙将情绪都是压下。 李衍则是在众人看过来后，问长安一句：”时辰到了没有。“ 长安算着时间呢，“还差半刻钟。” “叫人准备着。准时亮灯。”李衍看了一眼城楼不远处那些摩肩擦踵的百姓，微笑吩咐一句。 鳌山灯亮起来那一瞬间，仿佛天上皎月都是彻底的失去了颜色，只叫人看得目瞪口呆。 从前陆君桐也是看过鳌山灯的。不过……却是在城楼上看过。 那时候是陆明朔偷偷带着她出来看的…… 陆君桐收回目光，不忍再看。 李衍则是这个时候出声的：“小五，你可知这鳌山灯颇为有些来历？” 五皇子一愣：“鳌山灯还有来历？不是为了好看么？” 李衍就含笑跟五皇子讲解其中的有趣之处。 李衍讲得很是有趣，连陆君桐都是忍不住的被吸引了过去。 自然如此一来，也就不至于是再想起那些伤心之事。 看过了鳌山灯，李衍就又叫人取了灯谜过来猜。 李衍笑笑：“不拘是谁，若是猜出来，都有奖品。若是最后谁猜得最多，还有大奖。“ 李衍如此一说，五皇子登时就转过头来和她们二人道：“你们也猜，可别不好意思。” 青素就拉了一把陆君桐：”这个肯定是你最擅长了。你可不能给咱们枕岚院丢人。“ 陆君桐苦笑：“这样的事儿怎么说得准？“ 不过盛情难却，也是只能凝神听着。看看自己能不能猜出来。 “年终岁尾，不缺鱼米。” 这个字谜有点儿难，好一阵子也没人猜。 二皇子和李衍大概是早就猜到了，可是却也没兴致参与进来。 陆君桐想了一阵子，倒是得了答案。 想了一想，就将谜底告诉了五皇子。 五皇子倒是半点不居功的，一嗓子就喊了出来：“是鳞！君桐猜的。” 他这么一嗓子，众人都是看了一眼陆君桐。 李衍笑笑：“正是。” 说完就叫人取了灯底下的奖品送了过来。 是一个生肖猪的银锞子。圆滚滚的一脸富态，看着就叫人忍不住想笑。 李衍看一眼陆君桐，笑道：“再试试其他的。” 陆君桐不敢看李衍：“我也是瞎蒙的。” 不过接下来，陆君桐倒是又猜中了几个。 陆君桐赢了一个手串，几个银锞子。也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五皇子开心得紧，骄傲的跟几个公主炫耀。 几个公主懒怠打趣他，也不和他计较。 后来时辰差不多了，李衍指了剩下那一个灯谜，笑问：“怎的不猜了。” 几个公主只嘟嘴摇头：“太难了，懒怠猜了。” 李衍看一眼，笑摇头：“不算难。只是有些转折。” 说完这话，也不知为什么就看一眼陆君桐：“你来试试。” 第292章 表态 李衍这么一瞬间说，登时瞬间所有人都是看住了陆君桐。 陆君桐就有些不自在。 下意识的也想摇头说自己猜不出来。 不过不等她说出来，旁边的五公主就嘟嘴打趣一句：“大哥忒偏心了些。” 五公主这样的话，还真有那么几分真心实意抱怨的味道。 陆君桐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一时之间更有些不由自主的僵硬：这样的事儿，她扯进去总归是怎么也不合适的。 不过，李衍对她的确是关注过头了一些。也怪不得五公主心里不痛快。 毕竟真要说起来……李衍对几个亲妹妹的关注，还抵不上她。 所以五公主吃醋也是不奇怪。 这头陆君桐尴尬，其他的人何尝又不是觉得尴尬？ 四公主当即就是拽了五公主一把。 五公主这才后知后觉过来，当下讷讷的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想了一想，她就只能尴尬的看李衍，颇有些不安和求饶：”大哥——“ 李衍笑笑，神色却是再大方自然不过：“这样的事儿也不奇怪。你们虽是我妹妹，可她却是我的救命恩人。没了她，我今儿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哪里能够不偏袒她几分？” “至于偏心——”李衍笑出声来：“却是没有。你们若是能猜得出来，早就猜出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李衍说得如此的落落大方，登时就叫众人也是无话可说。 五皇子也维护道：“可不是么？姐姐们如果猜得出来，早就猜出来了。五姐不厚道，小心眼爱吃醋。将来五姐夫也不知多惨。” 五公主被这么一打趣，登时就涨红了脸，气恼道：“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五皇子忙躲在去李衍身后：“大哥救我！” 李衍伸手就给了五皇子一个栗子：“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姐姐，你再没长幼尊卑，我第一个就不饶了你。” 五公主这才作罢，悻悻瞪了一眼五皇子。 李衍就又笑了一声，而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们以后也不许欺负了君桐才是。不然岂不是叫我为难？救命恩人我是肯定要护着的。“ 这话听着是玩笑，可是分明实际上却并不是什么玩笑话。 众人听着，心里都是明白这是李衍在表态呢。 李衍是要对陆君桐维护到底了。 五公主只觉得有些难堪。一时之间脸都涨红了。 不过，事实上李衍这话却不是对着五公主说的。因为说完了这个话，他就看了一眼……二皇子。 二皇子大约也是心知肚明，不过也并不多说，笑了一笑继续喝茶，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最后打圆场的反而是四公主。 四公主笑说一句：“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大哥还要拿出来说一遍，倒像是我们都跟母夜叉似的要吃人。平白坏了我们的名声。五妹也就是打趣一句，大哥倒是好，反而认真了。” 李衍也就一拱手：“倒是我糊涂了，我给五妹妹陪个不是。我也就是这么想起来说了一句，并未曾多想什么。更不是针对五妹妹刚才的话。“ 只有李衍知道，究竟是不是无心之言。 陆君桐大约也是知道一些，只觉得是满心也都是复杂。 第293章 彩头 陆君桐满心复杂。 可五皇子却在这个时候推了她一把：“快去猜灯谜，看看到底能不能猜出来。一会儿咱们还得吃元宵呢。” 五皇子到底是个孩子。 再聪慧也总也不能像是大人那样思虑得周全。 自然也就没想到他这么一句话，又让陆君桐曾了众人瞩目的存在，而且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儿…… 陆君桐几乎不用看，就能感觉到旁人落在她身上的那些目光。 一时之间只觉得头皮都是有些发麻。 不过李衍却是也说了一句：“来试试。“ 陆君桐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查看灯谜。 李衍这些话都说出了口，断是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这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也都是欲盖弥彰。所以……还是什么也不说是最好的。 而且，李衍也是一片好意。 而另一边，众人都是没有注意到二皇子的神色冷淡了许多。而握着茶杯的手指，也是越来越用力，最后几乎是……整个儿都成了青白的颜色。 陆君桐认真看了一遍那灯谜。 谜面是”不着一字。“ 陆君桐只觉得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片刻，便是摇头：“猜不出来。” 李衍大概是猜到了，不过并不愿说，只笑一声：“你再想想，必是想得出来的。” 李衍如此笃定，陆君桐面对别人的目光，更是只觉得不好意思，好半晌也是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 最后，她也不敢看李衍，就只能盯着那谜面。 这么一来，最后倒是真灵机一动，忽然就想到了。 蓦然猜出来，她自己就忍不住的莞尔一笑。 她这么一笑，倒是将人看得呆了一下。 这段时间，陆君桐整个人都是有些阴郁的，看着就像是染着一抹清愁，只让人觉得楚楚可怜。而这么一笑，却好比是春风绽百花，绚烂又明媚，叫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李衍也是一笑：“怎么，得了？” 陆君桐颔首：“得了。” 李衍含笑等着，那样子倒像是半点也不怀疑陆君桐会猜错。 陆君桐将谜底说出来：”是白芷，中药里的白芷。“ 她这么一说出来，登时不少人都是恍然起来。 李衍轻笑：“果然是猜出来了。”听着那语气，倒像是还有几分得意。 就是不知道是为了陆君桐得意，还是因为他慧眼识珠得意。 陆君桐也是欢喜的，这会子也是暂且忘记了那些伤心难过。听见李衍如此说，就忍不住朝着李衍抿唇一笑，眼底全是星星点点的亮光。 印着底下鳌山灯的灯火，陆君桐的眼眸璀璨又明亮，像是最好的宝石，闪闪发光。 李衍看的几乎是有些失神。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间，最后就见他一笑：”既是才出来了，彩头便是你的了。“ 说完，他就亲自上前去将东西拿了，到了陆君桐跟前：“这个你用也合适。” 却是一对镯子。 一对岫玉镯子，通透水润，就是颜色太浅嫩，若是皮肤不够白，就戴着不大好看。 不过陆君桐却是不怕。她本就白皙，又是小姑娘。戴着是再好看不过。 第294章 保重 陆君桐接过，讷讷道谢：“多谢殿下。” 李衍轻笑：“本来就是你凭本事挣的，哪里需要谢谢我？” 一时端了元宵上来。 几位皇子公主吃了元宵，也就都散了。 陆君桐和李衍也没更多说话。 不过刚回了枕岚院，长安就过来，见了陆君桐就笑：“今儿是元宵，知道陆女官您还没用元宵，所以我特地过来送一碗。” 陆君桐一愣。 长安就又解释一句：”是特制的，没用半点荤油。陆女官您大可以放心享用。“ 这是顾虑她身上的孝，不能吃荤的。 当然这也不可能是长安的意思。 李衍他…… 陆君桐看着长安，再看一眼长安手里的提盒，半晌低头下去，轻声道：”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还是多谢你跑一趟了。“ 从长安手里接过了那食盒，陆君桐以为长安就该回去了，毕竟现在已经有些晚了。 谁知道长安却是并不离去，只是这样的看了一眼陆君桐，然后忽然说了一句：“其实女官也不必这样躲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如此这般，也是前所未有过。女官何必如此呢？” 平白的让李衍难过和伤心。 长安如此一说，而后就这么的看着陆君桐。 陆君桐却不敢看长安，她明白长安的意思，可是…… ”多谢太子殿下想着我，改日我再去道谢。“陆君桐最终只如此说了一句。 长安看出陆君桐的抗拒，轻叹了一声：“既是如此，我也不多说了。只是盼着女官别辜负了太子殿下的一片好意。更别冷了殿下的心才是。” 陆君桐没吱声。 长安离去。 陆君桐回了屋里，然后将食盒打开来。 一碗元宵躺在食盒里。元宵是五色的，看着精致得像是一朵花静静的在绽放。 陆君桐拿起银勺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吃了一颗。 入口绵甜。 甜味儿不算重，却仿佛是一点点的渗透进了整个身体里。 于是在这凉夜里，整个人也都是因为这一点甜都是暖了起来。 陆君桐不知不觉的就吃了一整碗。 等到吃完了，才忽然发现了一个字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何以报慈恩？努力加餐饭。 陆君桐一怔，随后眼泪就落了下来。 字条应该是李衍写的。 李衍大约是觉得她瘦了，所以担心了罢？故而才特意叫长安送了这么一碗元宵过来。又才留下了这么一个字条。 何以报慈恩，努力加餐饭。 这是在提醒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故而不可不珍惜。唯有保重自身，才算是报答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陆君桐捂住嘴，好半晌才哭出声来。 李衍如此，她只觉得无法承受。 他怎么就能够…… 陆君桐看了半晌，也哭了半晌，最后才将那字条郑重的收了起来。 不过，李衍这句话算是让她进去了。 李衍这句话的确是没错。 若是陆知晖和陆明朔知道她这样，大概也是心疼和生气吧？他们虽然现在不在了，可为了他们，她才更该保重自身才是。 纵然陆家散了，可是她还在。她还姓陆。 第295章 心思各异 陆君桐刚将李衍送来的元宵吃了，还没有将碗筷收拾了，就又被叫了出去。 这次还是有人送东西过来，不过这次送东西过来的人却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二皇子叫人送过来的也是一碗元宵。 看着那碗元宵，陆君桐只觉得心情复杂。 二皇子送来的元宵自然和李衍送来的元宵不一样，特地注明了没用荤油，二皇子并不知晓陆知晖的事情，所以自然也不知道陆君桐需要守孝。 不过即便是这样，二皇子的心意也是值得叫人感激。 假如二皇子不是那样的话，陆君桐一定会觉得很感激。 只可惜…… 不过二皇子叫人送来的元宵只是叫人送过来给她而已，并没有当面给她。 陆君桐就连拒绝都做不到。 陆君桐直接将元宵直接给了青素。 青素还愣了一下，问陆君桐道：“你怎么不吃呢！” 陆君桐摇头道，“我已经吃过了。” 青素这才想起来，刚才李衍叫人送了东西过来。微微一愣之后，她问道：“刚才太子殿下叫人送过来的，也是元宵吗？” 陆君桐应了一声。 青素的表情登时就有点古怪起来。 陆君桐不敢看青素的表情，只觉得心里很不自在。仿佛什么都被青素看穿了一样。 好在最后青素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了一下，将元宵接过去，又道：“那就多谢你了，我也沾了你的光。” 青素这样一说，陆君桐更觉得不好意思。当下白了青素一眼，一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李衍给她的字条，她当然不敢随意的放叫别人看见，只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因为第二天还有事儿，所以洗洗就睡下了。 第二日傍晚，陆君桐就听说了一个消息：说是二皇子要去督军了。 陆君桐当下就是一愣，好好的，怎么就要去督军了？而且二皇子不是要成亲了吗？ 哪有眼看的要成亲了？二皇子却出门的道理？ 所以当下她就又问了一句，“果真是要去督军吗？” 小宫女将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那可不是千真万确，这样的事情难道还敢作假吗？” 陆君桐这才确信二皇子果真是要去督军了。 一时间，她只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二皇子这么一走，要说最开心的大概就是她了。毕竟二皇子对她的纠缠实在是太多，让她有些不自在。 至少二皇子这么一走，她就轻松了许多，也不必再担心二皇子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至于要说这个事情最不开心的人，大概就是梅侧妃了。 本来梅家就是为了多得这半年的时间能让梅静芳早些怀孕。到时候好和方蕊华一争高下。 如今这么一来梅静芳哪里还有那样的机会呢？ 所以梅静芳自然懊恼不已。 这头二皇子督军的消息一传开，何处心思各异，而二皇子则是去见了贵妃。 贵妃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一见二皇子就劈头盖脸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好的就去督军了？你父皇怎么会同意这样的事情呢？” 第296章 看穿 听见贵妃的问话，二皇子笑了一笑。不过笑容却是有点儿意味深长：“谁又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呢？大概也只有咱们的太子哥哥才知道父皇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贵妃用力瞪了二皇子一眼：“你还笑得出来？” 二皇子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为什么就是笑不出来呢？越是这样，越要笑才行。” 贵妃有点儿不明白二皇子的意思。 二皇子仍是笑：“这么多人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不笑，难道哭着让他们看笑话吗？” 贵妃皱了皱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二皇子还是笑，只是神情越发的意味深长：“而且这样的结果，也能看出咱们太子哥哥的心意不是？” 贵妃神色一凛：“你说。” “母妃想想，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们的太子殿下，竟然是要送我出京城呢？”二皇子轻声言道：“总归里头是有什么缘故的，至于到底是什么缘故，细细一想，无非也就能够明白。” 贵妃皱眉想一阵，却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最后就试探的问了一句：“莫非是因为你要娶方蕊华？所以太子殿下心生忌惮？” 二皇子无奈一笑：“母妃却是想岔了。” 贵妃皱眉：“那你倒是将话说明白呀，这说半截的又不说半截的，叫我怎么猜？” 二皇子无奈，只能将话说个明白：“莫非难道还看不明白？如果真的是忌惮我，又怎么会叫我去督军呢？” “督军这样的好事儿就好比是天上掉馅饼，对儿子来言百利而无一弊。”二皇子细细分析，笑看了贵妃一眼：“宁可给我好处，也要将我打发出京城，分明就是不乐意看见我罢了。正所谓眼不见为净。” 贵妃皱眉，更加不明白了：“可是为什么？好好的怎么就不想看见你了？” “说明我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太子殿下。”二皇子轻笑了一声，眸光深邃：“可我最近只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纠缠陆君桐。甚至不惜试探激怒李衍。 当时李衍是没有什么反应。 他还真的以为李衍真的不大在意这个事情，或者是城府太深，深藏不露。 可没想到，李衍一转眼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也是叫他有点儿大吃一惊。 李衍如此在意陆君桐，说明什么呢？ 说明那日李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李衍和他的心思分明都是一样的。他们兄弟二人对陆君桐都是一样的想要得到。 李衍和他不同的是，他说得直白，而李岩却深藏不露，隐晦难言。 不过想到昨日在城楼上，陆君桐和李衍之间的互动，二皇子当时就忍不住又皱了眉头，笑意也渐渐地就这么沉了下去。 最后，渐渐的二皇子面色阴鸷。 贵妃看得分明，却不明就里，于是问一句：“怎么了？就是你又想到了什么？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二皇子微微摇头，嗤笑了一声：“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们的太子殿下太过虚伪。” 这么顿，二皇子又添上一句：“不过如此也好，也算得了好处。我要叫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297章 决心 出了这样的事情梅静芳自然是静不下心来。 不仅梅静芳自己着急，她身边的人也是很着急。 梅静芳看着，身边宫人一个个着急的样子。自己就更加的心烦气躁了。最后他忍不住发火道：“任凭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你们着急什么？” 宫女们一个也不敢吱声儿。低着头，那个等着梅静芳发脾气。 梅静芳发了一顿脾气后，慢慢的也就平静了下来。 沉默了一阵子，她最后就问了一句：“上次家里送来的信呢？” 上次梅家送来的信里提了一样东西，当时梅静芳觉得自己是用不上的，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或许那个东西还是能够用得上。 毕竟现在时间不多了。 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等到，二皇子回来的时候方蕊华就要嫁过来。 那个时候二皇子一定会在方蕊华那儿多停留，来她这里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假如方蕊华的运气比她好的话。那么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这个事情关系到了以后的荣华富贵以及地位，梅静芳就不敢冒险。 所以想来想去到底还是觉得或许应该试一试那个方法。 给梅家回了信之后，梅静芳却觉得更加的不安了。 不过这个消息，却让方家觉得很好，毕竟如此一来梅家的计划就算是落空了，花了那么多的钱，梅家这个计划却落空，岂不是叫人大快人心？ 只要现在梅静芳不会怀孕，那么等到二皇子回来之后，方蕊华的机会也就比梅静芳放大了许多，那个时候梅家再想翻身就难如登天。 如此，方家怎么能够不高兴呢？ 各处心思各异地想着这个事情，盘算着利用二皇子督军的这个事情来获取更大的利益。二皇子自己同样也是在想这个事情。 不过二皇子想的倒不是如何获利，而是想的如何让太子李衍偷鸡不成蚀把米。 二皇子临走之前，打算再见见陆君桐。 却不知道梅静芳已经落入了太子李衍的圈套之中。 梅静芳这头给梅家去了消息之后，很快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在有三日，二皇子就要出京，梅静芳这日就在晚上主动去给二皇子送了一回送宵夜。 只看梅静芳的那个打扮，二皇子就明白了梅静芳的心思。 心中冷笑一声，二皇子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反而顺势却将梅静芳拉进了怀里。 用手指蹭了蹭梅静芳的脸颊，二皇子轻声问她：“这次一去不过几个月，侧妃难道就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梅静芳羞了个满脸通红，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几个月不能见殿下，妾身心中，定会时常挂念殿下。” 二皇子唇边冷笑渐渐显露：“原来侧妃还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看了一眼梅静芳害怕轻颤的样子，二皇子反问他一句：“原来侧妃的想念就是如此吗？只怕侧妃就不是想念，而是想我死在战场上吧？” 梅静芳心中大骇，几乎下意识的就跪在了二皇子的脚边，颤抖着声音道：“妾身并不是那个意思，殿下误会了。” 第298章 豺狼 看着梅静芳那个样子，二皇子愉悦的笑出了声来。然后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没劲吧：“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但是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二皇子如此洞悉一切的样子，梅静芳被看得一愣，随后反然不知该说什么话。 她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二皇子，等着二皇子的下文。 二皇子看着梅静芳，缓缓言道：“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那么你拿什么来换呢？” 梅静芳呐呐道：“殿下想要什么呢？臣妾什么也没有呀。” 不确定二皇子到底要什么东西之前，梅静芳压根就不敢松口。 二皇子嗤笑了一声：“你这样胆小，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梅静芳讪讪的一笑，不敢多说。 见她不开口，二皇子也只能自己开口：“本殿下要的也简单。你想要个孩子，本殿下可以给你，但是本殿下想要的，你必须也给本殿下弄来。只要你同意，本殿下今儿就让你达成所愿。” 梅静芳看着二皇子，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那么殿下想要什么呢。” 二皇子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欲望：“本殿下想要，陆、君、桐。” 二皇子那副模样分明就是豺狼看见了兔子，完全就是一副要拆吃入腹的架势。 梅静芳被这个眼神所震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二皇子斜睨她一眼，：“又不是针对你，你害怕什么？” 梅景芳讪讪的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又道：“可是，陆君桐也不是妾身想要弄来就能弄来的。” 二皇子的笑容里多了几分邪气：“那这个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梅静芳渐渐皱眉，也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样的要求着实有些让她为难了。 她和陆君桐本来就不熟，更是冤家路窄一样的关系，如何能够让陆君桐到二皇子身边来？，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可看着二皇子的那个架势，她如果不答应二皇子，恐怕还真不会宠幸她。 如此以来，就算有那个药，只怕心里打算也无法达成。 梅静芳当然不愿意。 所以思来想去之后梅静芳咬咬牙一点头。却根本不敢看二皇子。 反正这个事二皇子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问她要结果，到时候真办不成她已经有了孩子，二皇子又能将她如何呢。 二皇子却是洞悉了梅静芳的心思：“你如果想空手套白狼，却是打错了意。若是让我发现你有这样的心思，本殿下会让你后悔不迭。说到做到。” 梅静芳轻笑了一声：“妾身如何敢欺骗殿下？妾身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为殿下分忧。不过是个宫人，能得殿下的宠幸是她的福气她若拒绝，那就是她的不识抬举了。” 梅静芳如此说，二皇子也懒得往心里去。 他只是伸手将梅静芳的衣裳扒了下来。 梅静芳惊叫了一声。 二皇子冷冷看她一眼：“又不是第一次害羞个什么劲儿？” 梅静芳于是不敢再动。只能僵硬地被二皇子按在了桌上。 二皇子毫不怜香惜玉的将梅静芳扒了个干净…… 第299章 算计 桌面冰凉彻骨。 梅静芳赤身裸体，只觉得屈辱万分。 二皇子俊美的容颜就在眼前。 她却只想起了史鼎。 甚至不由自主的恍惚了一下。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她有一点儿不敢看二皇子。 总觉得伏在她身上的，好像是个妖魔。 二皇子的动作很粗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梅静芳被动的承受着，心里却是忍不住的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假如今天躺在这里的是陆君桐，是不是一切都又不一样了呢？二皇子还会这样粗暴吗？” 她忽然很想看看。 …… 二皇子走之前的确是去见了一眼陆君桐，不过陆君桐却没见他。 明知道叫自己去的是二皇子，陆君桐哪里可能出去？ 二皇子等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最终悻悻离去。脸色阴沉如水，也不知心头作何思想。 第二日，二皇子随军出征。文皇帝让李衍送行。 送至城外十里亭，李衍就命令停下了脚步。 二皇子也拉住了缰绳，但是却并没有下马的意思。 李衍也不下马，二人对视片刻。最终李衍先开了口：“二弟此去千万保重身体，更要兢兢业业，不可有半点马虎。否则只怕你即便身为皇子，也难以服众。” 李衍的意思很明白，多做事少想事。如此一来，陆君桐就该放下了。 二皇子轻笑一声：“多谢大哥关心，弟弟一定谨遵大哥教诲。大哥给弟弟的这个机会，弟弟一定会好好把握，定不叫大哥失望。” 这话听着像是谦逊，实则却是挑衅。 李衍只当是没有听出来，仍然满脸笑意：“等到二弟回来就该成亲了，到时候，本宫这个做哥哥的一定会好好替二弟操持婚礼。” 二皇子微微一笑：“那就多谢大哥了，做弟弟的等着那一天。” 只是顿了一顿，而皇子却又道：“说起来，大哥成亲多年，也无一儿半女傍身，也可考虑纳妾的事情了。” 提起这个事情，李衍当时脸色就沉了几分，脸上的笑容也不再自方才那样亲切。 不过二人虽然心思各异，却都掩饰的极好，一个是温文儒雅，一个是笑容满面。 互相一拱手道别之后，他们二人各自策马离去。 一个回了京城一个则是往边关而去。 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更不知是何等的情况。 送走了二皇子，李衍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心想，陆君桐这下倒是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至于二皇子的话，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二皇子这么一出京陆君桐倒是也觉得松了一口气，不过更多的却还是为了陆家的事情伤感难过。 这种失去亲人的伤痛并不是旁的事情轻易能够分散的。 纵然再怎么告诉自己要振作，可也总不可能一下子就不难过了。 特意连续多天没有再去借书，白蕴就过来了。 白蕴一眼就瞧出她的不对劲儿来，当时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陆君桐一下红了眼眶，却还是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儿。” 白蕴确实不相信，想了一阵后，就忽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三皇子的事情了？” 第300章 意外 陆君桐听了白韵这个话当时就是一愣：“三皇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蕴一把捂住了嘴。，这才意识到自己仿佛是猜错了，而且说错了话。 只是话都说了出口也收不回来了，只是后悔也没有用，白蕴看着陆君桐那样，最后苦笑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不过你若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陆君桐当然想知道。 不过白蕴却不肯就这么说了，当时就又说了一句：“你要知道也行，但是你知道之后不能将此事告诉第三人，更不能大惊小怪。” 白蕴这样说，陆君桐就更加好奇了：“你说，我一定不将此事告诉第三人更不大惊小怪。” 白蕴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吗？” 陆君桐当然没有忘：“难道就是和那次的事情有关吗？” 白蕴点了点头。 陆君桐脸色登时就有点不好看，三皇子这样做将陈媛媛又放在了什么地方？他对着陈绾绾做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呢？ 可偏偏这个事情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陈婉婉。 说了陈婉婉虽然有所提防，但是毕竟也很伤心。可她如果不说，难道瞒着就好吗？ 不过还没等他心思缓和下来就听见了白韵轻声说了一句话：“那个女官可能怀孕了。” 陆君桐惊得当时就几乎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蕴，只觉得自己听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 白蕴看着陆君桐这副样子，当时也是苦笑了一声：“我倒是想这个事情是假的，可我听见了。今儿三皇子和那个女官因为这个事情吵了起来。只怕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陆君桐跌坐在了椅子上，好半晌都是没有说话。 面对这样的事情，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如果只是露水姻缘，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可闹出一个孩子，这个事情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过去的事情了。 三皇子没办法在文皇帝那儿交代，更没办法给陈家交代，而且陈婉婉又该如何呢？是容忍这个事情，还是大闹一场？ 可是都不合适。 一时之间，陆君桐只觉得心乱如麻。 白蕴看着陆君桐这幅样子就问了一句：“你还好吗？你怎么这样在意这个事情呢？你和三皇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君桐就将自己和陈婉婉之间的关系说了出来，又将陈婉婉即将嫁给三皇子做正妻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白蕴惊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她就憋出了一句：“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若是女子可以不嫁人，那就再好不过了，只可惜……” 听着白蕴这个话，陆君桐更是觉得心如刀绞，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素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青树的脸色不大好看，一开口就是警告：“我可跟你说，陆君桐你可千万别多管闲事儿。” 本来这个事情和青素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到了这一步，青素却只能跳出来。要知道，陆君桐现在可是五皇子的人，她若真插手了这个事情，那么也将五皇子卷了进去，到时候五皇子该如何自处？ 第301章 偷听 青素这么一冲进来，陆君桐第一个反应就是：“青素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呢？” 青素的反应有一些奇怪，复杂的看了一眼陆君桐之后：“你总是做了太多的事情，谁也不放心你。” 这话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陆君桐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当下脸色一白。 白蕴冰雪聪明，当然一下也是听了个明白。于是也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顿时就觉得更加难堪了。可是偏偏对于这样的事情，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的确从进宫最初，她就惹了不少的事情。 青素就再劝了她一句：“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多管闲事儿，你现在就是一个女官，这样的事情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明白了吗？” 陆君桐心里当然明白的，但是这件事情果真就和她没有关系吗？她和陈媛媛之间的情谊难道都是假的吗？ 这样的理由当然无法说服她自己。 所以呆愣之后，陆君桐只是苦笑了一声。却并不敢回答青素的话，更不敢保证什么。 青素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就皱眉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虽然是威胁的话，可她的语气却不是威胁，而是提醒。青素是在认真的提醒陆君桐不要做傻事。 陆君桐看了一眼白蕴：“你先回去吧。” 白蕴想了一想，也对陆君桐说了一句话：“她说的对，这件事情和你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你就当不知道吧。卷进了这件事情，即便你救过太子殿下，即便五皇子再怎么看重你，那也是个麻烦，说不得就没办法收场了。” 说完了这句话，白蕴这才离去。 陆君桐长叹了一口气。 道理她明白，可是事情到底怎么做她心里也有自己的主意。 “青素，我想见一见五皇子殿下。”陆君桐如此说了一句，看也不敢看青素。 青素猜到了陆君桐的心思，摇头道：“君桐你还是别叫我为难了，你若真想见，也只能去见兰妃娘娘。” 监视陆君桐这件事情自然也是兰妃娘娘吩咐下来的。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当然不可能瞒着兰妃，陆君桐还想做什么，也只能去找兰妃娘娘。 看看能不能求了兰妃娘娘网开一面，助她一臂之力或是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容许她偷偷的通风报信。 不过，可能性非常渺茫就是了。 陆君桐抿唇半晌，最终还是道：“那我就去见一见兰妃娘娘吧。” 青素摇头，有些无奈：“真不懂你在想什么。” 陆君桐见了兰妃娘娘，兰妃当然已经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才来的。 所以看着陆君桐直接跪下，兰妃也没有觉得奇怪，反而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陆君桐。 陆君桐好不容易才挣扎着开了口：“兰妃娘娘，军统有一事相求。” 蓝菲娘娘直接摇头：“此事不可。” 这个结果和陆君桐一开始预料之中完全是一模一样。 沉默良久，陆君桐再度开口：“娘娘进宫以前，有没有过闺中密友呢？” 第302章 残忍 被她这么一问，兰妃娘娘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想了一下，兰妃就反问她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陆君桐轻声回话道：“有的话，娘娘自然明白我的心情。“ 兰妃冷笑了一声，：”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却不可以做。“ 听见兰妃这样说，陆君桐顿时就明白，这件事情恐怕兰妃是绝不会同意了。 这件事情她虽然可以自己做主，但是若真瞒着兰妃的话，却也到底心中不安，而且就像青素说的那样，这件事情毕竟是牵扯到了五皇子。 她还真不能肆意妄为。 兰妃看她那副样子，反而动了恻隐之心。 思量一阵，兰妃轻声道，”其实这样的事情，瞒着反而是最好的。已经还没有嫁过来就知道了这个事情，她心里难免不痛快，等到真正过了门，那时候，反而更是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倒不如和和美美的，什么也不知道，过得反而更好些。“ 兰妃这样说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陆君桐心里也明白，。 可是，她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 她没有办法让自己若无其事的瞒着陈婉婉。 兰妃见他那样的神情，想了一想就又继续道：”就算真的怀孕了又怎么样？那个孩子必然是不可能让她生下来的。“ 陆君桐猛然一惊。 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兰妃。 兰妃却是神色不动，仿佛这样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个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生下来了又算什么呢？“ 话是这个话，可到底是一条人命啊！ 而且兰妃还是个母亲，所以总觉得兰妃这样的态度让人有些说不出来的心寒。 兰妃猜到了陆君桐的心思，”你觉得我狠心，可你自己想想，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孩子果真能够出生吗？“ 当然是不可能。 如果是三皇子和普通宫女偷情生下来的还好，可偏偏那不是普通的宫女，反而是个女官。 而且还是文皇帝身边的女官。 出了这样的事情，文皇帝的脸面上第一个就过不去，所以，文皇帝绝对不可能让这个孩子出生。 ”而且三皇子是什么性格我比你看得明白，“兰妃再叹了一口气：”三皇子绝对不可能让这个事情被抖出来。“ 如此一来，这个孩子就更不会被容许生下来。 陆君桐明白了。 可正因为明白了，心里却更加的不是滋味儿。 兰妃娘娘到底害怕陆君桐做出糊涂事儿来。所以最后就轻声道：”最近一段时间，我要敬佛，你每日过来替我抄写佛经吧！早上过来，晚上回，两头也不耽误，就这么决定了。“ 这是不让陆君桐有和外界接触的机会。自然也就没办法联系陈婉婉。 陆君桐却还想再求一求兰妃娘娘，就恳求的看她。 兰妃娘娘见陆君桐冥顽不灵，干脆的将话说明白了：”你告诉她她又能如何？是大闹一场，还是大闹一场？闹过了之后呢！陈家会让她退亲吗？圣上会让她退亲吗？还是，你希望她以死明志？“ 最后这句话吓到了陆君桐。 她当然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第303章 实话 看着陆君桐那样，兰妃娘娘却是微微一笑：“到底你还是太年轻了点儿。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仿佛才十四岁？” 陆君桐应了一声。 兰妃娘娘了然点头：“这就不奇怪了，虽然你聪慧，可的确经历的事情还是太少了些。自然也不明白这其中的一些利害关系。还天真烂漫着呢。” 若是以往陆君桐听见这个话，必然心里也不会怎么服气。 可是今天听见了这个话，她却忽然觉得兰妃说的东西才是对的。 她的确考虑的不够周全，而且太自以为是了一些。 她觉得好的东西，陈婉婉难道一定就会觉得好吗？其实她也并没有资格来评判这些事情。 所以最后陆君桐队对着兰妃娘娘深深一拜：“娘娘的教诲，君桐感激不尽。” “谁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你的心思我当然明白。”兰妃娘娘浅笑说道，神色却是怅然。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起了什么。 陆君桐从兰妃娘娘宫中出来，一路回来枕岚院。 青素还在想着这个事儿，瞧这神色不宁的样子。 陆君桐知道这个事情是自己钻了牛角尖，当下满心歉意，就上前对青素说道：“这件事情的确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多谢你的提醒。” 她这样的态度，青素反而觉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说起来我在门外偷听也是我的不对，以后我尽量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说起偷听这个事情，陆君桐也是微微有点尴尬。 不过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揭过不提。 五皇子下学回来，就说起了一件事情：“三哥忽然病了，你们准备准备，晚上我去看看三哥。” 提起三皇子，陆君桐的脸色登时就有点儿复杂。 青素同样也是差不多。 大概是害怕陆君桐再掺合到这个事情里去，青素就抢先道：“我跟殿下去吧。” 陆君桐低头不言。 五皇子却说了一句：“一起去吧，反正横竖在家里也没事。人多热闹些，说不定三哥看着心情好也觉得好受呢？” 大概猜到三皇子是为什么病了的陆君桐和青素两个人，悄悄地对视了一眼，心头都道：只怕三皇子看着他们，也绝不会觉得心情好的。 不过晚上三皇子那儿倒是挺热闹的，各处都是过去看他。李衍当然不用说，最叫人惊奇的是，梅静芳也来了。 二皇子这么一走，梅静芳似乎也是低调了许多。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二皇子走后露面。 就连见到陆君桐，梅静芳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陆君桐当然觉得心头诧异，可梅静芳不主动找事儿，她当然也不会主动找茬。 三皇子脸色果然很不好看，看着还真的像是大病了。 五皇子就问他：“三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病了？” 三皇子勉强一笑：“也许是天气太过反复，不小心着了凉。” 李衍笑了一笑，没说话，更甚至附和了一声：“兴许就是这个原因吧。” 三皇子似乎有点儿心虚，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然后忽然问了一句：“父皇可还安好？” 第304章 提醒 三皇子这么一问，知道内情的人当然立刻就明白了三皇子为什么会这样问。 陆君桐看着三皇子那个脸色，忽然就有点迷茫起来：既然现在这样害怕，为何当初却还要那样做呢？ 也不知道李衍到底知不知道三皇子这个事情。 可陆君桐看着李衍那样的神情，却总觉得他大概是知道的。 因为李衍的神色看起来总有些意味深长：“父皇很好，并无什么不妥。” 三皇子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是来探病，可一大帮人杵在屋里也并没有什么事可以做。所以很快三皇子就说了一句：“大家还是都赶快回去吧，夜深了，别在我这里耽搁，仔细回去路上吹了风。” 于是众人就都散了。 梅静芳说了一句：“五弟，咱们同路走吧。” 五皇子不大喜欢梅静芳，可这话也不好拒绝，就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笑了一下，仍是温润如玉：“我送你们回去吧。路上黑。” 梅静芳不置可否。 五皇子却是欢喜：“那大哥要不顺带再去我那儿坐一坐？我新得了一本书，正好给大哥看看。” 于是一行人出来。 走了没两步，就听见梅静芳说了一句：“我们殿下派人送了信回来，还带了不少东西，都是路上经过地方的一些特产。也难为殿下有心了。” 这话听不出来梅静芳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炫耀还是就偶然提一句？ 众人都没有接腔。 梅静芳却自顾自地说下去：“殿下在信里却是问了陆君桐的消息。就是东西也有你的一份儿。” 看着梅静芳投过来的目光陆君桐顿时就一愣：这好好的，怎么又扯到了自己身上呢？ 在看李衍和五皇子的脸色，也都是不大好看。 李衍意味深长地说一句：“二弟有心了。” 梅静芳却笑了一声：“是呀，这莫名其妙的，我心里也纳闷儿呢。所以我就想问问，陆君桐你和我们殿下到底是有什么关系？” 这话就问的陆君桐有点尴尬。 这话叫她怎么回？ 她和二皇子之间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要真说关系，那也只是孽缘。 于是陆陆君桐就冷着脸道：“梅侧妃您想多了，婢女和二皇子殿下哪里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梅静芳意味深长笑一笑：“殿下在心里说，还叫我好好照顾你呢。” 陆君桐的脸色就更加难看。 五皇子气鼓鼓的就要说话，却被李衍一把拉住：“那二弟可有说什么原因？” 李衍问的轻描淡写，仿佛再自然不过。 梅静芳笑笑：“殿下只说，看着故人的面上。” 这个故人当然就是说的陆明朔。 五皇子再按捺不住，气鼓鼓地说了一句：“侧妃这是想做什么？好好的说话不说完，故意的吧？” 梅静芳当然是故意的。 可她又怎么会承认呢：“我也是心里糊涂，所以问一问。再说了，这个事情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说着话，到了该拐弯的地方，梅静芳就带着自己的宫人走了。 陆君桐咬着牙，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不过心里确实不痛快。 五皇子悻悻地说了一句：“什么做派！” 第305章 探病 陆君桐没想到的是，陈婉婉竟然也会进宫探病。 而且还请她去三皇子那边说话。 她下意识的竟然生出了想要躲避的念头。 可偏偏五皇子听见了这个话。 五皇子还记得他和陈婉婉之间的关系，所以很大度的就说了一句：“你去吧。” 这样一来，陆君桐不去都不合适。 所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一段时间不见，陈婉婉是丰腴了很多。瞧着她那面带桃花的样子，也不难猜出他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可月看着陈婉婉这样，陆君桐就越觉得，不敢再看。 面对陆君桐的闪躲，陈婉婉还有些纳闷儿：“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忽然就生疏了起来呢？” 陆君桐当然不敢搭话，只笑笑不语。可笑容却也有点勉强。 陈婉婉就急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快告诉我。”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差点脱口而出。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最后陆君桐就苦笑了一声：“我父亲的棺椁，即将送回来了。” 一听这话，陈婉婉登时也愣了。接下来不敢再追问，只以为陆君桐的不对劲儿都是因为这个事儿。 只有陆君桐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不怎么自在的岔开了话题：“三皇子殿下的病，还好吗？” 陈婉婉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却还是笑道：“太医说，并不打紧，好好的养几天就好了，按时吃药应该就不会再有问题。” “那你是怎么进宫的？不用避嫌吗？”按道理说未婚男女在成亲之前还是不好见面的，所以陆君桐才会这么问了一句。 陈婉婉笑了笑，有些羞涩腼腆：“是太子殿下。” 陆君桐起初还有点儿不明白。 于是陈婉婉就将话说明白：“太子殿下说，我进宫来看看，或许三皇子他就能好的快一些。” 其实李衍的原话是，三皇子思念成疾，相思病。 可这话陈婉婉却是断断说不出口的。 陆君桐也差不多恍然。她先是偷偷抿唇笑了一下，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儿起来：李衍那天的反应分明就像是知道了什么。 而且三皇子这个根本就不是什么相思病。这个关头让陈媛媛进宫来，李衍是怎么想的？ 陆君桐只觉得满心狐疑。 然后她就试探着问了一句：“想必三皇子殿下见了你，一定是满心欢喜。” 陈婉婉羞涩一笑，不胜娇羞。 陆君桐心情复杂。 “对了，你在宫里如何？梅静芳没再为难你吧？”陈婉婉大概是不好意思，就说起了别的事情岔开了话题。 陆君桐摇了摇头，“你觉得三皇子好吗？他对你怎么样你可还满意？” 陈婉婉羞涩的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他对我是极好的。我们私底下也有书信往来，他也会给我带些小玩意儿，看得出来是极其的用心。” 陈婉婉这样，分明就是一颗芳心全都系在了三皇子的身上。 陆君桐心中更觉苦涩，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最后就心情复杂地说了一句：“只盼着你们成亲后能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陈绾绾更加羞涩，而文皇帝的人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文皇帝打发了人来三皇子送东西。 第306章 化雪 李衍一路将五皇子等人送到了枕岚院。 五皇子拉着李衍进了院子。 李衍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的雪人。 那两只兔子还在。只是已经看不到出形状了。 陆君桐的那个还好，而他做的那个小兔子，已经几乎都要化完了，若不是还有两片绿叶子在，只怕已经看不出存在。 李衍心里忽然有点怅然，然后就这么的在心里悄然叹了一口气。 但是面上却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一路进了屋，五皇子去拿书了。李衍就看了一眼陆君桐：“最近过得可还好？” 面对李衍如此的关心，陆君桐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最后她颇有些僵硬的说了一句：“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最近一切都好。” 李衍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心事都写得脸上了，怎么还能说一切都好呢？” 陆君桐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脸颊。 李衍也没多想，只以为陆君桐是因为陆家的事情伤感，就轻声地劝道：“斯人已去，节哀顺变吧。” 陆君桐点点头：“殿下放心吧，我心里都明白的。” 李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自从越来越生疏之后再碰面，他们两人之间就好像多了一个无形的屏障，以至于不管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冷淡而生硬，处处都是不自在。 可偏偏这样的事情却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 五皇子抱着书出来，李衍也就不再看陆君桐，专心和五皇子说话， 陆君桐微微松了一口气。 等到李衍走的时候，陆君桐却主动地送李衍出门。 李衍知道她就是有话要问自己，于是脚下就放慢了许多。 陆君桐等到合适的时候，就开口问了一句：“殿下上次说，家父的棺椁……” 大约出了正月就能送回来了吧？ 不过这话她却没有问完。 李衍明白她的意思，就点了一点头：“最多二月底一定能回京。” 顿了一顿，他又问陆君桐一句：“陆家其他人需要通知吗？你又打算将你父亲葬在何处？” 陆君桐缓缓回话：“自然还是要说一声的，至于下葬在何处，却也不用操心，陆家有自己的祖坟。到时候在祖坟里选块地方就行了。” 陆君桐说得还算平静，李衍心头的担心就平复了许多。 最后李衍又问了一句：“那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陆君桐微微摇头：“多谢殿下的好意。” 李衍颔首，而后大步离去。 陆君桐看了片刻，也转身回了屋子。 五皇子正在和青素嘀咕：“我怎么觉得三哥这个病有些奇怪呢？” 青素也是知道内情的，听见这句话，还有些不自在：“殿下胡说什么呢？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 安顿了五皇子睡下之后，青素悄悄的和陆君桐说道：“三皇子，好好的就是病了，你说是为什么呢？” 陆君桐声音淡淡的：“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哪怕鬼敲门？大抵是心里不安吧。” “可我瞧着太子殿下倒像是知道了这个事情。”青素有些不确定地说了一句“你说太子殿下会不会告诉圣上呢？” 第307章 碰面 前来送东西的女官陆君桐只看了一眼，顿时就认出来：这不是和三皇子有染的那个女官吗？ 当下陆君桐的脸色就是微微变了。 这应该说是冤家路窄，还是应该说，巧合？ 不过冤家路窄也好，巧合也好，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叫人觉得不自在。 而且陆君桐忍不住地看了一眼那女官的肚子。 那里面，有三皇子的血脉。 此时也不知道那个女官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陆君桐看着那个女官对着陈婉婉行礼，只觉得满心复杂。 陈婉婉还一无所觉，笑着问了一句：“也不知圣上送了什么？” 女官笑了笑，神情自若的回答：“不过是两样点心，最主要的还是叫我来看看，三皇子殿下可有好转没有。” 三皇子殿下的病情当然没有好转。陆君桐觉得大概在这个事情完美的解决了之前，三皇子的病情都不会有好转。 陈婉婉却是浅浅一笑，答道：“瞧着倒是好了些，知道圣上惦记，三皇子必定心中高兴，好的就更快了。” 那女官也是笑：“但愿如此吧。那我进去瞧瞧殿下？” 陈婉婉就跟着站起来：“我也进去瞧一瞧。” 陆君桐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陈婉婉。 然后她也跟着进去。 她总是莫名的觉得，单独让陈婉婉和这个女官在一起，陈婉婉总会吃亏。 三皇子的脸色比昨儿看起来好多了，不过在看到了那个女官的时候，脸色却又蓦然一变：“你怎么来了？” 这么一句话，算是三皇子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三皇子这个反应让陆君桐更觉得担忧。 她总害怕陈婉婉一下子就看出端倪。 那女官的反应倒是比三皇子更加的镇定：“圣上担心殿下的身体，让我来看看。” 三皇子勉强一笑：“让父皇担忧了。” 如此又客气的说了几句，三皇子就说道：“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去复命吧，别叫父皇担忧。” 竟然是下了逐客令。 可见三皇子也不愿对方久留，大概也是怕陈婉婉看出什么端倪来。 然而陈婉婉此时却是一笑：“这位女官跑一趟，也是辛苦，怎么殿下就连茶也不赐一杯呢？” 她都这样说了，三皇子也只能留了人喝茶。 陆君桐看了一眼陈婉婉，总觉得陈婉婉对这个女官的态度有些微妙。 会不会陈婉婉心里早就知道了什么呢？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陆君桐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过她觉得还是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陈婉婉哪里有机会知道这个事情？ 那女官还在喝茶，陈婉婉却看向了三皇子：“说起来，这次进宫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殿下。” 三皇子点头：“你问。” “你我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这那之前，我想问问殿下，以后打算怎么安置那些通房呢？”陈婉婉问出来的这个话坦坦荡荡，却又莫名的叫人心头猛然一惊。 三皇子手一抖，皱眉看了陈婉婉一眼：“哪里又有什么通房呢？媛媛你从哪里听的这个话？” 陈婉婉低头羞涩一笑：“也没有从哪里听说，不过就是白白问一句。” 第308章 疑心 陈婉婉这样的话让三皇子似乎有点恼，他皱紧了眉头：“别多想了，哪里有什么通房呢？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待我如此，我自然不敢辜负了你。以后只有你我二人，绝不会有其他的人。” 三皇子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 可知道内情的陆君桐听来，却只觉得满心嘲讽。 然后她看了一眼那个女官。 那个女官捧着茶盏，神情冷冷的，也是愣愣的。 大概她从来没有想过，三皇子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陈婉婉还没有说什么，刚笑了一下，就被那个女官霍然打断：“三皇子殿下好一个痴情儿郎。陈小姐可真有福气。” 三皇子抿唇不言。 陈婉婉却对着那女官浅浅一笑。虽然没说什么，可意思却是明显。 那女官大概也是坐不住了，起身告辞走了。 陈婉婉这才又看向三皇子：“其实殿下也没有必要这样，毕竟殿下的这样的身份，有两个姬妾也无可厚非。我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没有容不下的道理，只是盼着殿下千万莫要瞒着我才是。” 三皇子勉强一笑：“好，我知道了。” 可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大概也只有三皇子自己才知道吧。 陈婉婉拉着陆君桐退了出来。 陆君桐立刻就问了她一句：“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不对劲儿？” 她这么问一句，也是因为想要试探试探。 她想看看陈婉婉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陈婉婉笑了一下，却摇头道：“也没怎么，就是想起了二皇子，方蕊华还没进门呢，二皇子的姬妾已经是成群了。我想着三皇子虽然绝不可能那样，可也得给他敲个警钟。” 陆君桐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婉婉：“敲个警钟？” 陈婉婉轻笑了一声：“可不是敲个警钟嘛？我这是提醒他，在成亲之前，将该处理好的事情都处理了，别叫我进门为难。” “那你这是，不想让三皇子身边还有别的人？”陆君桐这才明白了陈媛媛的心思。 陈婉婉含笑点了一点头：“就是如此。” 陆君桐忽然就有点目瞪口呆。 她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想了一想，她试探地问了一句：“倘若三皇子身边真有别人了，你当如何？” “我还能如何？当然是什么也不做。”陈婉婉怅然一叹，“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陈婉婉这样的态度，陆君桐忽然就觉得难过了起来。 “你……”她想劝说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最终，她轻叹了一声：“如此也好。” 陈婉婉自己倒是大度：“都是命。至少这样的结果比一开始的那种结果好多了。” 陈婉婉说的是二皇子。 陆君桐点了点头。心道：的确是如此，嫁给三皇子，的确也比二皇子好多了。 就是不知道三皇子会如何处置这个事情。 但愿能无波无澜的过去吧。 到了此时此刻，陆君桐再也没想过要将这个事情告诉陈婉婉。 反而陈婉婉提起了一个她不愿提起的人：“史鼎最近过得可不好。” 第309章 故人 一听陈婉婉提起了史鼎，陆君桐登时脸色就不好看：“好好的提起他做什么？” 陈婉婉看着陆君桐这样的反应，苦笑摇了摇头：“我想着他过得不好，大概你听了总会觉得开心。” 陆君桐无奈的看陈婉婉。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你说的我倒像是落井下石一样。” 陈婉婉几乎笑倒。 陆君桐一声轻叹：“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没得膈应。” 陈婉婉应了。 不过没多久陈婉婉又说了一句话：“不过史鼎心里都还惦记着你，托人打听你的消息都托到了我这里了。大概也是真的知道错了。” 陆君桐斜睨了一眼陈婉婉：“你说这话是想说什么？难不成还想叫我原谅他？” 陈婉婉的确有那样的意思，可看着陆君桐这样，她却不敢说了。 …… 陆君桐本以为，三皇子的这个事情应该很快就会有个结果，可没想到一转眼过去月余，却仍是没有动静。 这就让陆君桐纳闷了：这要再不解决，再过一个月，那女官的肚子可就慢慢的大了起来，再也遮掩不住了。 还没等到三皇子将这个事情解决了，倒是李衍将她叫了过去。 陆君桐心里明白，大概是因为棺椁的事情。 她过去果然就看见李衍正在写祭文。 祭文是写给陆知晖的。 陆君桐看了一眼，就张皇地将目光转开了去，不敢再看。 她怕自己失态。 李衍写完一段儿，才将笔搁下：“棺椁最多再有两日便能到京城了。” 陆君桐默然点头。 “你可有什么要提前准备的？”李衍问了一句，神色有些担忧：“办丧事的用具，我都叫人准备好了。这个你不用操心。” “父亲从前说过，若他去了，丧事也不必大办。一切从简。”陆君桐低头轻声言道。 这话是实话，陆知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而且现在陆知晖已经去了这么久，再来大办也不合适。最关键的是，陆家已经没有什么亲戚，只怕到时候即便大办也没有多少人来吊唁，反而难堪。 人走茶凉，大约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李衍也想到陆君桐心里想的事儿。而且为了陆君桐着想，这件事情的确不宜大肆操办。越简单越好。 “那就简单的办一下。”李衍拍板。 陆君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的哀求看了李衍一眼：“我有一件事情想求殿下恩准。” 李衍点头：“你说。” “我想提前出宫，去迎接父亲。”陆君桐轻声地将话说出来，而后又继续说道：“若是可以，也让我告个假，好歹守孝三个月才好。” 这个要求，李衍听了就有点皱眉：“这个事儿就不好办了。如今小五身边离不得你。而且你一个人，去哪里守孝呢？” 去哪里都叫人不放心，倒不如留在宫中。 只是这个话，李衍没有说出口。 最终李衍还是轻声的说道：“我会和小五说，让他最近几个月就不带你出门儿了，也允许你偷偷的守孝，只是不好太明显，不能叫人发现。你看如何？” 陆君桐虽然还是更想出宫去守孝，可听了这话，她还是只点了点头。 看着陆君桐那委屈的样子，李衍叹了一口气：“到时候，我带你出城去迎接你父亲。” 第310章 相迎 为了方便行事，李衍就和五皇子说，将陆君桐借用几日。 五皇子虽然心里狐疑，可还是同意了。 陆君桐就暂时留在了李衍那儿。 李衍出门而去见圣上，害怕陆君桐一个人无聊，就叫梧桐陪着陆君桐说话。 其实陆君桐现在倒不缺人陪，这心里难过着呢，只盼能一个人静一静才好。 梧桐倒是什么也不知道，看得陆君桐那样，还以为是陆君桐和太子李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 梧桐也不敢贸然相问，就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对你可真是上心啊。” 陆君桐如今也没有什么心思辩解，就勉强笑一笑：“太子殿下宅心仁厚。” 梧桐不明就里，只能沉默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梧桐忽然说了一句：“君桐你觉得我和太子殿下之间怎么样？” 饶是陆君桐现在心情糟糕，听见这句话也是惊了一下：“你和太子殿下？” 梧桐露出一点点羞涩，点头道：“对，我和太子殿下。太子妃要给太子殿下选个通房。” 通房。 听见这两个字，陆君桐就愣了一下：“太子殿下这么多年也没选过。好好的怎么要选通房了？” 而且李衍的身份来说，要选妃也大可不必如此。就是大肆的选美一次也无妨。 顿了一顿，她猛然又反应过来梧桐的心思。 梧桐这是想要做李衍的通房？ 好好的梧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陆君桐愣愣的看了一眼梧桐：“你喜欢太子殿下？” 梧桐羞涩的点了点头。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那个表情却比说了，还要表达得多。 只怕梧桐已经不只是喜欢，而是一颗心都在李衍身上了。 “太子殿下对我也很温柔。”梧桐轻声的说道。 陆君桐神色复杂地回了一句：“太子殿下对谁都很温柔。” 梧桐脸上更加羞涩：“当然也不只是如此。” 陆君桐听了这话微微一震。 梧桐这意思是说，她和李衍之间还有别的。 难道李衍真的喜欢梧桐吗？ 陆君桐有点儿不可置信。 可看着梧桐那样，却又觉得也未必就不可能。 一时之间，陆君桐觉得自己的心里那一汪平静的湖面，猛然吹来了一阵风，就这么的被打乱了。 乱糟糟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更不知自己该想些什么。 梧桐却还非要问个究竟：“你说，我若做了太子殿下的通房，太子殿下会对我好吗？我这样的身份，太子殿下会不会嫌弃呢？还有太子妃那头……” 陆君桐轻轻地摇了摇头：“倘若太子殿下真心喜欢你，必然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就慢待你。至于太子妃那儿……太子妃也是个宽厚之人。既然是太子妃主动要给太子殿下选人，那么肯定也不会为难于你。”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说出来这番话的时候，她心里并不那么好受。 李衍真的喜欢梧桐？ 或许是真的喜欢吧，不然李衍也不会将梧桐放在自己的书房里。 而且这样朝夕相处，也是极其容易生出什么情愫来的吧。 如此一想，似乎这件事情也无可厚非。 只是…… 第311章 无关 对于梧桐这些话，最终陆君桐还是将所有情绪都压了下去。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归根结底，不过是别人的事情。 所以最终陆君桐垂下了眼眸，轻声言道：“那我便是先恭喜你了。” 这话谈不上真心实意，也谈不上虚情假意。 不过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她到底还是多嘴了一句：“但是这样的事情你可想清楚了。人生大事可不是儿戏。” 梧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君桐：“你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生气啦？” 陆君桐微微一愣，随后摇头：“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梧桐垂眸，声音柔软：“没有生气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梧桐这话越发的奇怪，陆君桐想不明白，或者说不想想明白。 接下来二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默的相处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李衍回来的时候，就只觉得屋里静悄悄的。再看陆君桐那样子分明就是心情仍然不好，于是看了一眼梧桐，只觉得梧桐不够聪慧，没能领悟了他的意思。 李衍转头就让梧桐下去了。而后又叫长安摆膳。 在李衍看来，陆君桐和他就是平起平坐的人。所以当然不觉得如此有什么不对。 只是这样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却不一定就合适。 比如梧桐，太子妃，以及宫中其他的人。 梧桐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陆君桐。这才退了下去。 陆君桐心情不好，当然也没工夫想那么多。 也没留意到梧桐的眼神。 李衍用饭之后，与陆君桐说道：“孝衣我已经给你准备好，出宫就可以穿上，只是回来的时候就不能穿了。” 宫里别说不许穿孝，就连哭声都是不许听见的。 陆君桐心里当然也明白，看李衍一眼，她轻声道：“多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此番恩德，陆君桐无以为报。” 李衍微微摇头：“我做这些并不是想要你的回报，你也不可再提这个话。” 陆君桐也就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至于梧桐跟她说的那些事情，她虽然心有疑惑，可却并不打算问李衍。 这是李衍的家事，和她没有关系。 一转头到了第二天，天不见亮，陆君桐就起了身眼巴巴的等着李衍来接她。 李衍还是亲自过来接的她。 李衍也穿了一身藏蓝的衣裳。庄重又肃穆，俨然一身奔丧的打扮。 陆君桐虽然还没换衣服，不过身上的饰物却是摘了个干净，除了腰上的玉佩，和头上的玉簪，连耳坠子都是没带。 看着陆君桐这样的打扮，李衍心里微微一疼，却也不好说什么，就只能压下了心绪：“走吧。” 这样的陆君桐看着叫人心疼。 说来说去，这都还没有满十五岁呢，还没及笄，就已经是家破人亡，孤苦无依。 如何叫人不心疼？ 可他偏偏，却帮不上什么忙。 这样的感觉只叫他心里充满了无奈。 为了方便，李衍和陆君桐是坐同一辆马车的，因为想着陆君桐要换衣服，所以李衍就没先上去，只道：“衣服在马车上，你先换了，然后再叫我。” 第312章 再遇 李衍上马车的时候陆君桐一身素白的坐在角落里，看上去更加可怜了。 李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沉默了。 马车一路出宫，往城外行去。陆君桐始终都没有说话。 李衍也是沉默。 一直到了城外十里亭。马车这才停了下来。 李衍看了一眼陆君桐：“到了。你是想在马车里等着还是下去等着？” 陆君桐当然选择了下去等着。 此时天色都还没有亮，昏昏暗暗的带着一点光，根本就看不清楚远方。 可即便是如此，陆君桐还是一直眼巴巴的看着路，只盼着等到陆知晖的棺椁过来的时候，她第一眼就能看见。 李衍沉默地坐在一旁，也跟着她守着，等着。 他心里明白，其实也许还要等上许久，可看了一眼陆君桐那样，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暗自叹息。 陆君桐先等来的，并不是陆知晖的棺椁，而是另一个人。 来的人是史鼎。 史鼎也是一身奔丧的打扮。 史鼎只带了一个随从。 陆君桐听见马蹄的声音，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然后也就瞬间认出了史鼎来。 史鼎同样也看见陆君桐。 四目相对，随后陆君桐就立刻将目光错开了。就连神色也是冷淡了三分。 只看史鼎出现的时间和他的打扮，陆君桐心里也就明白史鼎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只是陆君桐的心里却是无波无澜。 甚至微微有点恼，觉得史鼎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史鼎却是朝着陆君桐走了过来。 李衍看了一眼陆君桐，而后就起身将陆君桐挡在了身后，自己迎面上去。 史鼎当然也认出了李衍。 史鼎慌忙的行礼：“小的给太子殿下请安。” 李衍却一改平日温和的样子，连半点笑意也没有：“原来是史公子，不知有何贵干？” 史鼎有些嗫嚅，偷偷的看了一眼被挡住的陆君桐，而后才又轻声解释道：“听闻恩师棺椁回京，我特来迎接。” 陆君桐一听这个话，登时就来了火气：“我父亲可没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弟子。” 史鼎被这么一呛，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来，也不敢再抬头李衍或者陆君桐，就这么低头轻声道：“我知道我错了，桐娘你就原谅我吧。” 史鼎的语气听着还有几分可怜。 好像是真的知道错了。 那副哀求的劲儿，让人忍不住心里发软。 只可惜，陆君桐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史鼎：“今时今日你才说这样的话，不觉得为时已晚吗？” 有些事情做错了，她也并不在意，一笑置之就可。可有些事儿错了，就再也没有悔过的机会。她也决不会原谅。 史鼎被他这样一说，更加的不敢抬头，语气也更加的可怜了：“桐娘，就算你不肯原谅我，可老师对我恩重如山，也好歹让我看看他老人家。” 顿了顿，他又说了一句这样的话：“而且如今这样的情况，也就只有我这个弟子可以像是儿子一样送他老人家一程了。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咱们先将老师的后事办好了，再来谈好不好？” 第313章 今时不同往日 史鼎说这个话的时候，也是真心实意的。 他是真的觉得，陆知晖如今只有陆君桐一个女儿还在，也没人顶灵摔盆。这个时候，他这个弟子和曾经的女婿就应该站出来，也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今时不同往日。 以往，他是陆家的座上宾。陆家上下都要给他几分脸面，将他当姑爷对待，自然客客气气的。 可是现在，他又算什么呢？若陆知晖此时还健在，只怕都能亲自拿着扫帚将他赶出门去。 所以这个时候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可笑？ 陆君桐就忍不住的被史鼎这样的话给气笑了。 然后她就很认真地反问史鼎这样一句话：“你以为，父亲他会承认你这样的弟子吗？” 当然不会。 李衍实在是没有忍住，轻笑了一声。 看着陆君桐像是个刺猬一样，他忽然有一种想要伸手摸一摸陆君桐脑袋的冲动，然后轻轻地顺顺毛，告诉她别恼了。 而且陆君桐这样言辞犀利的模样，更是给人一种无以言喻的鲜活感，仿佛整个灰暗的世界在这一瞬间，都是忽然变得色彩明亮起来。 当然看着她这个样子，他的心里也是有点心疼的。 尤其是看着她肩膀倔强的支楞着的样子，他更是有一种，想要将她护在身后的感觉。 只是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立场。 当然也比史鼎强多了。 李衍垂眸，上前一步，将陆君桐再次挡在了身后，轻声说道：“这件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陆大人一生为了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了他。这样的事情，自然有我。” 李衍的语气虽然轻，却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严，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有千斤的重量，蓦然就这么压了下来，只叫史鼎觉得背上一沉，一时之间竟然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这样的事情有李衍这个太子出面，自然比他这个弟子有脸面多了。 史鼎想了很久，最后才轻声的说了一句：“到底是亲疏有别，桐娘定亲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咱们还是先别置气了吧？” 只从这个话里就不难听出来史鼎觉得陆君桐这样的态度，也不过就是因为定亲的事情在和他生气。 陆君桐的确是因为那个事情才这样对史鼎的，只是却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反感和看透了。 到了今时，今日她非但不生气，反而是觉得有些庆幸。 对于仇人，陆君桐从来也不手软，所以她很不厚道的就将这话说了出口：“我并没有生气，反而我觉得有些庆幸。幸好我没有嫁入你们家，幸好你给了我选择的机会。也幸好你让我明白了，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我陆家，不缺这样的女婿，哪怕将来我陆君桐嫁给一个匹夫，也绝不愿意嫁给你这样的人。” 这话太过犀利绝情，以至于史鼎错愕了片刻：“桐娘你怎么……” 史鼎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伶牙俐齿的陆君桐。 第314章 撑腰 从前史鼎还真没见过陆君桐这副模样。 印象中，陆君桐永远都是娇俏可人的，温柔明媚的，羞涩腼腆的。 可自从退亲那日起，陆君桐好像就不一样了。 陌生得让他有点儿认不出来。 史鼎这样的神情让陆君桐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而李衍更是明白，史鼎作为陆君桐的未婚夫，却原来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陆君桐。 不知怎么的，李衍心里忽然就有点儿窃喜。 这样的心思绵密而隐晦，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 李衍此时轻声说道：“其实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多说的，顶灵摔盆的事儿，其实只要不是真正的陆家人，是谁也没有关系的。” 李衍这话算是嘲讽吧。 陆君桐也接话道：“再说了，陆家人还没死绝呢。” 虽然早早的就分了家，可陆家二房却还都在的。怎么想也轮不到史鼎这样一个外人。 史鼎一时之间有些狼狈。 其实说到底，他今儿来还真不全是为了陆知晖这个老师，更多的还是因为陆君桐。 他想借由这个事情和陆君桐缓和关系。 可没想到现在是这么一个结果。 史鼎也是真的后悔。 最后他垂下眸去：“不管如何，总要给我一个吊唁老师的机会。” 陆君桐却拒绝的毫不留情：“确实不必，父亲九泉之下若是受了你的磕头，只怕他难以安宁，反而不好。” 史鼎任由陆君桐说的如此绝情，却不为所动，只是垂眸站在原地。 他分明就是要自作主张。 李衍也不喜史鼎这般做派，就说了一句：“既然当初那样选择，此时又何必如此呢？” 史鼎拱了拱手，一声长叹：“我确实真的知错了。” 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可偏偏在陆君桐这里不管用。 李衍见史鼎还是站在哪儿，就干脆的将话说得更直白一些：“君桐明显不想看见你，你又何必叫她心烦？” 李衍叫的如此亲昵，史鼎就愣了一下，不由得看了一眼陆君桐，心中猜测二人的关系。 越想越是离谱之后，史鼎忍不住地问了一句：“原来君桐你找了太子殿下做靠山吗？” 陆君桐顿时皱眉。 不过不等她说话，李衍就先开了口：“却不是君桐找了我做靠山，而是本宫心甘情愿。” 这话里像是蕴含了无限的深意。 史鼎的神色更加复杂。 就是陆君桐也忍不住看李衍。 可李衍却是一脸的坦然。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里有什么让人误会的意思。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渐渐的就有点诡异起来。 而就是这个时候，官道尽头缓缓驶来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就是运送陆知晖棺椁的。 陆君桐看了一眼，就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那辆马车上，再也无辖顾及他人。 史鼎和李衍却都看着陆君桐，两人心中都是思绪万千。 陆君桐忍不住一步步的朝着官道上走去，朝着那辆马车走了过去。 她脚步蹒跚而又沉重，仿佛坠着千钧的铁块，每一次抬脚，都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第315章 回家 天地浩大，唯有陆君桐的背影看起来孑然一身，单薄可怜。 李衍手指动了动，在这一瞬间，只想将陆君桐揽入怀中。 总觉得唯有如此，才可以一解陆君桐的孤苦无依。 可想起陆君桐如今对他的抗拒，最终那手指只能紧紧的握住，心中翻滚的情绪也是都压了下去。 李衍心中诸多的顾虑，可史鼎却没有。所以史鼎就这么走上前去，站在陆君桐的旁边。 不仅如此，他更是轻声言道：“桐娘，斯人已去，节哀顺变。” 如果不是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此时陆君桐听见这样的话，只怕是心中感动恨不得扑进史鼎怀中大哭一场。 而现在，陆君桐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史鼎：“如今你我毫无瓜葛，还请你不要再叫得如此亲昵，让人诸多误会。” 史鼎被如此一说，脸上一白，只觉得无比难堪，他苦笑一声，对陆君桐说道：“桐娘，你这又是何必呢？你纵然生气也不必如此绝情……” 陆君桐懒怠在和他说话，只转头静静的看着马车。 马车越走越近，陆君桐心中的悲凉也越来越多，就是眼眶也不由自主的湿润了。 李衍走上前去，对着陆君桐道：“咱们上马车吧，先将棺椁送回陆家。” 陆君桐声音哽咽，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悲伤：“让我先看一眼吧。” 李衍听得心疼，虽然知道看了之后只怕更难过，却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陆君桐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就看见了里头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棺材是紧紧盖着的，当然看不清楚里头的尸骨。 可陆君桐心里还是觉得难过，她讷讷的叫了一声：“爹爹……” 一声啜泣从她口中逸散而出，很快又被强行压了下去，然后她继续说道：“爹爹，君桐带您回家啦。” 说完这话，她也不再和李衍去之前的马车上，反而是跳上了这辆马车，紧紧的靠着那棺材，仿佛如此就跟偎依在了陆知晖怀里一样。 李衍张了张口，到底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吩咐驾车的人小心些，而后就自己上了马车。 史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上了马，策马跟在了马车后。 一行人就这么悄然的到陆家大门口。 也不过小半年的时光，陆家大门却都似乎破败了许多。 陆君桐此时无暇顾及这些，所以最感慨的人反而是史鼎。 史鼎到现在都还记得陆知晖在的时候，陆家是怎么样一个门庭若市。 陆家大门是敞开的，门匾上挂了白，俨然一副办丧事的样子。 不用多说，就知道这是李衍做的事儿。 李衍的确方方面面都是做得周全。 陆家仆人迎接出来，跪在两侧，一时声大作，好不悲凉。 陆君桐下了马车，李岩吩咐人将棺椁抬下马车送进陆家。 陆君桐小心地提醒一句：“千万小心些，别磕碰到。” 李衍轻叹一声：“放心吧。” 虽然只有三个字却莫名的让人心中安定。 陆君桐点点头，眼睛却没离开棺椁半点。等到棺椁抬下来，她就这么领在前头，一面走一面喊道：“爹爹，回家吧，爹爹，回家吧……” 第316章 吊唁 随着陆君桐带着哽咽的声音，所有人都是觉得心酸无比。 尤其是陆家的仆从，一个个念及旧主，更是伤心难抑。 灵堂也早已布置好。 灵堂里除了陆知晖的棺椁，另外还有一个小一些的棺材，那是给陆明朔准备的。 陆明朔的尸身没有找到，那也就只能给他做个衣冠冢。 陆君桐看着厅堂里并排的两个棺材，不尽悲从中来，眼圈一红，泪珠就滚滚落下。 正抽噎着，就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句：“你怎么进来了还不快滚出去？” 喊这话的人是陆管家，他在陆家好几十年了，真正的服侍了陆家三代，不过如今依然是声如洪钟。 这一声叫喝，中气十足。宛如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别说是旁人，就是陆君桐也忍不住惊了一下。 陆君桐看过去，这才发现陆管家原来说的是史鼎。 史鼎一脸尴尬。 陆君桐刹那之间就明白了一切。 她并没有打算替史鼎说话，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史鼎向她投过来的求助目光，最后她理所当然地言道：“史公子就出去吧，我陆家的确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么一句话，算是彻底的划清了界限。 史鼎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君桐，也算是彻底的明白了陆君桐现在对他的态度。 他脸色就这么灰暗下去，一派颓然。最后，他长叹一声：“罢了，桐娘你既然现在不想看见我，我也不强求。只是我却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做。” 说完也不等旁人问他到底是什么事情，就这么扑嗵一声朝着棺椁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一面磕头，一面朗声喊道：“弟子知错，老师，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一路走好。我会照顾桐娘，不管如何！” 三个响头磕完史鼎也不等旁人说话，就这么豁然起身，一路走了出去。 只是走了几步，忽然有一回头，深深的看了陆君桐一眼：“桐娘，不管你心头如何做想，我始终拿你当我的未婚妻，我会等你出宫。到那个时候我再尽力赎罪！” 史鼎自说自话，全然没有看见陆君桐难看的脸色。 而且他也没给陆君桐反驳他的机会，说完之后就这么大步流星的离去。 陆君桐几乎气了个仰倒。 陆家其他人也同样是如此，只觉得史鼎这个人不要脸。 李衍也同样有些目瞪口呆，并且若有所思的想了好一阵子：也许做人还得学学史鼎？ 虽说如此，有些厚脸皮，可细细想想，对于有些事情还是挺有用的。 比如在面对陆君桐的时候。 倘若他这样，陆君桐还会像之前那样生疏冷淡的对他吗？ 只怕以陆君桐的性格还真拉不下那个脸。 李衍看了一眼气鼓鼓的陆君桐，安抚了一句：“也不必生气，不理会他就是了。” 陆君桐悻悻道：“从前也没有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如今想想，她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定亲呢？真是匪夷所思。 “陆家其他人应该也就快到了。”李衍转移了话题。 陆君桐知道他说的是陆家二房。当下情绪就再度低落下去，毕竟现在是在灵堂上。 第317章 守灵 陆家二房一行人到的时候，陆君桐的眼睛已经哭成一个桃儿。 其他人也就罢了，最可怜的还是陆家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苦痛，旁人又怎么能够轻易理解？ 尤其是大房两个男丁，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竟是就这么轻易的家破人亡。 更可怜的是只留下了陆君桐这么一个孤女。连个后嗣都没有，将来清明过年，也没人扫墓上坟。 陆老夫人一看两个棺椁，几乎哭得昏厥过去。 看着陆老夫人悲怆的模样，陆君桐反而慢慢的镇定下来。 她将帕子抽出来，替陆老夫人擦着眼泪，一面擦眼泪，一面说道：“祖母，您快止住眼泪吧，如果您再伤心过度，父亲和大哥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心安。” 毕竟陆老夫人年事已高，若真的伤心过度，对身体也不好。 已经去了的人到底是去了，那么活着的人，还是得好好活着。 陆二夫人和陆二老爷，也都是纷纷劝说陆老夫人。 陆家二房，如今也只有一个独子，叫做陆明恒，此时见了这种情况，忽然就说了一句：“祖母放心，将来大伯那边，我就如同亲儿子一样。将来我若有子，第一个就过继给大哥！” 这一番话将所有人都说得微微一愣，不敢相信的看着陆明恒。 陆二夫人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没将话说出口。 陆君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强忍着泪意，甚至勉强笑了一笑：“二弟有这样的心，阿姐甚为开心，只是凡事也要顾及自己。只盼着你将来能够开枝散叶，多为陆家添丁。” 陆明恒斩钉截铁：“阿姐放心。” 李衍在一旁看着，不胜唏嘘。 不过也没给陆家人伤心的机会，他趁着气氛有所缓和就出声问道：“如今这样的情况，你们打算丧事怎么办？如何下葬？何时下葬？” 说话的是陆老夫人：“我最了解我这个儿子，一切从简就可。停灵三日，而后就送入祖坟。也不必劳烦其他人，我们一家人自己守灵就可。” 其实说来说去也就是个借口，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人走茶凉，大家都不乐意看到那个局面。 李衍听完这话，点头道：“如此也可，父皇命本宫操办陆大人的丧事，诸位有什么要求尽管与本宫说即可。” 陆家人听了这话，还惊了一下，只当真的是文皇帝惦记这个大臣。 不过只有李衍心里明白，其实不过是他主动提出来，文皇帝这才想起了陆知晖。又随口将此事吩咐给了李衍。 陆君桐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几分，看了一眼李衍却没将话问出口。 因要守灵，陆君桐现在的身份其实还有些尴尬，毕竟她还在宫里领着差事呢。若是夜不归宿，只怕旁人多想。 陆君桐疑虑此事，就偷偷询问了李衍一句：“太子殿下，不知道我……” 李衍看着陆君桐，温和一笑：“只是不能让你长期在家中守孝，守灵，却还是必须让你在家的。” 这些事情李衍早就安排妥当，其实压根儿就不用陆君桐操心。 第318章 有客 不过饶是如此的操办简单。陆知晖的丧事还是引来了不少人前来吊唁。 左邻右舍自不必提。其中也有不少人是陆知晖从前的旧友，或是同事。 当然也有那些世家大族曾经与陆家有所来往的，就算人没有亲自来，也是让家中有头有脸的仆人过来了一趟。 算是全了一个脸面。 毕竟现在是李衍操办陆家的丧事。 哪怕就是因为李衍，他也得叫人来一趟。 陆君桐倒是不必操心这个事情，李衍叫了长安来迎接宾客，打点一切。 看着天色不早了，陆君桐就对李衍说道：“太子殿下该回宫去了，再不回去只怕宫里担心。” 李衍虽然并不想走，可是也知道这个时候却也不是他多呆的时候，所以当下他也就一点头，语气温和的说了一句：“那我明日再来，你可需要什么东西？我给你带过来？” 陆君桐当然摇头拒绝了。就算真的缺东西，也不至于就要让李衍帮她带，而且，在自己家中能缺什么呢？ 李衍对于陆君桐的疏离和冷淡，也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陆君桐亲自送李衍出门，然后郑重的对李衍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大恩大德，君桐无以为报，他日若有用得上君桐的地方，请太子殿下只管吩咐。” 李衍最听不得陆君桐这样的话，皱眉想了一下，忽然心头就有了主意，等下微微一挑眉，温和一笑：“既然如此，那我现在还真有一件事儿，要让你帮我做。” 陆君桐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才忙开口道：“太子殿下只管吩咐。” “你便好好照顾你，！自己不可以再瘦了。”李衍眉目温和，微微含笑的看着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李衍，不明白他的意思。 李衍就解释一句：“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儿。以此来作为回报吧。” 陆君桐听着这句话，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一时之间什么都没有剩下。 她就这么呆呆愣愣的看着李衍，直感觉胸腔里，有个小兔子越来越跳的快，砰砰砰的撞击着她的胸口，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口中冲破出来。 而浑身的血液也都是往脸上涌去，只觉得脸上滚烫无比。 李衍说完了这句话自己也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妥当。不甚自在的咳嗽了一声，而后强行的转移了话题：“我先回宫去了。” 说完这话也不等陆君桐反应，李衍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陆君桐愣愣地看着李衍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卫昕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卫昕看见陆君桐站在门口，还有些纳闷。直到上前发现陆君桐的状态不对，这才开口问了一句：“你这是在等人？” 陆君桐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卫昕那张脸。 登时就惊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卫昕笑笑，却没有说话。 陆君桐这才发现，原来卫昕的打扮也是奔丧的架势。 卫昕是过来给陆知晖奔丧的。 第319章 敬重 陆君桐看着卫昕的打扮，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当下她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卫昕如此有心，她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就忍不住的泪水慢慢盈出眼眶，面上却是止不住的笑：“你怎么知道我们家的事儿？” 卫昕只说了一句话：“只要有心便能知道。” 顿了一顿，他又问了一句：“不知我可否进去，给陆大人磕头上香？” 当然没什么不可以的。 陆君桐忙将卫昕请了进去。 卫昕没穿宦官的衣服，半点也看不出来，是个宦官。他本来就身材颀长劲瘦挺拔，加上气质不俗，这么一看，就像是谁家的公子。 任谁也想不到他真正的身份。 倒也不是陆君桐嫌弃卫昕身份，只是她觉得卫昕怕是不愿意叫旁人知道他的身份。 因此陆君桐和家里人介绍的时候，也只是说卫昕是她朋友。 卫昕是个生面孔，陆君桐的态度又如此亲昵，难免叫人多想。 陆家其他几个人就都忍不住的多看了卫昕两眼。 卫昕倒也一片坦然，而后叫人意外的是，他竟然自己主动出声解释道：“我在宫中任职，是个宦官。” 陆君桐微微一震，她心里当然明白卫昕如此说，也不过是怕旁人误会。怕影响了她的名声。 当着众人的面儿承认自己是个宦官这个事情，只怕对卫昕来说也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云淡风轻，无关紧要。 陆家其他人也都是因了这话，一脸错愕。 任谁又能想到一表人才的卫昕竟然是个宦官？ 陆老夫人到底是见多识广，只是微微一愣之后就很快反应过来：“不管是什么身份，你能有这份心意，我们陆家便是感激不尽。” 卫昕感激一笑，而后就去上香磕头。 卫昕也是真心实意的来祭拜的，自从听过陆君桐说过的那些话，在心里就对陆知晖充满了敬重。 而后再多方打听了一下陆知晖从前的事迹之后，就更加的充满了敬重。 之前没有消息，他还盼着陆知晖有朝一日能回来，自己或许还能登门拜访，一睹陆知晖的风采。 现在忽然听说了这个噩耗，他心里就充满了遗憾和惋惜。 这样的人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去了，他竟不能一睹风采。 当然这些情绪也多少还和陆君桐有些关系。 本来陆知晖若还在，回了进来之后跟文皇帝一说，自然就能将陆君桐接出去。陆君桐自然还是那个大家千金，不必在宫中继续受苦。 可是现在，这样的光景，只怕陆君桐以后的日子还得继续煎熬。 他也是真心拿陆君桐当朋友，所以难免为陆君桐忧心忡忡。 等他祭拜过后，陆君桐就将他带去了偏厅：“这个时候你还在宫外，恐怕今儿回不去了吧？” 卫昕笑笑：“本来今儿也不打算回去的，我可以留下来帮忙，明日我也是有假的。” 卫昕说的诚恳，陆君桐就心中更加感激。 其实卫昕的做法和李衍的做法也没什么区别，一样都是真心实意，只是能力有大小罢了。 第320章 想法 陆君桐看着卫昕，诚心诚意说道：“你如此待我，我却不知该如何回报，只觉得受之有愧。”。 卫昕却坦然言道：“朋友之间，本就该相互扶持。今日你需要我帮忙，我义不容辞，他日我若有难，难道你还会袖手旁观不成？” 陆君桐急忙摇头：“当然不会。” 卫昕微微一笑，神色越发坦然：“这不就结了？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气，更无需言谢。” 陆君桐点头道：“是我太过计较了。” 不管用得上，用不上卫昕，卫昕能留下来帮忙都是一片心意，她当然也不会拒绝。当下只叫管家安置好卫昕。 陆君桐安置好了卫昕，便回到了灵堂上。 她一回到了灵堂上，陆老夫人就将他招手叫了过去。 陆老夫人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桐娘，你告诉我，你在宫里过得如何？” 如当初进宫的事情，她也没告诉陆老夫人，如今她看着陆老夫人担心关切的样子，反而有些心虚，几乎不敢和老夫人对视。 “我在宫中十分好，祖母不必挂念。”陆君桐为了让自己的话看起来有说服力，还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陆老夫人却是不信：“倘若真过得好，你又怎么会瘦了这么多？” 陆君桐一时之间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最后她才缓缓答道：“是因为听说了父亲和哥哥的事情，君桐心中难以平静。” 提起陆知晖父子，陆老夫人心里头也不大好受，随后这么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既然亲自操持此事，我心中有个想法，也不知可行不可行。” 听陆老夫人这么一说，陆君桐倒是一下就猜到了陆老夫人心中想的是什么事。 应该是和她有关。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摇头实话实说：“祖母还是别再想这个事情了，这件事情说出来也是为难太子殿下。如今我在五皇子殿下宫中当差，五皇子对我颇为器重。太子殿下虽然和五皇子殿下关系要好，柯总也不能问我王子殿下要人吧？”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却是摇头：“我不这么看。不管如何，我是想试一试的。” 陆君桐微微皱眉，连忙想该如何说服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就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你现在是大房唯一留下来的血脉，即便你是个姑娘家，将来迟早要嫁出去，可总也不能委屈了你。你父亲不在了，我们陆家大不如从前，可总也没有让你在宫里为奴为婢的道理。不管在谁身边服侍，终归是服侍别人，少不得受气受委屈的。” “我这心里想到这些就不好受，或许今儿我提出这个要求是为难了太子殿下，可我就你这么一个孙女儿，为了你，我就是豁出这个脸皮又怎么样？”老夫人说的情真意切，情绪都是有些激动。就连脸上的涨红了几分。 “祖母。”陆君桐哽咽的唤了一声，实在是忍不住，一下就扑进了陆老夫人的怀里，呜咽地哭出声来。 陆老夫人揽着陆君桐拍着她的背脊，同样也是老泪纵横。 第321章 蹊跷 陆君桐饶是劝说了一晚上，也们没能打消陆老夫人的念头。 最后二太太见时辰不早了，过来催促陆夫人去睡觉：“明儿事情还多呢，老夫人，可得赶紧去休息，不然明儿如何熬得住？” 陆君桐也怕陆老夫人的身体出什么差池。毕竟陆老夫人年迈，本来身体也不大好，进而又经历了这样事情，悲痛之下。只恐怕身体承受不住。 陆君桐拉着陆老夫人去睡下，而后才又回到了灵堂，继续守灵。 这三****是不能睡的，得持续的守着灵，不让那些香火熄灭。 二老爷和二太太年岁也不算小，陆君桐怕他们二人也受不住，所以以后晚上也将他们二人赶去睡觉了。 只剩下陆明恒陪着陆君桐。 姐弟二人相互靠着，神色都是有些悲痛。各自想着各自心中的事情。 陆明恒最先开口：“阿姐实话告诉我，大伯的是死，是不是有些蹊跷。” 陆君桐愣了一下，想着李衍和自己说的那些事情，最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太多的蹊跷，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山贼。” “什么样的山贼竟然能，如此凶残？”陆明恒却还是不相信，顿了顿又说道：“普通劫财，也没有伤人性命的道理，而且还是如此一个不留。” 陆明恒分析的很有道理，听完了他这番话，陆君桐自己也是愣住了。 好半晌，陆君桐才渐渐找回了理智：“太子殿下总没有必要骗我吧？” 陆明恒却只说了一句：“官场黑暗，却总只看见一团和气。” 陆君桐心中猛然一震。 她不得不说，陆明恒这番话实在是很有道理。 或许要骗她的并不是李衍，而是这件事情就根本不可能将真相说出来。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跳跃的烛火，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 或许陆明恒说的是对的。 “而且，大哥竟然尸骨无存。”陆明恒情绪有些激动，几乎是咬牙切齿：“就算是伤人害命，也总没有毁尸灭迹的道理！” 陆君桐看着陆明恒，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作为女子，就算是在得宠，从小受到的教育和陆明恒这样的男丁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有些事情她不知道，陆明恒却是早就心里明白。 就好比是在这件事情上。她纵然觉得不可置信，可最终还是相信李衍的话。 可陆明恒却是一针见血的说出了其中的不合理。 陆君桐抿着双唇，心中一片乱麻。 “这件事情，我们还要慢慢调查，总不能就这么让大伯和大哥死得不明不白。”陆明恒轻声说道，十三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青涩，可眼眸里却已经是一片深沉。 经过了这件事情，陆明恒的成长不可谓不迅速。 陆君桐看着这个堂弟，只觉得忽然就有点认不出来了。 她低下头去，半晌才摇摇头道：“我们现在没有那样的能耐。” 现在陆家今时不同往日，如何能够调查的出来这样隐晦的东西？就好比是痴人说梦。 而且，陆家现在本来就要韬光养晦。更不可再主动去招惹这样的事情。 第322章 分析 就在姐弟两人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卫昕过来了。 卫昕看着屋里这样气氛，还愣了一下神：“不明就里的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陆君桐看了一眼卫昕，摇摇头轻声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说起从前旧事，我们姐弟两人心里都不大好受。” 卫昕挑眉，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有疑惑。 不过他也没打算问，这些事情归根究底，还是陆君桐的家事儿，陆君桐不愿意说那他就不问。 卫昕默默地在陆君桐旁边坐下，然后往火盆里添了一把纸钱。 火苗无声****纸钱，而后壮大了几分，火光明灭之间照的气氛更加尴尬和沉重。 陆君桐侧头问卫昕：“你怎么不睡觉竟是过来了？” 卫昕摇头：“睡不着，就过来看看。” 事实上当然不是如此，他只是听说陆君桐姐弟二人的首领，就过来陪着她。 陆君桐听他这样说，其实心里也不大相信，多少也猜到了他的用意，微微一笑之后，就说道：“明儿还有事情要劳烦你，还是赶紧去睡吧。不然只恐怕明日精神不济。” 卫昕也不好拒绝，就点了点头，却也不肯立刻离去：“我再呆一会儿。” 两人说的话，陆明恒就看着两人，当然更多的是在看卫昕。 陆明恒心里有点儿诧异，这样的人怎么就进宫做了宦官呢？ 好奇之下，陆明恒就问了一句：“不知卫大哥在宫中何处当差？” 卫昕对上陆明恒好奇的目光，笑笑解释一句道：“宫中有一处慎刑司主管刑罚和逼供。我就是专门做那个的。” 这么一说，陆明恒顿时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就跟大理寺的那些人一样。” 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只是一个是宫内一个宫外。 所以卫昕就谦虚了一句：“哪里能和大理寺的大人们比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比较的，两者都不是一个体系，也是合成一派。当然如果不是宫里的，都是宦官出身，搞不好两者之间还真要较量一番。 毕竟逼供这种手段从来都是他们的专长。大理寺同样如此。 陆明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前就是一亮，看了一眼陆君桐以后，他就期期艾艾地问卫昕一句：“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教卫大哥，也不知卫大哥能不能替我解惑。” 卫昕不知道陆明恒想要问什么事情，但还是客气道：“陆公子尽管问。” 陆君桐大抵猜到陆明恒想要问什么，当下就喝了一声：“不许胡闹。” 然而陆明恒却不听，置若罔闻一般继续问道：“卫大哥，你觉得我大伯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是山贼劫财吗？” 陆明恒紧紧的盯着卫昕。 卫昕面上平平静静半点异样也没有露出来，完全就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最后，他反而反问了一句：“陆公子为何这样问？” 卫昕专门是干这个的，当然不可能轻易地被套了话，这样反问一句，也是为了套陆明恒的话。 陆明恒也是真心实意的想弄清楚这件事情，所以明知是在套话，却还是说道：“山贼劫财多数不会害命，更不会毁尸灭迹。” 第323章 分析 卫昕听完陆明恒的话，就知道陆明恒心里的确是思量过这个事情的。 对于这件事情，他本来不好开口，更不好评论什么，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不说，却也过不去心里那关。 看了一眼陆君桐，卫昕叹了一口气，就对陆君桐问道：“，那你是怎么看的呢？” 陆君桐微微摇头：“，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卷进来了也是麻烦加身。” 陆君桐这个话是真心实意的替卫昕着想。 卫昕当然也明白这个事情，笑了一下后轻声说道：“我孓然一身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卫昕说得如此坦然和不在意，只叫陆君桐觉得心中感动。 可即便是卫昕如此说，她也总不能真不在意这个事情。让卫昕卷进了这个事情里来。 看出陆君桐犹豫，卫昕就笑了一声：“其实也不必如此紧张，不过是说两句，也无关紧要，再多的我也帮不上了。” 陆君桐还犹豫不决，陆明恒却已经是追问道：“，到底卫大哥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卫星也不等陆君桐决定好，当即就开口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本来也就是显而易见。要真说是山贼，也未尝没有那个可能，只是是别的原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卫昕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他说的话带来的效果却是波澜迭起。 陆君桐轻轻颤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住了卫昕：“这样的事情，难道太子殿下真的就是在骗我？” 卫昕看着陆君桐：，想了片刻才回答道：“这样的事情也不好说，或是太子殿下不可说出真相，又或者是太子殿下也一并被蒙蔽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陆君桐轻声的问道，神情有些茫然。 “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卫昕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件事情的确是急躁不得，越是急躁就越容易出错。而且时隔两年再想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也并不是容易的事儿，还是要从长计议。 陆君桐觉得心乱如麻。 陆明恒忽然说了一句：“我想参加明年的科举。” 陆明恒这意思是说他打算走科举的路子。至于走了科举的路子之后，他想做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陆君桐摇摇头：“你的年龄到底还是小了一些，在等个两三年才妥当。” 现在就算考中了，估计也不会让陆明恒做官。 “我不是为了做官，而是为了鸣冤鼓。”陆明恒轻轻摇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心头微微一动。 鸣冤鼓，这个东西倒是可以试一试，毕竟，这本来就是为了百姓鸣冤的。 但是这个东西即便不是陆明恒去敲，她自己也是可以的。 卫昕看他姐弟二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当下无奈一笑，摇头提醒了一句：“别忘了，你们并没有什么证据，到时候就算重新调查给你们的也可能还是这么一个结果。” 而且鸣冤鼓，那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去敲的。要敲鸣冤鼓，先要滚针板。陆君桐这样的身子，滚一圈下来，只怕命也丢了。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第324章 出谋 听见卫昕这样说，陆君桐也才算是猛然反应过来。 当下她的心里就更加烦躁，这件事情，真的是进退两难。 一方面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真相。而另一方面，理智却又告诉她现在还是陆家长远未来要紧。 卫昕见陆君桐这样的反应，也不难猜到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微一沉吟之后，他就开口说了一句：“再说了这样的事情，你难道还想瞒着太子殿下？” 陆君桐不解的看了一眼卫昕：“你这话的意思是——” 卫昕看着陆君桐，轻声言道：“太子殿下不管如何都是出自好意。否则他也大可不必费这样的神，让这件事情变成无头公案，那不是更好更省事？” 陆君桐明白了卫昕的意思。 假如瞒着李衍做这样的事情，只怕到时候李衍带来麻烦，这就是得不偿失，也更是恩将仇报。 到时候李衍夹在中间，又该如何是好？ 陆陆君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卫昕就又说道：“而且这件事情若能得了太子殿下的相助，那就是更好不过。” “君桐你或许可以寻个合适的机会，去试一试太子殿下。”卫昕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心头微微一动，而后却又将这个念头狠狠的压了下去。 李衍那样对她，她若这样回报，心里又该如何才能安稳？ “这件事情，也不必操之过急。”卫昕说道，劝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一旁的陆明恒也是若有所思，最后就听陆明恒说了一句：“卫大哥这话说的没错，还得从长计议。” 最后卫昕还是陪陆君桐姐弟二人守灵到了天亮。 李衍也是天刚亮就过来了，应该是掐着开宫门的时辰出来的。 看着李衍眼睛底下明显一圈青黑，陆君桐只觉得心里微微有些歉疚。 就更觉得试探的话说不出口了。 甚至就连生出那样的念头，她都觉得心头无比的羞愧。 李衍一眼就看到了卫昕，当下就问了一句：“本宫恍惚记得你是在宫里当差的吧？” 李衍其实见过卫昕几次，只是没有特地留意过，加上现在卫昕一副平常打扮，就更加的不敢确定。 不过这样的不确定也只有一二分而已。否则李衍也不会问出口来。 卫昕半点也不怯场，笑了一笑道：“太子殿下好眼力，小的给殿下请安。” 李衍看了一眼陆君桐，陆君桐忙解释道：“卫昕是来帮忙的，他和我是朋友。” 李衍微微点头，也不多问。只是一转头吩咐卫昕办事儿的时候，却是半点也没客气。 但是李衍这样的做法和态度，反而叫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毕竟卫昕的身份…… 因了明日就要出殡，所以今天事情不少，所有人都是忙了个团团乱转。 直到傍晚李衍要回去的时候，陆明恒就跟着陆君桐一起去送李衍。 李衍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就说道：“明日小五也要过来。” 陆君桐一愣：“五皇子殿下怎么能出宫？” 这不是胡闹吗？而且这样的场合，五皇子作为一个孩子更不该出现。 第325章 试探 “他也不小了，而且他有这样的心思也是好事儿。”李衍只是如此回答了一句。 一听李衍这个话，陆君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衍这分明是要纵容五皇子了。 陆君桐有些急了：“殿下胡闹，怎么太子殿下也跟着让他胡闹呢？明日是什么样的情况？他若来了，万一有什么磕碰那该如何是好？” 李衍看着陆君桐急躁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若真有了磕了碰了，那也是他自己不当心长个教训就好。” 李衍这样说陆君桐也只能无奈，纵然心头觉得不妥，可也没有其他的话可说的。 “再说了，他这也是怕你不肯回去，所亲自过来接你。”李衍抿唇一笑，也不再多说，转头就要上马。 陆明恒就是这个时候开的口：“太子殿下，小的有一句话想问太子殿下。” 陆明恒一开口，李衍也就停了下来：“你说。” 他态度上倒是没有半点轻慢的意思。 陆明恒看了一眼陆君桐，陆君桐顿时就明白陆明恒他想问什么。 当下陆君桐心头一着急，伸手就拉了一下陆明恒：“不许胡闹！” 她是真怕陆明恒问出来那句话。 陆明恒如果真的问了，只怕一时之间，大家都是下不来台。 李衍见陆君桐是这个反应，当下就是一挑眉：“有什么话但问无妨。” 陆明恒也不管，陆君桐的阻拦：“太子殿下，您实话告诉我们，我大伯他们果然是遇到了山贼吗？” 李衍被问得一愣，眉头也是微微蹙起：“你怀疑不是如此？” “对！”陆明恒甩开陆君桐拽着他的手，看着李衍大声的说道。 陆君桐木然站在原地，想解释两句，可又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话可以用来解释。只是她却心虚的不敢看李衍一眼。 李衍看陆君桐一眼，口中回答陆明恒的问题：“下属给本宫的禀告就是如此。既然你有疑义，本宫会再让人调查。” 李衍态度如此，陆君桐更加羞愧。 一时之间低着头，连背脊都是僵硬的。 李衍见她这样大概也猜到了她心中的感受。 翻身上马后，他也没有多说，只是朝着陆明恒一拱手，就这么离开了。 他就是故意的。 陆君桐见他如此，只以为他是生气了，心中有一瞬间慌乱无比，忍不住的竟然是追了两步。 这是李衍已经策马离去，如何还能追得上？ 陆君桐心头慌乱，又有些颓然，侧头看见陆明恒站在那儿，就有些恼：“你怎么这样莽撞的就问了出来，不是说好，要等一个时机吗？” 陆明恒轻声回答道：“阿姐问不出口，那么这样的事情就由我来。” 这么一句话，只让陆君桐哑口无言，她的确是问不出口。 卫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此时忽然说了一句话：“其实这个时候问出来也好，时机最为合适。” 陆君桐茫然看了卫昕一眼，心乱如麻。一时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日见了李衍，她该如何解释又该如何的缓和二人之间的关系？ 又会不会从此以后她和李衍之间，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第326章 出殡 出殡的时候。陆家人都是披麻戴孝。 陆君桐一路跟着棺椁，想着从前家中的欢声笑语，过往种种，心情说不出的沉重，一时之间倒也是无暇顾及李衍。 李衍远远地缀在队伍最后，身旁跟着的就是五皇子。 五皇子问李衍：“为什么大哥不让她在家中守孝呢？” 李衍斜睨五皇子：“你觉得该让她在家中守孝吗？” 五皇子有些心虚，却还是坚持说出了自己的意思：“我身边也不真就缺了她的服侍，何必为难她呢？” 李衍目不斜视，面上神色也没有半点波动：“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家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想过这个没有？” “而且守孝完了之后呢，是让她继续进宫，还是让她就在宫外嫁人？”李衍慢悠悠的说道，虽然听不出什么喜怒来，可无端端的就是让人觉得他有些不高兴。 五皇子就说不出话来，沉默地想了许久，发现自己的确是没有考虑周全。 最后五皇子就看了一眼李衍：“大哥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呢？” “陆大人一门忠烈，最后落到如此下场，陆君桐是他唯一的血脉，理应好生照顾。”李衍说的冠冕堂皇。 五皇子撇了撇嘴，显然确实并不相信。 不过李衍不肯说实话，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让陆君桐有些意外的是，一路出并往城外走，两边道路上，竟然时不时的有人烧纸钱祭拜，还有人冲着棺材磕头。显然都是在吊唁陆知晖父子。 等到要出城的时候，他们这一行人后面已经跟了许多的人。这些人却都是自发的来祭拜和吊唁的。 这些人陆君桐都不认得。 所以应该都是冲着陆知晖来的。 陆君桐看着看着，眼眶都有些湿润。若是陆知晖在天有灵看见了这一幕，想来心中也是十分欣慰的吧。 一路行至墓地，陆君桐和陆明恒跪在地上，看着人将棺椁送入墓穴当中。忍不住都是悲声大作。 陆明恒也就罢了，毕竟是男子，而且又是隔房的侄儿，就算是悲伤难过也是有限。 可陆君桐却不一样，她大声哭着，只恨不得将心中的所有悲伤难过都靠着眼泪宣泄出去。只是那悲伤比江海还要宽阔绵长，又怎么可能因为几滴眼泪就流了个干净？ 陆君桐哭的抽噎，哭到身子蜷缩成一团，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这样的场景看着就叫人心中难受。 李衍忍不住走了上去，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触碰陆君桐，只看了一眼二太太：“快把她扶起来吧。” 二太太本来也正在抹眼泪呢，听见李琰的吩咐，也不敢再哭，慌忙就去扶陆君桐。 史鼎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跟着史鼎一起过来的，还有昔日曾经得了陆知晖恩惠或是教导的学子。 竟已是浩浩荡荡，足有二十多个人。 一行人都是吊唁的打扮。 走到了坟墓跟前，齐刷刷的就跪下了。 这样的情况难免也是让人吃了一惊。 李衍看了一眼史鼎，微微眯起了眼睛，就连一贯的温和柔润，也是消失不见。 第327章 动怒 李衍看了一眼长安，长安顿时就上去，拦住了史鼎。 长安客客气气的提醒了一句：“史公子还是不要闹事的好。” 史鼎看了一眼长安，客气的回了一句：“怎么就能说是闹事呢。我只是带人来祭拜老师。” “若是祭拜，怎么昨日不来为何偏偏今日此时过来？”长安笑着问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史鼎带来的那些人：“而且若真是祭拜，怎么的也不和主人家说一声，竟然就这么自作主张起来？” 说句不好听的话，陆君桐虽然是女子，可也是正正经经的陆家人，这样祭拜，却连她正眼也不看一下，又算什么呢？ 史鼎皱眉，看了一眼陆君桐，有些紧张地解释一句：“桐娘，你听我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真的是来祭拜老师的，之前他们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们来送老师最后一程。” 陆君桐神色冷淡的看了一眼史鼎，直截了当的说了一句：“我说过，不想再看见你。父亲他也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陆君桐是真的满心不痛快。其实心里很清楚，史鼎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冷冷地看着史鼎，将话说了个明白：“你我两家早就恩断义绝，你若再做出这种利用父亲的事情，休怪我不客气。” 陆君桐说这样的话史鼎大概是觉得有些委屈：“桐娘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什么叫做利用老师呢？” “若不是为了利用陆大人，史公子又何必闹出这么大的事动静呢？”长安很是不客气的接了一句话，声音却是不动声色地提高了几分，如此一来，在场不少人也都听得见。 看着众人纷纷看过来的样子，长安满意的继续说下去：“史公子如此大张旗鼓地前来祭拜，难道不是为了让人钦佩赞叹您是个记恩情的？难道不是让人觉得您是个厚道人？难道您就真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好名声吗？” 长安说这个话，显得有些刻薄，不过他也不大在意。反而嫌不够的继续说了一句：“若真有心，大可以带着人，来帮忙，而不是现在才过来祭拜。而且史公子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心里也该明白。” 这句话说的当然就是史家和梅家定亲的事情。 其实长安没有将这个事情直接掀开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厚道。若真的是先开了来说，史鼎的脸面又该往哪里放！？ 当然不掀开来说，更多的是顾虑陆君桐的脸面。 提起何梅家定亲的事情时，史鼎的脸色就有些尴尬，不过谁知道一转头史鼎却是看了一眼陆君桐，然后就这么双膝一弯给陆君桐跪下了。 陆君桐了一大跳，急忙往旁边避让了一下，这才避过了。近乎恼怒的质问史鼎：“你这是做什么？” 史鼎却是转了一个方向，仍然对着陆君桐，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 而后也不肯再起来，就这么的伏在地上，大声的说道：“桐娘今日你若不原谅我，我便长跪不起！” 第328章 威胁 史鼎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简直就惊呆了所有的人。 陆君桐尤其更是。 陆君桐看着史鼎，眉头渐渐皱成一团，对于史鼎这样的做法，她完全有点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昕本来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此时也是站不住了，只是他刚刚一动，李衍就已经上去了。 李衍这次也不顾大庭广众之下，直接伸手就将陆君桐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并且避开了史鼎的磕头。 李衍冷冷的出声：“大丈夫行于世间，理应光明磊落，你如此这般做法，分明就是威胁。你口口声声说，你是陆大人的弟子？难道陆大人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则恐怕不可能吧？” 李衍很少发火，更很少这样拉下脸来说话，一旦真的拉下脸来，就说明他已经是真的动了火气，轻易不能平复。 而且更不会轻易的将事情揭过。 如今李衍一出头，这就说明，他已经打算完全揽在自己身上，不顾后果。 被李衍这么护在身后，陆君桐这才觉得安定了一些，等到心头平静下来之后，她也才猛然反应过来：“史鼎，你这样做是要撕破脸吗？” 陆君桐语气里全是指责和质问。 史鼎却并不承认，反而是用忏悔的语气说道：“桐娘我是真心实意的来向你认错请罪的，我并没有半点要威胁你的意思，只是想借用这样的方式来，表明我自己的决心。” 史鼎一面说话，一面直起身来，那样的表情和语气，看起来都是十分的可怜。 如果他说这个话的时候不是一直跪在地上的，那么可能陆君桐还真的会觉得的史鼎是知错了。 只是史鼎这么跪在地上，她只觉得身上压力倍增，并不会感受到他的诚意。 毕竟史鼎这么跪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这里，陆君桐被这么多人看着，只觉得是浑身都不自在。 而且这个事情将李衍也牵连了进来，她就更加觉得，浑身都是不舒服。 也更加的对史鼎恼怒。 史鼎却似乎还嫌不够，这个时候竟然又说了一句：“桐娘，只要你肯原谅我，我立刻就叫人上门提亲，以后由我照顾你，老师也会放心。” “我是真心实意的。”史鼎这样斩钉截铁的说道。 陆君桐听着这样的话，几乎都是要气笑了。 她不由得问了史鼎一句：“你又凭什么觉得我愿意嫁给你呢？而且你又是怎么会有这样高高在上的想法，觉得你娶了我，是对我的莫大的恩泽吗？” 或许陆家现在是败落了，不如史家。但是，也轮不到史鼎来做出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 若是没有之前定亲的那件事情，史鼎遵守婚约来娶她，她可能还会真的觉得史鼎对她有恩。 可是现在嘛…… 陆君桐说完这么一番话，又看了一眼那些和史鼎一起过来的人，其中倒是还真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诸位或许都是父亲昔日的弟子，诸位能来祭拜父亲，我也感激不尽，只是我们陆家和史家的关系，却早已经是不相往来。诸位，如果有要和史家来往的，就还请先回去吧。” 第329章 突如其来 陆君桐这一句话说的委实不客气。 更将她的态度表达了个清清楚楚。 李衍赞许地看了一眼陆君桐。显然他心里对陆君桐这样的做法很是满意。 不过陆君桐却没有感觉到。她现在气的浑身颤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而陆君桐的这么一番话，也是让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有点发懵，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君桐也不解释，就这么站在那儿。 陆家其他人也是有点儿发懵，这好好的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又该怎么收场才好？ 陆明恒到底是血气方刚，当下就要说话。 不过却是被二太太一把拉住。 二老爷也有些踌躇，不敢贸然开口。 最后开口的，却是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拄着拐杖，从马车上走下来，冷冷的看了一眼史鼎：“你走不走你不走的话就不要怪我这个老不死的对你不客气！” 陆老夫人一面说着这个话，一面直接举起了手里的拐杖。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史鼎真的不走，下一刻拐杖就会直接落在他身上。 史鼎又朝着陆老夫人磕了一个头：“请老夫人责罚，我心甘情愿。” 陆老夫人就惊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不要脸。你还真的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我问你，你们当时为什么又重新和别家订亲？你自始至终将你的老师，将我们陆家都放在何处？” “既然都和别家定了亲，那么就该自己主动来退亲，又不肯和我们退亲还妄图隐瞒，又是个什么心思？”陆老夫人数落着这些事情，语气都是凌厉的。 这些事情，陆老夫人虽然从来没有提过，但是心里还是憋着火气，到现在这一把火气就这么全部的撒了出来。 面对陆老夫人的质问，史鼎却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还请老夫人责骂。我绝无怨言。” 听着这话，只叫人更加生气。 史鼎这话的意思倒像是陆家在无理取闹一样。 陆君桐也不由得气笑了。 李衍这个时候也彻底的黑了脸，瞪了一眼长安。 长安顿时心头叫苦不迭，也算是明白了李衍的心思，李衍这是要动粗了。 也是，说不通那就只好动手了。 虽说有些出师无名，可史鼎这样也的确叫人心头不痛快，不收拾收拾他，他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就是这个时候忽然有人说了一句：“怎么我就来迟了一小会儿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先生灵前怎么还有人敢闹事吗？” 听这个声音分明还有些陌生，至少陆君桐是怎么也没有听出来，到底是谁。 毕竟对方说的如此，理应和陆家关系不浅才对。 陆君桐疑惑的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结果就看见了，一袭白衣翩翩而来。 那说翩翩而来，也是半点不夸张，来人走的大步流星，衣袂翻飞之间可不是翩翩而来吗？ 那架势，倒像是星月都在他面前失了光芒。 只看了一眼，陆君桐就只觉得这个人，十分自负。 又或者说自信。那样的姿态和气势，但凡是不够自信，还真做不出来。 第330章 公子白 那一袭白衣就这么一路来到了陆君桐跟前，这才停下脚步，深深一拜：“陆小姐，原谅我来迟了。实在是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星夜兼程也现在才赶到。” 对方这样客气，陆君桐还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还了一个礼：“您客气了，能来便是您有心了。” 对方直接就伸手扶了陆君桐一把，如此直接和不拘小节，吓得她几乎是往后瑟缩了一下。 对方顿了一下，这才又恍惚想起来一些事情，懊恼道：“我竟然忘记了陆小姐是女儿身。是我唐突了。” 说完这话，对方深深一拜，再是诚恳不过。 李衍这个时候也看清了对方的样子，忽然就愣了一下：“公子白？” 对方抬头，这也才看了李衍一眼，随后也是有些诧异：“太子殿下？” 两人竟然是认识。 你也认识？陆君桐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然她只当是哪里来的什么人呢。 这样冒冒失失的冲出来又说了这么一番话，可不是叫人觉得心里有些奇怪？ 不过李衍的面色却是有些古怪：“公子白不是在岭南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听说陆先生的噩耗，便星夜兼程赶回来送先生最后一程。”那位被称作公子白的人这么说了一句，又遗憾地看了一眼已经在填土的墓葬。 那样的神情的确不像是在作伪。 他是真的觉得惋惜和痛心。 陆君桐低下头去，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情形。因为每次看见这样的情形，她心里也不好受。 公子白随后看见了史鼎。 就微微露出诧异的眼神来：“怎么祭拜陆先生却并不朝着墓碑的？这是什么祭拜方法我竟然不知？” 这话说的好像真的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实际上嘛…… 史鼎有些涨红了脸，只觉得异常难堪。 当下语气也有些冷：“这是我们我和桐娘之间的事情，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随意就作出评判，难道不觉得自己失礼吗？” 公子白就笑了一声，似乎丝毫也不觉得史鼎这话是在针对他，半天也不见恼怒：“我也是看了不解就问一问。你不愿意说那也就罢了。只是也别占着好地方，不如挪开一些，我先祭拜祭拜陆先生？” 这样商量的语气其实更加让人难堪。 许多人都撑不住的笑出声来。 就连李衍也是微微有了一丝笑意，他看着公子白：“好久不见，你还是如此促狭。” 公子白却摇头一本正经：“我这并不是促狭，而是实事求是说句实话而已。” 公子白一面说这话一面又去扶陆老夫人：“老夫人怎么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是谁惹了老夫人生气？老夫人，你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呢？不喜欢他直接打出去就是了。” 这话说的可真够霸气。 陆老夫人看一眼公子白，疑惑的问了一句：“你和我们家……”有什么渊源？ 陆老夫人也是糊涂了。 公子白扶着陆老夫人走到了一边，这才轻声说道：“陆先生生前曾经与我有些交情，我答应了陆先生，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我会照看陆家。只是我外出游学，竟然不知道陆先生的事情，所以竟然来迟了，还请老夫人见谅。” 第331章 意外 公子白一开口，刚说出了这样的话，所有人都是愣住了。 陆老夫人更是连忙追问：“不知这位公子什么时候见的我儿？他可还有说别的话没有？” 公子白看着陆老夫人，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轻叹一声道：“我和陆先生也是在路上偶然相遇，当时因为大雨，所以我们一同避雨，我极其仰慕陆先生，和陆公子，我们三人秉烛夜谈，甚是相欢，谈及家中，陆先生只说这次艰险，唯恐是有去无回。” “所以当时我便说了一句，倘若先生有事，我一定会替他照顾家中。未料先生一语成畿，竟是真的没有再回来。”公子白说着这个话，神色唏嘘不胜感伤。 陆老夫人哭了个伤心难抑。 陆君桐同样也是如此。 与此同时，而且更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李衍。 听见公子白这样的话，核心宗旨更加怀疑李衍当时说的那个真相。真的是山贼劫财吗？ 李衍听了这番话似乎也是心生疑虑，此时眉头紧蹙，也不知道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既是如此，那么以后陆家由我来照看。”公子白最后就这么说了一句话。 他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倒是让人忍不住的看他，可心里却不是钦佩，反而隐隐的有些荒诞： 这人怎么如此的自说自话，这样的事情难道也是随口可以说的吗？陆家现在人也并没有，真的就死绝了，哪里就容得了他来照顾呢？他自己愿意，也该先问问人家陆家人愿不愿意。 说话的是陆君桐：“白公子如此大义，我陆家上下感激不尽，可是陆家并还没有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白公子的心意我们心领了。” 这番话算是婉言谢绝了公子白。 公子白也不意外，笑了一笑，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以后从长再议，现在当务之急还是丧事要紧。” 这话确实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 公子白看了一眼史鼎：“这位公子，你跪在这里确实有些碍事儿，不如挪挪步？” 史鼎面色铁青：“我是老师的弟子，比起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恐怕要名正言顺的多。” 陆君桐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当下直接就说道：“我说了，父亲，没有你这样的弟子，我们陆家也不愿意和你这样的人往来。” 陆君桐这样一说，公子白立刻就笑了：“陆小姐，无妨这件事我来处理。” 李衍皱眉，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么着拉了一下陆君桐，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来吧。” 陆君桐微微一愣。 而就是他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公子白已经挽起了袖子，蓦然一把拉住了史鼎。 然后手上一发力，就这么硬生生地将史鼎拖在地上，一路往远处拖去。 史鼎最开始还有些发懵，可是现在就已经完全是剩下了愤怒，他自然也不可能就这样任凭公子白拖拽，也用力的挣扎。 可他只是觉得公子白的手像是一柄铁钳，紧紧地钳住了他，让他挣扎不得。 第332章 诚意 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子白径直顶甩到了远处，然后就下雨一样将拳头砸在了史鼎身上。 所有的人都是目瞪口呆。 陆君桐看着公子白只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一个怪物。 之前公子白衣翩翩而来，虽然气势太强，可总归还像是一个翩翩佳公子，玉树临风。 可现在公子白气势依旧白衣依旧，确实让人蓦然有了一种街头小混混的感觉。 说白了就是，一点儿也不像个读书人。 可要真说起来，这样却又叫人再痛快不过，这样直接上手看着史鼎被打的嗷嗷直叫，那种感觉只能用爽快二字来形容。 史鼎刚才有多少人讨厌那么现在公子白的做法就有多么让人觉得心中痛快。 史鼎虽然带了那么多人过来，可是现在他被打成了这样，还真的是一点儿也没有人帮他，所有人都这么看着，一个上前的也没有。 公子白打了一会儿，也不知把史鼎打成了什么样，反正好歹是停手。 史鼎好半晌也没有爬起来。 公子白确实整理了一下衣袖，从容的又过来了：“咱们弄完了回去再说话？” 陆家人愣愣点头。 陆老夫人紧紧握住公子白的手，也不知道心里头在想什么，反正是再也没有松开。 经历了这么一个插曲，在墓地上谁也没有久留，等到一切弄完就都各自散了。 李衍一直也没有说话，直到要上马车这才问了公子白一句：“你是和我们一起还是？” 公子白看了一眼陆老夫人，还抓着他的手，笑道，“我和老夫人一同坐马车。” 李衍却觉得不妥当，淡淡说了一句：“还是随我骑马吧。” 公子白还要再说话。 李衍却打断他：“男女授受不亲。” 公子白讪讪摸了摸鼻子，一句话也不说了。 而在马车上，陆老夫人则为陆君桐一句：“桐娘你怎么看？” 问的当然是公子白。 陆君桐思量了一阵，斟酌了好半晌，才选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汇：“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陆老夫人看了一眼陆君桐：“的确是有些奇怪，不过我看他也不像是坏人，而且太子殿下仿佛也认得他。所以搞不好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咱们陆陆家，也并没有就到了要仰仗他人的地步。”陆君桐揉了揉眉心：“总也不可能，真的就让他成了咱们陆家的依靠。” “这是当然。”陆老夫人如此说了一句，随后又叹了一口气：“我是在想，会不会？你父亲还和他说了一些别的什么话。或是给了他什么好处？或是对咱们家还有别的什么安排。” 陆老夫人有这样的想法也并不奇怪。 陆知晖能走到这么一步，思虑自然是比旁人更周全的。他当时如果真的会拜托公子白来照看陆家，那么也未尝没有可能还有别的交代和安排。 “回去之后咱们再好好问问吧。”陆君桐心里也同样是有些这样的想法，所以就这么说了一句。 陆老夫人看了一眼陆君桐，掩住了眸子里的深深担忧。 其实事到如今，陆家二房自然不用愁，将来是个什么样只看造化。可是陆君桐却不一样…… 第333章 一语惊人 一路回了陆家。 陆君桐一面吩咐下人去准备饭菜，一面将众人都引到了客厅说话。 待到众人都坐下后，陆君桐就深深地对着众人一拜：“家父丧事，多谢诸位鼎力支持，陆家无以为报，只能如此以作感激。” 李衍最有资格说话，所以看了一眼陆君桐：“以后本宫不想再听见这样的话。” 这一句话说的，公子白当时就是一愣，几乎是深沉的看了一眼李衍，仿佛如此就能看穿李衍的心思。 紧接着卫昕也说了一句：“无需如此，能帮上忙便已经是我的荣幸。” 轮到公子白，公子白子说了一句：“理所应当，不负故人。” 紧接着公子白又问：“如今陆家是个什么情况？可否与我说一声，我也看看到底该如何是好。” 公子白如此不拿自己当外人，陆君桐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李衍就是这个时候开口的：“陆家这头你也无需操心，一切安好。” 李衍这样的态度让公子白更加诧异：“这还是我认识的太子殿下吗？” 公子白如此打趣李衍，还让陆君桐惊了一下。 心道：由此可见，两人关系似乎十分亲密？ 李衍看了一眼公子白，神色不变，语气依然温和冷静：“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公子白摸了摸鼻子，又问了一句：“那你今儿怎么没打死史鼎呢？” 这话明明是笑着问的，可却透出一股浓浓的挑衅和打趣。 陆君桐清晰地看见李衍的眉头跳了一下。 大概此时此刻李衍心里只想打死公子白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急什么？”李衍斜睨公子白一眼：“倒是你，突然冒出来，是闹的什么鬼？” “太子殿下可别不相信我说的话，”公子白笑了一笑，神色却是慢慢的正经起来：“我说的那些话一句作假的也没有。” “那陆大人当时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更为何会托付给你呢？”李衍慢悠悠问了这么一句，显然是不相信。 公子白就咳嗽了一声：“今时不同往日我再不是往日那样，你又何必揪着小辫子不放呢？” “本宫只是在想陆大人当时，怎么就看中了你呢？会不会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李衍看了一眼陆老夫人和陆君桐，竟然是先一步地将这个话问了出口。 陆家所有人顿时都看住了公子白，只等着公子白回答这句话。 公子白似乎被这句话噎了一下，顿了一顿之后才说了一句：“许是因为无人可信，无人可托吧。”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透出了许多无奈，听的人难免都有些心酸。 陆君桐几乎是立刻红了眼睛，她慌忙低下头去，不愿叫众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李衍慢慢皱眉。 “陆先生当时还说，只恐怕他若回不去，孤女无依。所以也将他女儿托付给了我。”公子白似乎还嫌不够，蓦然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惊得众人登时就看住他，眼睛都瞪了个溜圆。 这话代表的意思，真的就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第334章 可怕 公子白这话里的意思，众人惊疑不定。完全就是不敢相信。 而面对众人这般模样，公子白点了一点头，神色自若的说道：“是，的确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陆先生甚至当时给了我一个信物。” “信物呢？”最先问的是李衍，他鲜少的露出了凝重，神色更是复杂。其中夹杂了许多，别人看不清楚，弄不明白的东西。 至于陆君桐这个当事人，也是完全就懵了。 这只是觉得，像是听了一个玩笑，可不等她笑出声来，别人就告诉他这不是玩笑而是真的。 而且她更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情况下，陆知晖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要知道当时她和史鼎的婚事，可没有出现变故。 一女许二夫这种事情，陆知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呢？ 所以这样的话怎么也让人无法轻易相信。 公子白面对李衍的质问，半晌才尴尬的说了一句话：“信物确实不知道塞哪儿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着，容我之后找到了，再拿出来给你们看？” 众人眼本来眼巴巴的看着，听了这句话，顿时几乎仰倒过去：这算什么理由？这算什么态度？这又让人如何相信他？ 李衍斜睨一眼：“你说这样的话，那我们还信吗？” 公子白琢磨一阵：“似乎还真不可信。” 不过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说了一句：“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现在陆小姐身上也没有婚约，和我正好不也合适？” “这样的话还请白公子莫要随意开玩笑。”陆君桐立刻说了这样一句话，直接打断公子白。 公子白看陆君桐，慢慢眨了眨眼睛：“这么说来，陆小姐是不愿意了。” 公子白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似乎也并不因为被拒绝了，就觉得恼怒和难堪。 他只是这么笑着，又慢慢说了一句：“无妨，我也并没有，要要挟陆小姐嫁给我的意思。这件事情，自然还看陆小姐的意思。” 公子白如此态度，陆君桐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最后索性抿唇不言。 卫昕就是这个时候说话的：“白公子如此气度，叫人佩服。只是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公子白正眼看一眼卫昕，虽然并不知道卫昕是什么身份，但并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但说无妨。” “白公子千里迢迢赶过来，只为信义二字叫人钦佩。只是，白公子所言都是一面之词，叫我们如何敢轻易相信？”卫昕缓缓言道，神色自若：“而且有一句话叫做男女大防授受不亲。您如此，只怕给陆小姐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公子白和卫昕就这么对视，谁也没有先退让的意思。 而卫昕似乎还嫌不够，又问了一句：“您只说当时情况，却始终没有说明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如此以来，是不是更叫人不可相信呢？” 到了这个时候，陆老夫人就连忙打圆场：“别的事情咱们先抛开不谈，不如白公子先与我们讲讲，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第335章 回宫 其实就算是到了最后公子白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说来说去也都是说说偶然遇到，聊了一夜，觉得颇为投机。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陆家人满心失望。 公子白歉然一笑：“若是我当时在问问就好了，当时我也只当是玩笑话，没想到最后一语成畿，竟然是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听到这里，李衍就说了一句：“事已至此，慢慢在调查吧。” 事实上，也只有如此。 陆君桐心中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李衍接着就说起了回宫的事情，李衍看了一眼陆君桐：“君桐你是今日和我们一同回去还是明日再回？” 所以说这里是陆家，是陆君桐自己的家，可是李衍还是觉得不放心。 陆君桐自己也有些犹豫，她既想再多留几天，又觉得太过麻烦李衍不好。 看着陆君桐那样，李衍就什么都明白了当下轻笑一声：“你想多留几天也可以，我让梧桐过来陪着你，等过两天再让长安来接你们。” 陆君桐当下就有些迟疑，只觉得太过麻烦。 不过李衍却没有给她机会反对，当下直接就将这个事情定了下来。 走的时候，却又看了一眼卫昕。和公子白：“你们二人是随我一同回去，还是……？” 卫昕直说一同回去，公子白却说了一句：“我当然是留下。” 李衍斜睨公子白：“你还是随我一同进宫吧。你我一年多没见，如今也正好叙叙旧。” 公子白只能和李衍去了：“那我明日再过来。” 不过第二日李衍到底会不会让公子白出宫那就不一定了。 果然当天傍晚，梧桐就过来了。 梧桐大概也知道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进来之后，还有些瑟缩，颇有些不安地给陆老夫人的人请安。 陆君桐怕她觉得尴尬，就主动开口对陆老夫人等人解释了一回，只说梧桐对自己有恩。 陆家人从来都是知恩图报，所以当都对梧桐客气有加。 梧桐偷偷的对陆君桐说了一句：“不然你对带我参观参观？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宅子。” “和宫里也没什么不一样的。”陆君桐笑了一下，却还是带着梧桐去参观宅子。 陆家宅子不算大，可却的确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尤其是陆君桐昔日的闺房，更是精致无比。 梧桐看着这样的情况，几乎是连声惊叹：“原来，往日里都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怪道看起来就和我们不一样。” 陆君桐笑笑：“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进了宫，大家都一样了。” 听了陆君桐这个话，梧桐也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不过也快到太子殿下对你另眼相看，就冲着陆大人，也应该如此。” 听了梧桐这个话，陆君桐心里，突然一下就颇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对了，宫里发生了一件喜事儿。”梧桐忽然这么说了一句，只是笑容却有些意味深长。 陆君桐愣了一下：“什么样的喜事儿？” 第336章 喜事儿 梧桐依然笑得意味深长：“咱们宫里要添丁了。” 陆君桐蓦然一惊：“这样一说，是太子妃怀孕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事儿，当然算是喜事儿，毕竟太子妃进宫多年也没怀孕。这一下忽然怀孕了，也算是众望所归。 这是为什么李衍没有和她说呢？ 可能是觉得这样的时候说起这个事情，不太合适？ 然而梧桐却摇了摇头。直接就打破了陆君桐的猜想：“是圣上。” 陆君桐猛然一愣：“圣上？可是哪位宫妃怀孕了？” 按说却也有些不大可能才对，毕竟宫里这么多年都再也没有个喜讯，圣上也的确是年纪大了。 梧桐点点头，更加神秘：“可不是吗，所以传出来这个消息的时候，众人都惊呆了。不过还真不是哪个妃嫔，而是圣上身边服侍的女官。” 陆君桐一听这话，不知为何，脑子里却是立刻浮现了和三皇子有染的那个女官的脸。 然后心中就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来。他面色古怪的看着梧桐：“是圣上身边服侍的女官？这是怎么回事儿？” “对呀，就是圣上身边服侍的女官，说起来那个女官也真沉的住气，这都快三个月了，才说出来。”梧桐啧啧惊叹，脸上神情多少有些佩服：“说是当时圣上喝醉了，临幸了她，但是没记录在册，她也就没有说出来，谁知道竟然是怀孕了。” 顿了顿，梧桐又说了一句，语气里不难听出有几分羡慕：“这运气也真的是够好的，如此一来，顿时就是麻雀变凤凰，一飞冲天了。” 陆君桐却没有注意听梧桐的这些话，陆君桐还沉浸在满心的震惊中。 她几乎可以确定，梧桐说的这个女官只怕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和三皇子有染的女官。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 陆君桐微微打了一个寒噤。 梧桐看着陆君桐神色这样古怪，自然是觉得纳闷：“你这是怎么了？” 陆君桐只能摇摇头：“没怎么就是觉得，有些诧异。” “可不是吗。”梧桐摇摇头，“不过圣上到底年纪大了些。如果是生个女儿，只怕以后日子也是不好过。” 陆君桐不知该说什么话，所以最后就干脆沉默不言。 当天夜里，陆老夫人留下陆君桐单独说话：“丫头，你实话告诉我，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陆君桐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随后心里也忽然就明白了陆老夫人问的到底是什么。 陆老夫人只怕问的是她的终身大事。 陆君桐苦笑一声：“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并没有什么打算。等到将来出了宫再说，若是可能的话……我想招婿。”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陆老夫人悚然一惊，要知道这样做，能愿意做上门女婿的多少都是有些不尽如人意。到时候岂不是委屈了陆君桐？ “父亲和哥哥不在了，我想守着家。”至少不至于将来，父亲和哥哥坟头上长了草，也没人去修整一二。 这就是陆君桐真正的想法。 第337章 选择 对于陆君桐这样想法，陆老夫人直接就摇头否定：“你父兄在天有灵断不愿意看见你这样委屈自己。” 陆君桐微微摇头：“这样又算什么委屈一点儿也不委屈的。” 对于这样的事情，她心甘情愿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陆君桐如此态度，陆老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好好的干嘛说这样话？再说了，陆家还有其他人呢。你一个姑娘家，操什么心。” 陆老夫人叫陆君桐来，其实是想问公子白的事情：“你觉得那个公子白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陆君桐迟疑一下，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口：“而且看太子殿下和他熟稔的样子，更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才对。” 其实说白了，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现在的陆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公子白更不至于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算计这个事情。 陆老夫人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也觉得他没有恶意，可我觉得他到底还是有所图谋的。” 陆君桐微微一愣：“祖母怎么这样想？” “今日他说要娶你的时候，我觉得他应该是真心实意。”陆老夫人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陆君桐，将她额上的碎发往旁边拨弄了一下：“吾家有女初长成，窈窕熟女，君子好逑。这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陆老夫人这样的话让陆君桐顿时就皱了一下眉头：“祖母，不要胡说。”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呢。 “如果他再提这个事情，我做主就答应了吧。”陆老夫人如此说了一句。 陆君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几乎一下就着急了：“祖母不要胡来。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随意答应？祖母忘记了史鼎的事情了吗？” 直到现在史鼎还如此的来恶心她，如果再来一次这样的情况，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与史鼎订亲就是没有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以至于酿成大错。 如今，她再也不想再来一次。 陆老夫人摇头：“我看这位白公子倒是和史鼎不一样，当初史鼎是上杆子求着我们，如今这位白公子是挺身而出。两者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可不管陆老夫人怎么说，陆君桐心里对这个事情都是抗拒的，纵然没有开口反驳，却也只是沉默着表达了自己抗拒的心思。 最后陆君桐就这么说一句：“再说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宫呢，祖母何必这样心急？” “我就不想你再进宫，所以才这样着急。”陆老夫人将陆君桐拉入怀里，紧紧的搂住，“当时你要进宫避祸，那也就罢了，现在何必还要留在宫里？服侍他人终归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可是，出宫嫁人那又能如何呢？”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下去：“而且，难道真的嫁人就是好的吗？如今我确实不信，女子嫁了人会过得好。再怎么样，也没有在自己家中舒坦。而且现在陆家成了这幅样子我也没有可以仰仗的东西，只怕嫁了人后会更加不容易。” 第338章 私会 陆老夫人默然片刻，最终长叹一声：“可是作为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 没有谁能在家中自在逍遥一辈子，如果可以不出嫁，一直在家中，谁又不愿意？ “就像父亲曾说过的，若我要嫁，必定对方是心仪之人。”陆君桐别无他法，只能将陆知晖昔日曾说过的话拿出来做挡箭牌。 陆老夫人长叹：“可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陆知晖父子在陆君桐当然有任性的权利。可是现在呢？ 陆君桐摇头：“不管如何，此事祖母还是不要再提了。” 贸然提起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是让人看轻自己。 “你呀，就是太有主意，都怪你父兄把你惯坏了。”陆老夫人只觉得有些头疼，最后无奈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抿唇一笑：“祖母这样说叫我如何接话呢？时辰不早了，祖母就先睡下吧，明日祖母不是还要回庄子去？” “你给我说说你和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陆老夫人如此问了一句，看向陆君桐的目光里满是狐疑。 陆君桐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就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是看在父兄份儿上，对我颇加照顾。” “太子殿下看你的眼神……”陆老夫人说了一个开头，确实出乎然又不想再说下去，最后就无奈一摇头：“罢了，你既然不与我说实话，那我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只是祖母老了，也不知还有几年可活，在我去之前，我若不能将你安顿好，我去了下面又该如何面对你父兄呢？” 陆老夫人说得动容，陆君桐不知如何回应。 “太子殿下人品贵重，对你也的确十分关切，倘若你真的有意，也算是个归宿。只是，到底也不比在宫外正经婚配。”陆老夫人一下一下的摸着陆君桐的背脊，如此的缓缓言道。 陆老夫人说这个话也是真心的。作为一个过来人，她当然看得什么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衍对陆君桐有意，陆君桐也并非无情。 只是二人之间谁也没有点破。 陆老夫人是真怕陆君桐陷进去，所以今天，就干脆把话说明白：“他对你再好到底你也不是正妻，以后势必会受委屈。” 这就是陆老夫人不愿意看到的了。 “祖母放心，君桐绝不与人为妾。”陆君桐说的斩钉截铁。 “这话以后再说吧。”陆老夫人如此说了一句。 陆君桐服侍陆老夫人睡下，而后就转头去了陆明朔的书房。 这一次进宫再出来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了，她想去看看哥哥的那些旧物，也更想再看看能不能从父兄的书房里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如果父兄当时真的和公子白说过那样的话，那么必然就是事先知道了什么。所以或许能从书房里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也未可知。 陆君桐 陆君桐没想到的是，她还真的就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她在陆明朔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个暗格。 暗格藏在一副画卷背后，轻易却发现不了。要不是那幅画上画的是她，她也不会想去将画拿下来仔细看看。更不会发现那个暗格。 第339章 手札 暗格里只有一只箱子。箱子是锁着的。 陆君桐看着那个锁，轻轻皱眉。 她没有钥匙。 只是犹豫了一两个呼吸。陆君桐就蓦然做出了决定。 四下环视。 她找到了一方镇纸。拿在手里掂了掂，觉得应该是足够结实，分量也是挺足。应该是够用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举起镇纸，就这么猛然的朝着那个锁头砸了过去。 第一下砸歪了。 又砸了两下，陆君桐才找到了感觉，又砸了大概有三四下，这才将锁头砸开。 锁头“啪嗒”落地的时候，陆君桐下意识的就立刻住了手。然后看着那个被砸坏的锁，忽然还有点儿心虚。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瞬，很快她就将那个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头并没有什么放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有一卷手札，并一只精致的耳环。 耳环一看就是少女用的，精致小巧，是用贝壳磨的一朵五个瓣的小花。拿在手里，就能看见那个花瓣流光溢彩，却偏偏又是洁白。一颗小小的，绿莹莹的葡萄石做了花蕊。那样的颜色，直让人想起了春天，和娇俏的少女。 这只耳环并不是陆君桐的。 陆君桐看着那只耳环，甚至良久都没有去翻那手札。 这样的东西，能被陆明朔这样，真而重之的收在这里，可见其重要性。 可能，是陆明朔喜欢的女子留下的。 可她却从来没有听陆明朔提起过。 又或许，若是陆明朔没有出事，那一次回来之后会不会就去向那个少女提亲呢？ 可现在一切都是不知道了。 再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之中溢满落下，陆君桐用力的擦了一下。 将那只耳环又重新放回了匣子里，她这才又打开了手札。 手札里最开始记录的一些事情，都是日常琐碎之事。 给陆君桐细细的读着，却并没有觉得半点的不耐烦。 读着这些陆明朔记录下来的事情，和一些感触，她仿佛能感觉到陆明朔还活生生的站在哪儿？和她说着话。 陆君桐就这么就着蜡烛灯火，坐在陆明朔的书桌前，一字一句地读着陆明朔记录的手札。 她忘记了时间，就这么细细的读着。 手札有些厚，记录了应该也是不止一两年。 直到天快亮了，陆君桐也不过才堪堪看了一半。 听见鸡鸣的声音，她这才猛然惊醒过来，也才恍惚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在陆明朔的书房里就这么静坐了一夜。 她看了一眼才读了一半的手札，犹豫片刻，还是翻到了最后。 前头的那些琐碎事情她可以慢慢阅读，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看看陆明朔出门之前，到底是不是记录了一些别的东西。 在最后一页上，陆明朔却只记录了一句话：世上竟有如此恶心之人，恶心至极，恶心至极。 连着三个“恶心”这样的用词，即便是隔了这么久，陆君桐还是依然能够感觉得到陆明朔当时写下这句话时候的心情。 大概是愤怒吧，愤怒的无处宣泄。只能用这样的词汇。 陆君桐连忙又往前翻了一页。 第340章 猜想 陆君桐将手札往前翻了一页。 那一页上也并未记录太多，都是寥寥数言带过去。 陆君桐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看。 最后目光就落在了那一句：“身为天潢贵胄，无耻无信，叫人生厌。” 天潢贵胄。 陆君桐只看到了这四个字。 能担当得起这四个字的人，着实是很少。无耻无信，更是只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陆君桐垂眸，握紧了手指。 好半晌，她才又接着往下看。 紧接着就是一句：“其心已显，当避之。若避无可避，只能谋而杀之。” 陆君桐心头一颤。 这样一句满是戾气的话，竟然是出自陆明朔之手。 陆明朔从来就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 可是现在看来，陆明朔却分明是动了杀机。 陆君桐一年颤抖，一面震惊，一面却又往下看。 “他觉我心意，只恐从中作梗，故而不敢表露分毫。我心甚燥，恨不能立即杀之。” “若无父妹，若无家族，恨不能，一走了之。” “长此以往，只恐早迟被他得逞，我心惶恐。奈何地位悬殊，君臣有别，不敢轻易动之。且当忍耐。” “即将远行，吾心甚慰。如此一去，多则一年少则几月，不必见他。远远避开，可松泛度日。幸而她年岁尚小，还可等之。” “父亲今日之言，仿佛觉察些许，吾心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阿妹相问，我不敢言，心中犹如大石压顶，难受至极。” “明日之约，不知该去与否，去则恐被算计，不去他必不肯善罢甘休，如此两难。” 这一页上每日寥寥几句，却都不是什么开心之言，反而浓浓透出一股压抑和愤懑。 陆君桐不知陆明朔到底经历了什么，可只从这些只言片语看来，在当时他心中应该是十分的煎熬。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颤抖着按住手札，好半晌，也觉得缓不过气来。 而且看过手札之后，她才忽然想起来，当时他觉得陆明朔每日情绪有些低落，还是问过一句的，只是当时陆明朔敷衍过去，她也就再没有多问。 如今想来，她心中满是后悔，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多问一句。 若是当时多问一句，会不会到了今日，完全就是两样的结果？ 其实看到这里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她心中恍惚却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只让她满心难安，恨不得立刻就找那人问个清楚明白。 可是她根本就做不到。 而现在，她唯一能做的，是立刻进宫。 她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管那个人和陆家的惨案有没有关系，可是他让陆明朔那样难受煎熬，这笔账，她还是要去讨一讨的。 当然，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就像陆明朔手札之中写的一样，需要徐徐图之。 温彤将一切复原，重新的将陆明朔书房收拾齐整，却将手札揣进怀中，那个耳环贴身收在了自己的香囊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若无其事的出去。 今日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灿烂，春风如絮。 那样灿烂的朝阳，晃得人忍不住微微的眯了一眯眼睛。 第341章 利益 陆君桐一路回了屋。 梧桐刚刚睡醒。见了陆君桐就问了一句：“你去哪儿了？怎么一晚上都没回来？” 陆君桐低头不肯让梧桐看见自己的神态，只是解释一句：“去整理了一些东西，毕竟今日就要回宫，我怕时间来不及。而且我也睡不着。 梧桐轻叹一声，抱住陆君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事情已经这样，你要更加保重自身。” 人人都说这样的话，陆君桐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伤心这种东西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更何况现在的心里，有的可不只是伤心。 关于她一宿没睡的事情，陆家上下其实也都知道，不过谁也没有多过问。 用过早饭之后，宫里就来了人。 是长安和公子白。 长安是来帮忙，顺带接人回宫的。 至于公子白来做什么，众人都有点儿想不明白。 关键是公子白还一脸理所当然的熟稔。出入陆家就像出入自己家中。 看着公子白那样。其他人恍惚就想问一句：“你怕不是陆家人吧？” 而对于公子白这样的态度，陆君桐顿时皱眉，而后她将公子白直接叫到了一边去。 她当然有话要说。 公子白也心知肚明，到了隐蔽角落后，就直接开口笑问：“君桐妹妹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但凡是我能做到的，我必定不会推辞。” “我父兄可许了你好处？”陆君桐开门见山的问了这么一句。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天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益。 若说公子白真的半点私心也没有，她是真的不信。 公子白被问得一愣，随后就大笑一声：“你为何如此问？” “若为友谊，你不会如此。毕竟现在陆家并无什么你需要鼎力相助之事，而且我们再三婉拒，你也应该不会强求。”陆君桐微微摇头，盯住公子白的眼睛，目光有些锐利：“可是你现在，分明就是在强求。倒不像是出于道义，而像是势在必得。” 又或者说是完成任务一般。 那么任务何来？自然只能往陆家父子身上想。 公子白继续大笑，半晌之后笑完了这才，冲着陆君桐一竖大拇指：“果然，陆家人都是聪慧。” 对于公子白的夸奖，陆君桐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得意或是欢喜的，她只是盯住公子白，继续问道：“那么，白公子可否为我解惑呢？” 公子白倒也坦然，直接就说道：“你哥哥说若是我娶了你，你们家的藏书楼就归我了。你父亲说，若是我能帮扶陆家，照顾陆家，那么陆家一半家产将来归我。” 这话可委实不客气。一张口，就是又要藏书楼，又要一半家产的。 “那剩下的一半家产呢？”陆君桐却这么问了一句。 “给你留作嫁妆。”公子白说这句话的时候促狭的挤了挤眼睛，“所以我打算向你祖母提亲，你意下如何？” 听他这么一说，陆君桐顿时就被逗笑了，不知道更多是好笑还是觉得气恼：“那这么一说来，你在图谋的可是我们整个陆家呀。” 照顾陆家给他一半，在娶了她，另一半也到手，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吗？这可不是陆家就整个儿归了他吗？ 第342章 决心 关键是陆君桐就不明白了，公子白是怎么如此坦荡荡地将自己的算计说的如此直白。 简直就是有点儿不知廉耻一般。 可偏偏公子白这样坦荡荡的态度，又真叫人讨厌不起来。 所以一时之间，陆君桐反而不知道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姿态。 最后她就只能笑了一笑，也冲着公子白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将之前公子白的表情原封不动还了回去：“只可惜，我并不打算接受你的帮助，也并不打算嫁给你，你的这个如意算盘只怕是要落空了。” “而且口说无凭，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就凭你一句话，难道就想要了我整个陆家？”陆君桐慢条斯理地将这句话说出口，一直看着公子白半点儿没错过他面上的神色。 然而公子白面上什么神色波动也没有，他一直带着那爽朗的笑容，并不为半点所动。 陆君桐这么试探了一下，什么结果也没有试探出来。 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气馁。 更觉得公子白心思深沉。不好琢磨。或许也不能说是心思深沉，只能说他行为乖张，与常人完全不同，所以根本无迹可寻，无处可猜。 公子白了然一点头：“我知道呀。” 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下去：“可我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你祖母不会同意呢？” “祖母总也不会勉强我。”陆君桐笃定说道，胸有成竹，丝毫也不慌张。 公子白摇头：“那可未必，毕竟现在，除了我这样的你恐怕更难寻到一个合适的如意郎君。我虽然行事乖张，脾气古怪，可好歹出身不错，拿出来也够看的，而且陆老夫人对我印象不错，必然是觉得我会真心待你对你好。如此看来，她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 公子白说得半点不错，陆君桐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最后她只能摇头：“我不愿意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勉强。” 公子白淡笑不语。 陆君桐被他笑得心中发毛，半晌，忍不住又说一句：“我不愿嫁你，那我必不会嫁的。” “若是我有婚书呢？我有信物呢？”公子白如此说一句，“不，都说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若是这样，你听是不听？” 陆君桐被他这样的话问的迷茫了一下，最后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谁也不可勉强我。就算父亲还在，也绝不会如此勉强。” 公子白再度大笑出声，一袭白衣都笑的在风中乱颤，以至于他虽然容貌俊美，气度不凡，可此时此刻看起来也像是，癫痫发作。 陆君桐有些无奈：“白公子觉得这话可笑吗？” 公子白摇摇头：“你不必理会我，我这个人行事古怪，我也猜不透自己的心思。不过，你现在如此坚决拒绝，我到底又是想做什么呢？你的打算是什么？” “我想留在宫中。”陆君桐这话几乎是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公子白诧异看着她：“留在宫中为何？我竟不知宫里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人人向往的好地方？况且你进宫也有大半年了，更该知道宫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就算这样你也想留下吗？” “对，即便如此，我亦无怨无悔。”陆君桐直接说出自己的决心。 第343章 试探 面对陆君桐的决心，公子白一时之间还有些发愣，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陆君桐竟然这样的决绝。 陆君桐如此决绝的态度，自然还是因为陆明朔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轻易不能对旁人讲，公子白更不可能无端猜出来。 所以最后公子白的猜测是：“因为太子殿下吗？” 这下就轮到陆君桐一下子定在原地，她看着公子白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公子白还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哦，原来不是。”公子来看着陆君桐那样的神色，又忽然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见方才他说那样的话不过是为了试探。 陆君桐几乎气结：“白公子不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吗？” 公子白一脸闲适：“可我并不觉得这是闲事啊。毕竟别忘了你陆家的家产，我还有所图谋呢。” “若是白公子能拿出家父信物书信，我立刻就将家产分你一半。”陆君桐索性说了这么一句话。 “信物么……”公子白沉吟片刻，最后无奈一摊手：“这不是没有吗？如果有我还能不拿出来。” 陆君桐语气陡然冷了下来：“那既然没有信物，白公子，何必再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吗？若是白公子再说这样的话，也休怪君桐不再接待白公子。” 说白了就是扫地出门，再不理会。 公子白看着陆君桐认真的样子，一时之间还真不敢再胡乱开玩笑，事后他也索性肃容道：“说句实话，我并不建议你进宫。” 陆君桐垂眸不语。 公子白见她如此，心知肚明自己的劝说只怕并不会有用，当下索性也不再多说。反而接着说了一句：“我想娶你之心，并非作假。” “因为我陆家家产？”陆君桐没忍住，如此反讽一句。 公子白失笑：“那不过是玩笑话，你陆家，是清流之家？能有多少家产，也就是你们家的藏书楼，我勉强能看上。想娶你，不过是因为你与其他女子不同，格外有意思三分。” “那我可多谢白公子的厚爱和褒奖。”陆君桐也一本正经的回绝：“只可惜，白公子太过优秀，君桐实在难以配上，所以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 “此事以后再说。”公子白笑笑，“也并不急于一时，横竖我应该也会进宫小住，到时候咱们见面的机会很多。你再看看犹豫犹豫也可。” 那样的架势，好像陆君桐到时候一定就会愿意嫁给他一样。 陆君桐面对公子白如此自信的态度，几乎是有些目瞪口呆。 更有一种转身就走，扭头不再理会这个人的感觉。 她就不明白世界上怎么还有人能够如此的厚颜无耻？ “其实我今日在过来，只有一句话想要转告你。”说完了那些有的没的，公子白总算是正儿八经的开始说话。 陆君桐也正经起来，准备洗耳恭听。 “你父兄的事，只怕牵扯到了什么皇家隐秘，你最好还是就此打住，不要再胡乱调查。”公子白一脸意味深长：“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够牵扯进去的。” 陆君桐听完这话，顿时挑眉：“这么说来，你的确知道了内情。又或者，我父兄的确是告诉过你什么话，只是你不愿意告诉我。” 第344章 节 聘礼 之前公子白说的话是试探那么现在陆君桐说的这个话，同样也是试探。 而且还是明明白白的试探。 公子般面对如此的试探，倒是半点也不恼怒，反而笑问一句：“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问出来？你问出来我也不可能就这么和你说了。” “因为君桐是女子么？”陆君桐思来想去，只想到如此一个理由。 “对。”公子白答的也是十分干脆。 面对如此理由，陆君桐除了苦笑之外，她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茫然而又无奈，愤怒却又无力。 她垂下头，半晌不言，神情都是落寞。 公子白见她如此情状，却也半句安慰也没有，更没有半点缓和的意思。 许久，陆君桐如此问一句：“白公子，为何世人，如此不公？” 陆君桐的语气里都是泛着一股浓浓的苦涩。 公子白不敢和陆君桐对视，只是看着远处刚刚冒出绿意的树木，以及已经开的花瓣凋零的梅花，轻叹一声：“世上不公之处，何止于对女子？如此情状，以持续不知几百几千年，并不是我等可以轻易改变。况且，世生万物，各司其职。你身为女子，的确许多地方，不及男子。” “我不信。”陆君桐轻轻摇头，轻咬银牙，语气不甘：“固然公子说的有道理，可凡事，并非绝对。女子固然天生柔弱几许，可我以为世上之事，并没有什么天生的，一定不可为之。” “那又如何？”公子白收回目光，却仍不敢看陆君桐，如此轻问一句，也不等陆君桐回答，就言道：“此事不必再提，我不会告诉你。” “白公子。”陆君桐在公子白，转身离去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语气带着哀求，然后就要这么跪下去。 公子白似乎早有所料，一把扶住陆君桐：“如此我也不可说。” 陆君桐皱眉，语气激动了几分：“那我陆家的仇怎么办？父兄难道就这样白白的死了吗？他们九泉之下如何能够瞑目？不说他们就是我这一辈子又如何能够心安？” “你过得好，过得安稳无忧，他们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公子白如此说一句。陆君桐低头不言，可那样子却分明透出一股倔强来。她的肩膀背脊就那么支楞着。完全就是，不肯服输。 公子白心知肚明陆君桐没有听进去他这一番话。 “至于你陆家的仇。”公子白轻笑一声：“我说过，我有娶你的意思。我自然也不是空手套白狼，你陆家的仇，我会替你解决，真相，我也会查明，这就是聘礼。” 陆君桐愕然抬头，恰好就看进了公子白的眼底，公子白眼底一片澄澈。半点虚假也无。 显然这一番话，的确是真心实意。 公子白的眼睛，其实有些像李衍。这样仔细地看进去的时候，总觉得是润如玉。 陆君桐心中蓦然狠狠一跳，这一瞬间竟有刹那心动。 公子白轻笑一声，笑声爽朗：“当然，此事我也绝不会勉强于你，你愿意最好，不愿意也罢，但是陆家的事情，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第345章 不甘心 最终公子白也没有将陆家的事情告诉陆君桐分毫。 面对公子白如此态度，陆君桐也是无可奈何。 她又不能严刑逼供。 唯有软语相求，或是利益相诱。 只可惜都没有用。 公子白就像是一颗石头。固执的要死。 陆老夫人他们用过午饭之后，就起身回去。 陆老夫人几次三番欲言又止。都想和公子白提一提陆君桐的婚事。 不过看着公子白那样子，却总又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最后，到了快上马车的时候，陆老夫人到底还是开了口。 不过却没直白的问出来。只是委婉问一句：“白公子，你觉得，现在我该将君桐如何是好？我本想求了太子殿下，放君桐出宫，您看妥当不妥当？” “不妥。”公子白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的陆君桐，微微一笑：“现在出宫，她得守孝。到时候孤女一人，众人有你们照看，也只恐，旁人来骚扰，比如那天那个谁——” 公子白顿了一下，想了半天，也没能想起史鼎的名字。 陆老夫人已然明了，连忙点头：“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可在宫里我也不放心。” “太子殿下应该会求了圣上，给她长长身份，到时候作为女官，在宫中也不算难为，我妹妹也在宫中做女官听他说，日子还过得不错，挺惬意的。”公子白如此笑到，绝口不提之前自己想娶陆君桐的话。 仿佛是已经忘记了这一茬儿。 陆老夫人心中遗憾，却更不好再提起此事。不然倒像是他们陆家上赶着求公子白。 平白无故地就将陆君桐的地位降低三分。 陆君桐此时却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句：“你妹妹叫什么？” “白蕴。”公子白坦然说道。“不过你应当是不认得。” 陆君桐噎了一下：“白公子怎知我不认得？您却猜错了，我非但认的，我们关系还不错。” 不过，她又忍不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觉得这兄妹俩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公子白也挑眉，笑容更加灿烂三分：“那岂不是好，以后我们在宫中，就更可以，多加来往。” 这话如说的如此理所当然，陆君桐一时没话反驳。 “白公子也要进宫？”这下陆老夫人又问一句，也不迟疑，更不犹豫：“那以后我们君桐可否托付给您？” 就算现在不定下来，那么等到日后关系熟了，再说这个也不迟。 而且看着公子白这样的态度，仿佛也是这个打算？ 陆老夫人心中满意，又觉得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公子白半点也没客气：“老夫人，您放心。一切有我在，绝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陆君桐经不住笑了。她笑的是公子白大包大揽的底气，笑的是，这件事情好像从来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一般，谁也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还是那句话，世人何其不公，女子何其无地位？ 一切不过因为她是个女儿身罢了。 如果她是男子，如今大概又是截然不同吧？ 可她不服气。世人觉得她不可能做到的，她偏要试一试。 陆家的仇，理应由她这个陆家人来一肩承担。而不是仰仗他人。 第346章 回宫 分明是只隔了两天，可在见到李衍的时候，陆君桐却只觉得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久得仿佛有点不认得。久得仿佛有点儿生疏。 久得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忍不住有点儿恍惚。 然后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一下生出无限委屈。 这种委屈暮然涌出来一下，一下就是汹涌泛滥不可收拾。 这样的委屈甚至让陆君桐觉得眼眶都有些发酸。 李衍起初还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直到发觉陆君桐一直都低着头没有说话，他这才猛然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李衍声音依旧温柔如初。 而其中的关切之意也是毫不掩饰。 陆君桐听着他这样问，感受着那些关切，更是觉得心中委屈难受。 只是她更加不愿意让李衍看到她红着眼眶的样子。 所以陆君桐仍然低着头。 李衍有些急了。 所以，最后他就忍不住的上前一步，蓦然按住陆君桐的肩膀，又用手强迫将她抬起头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陆君桐那一双红眼睛。 像是将三月里的春桃颜色偷了来，均匀的抹在了眼角。看上去既是可怜，反而又带着一点楚楚。 这样的楚楚可怜，像是一只猫爪子，轻轻柔柔的就按在了人的身上。又用力的，勾了一勾。 于是顿时就整个人都心痒痒的。 恨不得将她按进怀中，使劲的揉搓，轻柔的抚摸，好让她不再露出这样难过委屈的样子。 李衍的手指动了一动，最后到底还是没有真儿做出什么来。 他皱眉问：“到底这是怎么了？是因为家里的事情难过，还是谁惹你不痛快？与我说说。” 李衍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 陆君桐听着，也忍不住的就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殿下，您可觉得，世人对女子何其不公？” 这么一句话突如其来，问得李衍忍不住有些发懵。 “好好的怎么问这样的话？”李衍心头忍不住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子怕是和陆家有关系。 不过陆君桐却仿佛并不打算细说。只是低头不言。 李衍微微有些烦躁。 他不喜欢这种陆君桐有事情瞒着他的感觉。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与我说。”这一次李衍再开口，语气已然强势许多。 陆君桐被李衍这样的语气吓到。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李衍忽然就对这个事情如此在意起来。 可是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好细说，最后，就嗫嚅说了一句：“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有些事情，旁人都觉得我不能做，可我心里觉得，并非如此，这是世人的不公。” 即便是现在对李衍再说起这样的话，她也是忍不住的语带委屈。 李衍却是沉默了良久，最后，才轻轻地用拇指揉了揉陆君桐发红的眼尾：“不是世人不公，而是天道不公。男女之别，历来如此。可见是天道不公。” 陆君桐当时就因为李衍这个话愣在原地，甚至于她连自己和李衍之间如此亲昵的动作，都一下子没有留意到。 天道不公吗？ 第347章 提醒 不管是天道不公也好，还是世人不公也好。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谁也轻易改变不了。 陆君桐琢磨了半天，还是只能苦笑一声：“不管如何到底不公。” “或许千万年之后，总会有所改变。”李衍的声音也有些低沉，带着些许无奈：“不过，凡事也非绝对。古来也有不少英雄豪杰是女儿身，也有惊才绝艳的女子叫男儿自愧不如。只是，付出的到底是比男子更多。” 比男子更多吗？陆君桐低头沉吟，好半晌，心里慢慢的也就明白了李衍的意思。 李衍如此，其实分明也是在劝她。 “多谢太子殿下。”陆君桐曲膝行礼，而后只以要回去五皇子旁边作为理由告辞而去。 陆君桐去后李衍叫来长安，“陆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安当然不知。 李衍吩咐一句：“既是如此，去查。” 长安迟疑一下，提醒李衍一句：“最近二皇子殿下在军中如鱼得水，殿下可否要……”动些手段？ 后面半句话没等长安说出口，李衍就已经出声道：“他的事情我心中有数，你不必过多操心。先看陆家这头。” “是。”长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陆君桐回了五皇子身边，五皇子倒是同情她，当时就说了一句：“若是需要出宫祭拜的时候，只管与我说一声。拿了我的腰牌就可出宫。” 五皇子作为皇子，当然有这个权利。毕竟哪怕是龙子凤孙，那也是常常向往宫外的热闹和新鲜。打发人出宫买些东西，也不足为奇。 陆君桐轻应一声心中感激：“多谢殿下。” “你也怪可怜的。”五皇子似乎有些戚戚，看向陆君桐的目光里满是同情。“遇到这样的事情。” 面对五皇子的宽慰，陆君桐一时之间反而也不知该如何回，只觉得有些荒诞。 最后她就苦笑一声：“多谢殿下。” “大哥他……”五皇子欲言又止，最后却又明显转了话锋：“大哥他也说了，陆大人是为了朝廷才如此，我们理应尊敬。” 五皇子如此，陆君桐更没法回这个话。最后，她索性岔开了话题：“我想先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再回来罢？” 五皇子自然也不勉强。 倒是兰妃那头知道了她回宫的消息，随后就派人过来一趟，叫她过去。 陆君桐少不得又要跑一套。 兰妃见了陆君桐，神色还有些复杂，酝酿半晌，最后只憋出一句：“这段时间你就穿些素色衣裳，尽量不出门，吃食我也吩咐人单独给你做。” 陆君桐少不得又谢恩一回。 “近日宫中是非多，你回去之后，告诉小五，让他也不必经常过来。”兰妃最后又这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陆君桐一听这个话就知道兰妃说的是什么事儿。 兰妃说的是三皇子和那个女官的事情。 毕竟现在，那个女官可是已经做了文皇帝的女人。 别人不知道，她和兰妃心里却是心知肚明。 欺君罔上是死罪，那个女官是死罪，他们二人隐瞒不报，同样也是一样。 “这件事情本宫不欲多管。”兰妃缓缓道明心中意思。 第348章 麻烦 兰妃并不想惹麻烦。这一点是勿庸置疑。 陆君桐同样也不想惹麻烦，这一点同样也是毋庸置疑。 但是这样的事情并不是说两人想躲就能躲开。一旦事情泄露纸包不住火的时候，那就更不可能躲得开了。 陆君桐皱眉看着兰妃，小心翼翼说一句：“这样的事情，难道娘娘打算瞒着吗？”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除非在文皇帝死之前，这个秘密都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陆君桐思来想去只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与其她们现在瞒着，倒不如一开始就和文皇帝说实话，将来若真有那么一天纸包不住火了，至少文皇帝也还看在他们不曾隐瞒的份儿上，网开一面。 “你是小姑娘大可天真一回，本宫可不是。”对于陆君桐这样的花，兰妃只说了这么一句。 兰妃虽然没有将话说得太过直白，不过陆君桐心里也是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出了这样的事情，文皇帝只怕恼羞成怒。更觉得脸上无光，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杀人灭口。 真到了那一步，兰妃就算不被牵连，可以和文皇帝怕也不愿意在看见兰妃。 至于陆君桐这样的女官，是个什么结局，不必言说就知道。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泄密。 陆君桐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蓦然背脊上一寒，只觉得冷汗就沁了出来。 这样的事情就像豆腐掉在灰堆里，吹也不行，拍也不行。 她们现在说也不行，不说也不行。 陆君桐轻叹一声。 “这件事情就让它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只当咱们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不知道。”兰妃缓缓言道，眉梢眼角都是疲惫：“青素那头，自然本宫会安排。至于你那个朋友，你就亲自跑一趟吧，虽然她也是个聪明的，可总归说一句才好。” 陆君桐应下此事，从兰妃宫中告辞出来，就直接去见了白蕴。 白蕴还是在藏书阁中悠然度日，只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只怕这件事情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思虑过多，见了陆君桐之后，她反而有些诧异：“你这么早就回宫了？” 这算算还没有七天呢。 “嗯，一切从简。而且现在我这样的身份更不好耽误太多时间。”陆君桐缓缓解释一句。 抹了她又看了一眼，藏书阁里头：“还有旁人在吗？” 白蕴微微摇头：“这个时辰谁会过来？” 话到这个份儿上，谁都明白，陆君桐这是有话要说了。 即便是没有旁人在，陆君桐还是压低了声音：“那个女官的事情你知道了吗？就是最近新做了宫妃的那个女官。” 一提起这个事情，白蕴就慢慢变了脸色：“当然记得。” 顿了顿，白蕴神色古怪地问一句：“你该不会是要见义勇为吧？恕我直言——” 这个事情可不是她们二人想插手就敢插手的。 白蕴的话还没有说完，陆君桐的神色也有些古怪起来，而后她打断白蕴的话：“什么见义勇为，我只怕避之不及。” 第349章 共识 白蕴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同时她也明白了陆君桐过来的意思。 当下淡淡一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从今儿起，我可什么女官也不认得了，我呀，就认得你。你也不必在在我跟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我都听不懂。” 白蕴如此俏皮的神态，惹得陆君桐也是禁不住一笑。 白蕴也“嘿嘿嘿”得笑出声来。 看着白蕴如此，陆君桐心头一动。忽然就忍不住想到了一件事情：“你以前有没有听说一个叫公子白的人？我看他和太子殿下倒是很熟稔。可我竟不知他是什么来历。” 白蕴的神色有些古怪：“当然是认得的。我自己的大哥，我怎么能不认得？” 这么一句话，顿时也让陆君桐噎住了。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微微尴尬：这当着妹妹的面议论人家哥哥，可不是得尴尬吗？ 白蕴反而神色更加古怪：“怎么他得罪你了？还是他又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离经叛道的事儿？” 白蕴用的这些词儿可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陆君桐看这白蕴忽然觉得不那么尴尬了，嗯最后她咳嗽一声：“倒是也没有得罪我，就是他突然出现，说我父兄托付他照顾陆家，我心里纳闷。” “怕真有这个事儿。”白蕴点点头，如此中肯说了一句。“他就不是个爱惹麻烦的人，而且更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人。” 听见白蕴这样形容公子白，陆君桐只觉得心里越发的古怪？哪有当妹妹的这样说自己哥哥的？ 偏偏白蕴还一脸的一本正经，语气也是毫不作伪。 陆君桐沉默半天，最后只问了她一句：“既然他是你哥哥，那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件事情？” “从他口里？”白蕴问了一句，仿佛是在确定。 陆君桐点点头：“对我有些事情想问他，可他不肯跟我说实话，所以你看你能不能帮我问问。” 公子白不会与他说实话，可白蕴却未必。白蕴的性格其实和她有一大部分都是很像的。 至少都是不以女儿身而服输。 只冲着这一点白蕴就肯帮他也未可知？ 可没想到还没等把白蕴套出话来，此时听见这个要求，她就已经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这件事情我可办不到。”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只觉得心理感受微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白蕴居然是这样一个态度。 白蕴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就解释一句：“他那个人的性子太过古怪，我也不敢招惹，而且他说不告诉你，那就怎么也不会说出来的。而且我糊弄不了他，更别说套话？他马上就要进宫来，要是，发现我要算计套话，他得把我的皮扒了。” 白蕴那副样子就像是个乖巧的小娃娃。面对凶恶的大人，一点不敢造次。 陆君桐禁不住侧头偷笑一下。 不过却更加的对公子白又多了几分好奇，能让白蕴成这个样子…… “不过我也可以帮你提一提直接问，兴许磨一磨，他也就心软了。”白蕴又不忍拒绝陆君桐，于是就这么说了一句。 “对了，他进宫做什么？”陆君桐也没办法对这个事儿不好奇，所以当下就忍不住问了一句。毕竟作为外男，怎么想公子白也不可能留在宫中才对。 第350章 惊才绝艳 提起这个事情，白蕴更加有些不好意思：“他是进宫来给皇子们做先生的。” 陆君桐这下是真的惊了一下：“做先生？！” 能给龙子凤孙们做先生的，教导他们学问的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学问了。 可公子白才多大。应该是比太子李衍还要小上一两岁。 不然也不至于还没有成亲。 就算是同岁，或者再大一两岁，那也不应该是能够有资格进宫做皇子的先生。 可白蕴这话不像玩笑话。 “他以前差一点就中了状元。之前的国子监祭酒，是他的老师。这次也是国子监祭酒，推荐了他的。”白蕴说着这话的时候就更加不好意思，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吹嘘自家哥哥。 陆君桐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也未免太年轻了些……” “好了，咱们不提他。”白蕴不想再说公子白，干脆撒娇一下，将话题转开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再提起那个女官。 要说不好奇，要说心里不觉得古怪，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她和陆君桐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此事。 更完全没有要议论嚼舌头的意思。 这件事情仿佛就成了一个无形之中的禁忌，谁也不敢轻易去触碰。 青素也是如此。 陆君桐等人尚且如此小心翼翼，就更不要说三皇子本人了。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三皇子，此时此刻心里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而这件事情如今闹成了这样，陆君桐更加替陈婉婉担心。 只要想到倘若有一天，这个事情暴露开来，到时候会是个什么结局陆君桐就只觉得头皮发麻。 可偏偏无可奈何。 不过，好在接下来的日子却再没闹出什么波澜来。一晃眼就入了夏。 一到了夏天中午人就困乏的不行，总要打个盹儿才觉得身心舒畅。 这天陆君桐守着五皇子午睡时候，就有小宫女溜进来对她道：“有个宫女过来寻陆姐姐你。” “是哪个宫的？”陆君桐随口就问了一句。 “是，二皇子殿下那边的。”小宫女也是有些纳闷：“看着是个生面孔。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陆君桐点点头：“我去看一眼就知道。” 来的人却是梅静芳身边的人。 对方也不废话，直接就给陆君桐看了一样东西。 陆君桐一看那东西，顿时就傻住了：“这个东西是怎么得来的？” “你也不必多问，跟我去见一见侧妃。到时候自然也就什么都明白了。”对方也不废话，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微微含笑问一句：“陆女官是跟我走一趟还是不跟我走？” 陆君桐当然只能去。 梅静芳叫人给她看的东西，是一根金簪。一根样式很普通的镶了珍珠的簪子。 这根簪子，自从前陆君桐给出去的。她当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如今这个东西到了梅静芳手里，她当然好奇，现在这个簪子的主人到底怎么了。 看对方的态度也知道，如果她不去，梅静芳必然是不会愿意告诉她的。 这样的情况下，她当然只能选择去。 第351章 要挟 那金簪是湘帘的。 湘帘从小就服侍陆君桐，陆君桐对湘帘，感情自然不可谓不深厚。 如今看见湘帘的东西，第一个反应就是，梅静芳将湘帘如何了。 是而不得不去。 见了梅静芳，陆君桐微微一愣。 直愣愣地看着梅静芳的肚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梅静芳的肚子有些微微凸起。 只是这样细微的变化并不明显，所以，陆君桐一时之间还只以为自己看错了。要不是梅景芳自己挺了挺腰，故意的将肚子弄得更加明显，她还真不敢确定。 一时之间，陆君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梅静芳这样的人怎么就能够运气这么好呢！ 梅静芳显然很满意陆君桐的表现。当下轻笑一声：“怎么你不恭喜我吗？” 陆君桐噎了一下。 随后反应过来，还真就说了一句：“恭喜梅侧妃了。” 只是心头却纳闷，出了这样的好事儿梅静芳竟然没有声张，也是和她的性格有些大相径庭。 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陆君桐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现在并不打算激怒梅静芳。 “你呀，倒是很识趣。”梅静芳“咯咯咯咯”的笑出声来：“到时叫我不好为难你。也怪不得二皇子殿下那么喜欢你。” 陆君桐微微挑眉。垂下头去不看雷静芳半点，因为她怕看了之后，忍不住就会想和梅静芳呛声。 梅静芳看着陆君桐不得不低头的样子，倒也是十分满意。然后就缓缓言道：“今日叫你来，我也懒得绕弯子，我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 梅静芳的语气还真的十分干脆。 陆君桐经不住讥诮一笑。不过好歹忍住没有说话。 “第一，你跟二皇子殿下。”梅静芳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经意的冷笑了一下。显然心里是不希望，陆君桐选这一条路的。 “那第二呢？”陆君桐当然也不想选第一。所以直截了当的就问第二。 “这第二嘛……”梅静芳更加笑容可掬：“你不管阿猫阿狗也好尽快嫁出去吧，不然到时候惹得殿下再动什么心思，那可就不好了。” 梅静芳如此说着，语气十分恶毒：“不是听说史鼎又向你求婚吗？” 陆君桐心中诧异，不由得看梅静芳，有点闹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史鼎了。 若真喜欢，怎么又能说出这样的话？到好像是，想要她和史鼎一起似的。 可要说不喜欢，那也不可能啊。 所以这么看来两条路都是死路。 不管选哪一条梅静芳只怕最后都要弄死她。 “侧妃想要我死直接说一声便是，何苦弄这么第一第二的选项呢？”陆君桐自嘲一句，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下去：“而且侧妃不先说说自己的筹码吗？您，给我看那金簪到底是何用意呢？” “你是聪明人，我也懒得说话，你自己都想明白了，不是吗？”梅静芳缓缓言道，一下一下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我也不瞒你说，殿下出门之前说过，回来之后不管如何一定会把你带进我们宫中。你打算如何呢？可别辜负了我提醒你的这个好意呀。” 第352章 求助 从梅静芳的宫中出来时。陆君桐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低头看着掌心那一排已经被掐出深深痕迹的指甲印，用力将嘴唇抿住。 说实话，梅静芳说的那些话真的是叫她气恼无比。 可偏偏无可奈何。或者说不敢轻举妄动。 她怕湘帘真的在梅静芳手里。 陆君桐接下来也没有回枕岚院，而是想了想，直接就去找了卫昕。 然而没想到的是，却扑了一个空。 卫昕没在宫中当差。说是出宫办事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陆君桐无奈而出。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中有些慌了。 对于她来说，卫昕的存在不仅仅是朋友而已，有的时候更像是一个主心骨，许多事情他都可以和卫昕说，并且请卫昕给她出主意。 现在卫昕不在，她一下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该去找谁帮忙。 当然，其实她是可以去找李衍的。 可是她心里并不大愿意。 甚至她现在不想和李衍有任何的接触。更不想主动和李衍有什么交集。 虽然李衍在她心中的地位同样重要，几乎和卫昕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现在他们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 陆君桐有些焦灼地揉着自己的手指，忽然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来：公子白。 微微迟疑片刻，陆君桐心中就已经有了定论。 不愿意麻烦李衍，那么就只能选公子白了。 于是陆君桐转头就去找了白蕴。 纵然是要找公子白帮忙，她也并不打算亲自去见公子白。 白蕴也是个热心的，听了陆君桐这样的话，就顿时应下来。 只说这件事情包在她身上，他一定会和公子白说。 得了白蕴的保证，陆君桐心里这才放心了一些。 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了结果。 只是消息却是李衍叫长安送过来的。 来不及多想李衍此番举动说明了什么，陆君桐就已经被长安带来的消息而震惊。 因为长安说，湘帘已经死了。 “死了？这怎么可能呢？”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摇头，压根就不敢相信：“我在家时候还问陆叔，他说湘帘嫁人去了——” “也是意外。”长安咳嗽一声，如此说了一句。“是前一阵子才没有的，大概就是一个月之前。” 陆君桐还是不敢相信。 长安看着陆君桐这样，也有些不忍心，可却也没有什么可多说的。 最后反而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以后有什么事情，陆女官还是直接来太子宫吧。” 陆君桐这才想起来，为什么来说这件事情的不是公子白或者白蕴，而是长安？ “这件事情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的？”陆君桐下意识问了一句。手里的东西已经搅成了一团，扭来扭去的早已不是最开始的模样。 长安笑笑：“宫里的事情太子殿下想要知道，那么一定就会知道。” 就看李衍自己想不想知道。 而偏偏陆君桐的事情，李衍向来看重。 如此一来，如何瞒得过？ 陆君桐只觉得惴惴不安。她看着长安，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有敢问。 第353章 不同 送走了长安之后，没多久，没想到白蕴却过来了。 白蕴过来之后也说了湘帘的事情：“人没了。” 看着陆君桐只是发愣而并没有十分难过的样子，白蕴有些不明就里。 怎么看着陆君桐这个样子，倒像是早就知道这个事情？ “人是怎么没了的知道吗？”好半晌，陆君桐如此问了一句。又看了一眼白蕴，微微低下头去，声音压得极低：“这件事情……果真是意外？” 她是不相信这个话。如果真的是意外，那么梅静芳怎么会有那个金簪？ 而且还做出那样一副样子。 她没有办法不怀疑。 白蕴果然摇了摇头，却同样也将声音压低了。并且四下飞快看了一眼，确定并没有人偷听，这才轻声说道：“邻居说死的时候，很惨。尸身都泡胀了，虽说，都说是投河自尽。不过……” 白蕴虽然没有将话说完，不过话里的意思却是十分明显。 白蕴如此态度，陆君桐当时就几乎浑身颤抖。 “投河自尽？”陆君桐愣了半晌。才诺诺地反问了这样一句话。 其实说是反问也不尽然，她未必想要白云回答。她的心里早有答案。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湘帘就不是那样的人。 她们从小就在一块儿，湘帘是什么性格？她难道还不知道？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湘帘都绝不可能投河自尽。 关键是这样的事情，两拨人给了不一样的答案，就显得更加的可疑。 陆君桐微微犹豫，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能不能亲自见一见白公子？” 有些话她还是想，直接问问。如此，才能确定到底是谁在说谎。 白蕴当然知道陆君桐是想做什么，当下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对于这样的事情，她也是心中早有预料。 所以现在半点也不诧异。 倒是陆君桐自己说完了这话之后，反而心中迟疑了一下：她想起了长安跟他说的那些话。 陆君桐送走了白蕴之后，犹豫片刻，决定先去见一见李衍。然后再去见公子白。 因为只有如此李衍才不会多想或是不痛快吧？ 只是，其实陆君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他自己这样处理李衍会不高兴。 其实想一想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 最后，陆君桐去见李衍的时候，李衍却是出宫去并不在。 见她的是梧桐。 梧桐似乎有些诧异：“你来见太子殿下做什么？是因为陆家的事情？” 陆君桐被这么一问，忽然就只觉得有些尴尬，张了张口，心中浮过诸多解释，最后只说了一句：“是呀，和陆家的事情有些关系。我想请太子殿下帮忙。” 梧桐犹豫一下，如此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最近应该是有些忙，恐怕并没有什么时间。要不我晚上帮你问问？” 陆君桐本来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不过一想那金簪，最后到底还是点头答应：“那就多谢你了。” 梧桐轻轻摇头：“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只是我也并不确定太子殿下就有空——” 陆君桐点点头：“我知道。” 她走的时候却并没有看见梧桐陡然就有些肃穆的神色。 第354章 欺诈 其实陆君桐不知道的是，他一走之后，梅静芳的宫人就问了梅静芳一句：“咱们这样欺骗她，侧妃，您说她会上当嘛？” “不需要她上当，只要她出宫，一切就好办了。”梅景芳冷笑一声。“只等着一出宫，且有好戏等着她看。” 陆君桐当然还不知道有这一茬，事实上，她现在的确动了出宫的念头。。 她想出宫去见见湘帘。 即便是湘帘不在了，她也想去坟头看一看，和湘帘说几句话。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感情，虽然湘帘只是一个下人，可是对于她来说，实际上也和姐妹并没有什么不同了。 湘帘就这么去了，理应也要去看。 而且湘帘的死还有这么多的蹊跷，她更不能够坐视不管。 还好，如果真的要出宫，只需要求一求五皇子即刻也不必非要去找李衍。 不然的话，她还真不敢动这个念头。 在出宫之前，她先见了一下公子白。 公子白毫无意外的就说了这么一句：“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多大一个事情还要闹成这样？” “毕竟连她丈夫都没有要调查的意思。”公子白这样的一句话让陆君桐心里更加难受了几分。 陆君桐低头盯着地面上的青砖，看着青砖缝里竭力挣扎生长的青苔：“她所嫁非人，我更要替她讨个公道。” “值得吗？”公子白热心提醒一句：“别忘了，现在你自己都是个泥菩萨。” 陆君桐没有回公子白话。反而是转移话题：“您应该是知道，太子殿下的意思？” 李衍做了那样的事情，公子白应该是有所觉察。 温瞳如此问，公子白顿时“哈哈”大笑出声：“知道那又如何，我还能怕他不成啊，他能怎么我？要杀要剐吗？” 此时公子白哪里还有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分明就是个不怕死的滚刀肉。 陆君桐噎了半晌，最后才叹了一口气：“您这是在和太子殿下作对，何必呢值得吗？” 公子白定定看住陆君桐，“你看你为什么讨人喜欢就是这一点了。就冲这一点，我也得帮你不是？他不愿意让你卷入麻烦里，可我觉得，不瞒着你反而更好。免得将来你突然知道了，心里更加难过。” 面对公子白这样一句不知道算是调戏还是调侃的话，陆君桐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陆君桐不说话公子白却开口：“要不要我帮你。” “白公子有什么好处呢？”陆君桐如此反问一句。 公子白含笑摇头：“不用好处。路见不平，我愿为拔刀之人。” 这么一句话，陆君桐忍不住为之侧目，看着公子白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偏偏还是公子白说的。最后噎了半晌，陆君桐就说了一句话：“昔日公子说要我陆家家产的话还历历在耳。” 如今一转眼，公子白倒是反而说，路见不平，他愿为拔刀之人。难道就不觉得矛盾吗？ 不管陆军同觉不觉得矛盾，大概公子白自己是不觉得矛盾的，所以当下他笑一声：“那你出宫的时候就跟白蕴说一声，叫她知会过我在宫门口接你。” 第355章 胡闹 陆君桐没想到将这件事情与五皇子一说，五皇子反而闹着要跟着一同去。 而且还怎么都说服不。 最后陆君桐无奈，只能言道：“那我也不去了，殿下还是安心在宫中吧。” 五皇子她可不敢带出宫去。 五皇子却是反而不依不饶：“无妨你不带我去，我可以自己去。” 陆君桐更加无奈。 于是出宫的时候就只能，带上了五皇子。 五皇子也没敢和兰妃说。所以一行人倒是偷偷摸摸的。 之所以说是一行人，是因为五皇子既然都要去，青素当然也不会乖乖呆在宫中守着。 公子白见了他们三人，当时就是傻了眼：“怎么这样多人？” 五皇子也有些傻眼：“先、先生？” 公子白咳嗽一声，瞬间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色：“是五皇子呀。是跟着要一起去长长见识？” 公子白现在这副样子，倒真的是一副为人师表玉树临风一本正经的样子。的确是有那么几分做老师的架子。 只是见惯了公子白之前那些样子，现在见他如此，陆君桐反而觉得是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不过，五皇子这么一句先生，倒也是，让她瞬间就相信了，公子白的确是进宫作了皇子老师。 一时之间还只觉得有些纳闷。 当然这个时候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行人上了马车，公子白将五皇子拉到马车外与他一同驾车，反而陆君桐和青素二人，在马车里坐着。 陆君桐因为惦记着湘帘，所以路上都是沉默寡言。 反而青素却有些亢奋。 马车一路驶过繁华大街，也不知穿了多少小巷子，才到了一户人家门口停下。 陆君桐猛然回过神来，看着外头的情形，也才忽然意识到：公子白应该是提前制作了功课，所以才能精确地找过来。 一时之间心中只剩感激。 更有些自叹弗如和羞惭：的确是她先入为主了，只以为公子白是有什么目的。 如今这般…… 公子白冲着五皇子龇了龇嘴：“去吧，敲门。” 五皇子就使唤两个伴当过去敲门。 公子白看得连连摇头：“凡事都应躬身亲为，不然如何能锻炼自身？” 五皇子翻了个白眼：“若是凡事都亲力亲为，那还要他们做什么？” 公子白也懒怠多说。 两个小宦官上前去敲门，很快门就开了，出来一个老妇：“你们找谁？” 都说面由心生，陆君桐只看了对方一眼，就只觉得这人不讨喜欢，那一双眼睛，又小又锐利，透着一股算计，而且整个人也是阴沉沉的，没有半点笑意。 不过在看清楚了公子白和五皇子的装束后，那一张老脸上就迅速的堆出了笑容来：“不知二位公子，前来是为何事？” 就连说话的语气，和方式都变了。先前是不耐烦，现在反倒是彬彬有礼客客气气。 陆君桐皱了皱眉，然后就听见青素在一旁嗤笑一声：“这还真的是变脸一般。” 五皇子面对这样的人，自然态度也不可能好到哪儿去，更何况他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应对如此。当下下巴一抬，就直接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个儿媳妇叫湘帘？” 第356章 心虚 几乎所有的人都看见，在五皇子问出这么一句话之后，那个老妇瞬间就变了脸色。 那笑容，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 若不是五皇子那打扮看着就是非富即贵，那么估计这会儿老妇就能瞬间进去将门“啪”的一声合上。 那老妇最终还是答了话：“是有这么一个儿媳妇儿，不过人已经没了，不知你们问起她要做什么？” “人是怎么没了的？”五皇子问的还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容反驳。 别看五皇子年纪不算大，脸上甚至还带着稚气，可是气势却不小。 至少面对这样的市井妇人，对付起来绰绰有余。 那老妇犹豫一下：“那天杀的倒霉女人，自己掉进河里淹死了。还搭进去了咱们一副聘礼，晦气的很。” 这么说也是不奇怪，一般人家娶儿媳妇儿，的确是能花费不少，如今这么打了水漂，老妇心里不痛快，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她这样形容湘帘，陆君桐下意识的就觉得心里不痛快，忍不住就出了声：“好歹也是你儿媳妇儿，你如此说她……” “她在我家时又没给我们生下一男半女，也不爱做活儿，天天的和他男人吵架，我说她两句怎么了？”那老妇虽然觉得陆君桐，坐在马车里，应该也是什么身份贵重的人，不过还是忍不住的这样说了一句，语气里满满都是抱怨。 末了还不忘嘀咕一声：“自己连个嫁妆也没有，倒是天天拿自己当大小姐，惯会装腔作势。” 陆君桐听到这里，就再也听不下去：“不可能，湘帘的嫁妆不少。” 湘帘服侍她多年，当时她进宫之前，给湘莲留了不少嫁妆，不说是那些首饰，只说银票，那也是比得上一个小家碧玉所能有的嫁妆。 “那些事情都是小事，而如今人没了，您还是积点口德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公子白此时插嘴进来说了一句，而后笑呵呵的：“那你儿子呢？叫他出来，替我们跑趟腿。” 一面说着这句话，公子白一面将自己的钱袋抖了抖。 钱袋里装着的银子就发出了一点声音来。 这样的声音让那老妇一下子就两眼放光：“原来是找他办事儿的，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们叫去。” 那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和刚才满心抱怨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那老妇一进去，公子白就转头对着陆君桐说了一句：“你也别和她一般见识了，不过是个市井妇人，眼光能高到哪里去？司空见惯的事情。而且咱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公子白说的这话原本没错，只是陆君桐心里还是不大好受。 毕竟湘帘服侍了她那么多年，湘帘的好她当然心里明白。她不乐意旁人这样说湘帘。 可是此时也是无可奈何。 仔细的往深处想了想，陆君桐猛然又觉得不对劲：“湘帘不应该会嫁给这样的人才对——” 湘帘是个有主意的，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的人家？ 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一股蹊跷。 第357章 祭拜 如此蹊跷，陆君桐却也没有立刻就说出来，反而是按捺在心中。 随后，她轻应一声：“是我有些意气用事。” 她如此说，公子白反而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最后只能说一句：“也不必太难过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命数吗？”陆君桐轻笑一声。语气之中却是无限嘲讽。 是呀，总说命数，可是命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如果她能知道命数是什么东西，那么他一定会上前问一句：陆家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命运才如此不公？所以命运才要让陆陆家断子绝孙？ 不过心中即便是思绪翻滚。可是表面上陆君桐却依然平静如初。 任谁也看不出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老妇人就又出来了，脸上有些怒容。 不过在面对五皇子和公子白的时候，迅速又堆上了笑容，头好谄媚的问了一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不肯去，不知二位公子想要办什么事情？我去行不行？” 听见这句话，青素惊得的笑了起来，悄悄压低声音和陆君桐说到道：“这想钱可是想疯了吧。” 不过这件事情还真可行。 公子白一口答应：“也可，不过是带路而已，我们想要去祭拜你儿媳妇儿。” 一听这话，那老妇顿时就惊了，随后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两位公子和我那儿媳妇儿到底是什么关系？难不成——” 是亲戚？ 任凭老妇心中，胡乱猜想，公子白只是不说话，淡淡道：“你带路即可。” 这下，公子白拎着五皇子也进了马车，只让下人驾车。那老妇自然也坐在外头。 那老妇还想再打听两句，谄媚的故意搭话。 公子白只是不理会。倒是五皇子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能不能消停一会。” 即便是五皇子如此，那老妇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乖乖的沉默下来。 这样的态度不禁让人感慨：这还真真的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路出了城，到了郊外一处偏僻的地方，那老妇就嗫嚅一句：“到了地方。” 陆君桐撩开车帘一看，当时就脸色阴沉下来：这里竟然是乱葬岗。那些交错的坟墓密密麻麻的，完全就让人只觉得无从下脚。而且一个个荒凉破败，嫌少有祭拜过的痕迹。 “毕竟是你家儿媳妇儿，为何不葬入祖坟，反而送到了乱葬岗？”陆君桐忍不住，就开口质问一句，声音清冷如冰如玉。 那老妇嗫嚅答话：“她是横死之人，又没有给我们生下一儿半女的，当然不能进我们的祖坟。事实上我们能给他下葬就不错了。” 再狠一点的，直接草席一裹，随意的就往某个深坑里扔，把土一填，也算是行了。 陆君桐几乎忍不住的攥紧了拳头。 公子白用扇子敲了一敲自己的手心，低声说了一句：“回头我们再另寻个地方。” 陆君桐这才又将心里的火气压了下去。然后跟着，众人一起下了马车，前去查看湘帘坟墓。 第358章 等到见了湘帘的坟墓，陆君桐就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气，目光锐利的看中的老妇人，厉声质问：“你们这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陆君桐如此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眼前这一幕确实让人看了心中愤懑。 乱葬岗本来就已经是凄凉荒枯，可眼前这个坟墓，更是让人觉得，这个地方犹如人间地狱一般。 连个墓碑也没有。如果不是那些黄土还有新挖过的痕迹。只怕根本就不能辨识出来，这个坟，是什么时候的。 比起那些好歹还有个木牌儿的坟墓，眼前这个坟墓不仅小的可怜，更是潦草的可怕。 就连棺木上的土，都没有盖完全。 说是曝尸荒野，那也不为过。 这样的天气，已经能闻到一些古怪的异味儿。 而那棺材，更是轻薄粗劣得可怕。 陆君桐几乎是一把捂住了嘴。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她只怕当场就能哭出声。 她已经觉得湘帘够可怜的了，毕竟年纪轻轻就没了，可没想到事情远比他想象之中的极限，更加的可怜。 她甚至不敢相信，那是湘帘。 青素也是惊得忍不住叫了一声。 公子白唰的一声打开扇子。然后将五皇子的眼睛遮住。 这样的场景给五皇子看了都怕五皇子晚上做噩梦。 公子白更是，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妇，眸光猛然冷了下来。 公子白本来就生得高大。如今这样，猛然沉了脸，气势也就出来了，那老妇几乎斗得就像筛糠一样。 那老妇颤颤巍巍地辩解：“下葬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成了这样——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会做这样的事情——” “就当是哪个天打雷劈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公子白缓缓言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不过接下来他说的那句话却也着实损的厉害：“可你们这样？后来就没有再来看过吧？这午夜梦回的时候，就没梦见过什么？或者就没想过，你这儿媳妇儿在地下睡的不安稳，会不会半夜去敲你的门啊？最右或者雷公电母施法的时候，就没忍住朝你或者你儿子头上来一下？” 要说天打雷劈，只怕是这一家子人，更应该被天打雷劈。 公子白这样促狭的话，如果换成是平时说出来，指不定就会忍不住叫人笑一声，可是现在根本就让人笑不出来。 公子白的人此时提醒了一句：“这样的情况咱们还是不要停留太久，万一碰上什么瘴气……” 尸体腐败本来就会产生尸气，吸多了，本来就对人不好。而公子白和五皇子也都是金贵的人，万一真出了什么差池，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公子白应了一声，却又吩咐：“先将坟墓整理整理，别叫人曝尸荒野。” 陆君桐此时却说了一句话：“你们过来看看，做棺材是不是叫人打开过了？” 她伸手指了指某处，那个地方有明显的撬过的痕迹。木头都被撑裂了几处。 公子白看了一眼，沉默一瞬：“的确如此。” 第359章 挖坟 湘莲的棺木被人开过。 个中原因，陆君桐想不出来。 所以她就看了一眼那老妇。 那老妇当时就连连摆手，忙说道：“这个事情可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连棺木被人开过你们都不知道，可见你们在下葬之后从来也没有再来过。”陆君桐冷冷言道，目光锐利，犹如刀劈斧凿。 如此可见，这家人是何等的薄情。 陆君桐说完这么一番话，就不愿再见那老妇一眼，只觉得满心厌恶。 而公子白此时又说一句：“盗墓吗？可是看着又不像。” 陆君桐垂眸，“此事还得报官，请白公子劳烦你家下人跑一趟。” 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可以自己解决，可是总归她还是想要调查。 她还是不相信，湘帘会投湖自尽。 所以此时报官，最合适不过。 陆君桐说了这么一句话，那老妇立刻就到：“这样的事情还报关那么麻烦做什么？从新再埋回去不就好了吗？” 陆君桐冷冷看过去。 那老妇剩下的话立刻就被堵在了口中。 此时一阵凉风吹过，那老妇缩了缩脖子，满心惊恐。竟是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了。 公子白也没有推辞。当下就让人去报官。 众人心知肚明，这么一来，这件事情肯定又要拖一拖，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宫了。 陆君桐看了一眼五皇子。低声与他商量：“要不，五公子先回家去？不然回头夫人问起来没法交代。” 五皇子还想在看热闹，不过听完了这个话，也没再勉强。微微一颔首，“那我和青素就先回去。” 末了又看一眼公子白，还没说话，公子白自己就先笑了：“放心，我一定会将人全须全尾的送回来。” 五皇子这才放心离去。 等到五皇子一走，公子白瞬间就变了脸色，看了一眼老妇：“我在想一个问题，你说会不会是你家儿媳妇自己心中不甘，就爬起来去找你们？” 公子白这样一说，顿时那老妇就筛糠一样抖起来，不住的看向棺材。 公子白笑出声。 陆君桐皱眉，瞪了他一眼。明知道公子白这是故意在吓唬人，不过也没有阻拦。那样的人，吓死了也活该。 一时之间，官府来了人。当然就要打开棺材看看。 陆君桐自然不会反对，不过那老妇却是反对：“都说入土为安，哪有下了葬再打开棺材的道理不行不行，这太晦气。” 如此一来，官府的人就犯了难：“这……” 陆君桐微微眯了眯眼睛。她当然心知肚明，只怕官府最终还是会听那老妇的。一则是因为，毕竟是人家的儿媳妇儿，二则是因为官府也不想惹是生非多生事端。 至于她这个旧主的话，没人肯听。 当然也不是完全就没有办法，毕竟身边还站着一个公子白。 只是陆君桐侧头看了一眼公子白，发现公子白似乎早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整好以暇地看着她时，她又默默的放弃了心头的想法。 公子白在等她开这个口。只是她现在并不想开这个口。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不想低头。 第360章 仁至义尽 陆君桐不愿意求公子白。 所以她最后选了另一条路。 她深吸一口气，直接就上去将棺材掀开了。 谁也没想到陆君桐一个小姑娘会有这样大的勇气。 毕竟那是棺材，毕竟里头躺着的是尸体。 棺材一被掀开，一股腐败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众人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抬手捂住了鼻子。 所有人都觉得陆君桐这是疯了。 陆君桐自己也是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却是又被棺材里的景象看得僵住。 她愣愣的看着棺材里的湘帘，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有些不受控制。 这还是陆君桐第一次直接看见死人。 唯一庆幸的是，虽然已经死了月余，不过好歹天气不算炎热，尸身也没腐败。顶多就是有些味道，以及皮肤青黑干瘪，看着有些可怖。 公子白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 然后他飞快上前去，一把按住了陆君桐的肩膀，强行将她掰了过来。不让他继续傻愣愣得盯着尸身看。 “你疯了？”公子白训斥一句，真是有些气到了。 陆君桐猛然回过神来，然后一个没忍住—— “哇”的一声，她就这么翻江倒海的吐了出来。 公子白躲避不及，就这么被吐了一身。 这也不是陆君桐故意的，而是她根本就控制不住。 公子白脸色黑了一大半。 陆君桐最后惨白着脸抬起头来，“对不住——” 公子白黑着脸问她一句：“我就算故意折腾你了，你也犯不着这样罢？你是疯了？那也是随便就能掀的？” 陆君桐抿着唇不说话。 公子白也算是看透了陆君桐的脾气了，当下气得也是没了脾气，干脆也不去看自己的一脏污，冷声对那几个官差道：“现在怎么办？”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办？ 原本不想开棺，现在也是没得选了。都弄成了这样……还能怎么着？而且看陆君桐和公子白那打扮，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最后那几个官差就只能上前去：“我们先看看情况。” 棺材里明显被翻找过了。 衣裳都是凌乱的。而且……不少伤。 陆君桐此时也算是缓过劲来了，看了一眼那几个官差：“这样的情况，还不叫仵作来么？” 陆君桐别开头，几乎有些不忍心看：“这样的情况，这样多的伤，不是谋杀就是盗墓。哪一样，都不是能够轻易揭过去的。” 陆君桐声音冰冷如霜。 昔日她去退亲时，湘帘还跟着她一同去，虽然害怕和不安，却还是紧紧跟着她，护着她。 却没想到如今再见，就是这样一个情形了。 陆君桐铁了心得不肯善罢甘休，那几个官差也是有些不好办，只能叫人回去请仵作来。 事实上，谁都明白，陆君桐分明就是说湘帘是被谋杀了。毕竟盗墓——这样寒酸的墓，谁闲着没事儿来挖？ 如此一来，那老妇就不依不饶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自己摔进河里淹死了，能怪谁？她死了我们还给她下葬，已经是仁至义尽——” 第361章 牵连 陆君桐听见这么一句话，登时就被气笑了。 最后，她就如此反问了一句：“是吗？仁至义尽吗？且问你们，她加入你们家的时候，可有嫁妆？那么嫁妆呢？你也不必狡辩，我知道她嫁妆到底多少。” 提起嫁妆，那老妇就闪闪烁烁起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有什么不可明白的？ 陆君桐按住眉心，压下心头的冰寒，直接轻声道：“这件事情……我不会善罢甘休。” “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儿？”那老妇最后就说这么一句话，态度强横又心虚。 陆君桐也不回话。 倒是公子白提着自己被弄脏的衣裳，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她是陆家的小姐。” 既然娶了湘帘，那么当然也就知道陆家是哪一家。 那老妇张了张口，到底是没再说一句话。 公子白看了一眼天色，沉声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我也该去换件衣裳——” 公子白现在只觉得浑身都是不舒服。 陆君桐歉然的看了他一眼：“要不先让人去买一件衣裳来凑合凑合——我还想再看看。好歹看看最后他们如何处置。” 不然，她不放心。 能给湘帘做主的人，只有她了。 公子白皱眉，本想说一句“你看着也是没用”，不过到底最后又将话咽下去。 以陆君桐的脾气，这句话说出来，估摸着也并没有什么用处。何必自讨苦吃。 公子白只能转头吩咐人去给自己买衣裳。 不多时仵作也过来了。 仵作来了，只扫了一眼，就说了一句：“怕是得先带回义庄，仔细查看——” 身上那么多痕迹，现在天色也是不早了，自然是不好再停留在坟地里。 那老妇企图大事化了：“我们带回去重新安葬就是了，无需那样麻烦——” “一定要验。”陆君桐打断那老妇，斩钉截铁说一句。 公子白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我这件事情，我代表陆家替死者做主。我状告他们杀妻杀媳。” 这么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是眉心一跳，要知道这个罪名，却不是什么的罪名。 衙门如此一来，也不敢轻视。 陆君桐感激看了公子白一眼。公子白既然开口，那么这件事情……就等于是他直接的揽到了自己的头上。 她当然是心中感激。 等到折腾着回了宫，几乎是已经傍晚。 陆君桐刚进了宫门，就看见长安守在那儿。见了她，就直接上前来：“太子殿下请陆女官您过去一趟。” 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公子白：“白先生也和我去一趟罢。太子殿下已经等了不少时辰了。” 公子白叹了一口气，无奈看了一眼陆君桐：“得，咱们这就去一趟吧。” 在劫难逃。大概就是这样了。 本来回来得早也就算了……这下可好。 陆君桐自己知道连累了公子白，讷讷的不好说什么，只能闷头跟着长安走。走了几步又觉得心中不安，就悄悄压低声音问一句长安：“长安，太子殿下心情如何？” 第362章 李衍此时的心情并不大好。 尤其是看到陆君桐脸色有些发白的样子，就更加的不好了。 李衍搁下笔，又看了一眼跟在陆君桐身后的公子白。 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公子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尖。 任谁也想不到不可一世的公子白，在李衍面前，竟然会有这样一副态度。 陆君桐自己也有些傻眼。 “说吧，到底是谁的主意？”李衍出声如此问了一句。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开口道：“自然是我的主意。是我求到了白公子的头上——” “是我带她出宫的。”公子白打断陆君桐的话，讪讪说道。末了又说一句：“你又何必这样一副态度怪吓人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起来这些事情都是小事。 只是…… 李衍淡淡出声：“那带上小五呢？” 于是陆君桐和公子白两人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那也就罢了，只是你们办这个事情的时候可曾想过会带来什么影响？”李衍完全就是责问的态度。 公子白显然心知肚明，摸了摸鼻尖儿，不甚在意地说：“坏了名声就坏了名声，大不了我娶她就是。” 陆君桐这才明白。到底李衍口中说的影响是什么影响。 说白了，那影响也是针对她的。是怕她坏了名声。 陆君桐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头也不敢抬，更不敢看李衍。总觉得李衍如此对她，她根本就承受不起。 李衍这样的话比公子白的那一句“我娶她就是”还要来得震撼人心。 李衍忽然笑了一声，不过显然并不是因为高兴，而是被气到了。被公子白的态度气到：“你想娶她未必也想嫁你。” 李衍这么一句话将公子白噎了半晌。最后公子白才说了一句：“不嫁也就罢了，再说了，她现在在宫里，谁会注意她？将来出了宫，更不会有什么闲话。” 一个宫人罢了。 李衍还要再说话，陆君桐却是不好再保持沉默，于是出声言道：“太子殿下，这件事情的确是我的不是，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能不管。” 湘帘的事情，她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陆君桐如此态度，李衍也就沉默下来，而后才道：“为什么不找我？” 其实只有李衍自己才知道，要说生气更多的也是因为他现在问的这么一句话。 明明找他更合适，也更方便，为什么却偏偏找了公子白？ 就好像，后来者居上。 这样的感受隐晦，而又不好说出口，所以他只能借由其他的方式发泄出来。就连询问也只能选择这样，好似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 陆君桐一愣，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太子殿下那样忙——” 而且当时他也不在，梧桐都说了……她总不能在继续等着吧？ 那也未免太死皮赖脸了。她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而且又让别人怎么看？ 只是这些话她都说不出口。 “不管如何，总该告诉我一声。而且你还带上小五。”李衍听着陆君桐那句话，就只觉得她敷衍，当下就忍不住直接说了一句这个话，语气里的斥责之意再明显不过。 第363章 截胡 面对李衍的斥责，陆君桐只能认错：“的确是我的不是，下次我绝不会再胡乱来了。”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必须叫我知道。”李衍却是这么说了一句。 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是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 公子白人不住拿眼睛看李衍：这样分明就暴露了您的小心思呀！ 陆君桐也是若有所觉。忍不住悄悄的思量猜测一番。 而后她叹了一口气：“我记下了，太子殿下放心。” “到底是个什么事情怎么闹得如此晚。”李衍又随口问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吩咐长安摆饭。 看着这个架势，分明就是要留下公子白和陆君桐一同用膳节奏。 陆君桐还没开口，公子白就先开了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个命案。” 提起这个事情。陆君桐蓦然想起了之前长安过来，说起湘帘的事情。 于是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湘帘的事情，太子殿下又何必叫长安瞒着我？” 而且还是那样一副态度…… “本来是想偷偷调查了，再将这件事情告诉你，而且你现在心情本就不好知道，这个事情只怕更加心情不好，何必来？”李衍轻叹了一声。态度要说是理所当然，却也是乎带着那么一点儿……心虚。 李衍当然也不会告诉陆君桐，当时他也是气恼。 气恼陆君桐宁可去找公子白也不肯找她帮忙。 于是在气恼之下就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来。如今再想想，连他自己都是觉得有些可笑。 然后还偏偏就被陆君桐这样问出了口来，他又如何能够不觉得心虚呢！ 公子白听着这些话，不由得意味深长看住李衍。 陆君桐当然也是见好就收。没有再多问下去，再多问下去，只怕众人都是要尴尬。 最后这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寡言，谁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陆君桐是心不在焉，公子白是若有所思，而李衍则是……心虚。 李衍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没有道理。 用过了饭之后，陆君桐就被长安送回了枕岚院。 而公子白则是留下。 等到人一走，公子白就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你现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陆君桐这样另眼相看？” “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李衍下意识的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公子白嗤笑一声，轻轻敲了敲桌面，看着李衍的目光竟然有些微微的锐利之感：“什么时候太子殿下竟然还会如此报恩了？要说真的是要报恩，太子殿下大可有更多的方法，也更合适，何必要选择一种最迂回也最麻烦的？” 面对公子白好似看穿一切的目光，李衍最终只是别开目光，而后反问一句：“那你呢？你又是个什么心思？我竟也不知道公子白什么时候变成了如此热心好相处了？” 公子白轻笑一声，也不避讳李衍，直接就点明了自己的心思：“本来不过是，故人所托，不过自己亲眼一见之后倒还有那么几分意思，我动了心。何况我年纪也不小了，的确该找个合适的人成亲。” 所以他是真挑中了陆君桐。 （大家都可以加一下群喔，群号是292903306，群里最近有团书活动喔。《冠盖六宫》实体书，而且不定时会有红包，或者抽奖什么的，大家也可以加进来一起聊天~阿音在群里等你们喔。） 第364章 勃然大怒 李衍怎么也没有想到公子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盯着公子白看了半晌，李衍这才问出一句：“你是认真的？” “比珍珠还真。”公子白只说了一句。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正经。 面对如此正经的公子白，李衍慢慢皱眉，好半晌也是没有再说出来一句话。 反倒是公子白问了李衍一句：“那么殿下呢？殿下对她又是个什么心思？殿下也不必拿什么救命之恩来敷衍于我，我是十分了解殿下的。” 这样的态度根本就不是一个救命之恩能够解释得了。 李衍看住公子白，只觉得心中烦闷，于是语气都不再是那么温和：“这件事情本宫却也无需对你解释什么。” 公子白微微一笑，手指再度敲了敲桌面：“既然殿下不愿解释，认定了就是救命之恩，那么我也不必再顾虑殿下的想法，直接就行动了。到时候等我成亲，还请殿下来喝喜酒。” 公子白脸上的笑容十分的刺眼，以至于让李衍更加的心烦意乱。李衍深吸一口气：“她不会嫁给你的。” “殿下又不是她，怎么说得如此笃定。”公子白缓缓微笑，笑容在李衍看来依旧刺目非常：“殿下可还记得当初我科举的事情？都说不可能，可最后呢？” 公子白站起身来，一扫刚才的悠然，变得空前的自负：“我最擅长的就是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李衍听着这句话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烦躁，下意识的就怒斥了一句：“你若胆敢对她用什么手段，我定不轻饶了你。” 这一瞬间，李衍的目光凌厉如刀，片片向公子飞去，几乎是要将他凌迟一般。 这还是李衍第一次对着公子白露出这样的神色。 公子白看着李衍如此，沉默半晌，最后如此说了一句：“殿下的敛气功夫越发的差了。” 李衍微微一愣。一时之间还没能够从那种愤怒情绪中转换出来，所以就变得错愕万分。 然后他忽然就明白过来：“你这是在试探本宫。” 公子白没有反驳，算是默认。只是却又不依不饶的说下去：“当初老师是怎么教导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难道都忘了吗？不过是个女官罢了。对着太子妃您都可以不动声色，怎么到了这里反而喜怒形色起来？” 公子白这话说的半点也没有缓和的意思，每个字都像是在质问，又每个字都像是在敲打。 李衍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垂下眼眸，让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情绪，不愿意叫公子来看出来什么。最后他只淡淡说了一句：“本宫自有分寸。” “殿下自有分寸？”公子白面色更加凌厉，一双眼睛灼灼的似乎要燃烧起来，那样的目光落在李衍身上，倒像是根本没有把李衍当做太子殿下当做需要尊敬的人。 “若是殿下有分寸，殿下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不会让宫中流言四起。只说您为了一个女官动了心，连兄弟手足之情都是不管不顾。” 公子带着这些话字字珠玑，字字都仿佛抓在了李衍的心口上，叫他根本招架不住。 第365章 解决 这些流言当然不是公子白随口胡诌。 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只是李衍压制得好，所以并没有流传开来。 李衍和公子白对视片刻，神色依旧冷淡：“所以你今日到底想说什么？” “殿下如果真的喜欢，大可收了她。”公子在如此说了一句，神色晦暗不明：“确实不能继续再玩这样欲擒故纵的游戏。您是太子殿下，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样的卿卿我我，欲擒故纵的把戏。是那些闲而无事的公子哥才会玩儿的，李衍作为太子，应该把心思放在天下上放在政务上，而不是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这样的话直白得叫人难堪。 可偏偏即便是李衍找不出一个反驳的字眼。 李衍铁青着脸，沉默不语。 “而且太子殿下之前做了什么事而太子殿下难道心里不明白？您将二皇子放逐出京，却用了那么一个法子……”公子凡目光深沉，面上有些隐隐失望：“您这是在养虎为患。您是不是忘记了小时候，我们经历的那些事情？” 说到这个事，李衍忽然就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都是蓦然软了三分，仿佛是站不住一般，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又重新站定。 再度站定的李衍，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了。 “本宫心里有数，不会再做那样糊涂的事情。”李衍深吸一口气，仿佛保证一般说了这么一句话。 得了这样的保证，公子白这才是护士满意了，却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那么殿下到底打算怎么处置陆君桐？” 李衍的眸子渐渐眯成了一条线，锐利而紧迫的看住公子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处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陆君桐是个好姑娘，可是再好的姑娘影响到了这天下，那么她就是罪该万死就是红颜祸水。”公子白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句，仿佛这样的事情是再理所当然不过。 当然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觉得理所当然。 只是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冷酷无情。 毕竟陆君桐何其无辜？她又何曾错了什么？ 而公子白的那个意思也很简单，李衍几乎不需要费心就能够明白。 世人口中的红颜祸水，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好结局的。 李衍的背脊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就紧绷起来，整个人也是如同出鞘的宝剑，刹那之间，锋锐之芒无可掩藏。 几乎是一致一顿的，李衍如此说了一句：“本宫说过，本宫自有主张。无需他人操心。” 顿了一顿，李衍的怒气似乎已经是发泄完毕，神态微微缓和了几分，不过语气里却是加入了轻嘲：“而且本宫记得，本宫是太子，而不是你们手里的棋子。” 既然如此，那么谁也没有资格来命令他，更是谁也没有资格来对他指手画脚，强迫他做什么事情。 这一点，李衍希望公子白好好的记住。 公子白似乎也没想到李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微微一愣之后就大笑出声：“太子殿下所言极是，竟是我等不知好歹了。不过为了这么一个女子，太子殿下如此态度，难道就不怕寒了我们的心？” 第366章 坦言 面对公子的如此诘问。 李衍却并不回答。反而是从容淡定的，直接坐在了书桌前，提起笔来继续处理奏折。 这一下公子白反而莫名其妙。 半晌李衍才答道：“公是公私是私，你们若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寒了心，那大可自去，也不必与本宫说这么多话。况且，若是得了这天下，本宫连半点私心也不得满足，那本宫要这天下又有何用？倒不如早早引颈就戮，束手就擒。” “而且若无这点自信，本宫如何能有今日光景？”李衍语气仍是嘲讽，“若本宫我这点自信，你们又怎么可能追随本宫出生入死？” 这话的确是没有半点不对。 “殿下，这份自信我自愧不如。”公子白最后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说的这样一句话。如果看着他的神色倒不像是高兴。反而有些阴沉。 顿了一顿，公子白又是一笑：“殿下没有说到底打算如何处置陆君桐，若是殿下不打算处置，那么就微臣来吧。” 至于公子白打算如何处置，他却是并没有说出来。 李衍对此没有太大反应，也没有一开始的勃然大怒，反而恢复了一贯的常态，微微一笑后，就听他轻声言道：“你又何必逼我？既知我心意，却又如此逼迫，你想如何？” 李衍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反而是比之前勃然大怒的态度效果好得多。至少公子白也没有再那样激动。 公子白的态度也是缓和下来：“我也只是想看看殿下到底打算如何而已。并没有逼迫殿下的意思。” “果真没有逼迫本宫吗？”李衍讥诮一笑。 顿了顿，才又缓缓言道：“不管你们有没有逼迫本宫的意思，本宫也可以告诉你，对于这件事情本宫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看着公子白顿时在意起来的眼神，李衍缓缓的收敛了笑容：“本宫不打算勉强她，你们同样也不能。” 公子白皱眉。只觉得李衍是疯了。 “难不成殿下还能一辈子护着她？”公子白如此问一句。 李衍轻笑一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松快，或者说也有些赌气。 是的，赌气。那样的语气分明就有一种，你们不要本宫去做什么本宫就偏要去做什么，的任性感。 说实话，就是公子白认识李衍这么多年，也是从来没有见过李衍如此神态。 所以一时之间，公子白只觉得是目瞪口呆。愣愣的看着李衍，半晌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衍看着公子白如此，反而心中快意。蓦然放声大笑：“怎么就请你们任性，不许本宫任性了？你们如此吓唬本宫，不就是想要本宫给你们一个答案，如今本宫给了你们答案，你们怎么的又变成了这样目瞪口呆？” 公子白半晌才出声道：“到底殿下是看中她哪一点？她又是哪里让殿下如此的念念不忘？” “曾经本宫问你，你要那权势到底是为什么。”李衍垂下目光，仿佛回忆起了往日的情景。连语气都带了一点笑意：“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回答本宫的吗？” 第367章 答案 面对这样的问题，公子白还回想了一下，这才慢慢回答道：“当时我说，因为有一日想要随心所欲的得到想要的东西。” 这样的答案，如今想来，其实也不过只能是哂笑而过。 因为实际上，即便是贵为天子，那也绝对是不可能随心所欲。 即便是天子，也有得不到的东西，即便是天子，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这一点，李衍应该是比他更清楚明白。 而李衍面对公子白的回答，随后也是一笑，轻声言道：“随心所欲，我并不强求，我只愿在我想护住她的时候，能有最大的能力去护住她。不只是他，但凡是我想要保护的东西，我都想能够保护得住。” 公子白看着李衍，只觉得自己，荒诞的想笑出来，却又觉得笑不出来。最后面上的表情就变成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 对于公子白这样的反应，李衍半点也不觉得诧异，反而只是微微笑着，坦然面对公子白仿佛看怪物一般的眼神。 事实上，这就是他的回答，真心的回答。 从前失去过太多东西赚钱经历过太多的无能为力，所以现在，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为什么是她呢。”公子白最后讷讷问出这么一句。 李衍倏忽一笑，犹如春风化雨：“我若知道，或许就不会是如此结果了。” “既然如此在意，为何又不肯将她留在身边？”公子白满心不解。 “或许是怕委屈了她吧。”李衍仍是笑，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缱绻：“而且她那样的性格，留在宫中只怕也难开怀，他若不开怀，我又如何能欢喜？” 公子白听的牙酸，忍不住“啧”了一声，张口讥诮道：“我竟不知太子殿下是如此深情的人。” “我非深情之人，只是遇到了想对她深情之人罢。”李衍自嘲一笑，随后搁下笔来，看了一眼窗外，又轻声问一句：“你也知道答案了，那么现在就该本宫问你了。本宫明明已经表了态，不愿意她卷进麻烦之中，你又为何非要与本宫作对？” 李衍一用本宫自称，便是说明他不再讲私情，是要公事公办了。 公子白也正经了颜色，答话道：“也不是什么麻烦，而且路见不平，我愿拔刀。” 顿了顿，才又说一句：“而且二皇子这般算计她，你就看的下去？” 这次换成李衍沉默下来：“最近我事情不少，她呆在小五身边最合适。” 他怕不能分神，不能好好的护住她。 公子白无奈轻叹。而后又才说一句：“太子殿下，若我真心求娶她，你可会同意？” 李衍抬头，目光锐利，随后又瞬间收敛而去，一个字仿佛是从胸中挤压而出：“会。” 只要是陆君桐自己选择的，他会同意。只是他也会警告公子白，不可辜负委屈她半点。 “您这是何苦。”公子白这次是真没了脾气：“您这是半点不想叫她知道您的心意？” “若无结果，那么的确不必知晓。”李衍敛容，只是那样的目光和神态，却似乎更温润三分。 第368章 喜事 陆君桐当然没有忘记，那金簪是梅静芳给她看的。 关于梅静芳和湘帘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陆君桐已经琢磨了好几天。 思来想去，却也想不出其中到底能有什么关联。再想想梅静芳之前的要挟，陆君桐就更觉得莫名其妙。 就在她想着该如何再见梅静芳一面，将此事问清楚的时候，梅静芳怀孕的消息已经传开来。 梅静芳这么一怀孕，高兴的不单单是贵妃。 当然，也不只是只有高兴，也有不少人觉得不高兴。 比如方家上下所有人。 比如，太子宫的人。 许皇后直接的将李衍叫了过去。直截了当的说了一句：“梅侧妃已经怀孕了，太子妃却还是没有消息，你待如何？” 李衍神色不变：“并不如何，送份贺礼即可。” 李衍如此淡然，许皇后兀自琢磨一阵，忽然也是一笑，缓缓言道：“是了，孩子月份尚浅，保得住保不住，还是另外一说，平安生下来是男孩儿是女孩儿又是一说，不着急。” 李衍却不是这么想的，在他看来，他倒是巴不得梅静芳能将那个孩子平安生下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只怕到时候精彩万分。 而陆君桐此时想的也是：大概此时心里最不好受的还是李衍吧。 毕竟，李衍成亲多年，却没有一儿半女。仔细想想，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不遗憾难过。 若是李衍真的有心留下梧桐，这个时候就是个好机会。 陆君桐如此想着，梧桐同样也是如此想的。 想了一下，梧桐就更加的殷勤了几分。 只可惜，不过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李衍心思压根儿就没放在这些事情上，所以当然也不以为意。 直到这日，太子妃直接将梧桐送到了李衍的床上。 梧桐衣衫褪尽，只剩贴身衣裳跪坐在床上，瑟瑟等着李衍回来。 至于心情，既是忐忑，又是期待和亢奋。 如果这件事成了…… 梧桐胡思乱想着，直到听见门被推开。当时就屏息静气，动也不敢乱动一下。就这么的紧绷着身子等着，等李衍撩开床幔。 李衍也未曾觉察有什么异样，只是到了床边的时候，看见摆在床边的那一双绣花鞋，登时就皱了眉头。 李衍伸出手来，只是快要碰到窗幔的时候，又蓦然顿住。 李衍垂下眉目。 然后哂然一笑。 如今，这什么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真真有趣儿。 梧桐明明听见李衍走到了床边，可是等了许久，却也没有看见李衍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心里又是着急又是紧张。 一时之间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一些，一时之间又觉得不该太过不矜持。 如此僵持良久。 最终，梧桐还是没有忍住，心想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再有机会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所以梧桐到底还是主动撩开了窗幔。 入眼就是李衍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李衍缓缓言道：“原来是你。” 明明不过四个字，明明现在已经是春风和煦的光景，可是偏偏，梧桐此时却只觉得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她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噤。 第369章 人心不足 梧桐一抬头就看见了李衍似笑非笑的脸。 梧桐硬生生打了个寒噤。 而后就听见李衍问她一句：“你可知有一个词叫人心不足？” 梧桐当然听过。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李衍这个时候会说这样的话？ 李衍却是嘲讽不语。 这样的情况和梧桐设想中的情况完全不同。 微微一犹豫，梧桐就将太子妃搬了出来：“殿下，这是太子妃的意思……” “本宫不管是谁的意思。”李衍摇头。而后收回目光，只冰冷丢出一个字：“滚。” 李衍就不像是能说出这个字眼的人，所以一时之间，梧桐恍惚之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子妃，她说……”梧桐呐呐辩解。 李衍只重复一遍：“滚。” 梧桐在不敢多说一个字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就下了床，然后随便抓了一件衣裳，往身上这么一裹，就赶忙的奔了出去。 就在刚刚，她恍惚有一种他如果不出去的话，李衍说不定会杀了她的错觉。 她不知道李衍到底会不会杀了她，可是她不敢冒险。而且李衍身上的威压，也只叫她觉得无从对抗。 她甚至来不及他这样狼狈的从李衍屋中中奔出去，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而更让梧桐没脸的事，李衍在梧桐走后，立刻叫了长安进去。 “全部换过。”李衍也只有这么一句吩咐。 李衍如此折腾，一时之间，整个太子宫都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然后李衍就直接找上了太子妃。 梧桐刚刚才跪在了太子妃的面前。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掉两滴，更没来得及哭诉两句，李衍后脚就已经来了。 太子妃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过来，神色平静地笑了一下：“太子殿下这是来找我要人了？” “本宫只想问问，你们到底闹什么。”李衍说这个话的时候明显压着怒气。 “臣妾还没问太子殿下到底想做什么。”太子妃却只说这样一句话，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梧桐：“当初是您做主，要将人留在太子宫中，如今倒是又这样问臣妾。臣妾该怎么做太子殿下才会满意呢？” 李衍微微眯了眯眼睛：“本宫的事情你不许再插手。” “那人怎么处置？已经上了您的床——”太子妃又如此问一句，倒也让梧桐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要不就收了吧？横竖外头都说咱们太子宫人太少了，也更说殿下您恐怕有疾难言。” 有疾难言，至于是什么疾病，似乎也是不言而喻。 对于男子来说，这样的说法，多少有些奇耻大辱。 李衍却是半点波动也无，而后只是斜睨梧桐一眼：“要留下你就留，本宫不留。本宫也不愿再见她。你若留下，就留在你身边，不许出现在本宫面前。” 梧桐听见这话，心中希望顿时被扑灭，连一丝火星也无。恍若灌顶而下一盆冷水。 一时之间就连心都冰冷。 李衍竟是无情至此。 太子妃却是丝毫也不见外，反倒是看了一眼梧桐：“太子殿下又何必如此呢？长得也不差呀。还是说，只不过是一字之差，就连命运都天差地别？” 太子妃口中的一字之差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第370章 仇恨 太子妃，这个话梧桐也是听明白了的。 正是因为听明白了，心中就更加不甘心，就更加的……绝望。 她自己同样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是差了一个字，可是命运却如此天差地别。 论容貌，她自认也不算差得太多。无非只是家世比不上而已。 可是现在？陆君桐又有什么家世可言呢！ 倒是她，日日在李衍身边服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人都说日久生情。可是李衍却如此绝情。 反倒是陆君桐，也并不曾出现在李衍面前几次，不过是机缘巧合，救了他一命。就让他如此念念不忘起来。 甚至于那样的维护。 多么不公。 梧桐浮现在脑海里的，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而李衍面对如此问题。却只是陡然沉下脸来，近乎是警告的看了一眼太子妃。 而后半句解释也没有，他就这么抬脚直接离去。 李衍一去，太子妃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梧桐。无奈一叹：“也不是，我不肯给你机会，你也看见了……” 太子妃这一声叹息，婉转迂回。 梧桐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是惆怅婉转。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太子妃蓦然又是一声轻笑，声音柔和，却又带了几分说不出来的蛊惑。 梧桐抬起头来，定定看住太子妃。然后郑重磕头：“婢女求太子妃指点！” 太子妃看着梧桐不肯罢休的架势，满意一笑：“也罢了，看着你如此执着的份上，我也不是不可告诉你。只是……” “倘若成功，婢女以后什么都听太子妃您的。以后太子妃就是婢女的再生父母！”这句话梧桐说的斩钉截铁，且诚恳非常。 太子妃就一笑：“也不需如此，只是以后不要给我惹是生非就好。毕竟我身子不好，只盼着咱们都相安无事，和睦相处。” 太子妃说得如此和善，不过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梧桐保证：“太子妃您放心。” 太子妃放心不放心没有人知道，如果太子妃还是将，那个主意说了出来：“你想想，太子殿下如今最在意的人是谁？倘若她帮你求情——” 会如何？ 梧桐心中蓦然一动。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她就这么心动了。并且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她如何肯帮我呢——”梧桐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担心。 看着梧桐没有犹豫的就接受了这个法子，太子妃笑得更加温和，只是眸子深处却更加的深沉：“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如何跟她说？又如何打动她？这当然是你自己要想的事——不过，我听说她是个极其心软的人。而且毕竟年岁还小，总归是不知道如何拒绝的。况且，你们不是还是好朋友？” “那我该何时去找她——”梧桐仍然犹豫，有些不敢轻举妄动。这大概是她最后的机会。 倘若这一次把握不好，只怕就再也不可能会有下一次。 “这就要看你自己。”太子妃端起茶盅，神色恢复冷淡：“好了，我要歇息了，你退下吧。” 梧桐心事重重的从太子妃屋中退了出来。 第371章 哀求 梧桐失魂落魄的出现在陆君桐面前的时候，陆君桐当时就愣住了。 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梧桐，你这是怎么了？” 太子宫的事情当然不会如此快地传到枕岚院。 而且太子妃不让传出来，更是不可能让枕岚院听到半点风声。 所以陆君桐根本就不知道昨儿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面对陆君桐如此询问，梧桐则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半点也不夸张，真的是就这么嚎啕大哭起来。 陆君桐皱眉看着梧桐，轻声提醒一句：“这是在宫里，还是快些收了眼泪吧。” 说实话，梧桐这样嚎啕大哭的样子，也让她是手足无措。 因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也是无从劝说。 梧桐一把拉住了陆君桐的手：“君桐，我……我想去死。” 这么一句话，硬生生的将陆君桐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陆君桐惊得一把将梧桐拉进了自己的屋里，忙不迭地问她：“到底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说这样的话？” 除了担心之外，还有着急。能让梧桐说出这样的话，显然不是发生了什么小事。 或许甚至和李衍有关。 陆君桐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样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可是心里就是这么下意识的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还是怎么都驱不散。 然而梧桐此时却只是大哭也不说话。 陆君桐心中着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倒是与我说呀。” “说了又能如何，你难道还能帮我吗？”梧桐如此言道，而后才又说一句：“你还是别问了，这样腌臜的事儿，我哪里又好意思跟你说？” 梧桐一面说着这个话，一面捂住了脸，眼泪就这么从指缝之中一个劲儿的往下流。 陆君桐因为这一句话，一时之间心中浮出了无数个猜想，最后又一一否决。看着梧桐那样一个字也不想多说，她只能耐着性子自己猜测：“这件事情是不是和太子殿下有关？” “是不是太子殿下对你做了什么事情？” 陆君桐说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的压低了声音，唯恐叫旁人听去的同时更是隐隐有些心虚。 总觉得这样揣测李衍是不应该的。 然而，梧桐却没有反驳。 陆君桐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恍惚，都被抽了个干净。 这件事情，真的和李衍有关。也真的是……李衍做了什么。 抿了抿唇，陆君桐又轻声问一句：“到底太子殿下做了什么？” 怎么就会让梧桐提到了死？ “我……我……”梧桐捂着脸，带着哭腔迟疑了半晌，才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我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陆君桐起初还有些不明白，下意识的还想说一句“你本来就是李衍的人不是吗？” 而后，她猛然反应过来。于是就这么的一下子苍白了脸色。 梧桐是李衍的人了？ 李衍对梧桐—— 好半晌，陆君桐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之前不是就说——那为何现在又是这样一副态度？” 明明之前还欢喜非常，现在却说要去寻死——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都是不对劲。 第372章 报恩 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都是透着一股奇怪。 梧桐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于是陆君桐半晌没有再说话，梧桐也是同样不言语，只是呜呜的哭。 这哭声叫人觉得心烦，于是陆君桐就低声说了一句：“别哭了。” 梧桐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只是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君桐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 梧桐抽抽搭搭地说了一通。大意就是，李衍喝多了当天发生的事情，他居然全然不记得，所以她现在无路可走。最关键的是，原来是她误会了李衍，李衍从来就没有对她动过心。 总而言之就是，李衍不肯承认这个事情，更不愿意收了她。 面对梧桐如此言语，陆君桐看着梧桐，慢慢的肃穆的神色。 “你所言是真？” 梧桐被问得一愣，随后反问一句：“这样的事情，难道我还敢胡乱说？” 也是。陆君桐如此想着，微微苦笑一声：“这样的事情未免太匪夷所思。” 以李衍的人品来说，她真还不觉得李衍会做这样的事情。至少不至于死不认账。 可偏偏梧桐又说得斩钉截铁。 良久，陆君桐无奈的说一句：“那你与太子妃说过这件事情没有？太子妃又是如何态度？” 她到现在也没有反应过来，梧桐过来其实并不是为了哭诉，而是为了寻求帮助。在她看来，这件事情她根本就帮不上任何忙。 梧桐却没有多大耐心，当下一把抓住陆君桐的袖子，巴巴的看着陆君桐：“君桐，你帮帮我吧。” 陆君桐缓缓皱眉，慢慢的将袖子从梧桐手中抽出：“我能怎么帮你——” 这样的事情是太子宫的私事。她一个女官，怎么插手？就算去求五皇子，五皇子也是不可能插手此事。 陆君桐如此一说。梧桐的脸色就慢慢惨白，几乎是有些哀怨的看着陆君桐：“你就真不想帮我，你难道真的要我去死吗？” 陆君桐无奈解释：“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我又能如何帮你？” 这样的事情分明去找太子妃即可。将事情说清楚了，就算李衍真的不愿意，那也不可能真的就不负责。 “你与太子殿下交好，你若去跟太子殿下求情，太子殿下必定愿意收了我——”梧桐抹了一把眼泪，语气很是笃定。仿佛只要陆君桐一开口，李衍就必定会答应。 陆君桐看着梧桐这样，一时之间根本不知该说从何说起。最后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坚决地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不能插手。更插手不上。” “你不愿意。”梧桐的语气更加凌厉。她定定看住陆君桐，“原来当初你与我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什么视我于恩人，什么拿我当朋友，全是假的。如果你真的在意这些，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 这样的话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分明却又都不对。陆君桐无奈解释：“这样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如何能够插手？而且我与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也并非是您所想的那般——” 至少她并不认为这样的事情，她说一句话李衍就会答应。 第373章 原则 陆君桐没有自大到那个地步。 李衍是在意她没错，可却也绝不可能因为她一句话，就改变了心思。 当然，归根结底，最大的原因还是她并不愿意在和李衍扯上什么瓜葛，更不愿意插手李衍的私事。 这是原则。更是自知之明。 “那你就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梧桐只是咄咄问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张口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最后，咬了咬牙才道：“我可以陪你去见太子妃，将这件事情告知太子妃……” “倘若太子妃肯管这件事情，我又何须来求你？”梧桐几乎是吼出了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顿时就是一呆。 为什么太子妃竟是不肯管这件事情？ “罢了罢了，原也是我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梧桐捂住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说出来的话却是狠厉：“我自己去死就是，求你作甚？” 陆君桐暮然心中有些慌乱，一把拉住了梧桐：“你这是什么话？哪里就到了那个地方，咱们再想想法子就是了——” “还能有什么法子？你若不肯帮我，我不就只剩死路一条吗？”梧桐的话越发的堵气。 随后又软了下去：“君桐，你就帮帮我吧，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 看着梧桐凄婉的样子，想着昔日梧桐帮她的样子，陆君桐心中犹如拉锯一般。 更是分裂出两个人，一个拼命对他说不可不可。 另一个人却是说，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也无需如此纠结，况且，本来她也该对梧桐报恩。 看着陆君桐的犹豫，梧桐的语气更加凄婉和哀求。 梧桐软磨硬泡，陆君桐根本招架不住。最后几乎是脑子一热，糊里胡涂的就点了头。 只是点了头，她自己也有些傻眼：她又能怎么样去说呢？又以什么立场去说呢？ 好像都是不合适。 然而梧桐却是蓦然松了一口气，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你并不是那样薄情之人。有你帮我，这件事情必定能成——” 陆君桐苦笑出声：“梧桐，你还是……” “那咱们现在就去见太子殿下吧。”梧桐确实不得陆君桐说完这个话，就直接的打断了她。 陆君桐只觉得不自在，心中有些打鼓，竟是生出了退缩的心思：“要不在等等我们再好好想一想——” “不过是一句话，又有什么好想的呢。”梧桐不由分说的拉着陆君桐就走。 陆君桐脑子里乱糟糟的，最终还是被梧桐牵着鼻子走了。 可是事实上如何开口，又该说什么？她却完全都是不知道。 一路行至李衍书房，梧桐确实被拦在了外头，长安似笑非笑：“殿下说了以后梧桐姑娘就是太子妃身边的人，不必到殿下跟前了。” 长安如此态度，梧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颓然站在了外面。不过，还是又看了一眼陆君桐，满脸的乞求。 长安却没拦着陆君桐。 不过在带陆君桐进屋的时候，长安却又飞快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若是为她求情，陆女官还是不必了。” 长安见过不少风浪，对于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一眼就看穿。 第374章 艰难 长安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让陆君桐原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话，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时之间见了李衍，李衍抬头看了陆君桐一眼：“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儿？” 陆君桐张了张口话到了嘴边，却又忍不住拐了一个弯儿，换成了别的：“我想出宫去问问湘帘的事情——” “也不必亲自跑，我明日让长安帮你问一句？”李衍却是如此说了一句。末了似乎又怕陆君桐误会，于是如此解释一句：“你一个姑娘家，在宫外跑，到底是让人不放心。” 李衍都如此说了陆君桐也只能讷讷地答应。 陆君桐本来也不是为这个事情来的。说完这件事情之后，他还看了一眼让他走，不过李衍又低头下去看自己的奏折，还让人送了茶过来。 陆君桐心不在焉的抿了两口茶。 “还有事儿？”李衍看陆君桐那样子，就又如此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事儿了。”被李衍如此一问，陆君桐下意识的就觉得心虚，说话都是有些结结巴巴。 离远看见陆君桐这样，心里多少也猜到了她肯定是有事，不过她不说，李衍也没有打算问。 于是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屋中呆着，时光慢慢流逝。 透过窗棂的光也慢慢的变换着角度。更是慢慢的暗了下来。从一开始的明亮透彻，变成了昏黄。最后渐渐消失不见。 太阳彻底落山，陆君桐仍然是没有琢磨出开口的法子。最后只能黯然放弃。 心想着或许明日再来。 所以陆君桐当下就站起身来，小声的对李衍说道：“那婢女就先告辞了……” “我记得你恍惚和梧桐有些交情。”却没想到最后李衍反而先提起了这件事情。 陆君桐张了张口，迟疑了片刻之后，到底还是遵从了心中的想法。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原来殿下都知道了。我今日来的确是替梧桐……” “不管她说了什么，你都不必替她说话了，这件事情我心中有数。”李衍如是说道，笑容温和，一如往昔。 看着李衍那样，陆君桐心中有些恍惚。不过更多的还是相信李衍的确是会说到做到，并不是信口开河之人。 毕竟……这样的事情。李衍着实也没有必要骗她。 “梧桐心性不坏，况且服侍殿下良久，殿下对她不要太过苛刻才好。”陆君桐最后只能如此说了一句，而后便告辞离去。 梧桐却还在外头等着。 等了这么久，她越等越心焦，见了陆君桐的时候，就立刻期盼的问了一句：“怎么样？” 陆君桐实话实说：“殿下说他心中有数。” 梧桐一噎。下意识的就觉得陆君桐并没有全心全意的帮她求情。只是又不好多说什么？最后只能闷闷的“嗯”了一声。 陆君桐这头从太子宫中离去。那头太子妃就得了消息。 太子妃微微一笑，目光中却是冷冷淡淡：“这件事情成了之后，也不知太子会如何报答我。”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太子妃的手指却是将一株兰花刚打开的花苞轻轻碾碎了。 第375章 撒网 接下来两日，都没有在听见太子宫中的消息。 陆君桐还有些担心梧桐。悄悄地叫了一个小宫人过去问问。 只是却并没有见到梧桐，说是梧桐在太子妃身边。没有寻到机会。 陆君桐心想着这件事情，既然太子妃接手了，总归不会委屈了梧桐，当下也没有再多问和多想。 倒是兰妃忽然将五皇子叫了过去，而且指名点姓的要陆君桐跟着一同过去。 五皇子一时之间有些纳闷：“好好的母妃叫你过去做什么？” 陆君桐当然也不知道，当下只能笑一笑：“兴许是有什么嘱咐吧。” 二人一路去了兰妃娘娘的宫中。 到了才发现原来兰妃娘娘不止是叫了他们。 兰妃娘娘还叫了李衍。 李衍见了他们微微含笑点头。 五皇子蹦蹦跳跳的走到兰妃身边：“母妃叫我来做什么？” 兰妃笑了一笑，拍了拍五皇子的手。而后又看了李衍一眼，轻声言道：“今日叫你们兄弟二人过来，确实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 “不知是何事？”李衍也就顺口问了一句。 “听闻，太子殿下身边最近打发了一个宫女？所以也没个人服侍？”兰妃忽然如此问一句。 李衍愣了一下，随后笑容都是收敛一分。兰妃虽然作为庶母，可也并没有过问他私事的道理。虽然不明白兰妃这是要做什么，不过他并不打算拂了她的面子：“的确有这个事情。” “是这样。小五年纪毕竟还是小了些，身边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服侍。有青素一人足够了，而且本宫听说，君桐是陆大人的女儿。”兰妃如此缓缓说道。却是始终都没有看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心中渐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于是脸色都有些发白，不安的看着兰妃，几乎是要忍不住开口。 然而兰妃显然并不给这个机会，当下甚至连李衍开口的机会也不给，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小五年纪小，到底是容易委屈了她，所以我想着不如将她给了太子你，太子也可照顾一二，而且她对太子不也是有些恩情？你也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如今带回去也算是合情合理。” 李衍渐渐皱了眉头：“哪有做哥哥的和弟弟抢人的道理，这事儿不妥。” “无妨，不过是个女官，再说了也并不是什么抢人。”兰妃温温和和的笑着，神色一直也是那样和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分明是不容拒绝：“只当是小五怕太子你身边没个人服侍，所以就将自己，的人送过去罢了。这也是当弟弟的一番心意。” “母妃！”五皇子再也按捺不住，猛然喝问一声。 兰妃连话也不肯多说，只递过去一个凌厉的目光，顿时就将五皇子镇住。 然后兰妃继续对着李衍说道：“如此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人今天太子殿下您就可以带走了。” 竟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陆君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事实上，兰妃这样的举动彻底的将她弄得有些蒙。 好好的，为什么兰妃忽然这样做？ 第376章 收网 面对这样的情况，李衍只是说了一句：“多谢兰妃娘娘的美意，只是本宫却并不能收。” 李衍如果当初想要让陆君桐在自己身边，自然一早就和五皇子要人了，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现在兰妃这样巴巴地将人送过来，其实是真正的用意不言而喻。 陆君桐虽然是个女官。可是兰妃这样送过来，却并不真的是让陆君桐照顾，李衍的起居。而是要将她送到李衍的床上。 所以，当然李衍并不敢答应。 陆君桐同样也心知肚明。所以当下她就对着兰妃行礼，不敢起身：“君桐做错了什么，兰妃娘娘只管训斥，君桐绝不辩解半个字，只求娘娘不要将君桐送走。” 陆君桐这样的语气分明就是恳求。 可是兰妃并不为之所动。 兰妃只是个含笑看着李衍，继续缓缓言道：“太子殿下何须客气？本宫既然开了这个口，你若不将人带走，那我也不能留她，只能另外打发她去别的地方。” 兰妃一说这样的话，所有人都是明白过来，兰妃这事不管如何，都不肯再将陆君桐留在五皇子身边。 陆君桐完全不明白到底突然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兰妃会有如此态度。 李衍已经皱眉，微微有些不痛快：“兰妃娘娘何必说这样的话？” 这样分明就有些威胁的意思。 这若说背后没有发生些什么事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眯了眯眼睛，李衍下意识的想起了一个人：“是不是太子妃对您说了什么？” 兰妃只是微笑，人就是温婉的样子：“太子殿下还是不要再猜了，不过只单纯的想要送个人罢了。而且你们本来就有诸多牵扯，如今这般，也算是一段佳话。”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陆君桐蓦然白了脸色。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们并无别的心思。何来如此一说？”事情关系到陆君桐的名声，李衍自然是百般维护。 陆君桐此时心乱如麻，却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张口想要辩解，却又该如何辩解？ “不管有没有此事，她常去太子宫中行走，太子殿下也对她诸多照拂，这都是事实。”兰妃含笑点出这一句话，似乎也觉得累了，“好了，这件事情谁也不必多说，就这么定下吧，还是说太子殿下如此小气，连给救命恩人一碗饭吃也不肯了？” 陆君桐听见这话就知道，兰妃必定是不肯再松口，只能求助的看了一眼五皇子。 她本以为五皇子必然会开口。 可却也不知道五皇子神色肃穆的到底在想什么，到了最后，竟然是也没有开口。 而就算李衍也是同样没有开口，仿佛是不知该如何再劝说兰妃，又仿佛是真的被兰妃说的心动。 陆君桐抿紧了唇，只觉得心中犹如一团乱麻，而且越缠越紧，紧得她几乎不能呼吸。整个人都是憋闷非常。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最后李衍似乎也想通了，如是说了一句：“那就多谢兰妃娘娘的美意。” 第377章 茫然 对于这样的情况。陆君桐除了了茫然失措之外，再无别的感受。 事实上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恍惚在梦中。 若不是在梦中，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直到跟着李衍出了兰妃娘娘的宫里，她仍然是没有能够接受这件事情。 她如此一言不发，反而叫李衍心中无比担忧。 李衍顿住脚步，陆君桐恍惚之间没有跟上，险些就这么直接走了过去。 “事已至此，无需多想。”李衍出生言道，神色已然是平静。 陆君桐一声轻叹，抬头看住李衍，而后如此问了一句：“又怎么样才能够不多想呢？” 陆君桐如此问，一时之间李衍也是哑口无言。的确，这件事情容不得人不多想。 陆君桐低下头去，忽然言道：“或许当时我就应该听祖母的话，安心出宫去，不应当再进宫。” 李衍张了张口，想说一句“若是你现在出宫也可”，可是话都到了嘴边却到底还是打了一个弯，又咽了回去。 如果陆君桐果真出宫去，以后怕是再难相见。 他，不愿。 最终就听见李衍说道：“这件事情从长计议吧，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勉强于你。不管是在小五那儿，还是在我这儿，都是一样。” 李衍虽然这么说，可是陆君桐心里还是明白，不管如何都是不一样的。 五皇子还是个孩子，任谁也不会多想。 更不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可是李衍不一样。 “或许过了这几日，我还是出宫去吧。”陆君桐主动说出这句话。神色也是在认真不过。 思来想去，现在如此做法，才是唯一解决之道。 陆君桐既将这个话说出口，李衍当然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反对。最终也只能压下心头那些千思万绪，重重地点头。 陆君桐这才勉强露出一点笑意来。 陆君桐随后看住了道路旁边一株桃树上刚刚绽放出来的桃蕊，又轻声如此问了一句：“殿下，您说，兰妃娘娘为什么忽然就动了这样的念头呢？” 她心中其实有个模糊的猜测，不过并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李衍同样心中也有猜测，不过……却不好和陆君桐说。 又或者说根本就是羞于启齿。 “殿下和梧桐之间，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陆君桐蓦然转移了话题，似乎是不愿意在继续这个话题。 “果真如同梧桐说的那般殿下要了她的身子，却又不愿意负责吗。” 这样的话让李衍蓦然瞪大了眼睛：“你听谁说的这个话？” 李衍的语气里有一丝愠怒。 只听李衍这样的语气，陆君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就是惨然一笑：“原来如此。” 她就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 从头到尾，她都是被欺骗的那一个。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梧桐要骗她？为什么要算计她？ 她何曾做过对不起梧桐的事情？ 陆君桐只觉得心中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嗖嗖的往里头灌着冷风。 一时间不仅仅是心，就连整个人都是冰凉彻骨。 第378章 质问 李衍将陆君桐带回了太子宫。 而后就直接将人交给了长安：“从今日起，君桐就在书房当差。不必听别人的吩咐。只需听命于我。” 李衍口中这个“别人”，指的当然就是太子妃。 事实上，太子宫中除了太子妃，李衍还真没有需要防备的人。 而陆君桐虽然猜测到李衍和太子妃的关系并不大好。却也是直到现在才算是彻底肯定下来。 如果是感情好的夫妻，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这个细节，陆君桐心中关于今日之事的猜测就更加肯定三分。 骗他和算计她的人肯定不止是梧桐一个，因为梧桐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说得动兰妃。 那么在和这件事情有些关系的人，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太子妃。 只是思来想去，她还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只是偏偏她却连质问一句也不能够。 甚至连李衍那边也不好过问。 这么一口气，好像还真的就只能这么压下去。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憋屈。 以至于陆君桐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汹涌而出。 陆君桐压住胸口。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暂且将胸中的那些情绪压下去。 长安大概也知道陆君桐心里是不好受。 只是相对于陆君桐，他更担心的是李衍。 所以长安就如此说了一句：“这件事情着实也怪不得我们殿下，陆女官您——” “我知道，长安你不必多说。”陆君桐如此说了一句。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的心头，事实上半点也是不平静。 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这件事情，怪不得李衍。 而另一头，李衍则是直接去见了太子妃。 太子妃对于李衍的到来似乎是早有预料，见了他就微微一笑，柔声问了一句：“太子殿下可还满意？” 太子妃如此一说，分明就是承认了李衍心头的怀疑。 如此一来，李衍当场就黑了脸：“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李衍说这个话的时候，还算是压得住火气。 不过太子妃就像是没有听出来一般。笑着给李衍让了座。又说了一句：“不为什么，为了让太子殿下您满意罢了。太子殿下如今心愿得偿，怎么好像还不开心？” 说句实话李衍觉得太子妃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在挑衅。 是的，的确是在挑衅。 李衍当即觉得太阳穴都是重重一跳，心中怒气喷薄而出，怎么也是压制不住：“本宫说过本宫的事情不需你过问。” “可这并不仅仅是太子殿下您的事情。”太子妃垂眸敛目。一脸的温婉和柔和。就是语气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殿下忘记了，夫妻本是一体。” “多管闲事！”李衍却是不管不顾，只重重地说出这句话。 “多管闲事吗？”太子妃缓缓抬头，盯着李衍，轻声如此问一句：“难道太子殿下就真的没有一星半点的窃喜吗？” 就这么一句话，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是将李衍瞬间就问得哑口无言。 李衍张着口，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 第379章 阴暗 窃喜吗？当然是有的。 李衍即便是再不愿意承认，此时同样也只能不得不面对自己心中的阴暗。 对于这样的事情，他是有窃喜的。窃喜于陆君桐会留在他身边。窃喜于他甚至有机会永远的将陆君桐留在自己身边。 即便是有愤怒，这愤怒也远远达不到冲昏理智的地步。 更何况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更多别的更复杂的情绪。 这样的感觉。叫李衍说不出话来，自然也更不可能反驳得了太子妃的话。 太子妃于是面上的笑容就灿烂三分。眼神之中更是隐隐带着一丝得意：“既然殿下有窃喜，那么何必还不承认自己的心思？不过也罢了，殿下不愿意承认也无妨，臣妾已经替殿下做到了，不是吗？” 说完这么一句话，太子妃更像是蛊惑一般：“既然太子殿下想要，为什么又还要勉强自己？太子殿下大可以对她说，是臣妾的意思，然后便可光明正大的将她留在身边，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样的话听着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更是带着一种无比诱人的蛊惑。 李衍只觉得自己压制不住的心动了一下。 就心动了那么一下。 然后他就猛然意识过来，冷冷看着太子妃：“本宫说过，本宫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些小心思。” 太子妃听见这话，登时就笑了：“是吗？太子殿下原来这样讨厌臣妾？那么若是换了她呢？她这样算计您，您又会如何？” 只怕就是截然不同的结果吧？ 太子妃如此想着，却没想到李衍平静出声，答道：“不管是谁这样算计于本宫，本宫都不会轻饶。” “不会轻饶吗？”太子妃毫不动容，那样不在意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由得心中恼怒。 更甚至太子妃轻笑了一声：“那太子殿下，想将臣妾如何？” 太子妃如此，还真把李衍问住了——的确，他又能将太子妃如何？ 休妻？断然不可能。 冷落？他们虽为夫妻，却从未有过亲近。 禁足？太子妃身体本来就不好，从来也很少出去，这样的惩罚，根本就半点用也没有。 “太子殿下，既然这样讨厌此事，那不如就不要按照臣妾的打算来做就是。”面对李衍的怒气，太子妃更是火上浇油：“只要您将她送出宫去，这件事情就是一了百了，再无烦恼。只是，太子殿下，您舍得吗？” 太子妃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是笃定了李衍断然是舍不得的。 倘若李衍舍得，那么一早就将陆君桐安置妥当，或是送出宫去，或是安排一个更为合适的身份，而不会等到今时今日落到如此境地。 其实可以说一切都是李衍自己造成的。 太子妃的这些话李衍一句也反驳不了，最终只能满脸怒容而去。 纵是满脸怒容，却也压制不住李衍面上的惨败。 李衍此时只觉得懊恼非常。 太子妃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他心里都明白。而正因为明白，才会觉得懊恼和自责，也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卑鄙小人。这样的心思让他几乎没有脸面再去见陆君桐。 第380章 惩罚 有时候李衍也会想，或许娶了太子妃这么一个妻子，是对于他最大的惩罚。 终其这一生，他似乎都无法摆脱太子妃。 太子妃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噩梦。 挣扎不脱的噩梦。 李衍回了书房的时候神色依旧是难看的。 而后他就直接的将长安叫了过来。一字一顿地吩咐道：“太子妃旧疾复发从即日起，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子妃的清静，太子妃也不许出房门一步。且让她好好静养。” “至于梧桐——”李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杖责二十，发配浣衣局。” 这样的惩罚可以说是要了梧桐半条命。 陆君桐在旁边听着。却是眼睛一眨也不眨。 梧桐有今日，应该说是咎由自取，正因为是梧桐咎由自取，所以痛苦才并不开口求情。 否则，无论如何她也会看在昔日情面上求情一句。 当然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也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求情。 现在如此这般，她只觉得和李衍在一个屋子里，都是浑身不自在。更遑论是开口说话。 不到万不得已，她甚至都不想动一动。 屋里的尴尬气氛不管怎么都是不曾消散。 长安对于李衍的吩咐半点异议也没有。只应了一声，便是退下去安排。 倒是李衍如此发泄一通之后，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而后才又想起陆君桐如今也是在他书房的。 一时之间，李衍背脊一僵。 李衍看了一眼陆君桐，但见陆君桐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半点反应也没有，于是就又苦笑一声：“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陆君桐根本就不知道李衍这句话问的到底是什么。 是关于梧桐的事情？ 还是他们之间现在的这种情况？ 所以最终陆君桐还是没有开口。 李衍并不勉强她。 没过多久，五皇子倒是过来了。连同陆君桐的东西一并打包送了过来。 如此以来，到处都是知道陆君桐日后就在李衍身边当差，就再回不去五皇子身边。 陆君桐也不知是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五皇子看了李衍一眼，嗫嚅说一句：“我能和她单独说两句话吗？” 李衍当然不可能拒绝。 五皇子冲着陆君桐招了招手。 陆君桐心中本还多少有些怨气，可是看着五皇子这样，那些怨气也就慢慢的消散。 跟着五皇子走到了屋外，陆君桐就先开了口：“以后不能再继续在殿下身边服侍殿下，莫要贪玩，在功课上多努努力，也多听兰妃娘娘的话，切莫调皮了——” “对不起。”五皇子一开口，眼睛就登时通红。然后就磕磕巴巴地开始解释：“母妃她那样，必定是容不下你了，我就算强行留下你，日后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倒不如跟着大哥，大哥对你是极好的，我也放心。” 顿了顿，又重重说一句：“比跟着二哥强。” 陆君桐因为这一句话就蓦然一惊，看着五皇子半晌才皱眉问了一句：“殿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却不肯告诉我？” 五皇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反正，你跟着大哥是极好的。事实上，原本也是，大哥让我留下你——” 第381章 真相 事实上，原本也是大哥让我留下你。 这么一句话，给陆君桐带来的冲击却是着实不小。 什么叫做原本？ 陆君桐将这句话反复的咂摸，最后，只能语气艰涩的问：“是当初殿下执意要留下我的时候吗？” 五皇子轻轻摇头：“是更早一些的时候。是知道你姓陆的时候。” 陆君桐好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 这么说来是在冷宫的时候，李衍就已经拜托了五皇子？ 可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喉咙里打了两个转，最终陆君桐还是没有问出来。 这个问题问五皇子当然是没有用的。 还得去问李衍。 “大哥一直就很在意你。”五皇子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看起来有些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但是他一直不肯将你带在身边，更不许我将这些说出来，但是我心里明白，他必定是希望你留在他身边的。” “我当时私心想着，或许，你过去之后，大哥也能开心一些——”五皇子说着说着，渐渐有些语无伦次，仿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但是陆君桐隐约却是明白了。 简而言之，就是五皇子想要成全李衍的心思。 所以五皇子现在才对她满心歉疚，才会跟她解释这么多。 陆君桐勉强的牵了牵唇角，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挤不出来。 因为她心中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震撼。 这震撼太强烈，所以一时之间她仿佛都有些承受不住。 她忽然就想起了，李衍和捏的那两只兔子。 然后就又想起了五皇子当时说的话。 也不知当时五皇子说那样的话，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过到了现在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都是乎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该怎么办？ 五皇子偷偷拿眼睛看面色阴晴不定的陆君桐，而后小心翼翼地乞求一句：“你别生我的气，也别生大哥的气，好不好？” 面对五皇子可怜巴巴的眼神，陆君桐几乎是生不起气来。 明白了一切之后，她也根本就生不起气来。 最后陆君桐就苦笑一声：“这件事情错也并不在太子殿下。” 算计她的人并不是李衍。 更甚至李衍自身本来也就是在这一场算计之中。 所以她为何又要责怪李衍呢？ 就是不知道太子妃又是出于一个什么目的。 她这么一说，五皇子倒是瞬间破涕为笑，面上小心翼翼也顿时飞走了，几乎是有些欢喜的一拍手：“那就好，那就好。” 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而尽是这样高兴。 陆君桐有些哭笑不得。 却也是不由自主的被感染，慢慢地绽放出一丝笑意来。 只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在面对李衍的时候，她就浑身更加的不自在起来。 几乎一言不敢多看。 更甚至寻了个理由，跟着五皇子一同走了。 理由是，她想去看看梧桐。 梧桐对她，毕竟还是有恩情的。 就像是梧桐当时求他一样，她总不能不报恩。 又或者说，到了今时今日，她是不愿意再欠半点恩情。 第382章 不相欠 梧桐已经被送去了慎刑司。 所以陆君桐也跟着去了慎行司。 在慎行司陆君桐又遇到了卫昕。 看见卫昕的时候，陆君桐还笑了一下：“你这是回来了。看来这趟差事倒是有些累，竟是搞得你如此疲惫的样子。” 卫昕却没有消，反而神色有些凝重：“听说你去了太子殿下身边当差？” 陆君桐抿唇，并不泄露半点自己的情绪，故意轻描淡写道：“是呀，如今却去了太子殿下的身边当差。” 卫昕没再过问这件事情，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是为梧桐来的？” 陆君桐点头承认了。 卫昕顿了顿，然后就侧过头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按照规矩来是不能行贿的。不过，凡事总有办法。一百两银子可加重，五十两银子，可减轻。” 卫昕唇角微弯：“却不知你想要哪一种？” 陆君桐一下子笑出声来，而后冲着卫昕挤了挤眼睛：“我却只带了六十两银子，剩下十两也不知买药够不够。” 陆君桐这样一笑，卫昕顿时也就笑了：“够了。” 接着卫昕又问一句：“那么你可要亲自看着？” 陆君桐想了一想：“也好。” 等到行刑完毕。她还可以安置梧桐。 当然，梧桐必然是不想看见她的。 见了陆君桐的时候，梧桐几乎目呲欲裂。 梧桐就这么看着陆君桐，咬牙切齿的问了一句：“怎么你是来耀武扬威的吗？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都不是。 但是事到如今，陆君桐也并不觉得还有解释的必要。所以陆君桐并没有开口。 反而只是沉默的坐在了一旁。 卫昕看了陆君桐一眼，见她并无什么话要说，这对小宦官吩咐：“好了，别废话了，五十两。” 这就是在提醒小宦官不要下重手。 二十棍下来。梧桐几乎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连嗓子都哑了。 而陆君桐师兄沉默的坐在一旁，直到此时，才起身过去，想要将梧桐扶起。 梧桐耗尽全力的避开了，目光冷得像是毒蛇：“谁又要你的假情假意？” 陆君桐淡然解释一句：“并非好心，不过是为了报恩，不过是为了两不相欠。” 这句话是陆君桐心中的大实话。 梧桐似乎也没想到陆君桐会这样说，当即还呆了一下。 “从你算计我那日起，你我之间，就已经不再有任何情谊。”陆君桐再说一句，说完这句之后，她就打定主意再不肯开口。 事实上，陆君桐就只是将梧桐扶了起来，带去了慎行司中指定的休养地方。 然后她便转身打算直接走人。 “你就不问问我是为什么吗？”梧桐此时似乎已经缓过劲儿来，忽然如此说了一句。 陆君桐脚下一顿，却是头也不回：“不管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从来不曾有过算计你的心思。朋友之间，更不该如此。” 说白了就是，梧桐既然从来不曾将她当朋友，她又为何非要腆着脸贴上去呢？ 说完这句话，陆君桐真的是走的半点也不留恋。 梧桐愣愣的看着陆君桐，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她低头愣愣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陆君桐给她的那个镯子，还静静的戴在那儿。 第383章 交易 从慎刑司回来，陆君桐下意识的就往枕岚院走。 都走出去一段路了，才忽然又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却是该回太子宫。 于是在原地怔愣半晌之后，陆君桐只能又转头回了太子宫。 陆君桐一步步蹭着往回走的时候，就想了半晌。 想的是日后该如何是好？ 想的是她和李衍现在又该如何相处？ 只是直到进了太子宫，她还是没有个头绪。 反而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又被打乱。 直到回了李衍的书房，见到了李衍。 李衍依旧是那样一副浑身都不自在的样子，心情瞧着也是不大好。 看着他这样，陆君桐忽然反而心中就一下子不再那样纷乱如麻。 陆君桐偷偷看李衍，几经犹豫之后，到底还是先开了口：“我有一件事情想和殿下商量。还请殿下成全我。” 陆君桐这么一开口，李衍下意识的就是想起了出宫的事情。 在李衍看来，陆君桐这样说，分明就是想提出宫。 这本来也无可厚非。 只是……他心中私心作祟，下意识的就不愿意。更是下意识的就想，应该用什么理由来阻拦此事。 不过，到底李衍也不是那样的卑鄙小人。 他还是强行的将心头那些私心压了下去。竭力做出淡然的样子：“你说即可。” 这般算是默许。 李衍如此，反而一下子就坚定了陆君桐的决心。 这样的事情当然也就不是李琰能够知道的了。 陆君桐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的揉着自己腰上的宫绦。酝酿片刻，然后才又缓缓言道：“我想和太子殿下您做一笔交易。” 说这句话的时候，事实上她心中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说了出口。 这样的话，和李衍自己心中设想的情况截然不同，李衍还愣了一下，这才出声问道：“什么交易？” “我想请太子殿下帮忙调查那件事。”陆君桐如此说道，面上忽然有些滚烫，更是一眼也不敢多看他。 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她说这样的话，并不是为了什么交易。 至于那件事情，指的当然就是陆陆家父子遇害一事。 李衍蹙眉：“无需什么交易，这件事情我也一定会调查到底。” 陆君桐听见李衍这样说，反而是噎了一下。 只觉得李衍是没有看透自己的心思。 不过，最后她还是强自镇定地摇了摇头：“作为交换，我会更加心安理得。” 李衍一句“可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差点就脱口而出。最后关头硬生生换成了：“那么你用什么作为交换呢？” 其实，陆君桐能拿出来交换的东西，无非就那几样，可是对于李衍来说，那些东西都是无关紧要。 陆君桐抬起头来，对着李衍灿烂一笑：“作为交换，我愿在宫中替太子殿下效力，只要是我力所能及，必定不会有半点推辞和犹豫。” “比如？”李衍心中“砰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只觉得胸腔之中像是揣着一只牛。暴怒着想要冲撞出来，冲破禁锢，所以耗费了全部力气。 那样剧烈的跳动，李衍只觉得自己胸腔都要被撞破。更是觉得，仿佛全世界都能听见自己这剧烈的心跳声。 第384章 心照不宣 李衍的一句比如，问的是千回百转。 心中更是激动非常。 面对李衍如此目光。陆君桐粲然一笑：“如今殿下不是缺个替殿下看守书房的人吗？那么，就让君桐来罢。” 顿了顿，又仿佛是恳求一般，陆君桐轻声言道：“而且，我现在出宫去也是容易被人算计勉强，倒不如留在宫中，还请太子殿下护佑一二。” 陆君桐的双眸清澈透亮。像是在其中盛满了清亮的山泉水。她但凡轻轻一眨眼，那些山泉水就荡漾起来，散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叫人看得忍不住心痒痒。 李衍虽然疑惑为什么陆君桐忽然转变了主意，可是看着陆君桐坦荡荡的样子，他又觉得或许陆君桐心中果真是如此想的。 可以说是正中下怀。 这样一个交易，完完全全就是满足了他心中的那些阴暗又隐晦的心思。 他本来就想将陆君桐留在宫中。 如今这样一来。他连什么理由也不用找了。 “怎么？殿下觉得不愿意？”李衍久久没有答话，陆君桐反儿就不自在起来，她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没成想，李衍却是这个反应。 一时之间甚至脸上都滚烫。 陆君桐这么一问，李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没有回答，当下朗笑一声连忙回答道：“如此交易，竟是我占了便宜才是。哪里有不同意的？” 说完这句话，一时之间两人却都有些不知道又还能说什么，最后陆君桐就低声道：“那我先出去……” 李衍虽然更乐意让陆君桐留在书房，随时可以看见，但是又怕陆君桐留下来心中觉得尴尬不自在，最后只能点头同意。 如果在陆君桐往外走的时候，他却又不经意的提了一句：“今日，小五与你说了些什么？他倒是和我解释了一些话，说是当时害怕，即便是留下你兰妃娘娘也不会，在待你如同往昔，到时候也是让你受委屈，所以就只能同意了。他还让我与你解释一番——” 陆君桐顿了脚，偷偷笑一下：“五皇子殿下着实是个好孩子。如此为人着想又善解人意，体贴细心。” 这样玲珑心思的孩子，又怎么能够不讨人喜欢呢？又怎么能够让人讨厌的起来呢？ “他自小就心思重，这样想也是不奇怪。改日你得空的时候多过去看看他，他自然也就释怀了。”李衍笑着接话，语气更加随意：“说起来，这次的事情还是你受了我的牵连。合该，我给你赔不是才对。” 一听李衍这样的话，陆君桐瞬间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当下于是收了脚步，转过身来，冲着李衍行礼道：“殿下何必说这样的话，事到如今殿下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折煞我了？” “至于其中的曲折算计，殿下与我心中有数即可。只盼着下一次……”陆君桐微微顿了一下，又改口言道：“不会再有下一次才好。”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她一定不会再给旁人机会如此算计自己。 第385章 保证 陆君桐心中如此暗暗下着决心，李衍听了也同样是有些震撼。 更同时，他想到了一个事情：陆君桐如此聪慧伶俐，对于这些事情，猜到也并不奇怪。只是，会不会连同他心中那些阴暗的心思陆君桐也一并猜到了？ 倘若果真陆君桐已经猜到了那些。又会如何看待他呢？ 如此想着李衍心中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突突。 陆君桐看这里也明显开始走神的样子，心中自然奇怪：“殿下？” 李衍蓦然回过神来，复杂看一眼陆君桐，最后如此说道：“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现在这件事情，到底还是被我牵连，但是，我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陆君桐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立刻便是忍不住笑了，然后轻轻巧巧反问一句：“殿下又如何交代呢？且不说这件事情，其实说到底并无什么实质影响，再说就算果真有了影响，她又能如何给我们交代？只怕在外人眼里，他也什么都没有做错，反而是温良贤惠。” 李衍被问得哑口无言，面对陆君桐清亮的目光，竟是不敢直视。最后苦笑一声：“连你也看穿了我的窘境么？” 陆君桐沉默。 其实这样的事情又何来看穿一说？仔细想一想，心里也就都明白了。 处在李衍的这个位置和身份。对于这样的事情，其实仔细想想，不管怎样都是进退维谷。 真要追究起来，真要让世人知道此事，只怕反倒是要说一句，李衍贪心不足，矫情无比了。 而且说到底，她和李衍难道就半点也没有责任了吗？说来说去还是她和李衍之间走的太过亲密。 从前不知道李衍的心思也就罢了。 如今知道了李衍的心思，她再反观自己的。 却原来如出一辙。 所以，怪不得旁人。 即便是现在这样，其实未尝也不是自欺欺人？ 更有一种，苟且偷安，瞒天过海。 只是这样的心思，却不能戳破。不戳破她和李衍就可以如此继续相处下去，一旦戳破了……那便是连自欺欺人都是做不到了。 所以其实陆君桐心中一点也不想戳破这件事情。 李衍此时却只觉得陆君桐是体谅他，当下继续苦笑：“总归有一日，会给你公道。” 陆君桐心中一颤，下意识摇头：“不用的。” 她不要什么交代，就这样瞒天过海，自欺欺人的过个两三年，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其他的，她从来不曾奢望，也不敢奢望，更不能奢望。 李衍却不知道陆君桐心中的这些复杂心思，最后摆了摆手：“去吧，下去歇一歇，今日你也累了。” 陆君桐轻叹一声，看着李衍心情不好的样子，就劝慰了一句：“殿下也别想太多了，凡事总有两面，您多想想好的。” 这么一句话倒是让李衍自己在心中琢磨了半晌，最后默然一笑：是呀，事情总有两面，若无这件事情，他想和陆君桐在亲近一步，只怕难于登天吧？ 这么一说，倒还真的应该感谢太子妃？ 第386章 胎气不稳 陆君桐第二日就被长安带着。熟悉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职务。 李衍也真是信任她，直接就将书房的钥匙都给了她。且让她直接住在了书房背后单独隔出来的一间屋子里。 如此一来，陆君桐倒是不必和太子宫，其他的宫女挤在一处。自在一些不说，更是清静不少。 李衍还找了一个特别合适的理由：书房重地，陆君桐自然要随时随地守着，才能让人放心。 李衍的书房的确至关重要，因为许多奏折会直接送过来。这些东西虽然算不得机密，却也是不能随意给人看的。 而且还有那些私人书信。 将钥匙给陆君桐的时候，李衍却这么说了一句话：“书房里的东西你都可以动，那些书籍你也都可以看。” 只是这么一句就让陆君桐有些不知所措。 显然李衍对她，是全心的信任。 对于这样的信任，陆君桐什么也没有多说，却只在心中暗暗决定：此生她是定不会辜负李衍这样的信任。 而李衍这样子。分明也就是将陆君桐直接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这样的结果和太子妃一开始想的结果就截然不同。倒像是太子妃为他们做了嫁衣。 就是不知道太子妃，此时此刻心里又是怎么样一个感受。 关于陆君桐去了太子宫的事情，并未曾在宫中掀起太大的波澜。毕竟说来说去陆君桐也不过就是个女官。 在宫中掀起了波澜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慧嫔和梅静芳同时动了胎气。 慧嫔就是那个和三皇子有染，最终却做了宫妃的那个女官。 其实动了胎气也就罢了，之所以闹了出来，是因为当时，太医都被梅静芳叫走了。 偏偏慧嫔的情况还有些严重，听说是见了红。 如此一来，梅静芳就成了罪人。即便是文皇帝也忍不住训斥了两句：“何时宫中竟是如此没有规矩起来？” 梅静芳的身份，哪里就配使唤那么多太医？ 此时此刻，文皇帝连梅静芳是他的儿媳妇儿，也是顾不得了。 毕竟孙子哪有儿子重要？ 连带的许皇后也是被文皇帝训斥了一回。 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因为陆君桐夜里听着长安和李衍说起才知道。 陆君桐知道慧嫔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当下，只觉得心中古怪。 李衍随口说一句：“也都是小事儿罢了，过了这两日就好。” “不过，听闻圣上是有意将二皇子调回来。”长安压低声音和李衍悄悄说一句这话。 一听说二皇子有可能会调回来，陆君桐当下就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在她看来，二皇子最好是一辈子也不要回来。 随后她又想起了陆明恒的那一卷手札。 里面说的人，她怀疑根本就是二皇子。 至于到底是不是，虽然还有待考究，但是她心中，已经觉得有八成就是。 毕竟二皇子对她的态度，以及说起陆明恒的态度，都是那样奇怪。 让人，忍不住会多想。 李衍一抬头就看见陆君桐一脸深思的样子，于是说话的时候，就带着几分笃定：“放心，哪有那么快。” 第387章 自找麻烦 李衍如此一说，陆君桐忽然就嗅出了其中安抚之意。 从前不知道李衍的心思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李衍的心意，仿佛在看李衍的这些细节，就又有些不同的味道。 不管是何时何地，李衍如此满心温柔的样子，总是能够让她心中蓦然被触动。 陆君桐一时之间还有些发慌。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头小鹿轻轻的在胸口顶了一下。 不是难受，反而是有些痒痒的酥麻。 只是陆君桐不敢抬头看李衍。 正说着话，三皇子就过来了。 陆君桐现在看着三皇子，多少还有些不自在。毕竟只要看见三皇子，她就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孩子，以及陈媛媛。 剪不断，理还乱，说的大概就是现在这样一个情况。 三皇子一过来陆君桐就立刻发现，不过短短一段时间，他就瘦了一大圈。 由此可见，三皇子这一段时间过得也并不好。 李衍抬头看了一眼三皇子，而后如此说了一句：“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现在李衍对三皇子的态度…… 怎么看怎么都是有些冷淡。 再不复从前的温和。 三皇子笑了一声，却是心虚气短，干巴巴的听着格外的没底气：“大哥……” 李衍抬眸，轻轻扫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后面的话就自动咽了下去。 竟是不敢再说半句话。 陆君桐在旁边看着，倒是替三皇子有些着急——这样畏畏缩缩的哪里像是个皇子？ 李衍这才又开口：“有时候，想说什么就直说，何必畏畏缩缩？再说了，有些事情总该要拿出一个态度来。” 不管是谁听着李衍这个话都会觉得李衍这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觉得李衍说的分明就是那个孩子。你演说的就是慧嫔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三皇子大概同样也是如此觉得，当下就面色一变，几乎不曾跌坐在地上。三皇子就这么抬头，惊骇的看李衍：“大哥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李衍没有反驳，却也没有承认，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心跳如鼓。 陆君桐下意识看了一眼长安，心中想着是不是该和长安一起退出去，却没想到长安动也不动，仿佛木雕。 于是陆君桐也就心安理得地站在原地，继续等着三皇子开口。 三皇子的语气十分艰涩：“大哥与我说说，我到底现在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三皇子一把捂住了脸，语气竟然是染上了几分哽咽：“这件事情真的快要将我逼疯了，大哥，我到底该怎么办……” 三皇子如此形状，李衍似乎终于有些动容。 别说李衍就是陆君桐也蓦然有些动容。 只是随后陆君桐又将这些动容压了下去，只是觉得三皇子是活该。 可不是活该吗？倘若当初不做那样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有如此的情况。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的也就是这样的话。 就是不知道李衍最后会如何解决？ 要陆君桐说李衍就不该也不必插手这样的事情，毕竟一插手这样的事情就是自找麻烦。 第388章 狠心 陆君桐虽然觉得李衍如果插手此事，就是自找麻烦，但是她又心里明白，以李衍的性格，大约也不会真的坐视不管。 况且，还是在三皇子已经求上门来的情况下。 然而叫她意外的是。面对三皇子的哀求，李衍虽然开了口，却并没有将此事拿过来的意思。反而是又如此说了一句：“事情其实也好解决，就看你狠不狠得下心，你自己都没个主意，叫我如何帮你？” 的确，看着三皇子那个样子，分明也就是什么主见也没有。 这样的人，帮起来谈何容易？ 三皇子似乎明白了李衍的意思，又是乎并没有明白。最后诺诺的说了一句：“这样的事情我又能如何呢——” “事到如今，你又在怕什么呢？”李衍终于看完手上的一本奏折，将手上的奏折放下之后，这才正正经经地看出了三皇子，又请三皇子坐下。 陆君桐上前去给三皇子看茶。一眼就瞧见三皇子端茶的手指都是微微在颤抖。 陆君桐心头轻叹一声。 然后又看了一眼李衍，只是觉得这个事情叫人觉得麻烦无比。 既然当时没有解决这个事情，到了现在，已经是将天都出了一个窟窿，倒是找上了李衍来补这个窟窿。 三皇子就丝毫不觉得，自己在给人添麻烦吗？ “大哥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三皇子如此问了一句，似乎还存了些试探的心思。 李衍抿了一口茶，赞赏地看了一眼陆君桐夸了一句：“倒是比长安泡的茶好喝多。” 对于这样的话，陆君桐自己心里却是不大相信，毕竟，长安肯定是比她做得好。 不过，即便如此，得了李衍的夸赞，他心中也是极其欢喜。 陆君桐偷偷笑了一下。 看见陆君桐偷笑，李衍同样也是唇角一弯。 不等李衍再开口，三皇子当时忽然看见了陆君桐。之前三皇子心绪烦乱，未曾留意的陆君桐也就罢了，现在忽然发现陆君桐在这里，登时就是脸上一变：“你怎么在这儿？” 他当然还记得，陆君桐是陈媛媛的好友。 陆君桐轻叹一声，上前去轻轻巧巧的给三皇子请了一个安：“三皇子殿下安好。我现在在太子殿下宫中当差。” 三皇子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满脸淡然，仿佛对这样的事情浑然不在意。 的确也是不在意。 反正这样的事情又不是发生在他的头上，他何必在意？ 李衍淡定的，说了一句：“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事无不可对人言。” 三皇子更加尴尬，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对人言呢？更何况陆君桐还是陈媛媛的好友。倘若陈媛媛知道了这件事情——光是想想，三皇子就已经是冒出了一身冷汗。 陆君桐也是神色淡然地回到了李衍身后站着，只任由三皇子忐忑不安。 这样的事情，本也是三皇子自己应该承受的，这点不安又算什么？ 要是可以，她倒是想替陈媛媛，好好的教训教训三皇子，然后问问三皇子：“你的良心都是被狗吃了吗？你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撒谎吗？” 第389章 节 迷津 “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瞒天过海？”李衍对于三皇子的心思猜的透透的。不过显然却是并不赞同。 陆君桐隐约猜到了李衍心中所想。但是同样的，也是有些诧异。 这样的事情真的能够说出来，让众人都知道吗？显然是不能。 这个时候要是文皇帝知道了真相，只怕就算三皇子是亲儿子，那也必定是恨不得要了他的性命。 而且三皇子若有那样的勇气，也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李衍提议的这个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 三皇子同样也是摇头：“不可能的，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父皇他必然……” “你露出的马脚太多，总有一日父皇会觉察。”李衍轻声提醒一句，神色是再诚恳不过。 这话也没错，李衍能够觉察的东西，文皇帝也不是傻子，总有一天万一突然觉察，到时候那个结果——同样也承受不起。 “她呢，是个什么态度？你们又联系没有？”李衍如此问道，始终都是从容不迫的淡然态度。只是，他越是淡然，就越衬托出三皇子的惶恐不安。 三皇子摇了摇头：“自从我病了后，再也没有联系过。” “也怪道她狗急跳墙。”李衍如此轻笑一声，神色却是蓦然冷了下来，对三皇子直接就斥责道：“你做的这都是些什么事情？即便是怀孕了又如何？当时你若求一求父皇，我帮你再求一求，父皇就算生气还能真要了你们的性命？” 可偏偏三皇子选择的一条路，却是最让人不齿的一条路。三皇子他直接就选择了回避这件事情。 三皇子如此一逃避，便是将慧嫔直接就 赶上了绝路。 慧萍当然不肯就这么束手就擒，狗急跳墙之下想出这样的法子，似乎也并不奇怪。 所以说来说去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三皇子自己的原因。 “那她未必会将此事说出来，你又害怕什么？”李衍的神色依旧淡然，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蓦然心惊。 陆君桐只觉得心中有些怪怪的。 她本来以为，李衍作为李家人，作为文皇帝的儿子，发现自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极其恼怒和在意的。 可是却没想到原来……他竟如此不在乎？ 不在乎文皇帝是不是戴了绿帽子，也不在乎自家的这些人是不是乱了辈分，更不在乎三皇子的死活—— 最后一条也就罢了，毕竟是三皇子自作孽不可活。可是前面两种呢？ 三皇子用手盖住脸，颓然道：“她恨我，我知道的，她恨我得很。她是绝对不肯轻易放过我的——” “所以你是不想放她一条生路了。”李衍轻轻出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语气里染上几分冷意，再没有温和的样子。 陆君桐听着这句话，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噤。她忽然明白了理解为什么始终都是淡淡的。 因为从始至终三皇子，心里其实早有主意。 三皇子不想那个孩子出生，更不想慧嫔能够苟且偷安。 也就是说，三皇子从来想的都是，永绝后患。 第390章 狠心 忽然被这样道破了心思，三皇子的神色有些狼狈。 三皇子良久不言语。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句话，又似乎是被戳中心思觉得有些心虚。 陆君桐在旁边看着，心中再一次升起了要将这个事情告诉陈媛媛的心思。 李衍则是再也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喝茶。又过了良久，见三皇子仍是不言语，就这才言道：“罢了，你先回去仔细想想吧，想明白了再来寻我。” 三皇子走的时候欲言又止。 等到三皇子一走陆君桐就看了一眼李衍。而后轻声问了一句：“殿下既然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一早却又隐瞒呢？”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应该隐瞒的。 若是一早就告诉文皇帝…… “说了又如何？”李衍轻声嘲讽一句：“不管什么时候说出来，这件事情，都不是什么好事。父皇必定也会迁怒于我——” 所以又是何必。 李衍并未曾说出这句。 可是陆君桐心里却是十分明白。 当下她默然片刻，最后就又叹一口气：“那殿下您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他生病的时候。”李衍浅浅一笑，看著陆君桐反问了一句：“你呢？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陆君桐倒是一直忘记了自己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如此露馅儿之后，登时还有些心虚：“也就只比殿下早一些。大概就是三两日的样子……” 李衍深深地看陆君桐：“竟然是比我还早。这么说来，小五也知道？” 陆君桐连忙摇头：“当然不知。”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李衍如此问了一句，倒是没有问出一句，为什么陆君桐也是始终没有说出这件事情的话。 陆君桐微微松了一口气。大概的将事情经过讲了，而后才又小心翼翼的问李衍：“这件事情殿下打算如何做？” 她能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陈媛媛？ 只是思来想去，这句话她到底是没有问出口来。 陆君桐忐忑的样子，并未曾逃过李衍的目光：“他既是求上门来，我若不理会，也是不合适，可是这件事情，总也不会让我给他出个主意。” 陆君桐微微皱眉，忽然有些同情慧嫔：“只可惜……” “明知今日，何必当初？”李衍淡淡出声，只这么说了一句话。 他们二人做下这件事情的最初就应该料到结果，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想要在一起也该先过了明路再说，而不是如此苟且。 陆君桐还是觉得三皇子更面目可憎一些：“作为男子，总该多些担当和责任——” “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李衍嘲讽一笑：“真正可怜的还是那个不见天日的孩子。真正无辜的也只有他。只可惜仅是投错了胎。” 陆君桐忽然觉得李衍这话的确是对的，真正可怜的只有那个孩子。 “那殿下您说那个孩子——”最后能够见了天日吗？ 陆君桐想问这句话，话到了嘴边却又深深咽下去。其实不必问她也知道答案。这样说出来，明明白白的，反而是让人更加的不落忍。 第391章 不一样 李衍他最终也没有回答陆君桐的这个问题。他只是搁下茶盅，笑看陆君桐轻声言道：“你不是最近在练字？如何了？” 如此，就算是将话题岔开了来。 于是陆君桐就又将自己的字帖拿出来给李衍看。 陆君桐最近练的字。是陆明恒的字。 为此李衍还有些纳闷的问了一句：“为何要练你哥哥的字？” 陆君桐当时是如此回答的：“是不想哥哥存在世间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是这句话却是假话。 真正的原因是，她心中有个计划。这就是其中的一环。 “倒是越发像了。”看完了陆君桐的字帖里，李衍如此说了一句。末了似乎又有些意有所指：“倘若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就是，不许瞒着我。” 李衍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分明就有些强势。 和平日说话的态度截然不同。 没有温和，没有谦恭。只有强势。仿佛陆君桐若是不肯答应，或是不肯乖乖听她的，他便登时就要发火。 陆君桐还是第一次看见李衍这样，怔愣了一下，才轻声提醒道：“殿下何必如此，我以后不会再瞒着殿下的。” 虽然知道李衍这是关心她，才会如此。可是——她却还是不想看见李衍这副模样。 这样的李衍和平日里太过大相径庭，若是让人看见这一幕，又会如何猜想？ 她不愿意看见李衍，因为她变化诸多。又或者说是心里头，有些下意识的回避这样的李衍。 甚至也不敢接受李衍这样的心意。 李衍当然不知道陆君桐心中的这些复杂思绪。 陆君桐应了，他也就信了。 “你要我帮你调查的事情，我已经找人打探清楚了。”李衍自然而然又说起别的事情：“那金簪，是被典当了的。也不知如何就被买了去。” 最后才落到了梅静芳的手中。 陆君桐下意识的想起了梅静芳的那些话。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梅静芳为什么当时就要用那个金簪叫他去，又说那样的话。 不过这些似乎也并不是所很要紧的事情，因为梅静芳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动静。 倒是湘帘的事情，有了一些眉目。 湘帘的确是淹死的。不过在淹死之前，却是与人扭打过。 而且还被打的不轻。 陆君桐听完了李衍的述说之后，几乎攥紧了手指，面色铁青。 “是不是她的夫家？”陆君桐从牙缝中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衍没有反驳：“或许有可能，不过现在还未曾定案——” “为什么？”陆君桐自然是焦躁无比。 “总归要有人认罪，才能定案。”李衍如此说道。末了轻声劝了一句：“你也不必太过往心里去，这件事情总归会有个结果。” 毕竟现在连他都插手进来，何愁没有结果。何愁不会公平公正。 陆君桐轻声苦笑，忽然忍不住感慨一句：“这世间男子，总是辜负女子。可偏偏，最终恶果都叫女子享用。” 李衍好半晌才说道：“凡事也总有例外。也不可一网打尽，以偏概全。” 第392章 见面 陆君桐在见到慧嫔的时候。是在许皇后的千秋节上。 许皇后虽然不算十分得宠，不过一直以来，文皇帝都是给足了脸面的。所以，许皇后的千秋节素来都是大办。 虽说去岁发生不少事情。不过过了一个年，大家似乎都忘记了。气氛仍是是和和乐乐的。 值得一提的是，许皇后的千秋节本来是该太子妃亲自操持，不过李衍一句话就驳回了。 最后就变成了李衍亲自操持。 本来就不算闲暇的李衍顿时就忙得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被迫减少了许多。 陆君桐看着李衍眼下的青黑之色越发浓厚，不由得心中心疼。 还劝说了一句：“要不还是让太子妃来——” 李衍当时并未曾说话，只是摆摆手。 陆君桐知道她这是不愿让自己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当下也就只能作罢。 不过明里暗里却是尽量将自己能替李衍做事情都做得好好的。 一些小的事情，她更是问过长安之后，就偷偷地与长安做了主，也不去麻烦李衍。 如此以来，即便是能帮得上忙有限，却也是聊胜于无。 而这些细节，陆君桐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李衍却都看在眼中。 是以虽然忙碌，李衍的心情却是半点也没有被影响。 许皇后千秋节。陆君桐本来也是没资格过去，不过李衍却让陆君桐与太子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南音代表了太子宫中诸人去给许皇后贺寿。 说白了就是，在后宫诸人面前替太子妃露个脸。 这样的事情虽说有些不合理。却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谁叫太子妃身体不好，竟是连下床都艰难？ 陆君桐和南音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可是这个理由即便再荒诞，她们也只能说得斩钉截铁。 好在众人似乎都没有怀疑，反而轻易就接受。 更有宫妃笑着赞叹一句：“太子殿下果然也是个疼媳妇儿的——” 若换成其他人，太子妃若是没有什么大碍，自然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连出来都不许。好歹也会为了许皇后的脸面出来露个脸。 陆君桐听的这句话，只觉得心中怪怪的。 而后，她忍不住的看了一眼南音。 南音面上丝毫看不出什么来。如果，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心中必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陆君桐一时之间，心中就更加古怪。 这件事情说起来和她是脱不了干系…… 许皇后也是关切两句之后，就让陆君桐和南音站在一旁去。 二人站在一处。虽然都是太子宫中的人却都并没有要和对方亲昵的意思。 陆君桐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慧嫔的。 慧嫔的肚子现在已经是有些看得出来了。 和梅静芳当时故意挺着腰让肚子更明显一些不一样的是，慧嫔即便是故意遮掩，那肚子也是怎么都很明显。 慧嫔但神色却是不大好，脸上苍白没有血色，看起来整个人都是恹恹的，精神十分不好的样子。 而且更是瘦得形销骨立。 看来这段时间，慧嫔也过得不算好。至少，看着比三皇子更加可怜。 第393章 乱起 许皇后对慧嫔的态度还有些奇怪：“慧嫔怎么来了？不是说了你在宫中养胎即可？” 慧嫔行礼之后才虚弱一笑：“皇后娘娘千秋节，臣妾一定是要来亲自贺喜的。礼不可废。” 许皇后笑了一下，不过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而后就让慧嫔直接坐下。 不多时，梅静芳也过来了，梅静芳代表的是二皇子。只是巧合的是，作为二皇子的正妻，方蕊华也进宫来了。 仔细想想。还颇有些微妙。 方蕊华看了梅静芳一眼，陆君桐看见了这一幕，当时就忍不住一挑眉。心中止不住猜想道：也不知道方蕊华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不过，梅静芳大约是有些得意，竟是冲着方蕊华微微一笑，颇有些挑衅的意思。 于是陆君桐就想起了一句话来：自作孽不可活。 就冲这样的态度，她若是方蕊华，她都不会让梅静芳好过。 也不知道梅静芳当时是怎么想的。 千秋节，自然文皇帝也是要过来的。 文皇帝领着几个儿子过来之后，便是正式开始宴会。 文皇帝坐在许皇后旁边，举起金杯，对许皇后敬酒道：“这么多年来，皇后操持宫中着实辛苦，朕敬皇后一杯。” 这么一句话，态度十足的客气和敬重。抛开恩爱两说，只说这番敬重，便足以让旁人对许皇后另眼相看。 许皇后嫣然一笑，“臣妾谢圣上。操持宫务是臣妾的本分，理应如此。” 其实这些也就罢了，等到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几个皇子们就上前来给许皇后献寿礼。 李衍的是一副百寿屏风。 他早早亲自写了，然后命人绣出做成了屏风。 既费了心思，又费了功夫，十足十的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接着就是二皇子，二皇子如今不在，自然是由别人替代。 本来这件事情交给二皇子派遣回来的人也就罢了，偏偏梅静芳却是将这件事情揽了过去。 于是就看见梅静芳摇曳生姿地站起身来，款款走到中间，盈盈一拜：“臣妾替殿下，给皇后娘娘拜寿。这我们殿下替皇后娘娘准备的寿礼，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喜欢。” 二皇子准备的东西也是财大气粗，一株八宝琉璃牡丹树。 刚一掀开盖着的布，就只觉得珠光晃了一脸，几乎连眼睛都有些花。 这样的寿礼着实叫人目瞪口呆，虽然不知道用没用心思，但是珍贵程度却是够了。 许皇后笑了笑，柔声道：“难为你们有心了，本宫很喜欢。” 顺口又问了一句：“之前听说你动了胎气，现在如何了？可得好好养着，不可马虎了。” 梅静芳喜滋滋的应一声。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梅静芳回去的时候，经过慧嫔那时忽然脚下就被裙子绊了一跤，当时整个人就是不受控制地跌了下去。 梅静芳惊叫一声，她旁边的宫人连忙去扶。然而却又如何来得及？ 最后梅静芳不仅是自己摔了，更是重重地一头撞在了慧嫔的桌子上。 慧嫔也不知道到底是被撞着了还是受了惊吓，当下也是惊叫了一声，忽然就捂住了肚子，连声哀叫：“快叫太医，叫太医——” 第394章 结果 登时，整个大殿上就是一片兵荒马乱。 文皇帝当时就惊了一大跳。站起身来连声道：“快去请太医，快去！” 许皇后看着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有仓促慌乱的样子，就厉声训斥一句：“都给我好好坐下，闹哄哄的做什么？” 场面这才平静了一些。 一时之间时间也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不过，没梅静芳和慧嫔那边还是一样的兵荒马乱。 梅静芳趴在桌上，半天没起来，紧紧捂着肚子。 慧嫔则是也捂着肚子，脸上的面色更加难看。 文皇帝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到了慧嫔面前，就单膝跪下，将她搂住在怀中，声音再是关切不过：“你觉得如何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慧嫔紧紧的捂着肚子，又拽住了文皇帝的袖子：“臣妾肚子疼——孩子——” 文皇帝的脸色也顿时就难看起来。随后扭头训斥宫人：“你们都是死了吗？就在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实话，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想来也是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好好的，竟然就摔了，还偏偏就摔到了慧嫔跟前。 这巧合得简直就像蓄意为之一般。 陆君桐注意到，至始至终，方蕊华都是没有动一下。 既没凑上去去，也没说一句关切的话，始终都冷冷淡淡的坐着，仿佛事不关己。 当然，事实上也的确是不关方蕊华的事情。 唯一上前去的只有贵妃。 贵妃好歹将梅静芳扶了起来，然后关切的问一句：“摔着哪儿了？” 梅静芳仔细感受了一阵，才带着哭腔说道：“像是硌着肚子了，肚子有些疼。”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心头都是浮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两个孕妇都捂着肚子叫疼—— 李衍看了一眼三皇子。 三皇子一直坐在位置上没有动。神色有些复杂，却始终没有抬头看别处。 陆君桐看着李衍如此动作，忽然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就突然浮了出来：会不会…… 这个念头有些太过于荒诞。 所以最后陆君桐又压了下去，只觉得是不大可能。 太医几乎是一路跑了过来。 气喘吁吁的刚一进来，甚至都来不及行礼，就被文皇帝叫过去，立刻给了慧嫔诊脉。 只用了两个呼吸时间，太医就已经脸色泛白。 只看太医这个神色，众人就都是心中咯噔一声。只觉不妙。 陆君桐再看一眼三皇子。 发现三皇子虽然是神色复杂，却仿佛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又或许这个孩子没有了，三皇子才会觉得心中彻底安稳吧？ 这么想想？陆君桐心中还有些发寒。 不过太医说出来的话倒也不是那么死：“娘娘情况有些危险，之前本来就动了胎气，今儿看着更是动荡的厉害。只恐怕，从此之后要卧床静养了——” 只是卧床静养，都不一定能够保得住。 当然这句话太医是断断不敢说出口的。 文皇帝最先松了一口气，而后就又大声呵斥：“来人，还不赶快送慧嫔回宫去？” 抹了又温柔低头对慧嫔说一句：“爱妃放心，朕一定会让太医保住咱们的孩子。” 慧嫔得了这样的一句保证，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第395章 不公 慧嫔被匆匆的送了回去，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这一场许皇后的千秋节，就算是这么完全被破坏了。 文皇帝也跟着慧嫔匆匆离去，好在临走之前，总算是想起许皇后来，于是就看着许皇后，如是说了一句：“朕晚些再来看你。” 许皇后大度一笑：“自然还是慧嫔妹妹现在要紧，圣上放心去吧，这里的残局臣妾会收拾的。” 许皇后的确是不在意这样的事情。文皇帝那头一去，她转过头来就吩咐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便是都散了吧。” 许皇后这头发了话，其他人自然都是不敢久留，当下都是连忙告辞离去。 不过转眼之间人就几乎走了个空。 贵妃没有走，是因为梅静芳还在这里。 太医还在给梅静芳整治。 太医诊脉之后，神色倒是还算缓和：“侧妃娘娘也没有什么大碍，好好调养，吃几副安胎药也就好了。” 这话一说梅静芳和贵妃的神色都是缓和下来。 而后太医看了一眼贵妃，又徐徐言道：“不过侧妃娘娘可能怀的是双胎。” 这样的话登时就叫人欢喜又忧愁。 双胎自然是好事，可是如今一个都艰难，更不要说两个—— 倘若没有动了胎气，当然是再好不过。 陆君桐听着这话还觉得有些老天不公。 梅静芳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真真是不公平。 李衍也告辞退了出来。 而后就先让南音回去。 李衍看了一眼陆君桐，笑道：“我带你出宫一趟。” 陆君桐当时就是一愣：“好好的为何要出宫去——” 李衍却没有回答。 他既然是不答话，那陆君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跟着他一路出了宫。 李衍一路出宫，带着陆君桐直接就去了藏宝楼。 陆君桐看了一眼，当时就有些发愣：“殿下来这个地方，这是——” 藏宝楼是京中最大的珠宝行。不仅卖各种珍稀异物，就是首饰也是出了名的好。 只是到底还是卖女人家的首饰金银珠宝更多一些。 所以，男子倒是极少来的。 李衍一句话就解释：“有个朋友的女儿要及笄了，要选个合适的贺礼。” 陆君桐当下又是一愣：“可是殿下库之中有不少好东西，为何不直接在私库里选？尽是非要到宫外选？” 李衍作为太子，他的库房之中好东西当然是不尽其数。 李衍笑答道：“宫中私库，大多数都有记录和印鉴。” 陆君桐顿时恍然，抿唇偷笑道：“既然是如此，那怪不得要叫上我来。” 大约是怕别人小姑娘不喜欢，所以特地叫了她来帮着一起选。 不过心里也不是没有好奇：“哪家的姑娘竟是值得殿下你如此上心？” 李衍笑了一下：“你却不认得。” 听了这句话，陆君桐也就没有再多问。 而李衍也就带着陆君桐进了藏宝楼。 陆君桐悄悄的问李衍的意见：“殿下是想选个什么样的？头上戴的还是身上的？” 这可以送给姑娘家的及笄礼，当然是多了去了。 李衍犹豫一下，反问陆君桐：“你看呢？” 第396章 小鹿 既然让陆君桐来选，陆君桐想一想之后，也就顺理成章地言道：“既是如此，那就送簪子吧？既然是及笄礼，送簪子也是合情合理。” 李衍自然没有反对，只以当下欣然应允。 二人去了雅间挑选簪子，陆君桐选来选去，也觉得没什么心仪的，于是就又问：“那殿下可知道，那位姑娘可有什么偏好没有？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宝石？喜欢什么样式？” 这一问便算是难到了李衍，李琰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无奈一笑：“我还真不知道。” 顿了顿之后，又如此说一句：“既是如此，那就挑个你喜欢的吧。想来你们小姑娘喜欢的款式都差不多。” 陆君桐听完这话，摇头认真道：“那也不一定。不过既是送人，又不知道他喜好什么，就送个中规中距的吧。” 说完这话，陆君桐就挑了了一支亭台楼阁金簪，这支簪子是赤金的，很是精致。亭中还设有桌椅，檐上挂着灯笼。金丝编制的灯笼里，还有一粒小小的珍珠。甚至屋檐下还挂着铃铛。 亭子旁边是一颗灿烂的花树，花树枝上用玉片缀成的花朵开得鲜妍又热闹。 “这位姑娘既然是这个时节的生日，想来应该会喜欢这支。”陆君桐轻声言道，如此说完之后，自己倒是先笑了一下。 就好比是她一般。 李衍仔细看了看那金簪，最后点点头道：“极美。就选这只吧。” 末了又随手拿起一只小一些的花簪来，笑道：“这只梨花簪倒也是十分应景，你便拿去戴吧。” 说完也不等陆君桐反驳，就伸手直接将梨花簪戴在陆君桐的发髻上。 那支梨花簪，虽然仍是赤金的，不过花瓣却是用打磨得极其薄的雪白贝壳做成。迎着光一看，几乎是半透明的，然后在一片片地穿成了梨花的样子，用细碎的米珠做了花蕊。 一簇簇地梨花之中又隐藏了碧玉雕成的叶芽，看着活灵活现的倒像是真的一般。 算不得十分贵重，却是十分的花心思。 所以这么一支梨花簪，也算不得便宜。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推诿道：“不可不可，怎能让殿下如此破费——” “只当是你替我选簪子的谢礼。”李衍却并不给陆君桐拿下来的机会，伸手轻轻的按着那个簪子，微微含笑言道。 陆君桐伸手去拔簪子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了李衍的手指，二人当下都是微微一愣。 陆君桐便是如同触电一般将手指收了回去，心中忽然就狂跳如擂鼓。只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起来。 别说是陆君桐就是李衍也微微有些不自在起来。 而后李衍掩饰性地咳嗽一声，顺势也就将手收了回来：“好了，你可还有想去的地方？若没有咱们就回去吧。” 这一句“咱们”竟是说的如此自然顺口。 陆君桐只觉得面上发热，当下几乎不敢抬头多看一眼，想了一想，轻声言道：“不知殿下可否陪我去一趟衙门。” 第397章 坦诚 这个时候去衙门，当然是想问一问关于湘帘这事情。 其实若是顺路的话，或许还能再去看一看湘帘。 只是顾及到李衍的身份，陆君桐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来。 李衍却像是完全明白陆君桐的心思，当下就言道：“反正时辰还早，我们先去吃口东西垫垫再过去吧。” 毕竟是从许皇后的宴会上直接走了，也没吃上两口，陆君桐更是一口也没吃上。 之前李衍还未曾想起这件事情来，到现在，他自己都是隐隐有些饿了，才忽然想起。， 一时之间，心头还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太过粗心大意。 陆君桐其实并没有多少饿意，不过李衍提起，也就提议一句：“之前一直听人说，慧芳斋的饭菜和点心都是极好的，不如咱们去看看？” 同样也是将“咱们”这两个字说得甚为自然。 李衍缓缓一笑，心头却是无限满足：“那咱们这便去吧。” 难得陆君桐会这样直接提议，其实不管是说去哪里，他都会欣然同意的。 一时去了慧芳斋，李衍便是直接问陆君桐：“可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言下之意，竟是让陆君桐来做主。 陆君桐既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着李衍那自然而然的样子，最后到底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意，轻声开口点了几样菜色。 李衍又添了两样，笑盈盈的：“这两样也是招牌菜，味道极好，你尝尝。” 小二不知两人的身份，只看见了李衍对陆君桐宠溺的样子，当下就故意夸赞一句：“公子对未婚妻如此疼爱，简直羡煞旁人。小姐真是好福气。不过二人如此般配，也是世间难得。” 这样的话，当然更多的是恭维。 要说当真，谁也不会当真。 可是，不管是陆君桐也好，还是李衍也好，都是因为这一番话微微的有些尴尬和迟疑。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两人谁也没有出言反驳。 李衍咳嗽一声，摆手道：“快去上菜。” 陆君桐羞窘得几乎不敢抬头多看一眼，盯着碗上的花纹，假装看得入神。 李衍看着陆君桐这幅样子，反而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小二也是为了多拿赏钱。” 只解释了这么一句多余的话是一句也没有。 不过他如此打破了沉默之后，陆君桐到底也是好受了几分，至少不再那般拘泥：“您以前常来这里用饭？” “也不算经常，偶尔吧。”李衍笑笑如此解释一句，末了又认真言道：“京城之中，味道极好的也不止这一家，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一一去尝。” 这么一句话，既不像是随口一说也不像是玩笑。反而真的有那么几分认真。 可是这样的话，偏偏李衍还说得十分自然。好似他本来就有那个义务带着陆君桐去看去尝尝。 于是陆君桐就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正在纠结的时候，忽然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您觉得今天寿宴上的事情是巧合还是——” 这件事情她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像是巧合。 第398章 有点甜 到底是不是巧合？ 陆君桐看着李衍，等着李衍给她一个答案。 只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为何又认定了李衍说出来的话就是真相？ 事实上，即便是李衍，说的也不一定全是对的吧！ 李衍听见陆君桐如此问话，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一面伸手替陆君桐倒了一杯茶，一面又笑道：“我又如何能得知到底是不是巧合呢？” 这话说得，陆君桐当时这是一愣，随后才又反应过来。于是有些讪讪：“却是我想当然了……” “没能如同你想的那般厉害，却是我的不是。平白叫你失望——”李衍压着笑意如此言说，眉梢眼角里都是笑。他这样打趣，分明就是故意。 陆君桐被李衍如此打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就只能讪讪嗔怪：“您何必打趣我呢——” “不过是不是巧合，和咱们也都没有关系。”李衍也就岔开了话题，如此言道。随后又意味深长说一句：“不过，看着慧嫔的情况确实不大好。” 李衍的意思恐怕是觉得慧嫔这孩子保不住。 陆君桐其实心中也差不多是这个想法。 不由得就叹了一口气：“我看慧嫔那个样子，对那个孩子倒是很在意——” “菜上来了。”李衍看了一眼小二，含笑岔开话题，却又安抚一句：“一切自有天命。” 天命吗？陆君桐心头琢磨片刻，最后笑笑了之。 因为是在外面吃饭，所以陆君桐也并没有替李衍布菜。 二人就这么相对坐着，各自安静用饭。 虽然没有说话，不过却莫名总觉得有些温馨。 这样的温馨之感来的莫名其妙，也让陆君桐忍不住频频偷看李衍。 李衍虽然有所觉察，却并不戳破，反而任由陆君桐这么偷看。 事实上，此时他也是有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只想就这么，一直一直下去。 什么也不必管，什么也不必想，什么也不必顾虑，只需随心所欲即可。 用饭之后又吃了两块点心，陆君桐着急去衙门，于是就期期艾艾言道：“咱们——” “这就过去吧。”李衍见陆君桐也没有心思再多坐，于是就宠溺一笑，站起身来。 二人一路去了衙门，许是因为想起了湘帘，所以陆君桐一路上都是有些情绪低沉。 李衍也就只是安静的坐着，并不多说。 不过到了衙门却也不亲自出面，只让长安拿着令牌，在前头带路。 他这是不愿意让太多的人认出他来。 陆君桐看在眼里，心中就更加歉然：如果不是为了她，李衍大可不必如此。 这么一想，除了歉然之外，忽然又觉得有些心里如同小鹿轻轻一撞。 动作不算猛烈，声音也没有巨大，可就是让人忍不住的心头震动，忽略不得。 除此之外，心头更是蓦然又有了一点甜。 陆君桐好不容易才将这样的心思压下，佯装无事的一路进了衙门。 不过因为这一点小插曲，到底不如刚才那样难过了。 第399章 凄惨 湘帘的案子说起来也是简单，不过却也没什么进展。 但是却挖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湘帘自从嫁过来之后，每日要做许多活，还要被打骂。 从来就没有人怜惜半点。 原因却也十分简单。盖因，无媒苟合。 湘帘的夫家姓王，她丈夫王大石，能够认识湘帘也是巧合。 湘帘出了陆家后，因为一个女子孤身在路上。所以就惹了一些麻烦。 王大石机缘巧合之下帮了湘帘一次。 湘帘也就芳心暗许，又被王大石花言巧语的骗了去。一来二去的，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就答应嫁给王大石。 更是将身子都给了。 谁知，噩梦便是从此开始。 王家人连媒婆都没有请一个，直接就去了湘帘家中。只说要将湘帘接过去。 湘帘家中当然不同意，于是王家人就说出了湘帘已经将身子都给了王大石的事儿。 湘帘家中气得如何不用多想就能知道。 就这样，直接就让湘帘跟着王大石去了王家。 连个昏礼都没办。 竟是有些不明不白。若不是好歹还是写了婚书。只怕湘帘连个名分也没有。 今晚衙吏说的这些话。 陆君桐好半晌都是没有回过神。 她自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湘帘，怎么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好像是被人蒙蔽了眼睛，撒了迷魂药一样。完全就是连理智都没有了。 看着陆君桐晃神，李衍知道她心中震撼，只怕也不好受，于是就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后如此轻声劝说一句：“当时情景如何，谁也不知，事到如今多想无益。” 湘帘当时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概也只有湘帘自己才能明白，只是湘帘如今已经归去，这件事情便也在无法得知。 陆君桐也更不必再为此钻牛角尖。 陆君桐回过神来，苦笑一声道：“只是总觉得心中震撼，又觉得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李衍没有再多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陆君桐的肩膀。 陆君桐多少从这个动作里得了一点宽慰，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 李衍又问那衙吏：“可还有别的线索没有？” 衙吏摇头，而后有些无奈：“那王大石也不肯配合，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什么来，若是这么下去，只怕最后什么也查不出来。” 听了这话，陆君桐抿着唇角，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来：“世上怎么有如此之人？” 湘帘那样好，他不珍惜也就罢了。事到如今，湘帘连性命也没有了。他怎么就还能够如此无情？ 然而李衍也没有多说一句。只是拉着陆君桐走了出来。而后看着陆君桐咬牙切齿的样子，就问了她一句：“你打算如何？” “若动私刑，该当何罪？”陆君桐如此问了一句，神情是在认真不过。 李衍听了这话，登时挑眉：“怎么你还想自己去问？” 陆君桐默认。 衙门做不到的事情，她未必不能做到。衙门要守的规矩她却不必守。 只要能从王大石口中问出有用的消息就行。 第400章 任性 面对陆君桐这么一句问话，李衍看着她半晌，缓缓笑了。 说真的，看着陆君桐如此气恼之下想要任性而为的样子，不知怎的，他反而是觉得心里头有些欢喜。 不愿意她太过束缚自己。 不愿意她太过委屈自己。 不愿意她不痛快。 于是最后，李衍就这么的，毫无半点心理负担的就笑了一下，“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非黑即白？不过，你父兄——” 都是御史出身，只怕陆君桐最后心里也未必能放下心中那些负担和枷锁。 “我不管。”陆君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自己都是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冷意，更没意识到自己的神情。 她只是依照自己心中所想，咬着牙道：“这个世上，好人总是受尽煎熬和折磨。吃下众多苦楚。如果做恶人，能逍遥自在些，那做个恶人又何妨？我不在乎黑白，我只想……” 要个公道。 别人不肯给，她就自己去找。 李衍听着陆君桐这样说，反而是一下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陆君桐的心境，似乎是变化了不少。 如果说一开始的陆君桐，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满心愤怒却也只能用那样决绝的手段替自己讨要一个公道。 叫人看得既是忍不住心疼，又是忍不住为她的手段着急。 那么现在，陆君桐说出了这样的话，便是代表着那个单纯的小姑娘。终于也渐渐明白过来，原来世界上，还有别的方法。 这样的陆君桐，同样是叫人心疼。 而又是什么东西，让陆君桐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往深处一想，李衍只觉得更加心疼。 可也更加无奈。 纵是身为太子，这世上许多事情，总归还是不能随心所欲。 比如，起死回生。比如，只凭喜好行事。 李衍最后收敛心绪，轻声言道：“我不能亲自出面。但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就算王大石真的无辜也好，他也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陆君桐。 他想着，若是能借此机会，让陆君桐发泄一番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那么总归是好的。 陆君桐能好受一点，那么其他事情都不是那么要紧。 况且，陆君桐就算真的是开始动用这些手段，可是本性里，还是那个善良的小丫头。 她也不会真闹出人命来。 她这样，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支持她？ 陆君桐当然不知道李衍心中这些心思，她只是看着李衍，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知道，李衍这话里潜藏的意思。 李衍分明是在告诉她：只管去，出了事儿有我顶着。 如此一句……真真儿的是……叫她心都是被揉了一把。 一时之间，恨不得就这么放声大哭出来。将心头那些委屈都哭出来。 不过，最后她还是强行忍住了眼泪，只轻声说了一句：“那我就问殿下借两个人。” “谁？”李衍应得十分干脆，半点的迟疑也没有。 “一个是长安，一个是……卫昕。”陆君桐缓缓言道，狡黠一笑：“有了他们，这事儿也就成了。他们一出马，我倒是要看看，还有什么话问不出来。” 第401章 计划 李衍当然也没反对。 既是想着让陆君桐借机发泄心中情绪，那么自然是不会有半点犹豫。 不过背地里，李衍还是嘱咐了长安一句：“和卫昕说一声，别过了。闹出人命来，不好交代。” 长安其实还有些迟疑，对着李衍言道：“这样的事儿，殿下果真要纵容陆女官？到底是不合规矩——” 若是叫人知道了，或是事情败露了，那给李衍带来的麻烦，几乎是可想而知。 在长安看来，着实是没有必要这样的去纵容陆君桐。 就算要帮陆君桐，也有别的法子。 李衍扫了一眼长安，语气不变：“本宫已经应下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必再多说。 另外，他又叫长安仔细将今日选的簪子收起来：“别磕坏了。记得那日早上，提醒御膳房做一碗寿面来。” 长安应下，心中却是忍不住感慨一句：这太子殿下对陆女官也太过上心了。如今二人又朝夕相对…… 也不知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心里想归想，却是半点也不敢说出口来的。 而那头，陆君桐第二日悄悄的直接又出了宫。 这次出宫，长安和卫昕都是一并跟着。 看了一眼一头雾水得卫昕，陆君桐低声先赔罪道：“也没有征求你的同意，便是将你拉下水来——” 她也是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也正因为不想太过连累卫昕，所以才会跟李衍开口借人。 如此一来，卫昕就是出来办公的。 如此一来，真有什么，也就只欠下了李衍的债。不会连累了卫昕。 虽说这样的想法，对于李衍来说，有些太过自私。可是……李衍毕竟是太子。而卫昕，这是被她连累不起。 有这样的想法，陆君桐自己都是有些鄙夷自己。 可是……偏偏这些都是事实。 卫昕面对陆君桐的赔罪，却只说了两个字：“无妨。” 只要是能帮她，那么……就算是刀山火海，那也是可以试试。 卫昕如此云淡风轻的两个字，几乎叫陆君桐蓦然就有些湿了眼眶。 长安因为这么一句话，多看了一眼卫昕。 心道：这人倒是讲些信义。 陆君桐和卫昕都是不知道，因为这么一件事情，长安对卫昕另眼相看。也算是因祸得福。 长安含笑问了一句：“却不知道，陆女官现在是想怎么做呢？不知有没有计划，不妨说来让我们知晓？” 陆君桐听了这话，而后就一笑：“这样的事儿……哪里需要什么计划。咱们直接去将人哄骗出来，绑上马车。然后寻个地方，直接的就……严刑逼供就是。” 这样的法子，最简单直接。 长安咂舌：“未免太直白，也叫人难以信服——” “若是那样的人知道什么是信服，就犯不着用这样的法子了。”陆君桐眼底泛起冷意，而后看了一眼外头的接到，声音沉静：“放心，只要不将人弄死，到时候往衙门一扔。衙门的人自然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们……不会如此多事儿的。” 那些衙役一则是懒得多事儿，二则多少也是因为……心中还存有正义。 第402章 严刑逼供 对于陆君桐这样说法，长安本来还有些愣了一下。不过随后却是又止不住的笑了：“倒也真是如此。” 那些衙役，对于王大石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同情？ 只要人是活的，没有性命之忧，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卫昕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不伤性命，简单。不见伤痕，也容易。” 他在慎刑司，多少手段？自然是多的法子叫那王大石说出一切，却偏偏明处看不见一丝用刑的痕迹。 他心里也明白，这就是为什么陆君桐叫他过来的缘故了。 陆君桐赞许看了卫昕一眼，狡黠一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果然还是你靠得住。” 陆君桐如此说，还这样的俏皮，卫昕看着，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一点，还是能做得到的。” 长安此时此刻，心中也是没了担忧，乐呵呵一笑：“既是如此，那咱们这就去吧。到时候我去叫门——我已经是打听清楚了，那王大石是给人做工的，我到时候假装叫他办事儿。等他一出来，就直接拖上马车——”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可以将人带走。 不过，就怕王大石挣扎。 毕竟王大石也做苦力出身得，有一把子力气。真死命挣扎起来，说不定压制不住。 所以，长安就看了一眼卫昕：“不知卫小哥可有什么手段没有？别叫他跑了，也别叫他挣扎起来。” 卫昕感觉到长安对自己的尊重，当下还有些奇怪，不过他素来都是礼尚往来，所以，当下就笑道：“放心。” 明明只说了两个字，却分明是叫人心中都是安稳起来。 长安也觉得卫昕靠得住，点点头，就只等着发动。 陆君桐一直坐在马车里，没多说一句话，紧紧抿着唇——事实上，她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这样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做。既是有些害怕，又是有些忐忑，更担心自己这样做，到时候惹来什么麻烦…… 到了地方，长安就下了马车。 而卫昕这个时候，才忽然轻声出声说了一句：“不必太过担心。必会顺利。” 今儿这句话，算是卫昕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听着卫昕沉稳的语气，陆君桐也这才觉得……心里安稳了不少。 至少是不那样紧张了。 她苦笑一声：“其实，我也不知自己这样做，算是对还是错。” “无伤大雅。”卫昕笑了一笑，语气是云淡风轻：“再说，那样的人，不过是罪有应得。” 陆君桐苦笑：“可是……” “无妨。不必想这么多。怎么痛快，就怎么做就是了。”卫昕笑着，神色半点也不改变，语气也始终都是那样。一点点的，都是叫人心中安稳：“再说了，这世上，手段又千百种，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也不算什么罢。” 绝对的黑白，那是本来就不存在的。 而且——“这样的人，又何须跟他讲什么黑白？他也不过是欺软怕硬。”卫昕轻笑一声，毫不在意的将陆君桐心头那些不安和忐忑一一平复抹去。 第403章 王法 陆君桐听完了卫昕这样的话，倒是好半晌都是没说出来一句话。 而她也没有机会再和卫昕说话。 因为……王大石出来了。 长安装模作样得和王大石说了两句话，就直接的……将王大石叫上了车。 不过，也没让王大石进马车，直接就吩咐道：“你且在外面坐着，别冲撞了我家公子。” 长安如此的言语，只叫王大石越发恭敬。 这个时候，卫昕就侧头过来一笑。 那意思，却也是十分分明：看见没，欺软怕硬。 陆君桐心里明白，当下也是无奈一笑。心中却是更加替湘帘可惜。 真的是可惜了。 湘帘那样的品行，嫁给谁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又或者，哪怕是正儿八经成亲的，也不至于如此。 湘帘怎么会如此糊涂。 陆君桐想着这话，心里就越发的不舒服起来，恨不得能够将王大石直接拖进来，然后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不相信湘帘怎么就能那样糊涂。 她总觉得，其中是有什么隐情。只是外人不知道。 陆君桐盯着外头王大石隐隐绰绰的身影，慢慢攥紧了手。 就是手指关节，都是泛白。 卫昕将陆君桐的变化都看在了眼底。 以卫昕阅人无数的眼睛，自然是不难猜出此时此刻陆君桐的心情。 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心疼，也才更加觉得……陆君桐善良。 也同时，对这个世道无奈。 多少良善之人，最终还是只能如同陆君桐一般？不的不去做最不愿意做的那些事儿？ 对于陆君桐这样的心情，最终卫昕也只能拍了拍陆君桐的肩膀，将声音压低道：“一会儿，且看我的。” 他自然是有别的法子，替陆君桐来出气。 陆君桐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几乎听不见：“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是衙门，没有资格去判断王大石是不是该偿命。但是，作为湘帘的旧主，她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湘帘又到底受了哪些委屈。 陆君桐如此一句话，叫卫昕反而更加说不出话来。 陆君桐这样……真真儿的也是……叫人心疼。 都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能如此克制和隐忍，也只能说陆君桐才是真正良善之人。 卫昕不再多说，陆君桐也是静静等着。 不多时到了李衍一处屋子，长安直接就将人领了进去。而后招呼卫昕也下去。 陆君桐怕被王大石认出来，故而又略等一等。 等到听见王大石一声闷哼之后，陆君桐就听见长安笑了一声：“这个事儿，成了。陆女官下来吧。” 直至此时，陆君桐这才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 陆君桐一下去就看见王大石软在地上，似乎是昏厥过去了。 卫昕信手站在旁边，很是……悠然。 陆君桐忽然觉得，叫卫昕来，果然是没错的。 长安叫人直接将王大石抬了进去。 而后卫昕亲自将王大石绑了起来。 末了，这才又泼水让王大石清醒过来。 王大石一睁开眼睛，就立刻杀猪一般好叫起来：“你们要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了——” 第404章 逼问 说实话，听见王大石这样的叫喊。几个人好悬都是没有笑出声来。 王大石这样的人，也知道王法？ 大约是不耐烦王大石这样的叫喊，卫昕直接就将王大石的下巴一捏。 只听得“咔哒”一声轻响，王大石的下巴就合不拢了，别说叫喊，就是口水都是顺着嘴角往下淌。 卫昕如此手段。吓得王大石当即以为自己吾命休矣。抖抖嗦嗦的看着卫昕，一脸惊恐。 “你若再叫喊，下一次便不是如此了。”卫昕淡淡出声，那样一张脸看着还挺吓人。 王大石虽然不能说话，不过也不敢不表态，连忙点头应下。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卫昕满意点头，而后又如此说了一句。末了又警告似的笑了一下：“但凡有一个字是假的，那你就能体会体会我的手段。” 卫昕说得轻描淡写，可王大石却吓得不轻。 别说王大石，就是陆君桐两人也是同样忍不住，背上一寒。 都是不约而同的觉得，卫昕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这姿态一摆出来，直接就将人吓破了胆子。 王大石苦着脸点头。到了这个时候，他当然认出了陆军同来，也更是明白了到底对方想要问什么。 卫昕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又说了一句：“放心，我们不会要了你的命。” 听完这话，王大石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卫昕看了一眼陆君桐，伸手将王大石的下巴推回去，示意她可以出声问了。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也没有客气，当即直接开口问道：“你且告诉我，湘帘死的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问这句话，王大石眼神立刻就是闪烁起来。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开口。 卫昕看在眼里也不废话，也不知从身上哪一处摸出一根针来。长约二寸，细如牛毛。 只给王大石看了一眼。随后就直接伸手，扎进了王大石的手指。 因为是顺着指甲盖儿缝扎进去的。所以也很轻易。但是显然王大石却疼得不行，惨叫的声音几乎要将房顶都掀翻。 陆君桐本来还震惊卫昕的手段，结果就被王大石这样的惨叫吓了一大跳。 卫昕看一眼王大石，王大石登时就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不过额头上的冷汗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陆君桐趁机又将话问了一遍。 这一次，王大石还真的就不敢不开口。 不过他也没有说实话，只是赔笑道：“那****打骂了她几下，可也没有在做过分的事情，谁知道他自己就想不开，竟是投河自尽了……” “不可能。”陆君桐第一个就不相信。 湘帘就算要寻死，也不会是因为几句话。 而且为什么早不寻思晚不寻死，偏偏就是选了那一日？ 这些都说不通。 卫昕也没废话。在陆君桐说不可能的时候，他就直接利落地将那一根针抽了出来。 王大石疼得又是一声惨叫。 “我要听实话。”卫昕如此说一句，然后又将针扎进了王大石的另一根手指。 他在用行动告诉王大石，若是不听话，还有八根手指可以试试。 第405章 真相 那个王大石倒是也不傻。知道说出来，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所以咬定了不开口。 不过，他到底是低估了卫昕的手段。最后就还是在第八根手指的关头开了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大石总觉得，越来越疼。到了最后完全就是无法忍耐。 “我并不是有意杀她。”王大石崩溃大喊。脸上几乎涕泪横流：“我不过骂她两句，她竟敢顶嘴，我气不过，就打了两下。她竟拼了命来反抗，谁知道拉拉扯扯的，就这么跌进了井里——” 湘帘并不会泅水，而且井水里又黑又深。也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哪里，人就这么没了。等到打捞起来，已经是没有呼吸。 “我心里也害怕，可更怕是要给她偿命，所以我就……我就……”王大石如此言说着，最后几乎是哭出声来，又一个劲儿的哀求：“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我还有老母，你们能不能放我一马——” “我们放了你，那你可曾放了湘帘？”陆君桐听完那些话，几乎是目呲欲裂。 什么叫做拉扯之间无意跌落井中？ 什么叫做无心？ 什么叫做气不过？ “湘帘在你眼中又算是什么呢？只怕，连个使唤的丫头都不如吧？”陆君桐如此质问，每一个字都是凌厉无比。 越是听这个王大石说下去，她心中就越发愤怒。 只觉得王大石犹如禽兽一般。 要知道即便是当个被使唤的丫头，那也不允许随意打骂的。 可是在王大石说来，湘帘竟像是个物件一般，不仅要做活，还不能有半句不满意，更不要说有反抗。 这样的日子，只怕过起来让人觉得生不如死。 面对陆君桐的质问，王大石讪讪辩解一句：“可是谁家媳妇儿不是这么过来的？而且——她又不孝顺我娘，处处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样子来，我为什么不能教训她——” 王大石振振有词，仿佛觉得自己言之有理。 陆君桐直接就被这话气笑了。 长安却是忍不住走神，心中想到：假如，太子殿下能有这么两份混帐，大概也不会被太子妃拿捏吧？ “那当初，湘帘为什么又嫁给你？”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将心头那些情绪重新压下，而后如此问了一句。 她当然十分了解湘帘，湘帘性情温和，根本就不可能对长辈不孝顺。 所以，这是假话。但是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有其他的事情她更想知道。 然而这么一问，王大石却是立刻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神情来：“自然是因为她图了我的好处——” “你又能给她什么好处？”陆君桐很难相信这么一句话。 王大石古怪一笑：“我对她可是有救命之恩，她自己说要报答我。这不就以身相许了——” 顿了顿，又说一句：“可早知道她是那样一个情况，我才不肯要她——” 那语气里竟然全是嫌弃的意思。 陆君桐气得几乎理智全无。 卫昕就是这个时候开了口：“我看未必。你这样的无赖，这么大年岁都还没娶上媳妇儿，只怕是见了人家年纪小好哄骗，不择手段将人骗了过来吧？” 第406章 瓜葛 卫昕如此一说，王大石立刻摇头：“这话是千真万确，我骗她做什么？” “为了她手里的银子呀。”卫昕笑了一笑。不过神色却是泛着冷意。 王大石几乎立刻露出了心虚之色。只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仍是摇头：“倒是真没有骗她，不过……” 这就明显是有内情了。 陆君桐立刻问道：“不过什么？” “是有人要算计她，不过算计她的人可不是我。”王大石小心翼翼地言道，又看陆君桐：“我虽然混账，可也没有想过要她的命——” 听着这话，陆君桐心中微微一动。 “这么说来，是有人想要她的命了？你知道是谁？”卫昕几乎是立刻追问，眉头也是缓缓皱起。 本以为是王大石失手杀了湘帘，可是如今看来，竟还别有隐情。 王大石期期艾艾的不敢回答。 陆君桐要追问，卫昕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先开口。而后，自己则是问了一句：“湘帘虽说以前给人做过丫头，不过脾性容貌都还过得去，还有嫁妆，怎么看都是你得了便宜，怎么的你倒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若换成一般人，得了这样的媳妇儿，自然是恨不得当菩萨一样供起来。哪里会这样对待？ 这种情况本身就显得很蹊跷。 王大石的神情在卫昕问了这句话之后，更加的古怪几分，最后才含含混混地说了一句：“收了别人的钱财——其实我本来也没想对她怎么样，不过是演个戏给外人看，谁知道她自己拎不清，成日里对我冷冷淡淡的，我如何能忍？” “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卫昕忽然开口言道。 王大石微微一愣：“什么，什么交易？” 卫昕面上笑容深不可测：“本来我们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你弄死在这里。就像是湘帘那样，等你断了气，再想法子遮掩过去。不过现在……好像也不全是你的过错，我也不是不可以放你一马，不过……” 要听实话。 卫昕的话其实说白了就是这个意思。 陆君桐皱眉，心中微一沉吟就立刻断然道：“不行，他害了湘帘，我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她这语气凛然决然，好像果然是那么一回事儿。 其实却不然，不过是说出来吓唬王大石。 长安也是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也跟着敲边鼓：“可他若说了实话，放他一马又如何——” 王大石没想到陆君桐那样心狠手辣，一时之间心惊胆战，连忙开口求饶道：“我也是，拿了别人的钱，我也是无心的，我保证说实话。” 陆君桐仍是摇头。 于是卫昕就言道：“不然如此，我们押着他去衙门，让他自己去自首。” 虽然是过失杀人，不过真去自首了，也要受些苦。至少一顿板子是跑不了，说不得还要服刑。 但也仅仅就是这样了。这样的情况断然是不可能杀人偿命的。 王大石一听这话，没有不肯的。在他看来，去衙门也比在这里强多了。至少，衙门虽然找他问了几次话，却也没有动刑不是？ 第407章 原来 王大石说出了实话。 却是叫人心惊得厉害。 陆君桐只听了一句，就已经是几乎要咬碎牙齿。 无耻。 她脑子里只有这么两个字。 王大石看着陆君桐几乎是要杀人的目光，一时还有些犯怵，忍不住的往卫昕身边靠了靠。 卫昕神色也是冰冷，不过好歹还有理智，出声言道：“后面呢？你偷听他们商量绑了人卖去青楼之后呢？” 王大石不敢看陆君桐一眼，继续小心翼翼往下言说：“我就想，他们有这样的银子，也不叫我一起赚，我且得坏了他们的好事——” 倒还真不是为了什么正义。 不过这话也是大实话。就是这个大实话，听的人有些心里不大舒服。 “后头的事儿也没什么好讲的，无非就是他们一动手，我就假装偶然经过，顺手搭救了一把。”王大石不住偷看陆君桐：“湘帘的确是十分美貌，也说过以身相许的话，毕竟当时——我看了她的身子——” “所以你就心动了？”卫昕如此言道，而后冷笑一声，继续往下猜道：“你想着反正也娶不上媳妇儿，得了这么一个美人儿，也是不错的。只是没想到这个美人儿却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来，却又摆脱不了，有人出银子折磨她，你当然乐意，所以也就不顾什么廉耻什么心疼了——” 卫昕每往下说一句，王大石面上的神色就更加心虚一分。 显然，卫昕说的话都是对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能说明，王大石还真的是没有要将湘帘置之死地的心思。 而此时陆君桐早已经思量半晌。 她思来想去，能够有这样大手笔的，又对湘帘有仇的，还真的只有一个合适的人。 而那个人叫：梅静芳。 “我问你，是不是梅家？”陆君桐问得十分笃定。 王大石连连点头：“对，就是就是。” 卫昕却是伸出手来，猛然将王大石的手卸了下来：“撒谎。” 王大石嚎叫一声，也不敢废话了，连忙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他给银子，我就收了——” “不过，有一次他自己说漏嘴，说了一句什么盼着他们家小姐赶快消消气，他也懒得再跑——” 王大石一鼓脑地将这些话说了出来，这才有哀求卫昕赶快将他的手接上去。 卫昕看了一眼陆君桐，见陆君桐似乎还算镇定，这才又将王大石的手接了上去。 “我问你，湘帘有没有想过要离开？”陆君桐开口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带着颤抖的。 这样的苦楚，难道就这么一直承受？那又该是何等的绝望？ 王大石犹豫了一下，就轻轻摇了摇头：“她怎么跑？平日里都是用铁链子拴住的。就是怕她跑了，或者出去报官乱说——” “不过倒是有好几次，听见她梦里哭，喊着什么，姑娘来救我，姑娘带我走——可是她自己都知道，她家小姐根本就来不了，况且这样，她也没有脸面去求助……” 听到这里，陆君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扬手就扇了过去—— 第408章 愤怒 陆君桐这么扬手一巴掌，当时就是清脆的一声。 用力之大，当时王大石的唇角就是沁出血来。脸上更是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而陆君桐这是整个手掌几乎都是麻了，不由自主的微微战栗。 陆君桐却是浑然不觉一般。 她仍是灼灼而又凌厉的死死盯住王大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禽兽。” 的确是禽兽。 “湘帘既当初选择跟了你——只怕除了真的无奈，对你也是多少有些信任的。”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口都是疼得厉害：“你却如此辜负她。午夜梦回，你就不害怕她回来找你报仇？” 王大石嗫嚅不敢说话。 他也是鬼迷心窍为了那两个钱—— “当时你那样对湘帘，连媒婆也不请，是谁的主意？”陆君桐再问。手指紧紧蜷在掌心，只恨不得将这样的人渣剁碎。 王大石不大愿意提这个：提起这个，说了实话只怕陆君桐更厌恶他。可若不说这个…… 偷偷看了一眼卫昕，在挨陆君桐的打和卫昕折磨之间，他最终还是果断选择了前者。 “这个……是因为她忽然变了心，不愿意嫁给我了。”王大石低着头不甚愿意的说道。 陆君桐一愣，眯起眼睛来，整个人都是开始散发出寒气来：“这么说来，失身于你，妩无媒苟合不过是你故意算计——” “是。”王大石这会儿真的是满心不安。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几乎是想再打一巴掌。 不过卫昕却是这个时候开口：“好了，那么，你再说说，你掘墓做什么？” “为了银子……”王大石心虚的交代：“她的嫁妆，其中不少都是穿戴在身上……” 卫昕一挑眉，冷冷说了一句：“还真是见钱眼开。” 连自己妻子的坟都不放过。真真儿是……猪狗不如。 或许这样说，猪狗若有灵智，都未必愿意和他这样的人放在一处比较。 陆君桐再忍不住，眼泪几乎一瞬间夺眶而出。 止不住的替湘帘觉得委屈，更觉得命运不公。 卫昕也没再多问，直接就将王大石的嘴重新堵上，也不知伸手在哪里捏了一下，顿时王大石也就又昏厥过去。 “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宫去了。这个人，路过衙门的时候，直接推下去。”卫昕如此言道，又看了一眼陆君桐：“你可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儿没有？” 陆君桐用帕子慌忙将眼泪抹去，不愿意叫人看见自己失态。 而对于卫昕这样的问话，她只是想了一下，就立刻有了主意，只犹豫了一下，就笃定了心思，抬头看住卫昕：“有。” “什么？”卫昕也不迟疑，态度俨然就是……只要陆君桐说出口，他必然是立刻做到。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最折磨人的刑罚是什么？不伤性命那种。” 卫昕沉默。然后还是缓缓说了三种：“一种是在五感上剥夺，或是刺瞎，或是割舌，或者是……让他变成聋子。一种是挑断手脚的筋。还有一种……” 陆君桐直觉第三种才是最折磨的，几乎是立刻追问：“第三是什么？” 第409章 狠辣 陆君桐这么一追问，卫昕却是并不立刻说出来。 反而是看了一眼长安。 陆君桐本来还没多想，不过看了卫昕这样的举动，她却是猛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几乎是没有半点的犹豫：“就如此吧。” 卫昕皱眉，似还有些不赞同：“一定要如此么？” “一定要。”陆君桐垂下眸光，面上却是一片笃定之色。 “果真知道这么做了是什么结果？”卫昕如此问一句。面上全是郑重之色。 陆君桐仍是颔首，又怕卫昕没看清楚，更是斩钉截铁的说出声来：“一定要。” 卫昕就只让陆君桐先出去。 那头长安还没明白过来，当下就压低声音问卫昕：“这是——” “宫刑。”卫昕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长安倒吸一口凉气，神色都是稳不住：“这……这……” 最后憋出来一句：“这个刑罚倒也是合适，不过……却也总归是不大适合现在办。衙门那头……” “不用见血。”卫昕笑笑，看了一眼长安，低声问一句：“若是做了，会不会带来麻烦？” 长安仔细斟酌了一下，最后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麻烦肯定会有点儿。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这件事情本来也是麻烦。若真要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得了这样一句话，卫昕也就笑了一下。不过笑容很是浅淡，几乎是稍纵即逝：“没什么大麻烦就好。” “你真打算做？”长安劝了一句：“陆女官也不会真查看……倒也是没必要非要……若真出了什么事儿，你不是给你自己惹麻烦么？” 卫昕微微摇头：“我不骗她。” 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 撒谎做什么？ 而且答应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 长安歪头看着卫昕，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怪人。 毕竟，卫昕这样的身份，说起来还不如陆君桐呢。哪里就有必要这样…… 不过，他还是佩服卫昕的。想了一想，也就默许这个事儿：“也好，这样的人渣，的确是该给些教训。” 卫昕看一眼长安：“这样的人渣，其实世上多了去了。” 长安无奈一叹：“只可惜了那姑娘了。” 卫昕却想：倘若陆君桐没进宫，只怕陆君桐的结果，会比这个还要惨烈一些。 这样的人…… 卫昕将情绪都是尽数收敛在眼底，而后就直接去动了手—— 长安也没看见卫昕是怎么一个手段，只看见王大石一下子疼得跳了起来，人都是躬起来成了虾米一般。 卫昕又问了一句：“你别说你真不知是谁家的下人与你接头。我还有比这厉害的手段，你要不要尝一尝？” 王大石疼得浑身战栗，额上不住冷汗低落，却也是真怕了。即便是疼成了那样，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是偷偷跟着去看过，发现对方进了东大街上的梅宅。人都叫他，梅总管。” “嗯。”卫昕神色不变的在旁边洗了手，然后才拎小鸡一般将王大石拎着出去：“去了衙门，什么可以交代，什么不可以交代，自己心里明白就是。” 长安犹豫片刻，插嘴一句：“梅家这个事儿，不可提。” 第410章 愤怒 陆君桐一直等在外头，王大石的样子，她看在眼里，当然也能隐约明白，这是卫昕做了她说的事儿。 当下心中……到底还是痛快了一点儿。 只是，也就是那么一点儿。 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平复她心中的愤怒和难过。 湘帘的性命，难道只要这一点惩罚就可以弥补？当然不。 只是……罪魁祸首显然并不是王大石。 陆君桐想着王大石说的那些话，再度攥紧了手指。只是面上偏偏却是半点也不肯显露出来，只是抿着唇角，做出冷淡平静的样子来。 长安他们二人也都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未曾多说半句话。只想着让陆君桐好好的平复平复才是。 到了衙门门口，卫昕只伸腿一，捆成了大螃蟹的王大石就这么的掉了下去。 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出去两圈，刚好落在衙门门口。 衙门的人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去拦马车。 不过，看了一眼之后，却是又犹豫住了脚步，互相对视一眼，果断选择了回头去看王大石。 王大石身上不少地方擦破了。不过也并不是什么严重的外伤。 倒是灰头土脸的样子，既是有些狼狈，却也叫人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接下来的事儿，自然也不必多想，没什么意外，必然也就是如同现象一般。 陆君桐一行人直接回了宫。 进宫后，因卫昕和他们不同路，所以陆君桐就与卫昕告别道谢：“今日的事情，却是多谢你。” 若不是卫昕在，只怕也不会这么顺利问得清楚。而且……如果换成另一个人，也必定不会如她所愿，那样对王大石加以惩罚。 卫昕倒是不大在意这个事情，只是轻风细雨说一句：“无妨。不必多想。能帮上你，我也极开心。” 朋友之间，本就如此。 只要陆君桐需要，只要陆君桐开口，他定是会竭尽全力的。 “不过，也节哀。”卫昕叹了一口气：“你那婢女虽然去了，却也何尝不是解脱。反倒是王大石，终此一生，都会受尽折磨。” 受尽折磨吗？陆君桐听着这个词，恍惚了一下，随后笑了一笑：“大概是吧。只盼着，他一辈子也别有片刻安生，到死那一刻，都是悔不当初。” 但是，最该受折磨的却不是王大石。 “至于其他的，慢慢再寻机会。我已告诉王大石，不许牵扯进其他的事情。”卫昕如此言道，似乎早就看穿一切：“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说完这话，卫昕也没久留，匆匆告辞回去复命了。 长安和陆君桐就慢慢往太子宫回去。 陆君桐再度和长安道谢。 长安也说了两句，最后也略略提醒一句：“虽然太子殿下肯给你撑腰，不过有些事儿，还是不能任意妄为。毕竟太子殿下……”也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 “我知道。”陆君桐笑笑：“这件事情，就这么暂且到此为止罢。” 如今，还远远不到该追究的时候。 但是。 她一定会让梅静芳悔不当初，血债血偿！ 第411章 觉察 既然回了宫中那么自然是要去李衍那儿汇报一声。 陆君桐见李衍时，还只以为自己情绪已经掩饰得极好。可是却没想到，李衍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情绪。 而后就听李衍问了一句：“怎么竟是问出了什么惊天秘密？” 陆君桐当下就是惊了一下，下意识反驳道：“殿下说笑了——” “若没问出什么让你震惊的事情你又怎么会如此神态？”李衍轻笑一声，如是言道，却并没有责怪陆君桐欺瞒他的意思。 陆君桐又是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反问道：“如此明显吗？” “不掩饰的极好，若不是我见得多了，也不至于觉察出蛛丝马迹。”李衍认真言道，语气甚至有些赞许：“倒是比你以前强的多了。可见是进步了不少。” 李衍如此说，陆君桐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是得意还是该懊恼。 不过，既然都被李衍看出端倪。她也就并没有再隐瞒的意思，当即言道：“的确是问出了一些东西来，那件事情并不只是简单的案子，牵扯出了其他人。” 反正现在她若不肯告诉李衍，回头长安必然也是会告诉李衍的。 所以压根儿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是梅静芳。”陆君桐苦笑一声言道，几乎是忍不住的眼睛又有些发酸，水汽更是瞬间弥漫开来：“说起来其实都怪我，怪我连累了她。所以最后竟是让她连性命都丢了——” 的的确确就是如此，想明白这个之后，她心里其实是十分难受。 甚至隐隐约约的，都有那么一丝后悔。倘若当初不那么冲动，倘若当初没有大闹史家—— 或许也不至于如此吧？ “怎么竟是后悔了？”李衍如此问了一句，面上神色终于肃穆起来，连手中的笔都搁下。 他就这么肃穆的看着陆君桐，等着她的回答。 陆君桐张了张口，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最后勉强出声，也是一声类似于呜咽的声音。 “看来是真的后悔了。”李衍轻叹一声，语气里不难听出其中的无奈：“你是觉得，倘若当初你不是那么做，或许今时今日完全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你觉得，是你牵连了她。你觉得是你冲动了。” 陆君桐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李衍这些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也按在了她最为疼痛的地方。 所以，这眼泪就是怎么也止不住。 李衍又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了陆君桐，声音又轻又温柔，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平静人心的力量：“却不是这样的。” 陆君桐听他这样说，就伸出手来愣愣接过帕子，然后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等着下文。 陆君桐这样又可怜又茫然，看得人止不住心里发软。李衍继续说下去：“其实你想想，就算当时你不那般做，等到事后梅静芳发现你和史鼎有婚约，她又会如何？同样也是不能放过你的。” 至于那个婢女，虽说的确是被牵连了，可是——“她既然身为你的婢女，从小与你一处长大，同样也是不会有好结果。梅家的人若真是仁慈，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不管是和史鼎订婚，还是后来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如此。 第412章 隐瞒 李衍说的这些话的确是没错。 只怕就算当初没有大闹，如今她们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梅静芳或者整个梅家，从来都不是可以讲道理的。 陆君桐听着这些话，最终只能报以苦笑。 而后讷讷说一句：“大概是的。” “所以你又何须如此？”李衍终于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出口：“还是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与自己过不去。” 从知道了陆家的事情开始，到现在陆君桐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倘若在为这个事情背上包袱，也不知道陆君桐会如何。 所以李衍才会如此煞费心思地劝说陆君桐。 陆君桐看出李衍的心意，当下就勉强挤出笑容来，对他言道：“殿下只管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也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影响什么。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现在梅静芳是什么身份？她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她当然不至于要以卵击石。 李衍却摇头，直白说道：“我却并不是害怕你冲动行事，做出什么来。我是怕你如此隐忍，将事情压在心上，最后反而得了心病。” 陆君桐当即就是被这话说得一愣，张了张口，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多谢殿下关心，我不会如此的——” “但愿如此。”李衍轻声言道，看那样子确实并不怎么相信。 随后，李衍问了陆君桐一句：“那你打算如何？” 一面说着话，他一面又重新提起笔来。奏折堆积如小山，他是真的不敢有半点懈怠。 陆君桐也是留意到了那些奏折，皱了皱眉问了一句：“这些奏折——” “今日便要看完。”李衍揉了揉肩膀，然后便是又催促一句：“你打算如何？” 陆君桐犹豫片刻，到底是没有将自己心头的这些话说出口，只是隐瞒道：“这件事情，又能如何呢？我也知道轻易不可将梅家牵连进来，就算真的将此事调查清楚，梅家也不会如何。梅静芳更不会如何。所以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吧，将来若有机会……横竖是不必太过强求。只要让湘帘能够入土为安，我也就心中安稳了。” 李衍听她这话也不像是假话，当下就满意点头：“你能如此想如此做，可见并不冲动，不错不错。” 陆君桐也并不想多提此事，当下就又退了出去：“我去给殿下泡壶茶吧。” 不过，泡的却不是普通的茶。而是决明子和枸杞。水烧开后，将决明子和枸杞放入其中，文火慢慢熬上一刻钟，也无需再放糖，枸杞本身的甜味就已经被熬煮出来。喝着味道虽不明显，却是回甘 。 这个茶是护眼的。 如此长期看奏折，只怕李衍的眼睛会疲劳。所以她才煮的这个茶。 待到茶送上去，李衍喝了一口，当下就是一挑眉：“怎么忽然换了这个？没什么茶味，也不能够提神醒脑。” “等到夜里殿下快犯困了我再给殿下换提神醒脑的茶来。”陆君桐如此说一句，十分坚持。 李衍拗不过她，也心知她泡这个茶肯定是有原因，当下也就不再多说，继续静静的看自己的奏折。 第413章 帮助 一直到用晚膳，李衍都还未将奏折看完一半。 陆君桐看着他这样的进度，止不住的皱眉，悄悄的又去问长安：“太子殿下经常如此？” 长安点头，有些无奈：“可不是如此么？殿下看东西又仔细，而且奏折又这样多，常常熬个通宵也是有的。” 陆君桐听着这样的话，眉头皱得更加紧了。想了一阵子，她就低声言道：“那圣上那头呢——” “圣上当然不会如此。”长安摇头，声音压低三分：“这些奏折都是先过了一道的，顶顶要紧的当然就是圣上亲自处理。这些都是不甚要紧，却也不得不看看。所以就由殿下过目一次，若有要紧的再告诉圣上。” 这原本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奏折实在太多，陆君桐看着总觉得有些触目心惊。 “习惯就好了。”长安一声苦笑，而后言道：“不过今晚咱们两个也得陪着熬一宿。你可想吃什么宵夜？我先吩咐御膳房准备着。” 陆君桐想了一想，也不说自己，先问李衍：“殿下往日一般吃什么？” “或是清粥小菜，或是一碗汤饼，有时候一盘点心。”长安笑着答了，心头倒是替李衍有些高兴。 陆君桐如此，分明就是在意李衍的样子。李衍若是知晓，当然会极其高兴。 想了一想，陆君桐就对长安说道：“那就还叫熬些粥，做些清淡小菜。粥里加一两朵杭菊。” 长安虽然不明就里，却还是依言答道：“这个简单。” 杭菊清热败火，多少能够缓解一二熬夜的燥郁之气。 但是陆君桐心中明白，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熬夜对身体带来的损伤，又怎么可能是几朵杭菊，一点决明子，几颗枸杞就能解决得了的？ 最关键的还是要让李衍不要熬夜。 只是看着李衍旁边的小山一般的奏折，陆君桐轻叹一声，心道：谈何容易？ 奏折实在太多，李衍晚上也是没能好好用膳。几乎是一边看着奏折，一边将饭菜胡乱塞了进去。 看着他那般模样，陆君桐几乎都怀疑他并没有吃出一个滋味来。 最后陆君桐忍无可忍，上前去将奏折收了起来，一本正经的出声劝道：“殿下如此，倒不如干脆不吃。一则没有细嚼慢咽，伤了脾胃。二则，没有尝出滋味，岂不是暴殄天物？” 陆君桐如此一本正经，又如此强势的样子，李衍还是第一次瞧见，当下就禁不住笑了一声：“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瞧着这个模样，竟是有几分发火的意思。 陆君桐板着脸，“殿下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叫人看着着急。” “这些奏折今日就要看完，看完了也就罢了。”李衍也没有气恼，好脾气的解释一句，这才伸手去拿那奏折。 然而陆君桐却是手疾眼快的，先一步就将奏折又举高了一些，不啃让李衍够到。 反而更进一步的要求：“殿下好好用膳，等到殿下用完膳，我自然将奏折还给殿下。” 这下李衍就真的是有些无奈：“君桐，别闹。” 第414章 胡闹 虽说李衍嘴上说着让陆君桐别闹。不过，却也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那语气里怎么听都是透出一股宠溺的味道。 陆君桐听得分明，脸上当时就有些发烫。 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将奏折还给李衍的时候，就看见长安悄悄冲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分明就是赞同。 于是陆君桐就更加不肯将奏折还给李衍，只说道：“殿下还是赶紧用膳吧，您好好用膳，用完饭我就将折子还给您。” 李衍见陆君桐果真不肯还给他，无奈一笑，摇头言道：“罢了罢了，就依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说完也真的就不要奏折了，拿起筷子认真用膳。 不过却也看得出来，比起平日慢条斯理，细嚼慢咽，这一次李衍还是加快了几分速度。 整个过程里，他的嘴角都是微微上扬，显然是心情极好—— 心情能不好么？看着陆君桐那样关切的样子。他的心情便是止不住地飞扬。 又还有什么事情比自己在意的人关心自己，来的更让人高兴？ 陆君桐看着李岩那副样子，当然也猜到李衍心中在想什么，微微有些羞涩腼腆，却也是同样忍不住在众人并未注意她的时候，抿嘴偷偷一笑。 李衍肯听她的话，她如何不高兴？ 待到用膳完毕，陆君桐将奏折还给李衍，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偷个懒？竟是必须如此亲力亲为？” 宫里那样多的人，宫外那么多的朝臣。总也应该有法子，可以让李衍轻松一些才对。 看着李衍这样辛苦操劳，她只觉得心疼。 陆君桐如此问，李衍也就笑答道：“这些奏折自然也是要亲自看过才可。而且，毕竟是父皇吩咐下来的。叫外头朝臣帮忙也不合适。否则倒是可以让他们先过目一次，总结出来，与我说一声即可。” 如果是那样，这么多的奏折，花不了两个时辰也就看完了。 听了李衍这样的话，陆君桐低头沉吟半晌，最后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若是旁人看过，只需将重点告诉殿下即可吗？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李衍摇头，继续缓缓解释：“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奏折，只是因为父皇分数了，所以才不好叫外人帮忙。看一遍也是为了心中有数。如你说的那般，效果也是一样的。” 陆君桐听完这番话，于是就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与李衍对视，然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我能不能帮殿下？” 一想到李衍就要为这些奏折熬个通宵。她心中是真的心疼。所以也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不是这样，她又如何敢说这样的话？毕竟，那可是朝政大事。且不说女子轻易不能插手，就是后宫妃嫔，甚至于皇后娘娘那样尊贵的存在，都是不能过问的。 她说这话，其实是真有些不合时宜。 只是，她心中对李衍的心疼，越过了这些不合时宜。也压过了心头的犹豫和迟疑。 也才能这样冲动的说出这句话。 第415章 大胆 对于陆君桐的提议，李衍微微一愣。 显然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陆君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毕竟…… 不过他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只细思量了一下这个提议之后，他便冲着陆君桐微微一笑：“你可想好了？” 若真做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叫人知道，是什么后果自然不言而喻。 最关键的是，如此这般，就好似两人之间有了共同的秘密，其中的关联仿佛又紧密几分。 甚至，总觉得和以前都有些不一样起来。 陆君桐被这么一问，也没有迟疑，目光中全是坚定之色：“只要能帮到殿下，冒险些又何妨？” 她是真的心疼李衍。 而且李衍帮了她那么多，她自然也愿意多帮李衍的。 其实这样的事情抛开别的不说，无非就是多费神一些。也不算什么麻烦事情。 “帮我这一次，自然还有下一次，你可想好了？”李衍的语气里微微带着笑意。显然，对于这件事情，他也并不排斥，只是更希望陆君桐想明白一些。 其实在他看来，就是陆君桐不会做这些事情，只要能够陪在他身边。他也是心满意足的。 “只要殿下肯信任我，也不嫌弃我愚笨恐怕做不好，我当然愿意试一试。”陆君桐说着这话，微微有些拘谨。不过更多的还是笃定：“能帮上殿下，我心中甚为欢喜。” 做一个普通宫女留在李衍身边，和作为一个能帮上李衍的人留在他身边。她当然还是愿意选择后者。 只因如此，才让她觉得自己是有些作用的。 也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那般平庸。 陆君桐如此笃定和坚持，李衍也就没有再多的犹豫。 只见他笑着抽出一本奏折，伸手递给了陆君桐，温声言道：“那你先看一看这一本，看看能不能看懂。” 奏折毕竟和平日里陆君桐看的那些书不一样，若真是让她太过费神，他心中也是不舍。所以姑且先试一试，如若真的不行，那也就不可勉强。 陆君桐却只当是李衍觉得她应该是看不懂这些家国大事，心中有些迟疑，又不愿意直截了当地拒绝她，让她难堪。 所以当即陆君桐就狡黠一笑，扬声言道：“殿下只管等着瞧吧。” 说完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那一本奏折，而后便是直接坐下，在旁边认真看了起来。 李衍见陆君桐如此认真，而且还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当下不禁摇头笑一声，不过却也并不点破，就这么也自己看了起来。 一时之间无中静谧无声。两人都是各自专注盯着自己手中的奏折，半点也不肯分心。 可是偏偏这样的情况下，长安瞧了瞧二人之间如此这般的相处模式，却又莫名的觉得有些温馨。 好事这个平日里肃穆庄重的书房，一下子就添了许多不一样的味道来。 这样的味道却是太子宫中从来未有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叫人心中忍不住的温暖和柔软，且说不出来的喜欢。更甚至只盼着这样的氛围能够持久一些，再持久一些。 第416章 努力 奏折的确是晦涩难明。毕竟，就那么几页纸，却要交代许多事情。自然写的时候就越是字数少越好。 如此一来，难免便是不能够轻易一眼就看出其中的意思，反而要多多琢磨几回。 而且有许多措辞字眼，也是平日里那些书籍上不会用的。 陆君桐从前从未接触过这些。如今第一次自然觉得艰难一些。 所以，李衍那边已经看完三本奏折，陆君桐这里也才刚刚看完这一本。 为了仔细，陆君桐是将这本奏折足足看了三遍。 如此以来，对于奏折里到底说了什么，她也算是胸有成竹。当即便是看向李衍，见他手里那一本还没有看完，当下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 直到李衍将手中奏折放下，陆君桐这才开口言道：“殿下，我看完了。是现在与您说，还是——” “现在说吧。”知道陆君桐是想着要不要用笔写下来，最后一同交给他过目。所以李衍便是选了最为简单的方法。 毕竟陆君桐如此做已经是十分费神，他又如何舍得，再让她劳累？ 陆君桐颔首，随后言简意赅总结道：“这本折子里，大概是说今年天气不错，想来麦苗一定会丰收，想着，或许可以趁机新建沟渠，来年或许可以更上一层楼。” “这本折子是谁的？”李衍沉吟片刻后就问一句。 陆君桐扫了一眼：“是山西知府王清芝大人的。” 李衍颔首，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是他，怪到旁人都说他是爱民如子，这样心心念念的为老百姓着想，的确是不差。” 说完这话他也没有再说旁的，只是指了指旁边的奏折：“看完了就来取。看一本比我说一本。” 陆君桐就应了一声，颇有些欢呼雀跃的意思。 在她看来，李衍既然说这话，便是承认了她的能耐。 她又如何不觉得欢喜呢。 毕竟在她看来，李衍是个极其厉害又能干的人。能被自己崇拜尊敬的人夸赞，那种感觉自然是极好。 陆君桐如此欢喜的样子落在李衍眼中，当时让他也是忍不住一笑。只觉得心中因为看奏折而生出的厌烦和疲惫，都是一扫而空。 再看那小山一样的奏折，也并不觉得十分讨厌，反而更甚至有了几分平静和从容，甚至隐隐的喜爱。 若无这些奏折，他又怎么会和陆君桐有这样相处的机会？ 悄悄看一眼陆君桐，见她如此认真的在看奏折，李衍面上带笑的悄悄转过头去吩咐长安一句：“去泡壶茶来，按照她给我泡的那个来。” 李衍如此细心，长安倒是有些羞愧：“我这就去。” 送了茶上来之后，长安又悄悄的打发人去了一趟御膳房，叫御膳房准备好宵夜。 虽然不知陆君桐喜欢什么，不过却是按照陆君桐之前说的，让准备些清粥小菜，粥里特地加两朵杭菊。 而陆君桐则是和李衍一直呆在书房之中，静静的看着奏折。偶然说几句话，却也都是尽量简洁。只盼着早些看完这些奏折，到时候好让对方去休息。 （5 . 5号这本书就正式上架啦。在这里和一直支持这本书的小姐姐们说声谢谢∩ _ ∩，谢谢大家的一路支持，阿音会更加努力的写，明天加更！） 第417章 不屑 这头陆君桐和李衍专心致志的看着奏折。 那头梅静芳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安胎药。 安胎药不算苦。加了许多甘草在里头，甚至微微有些甜味。 只是，药毕竟是药，味道好闻不了，入口也并不是那般好咽。 梅静芳嫌弃地放下碗，刚要说不喝了，就听宫人劝道：“侧妃可不敢不喝，药虽难喝可保胎要紧。” 听见“保胎”二字，梅静芳就只觉得头都大了起来。 心里更是莫名烦躁。 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胎气不稳，情况也不大好。如果不喝保胎药，只怕孩子还真保不住。 可是又一想，肚子里怀了两个。梅静芳的面上就慢慢的又露出笑容。 轻轻摸了摸肚皮，就听她缓缓笑道：“那些人想算计我？却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说的是那一句许皇后的千秋节寿宴。 梅静芳心中自然比谁都明白，她当时为什么会摔了一跤。 完全就是因为，她脚下滑了。只是脚下会打滑的原因却也是蹊跷。 她的鞋底上，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涂上了一层蜡油。 而偏偏当时，慧嫔跟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是有几滴水渍在地上。 这么一踩上去，当然登时就是脚下一滑。整个人怎么也是控制不住。 慧嫔虽然最后没事，可是却连累了她，没得什么好果子吃。 要不是她也怀了孕，且是个双胎，只怕文皇帝当时就想吃了她。 这些，梅静芳心中都是极其明白的。 可是偏偏这些话，贵妃却不让她说出来。只说不好惹是生非？再招惹出什么麻烦来。 对于这样的情况，梅静芳心中难免不平。 说什么不愿招惹麻烦，其实说白了，只是贵妃想偏袒某人罢了。 思及此，梅静芳又是止不住的冷笑了一声。 然后她端起那碗安胎药一饮而尽。神色上却是多出几分狠戾：“我就不信，你还能斗得过我？” “今日王大石也不知被谁，送去了衙门，当时就交代了。”宫女压低声音对梅静芳禀告，面上有些迟疑和担忧：“侧妃，您说——这件事情会不会牵扯到咱们身上？又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毕竟陆君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息事宁人的，想想陆君桐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就止不住的让人觉得头皮发麻，更是心有余悸。 梅静芳却是并不大在意，摆摆手冷笑一声，又用帕子将唇角按了按，这才缓缓开口：“她就算不肯息事宁人又如何？身份悬殊，她能将我如何？别说只是一面之词，就算真拿出证据来，那又能怎么样？我现在怀着皇孙，谁能动我？” 这话却是实打实的叫人半天也反驳不出来。 的确，现在只要梅静芳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些芝麻小事，必然谁也不会追究。 “不过万一太子殿下那头——”宫女多少还是有些担忧，于是又如此提醒一句。只盼着梅静芳早做打算才好。 梅静芳微微摇头：“太子殿下才没有功夫管这些闲事。再说了，现在太子殿下已经得了人了，哪里还会像是从前那样殷勤——” 梅静芳的眸子里全是冷意。 第418章 可怜 太子妃是什么心情，梅静芳当然是想不到。 事实上，此时太子妃的心情，却并不像是梅静芳所想那般。 太子妃半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事实上，此时太子妃的心情暂时平静不过。 虽说是禁足在自己屋里，可是事实上，太子妃并不觉得自己平日的生活有什么改变。 横竖就算不禁足，她也是乎并没有出太子宫。 对于李衍和陆君桐之间的事情。其实她也不算太过上心。 至少不如梅静芳想的那样。 之所以找上梅静芳，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为了算计这件事情而已。 其次也是想试试梅静芳的心思和深浅。 毕竟，梅静芳是二皇子那边的人。加上现在怀了孕，将来也未知是什么身份。所以很有必要试探一番。 只是这次的试探结果，却让太子妃觉得有些白费功夫。 她就不应该去试探梅静芳。 因为压根儿就不值得。 梅静芳根本就没有什么深浅，脑子那种东西，就好像是并没有一般。 如今，梅静芳因为这件事情牵连出一桩案子。 简直就是作茧自缚。 若换成是她，她宁可不去对付陆君桐，也绝不会露出这样的马脚来。 “太子妃在想什么呢？”宫女看见太子妃面上的笑意，就忍不住的出声问了一句。心中是满心好奇。 很久也没有看见太子妃笑得如此开心。 太子妃回过神来，将心中思绪抛开了去。而后，才又笑道：“我在想，也不知这陆女官这一次会如何做。” “您是说，对太子殿下吗？”宫女斗胆猜测一句。 心中却是有些体太子妃不平：“殿下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是如此不知道体谅太子妃您。您不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着想吗？” 要她说，这就是李衍得了便宜还卖乖。 对于这样的话，太子妃却是不以为意，面上笑容浅淡又恬静：“无妨，他就算嘴上说不满意，不过心里却是受用无比，这就足够了。人嘛，总喜欢口是心非。” 然后借此来遮掩心中的私欲。 “不过，我说的事儿倒不是这件事情，我说的是陆女官对梅侧妃的态度。”太子妃如此言道，随后拔下头上的一根金簪，轻轻的拨弄了一下香炉里的香饼。 很快，一股泛着甜意的香味儿就散发出来。 太子妃轻轻嗅一口。而后皱眉：“这次送来的熏香，不好。宫里的这些人如今越发的不用心了。” 宫女却还没有明白太子妃的意思，歪头自己琢磨了半晌，最后还是摇摇头：“她们虽有旧怨，不过现在——又有什么关系？陆女官成日在咱们太子宫里，也没机会见到梅侧妃吧？” “想见总归是能见的。”太子妃意味深长的一笑，眸子里全是笑意：“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去见梅侧妃。又会怎么做。” 说完这话似乎有些无聊，于是又笑着吩咐：“去，将棋盘摆上，我来手谈一局。” 太子妃下棋从来也不要对手。自己便是可以和自己下一整日。 第419章 红袖 太子妃入夜不肯睡去，自己与自己对弈。 而陆君桐和李衍，则是在李衍的书房之中，通宵达旦的处理奏折。 两个人到底是比一个人快些。 即便是陆君桐现在处理这些并不熟练，费时颇多，可也总归比李衍一个人处理这些事情要好得多。 而且陆君桐渐渐的也看出一些心得。速度自然也就慢慢的快起来。 李衍在旁边，虽然并未太过留心陆君桐这头的情况，不过对于陆君桐的变化还是看在眼里的。 等到陆君桐再次放下一本奏折的时候，李衍就笑着夸赞一句：“没想到进益如此之快。” 倒也不是他故意夸陆君桐，而是陆君桐这样的速度，倒是也不比男子差什么。 而且陆君桐极为细心，总是能够看得十分仔细，更是总结的言简意赅。 起初他还担心陆君桐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难免出些纰漏，不过现在，李衍倒是真的觉得陆君桐是上天特意派来帮他的。 陆君桐做的如此好，他只觉得惊喜万分。 除却欢喜之外，更是觉得有些得意。 那种心思，就仿佛是看着自家的人超越了别人。不由自主的，就是心生欢喜，更觉得洋洋得意。 不过这些心思，李衍都隐晦地压在了心底。 也怕陆君桐累着了，所以李衍当下也没有再叫陆君桐继续看奏折。 而是出声与陆君桐商量道：“你先替我磨一方墨可好？” 陆君桐看了一眼砚台之中还有一小半的墨汁，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李衍意思的？ 对于李衍的心意，她自然是欣然接受。抿唇偷笑一下之后，趁着李衍并未看见，就赶紧收敛起来：“是。” 磨墨这种事情，陆君桐从前在家中也是常做的。 如今再做起来当然也不生疏。 当下便是挽起袖子，用镯子将袖子固定在手腕上，而后才捏起墨条，往砚台之中添了一点水，轻盈又均匀的开始磨墨。 因为就站在李衍旁边，所以陆君桐身上的幽香便是清晰可闻。 李衍最初以为陆君桐是用了什么熏香，于是就在看奏折看的腻味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你用的是什么香？倒是好闻得紧。” 他这话问的陆君桐当即就是一愣，而后下意识的抬起胳膊闻闻自己的身上，这才又茫然摇头：“我们哪里会用什么熏香——” 即便是作为女官，也是不可能用熏香的。身上的香包也是不允许带的。尤其是在当差的时候。 毕竟，历来用香包参杂了一些害人香料的事情，在宫里也是屡见不鲜。 所以，宫女一贯是不许用香的。 若说她身上有李衍屋中的熏香味道，也不奇怪，但是李衍如此问，分明就不是屋里的味道。 陆君桐这么一说，李衍顿时也明白过来，当下更加纳闷，就忍不住又仔细的嗅了一下。 结果当然还是闻见了那股香味。 香味虽然极其淡，不过却是十分好闻。而且区别于任何一种熏香的味道。 叫人闻了之后，忍不住还想再仔细地闻一闻。 第420章 添香 李衍闻了一阵，忽地笑了起来，然后缓缓言道：“倒还真的不是熏香。” 李衍笑得神神秘秘，陆君桐则是一头雾水：“那是哪里来的香气？” 李衍却是摇头不肯说了。 不过心里却是浮现出一个词来。 正是红袖添香。 眼前此情此景，可不是正好应了这四个字吗？ “到底是哪里来的香气殿下怎的不说了？”陆君桐心下好奇，忍不住又问一句。 李衍无奈：“这话我却是不能说。” 最后李衍也是没有说出口。 想了一想，李衍就又言道：“从前你在家中喜欢用什么香？” 陆君桐摇头：“除了花香，别的一概不用，熏香闻多了，总觉得头昏脑胀的。” 李衍听了这话，便是止不住点头，笑言道：“的确如此，是闻多了，头昏脑胀的。任凭什么香，也比不上自然的香味儿，来的好闻。” 顿了顿，又说：“从今日起，书房里也不必再点熏香，每日供些鲜花吧。从前也是怕麻烦，不过如今有你，倒也不怕。” 供养鲜花当然比熏香来的麻烦多了，每日换水不提，还要精心挑选花朵。 陆君桐也不怕麻烦，应了一声：“那殿下可有喜欢的，或是不喜欢的？” 李衍好悬才没有将那一句“平时什么花香都比不过你身上的味道”说出口来。 最后，他只轻轻摇头：“倒是没有什么挑剔。” 陆君桐记在心中，又看墨汁磨的差不多了，便是住了手，悄声地回去继续看自己的奏折。 “以后，再送这些奏折来，你便都可以替我先看看。”李衍忽然如此说一句，末了又一笑：“不过你如此辛苦，倒也不能没个报酬。不若这般，每个月我带你出宫三回，去尝尝宫外的美食。你看如何？或是你自己有什么要求也可尽管提。” 陆君桐哪里会有要求？她之所以这般，这不过是为了替他减轻些负担，让他轻松一些而已。 不过，李衍这个提议倒是让她心头一动。 微微犹豫片刻，陆君桐期期艾艾看李衍：“殿下如此繁忙，也不一定抽得出时间来，或许我一个人出宫也可——” 若真的如此，她便是能有许多自己可以把控的时间。这样的时间也就可以做出许多事情。 至少，她想做的那些事情……也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和时间去做。 陆君桐如此神色，李衍如果还猜不出什么来，那李衍也就白做了这个太子。 不过，他却乐意答应。 不为别的，就因为陆君桐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蓦然亮起来的目光。 只要能让她高兴起来，这些小事又何足挂齿？ 最后，李衍只是随意一点头：“若我没有时间，当然如此。不过我也会尽力抽时间带你出宫。” 其实提出这个条件，他更多的，还是为了和她独处。 带她去吃天下美食，带她去游山玩水，让她无拘无束地在他面前展露出她自己。 只是这些隐晦的心思却不能说出口，李衍看着陆君桐欢喜的样子，缓缓收回目光，唇角含笑地继续看奏折。 如此，他也满足了。 第421章 辛苦 即便是有了陆君桐的帮忙，他们仍是到了后半夜才算是看完了奏折。 此时陆君桐已经是困倦的不行。不过还是强撑着等到李衍放下了手中最后一本奏折，这才出声催促：“殿下，快睡吧。” 明日一大早还要去上朝呢。 比起五皇子这样没成年的皇子来说，李衍这个太子却是劳累许多。 三日一大朝，几乎是天不见亮就要起身准备。 即便不用去大朝的时候，也是同样要早起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竟是没有一天能够睡懒觉。 说起来，五皇子从前还总羡慕李衍，只盼着自己快快长大，能和李衍那样，不用再去学堂。 可是现在，陆君桐看在眼中，却只觉得五皇子羡慕错了人。 只怕是李衍羡慕五皇子才对。 李衍看完最后一本奏折。也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而后看着陆君桐收拾桌面，就摇头道：“明日再来弄吧，现在咱们各自睡觉。” 说完这话也不等陆君桐说话，就直接催着她去睡下了。 而后，李衍也在书房中睡下。 书房后面有耳室，大多数时候李衍都是在那儿睡的。 至少陆君桐来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见过李衍去别的地方睡下。 这事她悄悄问过长安，长安却是说了一句：“这事你可别问，以后日子长了也就慢慢知道了。” 于是陆君桐也就不好再多问，只是心中却难免猜测，或许李衍是极少去太子妃那儿的。 这或许也是李衍为何成亲多年，却至今也没个子嗣的原因。 再联想一开始宫中流传的，太子妃和李衍夫妻和睦的话。 陆君桐就更加觉得不可能。 越是在李衍身边久了，她就越是忍不住怀疑这件事情。 陆君桐和李衍熬夜的事儿，还是传到了太子妃耳朵里。 太子妃当时听说后，也并未有什么神色变化。只是微微一笑。 不过笑容里却总让人觉得包含了太多东西在里头。 陆君桐这一睡，足足是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一睁开眼，看见了满屋阳光。她登时就是吓了一大跳。 心知肚明自己睡过了。 一时之间既觉得有些讪讪，又觉得有些无奈：不用多说，必然是李衍吩咐人不必叫她的。 收拾洗漱完毕后。陆君桐便是去了书房。 书房里长安的小徒弟守着门儿呢，这个唤作张仪这小宦官见了陆君桐，就忙笑道：“师父特地叫我给陆陆姐姐留了粥。” 说完就献宝似的给陆君桐看他还热在小泥炉上的粥。 陆君桐心头一暖，真心实意地道了谢。而后这才盛了一碗，用勺子慢慢的吃起来。 一面吃一面又问：“殿下呢？” “殿下上朝去了，还没回来呢。”张仪说着又感叹一句：“太子殿下可比咱们还辛苦，也不知道现在用膳没有。” 用膳是肯定没有的，不过应该吃了点心垫了一下。 正说着话，就听外头有动静，应该是李衍回来了。 陆君桐匆忙搁下手里的粥，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出去。 李衍一脸的疲惫。 第422章 归期 看着李衍一脸疲惫的样子。陆君桐当即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他辛苦。 李衍见了陆君桐，倒是微微一笑：“睡醒了？” 陆君桐有些不好意思，几乎不敢看李衍。上前去将李衍的披风取下挂好，这才又道：“殿下先用一口粥，然后睡一会儿？” 昨夜就没休息好，今儿又常打着精神去了早朝，此时李衍怕是早已疲惫不堪。 李衍却是摇了摇头，“等下我小憩片刻即可，却是不能睡。” 长安苦着脸解释一句：“下午殿下要去一趟军库那边。说是研究出了新的兵器，圣上就让殿下亲自去看看。” 这样的大事让李衍过去，也并无什么奇怪之处。 陆君桐却是十分心疼李衍，只是也不好说什么。最后闷闷说一声：“那就坐马车去，在马车上好歹也能睡一会。” 横竖从宫中到军库，也要一两个时辰呢！ 不过下午才去的话——“那殿下今晚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应该是回不来了。”李衍揉了揉眉心。看一眼陆君桐：“我们出门后，你若觉得无趣，或是去小五那边，也可。” 说是怕陆君桐无趣，不过事实上李衍是害怕太子妃找陆君桐的麻烦。 若是他不在，谁又能护得了陆君桐呢。 他这样一说，陆君桐顿时就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扑哧”一声笑出来，又言道：“殿下放心吧，什么事也不会有的，不过我倒是还真有些自己的事儿要去办。” 只是没想到的是，李衍这头刚用了一口饭，那头三皇子就过来了。 三皇子的情况似乎比上次好了一些，见到李衍的时候也硬气了一些。 三皇子一张口就是说：“听闻大哥要去军库，害怕大哥路上无趣，我横竖也无事，便是陪大哥跑一趟吧？顺带，有些事情我想与大哥仔细说说，请大哥与我出个主意。” 若不是她只是个女官，陆君桐此时还真的想直接拒绝三皇子。 她看了一眼李衍，心里想着或许他也会拒绝。 谁知李衍却是神色不变的一口就应了下来：“如此也可，用膳了不曾？若无，就让长安添一双碗筷。” 陆君桐心中有些懊恼，便是悄悄瞪了一眼李衍。只觉得她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只是这样的情况她也不好插嘴，所以最后就只能在李衍出门的时候，不咸不淡的提醒一句：“殿下可别忘了睡一会儿，昨儿就没睡好。” 陆君桐如此自然而然的一句提醒，登时就让李衍轻笑了一声：“本宫知晓了。本宫不在，你好好守着书房，之前本宫写那些帖子你都整理一遍，挑两本合适的送过去给小五。” 李衍走了之后，陆君桐便是将书房锁好，径直去找了慎刑司。 她去慎行司，一则是为了见微信，二则是为了见一见梧桐。 她想去将自己送给梧桐的那个镯子要回来。顺带在问一些旁的事情。 如今再见梧桐的时候，陆君桐多少也是觉得有些唏嘘。 一转眼之间，他们之间的关系竟是变成如此—— 第423章 沾光 梧桐的伤势自然是没有好的。 不过也并未像陆君桐当初一样那般煎熬。毕竟，也没有挨得那样重。 梧桐整整瘦了一大圈，看起来有些瘦骨嶙峋，好不伶仃。 只是如今看着梧桐这般模样，陆君桐也并不觉得她可怜，反而是忍不住的轻轻摇头，提醒了一句：“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心疼，倒不如好好过日子吧。” 这话可真是扎心窝子。 梧桐噎了半晌，上上下下的打量陆君桐：“如今在太子殿下身边了，说话竟是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语气里，不乏讥诮之意。 陆君桐却浑然不在意，自己在椅子上坐下，而后神色平静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今日我来是想问你要一样东西。” “如今我还有什么东西，可给你的？”梧桐讥诮一声，微微眯起眼睛，口齿伶俐：“还是说，如今见我这般，你也要来踩一脚？那可真是有趣。原来陆家大小姐也是这般做派？” “忘恩负义也就罢了，还落井下石——”梧桐如是言道，越说越是恨意明显。显然，这些时日并没有少怨陆君桐。 陆君桐听她这样说，就神色平静地提醒了一句：“若是忘恩负义，我大可不必出银子，任由慎刑司的人将你打死，岂不更好？至于落井下石，我竟是不知要回自己的东西，也变成了落井下石？” “你的东西，我这里哪里有你的东西？”梧桐气闷，语气甚是尖锐地回了一句。 陆君桐神色平静地指了指梧桐的手腕：“那个镯子是我给你的，如今既然我们恩断义绝，那镯子便是应该还我了吧。” 顿了一顿又道：“我也不占你的便宜，花钱买回来也可。” 只是不管要回来也好，还是花钱买回来也好，她都是不愿意那个镯子在继续落在梧桐手中。 她从前喜欢的东西，继续留在梧桐手中，她都觉得委屈了那个镯子。 而且那个镯子说起来也是她父兄当年给她的。更不是能够随意糟践的东西。 是的，如今在将那个镯子留在梧桐手中，她觉得是糟践了。 反而是梧桐听见陆君桐这样的话，还有些震惊：“送人的东西你也好意思要回去——” 这不是脸皮厚又是什么？ “当年有些事情，我没有细细想过。如今回头再想想，却并非是那般——”陆君桐整好以暇的看着梧桐，点到即止。 然而梧桐的面色却是一点点的变了。 不过，她面上仍有狐疑，显然是不大相信陆君桐果真是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最后梧桐就强行辩解一句：“我又做了什么你倒是说说，我竟不知。” “当年我请你去找卫昕，你可找了？”陆君桐只问了这么一句。 梧桐即可断然道：“若是没有——” “事实上你并没有。”陆君桐深吸一口气，甚至不愿意多看梧桐一眼：“我问过卫昕了。” 当年将她送到了安乐堂之后，她虽然拜托梧桐去找卫昕，可是事实上，梧桐并没有去。 梧桐拿了她的银子，却没有办事。 第424章 旧账 之所以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当然是因为陆君桐已经问过卫昕。 如此一来，梧桐当然是辩无可辩。 眼看梧桐还要说话，陆君桐抢先一步开口：“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说卫昕冤枉你？” 卫昕是什么人，难道还有必要冤枉一个宫女？ 当然是不可能。 只是梧桐这样，陆君桐却更加看清楚了她的本质。当下说不出来是觉得失望，还是觉得懊恼？ 或许，是自责更多一些。 她觉得自己就是有眼无珠。 “其实，或许从一开始，你就并没有想要和我做朋友的意思。所以，你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开始会帮我呢？”这一点也是陆君桐想不明白的一点。 梧桐一开始其实也是帮了她良多的。那会儿热情的带着她在浣衣局中慢慢熟悉，也不像是作假。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儿的呢？ 对于这一点，陆君桐百思不得其解，今时今日也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来。 陆君桐如此问，梧桐却是没有打算回答，反而只是嗤笑一声：“事到如今，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竟然还在意这些？” 陆君桐当然是在意的。如果不在意，她也不会问出口。 不过梧桐既然不想说，她也没有打算一直追问，最后只是垂下眸去，再度申明来意：“那我的镯子可以还给我了吗？” 梧桐看了一眼，自己手上一直带着的镯子。脸上神色复杂无比。 戴了这么久，多少也有些感情。此时陆君桐说想要回去，多少也是有些舍不得。 而且…… 虽然看出了梧桐面上的神色，但是陆君桐并没有让步的意思。 最终，陆君桐寸步不让，梧桐也只能拔下镯子来。却也并不递给陆君桐，反而讥诮一笑：“送出来的东西竟还有脸要回去，你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面对不同的嘲讽，陆君桐也并不解释什么。 其实她给过梧桐的东西，当然不只是这一个镯子。但是唯有这个镯子，是她想要收回来的。 “或是给你银子，我买回来也成。”陆君桐如此再说一遍。 梧桐满脸讥诮。而后却是并不说话，只是将镯子用力往地上一掷。 登时就听见清脆的碎裂声。 那只镯子，就这么直接被摔成了四瓣。 陆君桐看得分明，不过心中却并无多少不舍的情绪，反而对于这个镯子有了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平静接受了。 就这么碎裂了，总好过留在梧桐手中，她一直硌应的好。 而且即便是要了回来，她也不会再带在自己手上。 她自己砸碎未必舍得，梧桐这么一砸，反倒是也算完美。 至少以后都不必再惦记此事。 陆君桐看了看地上的碎片，想了一下，又弯腰将碎片都捡了起来，收拾妥当之后冲着梧桐缓缓一笑：“自此，真的是两清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对太子殿下那般执念。太子殿下对你也不薄，从未曾亏待你，那样的日子难道还不好吗？” 在太子宫的日子应该比浣衣局好了千百倍也不止，为什么总是非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还是说，因为人心不足？ 第425章 人心不足 对于陆君桐这样的问话。梧桐的回答是一声冷笑。 一声冷笑之后，梧桐缓缓道：“像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又怎么能够明白我们这些人的感受？” “你有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吗？你有害怕过自己会饿死吗？你有过那种觉得自己明天就再也醒不过来的感受吗。”梧桐冰冰冷冷的声音，缓缓的说着这些话。明明不是慷慨激昂的语气，却分明又让人听出了其中的激烈来。 “你在浣衣局中才多久？你体会过那种****将手泡在冰冷水中，以为永远也没有尽头的感受吗？”梧桐嗤笑一声，声音依旧清冷冰凉：“既然有机会，再也不要过那样的日子，为什么自己不去努力？我为什么就不能去抓紧？” “你的努力是努力，难道我的就不是了吗？”梧桐的笑声越发清冷如霜，透出一股绝望来：“你有才能，你有让太子殿下怜惜你的本事，我没有让我骄傲的父兄，我也没有从小培养出来的世家女子的气度，我能有的，只是我自己。你说，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想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有错吗？ 想让自己再也不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担心自己的温饱，这有错吗？ 想让自己，把握住富贵，这有错吗？ 还是说，错在她没有好的家世，错在他投胎的时候没有睁大眼睛？ 面对梧桐这些话，陆君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评判。不过，梧桐这样说，她并不觉得是对的。 这些话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更好似十分努力。 可是实际上呢？ 斟酌了一下措辞之后。陆君桐缓缓说出自己的看法：“让自己过得好些，原本也没错，把握住机会，也更不是错。你如此努力的想要让自己过上更安稳的日子，这些都不是错。”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瞧不上我呢？”梧桐嗤笑。说出来的话更加犀利难听：“说白了，若我们一样，你未必比得上我。所以，你摆出那么高高在上的姿态，又是凭什么？” “可你还是错了。”陆君桐徐徐言道，面上神色并不因为梧桐这些话有丝毫变动。 “努力不是错，可是，你能说那些小偷，为了自己的富贵频繁偷别人的钱？是努力吗？你能说那些强盗劫财害命也是把握机会吗？”深吸一口气，看住梧桐，她继续说下去：“当然不是对的，从一开始，他们的想法就是错的，从一开始他们就走了歪路。就好比是你——” 从一开始梧桐心中就充满了算计，这是对的吗？当然是错的。 与人相交，最重要的便是诚信二字。诚实，信任，以及重守承诺。 然而这三样，梧桐都是没有做到。 梧桐不仅算计了李衍，更是算计了她这个好友。 这样的努力又算是什么努力呢？ “你在算计太子殿下的时候，可想过太子殿下对你的知遇之恩？”陆君桐说这番话也并不是为了什么义正言辞，更不是因为什么路见不平。只不过是单纯的替李衍觉得心寒。 第426章 知遇之恩 “知遇之恩？”只听得梧桐瞬间笑出声来。 笑声里是无尽嘲讽。 陆君桐几乎被梧桐笑得一头雾水。 难道不是知遇之恩吗？若不是李衍，只怕梧桐如今都还在浣衣局里吧！ 既是如此，难道竟是不应该感激李衍吗？ 反倒是如此算计，难道就不觉得问心有愧吗？ 然而不等陆君桐再问一句。就听见梧桐言道无尽讥诮地言道：“你以为是他想要将我带出浣衣局的吗。” “真可惜，到了最后，你都还是被蒙在鼓里。”梧桐如此言道，看着陆君桐的目光充满了说不出的复杂：“你难道还不明白，由始至终，我算计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陆君桐听见这话，就当场愣住：“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梧桐进太子宫，这件事情也和她有关系？ 可是当时她自身难保还在安乐堂呢！ 看着陆君桐，一脸惊诧的样子，梧桐就又轻叹一声，慢慢悠悠地言道：“你想知道吗？想知道也容易，我可以告诉你当时为什么我能进太子宫。但是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陆君桐听着这话，顿时不由皱眉。事到如今，没想到梧桐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梧桐又哪里来的脸面？竟然觉得她会乖乖听话。 凭什么呢！ “你大可不必告诉我。”陆君桐深吸一口气，缓缓一笑：“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事到如今早已经过去，无需再计较。” 至少在她看来，根本就不必要为了这件事情，答应梧桐什么事。 梧桐已经得到够多的好处，她再不愿意做冤大头。 被人算计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 人生路上，总是难以避免地会被什么东西绊倒。绊倒一次，那是运气，是吃一堑长一智。可若继续在同样的地方被绊倒，那就不是吃亏长教训的事情，那是整个人都是傻。 陆君桐认为自己也不算太傻。 而且她也不打算犯傻。 事实上，她甚至不打算再多留。 再继续听梧桐说下去，她怕会止不住的愤怒。 梧桐那些理所当然的观念，恕她不能苟同。 所以当下陆君桐站起身来，并不多看梧桐一眼，“从今日起，再见只当不认得吧。” 当然，其实也没有再见的机会。 经过了这件事情，梧桐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只怕这辈子都是要如同，在泥泞里一般。 说实话，其实是得不偿失，也不知事到如今，梧桐到底后悔不后悔。 “这件事情，和你有关，更和太子殿下有关，你就真的不想知道吗？”然而梧桐似乎笃定她一定会回头，直到陆君桐走到了门边，才慢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猛然回头。 若是只和她有关系，那也就罢了，不听也就不听，可若是和李衍有关系—— 陆君桐不可否认，她是动心了。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梧桐就又继续说了下去：“而且你真的不想知道太子妃是个什么心思吗？或者说，你还想再被太子妃算计？” 梧桐一字一句都是说得恰到好处。简直让人没法不犹豫和心动。 第427章 交换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陆君桐最终也无法让自己就这么转身离开，只能转过头来，无奈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梧桐得意笑了一声。似乎颇为自得。 陆君桐见她那样，心中有些恼怒。不过最终还是将脾气压下去，什么也没有说。 “所以你这是答应了吗？”梧桐挑眉，面上那种得意越发叫人不痛快。 显然梧桐是故意的。 陆君桐本来还有些气恼，不过现在忽然又平复下来，似笑非笑的看了梧桐一眼，然后很不厚道地提醒了梧桐一个事情：“事到如今，难道梧桐你还觉得有，与我谈判的资本吗？” 如今梧桐的处境可不大好。 而相反，她却不一样。她现在是李衍身边的女官，就算不是高高在上。可对于梧桐来说，却也是天壤之别。 如今真正算起来是梧桐有求于她。 既然是有求于她，那么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摆架子？ 虽然她很想知道到底，这件事情和李衍有什么关系？可是真惹急了——“或许我还可以亲自问一问太子殿下？” 当陆君桐缓缓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梧桐的面色立刻就是变了。 当时的事情，只有梧桐和李衍知道。如果陆君桐真的去问李衍，那么当然，也能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至于太子妃那边——说起来也不过只是一个噱头。她能知道的东西，少之又少。 所以就像陆君桐说的那样，她还真的不能够摆架子。 从前，梧桐还没有想过看似好相处的陆君桐，还会说这么扎人心窝子的话。 关键是，还每一个字都扎在了心窝子最疼的地方。叫人完全就是反抗不得。 对于梧桐来说，陆君桐这样的态度，便是最有力的反击。直叫她整个人都难受无比。 最后，面对陆君桐似笑非笑的样子，梧桐到底还是只能选择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态度。 “我想要的也并不多，你想办法将我弄出宫去。”梧桐也真没客气，一张口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陆君桐当下就气笑了，然后认认真真地反问梧桐：“你觉得我有那样的能耐吗？与其求我，倒不如当时你求一求太子妃，那才真的是一句话的功夫。” 所以这件事情，真的是恕难从命。 “你可以求太子殿下。”梧桐早就想到这一茬，胸有成竹地提出另外一个提议。然后，语气复杂的说一句：“很受太子殿下对你也是有求必应。” 这样的小事儿，只要陆君桐肯开口，必然不是什么问题。 陆君桐当然知道现在李衍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就算做不到，有求必应，对于这样的小事，那肯定也不会太多迟疑。 可是，关键是——她又凭什么去对李衍开这个口？ 所以当下陆君桐很是直白的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我并不觉得那样，也并不打算去做这样恬不知耻的事。所以要么你就换一个，看在以前，到底也是帮过我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的帮一帮你。要么，就干脆此事作罢。” 第428章 交易 梅静芳的眸子里全是冷意。 在她看来。李衍之前之所以对陆君桐那般殷勤，不过是因为还没有得手，如今人都到了太子宫了，哪里还会像以前那样？ 说起这个事情，宫女倒是更加皱眉担忧起来：“侧妃您说咱们这样做？将来二皇子殿下回来——” 二皇子李扩对陆君桐的心思，谁又看不出来呢！ 而且，二皇子出门之前，对梅静芳说的那些话。她作为贴身宫女也是知道的。 二皇子若是看见陆君桐已经在太子宫，也不知道该是如何恼怒。 而且，这件事情还和梅静芳有些关联。 梅静芳想起二皇子当时的神情和说的那些话，心中也是微微有些犯怵。 不过很快她又镇定下来，淡然道：“怕什么？这件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也不过是个皇子侧妃，又能做什么？他就算真的要怪罪，总归也怪罪不到我头上来。” “可是您和太子妃——”宫女提醒一句。 不提这个事情还好一提起这个事情，梅静芳的心里就烦躁起来。当时神色就不大好看，怒目瞪了宫女一眼。而后就厉声斥责道：“什么我和太子妃？我和太子妃就从来没有过什么瓜葛。” 这件事情，明明就该烂在肚子里，一遍遍的拿出来说，也不知是居心何意？ 梅静芳想着，就越发的不痛快。 最后，就再瞪了那宫女一眼：“以后若是再敢提起这个事情，再说这样的话，我就叫人将你舌头割下来！” 宫女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吓得不敢再说话。 然而梅静芳心中还是觉得烦躁。 不住的想，二皇子到底会不会知道她和太子妃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倘若知道了的话—— 摸着自己的肚子，梅静芳好歹又缓和几分。 虎毒不食子。 这五个字给了她莫大的安心。 二皇子就算再怎么冷情，再怎么对她看不上眼？或是厌恶。可总归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二皇子的第一个孩子。 而且，她怀的还是双胎。 看在这一双孩子的面儿上，二皇子想来总归也不至于对她如何吧！ 如此想着，梅静芳就越发安心起来，最后慢慢又露出一点点笑意。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充满鄙夷：“从前我只当太子妃如何风光，如何夫妻恩爱受宠，可没想到，原来一切不过都是假象，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想着太子妃那副温婉的样子。梅静芳笑得几乎停不下来：“她倒是真会做戏。不过也不知道她那般煞费苦心，到底太子殿下心中有没有对她感激。” “要我说，她可比我可怜多了。堂堂太子妃，还不如我呢。这样委曲求全的替太子将人弄进屋去，真真是可悲。”梅静芳忍不住的笑得越来越大声。更是有些止不住的得意：“不过倒是好，我也是能够松口气。她将陆君桐弄过去了，我倒是不必再费什么心思。不过，这一次，陆君桐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受？只盼着她这次能明白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才好。” 第429章 坐地还价 对于陆君桐这样的话。梧桐几乎是气得险些没有一口血喷出来。 这样理直气壮的语气，哪里像是要做交易？倒更像是在可怜她一般。 但是仔细想想，梧桐还发现自己真的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梧桐最终还是只能选择妥协：“我不想被送回浣衣局。” 浣衣局就是她此生的噩梦。她宁可死，她也不愿意再回去那样的地方。 梧桐的语气这一次虽然还算平淡，但是陆君桐却是实打实的听出了里头的决绝之意。 一样是从浣衣局出来的，陆君桐当然也能体会到梧桐的心情和感受。 即便是只在浣衣局呆了短短一段时间。可是陆君桐却也不难想象，在浣衣局的日子到底有多煎熬。 且不说冬日滴水成冰的时候，还要将手泡在冷水之中。 且不说那些绫罗绸缎华美无双，可洗起来却是格外麻烦。 更不说那些管事嬷嬷踩高捧低，势利凶恶。 也更不必说浣衣局的饭菜已经是简陋粗糙，却更是食不果腹。 还有被那些与管事嬷嬷关系好的宫女欺负这样的事情。 总之，浣衣局作为宫中最为低贱的存在，里面的宫女日子也是过的十分低贱。几乎是让人想象不到的艰难。 她在浣衣局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就已经有如此深的感悟，更不要说像是梧桐这样从小就进宫呆在浣衣局的人。 再仔细想想，梧桐会有那样的执念，也不奇怪。毕竟从小的经历是那样，对于富贵，对于荣华，自然就比旁人更加向往几分。 所以，也才会轻易地走上了歪路。 但是即便如此，陆君桐也并不觉得梧桐是可以原谅的人。 只能说可恨之人，也有可悲之处。 毕竟，同样是出身卑贱，同样是命运可怜，卫昕比起梧桐来又能好了几分？甚至，更差才是。 可是卫昕却是品性高洁叫人钦佩赞叹。 而梧桐的品性却是如此—— 所以，又该如何比较，又该如何去原谅梧桐？ 况且梧桐至始至终都不觉自己有错。 而且，这件事情陆君桐同样也是觉得自己做不到。 如果没有李衍点头，那么谁也不敢将梧桐弄出浣衣局。而她还真的就不打算开这个口。 当时她没有开口求情，现在她同样也不会开口求情。 “我可以给你二百两银子。”陆君桐深吸一口气，果断言道：“你可以自己托些关系，不干那么累的活儿。而且再过两年你也可以出宫——” 二百两银子不算少，足够梧桐上下打点的花销还能留下一些，存着将来出宫过日子用。 这也是陆君桐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 钱不多，不至于让她觉得亏太多。但却也不算少，至少是够用。 梧桐当然也明白陆君桐的用意。 直到此时此刻，梧桐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始至终，她似乎都并没有真正看清过陆君桐。 曾经她以为陆君桐是那种虽然聪慧却单纯好骗的人。而且性格也算温柔善良。 对她更是有求必应。 可是现在—— 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第430章 真相 梧桐既然妥协，陆君桐立刻就问了一句：“既是如此，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梧桐看陆君桐一眼，倒也不怕她赖账。只是并不再敢和她对视，声音也是压低了几分：“其实当时，太子殿下是去浣衣局找你的。” 只是这么一句话，顿时就将陆君桐整个人都惊得呆住。 李衍竟然曾经去过浣衣局找她？ 这件事情她却是不知半点。 当时——李衍应该还不知道她进宫了才对。 毕竟…… 陆君桐忽然想起五皇子的话来。这才又反应过来，当时，第一眼看见李衍的时候，李衍应该就是认出她来了。 只是李衍装作没有认出她而已。 更甚至一切都是在李衍的计算之中。 那么当时，李衍他又是为什么，会去浣衣局呢？ 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和动机？ 陆君桐想着这些，神色渐渐复杂起来。心中感受也是五味陈杂。 梧桐偷偷看着陆君桐的神态变化，然后缓缓继续说下去：“当时，本来太子殿下没有找到人也就罢了，可是他却是一眼认出我手上带着的镯子。” “所以，他就带你去了太子宫。”陆君桐的语气，同样是复杂万分。更是微微有些低沉和恍然：“所以，他就将你留在了他的身边。” 知道这个事情之后，陆君桐觉得自己更加没有办法去猜测李衍心思。 她总觉得这些事情就像是一个荒诞的梦境，虚假，而不真实。 李衍又怎么会对她如此看重？ 她是何德何能？ 陆君桐想不明白这些。 “当时太子殿下，以为你已经没了。我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态，只是看了一眼镯子，问了两句话，得知我与你十分要好，竟是就将我直接带去了太子宫。”梧桐垂着眼眸，面上讥诮神色越发明显。 如果当时，她告诉李衍陆君桐的状况，又会是什么样？ “我曾经有那么一刹那的犹豫。”梧桐抬起头来，飞快看了一眼陆君桐，“但是很快，我就又想，如果知道了你还活着，那么他肯定是带你去太子宫的，必然是不会多看我一眼。相反，假如你死了的话，我或许就可以……代替你。” 这的的确确就是当时梧桐心中的想法。 梧桐的声音里蓦然多了一丝哽咽：“你以为，我心里难道就真的没有半点歉疚吗？你以为，我难道真的天生就是如此铁石心肠吗？我犹豫过无数次，可是最终，我都说不出口来。如果你当时真的死了，哪里就还会有今天这么多事情——” “后来，在见到你的时候，你知道我心中是有多么慌乱和害怕吗？”梧桐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那些哽咽又压下去：“可是我能怎么办？一步错步步错，我只能选择这样义无反顾的继续往下走……” “借口都是借口。”陆君桐听着皱眉，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声。 在她看来，梧桐这些话其实都是借口：“哪怕最开始错了，可是后面你是有机会挽回的。到后面，假如你不是那么贪心，想要更上一层楼，从而听从太子妃的意思，来算计于我，又哪里会有今日呢？” 第431章 太子妃 眼看梧桐还想继续往下说，陆君桐不耐烦地直接打断了她：“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还是说说太子妃罢。” 陆君桐说完这话。梧桐当即就是住了口，而后言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太子妃是如何想的。” “但是，我后来仔细想过，才算是发现，只恐怕一切事情都是太子妃精心策划。”梧桐笑容苦涩无比。 “太子妃精心策划，就是为了算计我？”陆君桐听着这话，只觉得荒诞无比：“我何德何能？” 若说是为了算计李衍顺带饶上了她，她还觉得很正常。可现在，听完吴桐这些话，她就只觉得是目瞪口呆。 “自然是因为太子殿下。”梧桐理所当然地言道，与此同时斜睨陆君桐一眼：“若不是太子殿下，太子妃又怎么可能对你另眼相看？” 李衍对陆君桐的那些好，那些在意，太子妃看在眼里，又岂能真的一笑置之？ 所以，因此太子妃对陆君桐格外关注三分又有什么奇怪？ 只是太子妃的做法确实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一点梧桐想不明白。 当然陆君桐也同样想不明白。 “不过肯定的是，太子妃当然也不只是利用我来算计你，其中还有其他的人。只是我却不知道罢了。”梧桐如此言的说完之后，重新又躺了下去，伸手盖住眼睛，语气冷淡的言道：“我言尽于此，银子你回头叫人送来，莫要赖账才是。” 陆君桐当然不会赖账。复杂的看了梧桐一眼，她只说了一句：“如此，咱们便算是真的两清了。” 梧桐在没说话，陆君桐也就转身离去。 门外，卫昕还一直等着，见了陆君桐出来，下意识的就看了一下她的脸，随后浅淡一笑：“看来是没什么大事。” 如此一句话，陆君桐心头一暖。随后也是忍不住一笑：“你那可有，现银？二百两。” “自然是有的，你要现在我就去给你取。”如此大的数目，也不见卫昕皱眉，反而如此神色自然地说了这么一句。瞧着半点也不心疼。 “现在有的话，你便替我送去给梧桐。”陆君桐偷笑，抹了又问卫昕：“你就半点也不想知道我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竟然又要给她银子。” 卫昕听了她这话反而失笑：“你也不是傻子，给她银子自然是有你的道理。” 卫昕如此信赖她，陆君桐一时还有些语塞。最后，就将太子妃的事情偷偷说了。 卫昕听完之后沉吟了许久，这才说了一句：“若真如此，那么……你便是要小心。最好还是不要和太子殿下，有任何瓜葛才是。” 听完这话，陆君桐当即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然后神色古怪地反问一句：“如今我都在太子宫里当差了，还就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差，你觉得，我能怎么样才和太子殿下没有瓜葛？” 这么一句话，当时也就将卫昕问住了。 看着卫昕僵硬着神色的样子，陆君桐心情反而一下好了起来：“不过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 第432章 麻烦 陆君桐本以为今日李衍不在，却是太子妃寻她麻烦的好时机。所以太子妃必定会有所动作。 然而没想到的是，太子妃却是始终没有动静。回了太子宫半天，她独自一人在书房呆着，太子妃那边半点消息也没有。 陆君桐心惊胆战的等着，心中倒是颇为有些不安。 直到晚上就寝，太子妃那头也是安静无比。 陆君桐躺在床上，有些辗转难眠。 一时想的是太子妃的事情，一时又想的是李衍的事情。 不过到了最后，到底还是担心李衍更多一些。 也不知三皇子会对李衍说些什么。 其实三皇子会说些什么也不难猜测。但是陆君桐更害怕的是三皇子会狗急跳墙。 毕竟李衍知道三皇子的事情。而且是知道得十分详尽。 若换成他是三皇子，恐怕也会担心李衍将此事说出去。 如此一想，陆君桐心中更加担忧，只唯恐李衍出什么事情。 不过此时李衍却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出。 出事儿的是三皇子。 路上他们的马车受惊。马车直接就被拖着，冲进了沟渠。 就在二人都摔下马车的时候。三皇子关键时刻护住了李衍。 李衍便是只有些皮外伤。 但是三皇子却是整个人都有些不大好。 三皇子摔断了腿。身上更是大大小小的伤势无数。就连脸颊上也蹭出了一条深深的口子。当时便是血流不止。 三皇子这样的情况，吓坏了随从。 只是也没有带太医出门，所以一行人也只能赶到了军库那边。这才让军医给三皇子诊治。 军医治疗这些伤倒也是比太医拿手一些。 只是看了一眼三皇子的伤势之后，军医就对李衍说道：“不知太子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一听这话。当时李衍就猜测三皇子的情况怕是不好。 沉着脸与军医走出屋外。李衍劈头就问：“情况到底如何你与我直接说实话，不许弯弯绕绕。” 军医的确也没有弯弯绕绕。当下就直接言道：“三皇子殿下情况不大好。脸上那个必然是要留疤了。” “那么腿呢？”对于男子来说，容貌并不是十分重要，而且，三皇子最严重的伤势是腿。 军医仍是摇头，声音低下去，仿佛是怕被人听见：“只恐怕好了之后也并不能够一如往昔。” 李衍深深皱眉，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多少有些无法接受：“怎么会如此——” “骨头断成几截，现在虽然接了好，但是等到长好了之后，肯定还是不能够一如往昔的。就算再怎么恢复的好，只怕也能看出几分不同。”这话说白了，就是三皇子必定会成为一个跛子。 军医的神色有些忐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又说一句：“或许在连夜让太医过来给看看？他们有法子也不一定。” “那若等到明日再接骨，对他的伤势可有什么影响没有？”李衍神色阴沉的问一句，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真的是糟糕至顶。 谁能想到出来一趟竟是遇到这样的事情。 且不说要和文皇帝交代与否。只说作为大哥看见自己的弟弟如此这般的心情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第433章 方法 军医只说并无太大影响。 如此李衍稍微放心了几分，就叫长安连夜回去请太医过来。 本来，他还打算叫长安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但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最要紧的还是三皇子的腿。 若是三皇子果真是跛了…… 李衍抬手揉捏了一下眉心，只觉得是头疼无比。 而后李衍便又进屋去。 屋里三皇子人还是清醒的。 李衍沉默的在床边坐下。然后问了一句：“之前你与我来是想与我说什么事？” 三皇子此时能感觉到腿疼，也知道自己伤势严重。不过却并没有太多担心，反而慢慢挤出一个笑容：“大哥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呢？” 三皇子如此。李衍就轻叹一声：“你想好了，到底打算如何做？” “若是孩子没有了，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想的是……瞒天过海。”三皇子目光闪烁地将这话说出口。脸上渐渐的都是有些胀红。 显然说出这样的话，三皇子自己还是多少有些羞愧的。 毕竟，这样的事情说起来……根本就是乱了伦常。 不仅是乱了伦常，更是欺君的死罪。 倘若有一日这件事情被文皇帝知晓。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李衍深深看三皇子。 “你可想清楚了？”李衍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如此问一句。 三皇子点头：“已经是想清楚了。” “那你就不害怕，到时候事情败露？”李衍认真地提醒了三皇子一句：“你知道事情败露是什么结果。” “本来就是我亏欠了他母子二人，冒些风险也是应该，如此，就当是我弥补她们吧。”三皇子垂下目光，似乎是有些感慨。末了又苦笑一声：“今日这件事情大概也是对我的惩罚。” 到了这个时候，三皇子顺理成章的就问了一句自己的伤势：“方才军医都不肯当着我的面说，我的腿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好不了了？” 面对三皇子如此问话。李衍好半晌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此事。 得知此事，三皇子似乎也没有太过惊诧，也更没有接受不得，他只是沉默良久，最后再度说了一句方才的话：“大约真的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 如此一说，倒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惊了马，又怎么会冲进了沟渠又怎么会将他二人甩出马车？ 而一样是被甩出马车，三皇子的伤势却是格外严重。 只是李衍听着这句话，心里却并不大好受：“我已经着人去请太医过来，或许太医有些法子——” “我的腿不能好也就罢了，但是我有一件事情想求大哥。”一面说着这样的话，三皇子一面挣扎的似乎想要爬起来。 李衍怕他伤上加伤，于是连忙按住他：“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我若能帮得上忙，一定会帮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衍很清楚自己等于是揽祸上身。 可是，想到三皇子当时护着他的样子，李衍到底还是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其实事已至此，他也早就无法脱身。 知情不报，同样是欺君罔上。 第434章 平安 三皇子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 无非就是想要让李衍帮着他瞒天过海。 这件事情说难也不难，说不难却也难。瞒天过海，又岂是那么好瞒的？ 况且本身知道这件事情的就不少。 但是李衍也不过只是犹豫了一下，随后便是默然颔首：“我会帮你处置这件事情。” “大哥，实话告诉我，这件事情，陈家那边是不是也知道了？你那宫女——”三皇子如此问了一句。 李衍却是摇头：“放心吧，她不会乱说。” 三皇子陡然松了一口气。他那神色倒像是担忧了许久这件事情。 “你倒是很在意陈家那姑娘。”李衍如此说一句又看一眼三皇子的腿，“若是——” 知道三皇子的腿可能会瘸，也不知道陈家是如何反应。 李衍没有将话说完，三皇子却也是明白了李衍的意思。 当下三皇子的神色有些黯淡，不过很快又苦笑一声：“婉婉是个好姑娘。她必定不会因此嫌弃我。但若是陈家不愿意再结亲，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三皇子其实也真是喜欢陈婉婉。如果当时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是必定不会愿意闹出这样的事情影响这门婚事的。 其实三皇子心中未必没有后悔。只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可以买。 旁人并不会知晓那时候被陆君桐知道他和那个女官有染的那一次，其实是他想和那个女官说清楚，以后最好不要再有联系。 只是没想到，却是一发不可收拾。那****，到底还是又一次没经受住诱惑。 再然后，就发生了怀孕的事情。 自此，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而一切也都脱离了他的掌控，朝着一个不可预知后果的方向发展而去。 但是现在说这些也都没有用了。 李衍当然也知道三皇子心中并不好受，若是没有今日的事情，他也大可看着三皇子煎熬，可是如今他如何还能坐视不管？ 最后李衍轻叹一声，宽慰一句：“放心吧，陈家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顿一顿，最后又言道：“再说了，等到你成亲之后也可申请去封地。” 到时候逃离了京城，这个地方也算是能够放松一二。 至少天高皇帝远，也不必时刻担心这件事情被文皇帝知晓。 而若真的去了封地上，就算这件事情败露被知晓，也有一二活命机会。 这个时候李衍是真心替三皇子着想的。 三皇子当然也不是感觉不到感激看李衍，认真说了一句：“我这个当弟弟的却是给大哥惹麻烦了。” 李衍沉默摇头，不肯再多说。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示意他赶紧休息，而后便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看李衍那个架势，分明就是要守在此处，陪着三皇子一起等着太医来临。 三皇子看着李衍如此做派，目光闪了一闪，随后也就紧紧闭上眼睛，将眼底那些复杂情绪都掩盖住。 入夜，太子宫大门被敲开的时候，陆君桐刚好从睡梦中惊醒。听见外头动静便是披衣而起。 第435章 担忧 随后，陆君桐就听见有人朝着书房这边走了过来。 陆君桐飞快穿好衣裳。然后迎了出去。 看到长安的时候，陆君桐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 长安明明是陪着李衍去了军库，如今怎么的竟是连夜赶回来？ 在看长安身后空无一人，李衍不知在何处。 于是陆君桐就更加皱了眉头。 事情不对劲。 不等陆君桐问，长安就直接开口言道：“快开门，将伤药取出，我片刻之后便要赶回去。” 伤药。 陆君桐脚下一顿，随后眉头紧皱，不过也没再多问，匆匆的开了书房的门。 长安也知道陆君桐心中必定是担心的，所以当下一面找药一面也解释一句：“殿下路上马儿受惊，所以，就受了一点伤，不过并不要紧，只是擦伤了皮外伤。” 长安这样说，本来是想打消她心中的担忧，但是陆君桐听完这句话之后却是更担心几分。 “那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回宫？”思来想去，陆君桐也只问了这么一句。 倘若能够很快回来，那么自然就说明没有什么大碍，倘若不能…… 这么一问，长安当时就有些迟疑，最后摇摇头道：“这个确实不好说，咱们殿下虽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三皇子的伤势确实有些严重。” 长安并未敢说，三皇子的腿可能会瘸。 这样的事情在最后有定论之前，最好都是不要传开来。 陆君桐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就是皱眉。三皇子的伤，很严重的话，那么会不会妨碍性命或是有别的什么问题？ 之所以担心三皇子，也是因为陈婉婉。 犹豫片刻，陆君桐就试探着商量了一句：“殿下身边也不能没个人照顾，不如我跟着你一同去？” 不亲自去看一眼她心中到底是不放心。 但是跟着去也有些不合时宜。 可现在陆君桐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陆君桐此时心中大乱，可是长安却并没有，于是长安还是婉拒了她的提议：“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要跟着去了，应该，我们最多两日也就会回来。” 说完了这个话，长安已经将药都找齐了，于是匆匆离去。 陆君桐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并走了。 因为不知道情况，所以她总觉得很是担忧。 然而第二日，军库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三皇子病情严重，需要多休养几日才敢动身回京，李衍作为大哥便是在那边先照顾三皇子。 如此一来，李衍回京的日期便是不可定。 这一次，太子妃倒是没有坐视不管，很快就将李陆君桐叫了过去。 太子妃沈琴音的态度很明白：“太子殿下既然要在那边呆一段时间，身边也不可没有人照顾。殿下既然习惯了你的服侍，那么你便跑一趟吧。” 陆君桐听完这话，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不由得诧异看一眼太子妃。 太子妃只是温和一笑：“怎么你有异议？或是你不愿意去？” 陆君桐当然愿意去，但是她也害怕这是太子妃的一个圈套。 所以当下迟疑良久，最终还是无法战胜心中的担忧，于是就点了点头。 第436章 制造 这头陆君桐刚从太子妃屋里告辞出来。 那头太子妃的宫女春归就忍不住疑惑的问了一句：“太子妃这明显就是给她制造机会，她却半点也不感恩——” 这样不识抬举的人，为什么太子妃还要一直扶持？ “急什么？慢慢等着看就是。”太子妃了然一笑，却是半句也不解释。态度悠然的如同观花赏鱼一般。 她的确是在给陆君桐制造机会，而陆君桐会不会把握住机会，就不一定了。 而且李衍的态度—— 太子妃心中明白，与其说是在给他们制造机会，倒不如说是真的想看看，到底最后李衍会不会如同他说的那般，还是不过就是道貌岸然？ 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很有趣吗？ 和陆君桐随行的却是陈婉婉。 陈婉婉是去探望三皇子。 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不过是陈家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三皇子担心陈家的态度，陈家当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所以便是直接将人进宫中，请求宫中直接将陈婉婉，送去三皇子身边。 一是探望二是照顾。 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不过陈婉婉本人也是十分担心三皇子的，见了陆君桐也并没有多大的欢喜，抓着人便是问：“君桐你知不知道三皇子现在的情况？” 对于这样的问话，陆君桐也只能摇摇头。然后苍白的宽慰一句：“我现在也不知道情况，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才对。宫里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传闻。” 没有坏消息，便算是最大的好消息。 因为慧嫔的事情。陆君桐现在总觉得自己有些无法面对陈婉婉。所以，一路上她也并没有多说话，只是盯着马车外头的景色愣愣出神。 陈婉婉大约是因为担心三皇子，所以也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来。 眼下正值三月末，正是春光大好的时候。繁花如锦，枝叶茂盛。时不时的便是能够看见一树繁华。 不过，太过茂盛的景象，却总让人想起花开荼蘼这个词语。 而地上那些纷落的花瓣，也同样是叫人觉得春光已暮。 一路行去。虽然看见许多风光，不过陆君桐却没有一样是记在心中的，她心中最担忧的还是李衍现在的情况。 到了地方陆君桐就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 连陈婉婉也顾不上，张嘴就问：“殿下如今在何处？” 陈婉婉听着这话，看着陆君桐的那副着急的样子，不由得多看她一眼，面上神色也是有些若有所思。 李衍现如今还守着三皇子，所以陈婉婉和陆君桐还是一同过去。 还没有进屋，倒是先看见了长安，长安看见陆君桐的时候也有些诧异：“陆女官怎么过来了？” 陆君桐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一下子冷静下来。心下明白李衍应该是没有事情的，毕竟长安都是在外头守着而不是寸步不离的跟着。 “太子妃不放心，叫我来看看。”陆君桐如此解释一句。而后又给长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包袱：“太子妃还叫我送药来。” 长安点点头，又看一眼陈婉婉，笑着将两人带进去：“三皇子殿下刚喝了药，这会儿还没有睡下，刚好可以说两句话。” 这话分明是对陈婉婉说的。 第437章 情绪 最终陆君桐也没有进去看三皇子，因为李衍在陈婉婉进去之后就出来了。 李衍一身疲惫之色。 陆君桐只看了一眼，便是心疼的不行：看李衍通红的眼睛就知道，他昨夜一定又是熬了一个通宵达旦。 李衍看见陆君桐也是微微有些诧异：“怎么过来了？” 于是陆君桐将对长安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李衍沉默片刻，也没有多说，只是言道：“既然来了，便是陪我走走。” 其实陆君桐更想让李衍去睡觉，但是他既然都说了这话他也，就点头应了。 二人便是在宅子里漫无目的的走。 走到僻静的地方李衍就缓缓开口：“这一次，三弟的伤势颇为严重，腿可能会瘸。” 这句话一出口，陆君桐当即就惊悚的看李衍：“怎么会如此？” “本来也不该有如此严重，不过可能是因为替我挡了一下。”李衍苦笑一下，抬手揉捏眉心那一块：“大约是今年流年不利罢。” 今年从年初开始，就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情。这会儿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陆君桐侧头看了一眼，只觉得今日的李衍格外的不对劲。 没了往日温暖如玉的样子，没了一贯保有的温和笑容，也没有眼里始终都含着的精神奕奕。 今日的李衍似乎格外颓废。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颓废叫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安慰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就只能郑重其事地摇头：“否极泰来。再说了，又有谁是一帆风顺的呢？” 这样安慰人的话，说不出的老套，陆君桐自己说着说着都是觉得有些尴尬。 一时之间不由自主的有些懊恼。 然而她这幅样子却是引得李衍轻笑出声。 甚至，李衍忽然伸出手来，轻轻地替她将发髻上的珠花正了一下：“珠花都要掉了。” 说完这一句才有听李衍继续说道：“不过你说的这话确实如此。世上之人哪里又有谁是一帆风顺的呢？人这一辈子总归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才不过这点小事我就如此颓丧，以后又该如何？” 而且他是这江山的继承人，更不该如同平常之人一般轻易就颓废。 不管是怎样的事情，他都应该一肩扛起。如此，才能担当得起这浩大江山，天下子民。 李衍这么一笑，果真面上也没有颓丧之色，那种温润如一精神煜煜这状态就又这么回来了。 这样的李衍才是那个太子，才是那个天上皎洁的明月。 陆君桐看着看着也忍不住抿嘴笑了。 “我这样冒冒失失的过来会不会给太子殿下惹麻烦？”陆君桐期期艾艾地问一句，有心想要解释自己也是因为担心，不过想一想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这样眼巴巴的说出来这个话，总好像有些别的味道。 李衍摇头，语气温和：“你能来我心中极其欢喜。至少有些话，总有个人可以说。” 这些话压在他心口，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却偏偏又不知道该和谁说。 如今一见的陆君桐反而一下子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这么一说出来，顿时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所以他又怎么会怪她？ 第438章 倾述 除了这些话，李衍还有许多其他的话想要和陆君桐一一倾诉。 一时走到了一个月亮门前。门上蔷薇枝繁叶茂，像是一顶厚厚的帐子几乎将月亮门都整个拢住。 现在正是蔷薇花开的时节。那些盛放的蔷薇像是，绣在绿色毯子上的繁复花纹。密密麻麻，却又并不显得十分烦乱。 只是地上已经落了不少蔷薇花瓣。 空气里弥漫着一点点蔷薇甜腻的香气。 “春日要过去了。”李衍忽然这般一句感慨，有些可惜地伸手碰了碰另一朵已经开到荼蘼的蔷薇。 只是这么轻轻一碰，那些花瓣就扑簌簌地脱离了花枝，轻盈地落了一地。 李衍神色似乎更加怅然几分。 陆君桐也看在眼里，不过却并不是似李衍那样伤感：“花开花落本是常情，原来殿下也会为这样的事情感伤？不过今年的花谢了，明年还会再开，只等着看明年的就是了。再说，焉知这些花开成这样又是为了让我们看的呢？” 这话说的俏皮。倒像是在跟李衍说，你也不必伤感难过，人家也未必是给你看的。那便是有情还被无情伤了。 李衍止不住一笑，和平日温润的那种笑容不同，这一笑灿烂三分，却是也更加自然和明亮：“你这话倒是说的对。这花开成这样也未必是给我们看的，也许不过是吸引蜜蜂过来采蜜。又或许不过是它自己开的热闹。” “对呀，开也好，败也好，本是蔷薇自己的事情，咱们又何必管那么多？它开出来咱们就看，它败了，咱们就再去看别的就是。”陆君桐故意说的洒脱。 李衍笑得更加灿烂明媚，而后就这么带着陆君桐穿过了月亮门，缓缓继续往前走。 一面走，李衍一面说道：“老三的意思是叫那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如此瞒天过海，只当是从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陆君桐听了这话，当时就忍不住皱眉，“可是——” 这样的事情哪里又是那么好瞒天过海的？又怎么才能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她又猛然反应过来：“殿下这样说是不是因为，殿下已经答应他了？” 李衍含笑点头，面上神色倒是再平静不过：“总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而且，昨日出了那样的事情——”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狠心的不去理会这样的事情。 陆君桐琢磨半晌，就又说了一句：“那殿下怎么替他瞒天过海？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少吧。” 最好的办法，无非就是杀人灭口，让这件事情永远的烂在黑暗。但是—— “我也就罢了，我可以答应殿下永远不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可是旁人呢？兰妃娘娘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五皇子身边的青素也是知道这件事情，还有公子白的妹妹——”陆君桐缓缓的说着这些，最后又问出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到了生产的时候，时间对不上又该怎么办？” 三皇子一句瞒天过海，就将这些都推给了李衍去头疼，未免也太不厚道。 而且…… 好好的为什么惊了马？ 第439章 笑问 只是这样的念头太过惊世骇俗，陆君桐到底是没敢说出来。 而且现在李衍对三皇子的心情如此复杂，说出来只怕也是引得他不痛快。 而对于陆君桐的这些问题，李琰却没有一一回答，反而是将问题丢了回来：“君桐，若你是我，你打算如何做？” 陆君桐被这么一问。一时之间还有些懵。 好半晌见李衍也是认真的，于是她也就认真地想了一下。 最后，她摇了摇头：“风口的事情倒是简单，无非就是，提点一下各处。毕竟兰妃娘娘那边肯定是不会多事，不然的话当时也就闹起来了。还有白家那边，应该也不会多事。” “但是就怕慧嫔那边还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我们并不知道，疏漏了一二。”陆君桐皱眉想着说着，尽量的让自己考虑得周全一些：“如此，如果真的等到生产的时候，恐怕还得找太医提前串供。但是——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但凡有一两个人怀疑起来，只要和圣上一说，圣上心中有一份怀疑，这件事情便是绝对瞒不下去。” “所以我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李衍轻声一笑，语气里竟是有几分俏皮之意。 李衍如此做派，陆君桐还有些惊奇，只觉得……好似又看到了李衍面具之下另一面。 而且李衍这样，也是成功的激起了她的好奇心来，当下忙追问：“不知殿下想要怎么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个词说起来容易，但是真做起来却是极其艰难。 李衍神秘一笑。然后就反问陆君桐：“若是你打算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 陆君桐诚实摇头道：“这个却是不知道。” “其实也很简单，就按照字面上来的意思就可。”李衍伸手掐了一枝荼蘼，就那么在指尖把玩，任由香气熏了一手。 陆君桐看着李衍指尖的那一枝荼蘼，细细斟酌了一阵，忽然福至心灵，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的意思难道是说，不必等到旁人的质疑，咱们先将这个问题抛出去？” 李衍没有说话，赞许地看陆君桐一眼。 “可是这样未免太过冒险——”陆君桐还有些犹豫。 李衍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极其通俗的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不冒险又怎么能够有收获呢？ “可是——”陆君桐还是只觉得有些不妥当。 李衍参与进来这样的事情，怎么想都是不合适。 可是看着李衍那样子，她到底还是说不出来劝说的话，李衍的心情她当然也能够理解。 就好比是当时梧桐求她和李衍说情一样。 明知那是不妥，不对的。可是却还是不由得会心软。 陆君桐轻叹一声。 最后，就又说一句：“我和殿下，一起。” 世界上动人的言语有千百万。可是，在李衍听来，却没有哪一句能够比得过现在陆君桐这么轻声说出来的一句话。 就是这句听起来甚至因为太过轻盈而有些模糊的话，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在他心头，重重地一锤。登时就击溃了他所有的盔甲和防范。 第440章 陪伴 李衍听完了这么一句话，良久才笑了一声：“好。” 这一声笑意，仿佛春日沥沥细雨之中的暖风，又好似雨后初晴的那一缕最先绽放的阳光。 陆君桐听在耳朵里，蓦然是觉得那一刻，仿佛耳朵都有些酥酥麻麻。 而那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更是就这么一路顺着筋骨，最后就到了心口的位置。 仿佛心口被轻轻震颤了一下。 动作不甚明显，感受却是格外叫人不容忽略。 陆君桐这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好似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一时之间脸上有些滚烫，又有些不敢去看李衍。 李衍蓦然伸出手来，将自己把玩良久的荼蘼花掐了一朵小小的，轻轻的簪在了陆君桐的发鬓上。 这样的动作太过亲昵，让陆君桐忍不住的就是往后退了一步。 双颊都是郝然。 她有些局促不安的叫了一声：“殿下？” 李衍陡然回过神来，笑说一句：“荼蘼似酒香春晚，美人踏芳簪花归。” 倒像是为了应了这一句诗词，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动作。 而不是……故意亲昵。 不过饶是如此，陆君桐还是难免觉得不自在。为了转移话题，她夸赞一句：“这荼蘼香的很。听说还可以做荼蘼酒——” “怎么，想试试？”李衍继续往前走，手指藏在袖子之中，轻轻的握住。 他的手指上，不仅有荼蘼花的香气，更有陆君桐身上的味道。 陆君桐摇头：“我从来不敢喝酒的。只尝过一点果酒，不过也没多喝。” “姑娘家还是少喝。”李衍如是道，又问：“来了太子宫里这么久，你可还觉得习惯？” 陆君桐当然没什么不习惯的。 两人就这么闲谈着，倒是渐渐的也将之前的烦闷一扫而空。 李衍最后回去，只说小憩片刻。结果一沾床，就已经是睡得香甜无比，整个人就这么沉进了睡梦之中，轻易都是醒不来。 陆君桐收拾了李衍的衣衫，就这么悄然退了出去。 长安静悄悄的立在门外，见陆君桐出来，就对着她笑了一下：“还是陆女官有本事，殿下愁眉不展两日，我都怕殿下憋出什么毛病来。如今倒是好了。” “殿下心里头压着太多的事情。”陆君桐由衷的说一句这个话。然后看了一眼手里的衣裳：“这些衣裳，咱们自己洗，还是——” “交给底下人去洗就成。”长安笑着将衣裳接过去，又让陆君桐过去用饭。 因为李衍睡着，所以他们二人便是一起吃了。 陆君桐吃饭的时候，就试探着问了一句：“昨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好好的怎么马惊了？” 长安提起这个事情也是无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远处一声响，马忽然就受惊了。也不知是怎么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就没调查一下？”事情牵扯到了一国太子，不管看着如何合情合理，也都要小心检查一番才行。 长安听了陆君桐这样的问话，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心头的猜测：“怎么，你怀疑不是巧合？” 第441章 怀疑 长安一下明白陆君桐的心思。 陆君桐坦然承认：“的确是如此。未免太过巧合。” 而且三皇子还趁机提出了那样的要求来—— “这个事儿，应该是没什么水分。毕竟，惊了马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后果会怎么样。”陆君桐这样的怀疑，长安很是仔细的解释了一句。 陆君桐这才压下心中怀疑，笑了一笑：“大概是我想太多了吧。” 长安一笑：“陆女官也是担心殿下。” 这是好事儿。 至少，李衍对于这样的事情，必定是满心欢喜的。 陆君桐又问起三皇子的腿：“殿下说三皇子的腿——是真的吗？” 长安点点头：“太医和军医都说，闹不好就要有些痕迹。不过，只要穿一个高一个低的鞋子也就没事儿。” 这就是真的要跛了。 陆君桐沉默半晌，一声轻叹。只觉得是有些不可思议。 李衍足足的睡到了第二日，这才醒了。 陆君桐怕他睡不够，一直也没叫他。只是在小炉子给他温着粥，然后自己在旁边看书。 看的却是李衍带过来的一本《民术集成》。 这样的书，看进去了还颇有些有意思。 陆君桐正看得用心，就发现自己的光被人挡住了。 一抬头，就看见李衍含笑看着自己。 睡了这么久，李衍总算是睡足了。精神也是饱满起来，此时这样背光一笑，竟是有一种乍然生辉之感。 陆君桐甚至忍不住的眯了眯眼睛。 而后，就这么的又笑了一下：“殿下可算是醒来了。再不醒，只怕要等到中午了。” 陆君桐如此说，李衍倒也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当下只是问一句：“可有什么吃的没有，饿得很了。” 陆君桐忙又叫人打水进来给李衍洗漱。自己则是将温着的粥拿出来给李衍放在桌边上，等着他过来吃。 李衍洗漱完毕之后，整个人更加精神。坐下一面喝粥，一面扫了一眼陆君桐放在旁边的书。 当下虽然没说话，却是微微一挑眉。 陆君桐就解释一句：“之前有些无聊，所以……就想看看。谁知就看进去了。” “嗯。”李衍也不说话，专心致志喝粥，不过面上笑意却是更加温和三分。 陆君桐也不知该说什么和该做什么，就干脆呆呆的看着李衍喝粥。 不得不说，李衍这样从小受尽礼仪熏陶的人，即便是随意喝粥的动作，也是行云流水一般的好看。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忽然也就有些自惭形秽起来：李衍这样风光霁月的样子，分明就是将所有人都衬成了泥土里的野草。灰头土脸的上不得台面。 太子妃虽然不好，不过单单是看着，却也是很赏心悦目，也和李衍相配的。 就是…… 一时之间又想着李衍对她的那些情愫，于是心口就又忍不住砰砰砰的跳动起来，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是涌上了头顶去，叫她整个人都是有点儿发热。 李衍喝粥的功夫侧头看了陆君桐一眼，就看见她面上嫣红，目光都是放空的样子。于是一愣：“怎么了？” 难不成好好的竟是病了？ 第442章 画卷 李衍这么一问，陆君桐当然也是瞬间回过神来。见自己又出糗了，便是忙摇头：“没怎么。殿下快吃。” 李衍自然不信，不过看陆君桐羞窘那样，也就不再追问她了。 现在脸上都红成了那样，若再是追问，岂不是要煮熟了？ 李衍如此轻易就将这个事儿揭过去，陆君桐悄悄松一口气。 待到李衍用了粥，陆君桐刚将碗筷收拾了，就听见李衍说了一句：“头发有些散了，索性洗个头罢。然后重新梳一梳。” 陆君桐应一声，忙叫人去烧水来。 东西是从宫里带的，倒是都齐全的。 趁着水还没来，陆君桐就先将李衍的头发散开来，然后用箅子先将头发通一通。 李衍想晒太阳，就说一句：“去廊下吧，顺带晒太阳。” 这样的天气，太阳还不是很晒。慵懒的落在人身上，再被偶然的风吹一吹，惬意得仿佛神仙一般。 李衍最初还端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直直的。 被陆君桐轻轻柔柔的梳了几下头发，渐渐的整个人就放松下来。背脊也是靠在了椅背上。 陆君桐握着李衍的头发，慢慢的摆弄。 李衍发质是极好的，被光一照，也仍是乌黑发青的颜色。柔柔顺顺的，叫人摸着都是有些爱不释手。上好的丝缎也不过是如此。 这样的头发，也不知道多少女子都是羡慕不来。 阳光洒落在李衍的面上，李衍眯着眼睛，眉目都是舒展开来。 陆君桐站着，目光从上落下去，就能看见李衍面上被光照出来，微微泛着莹润光泽的肌肤。 细腻如美玉。 眉目温和，却也并不失去男子气，更不显得过分秀气。 他眼皮合着，可是却被光照的几乎成了半透明。 两日没刮胡子，下巴上有点儿泛青。 不过也并不损李衍的气质。 陆君桐看得有些走神，手上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更加轻柔三分。 最后手上一抖，李衍的头发就这么散落开去。 轻柔的落在肩上，垂坠下去。或是被风吹得轻盈晃动。 这一刻，陆君桐这么看着，恍惚觉得李衍竟像是一个仙人。 一个偶然落入凡尘，不小心睡去的仙人。 面对这样的李衍，仿佛大口呼吸一下，都是对他的惊扰。 陆君桐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不过也没忘了手上的动作。 她这么肆无忌惮的偷看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替李衍通头发，李衍安静的闭目养神，这一刻，仿佛时光都是静谧下来。 陆君桐自己浑然不知，其实她这样看得入神，也是画卷之中的一部分。 小丫头送水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画卷给惊住了。 陆君桐本来也长得好看，虽然还带着少女青涩的样子，可是气度还是在的。如此温柔专注看着李衍，动作轻柔如许的样子，分明就只让人想起来四个字：温柔缱绻。 除却这个，更是爱慕难掩。 如此好看娇俏的少女，带着满面温柔替神仙般的男子梳头，那本身就是一副画卷。 而那春光，而那满庭芳华，都是成了陪衬。 第443章 偷懒 这样一副如同画卷般的情景，简直让人忍不住的放轻了脚步，不敢去打扰。 送水的小丫头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过去了，楞楞的看了好半晌，也不敢动作。 最后还是陆君桐听见一声鸟叫，蓦然回过神来，然后瞧见那小丫头呆头鹅一样站在墙根底下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才招手：“过来呀。” 小丫头这才小跑过来，也不敢多看一眼，将热水倒进铜盆里，就在旁边听候吩咐。 陆君桐自己调好水温，就给李衍洗头。 李衍整个过程都是十分配合，等到洗完了，就又继续半靠在椅子上，任由陆君桐拿着毛巾替他擦头发。 李衍一直都是闭目养神的样子，陆君桐看得久了，就忍不住轻声问一句：“殿下想得如此出神——” “什么也没想。”李衍连眼睛都是没睁开，就这么笑了一声。然后慵懒说一句：“好久也是没有这样惬意的放空偷懒过了。” 在宫中又哪里有这样的机会偷懒。看奏折的时间都不够。 陆君桐听了话，一时之间忍不住心疼他几分。于是手里的动作又轻柔几分。心想着，如今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趁机也可以让李衍偷懒几日。好好养一养精气神。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时光再怎么惬意，总归也是会过去。 等到越发临近中午的时候，太阳就慢慢的有些晒了起来。于是陆君桐也只能让李衍进屋去，等到头发彻底干了，就又替他绾起来。 因为也不用如何正式，所以陆君桐只选了一个小小的金冠给李衍束发，又选了一根麒麟纹的金簪固定住。 李衍便又是那个器宇轩昂，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了。 李衍睁开眼睛，一扫之前的慵懒：“走吧，咱们去看看老三。” 陆君桐给李衍取来外衣，一路跟着李衍过去。 到了三皇子屋里，陆君桐立刻就发现陈婉婉也是在。 李衍也是发现了，当即就笑说一句：“陈家姑娘，果然是贤惠。” 作为弟媳妇，也是十分合格了。 李衍如此说，算是十分看得起陈婉婉。也算是给陈婉婉一个极好的评价。 如此一来，陈家自然高兴，而陈婉婉更是面上生光。 当然，也代表了李家对陈婉婉这个三媳妇的肯定。 陆君桐随着李衍进屋去，就看见陈婉婉站在床边等着。看那架势，分明是刚才在喂药。 果不其然，陈婉婉行礼之后，就继续端起药碗来，给三皇子喂药。 三皇子面上的伤口如今已经结痂，加上涂着药膏，所以看着……还有几分狰狞之感。 陆君桐看了一眼，还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于是将目光挪开去。 也难为陈婉婉半点不害怕。如此近距离看着，半点异样也没有。 大概……也是真的有些喜欢三皇子吧？ 陆君桐仔细想了一想，心头便是有些酸楚。 她替陈婉婉心酸。 不过同时却也是不得不承认，的确，或许陈婉婉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好的。 这么一走神，就被李衍轻轻的捏了一把胳膊。 第444章 不可说 李衍偷偷捏了一把陆君桐的胳膊。 她登时就回过神来，忙收敛深思站好。 李衍也没多留，问了两句之后，就说要去看看军库那边，也就带着陆君桐走了出来。 出来后，李衍便是问道：“方才想什么？神色那样凝重肃穆。” 陆君桐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头：“下次不会了。”至于想的什么，也没隐瞒李衍，只将自己的心思说了。 李衍听完，笑一笑，神色似有些意味深长：“是啊，若是能瞒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不过，就怕瞒不了一辈子。 说完这话，李衍又笑说一句：“不过，陈家这个姑娘，也不是那些不能够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许多事情，难得糊涂。 可糊涂糊涂过去，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 陆君桐听着这话，越是琢磨就越是心惊。最后就惊惧的看着李衍：“殿下这话的意思是说——” 李衍却不肯说，反而是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陆君桐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恨不得转过头去再问问陈婉婉，不过……最后还是只能作罢。 但是将李衍这些话再心中琢磨良久之后，她却是慢慢肯定下来——只怕……李衍说的那个意思，还真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如此一来，她只觉得背脊上都是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李衍要去军库，陆君桐寻思着自己跟过去似乎也不大好，于是就开口：“那我便是先回去等着殿下？” “走吧，一起去看热闹。”李衍却是摆摆手，“横竖也不是什么大场面，带你去也无妨。” 若是许多人在，带陆君桐过去当然是不合适。不过，他本身也是偷偷过去。 所以无碍。 陆君桐当然也是好奇，不过是片刻犹豫，就跟着李衍过去了。 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研究兵器的地方，其实也算不上是多神秘。无非是看管得严实些。其他地方，瞧着和打铁铺一般。 陆君桐几乎是将心中想的都是写在了脸上。 李衍看得分明，压着笑意解释：“这里并不大规模生产，只是研究。”真是生产兵器的地方，自然又不一样。 李衍领着陆君桐见了军库的校尉，只吩咐一句：“将兵器拿出来，我试试。” 于是就见人取出了三把刀来。 李衍随手取过一把，然后看一眼那校尉。 校尉也就随手也取一把，与李衍对阵。 陆君桐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惊了一下才忙又退了几步，然后悬着心看。 李衍看着比对方文弱太多。 她没法子不担心。 然而，叫她意外的是，李衍与那校尉对阵，倒是没有太多败势。 反而李衍身法灵动，一路进攻，让对方只有招架的份。 最后李衍停手的时候，两人都是微有些喘息。 校尉笑着拱手：“殿下身法了得，若不是我还有一身蛮力，只怕也防守不住。” 李衍也笑，声音温润：“本宫体力不如你们常年练习的，只能走这样的路子。这次的刀很轻盈，用这很趁手。比之前的的确好了不少。再试试其他的。” “弓箭也有改良，还有重刀——”校尉一一说着，目光忽看见陆君桐，就微微一顿。 第445章 能耐 等到李衍拉弓射箭，一箭中的之后，陆君桐的震惊已经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她还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李衍竟是这样厉害。 感觉十八般武艺，他好似都会一样。 陆君桐惊得整个人都是带着震撼，李衍看在眼里，便是止不住唇角上翘。 不过，到底也是没有再卖弄，只是又探讨两句，就带着陆君桐回去了。 陆君桐止不住的有些雀跃：“原来殿下还会这么多——” “这么说从前你觉得我是个草包了。”李衍故意打趣一句，慢慢悠悠走得很是悠闲。而后，又在陆君桐噎住慌忙想解释的时候，抢先开口：“还是说，你觉得我就是个文弱书生？” 陆君桐小心翼翼解释一句：“总觉得殿下这样的……”更适合琴棋书画。 “君子六艺，缺一不可。”李衍如是说一句，而后揉了揉手指：“读书也不是只光看书就够的。强身健体，同样必要。再说，从前你父兄——” 提起陆明朔和陆知晖，陆君桐神色就有点低落下去，最后苦笑一声：“从前父兄也是练剑的。也练五禽戏之类。” 她也是学过。 李衍看她神色那样，就知道她心中还没过去这个坎儿，就轻叹一声：“从前的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总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不过看着陆君桐那样，他剩下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大概，说了也不管用。还得慢慢的靠着时间冲淡下去。 “不是好奇荼蘼酒是怎么做的？”李衍忽如此说一句，就这么岔开了话题。 陆君桐微微一愣：“殿下会做？” 李衍无奈一笑：“虽说不会，不过在书上看过。” 陆君桐登时好奇：“什么样的书，竟然还会记载这些。” 李衍侧头看陆君桐，慢慢笑起来：“你若想看，我便是给你写个单子。” 陆君桐倒是喜欢这个的，所以当下忙不迭的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些有意思的东西，看着就有趣儿。”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也有些等不及。便是期期艾艾的说一句：“要不殿下先与我讲讲？” 陆君桐如此眼巴巴的，李衍哪里舍得拒绝？轻笑一声之后就应了下来。 事实上，和陆君桐在一处，即便是说起这些东西，也半点也不觉得烦躁，反而有趣得紧。连带着他自己心情也是飞扬起来。 直到将荼蘼花吊在酒坛子里，又将酒坛子封上，陆君桐这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怎么今日却不见长安？” “我让他办事儿去了。”李衍随口笑答了一句，而后看一眼陆君桐：“怎么好好倒是想起他了？” “平日总见他跟着殿下您，今儿不见人，自然觉得奇怪。”陆君桐解释一句，末了就随口问一句：“殿下当时，为什么要将梧桐带进太子宫呢？是因为觉得她伶俐么？” 问出这么一句话，多少是有些鬼使神差，却也更多的是想看看李衍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样。 她想知道，李衍的想法。 （今天一口气更了这么多章，大家有木有看得痛快？嘿嘿嘿，那么阿音在此求一波月票推荐票，还请各位亲多多给阿音啊~） 第446章 实话 听着就是随口一问，无人知晓陆君桐心头的紧张。 陆君桐如此紧张的等着李衍的回答。 李衍被这么一问，似乎脚下都是微微一顿，然后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 这一眼，似乎想要看穿陆君桐的心思。 陆君桐当即就是几乎立刻有些心虚。 不过她竭力掩饰住，只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 最后，李衍开口，语气同样也是一如往常：“好好的问起她来，我倒是得想一想，毕竟过去太久。” 这样的样子，倒像是真不记得了。 可是…… 陆君桐心头轻叹一声，若真不记得了，怕也不是这样说的。 李衍这样的态度，分明不过是不想说。 只是她也不好戳破。 当下就只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然而让她意外的的是，她本来都以为李衍是不会说出口了。可没想到—— “大约是因为她手上的镯子瞧着有些眼熟吧。”李衍轻笑一声，竟是如此说了一句。 陆君桐蓦然呆住。 李衍居然说了实话——又或者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实话。但是，至少是真的。 一部分，很大一部是真的。 真的是因为那个镯子。 而那个镯子是她的。 “那殿下……”又为什么那天去了浣衣局呢？陆君桐几乎脱口而出这个问题，可最终还是又硬生生咽下去。 忽然之间她就有些害怕惶恐起来，于是就不敢再往下问。 李衍静静看了陆君桐一阵，也不知心里头想了些什么，最后也是没有再多说。反而配合的岔开了话题：“你和卫昕很熟？” 提起卫昕，陆君桐就点点头：“的确是很熟悉。怎么殿下好好的问起他来？” 她心中替卫昕有些紧张不安。 毕竟，在不确定是不是好事儿之前，怎么又能无动于衷？ 李衍看着陆君桐紧张关切得样子，眸子里深处有别样情绪闪烁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又温和笑起来：“那人颇有些能力，我想重用他。就是不知他人品如何。” 这么一说，陆君桐登时就是欢呼雀跃起来，几乎不曾拉着李衍保证。不过好歹虽然勉强维持住了镇定，却还是难掩那股热切：“当然是极好了。当初若不是他，我只怕早就已经没了。” 为了证明卫昕的人品，陆君桐就将当初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讲了出来。 不过却是略去了卫昕替她上药那一段。 虽说光明正大实属无奈，而且卫昕还是宦官。可是不知怎的，她就是讲不出口。 好在那一段也无关紧要，不会影响了什么。 待到听见陆君桐讲完，李衍就皱眉一字一句问：“当初，竟是那样严重？” 陆君桐不明白李衍忽然情绪这是怎么了，微微愣一下，而后忽然就又明白过来。当下不由得灿然一笑。 这一笑，春光灿烂如许也是只能黯淡失色。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一个明若朝阳的笑容，也只剩下那一双晶亮璀璨，盛满了欢喜的眼睛。 李衍看着那双眼睛，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晃了神。 然后胸口猛然一震。 第447章 以后不会 李衍几乎下意识的就要抬手捂住胸口。 而陆君桐就这么灿烂地笑着，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过去了也就不再记得了，也就不再在意，更不需要担心。 只是看着陆君桐这样的笑容，李衍却是只觉得更加心疼。 好似心口被人，轻轻划了一刀。 “以后不会再有那种情况发生。”李衍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是郑重无比。那样子看着倒好像是在发誓一般。 事实上李衍自己心里也明白，他的确是在发誓。 从现在开始，陆君桐在不会经受那样的遭遇。也无人可以再对陆君桐那样。 他会护着陆君桐。 陆君桐被李衍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惊了一下，而后却是又止不住的，心里有些发甜。 所以她仍是灿烂笑着，看着李衍的眼睛，再认真不过的说了一句：“如今我在殿下身边又有谁敢再动我呢？殿下便是我的护身符。” 而且这一张护身符很有威慑力。 陆君桐这么一句话，倒像是在拍马屁。 李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太过郑重其事，唯恐吓到了她，所以也就一笑：“这么一说，本宫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再多说便是自夸？” 如此一来，气氛登时就缓和下来。 二人便是接着说卫昕。 说起卫昕，李衍的态度隐隐的又有些怪异：“听你这么说，他倒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陆君桐几乎将头点成小鸡啄米：“这是自然，我交的朋友哪里会差？” 那样子，分明是有些得意。 李衍看着陆君桐这样难得孩子气的样子，笑容更加深了几分：“朋友么？” 陆君桐忽然反应过来卫昕的身份，然后慢慢的就收敛了笑容，微微有些失落的问了一句：“殿下是不是有些看不起卫昕？觉得他们那样的宦官——”不配和他们做朋友？ 虽然觉得李衍绝不可能那样认为，可是想到但凡也是那么有一丁点儿可能李衍是不喜欢卫昕，她还是觉得忍不住失落和难过。 陆君桐的这些失落和难过几乎写在了脸上，仿佛只要李衍真的承认这么一句，她立刻就能哭出来。 李衍微微有些无奈。却是故意不答陆君桐这样的话，反而反问她一句：“怎么在你眼中我是那样的人？而且你对他为何如此在意？” 李衍问的这话，陆君桐当时就噎了一下，仔细想了一想，才缓缓回答道：“话也不是那样说——我并没有觉得殿下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担心殿下你……看不上卫昕。” “所以你又是为什么对他如此在意，因为救命之恩吗？”李衍如此问一句，似乎很不明白陆君桐的心思。 单单从李衍脸上，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他的所有情绪都压在了眸子最深处，轻易不肯显露。 看他这样好像是真的不明白，但是实际上，他自己心中才知道……到底是在意着什么。 他在意的是陆君桐的态度。 他想看看陆君桐对卫昕到底又是怎么样这一个心情。 说白了，其实就是有些吃醋。 第448章 吃醋 事实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明白，他分明就是吃醋罢了。 他介怀着陆君桐对卫昕的在意。 他觉得，陆君桐如此在意卫昕的态度，甚至是超越了他。 单单如此一想，他就几乎觉得是胸口被什么东西塞着，又闷又烦躁，还堵得慌。 反正就是不痛快。 这样的不痛快他虽然掩饰得极好。可是…… 他还是想要亲口听见陆君桐说出来，他才会觉得痛快不是？ 而对于李衍这样的话，陆君桐却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他是我的朋友，我高看他一眼，自然也盼着他能得了殿下的赞赏。毕竟，殿下——” 陆君桐蓦然住了口。 剩下的话，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了。 因为接下来的话，是：殿下对我而言，同样也是无比重要的人。殿下的赞赏，对我更是重要无比。 李衍从来就是她心头那一轮高高悬挂的皎洁月亮。 每每注视，都仿佛是在仰望。 而那样高高的只能仰望的存在，若是看她一眼，若是对她有赞许，她便是只觉得满心欢喜。 而这样的期待，同样也是应在卫昕身上。 卫昕是她的朋友，代表了她的看人的眼光。 卫昕倘若是得了李衍的赞许，那么……也等于是赞同了她。 这样的复杂心思，虽然不是说不明白。却也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 最关键的是，她又怎么当着李衍的面儿，将这些心思都解释明白？ 她说不出口。 所以憋了个满脸通红。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这样憋红了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却是让李衍身心愉悦。 人为什么紧张？自然是因为在意。 他不过是问了一句，她就是这样一幅模样……剩下的话，倒是还真不用多说了。 况且，陆君桐没说完的话，他也是猜到了。 因为是他，所以才格外在意他是否能看得上自己的朋友么？ 这样的心思…… 李衍轻笑一声，而后摇头说一句：“不过是逗你玩罢了。你倒是如此认真起来。” 陆君桐“啊”了一声，不由得抬头看李衍，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控诉。 李衍颔首：“卫昕这人，我知道一些。不过知道得不多，瞧着你们似乎熟稔，就问你一句。没想你如此赞誉有加。心中便是好奇。” 李衍说得认真，好似还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陆君桐低下头去，也是信了。当即嗔怪一句：“殿下也忒不厚道了。这样逗人——” 害她还急成那样。还险些……说出那样的话。 幸好没说。 陆君桐悄悄松一口气，岔开话题：“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回宫么？”李衍看陆君桐一眼，笑了一下：“怎么才出来两日，就想回宫了？” 陆君桐摇摇头，“我自是无所谓。但是殿下毕竟是要处理政务——” 李衍是一国太子，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费时间。 三皇子虽然重要，而且还是为了护着李衍才落到了这步田地，可是……李衍若是一直不在宫里，也不妥。 陆君桐知道自己就是私心作祟。 第449章 记得 那一壶荼蘼酒还未曾再度开封来喝，宫里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让李衍快回京去。 文皇帝……情况不大好。 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陆君桐正在盘算今儿开荼蘼酒来尝尝。 听了这么一句话，还有些震惊：“怎么会？圣上之前不还好好的么——” 她出来的时候，也没听说文皇帝的身子出问题。 李衍当即便是道：“着人去给三皇子说一声，立刻准备回去。”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本宫骑马回去，其他人慢慢护送三皇子回来。” 待到长安去着人准备，李衍这才忽想起了陆君桐来，迟疑看她一眼：“你跟着他们——” “我会骑马。”陆君桐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若文皇帝的身子真出了问题，李衍也不知要忙成什么样，所以……她想陪着李衍。 纵然能替李衍做的很少。哪怕是只能陪着他一起秉烛看奏折，哪怕是只能替他在旁边研磨，她也想陪着李衍。 对于陆君桐这样的话，李衍微迟疑了一下：“一路回去，会很累。” 所以，他不愿意叫她陪着他一同遭罪。 这么骑马回去，他都是未必受得了，更何况是她。 然而陆君桐却是断然再坚持：“我不怕。” 李衍看着陆君桐那样子，有些无奈，又有些动容。 他当然知道陆君桐是为什么想坚持跟着他一同回去。 只是，最后迟疑了一阵，他却还是摇头：“不过是一日相差，不必如此。你随他们一同回来。” 顿了顿，又道：“你还得收拾东西。” 说完这话，自己便是拿披风，直接就往外走。 陆君桐见他如此态度，也知道这件事情是没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 只能无奈低头，又匆匆的包了一包点心，追上去塞进李衍手里：“眼下临近用膳的时辰，虽说回宫也要不了几个时辰，不过……路上先垫垫。” 李衍接过，脚下也不停，却又对陆君桐说一句：“也不必着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陆君桐应一声，渐渐追不上李衍脚步，也就停下来，愣愣的看着李衍飞快走远。 李衍走得远了，就要拐弯的时候，忽然脚下微微一顿，就这么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隔得太远，陆君桐看不见李衍面上神色。不过却还是整个人都是震了一下。 而后，她就看见李衍朝着她摆了摆手。 那是叫她回去。 而后，李衍也没多停留，重新抬脚，转过弯去再也看不见。 李衍此时脚步匆匆，想的也更多的是家国大事。所以，他自然也没想过自己这样一个举动，到底是给陆君桐带来什么样的感受。 更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个动作，陆君桐直到许多年后，都还记得。 且记得十分清晰。 陆君桐当时看见李衍那个动作的时候，几乎是止不住的瞪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这个时候，李衍都还记得她。在此时此刻，她在李衍心中，还有一席地位。 陆君桐慢慢捂住胸口，然后唇角更是怎么也压下不去。 再回去的时候，脚步都是轻快的。 第450章 印证 回去的路上，陆君桐和陈婉婉仍是坐一辆马车。 陆君桐想着陈婉婉对三皇子尽心尽力的样子，就打趣了她一句：“瞧着这个样子，你对三皇子倒是真心。”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竟是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婉婉姐。” 陈婉婉当时就瞪了一眼陆君桐，而后伸手掐了她脸颊一把：“平日里我不也是这样。” 陆君桐就摇头：“还是不一样的。” 陈婉婉却不肯承认，若无其事的说道：“还不是那样。而且我既……总归是要做个样子。” 陆君桐一眼看穿，抿唇偷笑：“不过是口是心非罢了。” 想着李衍说的那话，陆君桐忽然又觉得这样的女儿家娇柔情思上，瞬间笼了一层阴翳。 怎么也是驱不散。 陆君桐不知该再说什么。 倒是陈婉婉忽然侧头问了她一句：“那你呢？你和太子殿下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陆君桐一愣：“什么怎么一回事儿？” 陈婉婉又掐了她一把：“还跟我装蒜？你说是怎么一回事儿？好好的怎么去了太子殿下身边当差？而且你看太子殿下那样子——” 分明就是动了春心。 陈婉婉如此说，陆君桐几乎是立刻就涨红了脸。 更是一眼不敢看陈婉婉，却还是不肯承认的辩解：“去太子殿下身边，也是意外。至于别的……那是没有的。” 陈婉婉却是不信，看着陆君桐只“啧啧啧”的意味深长。 陆君桐心虚不敢言。 陈婉婉就又掐了陆君桐一把，忽然神色就肃穆起来：“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你可能是不爱听，但是……你也听我一句话。可别陷进去了。” 没想到陈婉婉会说这个，陆君桐一下还有些没转过来。 而这个时候，陈婉婉就已经又说了下去：“太子殿下的确是风华过人，也难怪你会如此动心。但是你记住了，男人总归是男人。他们永远不可能如同女子一般一心一意。嘴上说得再好听，总归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男人说的话，你听着就好了，可千万别信。”陈婉婉如此说完，神色微有些暗淡，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轻叹一声：“只要不过分也就罢了。” 其实就算是过分，女人又能将他们怎么样呢？ 这句话，陈婉婉却是没说出口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陆君桐几乎是一下子就忍不住，当下就试探了一句：“是不是三皇子他——” 陈婉婉却是没否认，也没承认：“反正你记着我这话就是了。至于别的——许多事情，还是不知道得好。知道了，也是心里不痛快，更烦心。” 陆君桐琢磨着这个话……只觉得自己是没猜错的。 只怕，还真的是……如同李衍说的那样。 陈婉婉可能是知晓这个事情的。 陆君桐张了张口，几乎脱口而出。最后生生忍住，抓心挠肺的难受。 接下来，一路谁也没说话。越是临近宫门，就越是气氛压抑。 不只是马车里，就是马车外头也是如此。 整个京城里，气氛似乎都有些不对。 第451章 风雨 这样的氛围叫人心中生出不安。 陆君桐和陈婉婉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那种不安来。 到底文皇帝是怎么个情况？竟是如此？ 陆君桐当然也更担心李衍的情况。 一路进宫，陆君桐直接回了太子宫，陈婉婉则护送三皇子回去。 分开的时候，陈婉婉再度提醒陆君桐一句：“别忘了我与你说的那些话。” 陆君桐也顾不上想太多，一路匆匆，回去。 书房果然没有人。 陆君桐微微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是理所当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李衍肯定是在文皇帝身边守着的。 至于长安，那肯定也是跟在李衍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陆君桐想着或许应该去见一见太子妃。 她如此想着，瞬间也就做了决定。 本来也是太子妃让她出的宫，所以这会儿回宫了去太子妃那边禀告一句，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陆君桐过去，太子妃很快就让她进去了。 即便是宫中如此氛围，太子妃似乎也是从容悠然的。至少从太子妃的面上，陆君桐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四平八稳的给太子妃行礼。 太子妃也没有为难陆君桐，仍旧是那副温柔婉约的样子：“却是一路辛苦。” 除此之外，太子妃竟然没有多余的话。 陆君桐几次三番话都到了嘴边，几乎冲口而出。 但是最后又忍耐住。如此冒冒然一开口，只怕所有人都会看穿她的心思。 她当然不愿意。 尤其对方还是太子妃。还曾经算计过她。 陆君桐又在原地站了片刻，便是说了一句：“若是太子妃没有别的吩咐，那婢女便先退下了。” 太子妃看了一眼陆君桐，眸光之中的东西让人有些看不分明，不过最重，她只是一笑：“也没有旁的事儿，你便是回去吧。” 陆君桐只能退了出来。 这么一番试探算是彻底的失败。 半点成效也无。 可以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最终陆君桐压下满腔的烦躁和担忧，一路回了书房。这才发现，书房竟是和她走的时候，没有半点变化。 这么说来，李衍回到宫中之后，只怕是连书房的门都没有进过。 陆君桐轻叹一声，心知肚明只怕这一次文皇帝的情况是真的不大好。 其实就算文皇帝现在真的驾崩，对朝政来说应该也无太大影响。毕竟李衍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对李衍来说，或许这样的事情…… 陆君桐没敢再想下去，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 那一坛子荼蘼酒也被她带了回来。想了一想她就将荼蘼酒小心地收藏在了柜子里。 只盼着到时候开封的时候还能闻见那样的香气。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封了。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李衍。 陆君桐一声轻叹。 而另外一头太子妃则是穿戴衣裳，准备去给文皇帝请安。 不过太子妃的心情，却是没有那么的悠然了。想到刚才陆君桐的表现，太子妃的面上就深沉几分，而后，说了这么一句话：“陆家这个小丫头，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只怕……” 将来并不好拿捏。 第452章 孝心 文皇帝这一次病得的确是不轻。 太子妃过去的时候，李衍仍是在文皇帝旁边守着。就这么在文皇帝的床榻边上，支了一张桌子处理政务。 李衍身边奏折太多，忙的几乎是头也不敢抬。 许皇后看不过去，就皱着眉头提醒一句：“政务虽然要紧，可太子你的身体，也要紧。” 李衍这才惊觉许皇后和太子妃的到来。当急忙站起身来给许皇后请安。 这么大的动静，文皇帝也是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许皇后叹了一口气，问道：“圣上还是老样子么？竟是还没有醒？” 李衍微微摇头，而后压低声音：“太医那头也说说不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许皇后就再叹一口气：“作孽。” “慧嫔现在情况如何？”李衍也是出声问了一句，不过至始至终却是都没有看一眼太子妃。 太子妃似乎也不以为意，整个过程中安静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太子妃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又或者，就像是墙角摆的花瓶屏风一般。 许皇后微微摇头，又看一眼文皇帝：“她的情况也不大好，孩子极有可能是保不住了。若是……就让她一直服侍圣上。” 许皇后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文皇帝倘若驾崩。至于让慧嫔一直服侍文皇帝的意思，也是显而易见。 李衍并无异议，又或者说，这样的后宫事情，他就算有异议轻易也不会插嘴。 “贵妃昨日晚上守在这里？”许皇后又问起旁的，单单从面上看，也看不出心中的想法和情绪来。 李衍颔首：“昨儿在这守了一夜，刚刚才回去洗漱。只怕过一会儿就要过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李衍话音刚落，就听外头禀告，说是兰妃和贵妃一起过来了。 二人一同进来，贵妃双眼红肿，整个人精神都是有些萎靡，脸上满是哀戚之色。 兰妃的状态同样也是没好到哪里去。跟着兰妃一同过来的，还有五皇子和七公主。 五皇子也焉头巴脑的，一进来就扑到床边去看文皇帝。 七公主则是紧紧的跟在兰妃身旁。 既然给许皇后请安之后，就听得贵妃说了一句：“圣上，现在是这般情况，是否应该将老二也叫回来？” 贵妃说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倘若文皇帝驾崩，作为儿子，二皇子李扩当然必须是在身边。 这是孝道，这是伦常，这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这个时候，如果将李二皇子李扩叫回来，就等于是直接向天下人宣告了文皇帝现在的情况。 只怕是会引起朝堂动荡，民心不稳。 所以许皇后当下就断然拒绝：“圣上不过是一时还没醒来，并无其他太大的危险。急什么？” 贵妃却是寸步不让，态度虽不强势，却是满眼通红地擦起眼泪：“同样作为儿子，太子殿下他们几个都能在圣上膝下尽孝道，老二却一人在外——就算圣上平安无事，老二将来知道这样的情况，总归心里也是遗憾和自责的。臣妾也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所以臣妾想着，让老二悄悄的回来——” 第453章 暗流 平心而论，贵妃这些话简直是叫人无法反驳。 许皇后皱紧眉头，“凡事总要看情况，不可任意为之。” 尤其还是家国大事。又怎么能够马虎半点？ 别说是二皇子，哪怕就算是李衍作为太子，真要是这个情况只怕也是不敢轻易，叫他回京的。 一切都要以朝政为重。 李衍这个时候却是问了贵妃一句：“贵妃娘娘怕是已经叫人通知二弟了吧。” 这么一句话一出口，许皇后顿时就震惊的看着贵妃，声音都是提高了几分训斥道：“大胆！” 贵妃低着头，任由许皇后斥责，认错的态度也是十分诚恳：“臣妾知道不应该，可是臣妾……像这圣上或许也是想看见老二的。” 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委屈的味道。也实打实的是贵妃的风格。 从来，贵妃就不是以大局为重的，完完全全的就像是个小女儿家的心思。 也正是因为如此，文皇帝才会格外宠爱贵妃几分。 只是，也只有文皇帝才会吃这一套。 许皇后气恼的不行，李衍却是不以为意，反而轻轻拍了拍许皇后的背脊：“母后还是不要为这些小事动怒了，现在还是父皇的身子要紧。” 说完这句话，他又仿佛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太子妃，而后温声言道：“你身子也不好，还是回去罢，这里自然有本宫守着。” 太子妃听了这话也只能应了一声，不过，却又是笑非笑地抬起头来说了一句：“对了，三皇子他们已经回来了。平平安安的没有出什么状况，殿下只管放心。” 说完这么一句话，太子妃毫无迟疑的就这么离去了。既没有留下来表心意装孝顺，也不担心，旁人会觉得不够关心文皇帝。 许皇后也是不以为意，毕竟太子妃的身体状况就在那儿摆着，而且这么多年来早也已经习惯。 倒是贵妃趁机说了一句：“老二不在宫中，蕊华便是想替老二来尽孝心。” 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方蕊华到底是还没有进门，和已经进门的媳妇儿又不一样。 所以李衍很客气的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本就是竭力压着，还是不要叫太多人进宫，人多口杂的，到时候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那便不好了。” 说完这么一句话之后，李衍只说自己还要继续看折子，便是又回去桌前看着奏折。 其他的人在守了文皇帝一会儿之后，也有许皇后带头一并出去了。 毕竟太医说过，文皇帝这样的病症还需要静养最好清清静静的，身边都不留多少人才好。不然人多气杂反而碍于恢复。 五皇子却没有跟着人出去，反而蹭到了李衍旁边，悄悄的问了一句：“听他们说，父皇这一次病得很严重，极有可能会，会……” 五皇子到底不敢说出那一句话，所以就含混的带过去，只接着往下说：“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李衍专心致志的看着奏章，头也不抬：“下次再听见谁在你跟前这样说，直接拉下去，乱棍打死。” 饶是李衍的神色仍是温和，可语气中透出的冰冷和严酷，也是半点不少。 第454章 掌控 五皇子点点头。不过却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既然李衍这样说，那么文皇帝肯定是会没事儿。当然也就不会再那么不安。 随后，五皇子扯了扯李衍的袖子，等到他低头看自己的时候。就将嘴凑到他的耳边，悄悄儿的道：“先生，让我告诉大哥，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不管是谁，也不可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李衍唇角露出一点点笑意。而后，就又看了一眼五皇子，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告诉你先生，就说二皇子即将回京，注意动静。” 五皇子点头应了下来。眼底却全是疑惑：“大哥，为什么……” 李衍点住五皇子的唇，将之剩下的话全数封在口中：“不过是，以防万一。” 文皇帝现在这般情况，只怕各处的魑魅魍魉都是在蠢蠢欲动。 作为太子，他当然要把控一切。 更要维持住天下太平。 “父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呢？”虽然不大明白其中具体的那些事情，不过五皇子大抵还是明白，这一切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文皇帝忽然倒了下去。 所以在五皇子的心中，其实很盼着文皇帝能够快些醒来。 在五皇子看来，文皇帝一旦醒来，大概所有的事情就会回归原样。一切如初。 只是五皇子却不知道，这些事情其实就像是滚滚前进的车轮。一旦发生，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只能顺着轨迹一路疾驰下去。 而这其中许多事情，变了就是变了。 对于五皇子这样的问题，李衍也不愿叫他担心，所以就只说到：“应该是快乐，父皇之前身体康健，这一次不过是偶然意外，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五皇子就在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有些事情想要问，不过又想起兰妃说的不许他太过打扰李衍，所以就闭口不再言语。悄悄的许文皇帝的床前守着。盯着文皇帝的脸，愣愣出神。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李衍写的手腕都是有些发酸，就停下来歇一歇。这么一歇倒是想起了陆君桐来。 于是，犹豫之后，李衍就吩咐小宦官一句：“去一趟太子宫，到书房，叫陆女官把本宫案上的书带过来，再顺带带身换洗衣裳来。” 如此一来，陆君桐也就光明正大的可以过来一趟。 陆君桐这头得了吩咐，几乎立刻就是精神一振，然后连忙将东西收拾好，一路就跟着小宦官过去。 其实那两本书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不过是平日李衍，偶然闲暇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 在这个时候，当然是用不上。 所以陆君桐其实心知肚明，只怕李衍不过是故意寻个由头，叫她过去一趟。 就是不知道是因为有什么话要吩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 陆君桐路上想了两回，也没想出结果。最后就不敢再往深处想。再这么想下去，她怕自己就先要魔障了。 一路过去，进了屋后，陆君桐一眼就看见了李衍，以及李衍旁边堆积如小山的奏章。 于是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怪诞的想法：会不会…… 第455章 帮忙 其实李衍叫陆君桐过来，不过是想看上一眼。 若是那话是别人说的也就罢了，偏是太子妃说的。他又如何能够放心？ 如此一来，也就只能叫陆君桐过来自己看上一眼。 而另一头陆君桐也猛然反应过来：李衍叫她来怎么又可能是为了那么荒诞的事情？ 看着李衍那副疲倦的样子，她随后又心疼起来，不由得低声说了一句：“就算政府要紧，殿下也该先顾虑自己的身体。” 好不容易养回来，又这般费神…… “放心，本宫无碍。”李衍缓缓笑道，神色却是再温和不过。 陆君桐悄悄转头看了文皇帝一眼，建文皇帝自始至终都是静静躺着，便问了一句：“圣上的身子——” “中风。”李衍轻声解释，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复杂。 那样的复杂，陆君桐看不懂，不过心中却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反复思量之后，她越发觉得可能，便是，震惊看住李衍。 李衍见陆君桐如此知道，他心中似乎猜测到了什么，当下干脆就点头。但是却并未口中言语出声。 这是害怕隔墙有耳。 陆君桐心中震惊，又有些害怕。 这件事情竟是和李衍有关，倘若这件事情被他人所知—— 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陆君桐当然也不敢出声，她当下压下惊骇，好半晌才又出声：“我给殿下带了衣裳换洗，殿下不知什么时候想换？换下来之后我也好叫人送去洗了。” 这么硬生生的转移了话题，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看着陆君桐那副样子，李衍反而面上神色自在许多，缓缓道：“你随我去偏殿换。” 说完这话，李衍才和陆君桐走了出去。 偏殿之中也无人，李衍在屏风后换衣服，陆君桐则是守在外面，几乎是失魂落魄。 反复思量着方才的事情，还越想越是觉得不安。 李衍换过衣服出来，见她这般情况，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陆君桐几乎被这个动作惊得一颤。而后反应过来，这才又松了一口气。 “放心无事。”李衍闷在嗓子里笑了一声，是不是在笑陆君桐太过胆小，u是不是在笑她太过担忧此事。 “就是天塌下来也还有本宫顶着。”李衍说这句话的时候自有一股霸气。 一种无惧天地，一种无惧任何人，一种顶天立地，风雷面前也不变色的霸气。 这样的霸气似乎和李衍的气度有些不符，因为他总是温和柔润如同美玉。 说这话的时候，甚至他脸上还带着那股温和。 陆君桐几乎是看得呆愣。最后，就笑了一声：“也是，就算天塌下来，顶着就是。” 当初陆家那般，她不也觉得天像是塌了一般？可是那又如何？不一样撑了过来？ 陆君桐自己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的浅淡笑意，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只是接触就叫人身心都是舒爽。 这下轮到了李衍微微被镇住。 只是他却并不知道陆君桐心中还有一句话并没有说出口来。 那句话是——就算天塌了，我陪你一起扛。 第456章 心狠 对于她来说，其实如今孑然一身。也并无什么可太多，担心和留恋。 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就算是陪着李衍，走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她心中唯一的遗憾大概也就只是不能给父兄报仇吧！ 至于她自己—— 其实青素当初说的对，她着实不应该和李衍太多接触。 因为这么一接触，便是深陷下去。 一见君子误终身。 大约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倘若当初不曾遇到李衍，她便不会进宫。 倘若不进宫，自然也不会再和他有更多接触，自然也不知道，他原来是那样一个人，自然也就不会因为他的温润如玉，因为他的温柔如许，因为他的诸多照拂而心中渐渐生出不一样的情愫来。 倘若一开始不过是心存感激，想要报恩。那么到了后来，渐渐的变是变了味。 就算明知不可以。就算明知不合适。就算明知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是终归还是抵不住心中那一点情愫暗生。 从那时候开始，她的心仿佛就不再是她自己的。 只要李衍在，只要和他有关。那么她便是不由自主。 这样的情思，若是不曾经历过，大概永远也不能够体会其中的感受。 从前不过是从笔墨诗词之中，略解一二。怎么现在就发现，原来那些笔墨诗词，字字句句都是形容贴切。 却也不够形容出心中的一些感受。 从前，她只以为自己可以冷静对待，可以不为所动。可以压下那些情愫，不去理会。 现在她却明白，有些东西压不住藏不了，就是想稍加控制都是不能。 反而是她被这些东西牵着鼻子走。 这种感觉既是无奈，又是有些享受。 哪怕是，她明知李衍心意却不点破。也不能点破。只能以这样的身份留在他身边，陪伴他。 她也心满意足。 不过，她陆家的仇。她也不会忘。 虽说想了许多，不过其实也就是一瞬间而已。最终陆君桐抿唇浅笑，又说了一句：“殿下在这里守着，我便陪着殿下？就算只能研墨也是极好的。” 陆君桐说了这番话，李衍心中也不是不心动了，若是她能陪在他身边……自然是再好不过。 “也好。”李衍揉了揉眉心：“长安如今也不好留他在身边，我身边也不能离的人。你便留下来。” “若是圣上一直不醒，难道殿下也要一直守着吗？”陆君桐又问一句。 “这件事情……”李衍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转一个弯，没有将实情说出：“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不大愿意再多说这个，他又说起别的：“说起来，老二要回来了。” 李衍的语气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陆君桐微微一愣，随后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眯眼睛。 她想起来的，是陆明朔留下来的那一卷手札。 “这个关头回来——”她想了一阵，就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那外头又如何解释呢？毕竟若是圣上这般情形，传开了去——” “所以，还得瞒着。”李衍揉着眉心，似乎是疲倦的很。 第457章 计划 陆君桐想一想，而后几乎是忍不住的小心翼翼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要不我替殿下您按按头？” 李衍几乎没有犹豫，当即表示答应便是答应。一方面是因为的确是太累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能如此亲密，他当然十分乐意。 陆君桐虽说从前也没怎么做过这样的事情，不过也看人做过，所以当下有样学样，动作轻柔地替李衍按摩起太阳穴。 李衍舒坦得险些没哼出声来。随后就忍不住闭上眼睛，慢慢享受。 随着陆君桐轻柔的动作，他只觉得自己心中紧绷的那一根弦都是忽松缓下来。 不仅是那一根弦，整个人也是慢慢放松。 陆君桐甚至也是放慢呼吸。不由自主的，动作越发轻柔。 不消片刻，她便发现李衍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睡着了。 李衍的呼吸均匀而又绵长，只是却不如平时安然。他浅浅的皱着眉头，好像即便是在睡梦中也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在烦扰着他。 陆君桐低头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好半晌都是忘记了动作。 睡着了的李衍显得比平时还要温和几分，眉目的精致也更加明显。 如此近的距离，清晰到陆君桐能看见李衍眉上的每一根眉毛，以及眼睫，根根分明。 只有那眉心一点折皱，叫人几乎忍不住的想要伸出手指去，将那折皱抚平。 陆君桐忍耐了半晌，才将视乎有些发痒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最后她只在心中无奈轻叹一声，便是开始悄悄的收拾桌案上的奏折。 李衍看过的，都是用朱批标注过的，所以极好分辨。 没有看过的她也可以大致翻一番，将其中要紧的挑出来，整齐地放成一摞。 到时候李衍醒过来，再来看就是方便许多。 这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她唯恐打扰了李衍的睡眠。 或许这段时间来说，对于李衍，即便是这样的小憩，都显得弥足珍贵。 即便是如此，李衍也不过只睡了两刻钟，就直接醒了过来。 李衍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熟睡之后的沙哑：“我睡着了？” “嗯，要不殿下再睡一会儿？”陆君桐悄悄的给李衍看了一看自己分过类的折子，示意他可以再偷会儿懒，毕竟还有她。 李衍只是摇了摇头，便是喝了一口茶水，又拍了拍脸颊，就认真的看起奏折来。 看着李衍如此认真，陆君桐也不再言语，甚至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呆着，一时之间，静谧的仿佛，连时间都停住。 除却宫人进进出出会带来声响，这屋里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 直到许皇后再过来。 许皇后不只是过来探望文皇帝的。更是有一些话要和李衍说。 看见陆君桐在，许皇后稍微愣了一下：“这个女官——” 李衍颔首，承认了许皇后的猜测：“是。” 许皇后也不甚在意这样的事情，当即就抛到了脑后，只是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文皇帝：“老二要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李衍沉默不言。 “别忘了你父皇这次是因为什么才倒下去。”许皇后揉了揉眉心：“当时贵妃也在场，这件事情不可能瞒得住。倘若真的闹起来——” 第458章 担忧 许皇后眉宇之中浓浓的担忧，明显至极。 这样的情绪也不免感染陆君桐，她侧头看住李衍。 李衍的神色依旧平静而从容。似乎并没有将这样的担忧放在心上。 许皇后有些着急：“倘若真的闹起来，你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忤逆的罪过，即便你是太子也担当不起！” 这样的态度已经有些声色俱厉。 显然许皇后是真的十分在意此事。 而许皇后说出来的话，同样也是让陆君桐大为震惊。 忤逆。 这样的罪过的确不是李衍可以承受的。 可是，李衍怎么会和这样的事情，扯上瓜葛？ 陆君桐几乎是震惊的看着李衍，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李衍却一句解释也没有，只是对着许皇后轻声宽慰道：“母后放心吧，这件事情我心中有数，即便是真闹起来，当时的事情有没有结果，自然也不能定罪。” “否则，宫中也不会是现在这么一副清情形了。”李衍说到最后甚至轻笑了一声。 许皇后对于他这样的态度也是有些无奈。仿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干脆就懒得再说什么，只是语气都是冷了三分：“既然你心中有数，本宫也懒得再多说。现在圣上如此情况，只盼圣上能早些醒来，在看见你如此的态度——” 李衍恭谨垂下头去，将许皇后送了出去。 许皇后大约是真的有些气恼，一路出去，都是有些明显的情绪。 但是李衍却是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送走了许皇后，陆君桐便是忍不住的出声提醒了一句：“殿下又是何必非要惹了皇后娘娘不痛快呢？皇后娘娘不也是关心殿下吗？” 李衍笑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看那样子……却总让陆君桐觉得，李衍心中或许是不赞同她这个话的。 只是她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是这么一个态度。 许皇后是哪里做的不好吗？ 陆君桐却是不敢再问。 至于忤逆这个事情，陆君桐却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了一下：“圣上到底是为什么会忽然中风——” 李衍忽然竖起手指，搁在自己双唇中间，然后发出一声声轻轻的“嘘”声。 他分明就是让陆君桐不要再问。 李衍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动作？陆君桐当下有些诧异，却又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这样的动作，显然是俏皮又随意。 李衍那样的身份和性格，看起来就并不像是会做那样动作的。 陆君桐一笑，于是李衍也是浅浅一笑，随后便是催促陆君桐下去吃饭。 陆君桐只能先退了出去，不过心中却是一直惦记着此事。毕竟许皇后说的那样严重，她也不可能轻易抛开。 而且她总觉得许皇后这意思分明就是在告诉李衍，倘若二皇子李扩回宫，那么极有可能理解的太子之位都是要被冲击。 倘若真的是这样……那该如何是好？ 这是李衍不肯说实情，她纵然有心想要知道却也是无可奈何。 或许，若是文皇帝早些醒来，还好一些？ 第459章 艰难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陆君桐随后就忍不住苦笑了：太医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只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 所以这件事情看来看去，想来想去竟然都是有些艰难。 陆君桐皱起眉头，有些食不下咽。 只觉得这一次李衍如此麻烦——怕是轻易不好渡过去。 用过了饭，五皇子倒是偷偷溜了过来。 刚好在门口与陆君桐碰了个头。 本来是一路进去就可以，不过想了一想，陆君桐叫住了了五皇子。 五皇子站定，压低声音：“陆姐姐想问什么，快问。不然叫人看见了到底不好。” 五皇子如此机敏又体贴的样子，惹得人是又怜又爱又忍不住发笑。 不过陆君桐还真的是有事情要问五皇子的，当下也没和他客气：“你知不知道圣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忽然病得这样严重。” 谁说五皇子也并不一定知道，不过陆君桐还是想试一试万一就知道呢！？或是知道一点蛛丝马迹可以拼凑出事实呢！ 然而没想到五皇子却是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这件事情，母妃不让我说。” 一听这话，陆君桐当时就皱起眉头来。还待再问的时候，五皇子就已经是脚下抹油一般赶紧溜走。 那样子分明就是害怕再被问。 陆君桐无奈，也只能随五皇子进去。 只是进去之后，却是又忍不住的去关注文皇帝的情况。 文皇帝仍是没有动静。就连汤药都是强灌进去的。 五皇子拉着文皇帝的手，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话。大意都是让文皇帝赶快醒来，其中还不忘夸赞李衍几句。 陆君桐在一旁听着都是忍不住有些发笑。 最后，就连李衍也忍不住笑了：“这样的废话——” 五皇子似乎有些怅然：“都怪我年纪太小，不然，这个时候就能够帮大哥你了——” 五皇子那失落的小模样让陆君桐忍不住，笑出声来：“五殿下又急什么呢？总归还是会长大的。不如从今儿起多吃两碗饭，或许能长得快些——” 这么一声轻笑，瞬间打破了屋中的气氛。好似将那种沉重，都是驱散几分。 不少宫人仓惶的抬头看了陆君桐一眼。只觉得这个女官真的是大胆。 圣上现在这般情况，竟然还敢笑。而且还笑出了声来—— 陆君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下子噤声。 气氛一下子有些不对，五皇子也是不敢再说话，下意识的看向了李衍。 李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而后就吩咐宫人：“太医应该就是这个时辰快要过来了，准备准备吧。” 陆君桐和五皇子这才略略自在了些。 五皇子悄悄的冲着陆君桐吐了吐舌头，而陆君桐看在眼里，也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挤了挤眼睛。 两人都是心虚的厉害。 李衍看着这两人的表现，忍不住有些失笑，而后又摇摇头，一转头悄悄地提醒了一句：“以后多注意些，别再犯。” 五皇子毕竟还是小孩，陆君桐虽然成熟，可是到底年龄还小呢。被五皇子这么一逗弄，也是有了玩闹的心思。 所以倒是不奇怪。 第460章 大胆 太医过来，其实也不过是例行诊脉以及针灸。 只是其中到底有多少效果却是不得而知。 陆君桐站在旁边看着太医针灸，每一刻都是在盼着文皇帝能够因为这个而醒来。 只是，文皇帝始终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李衍在太医针灸完之后，就出声问道：“今日脉象如何？父皇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他这个太子坐镇到底也是不一样的。 然而太医却是摇头，声音压得很低，仿佛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见就会成了死罪：“圣上的情况却是有些不大好，脉象越来越微弱。只怕如此下去，圣上恐怕很难醒得过来。”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饶是李衍脾气再怎么温和，此时听见这话也是不由自主的动了火气：“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怎么就拿不出一个好的方法？” 太医却是只能诺诺的苦笑，偏偏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明显就是没有别的法子。 “都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用些激进的方子也无不可。”李衍如是说了一句，算是下定了决心。 要知道用了虎狼药，虽说极有可能有效果，但是终归是耗费元气，留下隐患。也正是因为如此，宫中才轻易不敢用虎狼之药，就怕到时候用出什么毛病，秋后问罪。 也正是因为熟知这种心理，所以李衍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只是让李衍失望的是，即便是他如此说了，太医也只是摇摇头，苦笑一声：“确实叫太子殿下失望，着实没有其他的法子。” 太医离去之后，李衍坐在椅子上，良久也没有说话。 看他那样子，心中分明是再思量如此下去，到底是个什么后果。 陆君桐自己思来想去，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夜深了，她也只能提醒一句：“事情未到了最后一步，谁也不知会如何，所以，殿下还是不要想太多现在，赶紧歇歇吧。夜深了。” 李衍摆摆手，只叫陆君桐回去明日再过来。 想了想又道：“罢了，明日下午再过来吧，白日里人多。” 陆君桐在这里杵着人来人往的看着，只怕她会不自在，而且对她的名声多少不好。 私底下总会有人议论纷纷。 陆君桐一路回了太子宫，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只是反复思量白日的事情。 怎么想着想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情。 仿佛她曾经在哪一本书上看过，中风不醒的偏方…… 只是当时是怎么说的？具体是如何做，她却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陆君桐皱眉苦思铭想，一心想要想起来那个偏方到底是什么样子。又是哪一本书上说的。 她倒是忘了一件事情：即便是想起来了又如何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这样的偏方她敢给文皇帝用不成？ 就算她敢，她只要一说出口，谁又敢让她去试？ 若是结果好，也就罢了，若是结果不好呢？ 就是十个陆君桐也不够给文皇帝陪葬的。 不过现在陆君桐还真的就没有想那么多。 第461章 偏方 最后，陆君桐还真的就想到了到底那个偏方是出自何处。 是《异方奇谭》。 说是医书，其实也不尽然。而且，甚至连说是和医术有关的书都是称不上。其实或许应该说是一本，记录一路见闻的书。 或者说一本游记。 只是这本游记出自一个医者。医者行走世间自然更多，注重的就是这些偏方杂方，或者就是什么草药的神奇用法，又或者是什么从来没有见过的奇特草药。 所以这本书读起来有的时候就更像一个纪录偏方的书。 其中将病患的症状描写得异常仔细，再将那些用的，什么法子治好的也写得极其仔细。 那医者行笔很是有趣。所以陆君桐当时，看了之后，印象很是深刻。 连带着对许多民间的偏方也是好奇无比。后头还专门找了两本书来看。 只是，这样记录偏方的书到底是太少，也不得那些正经医者药局承认。所以流传世间的更是少之又少。 陆君桐找了好多书局，还托了不少人，最后也统共只得了两本。 当初给花嬷嬷的那个偏方就是后来看到的。 但是现在她想起来的这个，却是在那本《异方奇谭》之中。 可惜的是具体如何操作她是不记得。任凭怎么苦思冥想，也是半点不记得了。只恍惚记得是将什么东西烧成粉末，吹入患者鼻中。而后患者便是能缓缓醒来。 天一见亮，陆君桐就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而后去找了白蕴。 她要问问白蕴，宫中的藏书楼到底有没有《异方奇谭》这本书。 倘若有的话…… 也不知陆君桐的祈祷是不是真的起了效果，反正等她找到了白蕴，随口一问之后，白蕴倒是立刻点点头：“是有这么一本书，我恍惚还看过，那人写的挺有趣。” 既然是看过，当然知道那本书的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只是微微一想之后，白蕴立刻就明白了陆君桐心中的想法，当下惊了一跳，瞪大眼睛看著她：“你疯了？那样一个游记里的东西也能当真不成？谁知道是不是杜撰？” 如果是普通人，那也就罢了，试一试也无妨，可是最关键的是，那是普通人吗？那是一国之君，那是九五至尊，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换言之就是，只要文皇帝少一根寒毛他们都赔不起！ 如果陆君桐真的感动那样的念头，那简直就是疯了。 陆君桐顶着白蕴的目光，半点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反而很是坦然的点了点头：“对，我就是那么想的。” 白蕴再怎么离经叛道，也是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摸一摸陆君桐等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 如果没有烧坏脑子，怎么就能如此想？ “我没疯，也没犯糊涂。不过就是想起来了，觉得未必不可以试一试——”说完这话，陆君桐当时自己也反应过来了，默然苦笑一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再说了，就算我说试一试，难道太子殿下还能同意？难道这皇后娘娘还能同意？” 这话一说出口，她自己倒是先黯然了三分。 第462章 得知 听完陆君桐这么一说，白蕴当即就是翻了个白眼：“这倒是真的，不过既然你心里都明白，还做这么多事情干嘛呀？你看不看的，知不知道的又有什么区别？” 这不就是明摆着给自己没事儿找事儿？ 陆君桐也不好解释自己心中的那些想法和打算。关键是也解释不清，所以最后她就只是摆摆手：“想起这么一茬来，不看看明白到底心中放不下。” 说白了，就是解惑。 白蕴倒也明白和体谅这点感受。当下也就无奈道：“行，那我去给你找去。” 然后冲着里头喊了一声：“哥，你来替我看着。” 就见公子白慢慢悠悠的从里头踱步走出来。 说实话，曾经和公子白说过那么多话，此时再次见面，还多少觉得有些尴尬。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挪开了目光，不过随后又反应过来，重新将目光转回来，大大方方的上前见礼。 公子白几乎就是被陆君桐这样的小动作，逗得忍不住一笑。手里的扇子“啪”的一声合上：“对了，这么久没见你那个婢女的案子到底有了结果没有？” 陆君桐点了点头：“已经是有结果了，多谢公子白，您还惦记着这个事情，说起来我也该谢谢您，若不是您帮忙，这事儿也未必就那么快就结案了。” 公子白摇摇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话题。 自从上次分离之后，他又和李衍说了那些话，如今再见陆君桐。多少今日有些不自在起来。 而且偏偏陆君桐现在又在李衍身边当差。 这就更加尴尬了。 “对了，太子殿下的情况怎么样了？”既然不好说别的，那么就干脆说李衍，如此一来，谁也不会觉得不自在：“如今圣上如此，只怕政务都是让太子殿下处置，你回头替我提醒太子殿下一句，可别累坏了。” 公子白说的这话还真有那么几分情真意切的意思。 当然，事实上也的确就是发自肺腑的。 而且一提起李衍来，公子白倒是就想去另外一个事情，于是当下就压低声音，轻声对陆君桐道：“还得劳烦你再帮我带句话，就说，已经知道到底是谁抢先一步造的谣了。” 陆君桐一听这话就知道必然是李衍对公子白吩咐过的。 只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公子白会让她带话。到底是真的，就这么随口一提？还是……掩人耳目？ 陆君桐一时之间心跳得还有些快。不过面上却是装得十分镇定：“我也不是不能帮公子您，但是，公子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竟然就是要酬劳的意思。 公子白愣了一下，觉得有趣的看了一眼陆君桐，然后爽快的答应了：“行，那你问。” 也不知道李衍知道陆君桐帮着他传话还要好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受？可还会有那么在意？还是伤心欲绝？ 公子白忽然就有些恶趣味起来。心中想着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将这件事情好好地与李衍详细的说一说。然后看看对方是什么个反应。 第463章 猜测 只是公子白没有料到的是，陆君桐那样计较提出来要好处，问的问题却竟然是和李衍有关的。 这一下的感觉就有些微妙起来了。 本来还想拿着这个事儿去戳李衍的心窝子，现在想想如果真将这个事儿和李衍说了，只怕却是给人送糖吃的吧！ 这么一想，公子白心里就更加的酸溜溜不是滋味儿了。 陆君桐倒是没看出公子白心里的那些兜兜转转，见他迟迟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还只当是他不知道，于是就有些着急：“怎么难道公子也不知道这个事情？” 公子白回过神来，咳嗽一声，脸色不大好看的没好气说了一句：“这样的事儿，宫里谁不知道？” 说完这话还有些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这样的动作和他宽袍大袖玉树临风的样子还真的是半点也不相配。看得人忍不住唇角直抽抽。 不过倒也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这人随性洒脱，是个豪爽之人。 陆君桐当然也没有这些心思，她只知道公子白是真的知道这个事情，于是她就直接催促一句：“那公子倒是说呀！” 公子白就更加不痛快。轻哼一声：“原本让你跑个腿传个话不过也就是个小事儿，你倒是狮子大开口的，好意思要这么大一个好处。” 陆君桐心中忍不住腹诽一句：多大一个好处也不过就是个答案！说白了就是几句话的事儿！他这么一说倒是好，倒像是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不过现在公子白不说她还没别处去知道这个事情，所以最后还是只能对着公子白陪笑脸：“公子大人有大量就赶紧告诉我吧。” 公子白不甚乐意地轻哼一句：“算了，谁叫我好心呢。” 磨磨唧唧的这半天，陆君桐心里早就抓心挠肺的，恨不得直接伸手将话从公子白嘴里掏出来。 现在听着都是勉强耐着性子。 公子白也没再继续磨叽：“圣上这次忽然中风，其实原本和太子殿下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陆君桐生生忍住插话的欲望，只洗耳恭听。 “真正有关系的其实是三皇子和慧嫔。”公子白砸了砸嘴，似乎对自己知道的那些内幕和小道消息觉得有趣儿。 而陆君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立刻就咯噔一声。 三皇子。 慧嫔。 如果是以前，这俩人搁在一起陆君桐绝不会多想。 可是现在？ 哪怕是单独听到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她都会觉得心中猛然一跳，除却下意识的仓皇心虚之外，还会有些不是滋味。 而现在更不要说两人一起被提起，还将文皇帝气得直接中风…… 这样一联想，好像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尽数知晓了。 陆君桐僵着脸问了一句：“一个是后宫妃嫔，一个是皇子，怎么就将二人相提并论呢？这怎么看……也不合适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中要多心虚就有多心虚。 这下轮到公子白有些诧异：“你这样子——” 倒像是知道了什么内情似的。不然，怎么看着跟当事人似的一个反应？ 其实这也是陆君桐，到底是经历的事情太少了些，遇到事情多少有些沉不住气。这才露出了这样一样的情绪，被人怀疑。 第464章 内情 也幸亏对面是公子白，并不是什么外人。至少并不是对她和李衍有恶意的人。 所以，即便是公子白当即就成了试探的心思，以及心中狐疑。可是到底还是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的。 如果是换了一个人…… 陆君桐刚刚反应过来自己露了马脚，旋即又是觉得有些庆幸。 不过对于公子白的狐疑目光，她立刻补救一句：“若这件事情和三皇子有关系，那会不会牵连到别人？比如陈家？” 这么强行补救的一句话其实也并不是说不过去的。 至少是成功堵住了公子白再往下试探的心思。 当然也并不是打消了公子白心中的狐疑，只是让他暂且将这些压了下去。 公子白更加仔细留意陆君桐面上的神色。一面留意一面继续说下去：“至于会不会牵连陈家倒是不确定，不过三皇子肯定是跑不了的。至于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也特别简单——” 说到这里，公子白几乎还笑了一下。不过那个笑容嘛…… 明显就是幸灾乐祸，又充满讥诮：“很简单，宫里有人说，三皇子和慧嫔有染。就连慧嫔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三皇子的。你说听了这话啊，圣上是不是气的厉害？于是结果就……” 公子白直接将手一摊。 他脸上的讥诮都还没有完全收敛。 于是这个表情就很生动形象地表明了他心中的想法。 陆君桐最后就叹了一口气。 一时之间只觉得满心复杂。 从公子白提起三皇子和慧嫔开始，她就已经猜到必然是因为这个，此时知道的确是因为这个，反而半点也不惊讶了。 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来应对公子白。 最后，陆君桐就挤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 张了张口，愣是一句话也没有憋出来。 “是不是感觉很震惊？”公子白问这句话的时候，还有些打趣儿。又有些幸灾乐祸：“这还不是最精彩的最精彩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于是陆君桐就将公子白还没有说完的话说出口：“是不是还说，太子殿下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却隐瞒不报，或同三皇子，欺君罔上，乱了伦常？” 公子白怪异的看了陆君桐，然后如此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 这句话表面上好像是问陆君桐是不是早就知道宫中的传闻。可是事实上，他自己心里清楚，其实不过是个试探。 实际上这句话问的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太子殿下知道三皇子的事情？ 刚才已经是因为疏忽漏了马脚，让公子白心中有些猜测，现在她当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陆君桐当即就很是无语的看了公子白一眼：“这样事情都能绕上我们殿下，也就只有这个理由了吧？我又不是傻子，难道猜不出来，还非要知道才能够说的出口？” 那架势要多足就有多足，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儿。 末了，陆君桐还不忘义愤填膺一句：“这些人也真是无聊的很，什么话都能传的出来，什么事儿都敢猜一猜。这下可好，闹出祸事来了，看他们要怎么收尾——” 第465章 成长 陆君桐这么一个态度也是合情合理。 一时之间，公子白反正是找不出任何的疑点。所以，最后也就作罢。 心中却是想着，就算陆君桐自己不肯交代，回头问问李衍不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又过了片刻，白蕴抱着一本书从里头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嘀咕：“这也该叫人打扫打扫，灰都积了老厚了，这么一番，险些没将人呛死。” 看见自己妹妹出来，公子白也不打算多留，随口说了一句之后就慢慢悠悠的走了。 不过走之前也没忘记提醒陆君桐一句：“记得别忘了替我带话。” 陆君桐点头应下，倒是也没再多问。不过心中却笃定，十有八九说的那句话，就是关于宫中谣言的，就是和李衍有关系的。 怪不得李衍对上徐皇后的时候能那样胸有成竹的说一句，他心中自然有数。 只要能够找出这些传闻谣言出来的人。那么一切都是迎刃而解。 反正，只要拿不出确实证据来。谁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光凭两句话，就定了一个皇子和一个怀着皇子的妃嫔的罪。 反正知道慧嫔肚子里孩子到底是谁的人，屈指可数。 而且这些人都还如同李衍想的那样，一个个的绝对是不敢轻易将这件事情说出口的。 那么。既然是不能拿出证据来。那李衍当然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将自己撇清。 不过当然，万一对方拿出证据…… 想想公子白刚才的态度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异样或是着急。陆君桐略略又将悬着的心压下去一些。 一扭头，就看见白蕴抱着书，站在原地失魂落魄的，脸色也是不大好看。 当即陆君桐也就明白过来，只怕刚才她和公子白之间的话，白蕴是一字不漏的听明白了。 偏偏，白蕴是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的人。 白蕴会有这心情也并不奇怪。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必然是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过公子白。 否则公子白也不可能大大咧咧地再将那个事情那样玩笑讥诮地说出口。 “阿蕴。”深吸一口气，陆君桐沉声唤道。也这么的将白蕴直接从那种状态里唤回神来。 白蕴对上陆君桐那双沉静如幽潭的眼睛，只觉得自己慌乱又焦灼的心，像是被浸泡在了凉水里。 瞬间就平静下来，也冷静下来。 然后，白蕴就一点点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哪怕是陆君桐其实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她的意思却已经表达了个清楚。 而白蕴也明白了那个意思。 谣言就是谣言。 那样的事情，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谣言。 否则大家都是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流言，他们都不能够露出半点马脚。 “瞧着你脸色不大好看，想来是昨儿夜里没睡好，今儿想法子躲躲懒好好的回去歇一歇吧。”陆君桐别有所指的说完这句话，轻轻地拍了拍白蕴这肩膀。有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放宽心，睡一觉，也就都好了。” 白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第466章 诸多担忧 陆君桐抱着书走后半晌。白蕴这才回过神来。 然后再想了想方才的情景，忽然就是觉得陆君桐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明明之前她和陆君桐差矩并不太大。 毕竟，她们本来就年岁相仿。就算陆君桐比她经历的多些，性格要沉稳一些。可是总体来说，陆君桐身上还是有许多孩子气的地方的。 而且，她们也能说到一起去玩到一起去。 她自认为，并不比陆君桐差。陆君桐沉稳，她同样也是心思敏捷，思虑周全。所以始终都是各有千秋，平起平坐。 但是现在。分明确实不一样了。 刚才陆君桐那样的做派，那样的态度，那样的气势，倒不像是平日里和他打打闹闹的那个少女，而更像是一个对他宽容理解而且还处处护着的长辈。 是的，的确像是个长辈。 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所以她才会那样轻易的做出乖乖听话的样子，丝毫就没有生出什么质疑的心思。 当然也并不是说陆君桐这样做是不对的，而是她想说，这样的陆君桐是乎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 成长的实在是太多太多，所以她恍惚之间就有了一种，她怎么也是追不上的感觉。 白蕴不由得抿唇沉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所以陆君桐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竟是在一夕之间成长如此之大。 白蕴百思而不得其解。 至于陆君桐，此时却是已经匆匆回了太子宫，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找寻自己，看到过的那个偏方。 很快陆君桐就找到了。 其实那个偏方说来也简单，只是将巴豆炒至油出尽，而后焙干，再研磨成粉，最后吹至患者鼻中便可。 书中记载，这个方法试验了好几个，都是成功了。 但是，就像是白蕴说的，这样的偏方，到底是杜撰还是真有其事谁也说不清楚。她是怎么也不能够胡乱冒险的。 毕竟这可是拿自己的性命在冒险。 只是陆君桐到底不甘心，反反复复的又将这个看了好几遍。 最后她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轻叹一声将书收好，径直去见李衍。 现在偏方倒还是其次，最要紧的还是先要将公子白的话带给李衍。 她要带话当然也是容易，寻了个机会，偷偷地也就跟李衍说了。 李衍倒是有些纳闷：“怎么你还见了他？” 陆君桐当然也不会隐瞒，于是就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甚至连自己去找偏方的这个事情，也同样是没有隐瞒。 也不能说她心中是抱着一点期望，所以才说出这个事情。 当然，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 最后，倒是李衍有些无奈的训斥了一句：“这些事情你操心做什么？没得给自己添烦恼。这天底下的人多了去了比你该操心这件事情的人更是多了去了。” 想着她年纪小小的，就诸多悠心，他心里就有些不愿意。 他更宁可陆君桐越来越像十五岁小姑娘该有的模样。该笑就笑，该闹就闹。而不是如此事事担忧。 第467章 懵住 陆君桐和李衍说起这件事情，心中想着就算他觉得不合适，总归不至于张口就将她训斥一番。 所以当他这么张口训斥一番之后，她几乎当时就是愣在了原地。 完全就是懵了。 然后心中还有些小小的委屈。 或许在旁人面前，陆君桐也并不会表现出来半点。可偏偏现在却是在李衍面前。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着他的面儿，她那点儿小委屈就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般，怎么也是压不下去。 所以陆君桐就直接的在脸上带出了一些，完全就控制不住。 直到看见她的那一抹委屈神色，李衍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 一时之间心中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奈。最后却也只能是放柔了语气：“这件事情……也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为了这些事情耗费心神。” 毕竟这样的事情根本也就是无用功。所以何必来？ 陆君桐抿着唇不言语，心中有些倔强。 那股委屈的劲儿虽然因为他说话解释缓和几分，却到底还是没有完全消退。 陆君桐如此模样，李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补救，最后就干脆的不再提及此事，直接转移了话题。 “对了，太医就要过来了。”如此说了一句之后，李衍就直接又进了屋。 文皇帝还是那副样子，不见起色，却是慢慢在恶化。 太医如今对于文皇帝能够醒来的把握，是越来越小。 或许此番文皇帝是真熬不过去了。 假如如此的话—— 陆君桐侧头看李衍，心中不由想到：也不知道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会觉得开心还是会觉得伤心？ 大约应该是伤心吧…… 不过大约是因为文皇帝现在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容乐观，所以宫中其他各处的人都是殷勤了几分，只是，却也多少都有些压抑的味道。 毕竟如此献殷勤，分明也就是最后关头好好表现的意思。 又或者说做出一副十分在意的样子来给世人看。 一直没有露过头的三皇子今日也是过来了，不过却是被抬过来的。 听见宫人的禀告，李衍当即就皱了眉头。 贵妃更是一下子皱眉，不甚客气的：“圣上就是因为他才会如此，他怎么还有脸敢过来？” 也不怕将文皇帝气的再严重几分。 许皇后倒是不置可否，不过也并没有开口说话。 许皇后除了会维护李衍之外，也就是只会对四皇子上心了。 所以这样的事情，看来许皇后是不打算管。 李衍看了一眼兰妃。 于是兰妃就出声言道：“这样的事情，毕竟还没有个定论，怎么就能随便的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有些强行扣罪名了？” “而且三皇子殿下毕竟也是皇子，是圣上的亲生儿子。他要来尽孝道，自然是无可厚非，谁也不好阻拦的。”兰妃说了这么一番话，字字句句都是合情合理。 贵妃也就看出来兰妃的立场，当下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很和气的说了一句：“你们或许觉得没什么，我却心疼圣上。” 这话没头没脑的还有些孩子气一般。 不过如果文皇帝能够听得见的话，必然是欢喜的。 第468章 惊喜 李衍作为现在当家作主的人都发了话，旁人自然也不会再拦着三皇子。 不过因为那样的一件事情，到底还是对三皇子多少有些神色古怪。 三皇子当然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三皇子的态度也是有些颇为不自在。 在别人的注视下，他的脊梁仿佛就慢慢承载不住这样的重量，甚至都是有些弯了下去。 又仿佛三皇子自己也是做贼心虚，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好让别人不再看见自己。 陆君桐见状，心中当即就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三皇子这样的气度，完全就是给李衍拖后腿的。 这副样子分明还没有发生什么，三皇子倒像是什么都承认了。 做出这副样子来，岂不是等着别人来戳自己的脊梁骨吗？ 就在陆君桐觉得懊恼，恨不得上前去对三皇子耳提面命一番的时候，李衍缓缓开了口，虽然语气还是温和的，神态也依旧是那副温润的样子，可是他说出来的话总让人觉得是有那么几分提醒和警告的意思。 提醒的当然是三皇子，警告的当然是别人。 李衍是说了这么一句：“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何故如此作态？叫人看着没得堕了我们李家的气势。” 三皇子毕竟是三皇子，那也不是随便可以非议，随便可以瞧不起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这件事情并没有最终盖棺定论。 所以，才会说那么一句没有做亏心事。 三皇子听闻此言，瞬间振奋许多，背脊也是不由自主的就挺直了几分。 其他人的目光也就没有再那样放肆。 许皇后神色淡淡的，却还是给了李衍脸面，顺口关切了三皇子一句：“老三的伤势如何了？” 提起自己的腿，三皇子的神色顿时又黯淡，苦笑一声道：“也就是那样，反正好与不好都是不中用的。” 这语气分明就是自怜自哀。 这样的三皇子更加让人瞧不上眼。 陆君桐看着三皇子，心中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三皇子自己会不会觉得有些不合适？ “也怪我伤得不是时候，不然也能陪着大哥一起守着父皇。”三皇子叹了一口气，又看李衍，神色诚恳而坚定：“大哥一片孝心，的确是我等的表率。若是需要我做什么，大哥只管言语一声，弟弟在没有推辞的。” 三皇子如此说着，其实也何尝不是借由这一番话表个态？ 陆君桐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宫中每个人都是心思复杂，而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生活，更是心累无比。 却偏偏又无可奈何。人人都是如此的时候，你也似乎是只能那般。 “对了，老二叫人回来先报信，说他明日就能到。”贵妃冷不丁的在这个时候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面上微微带了一点笑意：“希望老二回来，圣上心中一高兴，就能及时醒过来。” 这话说的，好像文皇帝如果这个时候醒来，就都是二皇子李扩的功劳。 当然这并不是最关键，最关键的是：二皇子明日就能回宫。 陆君桐皱眉心道：什么时候，从边关回来竟是只需要这么一两日的功夫了？难道二皇子是插了翅膀？ 第469章 迎接 不管怎么样，二皇子明日要回来，这个事情是不可能再改变的。 就算是再不待见二皇子，也是只能等着。 陆君桐心中想着那些念头。只觉得既是疑惑又是着急。 可偏偏李衍还是一副淡然又从容的样子，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陆君桐看在眼里，最初还能勉强压下心中那些情绪，只当自己也平心静气。可是渐渐的，渐渐的，到底还是被心里的那种着急给占了上风。 她的养气功夫着实也没有李衍好。 所以根本就无法做到他那样，明明风雨临头却还一无所动。 所以，最后陆君桐只能，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的问了他一句：“殿下难道就半点不着急吗？” 李衍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塞到了她手中，而后就哂然一笑：“难道我着急就有用了？” 当然不会有用。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不管如何总不可能还能拦着二皇子回宫吧？ 陆君桐愣愣的捏着东西，说不出话来。 “既然是无用，那我着急个什么劲？”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君桐那副模样的样子逗得他心情不错，所以最后，李衍满是笑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竟是还有几分俏皮的味道。 陆君桐根本就答不出话来。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是……事情却不能这么说。 想了半晌之后，她终于找到一句合适的话：“既然着急也没有用，那总也该……想个应对的法子吧？” “能有什么法子，以不变应万变也就是了。”李衍失笑，而后提醒她一句：“点心都快捏碎了。” 陆君桐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捏着东西，忙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酥皮点心。 因为她太过用力，所以典型的酥皮都被捏的有些碎。掉了她一手都是。 “你尝尝。”李衍慢慢的踱步往前走，似乎是去跟长安说什么话去了。 陆君桐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去。 最后她慢慢的将点心吃了，也就回了太子宫。 太子宫中一如既往。 不过太子妃却将她叫了过去。 太子妃的神色很是淡然：“今日，圣上情况如何了？” 这么一问，倒好像是太子妃将陆君桐叫过来问话，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陆君桐还真的不相信，太子妃会对外头的情况一无所知。 只怕太子妃心中什么都是知道的。 陆君桐只回答了太子妃的问话，旁的一句也没有多说。 太子妃看陆君桐，陆君桐低头看自己的手指。 “太子殿下对你如何？”太子妃忽然这样问了一句。 陆君桐也就实话实说：“太子殿下对我仿佛再造之恩。” “那你当如何？”太子妃又如此问一句。 陆君桐还是实话实说：“自当涌泉相报。”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瞒着你。只怕这一次二皇子回来是要挑事儿。”太子妃揉了揉眉心，如此说了一句，似乎颇有些头疼。“咱们太子殿下的脾性你是知道的，性子太过温和只怕是要吃亏。” 陆君桐听着这些话，静静等着下文。 果然，太子妃继续说下去：“你说，我现在有两个法子，我该用哪一个来帮殿下？其一，是想办法将二皇子拦住，不让他回宫。其二……” 第470章 下文 陆君桐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太子妃的下文。 于是她只能问了一句：“那么其二呢？” “其二就是，讨好他，将他拉到我们这边来。”太子妃含笑看着陆君桐，将这一句话说出口来。 陆君桐噎住，好半晌，才说了一句实话：“恕我直言太子妃，您这个主意，恐怕都不可行吧？” 太子妃听完这一句话。似乎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陆君桐如此认为，当下就问了一句：“那你的意思呢？” 陆君桐对于太子妃一直就十分有防范心。总觉得太子妃每一言每一语都是别有用意，深藏算计。 所以此时，虽然太子妃问出口，她却并不太想接话。所以最后就只说了一句：“我一个女官，哪里又有太子妃您那般见识呢？所以，我不知道。” “那你又觉得哪里不妥呢？”太子妃似乎就认定了要让陆君桐开口发表自己意见，只锲而不舍的问。 陆君桐觉得有些无奈，却更多的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想了一想，最后还是只能开口：“第一种法子，只盼这个时候太子妃一动手，别人都只会以为是太子殿下动的手。到时候，别没闹出别的事情，倒是先为这个翻了天。” “至于第二种法子，倘若二皇子殿下能够被拉拢，太子殿下也早就做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吗？” 所以太子妃那样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她还真的不相信这些太子妃没有想到。 又或者说太子妃根本就是什么都明白，故意装糊涂罢了。 至于为什么装糊涂，她却不得而知。 陆君桐却知道一点：太子妃既然开了口，既然开始了行动，那么肯定会往下继续。 她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二皇子对你的心思。”太子妃子如此说了一句。目光意味深长，又充满了锐利。 那一刻，陆君桐觉得自己几乎被太子妃从里到外都看了个透彻。 这种感觉并不好。 可也只能硬撑着。最后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所以太子妃您是想让我去饵？” 若是熟悉陆君桐的，这个时候当然听得出来，她已经是满心怒气。 之所以还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完全也就是发火的前奏。 太子妃轻笑一声，声音如同清风过檐，拂珠响玉动听无比：“怎么，生气了？” 太子妃这种语气，仿佛将所有一切一切都是掌握在胸中。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无一能逃过她的掌控。 陆君桐心中蓦然生出一股荒诞之感：太子妃和李衍博弈的话，李衍会不会也是被压制？ 总觉得面前这个娇柔动人的女子，深不可测。 “难道太子妃觉得，您说这样的话我不该生气吗？”陆君桐却是理直气壮的说了这么一句。只要站住了理，对方就是在深不可测，在气势逼人，那又如何？ “可你不是说，当涌泉相报吗？”太子妃微微一笑，眼眸里全是质疑：“然而为了李衍，你却这点事情也不愿意做。” 第471章 坚持 面对太子妃这样的质疑。 陆君桐沉默了片刻，心中也是诘问了一下自己。但是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坚定的看住太子妃：“在太子妃您看来，报恩就应该是如此吗？” “可是对于你来说，又有什么能够帮得到太子呢？是如同我一般，给太子殿下作为后盾，带来家族的帮扶，还是……你有济世之才，可帮他治理天下？”太子妃缓缓地笑着，眼神依旧温和从容，看陆君桐的目光仿佛是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陆君桐忽然有些讨厌太子妃这样高高在上的样子。 而对于太子妃的这些言语，她同样也是不赞同。 所以，她半点也没有打算退让。她就自然坚持的和太子妃对视，声音清朗半点怯意也无：“可是我是一个人，并不是一个物件。若是物件我能做主，当然再没有舍不得的。可是，人总要无愧于心，对得起天地君亲师。我父母生下我，也并不是希望我这样糟践自己。即便是太子殿下，也绝不会希望我为他做这样的事情。”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何必说这些大道理？”太子妃却是一句话就戳破了这些冠冕堂皇。 陆君桐抿住唇角。 太子妃恍若看戏一般看着陆君桐面上的神色变化，唇角的笑意越发的带上了掌控一切的高高在上。 她就是要这样一点点击碎陆君桐的清高，让她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要让陆君桐明白，谁到底才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人。 也唯有如此，她才能继续掌控一切。 其实她更想让李衍来听听这句话，来看看这样的场景。 她想看看，看清楚一切之后的李衍到底还会不会待陆君桐一如往昔。 当那一缕圣洁的白月光，沾染上灰尘，变成了阴霾，他还会那么在意吗？ 大概是不会。 只可惜，李衍却是看不见。 太子妃垂下眸子，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心中暗想道：总有机会的。日子还长着呢！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松开了自己紧紧攥在手心的手指，然后惨然一笑：“太子妃您说的对，其实那些不过都是冠冕堂皇。真正的理由是——我是我自己，我不是个物件。在报恩之前，我也先是我自己。唯有我是我自己，我才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报恩。” “太子妃，您觉得我没有报恩的资格和能力，可是……我不觉得。”陆君桐说到这里，粲然一笑：“是我在报恩，并不是您在报恩，是太子殿下对我有恩，也不是您对我有恩。所以该怎么报恩，也是我自己说了算不是吗？这世上许多人都能做到您说的事情，我若是也做那样的事情，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矣。” 而她根本就不想做那个众人。 她是陆君桐。 她也只想做陆君桐。 如果，她连自己都不是了，他又怎么还能够对她记忆深刻？又怎么还能一眼认出她来？ “说来说去，其实不过都是自私不是吗。”面对陆君桐这些言语，太子妃只是冷笑一声。 第472章 自私 “对，就是自私。”陆君桐坦然地承认。 “太子妃，您说的方法我不愿意。”陆君桐轻轻摇了摇头，越发的坦然：“我想清清白白的活着，我想清清白白的过日子。” “如此的自私，对得起太子殿下的一份真心吗？”太子妃似笑非笑，眼神有些怜悯。 也不知到底怜悯的是谁？ 而太子妃这样的结论。 陆君桐并不赞同。 “可是这份自私并没有损害到谁的利益，也并没有做任何愧疚于他人的事情。我无愧于心。”陆君桐说完这话，站起身来，不愿意在和太子妃啰嗦。 太子妃今日对她的这些评判，她也并不往心里去。 只是心中也到底有些不舒服就是了。 坚持做自己坚持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不是错呢？到底又是不是太子妃口中的自私自利呢！ 陆君桐心中虽然坚定。却也难免有几缕彷徨。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 第二日，众人又等了一天。二皇子李扩才终于在傍晚时分，风尘仆仆入了宫。 二皇子李扩甚至连随从都没有带一个，竟然是孑然一身回来的。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魄力和勇气？ 不过。不管怎么说，二皇子始终还是回来了。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去看文皇帝。 陆君桐当时就在李衍身旁。 她是故意留下来的。 而如今，对于二皇子李扩，其实她心中颇有些复杂。 当然更多的是猜疑和憎恨。 不过很神奇的是，如今再见了二皇子，她却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极好。站在那里，平平静静的半点也没有显露出来。 甚至就是站在她旁边的李衍，也是半点没有觉察。 唯有二皇子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有所感，还是因为陆君桐却是她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人，竟然是在那一刹那之间，定定地看了陆君桐一眼。 那一瞬间，陆君桐心中狂跳一下，虽说很快又平静下去，不过还是有些心悸。 那样的心悸并不像是对着李衍时候的感觉，而更类似于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二皇子很快就走到文皇帝的跟前，一撩衣衫下摆直接就跪了下去。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的先磕了一个头：“父皇儿臣不孝，父皇病重儿臣却不能侍奉榻前。恳请父皇快些醒来，责罚儿臣。” 这一番话说得真个儿是情真意切。 但凡听见这番话的，大约就没有人不动容。 贵妃直接就扑了过去，而后握住文皇帝的手哭道：“圣上，快些醒来吧，臣妾着实思念圣上。” 待到贵妃的情绪消停一点儿了，二皇子也就算是缓和下来，不过随后却是眼眸一眯，锐利地看住了李衍，一张口就是质问“不知大哥能否解释一二位和我出征的时候，父皇身体健康而如今却成了这般？” 这分明就是觉得，一切都是李衍的责任了。 两人静静对视，一个温润如玉内敛安和，一个锐利凶悍。 就好比是一柄君子剑，对上一把杀魂刀。 看似好像差距颇大，可偏偏却又势均力敌。 屋里安静无比，可是陆君桐却是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电闪雷鸣。 第473章 火药 屋中火药味如此之浓。只叫人是有些心惊胆战。 总觉得仿佛下一刻，二人就能立刻打起来。 “的确是我，没有将父皇照顾好。”对视良久之后，李衍云淡风轻的就这么承认了自己有过错。 如果不是他气势依旧，只怕这个时候谁都以为他是要服软了。 然而，下一句李衍就又说了句：“父皇现在如此情况，当务之急是想想如何让父皇好转，恐怕也并不是讨论孰功孰过的时候。” 这句话颇有些意思。 里头蕴含的东西，叫人细细想来，忍不住会心一笑。 可不是么，这个时候偏偏二皇子就要质问。其心如何不想便知。 二皇子当然也听出来。微微眯了眯眼睛，到底是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只是顺着李衍的话言道：“那大哥可有什么好法子了？毕竟这都这么多天过去了。” 听着这话，好像这些事情都是李衍一个人的责任。 陆君桐攥紧手指又缓缓松开。虽说很想替李衍抱不平一句，可是这样的场合，哪里就有她说话的份。 好在李衍也并不是需要让人维护的，当即就很坦然：“太医束手无策，不知二弟可有良方？” 既然都是儿子，那么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 二皇子跳得如此厉害，那，想来是有办法了？ 随后李衍又笑了一下，抬手就揉了揉眉心：“二弟一路风尘，先回去洗漱吧，明日歇息够了，再来帮忙。” 至于帮什么忙，他并没有说。 “我却不累，今夜我来守夜吧。”二皇子挑衅一般看李衍：“毕竟我与大哥这种斯文人并不同，皮糙肉厚的也经得住折腾。” “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多谢弟弟体谅我这个做哥哥的。”李衍不温不火，似乎并不为之所动。 说完这话，李衍还真的就吩咐陆君桐一句：“回去叫人准备水，本宫要沐浴。” 接连几日守在这里，李衍也是真的想要回去好好梳洗一番了。 陆君桐也知道他爱干净，所以肯定是真的想要梳洗的，于是当下忙就退出去回了太子宫。 二皇子当即就是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了一种仿佛野狼般的狠戾。 偏偏李衍不退不让，只是和二皇子对视，而且旗鼓相当半点不惧。 “大哥真是厉害。”最后二皇子如此夸赞一句，便也是拂袖而去：“我去洗漱之后再过来。” 其他人也都随后找了借口散去。 李衍侧头看一眼黄静思，吩咐一句：“今日就劳烦黄公公照顾父皇了，本宫明日一大早就过来。若是父皇有什么？只管叫人过来通知本宫。本宫立刻就过来。” “太子殿下您去歇歇罢。”黄静思诚恳说这么一句，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最后甚至说了这么一句：“您一片孝心，圣上是知道的。” 黄静思侍奉文皇帝多年，一向都是文皇帝身边最得力的人。文皇帝对他也是信赖有加，颇为依仗。所以，文皇帝交给黄静思，李衍也没有不放心的。 而且，就一个晚上，二皇子又能折腾出什么？ 第474章 震怒 其实，就算给二皇子李扩十个胆子，今天夜里他也未必敢做什么。 这也正是李衍放心放手的缘故。 再说那头，贵妃和二皇子并肩出去之后，贵妃就对二皇子道：“你先回去看看她也好，没想到竟是双胎，也算是极好了。” 只是即便听了这个话，二皇子脸上也并没有太多的笑意。似乎半点也不觉得欢喜。 贵妃看着二皇子这副模样，就笑骂一句：“换成旁人，早不知欢喜成什么样了，偏你还绷得住——” “不过就是孩子又有什么可欢喜的？”二皇子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面色有些阴鸷：“换成是其他人怀着这个孩子，可能还好些。” 这话里蕴含的深意太多，贵妃想了又想之后，忽然就明白了二皇子的心思。然后试探着说了一句：“或许等到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找个可靠的奶嬷嬷，照顾孩子——” 说是照顾孩子其实不过就是，让别人养着孩子不让梅静芳插手太多。 二皇子根本就没有反对。 贵妃笑了一笑，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离孩子出生还早呢！ “这次的事情咱们可要把握好机会。”贵妃如此说了一句轻轻拍了拍二皇子：“你也一路劳累了，回去洗个澡就赶紧去守在你父皇跟前。也幸亏，圣上之前一直没有醒来，不然哪里还有你献殷勤的机会？” “母妃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二皇子看了一眼贵妃，而后如此说了一句。提醒贵妃隔墙有耳。 贵妃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当下也就收敛不再言语。 母子二人分道扬镳。 二皇子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刚一进去，就看见梅静芳的婢女守在门边，见了他就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侧妃已经命人将洗澡水准备好了。” 梅静芳如此体贴，还真像是变了一个人。 二皇子讥诮一笑，本来不打算理会如果，想起了自己之前跟梅静芳说的那些话，到底还是一挑眉：“那便是过去瞧瞧。” 梅静芳等着二皇子过来的时候，心中还颇有些忐忑不安。不过，这样的忐忑不安，在她摸到自己的肚子的时候，还是又平和下来。 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在，二皇子应该也不会将她怎么样。 如此想着，梅景芳一抬头，就看见二皇子站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梅静芳当场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然后飞快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就是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是不自在：“殿下回来了——” 一面说着这个话，她一面迎了上去。有意无意的将腰挺起来，好让二皇子看见她其实现在也不怎么看的出来的肚子。 二皇子面上的笑意就更加浓厚。 在梅静芳即将碰到他的时候，二皇子忽然开口：“恭喜你，得偿所愿。” 二皇子的语气有些古怪，带着一丝阴冷的气息，有带着一些讥诮，更带着意味深长。 梅静芳干巴巴笑了一声：“殿下怎么说这样的话，妾身还没有恭喜殿下呢——” 第475章 恭喜 “着实也没有什么好，恭喜我的。”二皇子淡淡言道，直接打断了梅静芳的话。 梅静芳一愣。 “当时，我们做的交易，你的心愿达成了，可我的呢？”二皇子俯下身来，和梅静芳之间的距离不过就二指宽。 因为他声音压得极其低，所以旁人是听不见她说了什么的。而这样暧昧的动作，在旁人看来，也是亲昵。 但是只有梅静芳自己才能感觉得到，二皇子的语气到底是有多冰冷，而他又给了她怎么样的压迫感。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二皇子的这些压迫。 虽然早就知道二皇子对于陆君桐的执念非同小可。但是此时此刻，二皇子第一件事情提起的还是和陆君桐有关—— 她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 或许，她就不应该伙同太子妃将陆君桐算计去了太子宫。 毕竟现在二皇子问他要人，她可是拿不出来。更甚至连再算计的机会也没有。 二皇子心里现在只怕十分不痛快。 “这件事情也着实怪不得妾身——”梅静芳试图辩解两句。 “这就不是我该思量的范畴了。”二皇子淡淡提醒她一句。 梅静芳的脸色一点点就白了，然后很乖巧的就认错道：“这件事情的确是妾身的不对——还请殿下责罚。” 二皇子嗤笑一声：“你这分明就是笃定了，我不会将你如何，毕竟你还怀着我的孩子呢。是吧？” 梅静芳一句话也不敢说。 二皇子拂袖离去，径直去洗澡了。 这么一路赶回来，他也累得慌，也没有多少心思和梅静芳扯皮。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他去花心思。 二皇子如此，梅静芳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口气松懈下来，整个人几乎都是瘫软在了椅子上。 而另一头，陆君桐准备好了洗澡水之后就等着李衍回来。 就在这等人的过程之中，她倒是忍不住走了个神。 出去这么一段时间，二皇子似乎和之前又有些不一样了。整个人变得更加的犀利，更加的让人难以阻挡。那种，锋芒毕露的感觉，只叫人觉得仿佛一柄利刃出鞘，于是浑身都是毛骨悚然。 面对这样的二皇子，她有些没有把握。 而且她很清楚，她现在跟着李衍，只怕本身对于二皇子来说就是一种激怒。 从前二皇子大概是觉得还有诸多时间和机会，可以慢慢的和她玩欲擒故纵这个游戏。所以从来还真的就不曾勉强过她。 可是现在—— 只怕二皇子在没有心情玩儿游戏，而且愤怒难当，面对她的时候再也不会手下留情了吧？ 如此一来，她算是失去了一层保障。 而且她还打算…… “想什么呢？竟是想的如此出神。”李衍刚一进屋，就看见陆君桐神色凝重的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她那副样子，他直觉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而且下意识的就认为和二皇子有关。 说句实话，一想到陆君桐现在想的是二皇子……他心里就有些不大痛快。 这样的不痛快，很是微妙。 第476章 密会 李衍这么一出声，陆君桐顿时回过神。摇摇头只说自己没有想什么。随后也就服侍李衍去沐浴。 不过也没有跟进去服侍，只是在门外候着。 李衍自己静了一会儿神。慢慢的也就沉静下来，随后就将心思放在了正事儿上。 于是他扬声吩咐一句：“你去一趟，把公子白找来，他在外游历多年，或许能认识一二个神医也不一定。”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的。叫人找不出半点疑点。 于是陆君桐就光明正大的去了。 彼时公子白正在练字。一听说陆君桐过来了，还诧异了一下：她来找我做什么？ 随后将人请了进来。 陆君桐再见公子白也并不觉得尴尬。只是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来意点明了：“还请公子与我走一趟？” 公子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陆君桐也就反应过来：“那白公子先换衣裳，我在外头等你。” 公子白摆手：“你就在书房等着我就行，我去换衣裳，随后就来。” 说完便是匆匆走了。 陆君桐本来站在原地等着就好，不过因为好奇，她就忍不住走过去看了一眼公子白的字。 这么一看就忍不住喝了一个彩。 公子白的字是真写得极好。 游龙走凤，风骨宛然。 这样的字，一看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平庸无志的人。 怪到所有的人都高看公子白一眼。即便是因为这个字，那也是当得起的。 陆君桐只是看了一眼这个也没动其他的，仍旧是站在那儿等着。 于是公子白回来的时候，就见陆君桐乖乖站在那儿的样子，不由失笑：“你自己也该做下，何必站在这里？” “太子殿下还等着呢，若是白公子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去吧？”面对公子白的打趣，陆君桐却是不接话，只公事公办的语气。 虽然公子白得了她心中的赞赏。但是她真不打算将这些说出来。毕竟公子白这样的人，说出来指不定他还怎么得意。 “二皇子回来了？”路上公子白如此问了一句。 陆君桐点点头，应承了：“的确是回来了，一回来就有些——冲。” 这个词儿半点也没有水分。 从二皇子一回来就对李衍责难的举动来看，可不是冲得很？ 一看就知道二皇子心中没有存在什么和平的心思。 既然公子白和李衍是一伙儿的。那当然知道这些也没什么坏处。 况且，或许公子白又有什么方法可以对付二皇子呢？ 陆君桐心中想着这些一路疾走。 公子白跟在后头，看着陆君桐的背影，忍不住想：这丫头莫不是在故意回避自己？还是说他哪里得罪了这丫头了？ 于是公子白见了李衍的时候，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衍还当公子白是在想二皇子的事情，于是就平和说了一句：“该来的总是会来，也不必太过忧心，这次，正好试试。” 至于试什么，李衍并没有说出口。 公子白却是心知肚明，当下哑然一笑：“我倒不是担心那个——不过是跳梁小丑，他又能折腾到什么地步？” 第477章 流言 公子白这么一说，李衍就撑不住笑出声来，然后白了他一眼：“这话可未免太拿大了。” 公子白神情依旧悠然，“难道不是跳梁小丑吗？他以为自己这么说两句就能撼动你太子之位？” 却根本就是做梦，李衍当了太子这么多年。从小就是按照太子来培养，不管是必须会的，还是别的，都是比旁人优秀一大截。 二皇子如今才到哪里？就想着要折腾这些。 李衍笑了一笑。直接切入正题：“你还未曾告诉本宫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 这个事情才是顶顶要紧的。 毕竟他虽然有心要将三皇子的事情直接说出来，然后再解决永绝后患。可是这件事情却绝不是他透露出来的消息。 至少他不会选择自己不在宫中的时候。 而且现在文皇帝这副样子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在后头操纵一切的人，其心叵测。 若是不能抓出来，则心中难安。 李衍如此态度，公子白也就收敛了嬉笑神色。正襟危坐的看住他，清晰的缓缓言道：“消息最初是从兰妃宫中传出的。具体是哪一个人确实查不出来了。” 毕竟那是后妃的居所，他就是再能耐也不可能插手进去调查。还得避嫌呢！ 当然，也确实是没那个能耐。 兰妃看似柔软又心善，可是事实上，却比其他地方都要防范的好一些，外头的人休想轻易探听到什么。 这也无可厚非，不然兰妃又怎么能够安然无恙的将五皇子养到这么大。 虽然内心知道，即便消息是从兰妃宫中传出也不一定就是兰妃所为，但是此时此刻，眯眼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诧异来。 陆君桐和他说过，兰妃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所以，就算是这件事情并非是兰妃所为 ，也有可能，根本就是走漏了消息。 那这就不好办了。 李衍皱起眉来。 公子白见他情形不对，顿时也涌上一股担心。 也不等公子白问出口来，李衍就已经是又开了口：“那消息到底又是怎么竟是传得沸沸扬扬？” “这就要说起诚贵妃了。”公子白微微笑着，眼眸里却是冰冷一片：“诚贵妃一直就喜欢这些八卦消息，宫里一传开了，她哪里还有不知道的？当即就是将消息直接告诉了圣上。” 说到这里，他又禁不住冷笑了一声：“听说当时说的可真是绘声绘色连，茶馆里说书的先生都是比不过。” 在之后的事情也就人尽皆知了。 文皇帝听完那些话，当然是震怒无比。而后直接冲去了慧嫔那儿，一张口就是质问。 慧嫔连一句废话也没说，就直接昏厥了过去。要不是许皇后及时赶到，慧嫔肚子里的孩子还真就保不住。 只是，慧嫔这样的反应在文皇帝那儿看来就是心虚。 或者说是在诚贵妃的挑拨之下，文皇帝只会觉得那是心虚。 不然怎么会吓到昏厥过去？ 当然事实上慧嫔也的确就是因为心虚才会昏厥过去。 只是让诚贵妃有些意外的是。慧嫔这头一倒下去，那头文皇帝也跟着倒了下去。 第478章 大胆 “小五知道这件事情？”李衍问了一句。 公子白缓缓摇头，只说了一句：“这样的事情……让他一个孩子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处，何必呢？” “能瞒着就瞒着吧。”李衍点了点眉心，又用力揉了揉。心中倒是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他在想，今日晚上会不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说，诚贵妃做了这些事情之后……她心虚不心虚？”李衍缓缓开口。如此说了一句。 面对李衍如此言语，公子白还愕然了一下，随后才想明白李衍到底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怕做了这些事情之后，诚贵妃还真的就不希望文皇帝能够醒过来。 如果，慧嫔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文皇帝的那还好说。 可如果是呢？ 那她这样搬弄是非，又惹得文皇帝中风昏厥，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恐怕是没有办法收场的。 也怪不得，诚贵妃会这样直接的叫二皇子回来。 这是要保命呢！ 毕竟如果文皇帝就这么没有挺过来，就这么撒手去了，李衍一旦登基，同样也少不了要追究这个责任。 因为诚贵妃犯了一个错误：搬弄是非。 只要她拿不出证据来，那么这条罪过就成立。 可二皇子如果始终强势的话，那结果又不一定。 一时之间所有的状态都有了解释。 比如诚贵妃的急于给慧嫔定罪，又急五将二皇子叫回来。再比如，二皇子的强势。 怪不得二皇子这次回来，所有的锋芒都不再加以掩饰，反而更是有咄咄逼人的味道。 原因倒是也简单。 而对于李衍这样的问话，公子白认真的想一想，带入了诚贵妃的心思。 最后，就听得他说了一句：“只怕还是不要醒来的好。不醒来，慧嫔这件事情也不会怎么再追究下去。自然也就不会再有更大的风险，无非就是多了两句嘴的罪过。你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可是文皇帝一旦醒来，那就不一样了。 以文皇帝对慧嫔的重视，必定是会调查出一个结果来的。 而这头，李衍竟然答应了三皇子要将这件事情帮他遮掩过去，那么一定就会说到做到。 如此一来—— 那结果就不好说了。 “所以……”公子白惊愕的看着李衍：“你竟然这样大胆？” 饶是公子来风流不羁，一直都是视规矩于无物的态度，此时也是因为李琰的态度彻底震惊。 他还真的就没有想到过，李衍竟然如此的冒险。 而且还是拿着文皇帝的性命在冒险。 也不知文皇帝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心里会不会破口大骂？ “有黄静思在。”李衍淡淡说了一句。 而后又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温和柔润，反而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凌厉和冷淡。 “如果真护不住……”李衍慢慢喝了一口茶，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来，神色却是平静又悠然。 公子白瞪着茶杯里沉沉浮浮的茶叶，看着那一汪碧水，慢慢的也沉静了下来。 倘若文皇帝就这么撒手去了，其实未尝不是好事儿。 至少对于李衍来说。是好事儿。 第479章 节 蜚语 对于二皇子回来迅速这件事情，流言蜚语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地传遍了宫中内外。 第二日一大早，这直接有朝臣，联名要见李衍。 李衍直接就叫人将几个大臣都请了进来。当着众人的面儿接见了几个大臣。 其中就有许皇后，诚贵妃，还有二皇子三皇子。 说句不好听的，除了慧嫔没有过来之外，几乎这件事情涉及到的人都是在。 几个大臣见了二皇子之后。非但没有体谅二皇子一脸疲倦，守了一夜的辛劳。 反而是当场就拉下脸来。然后冲着李衍行礼道：“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这几个朝臣没有一个比李衍的年岁更小。甚至连平辈的都没有，无一，不是叔叔辈的。 这些朝臣都是文皇帝一手扶持起来的。对于文皇帝忠心耿耿，自然不言而喻。 而且这几个人都有一个特点：重规矩。 几乎是可以说，倘若李衍不是太子，他们只怕也未必会给他好脸色。 当下李衍就直接将人扶了起来。更是十分客气：“诸位大人不必多礼。” 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显然也不是说废话的时候，所以他很快又言归正传：“不知几位大人如此早地进宫来是有什么事情？” “我们是想问一问，二皇子殿下是怎么做到，数千里路，竟是两日就能回来。”其中一位最为年长的苏大人，就这么说了一句。 这言语之中的质问意思再明显不过。或者说是从来没有加以掩饰。 “别忘了还有报信的时间还得扣除。”一旁看似和善的李大人又加上一句。 这两位大人一唱一和的，都是没安好心。 二皇子当即就锐利的看了二人一眼。然后便是直接开口：“你们要说什么？大可直说就是。” 拐弯抹角的叫人看着心头不舒服。 二皇子身上气势凌厉，这句话说的还真的是很不客气，说是恐吓威胁也不为过。 二位大人对二皇子这样的语气直接气得吹胡子瞪眼。说大人当即也没有再客气，直接就没好气的问了一句：“如果二皇子解释不了这件事情，那么恐怕这件事情就不好办了。要知道擅离职守这件事情——即便您是皇子，那也是不可为的。” 这样快的时间回到京城来，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擅离职守，提前出发了。也就是说，即便是没有文皇帝昏厥过去这件事情，二皇子同样也是会回来。 而现在只是两件事情，赶巧了。 “是又如何。”二皇子嗤笑一声：“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本就是监军，不是领兵打仗。可和那些将军不同。” 李大人还想再开口，此时李衍却是忽然出声：“好了，这件事情先到此为止。眼下父皇这般着实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倒不如仔细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一，对这种症状擅长，或许可以请进宫中。” 李衍的语气深深透出一股无奈，然后又看一眼二皇子，张口就是训斥：“都什么时候了？” 俨然就是做大哥的训斥小弟，再是和睦不过。 第480章 吞苍蝇 几乎在李衍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陆君桐就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后他就这么看住了二皇子，心中不无恶意的揣测：也不知道二皇子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会不会像是吞了苍蝇一般的难受恶心？ 毕竟李衍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包容宽厚的大哥样子。 还偏偏是当着大臣的面。 还偏偏这样的情况下，二皇子根本就不好反驳。 说白了就是，即便这是一碗难喝得要命的苦药汁。二皇子也只能仰头干了它，并且还要笑着说极其好喝。 否则那就真是大逆不道，那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之前和大臣那样态度也就罢了，毕竟他还是皇子。这要论起身份尊贵，旁人自然比不过他。 可是李衍就是不一样，既然是他的大哥，又是太子。 于情于理，二皇子都是不能反驳这句话。更不能表现出半点的不满意来。 二皇子的脸色的确是不大好看，那副样子就像是被噎住了一般。 陆君桐看得心中痛快。 拼命在心中给李衍竖大拇指。 只觉得他这一招，用的是出神入化，效果显著无比。 陆君桐几乎很是艰难的才憋住了笑意。 末了，又看着二皇子那样，偷偷的痛快了一回。 二皇子的确心中不大痛快，不过倒也没有和李衍再争执什么。最后，他只是说起文皇帝的病情：“宫中太医未免无用，我已命人寻来了几个神医——” 一听这话，所有人便是都难免心道：二皇子，这分明就是——有备无患。 竟是连这一层准备都做好。 而且如此做派，更分明是和李衍有别苗头的趋势。 毕竟他都找来了几个神医，那里也如果半点也没有做什么事儿——那在天底下人看来，味道可就不一样了。 “如此也的确是巧了。”李衍缓缓一笑，而后如此道：“正好，我也请了几个宫外擅长这些的大夫。便是叫他们一并进宫来试试。” 文皇帝现在这副模样，也无非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其实太医已经说的很明白，文皇帝现在的样子并不容乐观。但是谁又敢轻言放弃？不管是什么法子，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而且到了这个地步，更像是一场较量，一场李衍和二皇子之间的较量。 倘若宫外这几个进来的大夫，真的治好了文皇帝。那么他是谁的人？谁就能在这一次的事情之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首先就是文皇帝自己的奖赏，接着是天下人的还有朝臣的。 不管哪一样，都不容小觑。 陆君桐几乎是瞬间就紧张起来。甚至连手心都是有些微微**。 他看住李衍，心中不住地想：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握。 一时又忍不住想：或许太子妃那头还有些什么准备。毕竟……太子妃就不是个普通的女子。 这样的想法来的虽然没有道理，可是陆君桐却莫名觉得必定会如此。 或许是因为，那日太子妃和她说的那番话有关。 那日太子妃说，她陆君桐是帮不上李衍什么忙的。 那么换言之，太子妃自己就能帮得上忙了？ 第481章 比试 给文皇帝治病的这件事情，倒更像是一场打擂。 而打擂的双方就是李衍和二皇子。 这样的事情让人既是觉得刺激，又是忍不住觉得有些提心吊胆。 等着看的人已经蠢蠢欲动。可反而李衍和二皇子却都是镇定自若。 而在这个当口。许皇后则是将黄静思叫过来问了一句：“昨日夜里，圣上没有什么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关心。 不过实际上…… 二皇子侧头看了许皇后一眼。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显然这是十分明白许皇后的心思。 许皇后也不以为意，反而问了诚贵妃一句：“昨日本宫有些事情耽搁了，也没差人过来看一眼。你可过来看了？” 诚贵妃低眉顺目：“自然是过来看了。” 黄静思此时也是答话道：“昨日夜里，二皇子殿下很是尽心尽力地守了圣上一夜。” 这话听着倒像是黄静思在替二皇子说好话。 不过实际上嘛…… 里面反正是半点也不着急，既然昨日夜里是二皇子守了一夜。那么若有什么问题，自然也就是只问二皇子就是。 许皇后又问了一些喂药进食的细节。 黄静思一一答了。 如今吃药也好，还是吃东西也好，都是直接强行灌进去的。 着实也是一件费工夫又需要细致对待的活。 许皇后上心也是不奇怪。 又过了一阵子，长安和二皇子的侍从分别领着人进来了。 二皇子身边的侍从叫做张志。领了三个人。 而长安身后，却是只跟了两个。 如此一来，好像从气势上就是输了一截。 不过李衍却并不在意这点细节。 反倒是诚贵妃说了一句：“也不知太子殿下这两人是什么来历，这么些时日才找了两个人，想来一定是十分厉害。” 这话初一听像是夸赞，但是实际上…… 面对诚贵妃的挑衅，李衍倒是也不用先开口，许皇后就瞪了她一眼：“贵妃这话，可别再拿出来说了。老二就算是刚回京，那也不一定找到的人就不如太子的。” 顿了顿，许皇后郑重其事地看了兄弟二人一眼：“这件事情，没有什么高低之分，都是你们孝顺你们父皇，是你们的一片心意。” 陆君桐听着这些话，忍不住就在心中赞叹了一声。只是觉得许皇后这一番话，着实是说的十分有水平。 毕竟就这么几句话，不仅打消了诚贵妃的那些讥诮和暗讽，更是又将接下来的，一番明争暗斗也是压了下去。 至少如此一来，谁也不好再拿出大夫水平高低的事情来评判二人的能耐。 二皇子面上还没有什么反应，李衍就已经笑了一声，答道：“母后说的极是。儿臣记住了。” 他都如此态度，二皇子又还能如何？当然也只能跟着附和。 “好了，也不会再废话什么，先叫他们与你父皇诊脉。”许皇后扫了五个大夫一眼，又看了看那些还没有走的大臣，一声轻叹，无限惆怅：“只盼着圣上快些好转起来，国不可一日无君。” 第482章 无可奈何 只是，那些大夫一个个上去试过之后，最终留下来的只是失望。 统共五个大夫，一个有把握的也没有。 甚至一个敢说话的也没有。 如此一来，谁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文皇帝的情况是真的不好。 这样的情形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悬了心。 只觉得这天要变了。 文皇帝这么撒手一去……一朝天子一朝臣。 等到李衍登基，只怕许多东西都会有变化。 还有现在这些宫妃……也不知命运如何。 李衍都眉头几乎已经是紧紧的拧成了一个疙瘩。 其他人同样神色也不大好看。 太子妃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一看见太子妃，陆君桐心中顿时想起了之前自己那个猜想。 太子妃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看那打扮倒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鹤发童颜，保养得不错。 若不是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只怕到真以为是个什么道士而不是大夫。 太子妃一进来，李衍立刻就皱了眉头。 不过太子妃也并没有看他一眼，反而是看向了许皇后，轻声细语言道：“家里之前祖父也曾经中风过，当时便是这位名医给治好的。所以，我便千方百计的叫人请了过来。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有办法，不过总归要试一试。” 太子妃这话也说的是滴水不漏。 她这风格和许皇后的简直是如出一辙。 陆君桐听着，忽然莫名就有些丧气：大概这辈子她也学不会这样说话。比起太子妃来，比起许皇后这样的人物来，她的顶多也就算是伶牙俐齿。但是远远不及这样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这样想着，她就垂下眸子，轻轻咬住了唇瓣。 许皇后点点头：“试试也好。难为你一片孝心。” 末了又看了一眼一眼，强撑着笑了一下：“你们如此夫唱妇随，你父皇瞧见了心中也是欢喜。” 夫唱妇随，这个词用的是真真合适。 这样的行为，仿佛也是诠释了这个词的所有含义。 陆君桐听着，在这一刹那之间，仿佛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白了之前为什么太子妃会对自己说那样的话。 其实太子妃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要告诉她一个事实。 这个事实就是：她沈琴音，才是太子妃最合适的人选，才有那个资格站在李衍旁边，也才是那个最能帮助他的人。 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人都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那个本事。 太子妃，这样的举动，赤果果的就是在宣示主权。 宣示她对于李衍的主权。 至于为什么要宣誓，其实也是很简单，无非就是因为，太子妃她觉得受到了威胁。 陆君桐心思复杂的想：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觉得羞耻？ 之所以说觉得应该高兴是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比得上太子妃，而现在，太子妃视她若仇敌，岂不是也是变相的承认了她的能耐本事吗？ 至于羞耻……则是因为太子妃之所以会感到威胁，无非就是因为她和李衍之间的一些东西。 第483章 羞耻 一时之间，陆君桐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儿埋进一条地缝。在也叫旁人看不见她才好。 虽然太子妃说的那些，并没有旁人听见或者看见。 但是她心里就是不自在，也十分羞耻。 只是，她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威胁太子妃什么。 哪怕是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了李衍身边，朝夕相对。她也从未想过更进一步。 虽说她是问心无愧，可是想到李衍对她的那些情愫—— 或多或少还是有觉得有些心虚。 太子妃如此对她似乎也不是并没有道理。 只是…… 陆君桐抿着嘴唇，眸子里明明暗暗，思绪复杂。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太子妃领来的那个人总算也是有了结果。 只是结果却也并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那位大夫同样也是一声轻叹：“这样的情况……草民也并无什么太好的法子。” 这话一出，就仿佛是给文皇帝直接下了最后的通牒。 也轻易的压垮了众人心中积压的不安。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太子妃好歹没有慌了神，如此问了一句：“如此静养，圣上可还有醒来的几率？” 那位大夫倒也实诚。当即就是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这样的情况睡得越久，便越是不可能再醒过来。而且这样一直沉睡下去，身子也受不住。” 饭菜不进，只能灌些米粥，哪里供得起消耗？怎么天天的亏损下去，总有一日不堪重负。 “那可有办法——”许皇后开了个头，却没说完，就将话头又压了下去，眼圈慢慢的红了。 到底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即便和文皇帝的感情再不深厚，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心中也是不好受的。 许皇后纵然没有将话说完，不过众人还是多少明白她的意思。 几个大臣对视一眼，到底还是将话直接说了出口：“圣上这样的情况，还是须得想办法让圣上清醒过来，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虽说早早地就立下了太子，李衍也是个极其合格的储君。 但是作为一国之君，这么没有半句交代的就悄无声息的去了，到底也不合适，也难以让天下人安心。 况且这些事情也都还没有交代呢。 然而，就连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所有的大夫也都是摇头。这人都到了这一个地步了，想要让之清醒过来谈何容易？ 太子妃大约也没有想到自己精心找来的人竟然半点用处也没有，一时之间皱着眉，什么话也没有说。 陆君桐看着太子妃那幅做派，又看了看李衍。 李衍眉头紧锁。 然而不等他多说，二皇子就已经发了难：“难道大哥不打算给我们一个交代吗？父皇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二皇子的语气分明就是质问，整个人也是怒气勃发。仿佛就是一个已经点燃的火药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猛然炸裂开来。 先发制人。 二皇子这一招用的正是时候。 陆君桐听着，只觉得脑子里忽然就“嗡”的一声轻响，再接着，什么理智也都没有了。 她猛然向前了一步。 第484章 豁出去 事实上，陆君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跨出去那一步的。 等到她跨出了那一步，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落在了她的身上时，她才猛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然后腿就不由自主的一软，心中也是仿佛破了一个洞，所有的勇气和镇定都是从那个洞里嗖嗖的漏了出去，半点也没有留下。 李衍或许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当下神色就是一变。 然而不等他开口说句话，就看见陆君桐仿佛是被他抢先一般，飞快的就开了口。 这一句话，像是猛然砸在了这寂静的大殿之中，“哐当”一声巨响。 李衍只觉得自己都要站不稳，甚至似乎已经晃了一晃。 他的头在那一刻炸裂开来，脑子里几乎没了什么念头想法。只剩下了暴怒：她怎么敢那么大胆的？ “或许我有办法。”——这就是陆君桐掷地有声说出来的话。 鸦雀无闻。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陆君桐这个娇俏瘦弱的少女。 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这句话果真是从这个少女口中说出来的？ 那么娇滴滴清脆的一句话。别不是开玩笑吧！ 有大臣试探着问了一句：“这难道是太医院的医女？” 倘若是太医院的医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可惜…… 陆君桐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在开口的时候，语气都是有些不自在且磕磕绊绊：“我只是太子殿下身旁的一名女官。” 于是，几个还抱有希望的大臣也都是瞬间就冷了脸。 然后不满地看住李衍，就差没有当场质问出来：太子殿下怎么纵容一个女官胡闹？ 就是二皇子，此时也是瞪了陆君桐一眼，语气有些凉，也有些讥诮：“做女官便是好好做女官，胡闹什么？若不是父皇这般，我等不好开了杀戒，就凭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胡闹便是，要你的命！” 说完这一番话，他顿了一顿，更加用力地斥道：“还认得做什么？还不快滚下去？” 这话看着像是斥责，看着像是发怒。 不过实际上呢？ 实际上，分明也是在给陆君桐递台阶。 二皇子这样做陆君桐不由得复杂看了他一眼。 她的目光太过复杂，以至于二皇子发现之后，还微微愣了一下。 李衍就是在这个时候开的口：“不过是看了一点偏方就敢出来卖弄？回去思过！” 态度竟是和二皇子如出一辙，不过到底还是比二皇子的更温和许多，也更护短许多。 陆君桐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定定地看住许皇后：“皇后娘娘，婢女虽然知道，这件事情听来荒诞，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不试一试？就是没有什么效果，总也不会如何。可若万一是有效果呢？” 陆君桐的语气充满了哀求和诚恳。 许皇后目光落在她的面上，微微闪烁起来。显然这一番话比什么都来得更让许皇后动心。 死马当成活马医。 虽然对方是文皇帝。可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并没有什么不对。 反正什么也不做的话，文皇帝也是迟早要驾崩。 倒不如…… 第485章 死马活马 许皇后有些动心这个事情，任谁看了都是心里明白。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忍不住思量。 然而即便如此，李衍还是不愿意陆君桐做这样的尝试。 所以李衍就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这些自然有太医院的人来操心，也不是你一个女官可以操心的事情，还不快回去。” 他这一番话已经明显的带上了怒气，更是有无尽的强势。 那样温润如玉的一个人，此时竟是硬生生的让人觉得难以与之正面相对。因为他身上的压迫，着实太过强了。 很多人根本就没有见过李衍这副模样。 毕竟谁提起太子殿下？第一个想到的词不是芝兰玉树温润如玉这一类的？又何曾想到过什么严厉？苛责？又或是强势？威严？ 故而一时之间众人还都有些错愕。 太子妃目光闪了一闪，不动声色的上前拉了一把李衍：“太子殿下何必发这样大的怒气？纵然觉得她不靠谱，可总归也是一片好意。” 太子妃如此维护的一句话，如此劝慰又饱含了提醒的一句话，直接就是让陆君桐觉得满心错愕。 这还是太子妃吗？是她认识的那个太子妃，竟是没有趁机算计她，反而替她说好话？ 不过太子妃确实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说完了这一句话之后，又看了一眼许皇后：“其实就像是她说的那样，试试也无妨，但是有一件事情却要先说清楚。” 许皇后看了这半天，心中其实也早就拿定主意，当下颔首：“你说。” 这语气，竟是再笃定不过。且从容无比。 陆君桐已经猜到太子妃想要说什么。 不过犹豫了一下，她到底是没有抢过话头亲自说。 于是就听见太子妃缓缓言道：“这样的法子试一试也无妨，但是……不管是什么结果，都和太子殿下是没有干系的。这件事情，并非我太子宫，或是我太子殿下的授意。” 太子妃这一句话就差没有直白的说出口。说如果出了事情，都是陆君桐一个人的责任。 这话其实也无可厚非，而且本来就是如此。 然而不等许皇后答应。诚贵妃倒是已经先开了口。 只见她皱着眉头，不甚痛快的直接言道：“人是你们太子宫的，若是有什么你说和你们太子宫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了？” “再说了，谁又知道，她说的法子会不会对圣上造成什么损害？又或者根本就是居心叵测？”诚贵妃冷笑一声，直言不讳：“恕我直言，若她不是太子宫的人，我们如何敢相信她？又或者到了现在什么阿猫阿狗的话我们也都要听信？” 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倘若陆君桐并不是太子宫中的人，此时也没有机会说出这番话，众人甚至也更不会听完。 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太子宫。 而诚贵妃如此，也分明就是在逼迫李衍，将这件事情的责任担当起来。 陆君桐又惊又怒。 而后又止不住地责怪自己太过莽撞。 不过世道如此后悔和恼怒也没有什么用，所以她只能铿锵开口： 第486章 逼迫 陆君桐铿锵有力开口：“这件事情全是我一人的意思，和殿下无关，也和太子宫无关。我不过是偶然看到了这么一个偏方，又想着现在圣上如此光景，或可试试——从未想过别的。” 这句话，或许不完全是没有水分。 可是要说算计文皇帝，她也真的没有那样的心思。 至于说害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只是这个方子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效果，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当然也就不可能让李衍，让太子宫来承担这个后果。 说完这话，她朝着许皇后深深一拜，诚恳万分言道：“如若皇后娘娘不信，那么这个偏方我不说也罢。断然没有要给太子殿下招惹麻烦的道理。一人做事一人当。” 陆君桐没有再直起身来，保持着那个行礼的动作。 自然她也看不见其他人面上纷杂的神色。 其实这一刻，她的心跳得很快。 但是她也只是耐心的等着结果。 给她结果的人却并不是许皇后。 而是李衍。 就在屋中静谧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仿佛能听见的时候，李衍轻声开了口。 声音不大，可因为太过安静的缘故，却是显得十分的铿锵有力。 甚至他的语气里微微带了些无奈。 即便是那些无奈掩饰得很深，却还是被人听了出来。 旁人只以为他是因为诚贵妃的逼迫，所以才不得不应承此事。 可是陆君桐心中却是十分明白：李衍的无奈是因为她的坚持。 本来就跳动的厉害的心，因为李衍这一番话，顿时就跳得更加厉害，如果不是众目睽睽的，她几乎要伸出手去，用力按在胸口。 而李衍说出来的话其实也很简单：“她是我太子宫的人，本宫便与她做这个担保。本宫相信她，绝无二心。” 只是，她却并不想连累李衍。 李衍对她信赖，可她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几乎是强忍着泪意，陆君桐飞快说道：“多谢太子殿下的信任，只是这件事情和太子殿下并无瓜葛，太子殿下又何必如此？若是你们不肯相信这件事情与太子殿下并无瓜葛，那么在说出这个偏方之前，恳请太子殿下将我逐出太子宫。” 这么一句话一说出口，简直就险些叫李衍气得一口气吸不上来。 他面色阴沉地想：好，很好，他竟从来不知这个小丫头竟是如此倔强。 倔强的甚至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李衍的脸色着实不好看。 太子妃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 而其他人也都是多多少少被陆君桐这样破釜沉舟的气势给惊了一下。 然后不约而同的想：这是谁家养出来的姑娘，竟是如此厉害？还是说什么时候宫里连个女官都这么有脾气，有气节了？ 许皇后笑了一声：“多大的事情，竟事就闹成了这样。本宫还没开口说什么呢，又不要你们的性命又不要你怎么样？竟就如此的如临大敌——” “如今这样的情况，无非是尽力一试。再说了，太医们也都不是摆设。”许皇后侧头去吩咐了一句：“去，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叫来。” 第487章 后知后觉 直到听了许皇后这一番话，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情：又不是陆君桐直接拿药出来给文皇帝吃。不过是说个法子罢了。 药从太医院走，而药方也可以先让太医院看看，斟酌一二。 如此一来，其实也完全就不像是方才想的那般严峻。 至少完全没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 而也就是此时，太子妃出声一句：“不管如何，既是我太子宫的人，出了什么事情，后果自然由我太子宫承担。” 就连太子妃也表了态，而李衍之前也是这个意思，旁人自然就不好再说什么。 陆君桐皱眉，有些不愿意接受太子妃的如此庇护。 可是却也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起内讧。 不然叫旁人看着，他们太子宫的形象哪里还有？ 而且这个时候她闹脾气无非也就是自己的一些小脾气，其实上不得台面。 若真是闹起来，也显得她有些无理取闹。 不得不说一句，太子妃纵然心思深沉，可是对于李衍还真的就没有半点坏心思。 不管如何算计都是为了太子宫好。 哪怕是现在，也是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太子宫的脸面问题上思考问题的。 陆君桐觉得自己不能被比了下去，至少她不能拖后腿不是。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寡言，接受太子妃的维护。 李衍神思复杂地看一眼太子妃，也不知心中有没有领了这个情。 而太子妃则始终是一脸恬淡。 不多时，太医就被请了过来。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加起来，乌泱泱的也就将整个屋子填满了。 待到许皇后点明来意。于是所有人又看向了陆君桐，眼神倒是出奇的一致。 无非就是：皇后娘娘难道是在开玩笑？眼前这个黄毛丫头竟能胜过我们太医院的这些太医？关键是，他还不是学医的，不过是服侍太子殿下的一个女官。 这就叫人有些难以置信，更叫人觉得有些……屈辱。 于是也就有人开口说道：“皇后娘娘这是拿我们太医院开玩笑吗？这样的事情——” 陆君桐今日听了太多这些话，此时心中多少也有些恼怒。于是也不等许皇后开口，当即自己就脆生生地将话接了过去：“诸位大人还会听我的方子，怎地就如此言语，再说了，我并不精通医术，不过是偶然瞧见过这么一个偏方，如今提起来，也是希望能够给诸位大人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当务之急，咱们不如先听方子，诸位大人再来评判我这个人如何？” 脆生生的这么一番话，登时就叫所有人都是住了口。 就是那些愤懑不甘的太医们也是只按下怒气。 就在这暗流汹涌，鸦雀无声的气氛之下，陆君桐缓缓的将自己看到的那个法子说了。 最后还不忘提上一句，自己是在何处知晓这个法子。 一时之间，太医面面相觑。 五中的气氛也就更加诡秘了。 诚贵妃开口直接问：“这个法子如此简单，竟是叫人觉得有些可笑，我怕是，只是个笑谈吧？” 若是这么简单的法子，就有那样的奇效，怎么的竟是没有流传开来，而太医们也是没有想起来？ 第488章 比较 这一番话打破了沉默，就连许皇后也紧张看住太医们。等着他们给出一个答案。 所有的太医都是思量许久。 不过却并没有一个人开口。 最后还是太医院的院判沉吟着开了口：“这本书微臣虽看过，不过却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医书，更像是什么传奇游记当不得真。而且这个方子的原理——微臣也琢磨不出来。” 这样的答案其实也并不很奇怪。 陆君桐多少也在意料之中。 所以，她还是轻叹一声，将话接了下去：“其中有几个方子我是试过的。昔日家中下人得了急症，大夫一时请不来，我也曾斗胆试过，有灵验的，也有不灵验的。可见其中方法也不都全是传奇，或是杜撰。” 这一番话顿时就将，太医院的太医们说得有些义愤填膺：“你一个连一书都没背过的小丫头？怎敢胡乱用这些法子？就不怕闹出人命吗？” 陆君桐闻言就有些讪讪，他当然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不过：“我试过的那些法子都是治疗一些，很小的病症。而且多数都是不用药，只是拿寻常见的东西按照法子用。不过的确是我的不是，诸位大人说得很对，的确是我年少，不知是太过鲁莽。” 如此一来。反倒是叫人不好再批评下去，毕竟陆君桐认错的态度如此诚恳。 陆君桐此时其实也并不敢太多言语，到了这一步，到底用不用这个法子其实也并不是她说了算的。 之前之所以一时冲动将这个法子说出口，或许也完全就是因为不愿意输给太子妃的缘故。 她想迫切的向太子妃证明，就算不按照太子妃说的那般来报恩。她也是可以报答李衍的。 而如今，整个人冷静下来，再想想刚才的举动的确是太过冲动。其实这样的事情，即便是用她的方法将文皇帝唤醒，那又能如何？同样是没有功劳的。 反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才是得不偿失。 只是现在却多少有些骑虎难下的意思。 许皇后显然也将这些都思量清楚了，当下也没有妄自下了定论，反而是巡视四周一眼，轻声问道：“你们觉得呢？这个方法到底是试一试还是——” 诚贵妃第一个就跳出来反对。 二皇子只是微微一犹豫，也附和了诚贵妃的意见。 许皇后看住李衍，久久没有将目光挪开。 很显然，许皇后最后还是将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交给了李衍。 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他是一国储君。此时来做这样的决定再合适不过。 而李衍则是侧头看一眼太医院的院判，缓缓而有力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若是这法子并无害人的用处，试一试也无妨。” 顿了一顿，又语气甚为平静的说了一句：“倘若不是太医院无能，也不必用这样荒诞的偏方。” 这么一句话说得太医院的众人都是羞愧难当。 太医院的院判更是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闷声道：“的确是没有什么害人的作用。” “那就立刻准备，姑且试一试。” 第489章 效果 既然连李衍这个太子都发了话。当下也没有人在反对什么。 或者说在没有结果之前，谁也不会再继续反对下去。 反对的话说多了，还当是他们不希望文皇帝能够醒来呢！ 太医院准备起这些东西当然也是迅速无比。 不消片刻。一些黑乎乎的粉末就送了过来。 众人都难免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看着这些粉末。然后心中想：就是这些东西，难道真的会有那么好的效果？ 陆君桐觉得自己心跳都有些加快了。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依旧从容又镇定。 看着他那副模样，也不知为什么，她渐渐的也是平静下来。 李衍都不慌，她又慌乱个什么劲儿？天也没有塌，她又害怕什么呢？ 动手的自然还是太医院院判。 大约也是有些紧张，太医院的院判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又或者是因为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难免也是觉得压力很大。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一点点粉末还是都被尽数吹进了文皇帝的鼻中。 良久，也是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做的这一切半点效果也没有。 众人面上的盼望，渐渐的也是都消失殆尽。 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偏方没有作用，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总归心里也是曾经抱有一些希望的。如今希望落空，多少也是让人觉得有些失落。 于是，诚贵妃就是在这个时候，看了李衍一眼，提起裙摆有些恼怒：“太子殿下堂堂一国储君竟然也相信这样的法子！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说完这么一番话，诚贵妃就径直往外走，仿佛再多呆一刻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二皇子此时倒是没有说什么，不过也跟着诚贵妃往外走去。 许皇后一声轻叹：“大概也是天意。” 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文皇帝依旧不能醒来，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其他的人也都有些颓然。 三皇子低声说了一句：“这件事情并不能怪大哥，大哥也是一片孝心。所以即便是这样的法子，也愿意试一试。” 陆君桐站在原地，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竟然真的是没有什么作用。她好像给李衍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所幸的是，文皇帝虽然没有醒来，却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现象。 太子妃侧头，朝着李衍走了两步，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声轻叹：“殿下也不必自责介怀，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咱们无愧于心，便是足矣。” 太子妃这一番话说得恰到好处。既是点名了太子宫现在的态度，也是气李衍之前的态度作出了合理的解释。更是也提醒了众人一句，文皇帝本来情况就不好，所以这件事情，别想将责任推到太子宫头上。 陆君桐觉得太子妃此时此刻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匹配。 只有太子妃这样的气度这样的心胸这样的处事方法，大概才能配得上太子妃三个字，大概也才能够配得上李衍这个太子。 所以…… 太子妃这样的存在分明就叫人忍不住自惭形秽。 第490章 自惭形秽 太子妃这样的存在，或许天生就是为了让旁人觉得自惭形秽。 陆君桐此时站在一旁，只觉得自己被太子妃那样存在一衬托，几乎就是要低到尘埃里去。 越发的抬不起头来。 自卑又彷徨，茫茫然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事情。 “都各自散了吧。”最后她听见李衍如是说了一句。 于是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也一下子找到了方向。 虽然仍是觉得自卑，虽然仍是觉得不能抬头，不过好歹，也没有那么再茫然下去，而是知道了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陆君桐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脚，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或者说逃离这个地方。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再在这里多呆片刻，她都是觉得心头难堪。 陆君桐如此低着头乖巧往外走的样子，却叫李衍一下子忍不住有些无奈。 然后他给长安使了个眼色。 于是长安就在门外悄悄拉住了陆君桐。 陆君桐有些茫然的看着长安，完全就是不明就里。 长安无奈压低声音解释一句：“我的小姑奶奶，您跟着瞎起哄什么呀？殿下分明就是让别人走呢。” 陆君桐和他显然都不在这个范畴之中。 而陆君桐因为这句话，心中猛然一震，也是瞬间抬起头来，眸光都是亮了几分。 被陆君桐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长安只觉得有些压力：这怎么变脸跟六月变天似的呢？说变就变？ 不过，顶着这样的目光，他还真的不敢再说什么模棱两可的话，于是就特别笃定的说一句：“咱们还得留下来服侍殿下呢。” 陆君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能如同给她喝了一碗鹿血似的，瞬间就让她振奋起来。 而且，不仅是如此，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就是这样的情绪，瞬间冲淡了那些自卑和忐忑。 看着陆君桐恢复平常样子，甚至比平常更加活跃，长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那头，太子妃也是缓缓走了出来。 越过陆君桐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太子妃脚下一顿，随后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有些意味深长，甚至有些叫人头皮发麻。 陆君桐微微低头，避开了这个目光。却仍然感觉到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候带来的压力感。 仿佛那落下来的并不是一个轻飘飘的目光，而是千钧的重量。 “有勇气是好事，可也莫要成匹夫之勇。”太子妃留下这么一句，随后就收回了目光，在宫女的搀扶下施施然的离去。 太子妃的背脊挺直瘦削，风吹起她的裙摆，却越发显得她如同瘦竹一般。浑身上下透出来的那股气势，即便是只看个背影，同样也是叫人觉得难以忘记。 这样的太子妃，给人一种，她这样的人本来就是该高高在上，凌驾于万人的存在。 而且，也更是让人觉得她和李衍是天生一对。 至于陆君桐，这早就因为太子妃那么一番话，彻底地涨红了脸。羞窘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除此之外，更有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第491章 宽慰 长安在旁边也是听见了。 同样也将陆君桐的反应看见了。 他皱了皱眉，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的退开了。而后等到李衍也从屋里出来，就悄悄地将方才的情形与他说了一遍。 李衍听完也是同样忍不住狠狠皱眉。 却又觉得早就预料到了。 他认识太子妃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太子妃沈琴音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着陆君桐仍旧是垂头丧气地站在那儿。他将心情调整一番后，就走了过去。 “无妨的。”李衍如此言道。 听见他的声音，陆君桐转过头去。却也并不敢抬头，只是那么看着他的鞋面，然后闷声的道歉：“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给殿下惹了麻烦。” 对于她这样的言语，李衍只觉得更加心疼。同样也是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最后，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陆君桐的头。 陆君桐登时就忘记了一切，只是错愕无比的抬起头来。 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李衍会这样安慰她。 以往最多也不过就是拍拍肩膀。 可是现在——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过亲密。 也似乎包含了许多深意在其中。 陆君桐瞪大眼睛。 从前，李衍也会拍拍她的肩膀。可是，拍肩膀始终是都没有拍她的头来得更加亲昵。 和暧昧。 他这么一拍，就好像是按到了她心中某个机括，一下子就让她几乎浑身都是僵硬，更说不出一句话来，可偏偏心却跳的飞快。 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悄悄的就从心底蔓延开来。然后占据了她整个身体。 李衍却好像浑然不知。 他仍是那样温和的又带着一点无奈的样子，轻声的说：“好了，没事儿的。别往心里去。” 只从他语气不难听出，他其实真的半点也不在意。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本来，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他之所以反对，是因为担心陆君桐的安危。他不愿意陆君桐搅和进来惹了麻烦。 陆君桐的眼底蓦然生出水汽。她微微有些委屈，更多的还是歉意，还有的就是……彷徨和犹豫。 最后，陆君桐还是猛然的往后退了一步：“殿下，那婢女就先回去了。” 说话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这样的一点声音让她听起来更加委屈了。 不过她自己却是不自知。 李衍知道她现在心中不好受。只是她这样往后退了一步的架势，同样也是让他心里猛然就被刺了一下。一样是不好受。 不过，他又能怎么样？最终也只能够握紧手指，尽量保持刚才的语气：“你先回去也好，父皇现在如此情况，我还得继续守着。” 或许这么让陆君桐静一静也好。 毕竟，再继续留在这里，也是徒劳，反而他看见这样的情景，想起方才的事情，心中更加不好受。 陆君桐几乎是立刻拔腿就走，逃也似的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李衍叹了一口气。 而后，他垂下眸来，眸子里有情绪翻滚，虽说最后渐渐沉淀下去，可最终还是化作了一眸冷淡。 第492章 意外 陆君桐其实也没有走上几步，就遇到了兰妃。 兰妃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如果只是寻常样子。陆君桐其实也并不会留意。 可关键是兰妃的脸色实在是太过难看。 用铁青这两个字来形容半点也不为过。 她还真的就没有见过兰妃这个样子。 所以在看了一眼之后，她就忍不住的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将兰妃气恼成这样。 兰妃也看见了陆君桐，脚下微微顿了一顿。也不知想了什么，忽然就停了下来，而后招了招手：“陆女官你来。” 本来陆君桐心中虽然好奇，也并没有要探寻的意思，而且她此时心中如此复杂，更是不愿意在外面多留。 但是现在兰妃都招了手，她也不得不过去。 “不知兰妃娘娘有何吩咐。” 兰妃先问了一句文皇帝的情况。 陆君桐虽然觉得难堪，却还是实话实说了。 兰妃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皱了眉。 看着她那副样子，陆君桐心中难免涌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说，兰妃她竟然不希望文皇帝醒来吗？ 这就不应该了。 于情于理，兰妃都应该更希望皇帝尽快醒来才对。 毕竟做兰妃娘娘可比做太妃娘娘更好。 而且现在五皇子还小。但是需要文皇帝庇佑的时候。 陆君桐心中更加疑惑。 兰妃却是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从新抬腿往文皇帝宫中而去。 不过怎么看那样子都是有些失魂落魄的。 陆君桐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着兰妃的背影好半晌，最后竟是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跟过去看看还是先回太子宫。 陆君桐最后还是跟着兰妃又过去了。 她总觉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样的猜想太过强烈，以至于她都无法压下去。而跟上去看看的念头更是占据了一切。 她想：如果旁人问起，她就说自己又想起了一些事情需要跟李衍禀告。 如此，陆君桐一路跟了过去。又看见兰妃在宫门口踌躇片刻。 兰妃如此形状，就更加的让陆君桐觉得有事儿。 兰妃很快就进去了。 陆君桐还犹豫了片刻，才又跟进去。 李衍刚和兰妃说了两句话，就见陆君桐去而复返，当即一挑眉：“怎么又回来了？” 陆君桐也不敢抬头，就这么答了一句：“有些事情，方才忘了请示殿下。” 李衍也就没有多想，重新又看住了兰妃：“方才兰妃娘娘说有话要与本宫说，却不知是什么话？” 兰妃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想了一下，就道：“那要不婢女先回避一二——” 李衍却立刻道：“不必。” 兰妃见李衍如此，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陆君桐松了一口气，接着就聚精会神的听。 她直觉，兰妃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情必定是和李衍有关系的。 果然就听见兰妃说道：“之前宫中颇多谣言，殿下也知道吧？” 李衍点了点头，面上也并无意外之色，不过眸子深处却是染上了几分深沉：“却不知兰妃娘娘忽然提起这件事情，是有何用意？怎么，那件事情竟是和兰妃娘娘您有关？” 第493章 意外 在李衍问完这句话之后。陆君桐分明就看见兰妃直接抖了一抖。 就好像这么一句话问到了她心中最心虚的地方。 兰妃如此心虚的样子。陆君桐不由得看李衍。 她忽然觉得，或许他问这么一句话，并不是无意，而是有心。 或者说，李衍分明就是知道了些什么。 显然兰妃也这么想。只听兰妃苦笑一声：“太子殿下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又何必还要问我呢？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我所为，殿下心里也更应该明白吧。” 兰妃如此不解释。倒是还显得有些坦荡。 反而此时兰妃一个劲儿的解释，只怕他们还真的不会轻易相信。 “所以兰妃娘娘今日做了什么呢？”李衍显然此时也并没有太多的耐心和功夫，他直白的问了这么一句。看那架势，倘若兰妃不肯说实话，下一刻他就会立刻让人送客。 兰妃如此仓促之下，几乎连调整心态的时间都没有。 兰妃有些不大自在的捏着自己的帕子。将上面一枝百合几乎揉碎开来。再不复方才淡雅清新的样子。 “我得知此事后有些恼怒，又心中想着问出她背后是谁在指使。所以——所以……” 兰妃却是有些说不下去了。面上神色甚至有些惶恐不安。 陆君桐觉得自己大概是猜到了几分。 想来兰妃应该是为了逼供，所以动了私刑。 这在宫中本来就是不合规矩的。 而兰妃恐怕不仅是动用了私刑，更是用了一些挺可怕的手段。 如此一来，那就更不好交代。 还没等陆君桐往更深一步猜测，李衍就已经开口：“人死了？” 听见这话，兰妃当场就是手一抖。 她手上的帕子也是在捏不住，就这么一下落在地上。洁白的帕子早已经团成了一团，那副样子丝毫瞧不出雅致和名贵。 这样的情景根本就不需要回答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宫中动用私刑本就是大罪。”李衍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兰妃娘娘如此，难道竟是没有想过半点结果吗？” 陆君桐听着这句话，心中猛然一动。 兰妃当然不可能不清楚宫中规矩。 所以，让兰妃如此触犯宫规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想要问出背后指使的人？她明明大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李衍。 或是许皇后。 如此一来，既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又不至于触犯宫规。更是能够达到目的。 怎么看也比自己动用私刑来得更合适一些。 兰妃能在宫中混到如此地步，当然不傻。所以，那么又是为什么兰妃竟然如此犯了糊涂？ 果真就只是为了将功补过？ 也怪不得他们会多想。 陆君桐垂下眼眸，心中翻起惊涛巨浪。 最后，兰妃倒是镇定下来。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是，这件事情我的确思虑不周，但是却也并不是故意如此。只是现在人没了——又该如何是好？” 这句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的确，现在重要的还真不是追究兰妃的动用私刑。 而是要先想想，这人证都没有了……又该怎么样去查？ 第494章 可笑 陆君桐看住李衍。 她想：或许李衍此时心中是有些愤怒的—— 然而没想到。李衍但神色却是古井无波。仿佛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给他带来半点影响。 “这件事情，本宫会叫长安接手。”李衍最终如此吩咐一句，并未和兰妃多说半个字。 兰妃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应承一句，便说去看文皇帝。 李衍心情大约还是有些复杂，所以并没有跟着一同进入内室。 反而他看住陆君桐：“这几日，你若是不愿再过来，便在太子宫好好守着。” 顿了顿，又忽然说了一句：“明日若是你不过来，就将书架第三排，上面有个黄花梨木的盒子取下来。” 陆君桐恍惚记得的确是有这么一个盒子。不过她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此时听见李衍特地吩咐一句。只以为里面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于是当下还有些郑重：“取下来后叫人送过来吗？” 长安最近肯定是没有空的，这样的东西随意交给宫人，好像也不合适。所以——“不然还是我给殿下送来吧。” 心里不自在是一回事，可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而且——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况，她更应该多替李衍办事。 毕竟现在的情况，肯定是需要很多人手的。若是随意用人，万一…… 李衍听见陆君桐这样说，心中当然明白她是怎么想的。于是当下轻笑一声：“也好，那明日便是劳烦你跑一趟。” 陆君桐有些讷讷：“殿下这般客气……折煞我了。” 作为李衍身边的人，替他做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哪里需要他说什么劳烦？ 而且这样说话更像是和她生疏了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衍看出了陆君桐的这些小心思，倏忽一笑。端的是宠溺无比。 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兰妃在内室里惊叫了一声。 听见动静，李衍也顾不得说话，抬腿就往里走。瞧着那神色也是有几分着急的。 陆君桐也慌忙跟上。 黄静思从里头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迭声地高叫：“太医，太医何在！” 黄静思那样慌张，竟是差点儿撞上了李衍，可他也半点顾不得。 看见黄静思如此状态。陆君桐也好，你李衍也好，下意识的都是觉得文皇帝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且恐怕还不是什么好事。 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陆君桐的心就已经是猛然沉了下去。 她心中很清楚。假如这个时候文皇帝真的是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是和她的方子没有关系。但是她也很难说得清楚。 到时候，旁人想要将李衍牵扯进来，更是轻而易举。 这样想着想着，她只觉得浑身都是冰凉起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李衍快步走到了文皇帝榻前的。 她只知道自己背脊上冒着冷汗，手脚俱是冰凉，还僵硬无比。 “父皇怎么了？”李衍到底是李衍，就算脑子里将一切因果都想了个明白。知道事情到底已经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可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 第495章 意外 兰妃脸上都是震惊之色，然后磕磕巴巴的说道：“刚才，我好像看见……看见圣上动了一下。” 一听见这话，当时李衍脸上的从容和镇静就这么崩裂开来。 然后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君桐。 最后才又一个健步冲上去查看文皇帝的情况。 文皇帝仍然是一动不动的躺着。 仿佛兰妃说的事情根本就是她的错觉。 但是这样的事情，兰妃又怎么敢开玩笑？ 当即李衍纵然心中着急，却也还是慢慢沉静下来。随后就打发人去请许皇后的人过来。 而陆君桐站在旁边。此时完全已经是傻了眼。 如果说文皇帝真的动了，那么是不是他的偏方起了作用？文皇帝即将醒来？ 倘若真的是如此…… 陆君桐只觉得心又悬了起来。 “通通通”跳了个飞快。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文皇帝看。 只是从她这个角度，却只能看见文皇帝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眨眼，又仿佛是已经过了沧海桑田。 陆君桐蓦然看见文皇帝的手指痉挛一般动了一下。 就像是手指根本就不听使唤一样。 陆君桐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圣上果然动了。” 此时李衍也是分明看见文皇帝的眼珠子在眼皮下面轻轻动了一动。缓慢，而又艰难，仿佛凝涩无比。 可确确实实真的动了。 “父皇。”李衍轻声唤了一句，总觉得这个时候大约文皇帝是能够听得见的。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回应他，文皇帝的眼珠子蓦然又动了一动，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明显也更加灵活。 黄静思这个时候也带着太医回来了。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连气也不敢大喘一口，赶忙的到文皇帝榻前给他诊治。 太医院的院判到底是上了年岁，手指一直都是有些发颤。 他这一颤不要紧，所有人只觉得心也跟着颤。 不过凝神感受了文皇帝的脉搏之后，他却是也慢慢的露出了震惊之色来。 只是震惊，并没有什么悲痛之色，反而隐隐有些欢喜雀跃。 看到那一丝欢喜之后，陆君桐几乎只觉得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是忍不住放松下来。 陆君桐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侧头看了李衍一眼。 而后就捕捉到了他脸上的那一点放松。 于是这才明白过来，其实他也并不是真的半点都不介意，也不是真的，就如同他看上去的那样平静。 “圣上的脉象果真比之前好了！”院判终于收回了手指，如此笑说一句。而后又命人取金针来：“此时若是刺激穴位，说不定圣上就能一鼓作气醒过来。” 这样的话，顿时就让人心中都是振奋起来。 倘若文皇帝能够醒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倒是兰妃，忽然看了李衍一眼，面上的神色说不出的复杂，既像是心虚，又像是愧疚，还又像是有些忧虑。 也不知李衍到底是感觉到没有，反正他的神色除了欢喜之外，再无别的。 金针刚扎了两针，宫中各处的人就已经赶到了。 第496章 冷漠 宫中各处的人赶到之后。除了许皇后问了一句之外，其他人竟是都是不敢喧哗。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文皇帝，等着最终的结果。 每多用一根金针，所有的人便时都觉得仿佛呼吸又困难几分。 到最后，用屏住呼吸来形容也是半点不为过。 二皇子和诚贵妃是最后赶来的。 说来也是巧合，他们二人进来之后，就听见文皇帝猛然咳嗽了一声。 随即，文皇帝就这么睁开了眼睛。 虽说之前看文皇帝那样子，就知道他今日必定是能够醒来的。可是他这会儿真的醒来了，众人仍是止不住地惊叹一声。 更甚至有人啜泣出声。 而此时此刻，陆君桐高高悬着的心，也是“咕咚”一声落到实处。 她想：可算是醒过来了。或许那偏方果然是有用的。 只是这话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她就这么垂手立在李衍旁边，人慢慢放松下来。 文皇帝刚刚醒来，似乎整个人都还有些不怎么清醒。就连目光也有些浑浊。 文皇帝慢慢地在屋中巡视一圈。 最后目光落在了李衍脸上，张开口来—— 看文皇帝那个脸色，大概是对李衍有些恼怒，分明就是要责骂。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文皇帝这么一张口，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甚至连一个囫囵的音都没有发出。 那些话像是被憋在了喉咙里，慢慢的掐碎了。然后……只剩下了“嗬嗬”之声。 又像是一个有些漏气的风箱。 而伴随着这么一张开口，最后竟是有口诞直接滴落了出来。 一时之间无中静谧可闻落针。 本来所有的人都是在凝神听着文皇帝要说什么，而现在，则是所有人都不敢在此时此刻开口。 文皇帝这般形状…… 这个时候开口，只怕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和麻烦。 当然，或许所有人心中更多的还是错愕和震惊。 毕竟从前文皇帝都是威严的，也是高高在上的。哪里会这样？ 而文皇帝变成这样之后，又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呢？ 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在心中盘算这个问题。 最后还是李衍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十分沉稳，让人听不出半点异样：“父皇昏睡太久，此时刚刚醒来，恐有诸多不适应。你等也可散去，等到父皇恢复，再来请安不迟。” 如此一番言语，既是维护了文皇帝的脸面，又是打发了众人。也算是两全其美。 许皇后一听这话，顿时也是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应道：“正是这个道理，你们先散了吧。” 于是那些妃嫔们就都散了。 没有走的就只剩下李衍，许皇后，以及诚贵妃母子。 二皇子巍然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自然也没有人敢去撵他走。 至于诚贵妃，本来就是颇为受宠，又是仅次于许皇后的地位，所以同样也是有资格留下来的。 而此时，诚贵妃已经上前去，替文皇帝将那些不受控制流淌出来的口诞擦干净了。 文皇帝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面色虽然铁青，却是紧闭着口不肯说一个字。 第497章 震怒 不过文皇帝即便是不说话。也并不影响他表达自己的意思。 大约是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实在是太过丢人，所以，文皇帝并没有让众人久留的意思。 很快他就摆了摆手。 黄静思服侍文皇帝多年，当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就代为传话道：“圣上想静养，不愿意身边人太多。” 诚贵妃顿时眼泪就冒了出来，握着文皇帝的手哭道：“臣妾不走，臣妾留下来服侍圣上，圣上这一次吓坏了臣妾，臣妾要守着圣上才能安心。” 二皇子此时也是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父皇刚刚醒来，身边还需得人守着。” 许皇后当然不愿意将这个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让给了诚贵妃母子，当下也是淡淡出声：“这里有本宫和太子守着，你们可以安心。” 说起来，许皇后和李衍一个身为妻子，一个身为嫡子，当然才是最有资格守在这里的。 如此两方都才各自说了一句话，文皇帝就忽然暴怒起来，猛然地用手捶了一下床。 于是黄静思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客气，连忙言道：“诸位娘娘，还是先回去吧，圣上，这里自然有我们守着。” 文皇帝既然都是这个态度，那么此时此刻谁也不敢多留。 最后所有人都是退了出来。 陆君桐在退出来的时候，半点也没敢看文皇帝一眼，只是心中却止不住的想：也不知道……文皇帝还能不能完全康复？假如不能的话…… 以后朝政又该怎么办？ 如此一来，好像事情又更加复杂了一些。 此时此刻，陆君桐还真的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或许，她根本就不应该将那个偏方说出口的。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 一行人退出内室，却也都不敢离开，就这么在外间默默坐下了。 陆君桐当然也不可能跟着坐下，于是她就只能站在李衍身后，默默的等着。 几乎是刚一站定，她就立刻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来自于——二皇子李扩。 她微微有些不自在，不过又硬生生忍住，只当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挺直背脊站立着，任由对方看着自己。 屋里同样是一片静默。谁也没有开口，同样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至于之所以都不离开，也是因为在这里等着答案的缘故。 文皇帝如此，到底还能不能好起来，总归是要好好的问问清楚。 毕竟，现在几个太医都还在里头替文皇帝诊治呢。 李衍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仿佛这些事情根本就不能够让他有半点的不安和惶恐。 平心而论，他这副样子虽然能够稳定人心，看着也的确是赏心悦目。但是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大在意这些事。 陆君桐心中想：假如自己是文皇帝，看见李衍的这般模样，只怕心中绝对不会痛快。只会觉得，这个儿子对自己根本就不上心。 更是比不上二皇子那般担忧外露又急切焦灼的样子。 就这样，一点点不祥之感慢慢涌上心头。怎么也是控制不住。 第498章 可笑 不多时，黄静思就出来了。看见众人都还坐在那儿候着，就垂下头，上前来与许皇后回禀：“圣上现在的情况，并不会维持太久，他已经说了，只是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恢复。慢慢的用药调理，也就好了。”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就让许皇后松了一口气，许皇后几乎是止不住的就浮起一丝笑容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那现在圣上心情呢？” 黄静思轻声言道：“圣上有些疲累，所以不愿见人。若是要探望，恐怕还得过两日。” 听见这么一番话，许皇后好像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这也是在情理之中，那既是圣上平安无事，那我等就先回去。毕竟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如今倒是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 说完这句话，许皇后还真的就站起身来走了。 李衍也是，不过在走之前，他还吩咐了一句，让人把折子送去太子宫。 也不知二皇子和诚贵妃又停留了多久。 不过现在这样，陆君桐心中估摸着，文皇帝必然是不肯见他们的。所以也不必太过担心在这个时候，被他们母子二人抢了风头。 倒是她这里和李衍一路往太子宫行去，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说句实话，此时她心中还有些忐忑。 总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今日这般想明白了太子妃的意思之后，她就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 有外人时还好，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单独相处，那样的不自在就仿佛被无限放大了。 不过，想起之前她心中看到李衍淡然样子的感受，她还是没有忍住，一面悄悄看李衍背脊，一面轻声开了口：“殿下在圣上跟前，也要做做样子才是。” 李衍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眉头轻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来，语气也显得有些怪异：“哦？为什么我要做做样子？” 陆君桐张口就想说“叫旁人看着也好看些”，但是想了一想之后，忽然又觉得这样的理由……的确是有些说不出口。 她略略有些不自在都垂下目光，却还是坚持将话说完了：“您看二皇子那样，圣上看见他那样着急，必定心中觉得她十分孝顺，心中也会十分宽慰。到时候心中难免有个比较。” 毕竟人总归都是这样。相信眼睛看到的更多些。而不会每件事情都费心思的去琢磨。 陆君桐如此说完。 就听见李衍说了一句：“我为何要和他比？我又为何要与他一样？我是我，他是他。而且……” 说到这里，他却是又住了口，不肯再往下说了。最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这么又重新往前走去，彻底地不肯再开口。 陆君桐看着李衍虽然还是平静的模样，可莫名其妙的她就是觉得，李衍应该是生气了，就算没有生气，必然心中也是不痛快。 可是为什么呢？因为她说的那句话吗？ 陆君桐就更加的不安起来。也同样的更加不自在。 可是现在她却不敢再说话，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李衍身后。 第499章 分析 陆君桐自己别扭，虽然是竭力的做出了平静的样子，可是……李衍却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是他没点出来罢了。 这么一路回去，任由她在背后忐忑不安，到了太子宫，进了书房之后，他这才转过头去，然后看住陆君桐，就这么问了一句：“不别扭了？” “啊？”陆君桐一愣，有点不明就里。 李衍也仍是不点破，慢慢悠悠的坐下：“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虽然也没明说到底是问的什么。不过陆君桐还是一下就明白了。 当下她再度低下头去：“做错了。” 声音小得，几乎比蚊子哼哼还要小几分。 她也真的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而这么一开了头，再往下说就似乎是容易得多：“的确是做错了，我不该如此冲动。这样的事情……也更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的确是不应该如此。我不仅是冲动，更是思虑不周全。” 听着陆君桐老老实实的分析自己********，李衍神色仍是不动，慢吞吞的喝着茶，认真听着。 而他如此认真的样子，更是叫陆君桐不敢马虎。 陆君桐将自己所有的过错都是分析了一个透彻。 最后，才听见李衍赞许的说一句：“分析得极好，也十分全面透彻。” 陆君桐听见这么一句“赞许”，只觉得整个人都是窘迫得要烧起来。 她还不知道李衍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一张口，一句过分的话也没有，就将人噎住，且羞窘难当。头都不敢抬起来。 她当然不认为李衍这是在夸奖赞许自己。 而此时，这样的话，分明就是让她觉得李衍这是在秋后算账。 于是她一时之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李衍开了这么一个头之后，却是显然不打算就这么住口，反而继续说下去：“既是都明白了，怎么竟是还明知故犯呢？” 陆君桐更加是不敢贸然开口了。 “怎的不说话了？”李衍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陆君桐羞窘得不敢抬头，“殿下……” “其实你分析的也不全对。“李衍再喝一口茶，然后慢慢露出一个似笑非笑来：“当时那样的情形之下，你就不应该说什么脱离太子宫的话。你说是么？“ 李衍分明还在浅笑着，可是眸子里的怒气却似乎已经在暗暗翻滚。 陆君桐触及李衍目光，一下子就忍不住瑟缩：“我……” “却原来我太子宫竟是让你如此不喜，随时都是想要脱离？”李衍再一开口，这一次情绪就是更明显了。 而且，也更……没有逻辑。 不像运筹帷幄，处事不惊的太子殿下，而更像是个被惹恼了的小孩子。说话都是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陆君桐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讶然。 讶然之后，又忽然觉得……李衍这样生气起来，说话做派都有些和五皇子相似：难道竟是和五皇子学的么？ 这么一想，她当时就几乎有些忍不住想要笑。 不过，到底是没敢。也笑不出来。 对于李衍如此指责，害怕他真的误会，于是她忙低声辩解道：“并不是如此，殿下知道的。” 第500章 小气 陆君桐这么一句解释，多少也是缓和了李衍的怒气。 不过，显然也不够。 李衍盯着陆君桐，语气沉下去：“你可知，当时你说那样的话，叫人如何想？” 陆君桐嗫嚅解释：“我只是害怕连累了太子殿下您——” “谁害怕被你连累了？”李衍深吸一口气，眼神凌厉的扫了过来。说说出来的话也是凌厉。 陆君桐一缩肩膀，吓得不敢再说话，只能是有些歉然又有些委屈的低头乖乖认错：“是我不对。以后——“再不那样了。 然而这么一番话还没说出口来呢，就被李衍直接打断了：“还想有下一次？还想有以后？” 陆君桐听着李衍语气，似乎都有些咬牙切齿了，当即她也就不敢再说话，忙摇头否认了：“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李衍这才似乎满意了。 “好好反省。” 陆君桐微窘。却心底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 李衍这样在意…… “太子妃——”李衍斟酌着开了个口，只是刚起了个头，就又忽然不想继续往下说了，于是当下就直接的又改了：“你也不必太过理会。她的帮忙也好，维护也好，自然是我去还债，你不必多想。” “你只需要管好书房这一块，其他的，和你都没有干系。” 李衍这些话，听着虽然是不合情理，可是他大约也真是那个意思。 而他说这么一番话，无非也是因为今日太子妃对陆君桐说了那些话。 而且，也是害怕陆君桐心中有负担。 “你和旁人不一样，不必想那么多。”最后，李衍如此说了一句。 陆君桐知道李衍说这些的意思，也知道他说这些的缘故。 只是，正因为都知道都清楚明白，所以……心中才会更加的激荡和复杂。 既是感动，又是惶恐不安。 既是欢喜得不可自己，又是羞愧难当。 感动李衍对她的在意，欢喜李衍对她的在意。而惶恐和羞愧，也是因为如此。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来了太子妃说的话。 以及太子妃的心思。 然后止不住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偷。偷走了别人的东西，霸占了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样仿佛做了坏事儿一般的感受，只让陆君桐这个从小都没做过什么坏事儿的小姑娘惶恐难安。 她知道自己其实或许不应该，不应该和李衍不点破，也不应该留在太子宫，更不应该窃喜。 可是，她控制不住。即便是知道不应该，她还是想留在李衍身边。 甚至自欺欺人的想，她这样留在他身边，也不曾和旁人争什么，更不曾做出什么下流的事情来，应该是不算过分吧？也不算是抢了太子妃的人吧？ 而此时，除却这些心思之外，她还有些更复杂隐秘的心思。 这重重心思叠加在一起，于是一句话就冲口而出：“殿下能护得了我一时，难道还能护着我一世？我这样闯祸，殿下不该如此纵容——” 是的，在她看来，李衍这分明就是在纵容。纵容她继续肆无忌惮保持自己的意愿，去胡作非为。 第501章 破罐子 陆君桐问这话的时候，分明是有一种故意诘问的快意。 她想问得李衍哑口无言。然后再不要说这样的话——因为听见这样的话，她就会忍不住更加沉沦和深陷。 那样温柔又那样维护的李衍，叫人如何抗拒？ 怎么也是抗拒不了的。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李衍却是立刻就浅笑着答了一句：“护你一世又如何？难道，竟是害怕我做不到？“ 李衍的眸光沉静又温柔。像是午后穿过窗棱的阳光，温暖，明亮，却又不带太多的灼热和滚烫以及刺目。叫人只觉得舒服和温暖，也叫人觉得无比的贪恋。 李衍如此神态语气，陆君桐只觉得在那一瞬间，仿佛自己的心都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哗啦”一声，又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都被撞碎了。散落一地，再也拼凑不起来。 陆君桐和李衍对视片刻，然后狼狈的将目光重新挪开。 最后，几乎是羞恼一般的，她又一股脑的说着尖锐的话：“是吗？难道以后我出宫去了，我嫁了人，殿下还这样护着我？若是我在婆家受了委屈——” “我也护着你。”李衍这么一句沉静又有力的话，再度击溃了陆君桐的所有尖锐。 她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却是深深埋着头，不敢抬起头来看李衍一眼。 也同样是不敢叫李衍看见她现在的情景。 她现在，眼睛里全是水汽，喉咙里全是酸楚鼓胀的哽咽。 她就这么颤着肩膀，含着那点哽咽，用力压抑着情绪，哆嗦着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可是，凭什么呢？我何德何能——“ 她何德何能，就能让李衍如此高看一眼？让李衍如此……纵容？ 李衍当然是将陆君桐的这些情绪都是看的分明。 不管是发颤的肩膀，还是带着哽咽的声音，他都知道。 他也知道她心中如何想法。 可他并不打算说实话。最后，就只说了一句：“陆大人去了，我本就该多照顾你几分。你本来也不必进宫做这些，合该在家中安安稳稳的……” 陆君桐霍然抬头，连掩饰都是做不到了：“就是因为这些？” 她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饱含了水汽，泪珠儿几乎都是要坠落下来。而此时水润的嘴唇也是死死的抿着，几乎绷成了一条线。 陆君桐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么生气。 更没意识到，她自己的心情原来竟是如此矛盾。 这样的话，原本她听了该高兴才对。毕竟她和李衍之间…… 可反而气恼现在占了上风。 面对陆君桐如此大的怒气，最终李衍心中还是软了一下，于是又继续说了一句：“当然不只是这些——”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追问了一句：“还有什么？” 李衍苦笑一下——忽然觉得有些无奈。 陆君桐也蓦然的回过神来，脸色变换后，最终咬住了唇瓣，反而坚持着等李衍的答案。 这种心态，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反正都问出了口了，为什么不等着答案？反正再怎么尴尬，也是不可能再将那句话能收回来。 第502章 不一样 李衍对于陆君桐的刨根问底，只觉得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无奈。 这样的话，他却是着实不想说出口的。 可现在…… “许是因为你和阿姐有些相似吧。”李衍笑笑，说了这么一句。笑容深处，却有些说不出来的东西在翻滚。 而这个原因，是真的。也不是真的。 陆君桐在听见这么一句，登时面上神色都是黯淡下去。 一句“还有么”，就这么的卡在了喉咙里。 她心中是有预料的答案的。可是现在……这个答案却是和她心中的答案相去甚远。 甚至……南辕北辙。 甚至她连震惊都是忘了。 如果，果然李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对她另看一眼。那么是不是由始至终，都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 这么一想，她脸上渐渐的泛白起来。 这样的事情…… 陆君桐垂下头去，一时之间心中乱糟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李衍看着陆君桐如此神色，微有些不忍。却总归还是将最真实的话就这么的咽了下去。 “你的脾性，和我阿姐——也就是大公主颇有些仿佛。只是如今她远嫁，也不知此生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所以——”李衍如此解释着，声音柔和又温润。 仿佛春日的风，仿佛春日的水，可却是都和她没有干系。 陆君桐木然的听着，最后渐渐的神志就这么的回笼了。 所以，最后她就缓缓的笑了一下，意味不明的道：“却是我的福气，竟是能和大公主仿佛，如此沾光。” 说完这话，她敛衽行礼，悄无声息的就退了出去。 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什么都是不合适，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你也不必太往心中去。人和人相处，谁说最开始总有些缘故，可是久了，谁又还会那样计较？”李衍在陆君桐走到了门边的时候，如此说了一句。 李衍的语速有些快，似是担心陆君桐这么走出去，听不完他的话。 陆君桐却只是顿了一顿，也并不多说，还是退了出去。 或许李衍说的是对的，或许也不像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可是…… 她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衍这样的说法，其实才是最合适的。 陆君桐出去后，李衍也是垂下眸子，面上神色渐渐收敛，抿着唇彻底的沉默下来。周身的气息……都分明是冷的。 长安回来的时候，李衍仍是坐在那儿，什么也没做，就那般静静想着事情。 听见长安声音，这才抬眸：“如何？” 许是还没有从方才情绪中抽身出来，所以李衍语气里也是沾染着那种清冽冷意。 长安听着，脚下都是又顿了一顿，态度更加小心翼翼几分：“太医那儿悄悄问过了。只是他们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说是没什么大碍——二皇子那边也是只问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李衍此时已经恢复正常，重新恢复了温和的样子：“这样么？那倒是有意思了。” 可不是有意思么？ 昏迷这么久，却只说没事儿——这话怎么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 第503章 贺礼 所以，文皇帝到底是在隐瞒什么呢？ 这件事情越是往深处想，就似乎越是觉得陷得深沉。 第二日陆君桐再去李衍跟前的时候，就好似什么都是没发生过一般。 没有昨日发生的事儿，也没有昨日说过的话。 陆君桐若无其事，李衍同样也是似乎忘记了昨日的事情。 再说起话来，就完全都是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 李衍用过早膳之后，出门之前，却是招手叫了陆君桐过去。 “殿下有什么吩咐？”陆君桐也不抬头看他，只低声问一句。语气里全是客气。 陆君桐这样的做派…… 李衍无奈笑了一下，而后就这么伸手将架子上的东西，取下来，放在了陆君桐面前：“这是给你的。” 陆君桐一愣，总算是打破了今日的客气和平静，愕然的看了李衍一眼。 “我去上朝了。”李衍笑一笑，却是没多说半个字，只缓缓走了。 他这样的作态…… 陆君桐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又有些复杂的将那匣子拿过来。 拿在手里仔细得看了一眼，随后她整个人都是愣了一下。 她当然是看得出来……这个匣子，分明就是李衍说过的那个匣子。 当时，李衍特意叫她带过去来着。如今，却没想到，是给她的？ 陆君桐盯着匣子上的花鸟镂花愣了半晌，最后就才伸手将匣子打开了。 却没想到，竟是一只簪子。一只精致的簪子。 这是一只花簪。 花瓣是薄得透明的贝壳磨成的。有光洒在上头的时候，就会瞬间变得流光溢彩起来。微微转动，也是会氤氲生光。 虽说早就知道这一只簪子到底是有多美。但是……现在，她却只觉得，这一只簪子的风华，胜过了世上所有的华美簪子。 没想到，原来是给她的。 是了，当时李衍就说这是给小姑娘的及笄礼。 而她今日……及笄。 没想到李衍竟然记得。 没想到李衍还会如此花费心思，哄着她挑了一只簪子。 原来，这只簪子，竟是用来贺她及笄的。 陆君桐猛然咬住了唇瓣，虽然竭力压制住了口中的呜咽，但是……却还是止不住眼里有水汽生成，凝结成眼泪，最后从眼眶中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她紧紧攥着那簪子，就连有些尖锐的簪刺得手心有些疼，她也是浑然不觉。 簪头上，那贝壳花朵轻轻颤了一颤，那一滴落在上头的眼泪，就仿佛是凝在上头的晨露。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最后陆君桐又忍不住含泪轻笑出声来，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将眼泪尽数都是抹去，她噘嘴打趣自己一句：“哪有在生辰当天哭的。真是讨打。” 然后，她抬手小心翼翼的将簪子插在发鬓上。而后跑去铜镜前头照影。 铜镜里，那个少女眼尾带着哭过的红晕，摸着头上精致的花簪，蓦然一笑。刹那之间眸光璀璨，明眸皓齿，面若春花。 于是，满室生光。 于是，仿佛春来百花盛，热闹不似人间景。 第504章 惦记 陆君桐虽然也没忘了自己生辰，可是却也没想要再有什么生辰贺礼，也没想要再有什么及笄之礼。 她自己只不过是悄悄的给自己买了一根银簪，又悄悄给御膳房塞了银子，做了寿面并一盒点心。 宫中的宫人过生辰，也多是如此过。能有一碗寿面吃就已是极好。 再热闹一点，无非是再邀三五个说得上话玩得好的人，也就算是庆贺了。 陆君桐在宫里时间算不上长，除了昔日五皇子宫里的，也就只有一个卫昕和白微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没说出去。更没有打算叫过来一起庆贺。 现在宫里如此情形，也不合适。 陆君桐将书房关好，一路回了自己屋子。一路也都是笑容满面，欢喜雀跃。 桌上放着食盒。这是御膳房的宫人送过来的。 里头应该就是她的寿面和点心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打开，倒是又来了一个小宦官：“陆女官，您的。” 竟是又递上来一个食盒。 陆君桐一愣，虽说下意识的接了过来，但是心中也是纳闷：怎么会多一个？ “这是？”陆君桐就问了一句。 小宦官笑着答道：“是长安公公特意嘱咐。”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顿时也就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大约又是李衍的吩咐吧。 也是，似乎只有李衍才知道她的生辰。 送走了小宦官，陆君桐将两个食盒打开，看着里头截然不同的两碗寿面，不得不感叹了一句：果然是不一样的。 她的寿面也就是普通的寿面。 但是李衍叫人送来的那一份，则是什锦高汤寿面。不仅里头的加了什锦菜蔬，鸡丝火腿，还有特意雕成了寿桃和福的红萝卜片。 寿面也不是普通的面，的的确确是一根面没有断。 陆君桐拨了拨碗里的寿桃和福字，就忍不住笑了。 一口气将寿面吃完，这个生辰，便算是过了一大半。 横竖面也吃了，礼也收了。又还有什么可惦记的呢？ 不过，吃了寿面，收了及笄礼。以后……她也就算是大姑娘了。要是在宫外，也就可以成亲嫁人了。 至于她原本那一碗，也就只能给另一个做扫洒的小宫女。 小宫女呼噜噜的一口气塞进肚子里，这才歪过头来，问了一句：“今儿是陆姐姐您的生日？” 陆君桐笑应一声，“嗯。” “真好。”小宫女不无羡慕的说了一句：“原来当女官这么好。还有寿面吃，我们就没有。也没有银子买——“ 陆君桐知道小宫女大多都是如此，也只能拍了拍她的脑袋：“好好干活，以后总会有机会慢慢升上来。” 小宫女应了一声，忽然又说了一句：“咱们太子宫的人，都说将来太子殿下必然是要收了您的。是真的吗？是要让您做良媛吗？” 太子侧妃是有品级的，就叫良媛。正六品。 陆君桐听完了这话，登时就是止不住皱了皱眉：“你听谁说说的？这话也是能胡说的？我只是个女官，哪里会做什么良媛？“ 她反驳得太快，以至于都是有些急切。 第505章 空穴来风 陆君桐说完之后，才蓦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 于是当下又收敛了神色，温和的对着有些吓到了的小宫女笑笑：“这样的事情，分明就是谣言罢了。无非是觉得我近身服侍，总比旁人显得更加亲密。” 陆君桐如此坦然的样子，小宫女就半信半疑起来。末了颇有些遗憾的说一句：“陆姐姐其实做了良媛，倒是极好的。” 陆君桐摇头，“又有什么好的？” 说完这话，就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做，就将小宫女打发了出去。 她本来还打算去打听打听文皇帝的情况，可是现在……倒是又将这个主意打消了。 她老老实实的回了书房，接着去替李衍整理折子。 这些奏折和之前的又有些区别——以前是文皇帝已经挑了最紧要的看了，剩下的才给李衍。 而如今，是所有的都是压在了李衍身上。 所以奏折比以前更多更杂乱。 陆君桐本也只打算收拾一二，可看着这样……到底还是没忍住，悄悄的替李衍看起了那些无关紧要的折子。又将必须看的都挑出来。 一上午就这么悄然过去。 直到太阳高悬，外头有些热了，陆君桐这才搁下笔歇了一歇。 瞧着也并没有减少多少的奏折，陆君桐抿唇想：这样下去总归不是什么法子。若真每日都要李衍一个人看完这些，他也别想做别的了，就是睡觉都困难。 也不知道以前文皇帝是怎么办到的。 做皇帝和做太子，还真都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午膳时辰，李衍也没回来。 陆君桐将书房门锁上，而后就准备去用午饭。顺带再休息一会儿——看了一上午的这些东西，她现在头昏脑涨的，人说不出的难受。 结果刚回了屋子没多久，小宦官就过来传话，说是有人来找她了。 陆君桐有些纳闷，忙跟着出去见人。 结果就看见了白蕴俏生生的立在门口。 陆君桐忙将白蕴拉进来，看了一眼她都晒得有些发红的脸，皱眉责了一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找我？也不知道这个时辰晒得慌？” 白蕴找她。总归也是不可能有什么太要紧的事儿，也更犯不着如此赶时间。 白蕴抿唇发笑，捏了捏陆君桐的手指，连声认错：“知道啦知道啦，别念叨啦。快，进屋去给我倒水喝一口，我都要渴死了。“ 等到给白蕴喝了水，陆君桐这才问她一句：“怎么过来了？” 白蕴笑眯眯的看住陆君桐：“你不如猜一猜我是为什么过来？” 那副俏皮样子，陆君桐就忍不住的瞪了她一眼，轻哼一声：“我怎的知道？是休沐无聊了？还是又听见什么有趣儿的事情了？” 白蕴摇摇头：“却不是。我呀，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说完这话，就真从袖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陆君桐微微一愣：“给我的？怎的竟是要给我——”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白蕴抿唇直笑，又有些气恼，于是就瞪了陆君桐一眼。 陆君桐哭笑不得。而后就只无奈的笑了一声：“不过是个生辰——” 第506章 友情 什么叫不过是个生辰？ 白蕴听见这话登时就是气得忍不住瞪了陆君桐一眼：“一年才一次呢。而且也是你及笄——” 陆君桐笑笑，垂下目光去看着桌上的一个小布袋子和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语气的确是平静无波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若是在宫外，若是父兄都在……自然是要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过。 可是现在…… 过不过都是一样的。 而且，她也是早就收到了李衍的贺礼。 这个及笄礼，她也是心满意足的。甚至……普天之下，能让李衍这样花心思的及笄礼，怕是除了她这个之外，再没有几个了吧？ 她……心满意足。 白蕴听着这话，却不知前因后果，只觉得是陆君桐因为陆家的缘故以及现在的情景，才说这样的话。 所以，当下白微就又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认真过的。你若不嫌弃，我来给你梳头——“ 陆君桐一愣，看着白蕴那样认真的样子，就粲然一笑：“好啊。” 说完这话，就直接的在椅子上坐下，又将自己的妆奁打开，将梳子递给了白蕴。 末了，又将那一只贝壳花簪笑着取出来：“就戴这个吧。” 白蕴饶是见过不少好东西，这个时候见了这个，也是忍不住的惊叹了一声。 “好精致的簪子。” 陆君桐浅浅一笑：“嗯，是啊。” 白蕴观察陆君桐那神态，想了一想才问一句：“是谁送的？“ 陆君桐歪着头想了一阵子，而后才又浅笑一声：“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送的。” 却是没有提及名讳。 白蕴也不是不识趣的，当下也就没再多问。 不过却让陆君桐打开那布袋子和盒子看看。 陆君桐这才问了一句：“是谁让你帮着带过来的？” 说起这个，白蕴倒是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一个是卫昕让我帮忙带来的。一个是我哥——“至于她自己，之前不知道今日就是陆君桐的生辰，所以根本也就没有准备。 白蕴略略有些歉然和局促：“我之前也不知，所以……我这里有一对簪子，是我娘给我的，也是我最珍惜的东西。我给你分一只，做及笄礼好不好？你别嫌弃——” 陆君桐抓住白蕴的手，笑着看她：“怎么会嫌弃？只是这样珍贵的东西，你更该自己好好留着。也是个睹物思人的念想。至于贺礼——我也不要别的，就罚你今日陪我用饭罢。” 白蕴见她果真半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微微松了一口气，却是更坚持：“我有两只，送你一只也合理。而且，我相信你也会珍惜的。“ 陆君桐想起自己曾经送给梧桐那一个镯子，当时她的心情，大概就是和白蕴现在差不多。 所以最终她还是笑起来：“好，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而且一定也会好好保管，更会珍惜白微对她的这一份心意。绝不会辜负。 说完这话，她这才看了一眼那两样东西。 却没想到，卫昕和公子白都是这样有心。真叫人有些意外—— 第507章 美好 布袋子里是一只青玉簪，微端是一只半开的芙蓉。 雕得很是不错。看上去仿佛有灵光流淌其中，下一刻即将花朵盛开之感。 这簪子，陆君桐觉得应该是卫昕选的。当即就试探问了一句：“卫昕的？” 白蕴微微张了张口，佩服的看了一眼陆君桐：“的确是如此。” 也不知她怎么竟是分辨得如此清楚。 而后，陆君桐又打了那匣子。 匣子里，却是一只挑心。赤金莲花嵌宝的样子，和大多数嵌宝是一整块的宝石不一样，这一只嵌了十八颗的米粒宝石，拼成了莲心里的莲蓬。 那样浅碧的颜色，也不知是什么宝石。不过流光溢彩，一看就知并非凡品。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皱眉说了一句：“未免太过贵重了——“ “怕什么，他好东西多了去了。”白蕴摆摆手，无所谓的说一句。“既是送给你，你只管收着就是了。“ 说完拿过去，不由分说的道：“今日既是收了贺礼，就该全用上才是。” 白蕴不会梳太复杂的发髻，所以就只梳了一个飞仙髻。 陆君桐的面上还带着稚气，这样一个发髻，其实是不大适合的。不过饶是如此，却还是瑕不掩瑜。 即便是穿着女官服，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襦裙，可是……陆君桐还是硬生生的穿出了仙女的气势。 能将一件普通的浅碧色襦裙穿成这样的，还真不多。 陆君桐自己还不自知，见白蕴愣着半晌不动，就侧过头去问她：“怎的了？” 白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轻叹了一声。嘟嘴悻悻说了一句：“今日我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芙蓉真绝色，纵使凡尘也难掩。” 陆君桐听完，忍不住笑出声：“你说这句话之前，却该先照照镜子。” 白蕴这才满意了，按着陆君桐做下去，将簪子全戴上去。 只是捏着挑心看了半晌，到底还是没戴上去。轻叹一声言道：“这不搭。” 赤金的东西，本来陆君桐就面嫩还压不住。再加上宝石——的确是有些太过华丽了。 被陆君桐的灵气仙气一衬托，登时就是显得有些俗了。 于是白蕴就止不住嘀咕一句：“这选的都是什么。”远远比不上另外两人送的。连卫昕都是比不上。 白蕴最后，从自己头上拔下来那一只羊脂白玉簪子，然后替陆君桐簪上。 “成了。”白蕴低语一句，忽然面上就有些感慨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给人主持及笄礼。” 陆君桐抿唇笑：“只可惜我却是没能准备谢礼。多谢你替我梳的发髻。” 白蕴看着陆君桐镜子里倒映的芙蓉娇面，忽说一句：“你****都过得开心，事事都是顺心，便算是给我的谢礼罢。” 陆君桐闻言一愣，不由失笑。 这句话说来容易，可是真做起来……只怕这世上的人，也没几个能做到。 不过，对于白蕴与她的美好祝愿，她还是抿唇浅笑：“我会尽力的。” “嗯，咱们都要好好的。”白蕴俯下身来，从后头搂住了陆君桐的脖子，埋在她肩膀上，轻轻吸了吸鼻子：“咱们都会好好的。” 第508章 先发制人 卫昕之所以是没能亲自过来送东西，是因为着实是太忙了。就是请白蕴转交，也是先差了一个小宦官给白蕴送过去的。 他自己，则是完全抽不开身的。 也不知今日陆君桐是怎么过生辰的。 卫昕这么一走神，倒是让旁边的小宦官惊了一下：这什么时候见过卫公公在办差事的时候走神了？ 当下小心翼翼叫了一声：“卫公公？” 卫昕回过神来，而后看了一眼底下还被盐水浸着的人，皱了皱眉头：“还不肯说么？” 那宦官已是整个人都是焉了下去，闻言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卫昕，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来。 卫昕微微眯了眯眼睛。周身气势都是瞬间沉了下来。 长安看一眼卫昕，笑了一笑：“卫公公不然亲自试试？不然恐怕他是不肯说了。” “恐怕即便我动手，也是不能问出什么来。”卫昕却是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而后，他又意味深长看一眼长安：“长安公公怎的这几日都是闲得慌？竟是不用陪伴太子殿下身旁服侍？” 长安摇摇头：“殿下身旁，自然不缺人服侍。要紧的还是这一块。” 这抓来的几个宫人，都是在这次谣言里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人。煽风点火，把控局势。 这样的有条不紊，分明就不像是随口说两句闲话，而是暗中受人指使。 卫昕现在要做的，就是问出到底是谁指使了他们。 只可惜，却是一点也没问出来。 卫昕看了一眼那人，心中微有些烦躁。不过很快又压下去，最后就干脆起身来，对长安言道：“不如借一步说话？” 长安守着他好几日了，虽然不是时时刻都在，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 卫昕当然心中明白，长安必是有所图谋。 或者说，太子李衍有什么想法。 卫昕不太喜欢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所以，他觉得或许该主动出击。 长安却是早就在等着这么一句话。当下就笑着颔首：“自然可以。“ 二人走出屋去，就这么站在火辣的太阳底下说话——如此空旷又晒的地方，旁人想要找个机会偷听，都是找不到。 卫昕很是直接了当的问了一句：“不知长安公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又有什么是我卫昕可以替您效力的？“ “卫公公的确是聪明人。”长安笑了一笑，然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说起来，我们殿下倒是觉得卫公公颇有些本事，所以想着，或许您可以掌管整个慎刑司。” 卫昕一听这话，登时皱眉：“殿下竟是如此看重我么？” 整个慎刑司？未免……太高看他了。 卫昕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来，长安也就不好多加揣测，只又说了一句：“倒不是殿下……是陆女官。” 一提起陆君桐来，卫昕的眉头就皱得更加紧：“陆女官？” “陆女官对你十分赞赏。”长安笑了一声，“殿下不过是提了一句，她倒是将你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的。我在旁边听着，都是觉得你厉害。” 卫昕听着这话，一时之间只觉得不知该摆出什么姿势来。 第509章 招揽 “所以，殿下便是想着或许可以如此。”长安笑吟吟的言道，看着卫昕：”就是不知道卫公公心中如何想的。“ 是不是要投诚过来，到李衍这边来。 卫昕看着长安。 长安面上十分诚恳。 卫昕也知道长安的确是诚恳的——不然也不至于一连着几日，****都过来。 只是…… “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卫昕笑了一笑，而后轻叹一声颇有些遗憾：“只恐怕无法替太子殿下鞍前马后。” 卫昕如此言语，分明就是直接拒绝了长安的拉拢。 长安似乎有些意外，还微微的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的，长安还是又笑了起来，再度诚恳的言道：“话却是不是能这样说，卫公公未免太过自谦。” 见卫昕似乎仍然不为所动，就又说一句：“陆女官也是一心替太子殿下效力，你们——” “她是太子殿下身边服侍的人。”卫昕直接就打断了长安的话，语气依旧沉稳，不疾不徐：“她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本就是理所应当。在其位谋其职。我是慎刑司的人，自然只听慎刑司的。” 至于慎刑司听谁的，这就不是他要管的事儿了。 横竖，他是不会直接听命李衍。 这样的拒绝，很是果决也很是理所当然。 长安噎了半晌，最后颇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卫公公何必如此死板——” “不过是有自知之明。”卫昕对着长安拱手，面上虽然带着一丝丝的笑意，不过都是客气的味道：“担不起太子殿下如此高看。故而不敢应承。” 说完这话，他便是只说自己还要忙差事，重新进了屋去。 长安站在原地，抹了一把晒得有些发烫的脑门，最后皱眉言语一句：“这人如此，竟叫人无从下口。” 的确是，就像是遇到了一块肉骨头，明明喷香无比，却偏偏又叫人不知道从哪里下口，只觉得咬不动。 卫昕能有这样的做派，的确也不是不值得拉拢的人。 可是…… 怕是难于上青天。这样的人，不好拉拢。 长安慢慢的也跟着卫昕走进去，心中想：殿下的确是料事如神。竟是早就看出来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只是，既明知道是这个结果，怎么的还要让他来试一试呢？ 长安有些糊涂了。 卫昕却也是有些糊涂了。 刚才长安那一番话，他是半信半疑。虽然觉得有点像是真的，不过他并不敢完全相信。 而且，就算是的确陆君桐那样做了……他也不大愿意投诚李衍。 其实像他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所谓投诚不投诚的。 于是，卫昕又将这些慢慢丢开，专心办差去。 另一头，李衍守在文皇帝屋外，却是已经跪了小半日了。 的确，从过来之后，李衍就被勒令跪在门边，一直也没叫起来。 黄静思几次路过都是有些不忍心，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他到底没敢替李衍求情，也没敢和李衍说明原委。 毕竟，这帝王父子两人之间的事情，并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随意牵扯进去的。一个闹不好，那就是要命了。 第510章 迁怒 文皇帝其实之所以会让李衍跪着，原因也不难猜。 无非还是因为三皇子和慧嫔的事情。 只是，文皇帝连一句解释也不听，就直接迁怒了李衍，多少还是有些…… 偏偏李衍也不说一句解释，让跪着就跪着了。面上还是那样淡然从容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有多不妥。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却是极其不妥当的。 第一，如此一来李衍的脸面往哪里搁？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每一个都是能看见李衍跪在那儿。到底李衍也不是三岁小儿，是个成年皇子，更是太子。 第二，凡事儿总归是要讲究一个理所当然。有理有据。这事儿真要罚，也该找三皇子和慧嫔，说实话又和李衍什么事儿？ 可是现在，三皇子没事儿，慧嫔没事儿。 偏偏只有李衍一人受罚。还是如此下脸面的惩罚方式…… 如此一来，似乎其中的东西，就容不得人不多想了。 李衍当然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按说他应该十分在意才是。 可没想到的是，李衍始终一脸温和从容，半点焦灼异样也看不出来。即便是跪在那儿，也俨然没有半点受罚的姿态。 依旧是云淡风轻，依旧是……芝兰玉树不似凡尘中人。 这样的画面看着很赏心悦目，可是文皇帝看来……只怕未必。 现在黄静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幸好圣上是瞧不见。不然的话，那还得了？只怕看着太子殿下这样子，就能再气得昏过去。这太子殿下也是，明知道圣上是要什么，却偏偏又不肯，连装样子都是不肯…… 许皇后过来的时候，是用午膳的时辰。 因为文皇帝现在情况不大好，所以他也不乐意见人。一概不许人来探望。 许皇后也只能是趁着送饭过来的功夫，来看上一眼。 说白了，其实更多是为了李衍才过来的。 李衍这么继续跪着，她作为继母也好，或是作为许家人也好，都是不能这么坐视不管不是。 许皇后借着送东西过来，好歹也是见了文皇帝一面。 不过，刚提了一句，文皇帝就忽然暴怒，而后直接就将东西都掀了。 黄静思在文皇帝如此暴怒的情况下，忙也将许皇后请出去了。 许皇后站在门外，既是有些难堪，又是有些恼怒，最后却到底还是渐渐神色沉寂下来，恢复成了无悲无喜的样子。 她低头看一眼李衍，似有些无奈和疲惫：“如此，你——” “无妨。”李衍轻声开口，温和淡然：“只要父皇开心即可。” 许皇后被这话一说，噎了一下之后，忽然就有点儿想笑。 也更有点儿体会到了文皇帝的心情：大约，任谁看见李衍这幅样子，都是会和文皇帝一样心情暴虐的。 什么叫开心即可？ 分明倒像是在说文皇帝是无理取闹罢了。 堂堂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被这么一形容…… 偏偏好似还有那么几分道理。文皇帝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可不是就是在无理取闹么？ “吃饭喝水也别漏下了。”许皇后如此嘱咐一句，最后还是慢慢走了。 第511章 看戏 李衍罚跪的消息，最后还是不胫而走。 宫中各处都是很快知晓了。大约是因为许皇后过来的缘故。 诚贵妃和二皇子很快也过来了。 诚贵妃见了李衍跪在那儿，还有些诧异的样子：”怎么的太子殿下竟是跪在这里——“ 李衍很平静答一句：“受罚罢了。” 二皇子也跟着说了一句：“难为大哥了。” 不过，黄静思很快出来，也只说文皇帝刚歇下，却是谁也不想见。只将人打发了。 诚贵妃半点犹豫也没有，和二皇子就这么又离去了。 黄静思瞧着那二人背影，再低头看了一眼李衍，忽然就叹了一口气。低声问了一句：“殿下还没用膳呢？可有什么想吃的？” 李衍想了一想，也没推辞客气，更没犹豫：“也没什么胃口，就叫做点白粥，送几样爽口的小菜就是。“ 黄静思吩咐小宦官去御膳房，另外一头，又悄悄的让人寻了一个厚实的软垫子给李衍垫在膝盖底下。 这屋里全都是大理石的地面，又硬又凉，跪得久了，只恐怕膝盖根本就受不住。 之前文皇帝没睡下，他还不敢做这些小动作。不过现在么……倒是可以偷偷摸摸给一个了。 只是难为李衍，却已经是跪了这么久。也不知现在膝盖是个什么感受。 李衍向黄静思道了谢，却也没推辞。 倒是黄静思轻叹一声，压低声音提醒一句：“要不，太子殿下您和圣上服个软——” 服个软，文皇帝气消了，也就罢了。 然而李衍却是没接这个话题，反而是说起别的：“父皇情况如何了？” 黄静思一愣，实话实说：“恢复了一些，不过并不太明显。” 说白了就是进展缓慢。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进展。 黄静思也不敢说的太明显，如此已是极限了。 李衍心知肚明，随后又问一句：“那父皇可有说，打算怎么处置慧嫔没有？” 其实他也好，三皇子也好，总归虎毒不食子，性命是不用发愁的。 可是……慧嫔就不一样了。 提起慧嫔，黄静思的目光有些古怪，然后就这么摇了摇头：“圣上没提，像是忘记了这一茬。” 李衍听了这么一句话，当时就挑了挑眉：忘记了？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忘记呢？说出来只怕都是没人相信的。 不过，既然文皇帝不提，谁也不会巴巴的提起这个。 “那现在慧嫔那边——是如何处置的？”谁说作为儿子，也不好太多过问自己父亲后宫的事儿，不过这个时候，少不得还是要问一句。 黄静思压低声音：“当时圣上没说什么，现在也没说什么，所以一切都是照旧。谁也没提起这个事情。” 按说许皇后或是诚贵妃都该过问这个事儿。 可是二人都没有。 所以慧嫔除了闭门不能出，一切都是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李衍闻言，便是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既是这样，他多少也是摸清楚了这个事情，文皇帝到底打算怎么处置了。 第512章 法子 陆君桐知道李衍罚跪的事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送走了白蕴，在门口听见守门的小宫人在那儿议论。见了她，还特意问了一句：”咱们殿下是犯了什么错吗？为什么竟是要罚跪呢？“ 陆君桐这才知道这件事情。 也这才知道，原来她开开心心过寿辰的时候，李衍却是在罚跪。 一时之间，她心中就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更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心疼。 陆君桐几乎是想着立刻就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她这样贸贸然过去，就怕给李衍也惹了麻烦。 陆君桐回了书房，急得团团转。 谁说心里也知道李衍必定是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的，可是……她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担忧和着急。 陆君桐最后目光落在奏折上，灵机一动，当即便是抱了最紧要那一叠飞快出门了。 陆君桐一路走得飞快，加上怀里又抱着东西，所以走到了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热得有些发红。背脊上更是被汗打湿了。 更是止不住的气喘吁吁。 她就这么一脸红扑扑的进去了，然后叫了一声：“殿下。” 李衍正跪着呢，闻言迅速转过头来，面上愕然：“你怎么过来了？” 陆君桐听见这话，忽就生出几分恼意。又见他果然是老老实实跪着，心里更是不痛快起来——跪了这么久，怎么就不肯想想法子呢？难道膝盖不受罪么？ 至于他问的话，她压着火气低声答了：“殿下不是说这些折子十分紧要吗？我瞧着殿下迟迟没回来，便是特意送过来了。” 这个理由，不可谓不冠冕堂皇。 毕竟，耽误什么都耽误得，唯独朝政大事耽误不得。 而陆君桐这么一说，黄静思倒是也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事情：的确，李衍在这里耽误了一天了，这奏折怎么办？朝廷大事儿又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倒是觉得有些棘手起来。 这个事儿，提醒文皇帝不是，不提醒似乎也不是。 可真真是难办了。 陆君桐抱着一摞折子，俏生生的站在那儿睁着眼睛说瞎话，李衍听得看得都是忍不住唇角向上弯起来。 不过他本来就是温和的样子，这样也不算突兀，也没叫旁人看出异样来。 知道她应该是担心他，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所以他也就配合道：“嗯，先放在那边吧。” 黄静思这才也是想到了合适的理由，忙进去到了文皇帝榻前，低声道：“圣上，太子殿下如今跪着不能处置政务，您看是不是拿进来，您看看那些折子？听说都是顶顶要紧的。” 文皇帝瞪着眼睛，看着黄静思，不过嘴里却是只发出了“赫赫”的声音，依旧是根本说不了话。 不过唯一好的，是没有再流口涎了。 大约也是放弃了用言语表达，最后文皇帝就点了点头，然后想了一想，指了指自己的口，又指了指黄静思的口。 黄静思揣摩了一下文皇帝的心思，最后试探着问了一句：“圣上是想让人来念给圣上听？” 这样的法子，似乎现在也是最合适的。 第513章 自告奋勇 陆君桐本来是想着或许李衍能趁机就不继续罚跪了。可没想到，黄静思进去一趟之后，出来就只说要将奏折送进去给文皇帝看。 这么一下子，陆君桐倒是有些急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又犯了错。 就算是那一刹那没有想太多，可是还是直觉那些奏折让李衍处置是最好的。 因为那代表着，李衍掌控着这天底下的权力，掌控着一切。 至少，这样一来李衍虽然辛苦一些，却绝对并不是被动。 陆君桐抿着唇，有些无措的看李衍。 然而李衍还是古井无波澜的模样，似乎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紧要的。 说白了就是，他李衍根本不在意这个事情。 陆君桐被李衍这样的态度弄得更加的手足无措。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很多时候李衍的真正想法神态，都是掩盖在这么一层温和从容的面具之下的。 这样的温和柔润，从来都是李衍的一层面具。 所以，她看不出来李衍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这样的无知无觉，只会让她更加的慌。 然后她也来不及揣测更多，就听见黄静思这个时候开口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识字的？” 陆君桐心中微微一动，当即便是深吸一口气，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出了声：“我会。” 李衍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就皱了眉。 然而还没等李衍开口阻拦这个事儿，黄静思就已经招手道：“你随我进去。” 陆君桐虽不知具体叫自己进去做什么，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可多想的。当即也就跟着进去了。 只是李衍却是瞪着她。 这还是……第一次。 陆君桐有点儿呆。然后却是又忍不住的唇角一弯，灿然一笑。 这分明就是李衍在担心，又觉得她自己冒冒失失的，所以恼怒呢。 也难为芝兰玉树温润柔和的太子殿下，竟然会有这样的时候。 李衍本的确是在恼怒，还想着陆君桐见他气恼，也该心虚。 却没想到，她倒是好，竟是还能笑出来。 一时之间，李衍反而是被她这个笑容弄得好半晌也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就这么的，陆君桐跟着黄静思一路进了屋子。 到了文皇帝榻前，黄静思就将折子塞进了陆君桐手里：“念吧。慢点儿，念清楚些。别弄错了。“ 陆君桐这才反应过来倒是要她做什么。 捧着折子，只是愣了一瞬间，她就已经是回过神来，将心头情绪压下，恭恭敬敬给文皇帝请了个安，就战战兢兢的开始念。 刚念了两句，文皇帝就伸手敲了敲床边的脚踏。 黄静思就咳嗽一声：“你坐下念吧。离得近，圣上也才听得清。“ 陆君桐又只能坐下去。 折子是陆君桐大概看过的，此时念起来也没有多生涩。 小姑娘的声音本来都是清脆好听的，这样微微念来，就如同是出谷的黄莺一般动听。听着自然也是舒服。 文皇帝抽空赞许的看了一眼黄静思。 黄静思心中却是慢慢想：自己要不要告诉圣上，这个女官是太子殿下身边服侍的呢？ 第514章 求情 陆君桐就这么不知念了多久。 口干舌燥的时候，她就只能先停了下来。再念下去，声音都是该哑了。 黄静思此时就递上来一杯茶。 陆君桐感激看了一眼，赶紧喝了一口润了润。然后看了一眼还有一大半的折子，想了想，就言道：“圣上，这些只是其中最紧要的。还有许多折子，也等着处置。您看——” 陆君桐偷偷看了一眼文皇帝。 就见文皇帝目光锐利的盯着自己。 陆君桐被那样锐利的目光一看，就止不住的头皮一麻，而后就这么的一下子……忍不住的就跪了下去。 陆君桐这么一跪，屋里就彻底静谧下来。 文皇帝都是没出声，所以谁也不敢出半点声。 陆君桐跪在地上，一直也能感觉得到文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从未曾挪开过。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背上背负了一座大山，压得人动弹不得。总觉得如果动上一动，必然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陆君桐又过了良久，心里不知怎的就是一横，干脆又再度轻声开口：“圣上大约也是明白婢女的心思的，婢女说这些，只是想替太子殿下求个情。” 文皇帝现在根本就说不了话，所以当然不会开口。 而陆君桐，则是仿佛不知道天高地厚一般的继续说下去：“太子殿下自从得知圣上突病，连夜赶回宫中，便是一直都是守在了圣上身边。就连看奏折也是不敢有片刻离开，一直守着。直到二皇子殿下回宫，太子殿下这才算是松缓了一些。为了给圣上寻医问药，殿下也是操心颇多。若说太子殿下有错……不管是什么样的错，只看在殿下这样一片孝心上，也请圣上原谅太子殿下吧。殿下今日跪了一日了，半句抱怨也没有，仍是一直跪着。这么下去——” 陆君桐越说越是委屈，眼泪就吧嗒落下来，跟个委屈的小姑娘似的，只是却又不敢真哭出来，只能强压着哽咽，心酸的替李衍辩驳：“殿下一片孝心，婢女都是看在眼里的。婢女昔日在家中，也曾遇到过父亲生病，因了心中担心彻夜守着，根本不敢半点错开目光的时候。所以，婢女明白殿下的心情。还请圣上怜惜太子殿下罢！家父曾说过，子女犯错，责在子女身，痛在父母心。故而往往，总是父母最先心软。圣上对太子殿下……必也是心疼的。所以，所以……“ 眼泪砸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变成一朵小小的水花儿。 屋里依旧静谧无声。 陆君桐伏在地上，看不清文皇帝的神色。不过黄静思立在一旁，却是看得分明——文皇帝的神色，竟是果真从暴怒，慢慢变成了若有所思。 而这个时候，陆君桐心中多少有些慌。越是慌，越是安静，她就只能选择继续说下去：“圣上昏睡不醒，殿下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是饭量减了一大半，不过几天，腰带就松了一指。婢女看得也是于心不忍，斗胆说了一个偏方，旁人都说偏方不可信，可唯有太子殿下，竭力主张一试。黄公公当时也在旁边看着，都是看见了的。” 第515章 下水 陆君桐这么一句话，顿时也将黄静思就拖下了水。 黄静思苦笑的看了一眼陆君桐，心中道：都这样问了，我若不开口倒是不合适，可我这一开口，圣上肯定以为我是故意替太子说好话。以后……还如何做到哪头也不沾？ 可是心中即便是这样想，黄静思当下还是说了一句：“陆女官说的没错，太子殿下的确是如此做的。” 一时之间，文皇帝什么反应也没有。不过却是看了一眼黄静思。 黄静思惶恐低头，心中难得的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只是即便这些都是因为陆君桐而起，他倒也没有多少怪罪陆君桐的心思。 毕竟陆君桐也是一心一意的为了李衍。那样一副全心全意的样子，叫人多少也是有些动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皇帝拍了拍床榻。 黄静思抬头看过去，就见文皇帝轻轻地摆了摆手。 虽然神色还是冷冷的，不过到底是有些变化了。 黄静思心中猜测片刻，而后就问一句：“不知圣上是否让太子殿下先回去？” 文皇帝眨了眨眼睛。 这样便是许了。 于是黄静思就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出去，让李衍赶紧回去歇着。 李衍人是起来了，不过却是皱着眉问了一句：“本宫那女官呢？” 黄静思想了想屋里的情形，犹豫了片刻，也不好下定论。最后就只说一句：“怕是还要些时辰才能回去，殿下先回去吧，回头我亲自将人送回去？” 黄静思如此，也是有些讨好李衍的意思。 李衍侧头深深看黄静思，似乎是看穿了对方心中所有的思绪。 黄静思任由李衍如此看着，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垂着手立在旁边。 他这般做派，李衍最后也就收回了目光，说了一句：“不必如此麻烦，本宫在这里等着就是，横竖还有这么多折子没有看。” 反正也不是继续跪着，人也不必受罪，在哪里其实也都是一样的。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不放心陆君桐。 毕竟，现在文皇帝以这样的情景，只怕心情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候若是陆君桐做了什么事儿，惹了文皇帝迁怒发火也是未可知的。 他不在这里等着，着实也是怕陆君桐那个丫头到时候连小命丢了，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黄静思多少也是猜到李衍的心思，于是就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还是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一定立刻叫人去通知您。陆女官在里头替圣上念奏折呢，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事儿。” 倒是李衍一直处在这里，旁人难免多想。 旁人也就罢了，最关键的还是怕文皇帝多想。 本来现在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是有些危急，倘若再出现什么事儿，只怕就是神仙也难挽救了。 毕竟这天家父子和普通父子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普通父子之间，就算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儿发生，时间过去慢慢也就不计较了，也不至于就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可是这天家父子——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难道还少了吗？ 第516章 挂心 李衍当然知道黄静思说起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同样也更是明白黄静思之所以会这样对他说，无非也多少是有些投靠的心思。 就算是不会投靠过来，也是在卖好。 他没有理由拒绝。 事实上，如果真的拉拢了黄静思，那么许多事情上倒是方便许多。 黄静思毕竟是文皇帝跟前第一人。****都在文皇帝跟前，对文皇帝的脾性可谓是了若指掌。而文皇帝对他的信赖，也同样是旁人无法达到的。 最终李衍还是接受了黄静思的好意，朝着他点了点头：“多谢黄公公提醒，那本宫这便是先回去了。” 不过在走之前却是又对着黄静思说了一句：“陆女官和旁人不同，她父亲是陆知晖。” 黄静思在文皇帝跟前服侍多年，当然知道陆知晖是谁。当下微微一阵诧异之后，也就恍然点头：“怪不得看她竟是如此面善。” 而李衍之所以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事情，黄静思也知道李衍的意思。 无非就是想告诉他，若真的文皇帝想要将陆君桐如何的时候，大可以将这个事情提起来。 文皇帝总不好意思对死在职位上的臣子遗孤动手。 必要的时候，这就是个保命的免死金牌。 看黄静思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衍也没有再多久留，当下也就这么的走了。 不过事实上是叫人抬回去的。 跪了这么久，他的膝盖早就几乎没有知觉，连站起来都是要人扶着，更不要说是走路了。 也难为他在膝盖这样的时候，都还能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面色语气虽是温和的与人说话，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就只说这一份忍耐力，黄静思心中只想着也是肃然起敬。 而无理，陆君桐这是已经重新又乖巧的捧起折子，逐字逐句地念给文皇帝听。 不过脸上却还是狼狈的。 毕竟是掉了那么多眼泪，总不可能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不过这个时候她也真的不敢提说要先下去梳洗一番。 所以也就只能死命的低着头假装若无其事。 好在文皇帝确实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似乎也并没有过多的留意。只是一直凝神听着，连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陆君桐念完之后，却已经都是星斗满天了。 在文皇帝的默许之下，黄静思便是将陆君桐送了出来。 一出了屋子，陆君桐立刻就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感激地看一眼黄静思：“今日多谢黄公公。” 也不知是在道谢黄静思送她出来这件事情，还是道谢黄静思，当时替李衍说话。 黄静思也没多问，只是坦然的接受了，而后说道：“我送陆女官回去。” 陆君桐心中诧异，却也没敢太过推辞，因为心中想着，或许黄静思如此，是因为有话要与她说？ 不得不说，陆君桐确实猜对了。 黄静思的确是有话要问她，事实上没走几步，他也就问出了口：“说起来，我倒是有些好奇，陆女官之前不是一直在五皇子殿下身边当差，怎么一转眼竟是又对太子殿下如此忠心耿耿起来？” 第517章 理由 陆君桐被黄静思这么一问，脚下的动作都是微微顿了一下。 随后她抬起头来，冲着黄静思浅淡一笑：“在其位谋其职不是很理所当然吗？若是我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差，还时刻惦记着五皇子，那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这样的事情，当然更是不应该。 黄静思没想到陆君桐会如此作答，当下不由一笑：“陆女官明知我问的却不是这个，却拿这话搪塞我。不知是何缘故，心虚？还是不愿与我多说？” 陆君桐也没想到黄静思如此的健谈。一时之间还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最后就干脆苦笑一声：“黄公公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不过是好奇罢了。”黄静思笑笑，眯了眯眼睛：“所以说我老了，可是终归也还有些好奇心。今日你那般难道就真的不怕死？你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替太子殿下求情，我难道就不该好奇吗？” 黄静思的语气一直都很是温和，就像是长辈对晚辈说话一般。而且还是很慈和的那种长辈。 这样的语气之下，叫人很难继续防备。 所以最后陆君桐就软了气势，无奈苦笑一声：“黄公公这样好奇，那我就告诉公公也无妨。” 黄静思就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于是陆君桐就将自己当初在宫外，在史家门口退亲的那一幕，告诉了黄静思。 “今日种种，盖因当日殿下挺身而出。”最后陆君桐如是说一句。神情是在郑重不过。 黄静思听得是津津有味。 直到听完最后一句，这才满面遗憾的说一句：“原来是因为如此。” 看着黄静思那遗憾的样子，陆君桐只觉得心中有些发噎：“怎么我竟是觉得黄公公您，有些不满意？” 黄静思摇摇头，摸了摸并没有长胡子的下巴。啧啧有声：“这个故事，若换成是才子佳人一见倾心，互定终身，才更精彩。你这样一说，倒是叫人总觉得有些遗憾。” 陆君桐听着这话，只觉得满头都是发懵：什么叫才子佳人一见倾心互定终身？难道她这样的，就不是真的啦！ “殿下昔日能挺身而出，今日我亦当如此。而且太子殿下品行贵重更是值得人追随，不是吗？”陆君桐一脸肃穆地言道，又反问了一句。 黄静思这才也收敛了那些表情，郑重起来。他点了点头，由衷说一句：“太子殿下的品行的确是贵重。我在宫中看着，这么多年来，太子殿下始终如一。的确是难得。” 尤其是在宫中，更是显得尤为可贵。 而且，李衍始终都是温润如玉的样子，也更叫人容易心生好感。 黄静思将陆君桐送到了太子宫门外，而后也没进去，便是又回去服侍文皇帝了。 到了文皇帝榻前，黄静思就低声说一句：“方才，小的问了问陆女官，问他为何竟是要冒着如此大的危险给太子殿下求情？圣上，您猜，陆女官是怎么回答小的的？” 文皇帝就瞪了一眼黄静思。虽没开口，分明就是让他快说的意思。 第518章 关心 陆君桐进了太子宫，就顾不得别的，几乎是一溜儿小跑的回了书房。 她心中一直记挂着李衍的伤势。 毕竟跪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膝盖伤成什么样子。若不是文皇帝不放人，她必然当时就要仔细看看。 李衍果然还在书房。远远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陆君桐就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李衍回了寝室，她倒是不好再过去。毕竟，她是掌管书房的女官，又不是照顾李衍起居的宫女。 心中太过焦急担忧，所以一时之间她连礼仪都是不记得，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大约突然推门，声音吓到了李衍，所以陆君桐一眼看见的就是他惊了一跳看过来的神色。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连敲门都没有。一时之间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解释一句：“对不起，我太过心急了。” 李衍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她计较，当下也只是摆摆手，微微含笑的问了一句：“用晚膳了不曾？” 陆君桐当然是没有的。事实上，要不是要随时喝点水润润嗓子，只怕她是连水都喝不上一口的。 所以，当下她就没有吱声。 毕竟她也不好意思跟李衍说自己没有吃饭。 李衍见她如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又是轻笑一声：“没有就是没有，怎么的还不好意思了，与我都如此见外？” 他说的如此轻松自然，半点也没有见外。一时之间，反而陆君桐自己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只觉得自己太过拘谨，也太过见外。 李衍扬声吩咐一句：“叫御膳房快些送点吃的来。” 自然就有那小宫人跑腿去了。 陆君桐好半晌，才从那种不自在中缓过劲儿来。然后张口就道：“让我看看殿下的膝盖。” “不行。”却没想到李衍断然拒绝。虽然他的语气还是温和的，神态依旧是温柔的，可是却拒绝的很是干脆。 陆君桐，没想到李衍会拒绝自己，当即还愣了一下神。随后才又皱眉问一句：“为什么不行？” 李衍理所当然地言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小姑娘家，看男子的身体，如何应该？” 陆君桐忍不住咬唇：“那之前我连殿下您的上半身都是看过的，这又怎么说？不过是为了上药，难道还能相提并论？” “今时不同往日——”李衍还要继续辩驳。 陆君桐却是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难道今日殿下就不用上药了？还是说，殿下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才不愿意给我看？” 其实她心中很清楚，不过是李衍怕她看了担心，所以才不愿意给她看的。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要看。 李衍这样的反应，也只能说明他膝盖伤的伤，必定是十分严重，甚至是有些吓人。 如此一想，陆君桐只觉得心中更加心疼，也更加着急和担心。 最后陆君桐看着李衍还要拒绝，干脆就自己上前去，咬牙言道：“若是殿下果真不给我看，那我便是自己去看了。” 说完这话，她作势便是要去拉李衍的衣裳。 第519章 大胆 陆君桐一作出要拉李衍衣裳的架势，登时就将他吓住了。 他一把按住衣裳。几乎是将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语气更是有些无奈却并没有多少训斥的意味，分明就是有些外强中干：“胡闹什么！” 陆君桐却并不是说说着玩儿的，即便是他按住了衣裳，她还是不肯撒手，只是抬头和他对视，一脸的坚持和倔强：“殿下若不给我看，我便自己看 。” 一时之间，两人直接就这么僵持住了。 一个不肯撒手，一个不肯给看，四目相对，面面相觑，最后，陆君桐反而更进一步，竟然是斗胆咬牙的瞪着李衍说道：“若是殿下再不下手，我便自己动手了！” 李衍又是气恼，又是无奈，还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之感，他只能用力压着自己的衣裳，竭力做出威严的样子来吓唬陆君桐：“你一个姑娘家家胡闹什么？还不快撒手。” “殿下若不肯给我看，我就不撒手。”陆君桐也是犯了倔脾气，非要看一眼才肯罢休。 在她看来，李衍越是不肯给她看，就说明情况越是严重，她若不看一眼如何能够放心？ 而且现在横竖也没有外人看见她这副样子，又怕什么呢？ 为了看一眼，陆君桐着实也是豁出去了。 李衍还从来没有看过陆君桐这副模样，只觉得是有些诧异：明明之前都是乖乖听话的小丫头，如今竟然忽然就成了这副模样，可不是叫人诧异吗？ 而且看她这副样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哪里有半点平日乖巧的模样？ 倒是让人一下子想起来，她当时站在史家门前的那副姿态来。 一时之间，李衍只觉得有些头疼。 “快松手。”李衍几乎是有些无奈的开口，面上的神色更是难以掩盖的窘迫，“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 “反正婢女也是服侍殿下的人，旁人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多想。不过是替殿下看看伤势如何，再说也不是第一回。”陆君桐反而振振有词地反驳一句，然后，还抿着唇瞪着李衍说道：“殿下若是再继续不肯撒手，这么拖下去，若是叫人看见了，那就是殿下的责任。” 李衍当时就气笑了，瞪着陆君桐忍不住地说一句：“本宫平日怎么都没发现你竟如此伶牙俐齿？” 只是，即便是这样说的时候，语气也仍是温和的。显然也没有真的要责怪或是生气的。 陆君桐此时也是豁出去了，面对他如此的话，她也不觉得羞愧，反而是回了一句：“那殿下今日发现了？”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必定是要看一眼的，不管李衍说什么也没有用。 李衍也算是发现了这一点，只觉得头疼无比，最后干脆就软了语气，无奈的告饶：“你听话，快松手。” 面对李衍如此哄小孩儿一般的态度和语气，陆君桐虽然脸上都涨红了几分，可是偏偏还是鼓着腮帮子赌气道：“殿下若不给我看，我就不松手。殿下乖乖的让我看一眼，又有什么要紧？你又不是大姑娘，难道还怕吃亏？” 第520章 吃亏 陆君桐这样一说，自己好悬没有笑出声来。 毕竟李衍现在紧紧抓着衣裳的样子，可不是就像是个大姑娘一样？ 不过陆君桐憋着笑的样子，李衍哪里能看不见？当下就看了个分明，也是一下子就猜出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当下他就更加无奈了。 只是觉得自己居然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不是么？就好比是豆腐掉在灰堆里，拍也拍不得，打也打不得。只能干瞪着眼睛盯着。 只是陆君桐到底不是豆腐，不可能任由他这么盯着。事实上，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她又干脆地就将他的衣服用力拽了一拽。 她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李衍：我是必定要看一眼的。 李衍瞪着眼睛拽着自己的衣裳，最后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就这么问了一句：“到底又是为什么非要看一眼？” “我要确认殿下是真的没事。”陆君桐也不掩自己的心思，直接如此回道。 李衍微微皱眉，什么话也没有说，不过紧紧拽着衣裳的手指，却是有慢慢松开的趋势。 陆君桐这样的态度，他根本就抵抗不得半点。 “我不会骗你，我说没有什么大碍，便是没有什么大碍。”李衍的语气几乎是已经放到了最柔和的地步，而且也很认真。 然而陆君桐却是瞪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悻悻说道：“我何曾又说不相信殿下的话了？相信殿下的话是一回事，只是到底要亲自看一眼，心中才能放心。还是说，殿下就这么忍心让我今天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 对陆君桐伶牙俐齿的如此一说，倒像是一切，都是李衍的错了。 一时之间，李衍只觉得自己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他到底选择了妥协，轻声叹一口气：“好了，好了，给你看一眼就是。你先松开手，如此拉拉扯扯的到底不成体统。” 只是嘴上说着不成体统，可是心里分明却觉得陆君桐这样分明就是叫人忍不住觉得可爱的紧。 以至于竟是有那么一刹那，他想伸出手去，轻轻的捏一捏她的脸颊，如此才算是解恨。毕竟她将他逼得实在是有些无奈。 李衍这么松了口，陆君桐一时之间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又忍不住怀疑他不过是缓兵之计，先答应了她，等到她松了手再反悔。 于是，她就看着李衍的眼睛，认真的问了一句：“殿下没有骗我吧？” 这下李衍是真的气笑了，伸出手来，直接就在陆君桐的额上用力弹了一下，听到发出一声脆响之后，这才训斥一句：“我是什么身份也至于这样骗你？” 这一下着实也是有些用力，不过也并不是很疼，陆君桐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多少也知道今日自己算是将李衍真的给逼到了一个份儿上。所以当下也不觉得委屈，反而是抿嘴偷笑了一下，不过嘴上却还是言道：“那殿下可不许反悔，若是骗了我，殿下就是小狗。” 李衍气得直接瞪她。 第521章 无赖 然而陆君桐根本就不以为一半点也是不心虚。 反而退开一步之后，立刻就出声要求道：“殿下快给我看看。” 李衍一面往上挽裤腿。一面面无表情的想：自己将她留在身边，是不是真的是个错误的选择？如今她就敢这样，以后岂不是还要翻了天？ 也不知道她竟然还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而且胆子还这样大…… 也是，只身一人就敢前往史家退亲的人，怎么可能是胆小的？看来平日乖巧听话的样子，也不过是骗人的。 李衍越想越是觉得自己上了当。 只是现在后悔却已经是来不及了。他总隐隐有一种感觉：怕是以后他要被这个小丫头，吃得是死死的。 换成旁人，也未必会这样。最关键的是，对于别的人他可不会如此纵容。 说来说去，其实倒还真的都是他自己的原因。 如此想着，李衍也就只觉得更加无奈了。 陆君桐此时倒是没有看见李衍面上复杂的神色。 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是在李衍的膝盖上。 当时一眼将裤腿完全卷上去，看到了他的膝盖时，她当即就是直接倒吸一口冷气。 李衍的两个膝盖，都是乌青发黑的。 这是跪的久了，血脉不能畅行导致的。 就是整个小腿似乎也是有些肿胀。 陆君桐盯着那两个膝盖，眨了眨眼睛。然后眼泪就这么“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偏偏她自己还不自知，伸出手指去，似乎想要碰一碰，却到底又不敢。最后就带着哭腔责怪李衍道：“殿下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好好的陆君桐就这么哭了。李衍还吓了一大跳，等到她一出声责怪自己。他就更加手足无措了。 愣愣的看着她扑簌簌往下掉的眼泪珠子。他的胸臆里就有一股异样的情绪慢慢的攀升上来。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奇特。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慢慢地发酵膨胀，然后将他整个心都填满了。 而又仿佛是有一丝丝酸，一丝丝甜，一丝丝的无奈，一丝丝的欢喜……这些东东西五味杂陈，交织在一处。最后就完全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心如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感觉。 李衍的语气有些无奈，只是一面说，却又一面忍不住的伸手去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珠：“怎么好好的还哭了？不过是看着吓人，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过两天自己也就消退了。” “都这样了，还说不严重？！”陆君桐忍不住抬头，狠狠的瞪了李衍一眼，然后又责怪道：“殿下也太死心眼了一些，都这样了，为什么就不肯服个软低个头？” 顿了顿，她更加觉得委屈。整个声音都是染上了一丝哭腔：“你又不是不知道，圣上要的就是您服个软低个头，只要您按照他想的那样做，哪里又需要受这样的罪？” 面对陆君桐饱含了眼泪的控诉。李衍手上替她擦拭眼泪的动作就微微顿了一下，而后他歪了歪头，反而是慢慢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来，又问她： 第522章 控诉 李衍轻声问她：“其实如果当初你对史家服个软，也不会落到今时今日，你明明知道史家到底图个什么，又想要什么，你又为何非要去退亲呢？” 这么一句话，就将陆君桐当时就问得直接沉默了。 她明白李衍的意思。 但是这个时候她却不愿意回答他这个问题。最后，她摇了摇头，有些干涩地说一句：“不，不一样的。” 然而李衍却是微笑着说一句：“其实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因为咽不下那口气。你觉得史家辜负了你，辜负了你们陆家，所以你咽不下那口气，不愿意让史家好过。” “所以哪怕你明知道结果不会太好，更知道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你，可你还是去了。”李衍的语气慢慢有些无奈。然后再用大拇指轻轻的替她将眼角又要滑落下来的眼泪蹭去。 “而今时，今日，我也是如此。”李衍轻叹一声，似乎是放开了。又似乎是对自己这样的心态有些无奈：“我也是咽不下这一口气呀。” “可是，可是……”陆君桐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磕磕巴巴的说了四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李衍反而笑得更加温和和灿烂：“怎么，觉得我不应该这样觉得我不像是这样的人，可是我也是人呀，我也会有这样的情绪呀。” 李衍说得如此坦然。也是十分云淡风轻。 不过此时他是真的半点也不在意这样的事情了。 若是一开始，还或许有些耿耿于怀，那么到了现在——他已经是完全不在意了。 因为看见了陆君桐这副样子，所以他心情一下子反而好了起来。 他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原因不过，心情的确是慢慢的就这么平静了，也半点不再介怀了。 然而陆君桐却只觉得更加心酸。 她微微张着口。嘴唇有些哆嗦。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中堵得难受，于是，那些堵着她心口的那那些情绪，就化成眼泪，扑簌簌地从眼睛里往外冒。怎么也是止不住。 她从来就没有觉得这么心酸过。 在听见李衍的那一句“我也是人呀”时，她觉得仿佛心口被狠狠的扎了一刀，又疼又难过。 对于这句话，她从前从来没有感触过这样深刻。 她就像其他人一样，总觉得李衍聪明又温和，脾气极好，不会任性也不会做什么糊涂的事儿。至少不会像是她那样，为了自己痛快一些，就去做不该做的事情。 她的印象之中，李衍向来都是进退有度，恰到好处的。而且，李衍从来不会做什么明知结果不好的事情。 他仿佛就应该早早的算计好一切，永远都是胸有成竹，永远都是游刃有余。 可是直到今日，她才猛然发现，原来她错了。 李衍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有心肝的。他和她的感受，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同样也会开心，或是不开心，或是愤怒，或是难过。 “对不起。”最后心中那些千言万语，都只是化成了这三个字。 第523章 对不起 千言万语都化成了这三个字。 可是这三个字，却并不能够表达她心情的千万分之一。 陆君桐哭的不能自己。偏偏她却又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就那么无声的哭了个浑身颤抖。止都止不住。 李衍看着她这样，越来越是无奈。除却无奈之外，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叫她别哭了，可偏偏又不知该怎么劝。 更觉得那些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并不是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下去，砸落在地上。而分明就是一路滑落进了他的心里。烫得他心口都是发疼。 “好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已经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李衍如此说一句，伸出手犹豫了一下之后，最后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愿，轻轻地将她的肩膀搂住，然后按在了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拍她的背脊。 这个动作就像是哄小孩一般，不过，他总觉得是有用的。所以下意识的便是做了出来。 毕竟在这么任由陆君桐哭下去，恐怕陆君桐没有先哭成孟姜女，他倒是先心疼的受不住。 陆君桐伏在李衍腿上。终于是哭出声来。 不过也并不是那样嚎啕大哭。而是呜咽着，闷在喉咙里，又挤压得破碎。 这样断断续续的声音，听的人更加心中难受心软。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君桐终于是哭的累了。也终于是将心中的那些情绪都发泄得差不多。她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当然，其中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李衍那个安抚宽慰的动作。 不过眼泪是不往外冒了，抽噎一时还停不住。 陆君桐也不好意思一直趴在李衍的腿上。于是就抹着眼睛赶紧起了身。 不过这么一起身之后，她却是觉得更加尴尬：方才那么一顿猛哭，此时李衍的衣裳都是被打湿了。 那一块颜色格外深些，看着特别的明显。 陆君桐几乎不敢看，只觉得今日自己丢人丢到了家。又羞又窘，又觉得自己好笑。 明明这件事情是李衍受了委屈，到了最后却反而是李衍转过头来宽慰她。 这样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只怕也是没有的。 偏偏李衍还不肯就这么放过她，这个时候就打趣的开口说了一句：“可算是哭够了。再哭下去，我怕我这太子宫都要发大水了。” 陆君桐登时就满脸发烧。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好了，我也不打趣你了，快去洗把脸吧。”李衍还惦记着她还没用晚饭，也不愿意再继续为难她，所以如此说了一句之后，便是将自己的裤腿又放下去了。 可是陆君桐听了这话之后，却是并没有立刻走，反而问了一句：“上药了吗？” 方才她伏在李衍腿上的时候，并没有闻见什么药味。所以这个时候只觉得是满心狐疑。 李衍云淡风轻地答了一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哪里需要上药，过两日自己也就好了。”瞧着那样子，竟像是完全都不在意。 陆君桐看着他这副模样，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524章 气不打一处来 陆君桐一听这话，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瞪圆了眼睛，张口就是一句责问：“为什么不肯上药？都伤成了，这样还说不严重，怎么才算严重？” 听着陆君桐这样一连串的责问，李衍忽然又觉得头疼起来。 只觉得这样的陆君桐，一下子就又不可爱了。关键是面对这样的陆君桐，他反倒是一下子有些心虚。 不过陆君桐多少也猜到了她之所以不愿意上药的原因。于是抿了抿唇，有些悻悻地说一句：“殿下，这样的人怎么还能为了面子上过不去，就不让人给你上药呢？” 说完这话，她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药去。 李衍被她这么说了一顿，反而一句话都是没有反驳。 陆君桐顶着自己哭成了两个桃子的眼睛给李衍上药，李衍看着她半跪在那儿，一脸心疼的小心翼翼将药膏涂抹在他膝盖上，忽然就忍不住笑了。 笑容很浅，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可却分明又比平日的笑容更加灿烂。 等到上完了药，陆君桐才觉得自己满意了。于是也这才看一眼李衍。 一抬头就看见他含笑看着自己的样子。 几乎是一瞬间，她脸上立刻就染上了红霞，只觉得不好意思。 她当然知道今天自己做了些什么事情，也知道自己今天训斥了李衍，更知道自己哭成了什么样，所以这会儿，几乎连头也不敢抬。 陆君桐逃也似的出了屋子，匆匆的去洗脸。 看着陆君桐一路逃出去，片刻之后，李衍就止不住的闷笑出声来。 他越笑越是更止不住，最后甚至都伏在了案上，双肩都是止不住的震颤起来。 若是此时有旁人看见，必定会惊讶无比，毕竟，又有谁看见过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笑成了这副模样？ 然而李衍却是停不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李衍呢喃一句：“真是个傻丫头。” 想着或许陆君桐这两日都是没有脸面来面对自己，李衍就干脆叫人将饭菜送到了她房里。 李衍如此体贴，陆君桐反而更加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不知是什么滋味的吃完了这一顿饭，到了最后收拾碗筷的时候，她反而是又忍不住抿唇偷笑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偷了灯油的老鼠，得逞之后在旁人不知道的地方，偷偷的开心，偷偷的得意。 只是这样的偷笑也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陆君桐又想起了李衍的那一番话，想起了李衍的膝盖，于是心情一下又低落下去，闷闷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轻声嘀咕：“就是太傻了些。明明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低个头呢？不行，明日我得再说说他。不然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吃亏怎么办？” 陆君桐自己的事浑然不知觉，她其实完全是没有必要操这些心的。至少，站在她的身份上，其实不应该。 不过这个时候她哪里还记得这个？就算记起来也是不愿意去在意。 不管如何，始终都还是李衍最为重要。这样的事情都不想再发生。所以不管合适不合适，她都会开口劝他。 直到睡觉之前，陆君桐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和李衍说。 第525章 静谧无声 第二日一大早，陆君桐一起来梳洗完毕，也就急匆匆的过去李衍书房。 昨儿李衍显然也是睡在书房里的。 只扫了一眼折子，她就大概明白昨儿夜里他到底又是多晚睡的。 忽然便是有些心疼。 更觉得文皇帝的确是糊涂，如此的委屈了李衍。 李衍如此勤奋………… 陆君桐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明白文皇帝的心思。 不过这些事情，显然也不是她操心的。 李衍正用早膳呢，听见她来的动静，就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面上就多了一点笑。虽然并未曾开口说半个字，不过却还是能感觉到明显的和对旁人不同的。 陆君桐上前去行了礼，而后这才走过去，低声问了一句：“殿下上药了没有？” 李衍登时就想起昨日的情形来，于是就有些无奈起来。 李衍直到将一碗粥喝尽了，看陆君桐还盯着自己等着回答，这才不得不说了一句：“还未。” 于是陆君桐二话不说的就去拿药了。 李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膝盖，最后到底还是遣了其他人，又默默的将鞋脱了，裤腿挽起来。 所以陆君桐过来的时候，看见李衍如此“乖巧”的样子，还稍有些意外。 不过既然他如此配合，她也只偷偷的抿唇笑了一笑，默默的替他上药不提别的。 屋里静谧无声。 可是不管李衍也好，还是陆君桐也好。 却都是分明感觉得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默默流淌。 淡淡的，却又是温暖柔和的，叫人身心都是舒缓。叫人舍不得打破这样的东西。 更是叫人留恋，恨不得这样的气氛就这么一直维持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烂。 只是即便再怎么的将这样的放慢了手里的速度，却还是总归有结束的时候。 陆君桐有些遗憾的收了药膏，也不敢抬头看李衍，只轻声道：“好了。” 李衍应一声，缓缓将裤腿放了下来。 陆君桐放好了东西再过来的时候，李衍已经是又穿戴齐整了。 李衍看陆君桐一眼：“吃了早膳不曾？” 陆君桐摇摇头，却又抢在李衍让她去吃早膳之前，就开口言道：“我有些事情想要和殿下说。” 李衍见陆君桐那样郑重其事的模样，也就点点头：“你说便是。” 陆君桐便是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昨日我与圣上念奏折，发现……“ 然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衍一下子打断了：“嗯。我知道。“ 陆君桐一下愣住，呆呆看李衍，只觉得是不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殿下……知道了？” 可是她都什么都没说呢。李衍应该是连她想说什么也是不该知道才对。 李衍又“嗯”了声，随后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一句：谨言慎行。 陆君桐看着那四个字半晌，末了抿唇伸出手去，也取了一只笔，在纸上也写道：圣上口不能言，动也有限。恐怕情况并不好。 李衍不让她说，无非是怕隔墙有耳。也怕她牵扯进来。 而她心中也明白，其实这样的事情，李衍必定也是有让人打探的。 可是……到底还是不如她亲眼所见，来得更加的直白和明了。 第526章 真心 李衍看见陆君桐这些话，当即就是沉默了半晌。 最后，李衍就又提笔写道：不可与外人言。 陆君桐当然知道这个。 这样的事情，但凡事走漏出去一个字，就是死罪。而且，于朝政安稳也是影响极大。 当然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文皇帝不愿意放权。 陆君桐琢磨了这么久，当然也多少明白了文皇帝的心思了。 文皇帝这般，其实就是不愿放权。不愿意将这天下交给李衍。哪怕是暂时的，也不愿意。哪怕他自己不能动，口不能言，他也不愿意。 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谁威胁到了文皇帝的掌权。结果必然都好不到哪里去。 陆君桐抿着唇角，写给李衍一句：殿下万事小心。 想了一想，又补上了一句：不可赌气。 看着陆君桐这么一句嘱咐，当时李衍就忍不住的闷笑了一声。 手上的笔都是微微的颤了一下，“啪嗒“一声落在桌上一个墨点儿。 陆君桐却是十分认真的。 她低声叹了一句，抬起头来看着李衍的眼睛，认认真真的与他说自己的想法：”若是大事儿也就罢了，可是一些小事儿，也就不必那样计较。我也好，殿下也好，都该如此。否则，自己受罪不说，更是叫关心自己的人也跟着煎熬。“ 这话说得像是别有深意在其中。 陆君桐自己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的微微红了脸颊，也不好意思再和李衍对视。只能低下头去，假装收拾笔墨的躲开李衍的注视，更是掩盖着她的不自然。 其实，她说的关心自己的人那句话，说的就是她对李衍的担心。 她怕李衍吃亏，也怕他受罪。 哪怕他自己都是浑然不在意，她还是止不住的挂心。 她当然知道，李衍肯定也听得出来。 可还是控制不住的说了出口。 李衍看着陆君桐如此模样，心中复杂片刻，最后还是温和一笑，语气再郑重不过的应了一声：“嗯，我当然知道。” 陆君桐微微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也是粲然一笑：“那殿下可要记住了。” 说完这话，则是真的半点也不敢再多留，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匆忙告退出去了。 她走后，李衍将写了字的纸默默的烧了。只是唇角却是始终都是翘着的。 陆君桐这头回了自己屋里，好半晌才算是彻底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不多时御膳房那头就送了饭食过来。 陆君桐刚一打开就觉得不对劲儿——然后仔细的看了看食盒。却发现……并不是往日的普通食盒。花纹也有些不一样。 将饭菜取出之后，陆君桐就发现，食盒里应该是有暗格的。 陆君桐试了几次，也就找到了打开暗盒的方法，然后也就取出了其中的东西。 暗盒里，是一只金簪，并一只扳指。 金簪是福禄样式，很普通——若说真要有什么点睛之笔。无非也就是葫芦口镶了一颗金刚石。不过看那样子，成色也不算好。 福禄簪是做成了一只圆肚葫芦的簪头的样子，葫芦谐音福禄，所以十分常见。葫芦上也有金丝盘花，不过也不算特别精致，故而这只金簪看着其实也只能说是一般。 真正吸引了陆君桐目光的，是那一只扳指。 第527章 玉扳指 真正吸引陆君桐目光的，是那一只玉扳指。 莫名的，她觉得那一只玉扳指有些眼熟。于是金簪看也没看，就将扳指直接拿了起来。 扳指上有一条清晰的裂痕。 因为有一条裂痕，所以这个成色不错的扳指就这么毁了。 陆君桐心里“砰砰砰”的跳了起来，盯着这条裂痕登时整个人都是僵硬紧张起来。 没办法不僵硬也没办法不紧张。 甚至连握着扳指的手，也是出了不知多少汗。 这个扳指的裂痕，还是她弄出来的。 当时为了这个，陆明朔和她第一次冷了脸。那时候，她是八岁还是七岁？后来，这个扳指就被珍而重之的收起来了，也不知陆明朔收在哪里，反正是再没见过。 可是如今，却是又出现在她手里。 这样的事情，怎么看都是有些诡异，更有些……不可思议。 这玉扳指，是谁送到了她这里的？ 能在宫中将这个送到了她手里……也着实不是容易的事儿。关键是，还换了宫中的食盒。 这就更引人深思了。 不管是何处，御膳房送吃食，都是自己的人不会轻易让吃食离了眼前的。不然出了什么问题，御膳房又该怎么解释？ 可偏偏…… 良久，陆君桐也没想明白。最终只能又将目光落在那一只发簪上。 簪子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却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陆君桐最后心中忽然一动：会不会……是二皇子故弄玄虚？ 这个可能性是极大，可是……更多的却还是不确定。 毕竟，若真是二皇子的话，似乎……太平静了些？以二皇子一贯的做派，总该有些后续才正常。 可现在，既没让她出去说话，也没有什么别的条件要求，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陆君桐越想越是觉得纳闷。又想或许自己要想个什么法子，去将这个事儿闹明白，可是想来想去，竟也是只觉得不能太过随意。而且现在这样的情况，各处都似乎是忙碌不堪，她也不知该找谁去帮忙。 最后，陆君桐就将两样东西仔细的收了起来。 至于饭菜也是没敢吃，悄悄的倒了。吃了两块点心也就作罢。 原本陆君桐只以为这件事情，还要些时日才能确定是不是二皇子做的，结果下午，二皇子身边的宫女倒是过来了。 二皇子直接送了一整套的头面过来。 理由是及笄礼。 陆君桐这一次倒是没有推辞，直接就大大方方收下了，笑盈盈的说一句：“多谢二皇子殿下的贺礼。” 别的话，一句也多的。 一时之间，倒是来送东西的宫女惊了半点，这才干巴巴的笑了一下：“若是陆女官没有什么别的吩咐，我便是先回去了。” 陆君桐应了一声，低头想了想，最后就说了一句话：“说起来，我有件事情，想要请二皇子殿下帮个忙。请务必转告。” 宫女应一声，忙回去禀告了。 二皇子听完之后，挑了挑眉，而后才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猎物，竟然自己送上门了？这可真是稀奇。 第528章 影响 陆君桐这头收了东西后，打开来看了一眼。 东西是好东西，只是…… 随手将锦盒合上，她直接就将之塞进了箱底去，不打算再拿出来。 而后，便是又去了李衍跟前。 李衍消息灵通，见了陆君桐之后，犹豫了一一一阵子之后，忽然问了一句：“刚才有人给你送东西过来，是老二宫里的人？” 陆君桐被这么突然一问，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是啊，是送了一套头面，说是贺我及笄。” 说起这个，她又想起了李衍送她的簪子，当即面上就有些羞涩起来，更有些期期艾艾。 见陆君桐忽然变了神色，李衍只觉得有些古怪。 又想着是因为二皇子的缘故，登时心中就是不痛快起来。几乎是犹如被针猛然刺了一下，虽然只那么一瞬间的感觉，却是疼得紧。 于是李衍心中甚至都是有些烦躁生出来。 不过下一刻，这些烦躁就又因为陆君桐一句话烟消云散。 因为陆君桐说了一句：“说起来，殿下送我的及笄礼，我还没有和殿下道谢。” 说完这话，她认认真真的行了个礼，又期期艾艾的看了一眼李衍，面颊上都是有些绯红，声音更是轻巧：“我很喜欢。” 这么四个字，几乎是让李衍听见仿佛有花盛开的声音。极轻，却是又极欢喜。 李衍瞬间唇角都是弯起：“喜欢便是再好不过。” 不过随后还是又想起来了二皇子那头，于是眉头又轻轻皱了一下：“不过，以后还是尽量离得远些。” 至于到底离什么远一些……李衍没说，陆君桐却是心知肚明。 最后，陆君桐就抿唇笑一笑：“殿下放心，我心中有分寸的。” 她既是这样说，李衍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接着看自己的折子。 陆君桐也是一如既往的帮着李衍看折子去。 正看着呢，忽黄静思却是过来了。 黄静思如此一过来，本来陆君桐还以为是找李衍的。然而没想到的是，竟然是找她的。 黄静思顺带还过来取奏折的。 只听黄静思笑道：“圣上说陆女官念得不错，让接着去念。” 李衍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陆君桐，而后淡淡出声：“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宫女，哪里适合做这个，还是换别的去吧。也有不少合适的人——公子白也在宫中，不如叫他去。还能替父皇代笔。而且父皇也一贯喜欢他。“ 李衍这分明就是不愿意让陆君桐去。 陆君桐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黄静思叹了一口气：“圣上现在脾气急，殿下何必如此？过了这几日也就罢了。等到圣上好起来，一切自是和从前一样。陆女官只是去念折子罢了。” 言下之意，若是李衍真不让陆君桐去，那只怕文皇帝到时候又要闹不痛快。 也就是说，文皇帝怕是指名道姓叫陆君桐去的。 李衍眉头更加紧皱。 而陆君桐听到了这里，也是彻底的不敢在耽误，忙上前一步：“我这就跟着黄公公去。” 第529章 缘由 其实陆君桐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文皇帝会指名道姓的让自己去。 按理说，即便是替文皇帝念过奏折，文皇帝也不可能会记得住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官。更遑论是如此看重。 所以，此番过去，她心中还是颇有些不安。 方才之所以那样积极的跟着黄静思过来，其实无非也是害怕李衍因为这个事情露出什么不满，到时候让文皇帝知道了，怕是更加要对他生气。 走了一路，黄静思没有主动说话，陆君桐就算想问也不好问。 最后到了太极殿。黄静思忽然转过头来，对着她说了一句：“放心，圣上还是体恤臣子的。” 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让陆君桐放下心来。 按照黄静思这样的说法，作为臣子遗孤，文皇帝必定是不会将她如何的。 至少性命无忧。 陆君桐感激一笑，而后就跟着黄静思进了屋。 文皇帝起先只是闭目养神，听见动静就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见是黄静思和陆君桐，于是便又将眼睛合上。 黄静思指了指床榻边上的座椅。 陆君桐虽然有些紧张，却还是从容坐下，然后拿起一本折子来。 她不确定是不是现在就要念，所以就看了一眼黄静思。 待到看见黄静思一点头，于是便就缓缓念下去。 文皇帝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不过，这些并不在陆君桐思量的范围之内。 一口气念了十几本。陆君桐刚要喝口水歇一歇，就听见外头禀告说是二皇子来了。 于是她就住了口。 也不知道文皇帝会不会见二皇子？ 只是即便好几个呼吸过去，文皇帝也始终是没有回答。 于是黄静思就扬声道：“还请二皇子回去吧。” 文皇帝依旧是没有半点动静。 事实上如果不是一开始文皇帝还看了她一眼，只怕此时陆君桐几乎都要怀疑文皇帝根本就是没有知觉的。 不过文皇帝不肯见二皇子，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现在文皇帝这副样子…… 陆君桐不敢抬头多看，更不可能多说什么，只是悄悄的喝了一口水，便是又接着往下念。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念完了其中一本关于修建堤坝的之后，正要将折子放下，就听见文皇帝突然质疑的“嗯？”了一声。 陆君桐犹豫片刻，也不等黄静思提醒，就是又将这个折子重新念了一遍。 念完之后，她也不敢贸然再念下一本，于是就看了一眼文皇帝的反应。 不知什么时候，文皇帝已经是半坐了起来。虽然瘦了一大圈，而且有老迈迹象。 但是这样的文皇帝还是气势十足的。 文皇帝伸出手来。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将折子递了过去。 文皇帝便是捧着折子自己又看了一遍。越看眉头越是紧皱。 陆君桐也看了折子，大概也是能够明白了皇帝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件事情。 去年刚修的大坝，今年就出现了裂缝。 这样的事情难道还不严重？不仅是意味着银子打了水漂，更意味着如果今年不修缮的话，一旦下起大雨来…… 第530章 犹豫 陆君桐的这些念头当然也就是在心中想想。口中是半句也不敢说出来的。 文皇帝看了半天。也想了半天。最后就看了一眼黄静思。 黄静思忙就将笔墨捧上去。 文皇帝拿起笔来，写下一个白。 黄静思就问一句：“可是叫公子白来？” 文皇帝颔首。 陆君桐在一旁看着，这才算是明白这几日文皇帝到底是怎么和黄静思交流的。 不过文皇帝既能看也能写，其实叫她过来念折子并没有多大必要。 那么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陆君桐只觉得自己越发的糊涂了。 在公子白来之前，文皇帝也没有再动作，也并没有再叫陆君桐继续念折子。 不中的气氛只叫人觉得有些微妙。 陆君桐坐在那儿，只觉得是浑身都不自在。 好在公子白来的还算快。 公子白一进来，就对着文皇帝行礼，笑着唤了一句：“表姑父。” 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动作的文皇帝，在听见这一句之后，蓦然就笑了。然后和蔼地招了招手。 公子白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文皇帝的旁边。 陆君桐在旁边看着，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同时也有些震惊：原来公子白和文皇帝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那白蕴呢？怎么竟是从未听见她提起过？ 公子白也并没有多问问皇帝身子的情况，直接就说起正事：“听黄公公说，您找我是有事儿？” 文皇帝点点头，然后就将折子给他看。 公子白一口气看完，然后也是露出一点愤怒之色来：“若是实打实的花了那么多银子修的，绝不可能一年就出问题！” 顿了顿，又才反应过来，于是就问一句：“所以您是想让我去查清楚这件事情？” 文皇帝颔首。 公子白却是一下皱眉推辞：“这可不妥。这样的事情，着实也不该我去。我既无功名，也无官职，谁也压不住。去当个帮手还成，要是直接管着一摊子事儿是不行的。” 公子白就这么三言两语的直接将这个好事推辞了。 陆君桐在旁边看着，倒是觉得公子白有些明白，同样也是觉得，文皇帝只怕是想扶持公子白的。 毕竟这件事情真算起来，其实也算是个好事儿。无非就是跑一趟的事情。当然或许也有些冒险。可是赚来的功劳却是极大。 只要这件事情办妥了，一回来文皇帝就可以直接以这个理由给公子白加官进爵。 文皇帝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公子白，似乎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公子白反倒是笑了一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胸无大志的。” 顿了顿，公子白又说一句：“其实这件事情我看二皇子倒是合适的很。再不济，也还有那么多朝中大臣可以用呢。” 文皇帝思量一阵，忽然提起笔来，写下一个太。 这个字明显就代表了太子李衍。 陆君桐当即就攥紧了手指，有些紧张地看住公子白和文皇帝。 文皇帝这分明就是想要李衍去，可是……这根本就不合适。 第531章 支开 这个时候李衍如何能够出宫？ 只怕这个时候他已出宫，二皇子那头就能生出无数的事儿来。 这一次二皇子的针锋相对，其实已经能够看出二皇子的种种野心。 公子白几乎也是一下子就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来：“怕是不合适吧？您现在这般情况，太子还是坐镇京城才好。而且他还要处理政务呢。” 文皇帝似乎轻笑了一声，有似乎没有，面上的神色看不出多大的变化。不过却是提起笔来，写下一个二。 这就代表的是二皇子。 公子白点点头，随口就说：“让二皇子殿下去倒也合适。而且二皇子殿下的能力颇强，比大臣们强多了。就拿这次督军来说，二皇子殿下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还能提前回京——可见其能力的确不错。” 陆君桐在一旁听着，总觉得公子白这是在赤裸裸的对二皇子明褒暗贬。 而且还顺带地告了一状：二皇子提前回京的事情本来就不应该。 文皇帝在一旁听着，依旧是神色没有什么变化，看不出喜怒来。 最后，文皇帝就摆了摆手，又在二字后面添了一个政。 这下这个意思就有些叫人琢磨不定了。 文皇帝难不成是想将朝政的事儿暂时交给二皇子？然后让李衍去处置大坝的事情？ 若真是这样…… 那文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对天底下的人昭告，他不喜太子李衍？ 而且这样将朝政交给二皇子，岂不是让二皇子有机可趁？ 陆君桐几乎是忍不住的，就担心起来，然后不由得看公子白，希望公子白能够劝阻了文皇帝才好。 谁知道公子白沉吟片刻之后，却是平平静静地说了一句：“只要您觉得合适，便可。” 说完这话，似乎不愿意再过多讨论朝政，公子白又说起其他的事情来。不过说了两句之后，却是忽然看了一眼陆君桐，而后就露出诧异之色：“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差？” 陆君桐一下子也被问住，更不知自己该不该回答。 黄静思这个时候就笑着回了一句：“陆女官是来给圣上念折子的。” 于是，公子白就更加诧异：“宫中那么多女官——” 陆君桐心中有些尴尬，也同样替公子白觉得尴尬——他这样说难道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都是文皇帝的意思？ 文皇帝伸手在公子白胳膊上拍了一下，而后瞪了他一眼。 显然多少也是有些气恼。 公子白似乎这才想起来到底自己哪里不妥？干笑了两声之后，就咳嗽道：“其实，叫白蕴那丫头来也合适。” 陆君桐心中一动，总觉得公子白这是有些替她解脱的意思。 然而，文皇帝却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 于是黄静思就上前去：“圣上累了，公子您先回去吧。” 于是公子白就只能告退出去。 而陆君桐则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无措地看一眼黄静思。 黄静思又看一眼文皇帝。 文皇帝似乎并没有其他吩咐的意思，就又对陆君桐道：“继续念吧。” 第532章 等候 陆君桐几乎在文皇帝身边又呆了整整一日。 直到快要就寝的时辰，才被黄静思送了回去。 路上，黄静思仍是没有和陆君桐多说什么。而陆君桐也没有多问。 一路沉默，到了太子宫，远远的就看见有人提着灯笼站在门口。 陆君桐几乎一眼就是认出来。是李衍跟前的小宦官张顺。 张顺提着灯笼也不知道在那儿等了多久。陆君桐过去的时候，感觉他衣衫都是有些被露水浸湿了。一身的潮气。 张顺看见陆君桐后，先和黄静思行了个礼，谢过黄静思之后，这才对陆君桐道：“时辰不早了，殿下说让陆陆姐姐直接去歇着，不必再过去回复。” 陆君桐听了这话，还有些失落。不过眼下的确是不早了，再过去李衍那儿一趟的话，也不知就寝是什么时候了。 张顺贴心的送陆君桐回自己的屋子。 路上也没有旁人，陆君桐就问他：“今日殿下腿上可上药了没有？” 唯独这件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是放心不下的。 李衍那样不在意的态度，她如何能够放得下？只怕她没有监督的话，他就根本不会上药。 张顺听见这话之后，反倒是笑了一声：“陆姐姐放心吧，殿下今日自己就上了药，并没有叫旁人提醒。” 于是陆君桐才放了心，又问：“那殿下这个时候已经歇下了？” 张顺又点点头：“殿下今日有些疲惫，便是提前歇下了。” 一路将陆君桐送到了她的屋中，张顺这才又提起灯笼回去。 只是回到了李衍跟前，他却是并没有睡。反而是半靠在床榻上，正在看折子呢。 听见张顺回来，李衍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平安回来了？” 当然问的并不是张顺。 张顺笑着点头：“殿下放心，陆姐姐已经平安回了屋，看样子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就是人有些倦，嗓子也有些哑，大约是一整日也没怎么歇息。” 于是李衍沉默片刻就说一句：“明日去一趟太医院，去一些润嗓的药丸，不要太苦的，要口味好些的。” 说完这句话也不再多说，只是搁下折子，打了个哈欠：“时辰不早了，歇了吧” 张顺应一声，等到李衍躺好了，便是熄了灯。 第二日，陆君桐又被接了过去。 于是陆君桐倒是没有机会和李衍说起昨日的事情。 路上她还想着到底找个什么样的机会和李衍说起这些。谁知黄静思忽然说了一句：“陆女官可知，这世上许多事情都得小心翼翼些。尤其是侍奉君主的时候，什么事情看见了该当没看见，什么事情听见了该当听不见，自己心中可要有个分寸。” 陆君桐听着这番话，心中顿时微微一动，而后不由得深深看黄静思。 黄静思友好一笑，并没有再多说其他的，只继续在前头领路。 于是陆君桐就反反复复的，将这一番话仔仔细细的琢磨了一个遍。 最后，倒也是慢慢的就明白了黄静思这样提点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533章 不可说 文皇帝如此并不回避她，反而是什么都让她看了，让她听了，自然不是因为信任她，而是因为……试探。 只是试探的并不是她，而是李衍。 如果她将什么事情都告诉了李衍，李衍当然也不可能完全就不动于衷干等着。 而到了那个时候，文皇帝当然能够知道。 然后文皇帝心中会如何作想？ 如此想着，陆君桐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她只觉得——不寒而栗。 父子骨肉之间，竟是如此……这和她的认知完全不同。 就算早就知道，天家父子之间肯定与普通父子之间是有些不同的，可是总也觉得血浓与水。 而如今她才算知道——原来并不是那样的。 不过在进屋之前，陆君桐还是将自己的神色都调整过来。更将那些情绪死死的压在心底。 如此又念了一天的奏折。 比起在李衍那儿。她在文皇帝这里，反而接触到了更多朝政的事情。 晚间的时候，诚贵妃又过来了。即便是黄静思，揣度着文皇帝的心意，说了并不见，可是诚贵妃却是反而跪在门口不肯走了。 诚贵妃只是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担心文皇帝，无论如何都是想要见上一面。 还说若是文皇帝不肯见她，她便是跪在门口不走了。 诚贵妃如此的态度，看着真的是十分关心文皇帝的身子。 陆君桐悄悄的看文皇帝一眼，心想，大约文皇帝最终还是会见的。 毕竟……诚贵妃这态度看起来如此叫人动容。 文皇帝最终并没有见诚贵妃。 陆君桐反而有些诧异。不过心中却更加对文皇帝的冷硬一面有了认知。 倒是诚贵妃，大约是打定了主意今日必定要见文皇帝，所以竟还真的跪着不肯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陆君桐总觉得今日气氛都是有些诡异。 所以在念奏折的时候难免就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也不知过了多久，五皇子倒是过来了。 不过五皇子却并不是从正门进来的，而是悄悄翻窗户进来的。 看着五皇子从窗户上滚落下来的样子，陆君桐几乎是止不住的惊呼了一声。 太极殿的窗户很高，这么猛然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而且陆君桐分明看见，五皇子的头还磕了一下。 黄静思和文皇帝也是都吓了一跳，王静思也忙来查看。 就是文皇帝也猛然坐了起来。 五皇子捂着脑袋呲牙咧嘴的坐起来，懵然了好一阵子，这才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小心翼翼的一面偷看文皇帝，一面走上前去跪下了：“儿臣给父皇请安。” 文皇帝板着脸，看着似乎有些生气。 或许也不只是气恼，陆君桐分明就感觉得到，文皇帝在看五皇子的时候，目光之中多了许多复杂的东西。譬如审视。 就是目光也是乎有些冷淡，全然不是从前的那般和蔼宠溺。 于是陆君桐就悚然一惊。只觉得这一场大病之后，文皇帝是似乎是变了许多。 然而五皇子却还像一无所觉，只是心虚地告罪：“父皇先别急着生气，儿臣……只是担心父皇。” 第534章 可怕 五皇子的话，显然也并没有太过打动文皇帝。 文皇帝只是冷冷地看着五皇子。 因为文皇帝也不能开口，所以，开口的人是黄静思。 黄静思的语气还是缓和的，有些无奈的问五皇子道：“可是，就算再怎么担心圣上，五殿下也不该如此不讲规矩——” 随后五皇子就摇摇头，看了文皇帝一眼，忽然眼泪都掉了下来。然后就这么抽抽噎噎地说了一句：“其实儿臣也并不全是因为父皇。儿臣还因为母妃。” 说到这里，五皇子忽然几乎就是直接哭出了声：“父皇，救救母妃吧，父皇，救救母妃吧——” 五皇子哭得实在太过凄惨，以至于陆君桐好半晌都是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就忙问一句：“兰妃娘娘怎么了？” 黄静思也是一脸关切，就是文皇帝也终于不再是刚才那样的冷淡。 五皇子抹了一把眼泪，不小心又蹭到了额头上的伤，于是疼得就倒吸一口凉气。就只听到他呲牙咧嘴的说：“母妃心中十分自责，总觉得父皇这一次大病，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已经好几日都吃不下去饭了，今日人都起不来了。却偏偏还不让太医来看——” 陆君桐惊了一下，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件事情不是因为慧嫔而起吗？怎么的又扯上了兰妃？ 黄静思也是一头雾水。然后他看一眼文皇帝，文皇帝也是一脸若有所思。 于是黄静思就轻声哄道：“殿下慢慢说，不着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五皇子定了定神，继续说下去，不过一直还是抽抽噎噎的：“具体是什么一回事儿，我其实也不知道。我问母妃，母妃只说我年纪太小，不告诉我。但是，我知道母妃是在一个宫人被打死了之后，才这样的。” 这话说出来…… 陆君桐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一日兰妃和李衍说的事情来。 不过迟疑了一下，却是并没有开口。万一并不是因为那件事情呢？ 黄静思还要再问，陆君桐就提醒了一句：“或许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派个太医过去给兰妃娘娘看一看？然后再选兰妃娘娘吃些东西。” 她这么一说，黄静思顿时也是猛然反应过来，又看一眼文皇帝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赶忙让人去了。而且只说是文皇帝的意思。 五皇子哭的厉害且也不知道多少，黄静思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来别的了。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那样，其实心中多少也明白，只是一半真一半假罢了。 不过看着五皇子头上的伤，她还是多少有些心疼，就又再提醒一句：“黄公公不知有没有伤药，先拿出来给五皇子擦一擦？” 黄静思这才忙又去拿药，不过一面找药一面却又止不住的感慨：“到底是姑娘家细心些。” 陆君桐连着插嘴两次，也心知肚明自己如此容易招人反感，于是就又对着文皇帝告罪：“婢女多嘴了，请圣上责罚。” 文皇帝却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后就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显然这是不打算计较的意思。 不过，看五皇子的时候，眼神里多少还是有些复杂。 第535章 复杂 不过复杂归复杂，也不能看出文皇帝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和对旁人是不一样。 尤其是五皇子在问出了那一句关切之言后：“父皇现在觉得身体怎样？之前许多人都说父皇也许醒不来了，可把我吓坏了。” 文皇帝招了招手。 五皇子跑过去，趴在床边，眼巴巴的看着文皇帝。 文皇帝轻轻的摸了摸五皇子的头。 陆君桐看着这一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这样文皇帝应该就不会再继续计较五皇子的过错。 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又会牵扯出什么人来，又会牵扯出什么事情来。 还没等到这头文皇帝吩咐去叫谁来，那头许皇后和李衍就一同过来了。 听到许皇后和李衍求见，陆君桐下意识的就知道，必定是因为这件事情的。 就是不知道文皇帝到底会不会见？ 文皇帝只是微微沉吟了片刻，就点头放人进来。 大约文皇帝心中也的确是十分担心兰妃的。 许皇后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发妻该有的关系，进来之后别的不说，先是将文皇帝仔细的看了看，又松了一口气：“圣上的气色的确越发好了。” 文皇帝的脸色又好看了几分。 而李衍从进来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站在哪儿，除却行礼时候说的那一句话，竟是再没有开口。 陆君桐看着李衍这样，只觉得有些头疼。虽说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她心中就是知道，他这是明显还有怒气和埋怨，所以才会如此态度。 而文皇帝，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也并不多看，也不理会。 文皇帝只是拍了拍许皇后的手背，缓缓说出两个字来：“放心。” 陆君桐这才愕然发现，原来文皇帝并不是真的一个字也不能说了。 文皇帝只是说的有些缓慢，也并不如昔日流畅。 但是，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还能说话。 陆君桐往深处想了几分，于是又打了一个寒噤：幸好她昨日却是没有将文皇帝的情况告诉李衍。 只怕文皇帝这样，也是故意的。 故意迷惑她，故意想给李衍传递一个错误的消息。 如果不是今日五皇子错有错着的打乱了文皇帝的算盘—— 那最后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想还真是觉得有些可怕。 这样的帝王心术，着实可怕。 陆君桐垂下眸子去，打定了主意，以后凡事必定三思。 许皇后在听见文皇帝这两个字之后，几乎就是要喜极而泣。 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最后就听得许皇后道：“不过这个时候过来，臣妾也是有要紧的事情想要禀告。” 说完这话，许皇后偷偷看了一眼文皇帝，似乎有些犹豫不定。 文皇帝就挑了挑眉，只说了一个字：“说。” 许皇后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其他人，这才又说一句：“这件事情圣上听了可不许生气，咱们一切都心平气和的，慢慢再来计较。” 文皇帝没有出声，也没有多做其他什么动作，而许皇后则是慢慢继续说下去：“这件事情和慧嫔有关。” 第536章 心平气和 刚刚才一提到慧嫔这两个字，文皇帝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文皇帝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不过却还是没有阻拦许皇后继续说下去。 只是那样锐利的眸光，却仿佛是一柄利刃，直接落在了许皇后身上。 或许此时此刻，在文皇帝眼中看来，站在面前的并不是许皇后，而是慧嫔。 也难为许皇后顶着这样的目光还能面色如常：“慧嫔的胎像很不好，太医说，许是这几日惊悸过度的缘故。太医请示臣妾可否能烧艾保胎。” 是药三分毒，这个方法有利自然也有弊。一般来说，不到最后最紧要的关头，太医是万万不敢用这个法子的。 而现在，慧嫔这个胎才几个月？就要用这样的方法，一听就让人觉得不祥。 文皇帝当然心中也十分清楚，所以当下文皇帝的神色顿时又变化了一下。 “臣妾也知道圣上心中气恼，但是，臣妾还是想与圣上说一句，这件事情到底也还没有一个定论，更没有真凭实据。慧嫔肚子里的孩子，若真是圣上的——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没了，也是可惜。”许皇后不无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看那样子，她倒是真的十分担心。 “圣上病倒之后，臣妾斗胆，还是按照以前的待遇给了慧嫔。想的就是，虽说那是贵妃说的言之凿凿的，可到底没有拿出什么真凭实据，一切不过都是基于谣传。所以也不可尽信，更不可，因此就给慧嫔定了罪。”许皇后如此言说着，又看一眼李衍：“太子，你说呢？” 李衍这才缓缓开口：“这几日儿臣一直在命人查这件事情，一层一层的摸着，只是那些传过谣言的人，也都只是道听途说，一点真凭实据也没有过。” 李衍说的这一番话，铿锵有力。很难叫人不信服。 文皇帝也微微有些动容。 第一次文皇帝面上冷淡的神色就这么的消退下去，然后变成了若有所思。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说半句话。谁也没有打断文皇帝思量。 最后，文皇帝到底还是说了一个字：“可。” 而后，又说一句：“查。”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李衍说的。 不过想了一想，又添上一句话：“老二协查。” 这句话比先前的几句都要长一些，所以，倒是更加的听得出来，文皇帝现在说话的艰难。 如此吃力，怪不得文皇帝半个字也不想多说。 李衍不置可否。似乎半点也不因为文皇帝的不信任，或是猜忌而觉得生气。 他反而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情：“其实这件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基本谣言的源头也可以确定。但是却又遇到一些麻烦。” 文皇帝皱眉：“说。” 李衍轻叹了一声，看一眼五皇子有些无奈道：“这件事情，将兰妃娘娘也牵扯进来了。有不少人都说，最开始听说这个谣言是从兰妃娘娘身边的人口中传出来的。但是，人却是被打死了。兰妃娘娘，前些日子，将人打死了。” 文皇帝紧紧皱眉。 第537章 牵扯 李衍的声音落下之后，屋中寂静无声。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谁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就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兰妃直接牵扯了进来，而且这样的话，听着更是让人觉得，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兰妃所为。 五皇子傻愣愣的趴在床边，完全像是被这番话给惊呆了。 光看着五皇子那幅样子，陆君桐都是止不住的心中发疼。 五皇子心中肯定是怎么也不相信这一切和兰妃有关系的。 而且五皇子如此聪慧，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到底牵扯有多大，而一旦证实了后果又是如何。 所以，这件事情对五皇子的冲击可想而知。 最后最先出声的还是五皇子，五皇子几乎是厉声的冲着李衍吼了一句：“不可能，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是我母妃做的！不过是个宫人，打死了就打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五皇子这话虽说情有可原，可是听着到底不像话，文皇帝尚且没有说话，许皇后就先训斥了他一句：“不像话！这样的话也是能混说的？人命关天，什么叫打死了就打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文皇帝也是伸手就拍了五皇子一下。 许皇后又训一句：“而且，那能对你大哥这样说话？还不快与你大哥道歉？” 李衍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和宠溺：“却也不必如此认真，小五也是因为担心他母妃的缘故。这样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然而五皇子却是倔强地仰着头，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张口还是那一句：“我母妃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 李衍还是不气恼，反而只说一句：“兰妃娘娘的品行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或许这件事情其中有什么隐情也不一定。” 他如此这样说一句，五皇子这才满意了，而后就看见五皇子眼巴巴的看着文皇帝：“父皇相信我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母妃做的——” 看着五皇子这样文皇帝大约还真说不出一个怀疑的字来。 所以文皇帝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五皇子的头，而后又说一句：“皇后，查。” 这件事情交给许皇后，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是皇后才是掌管六宫的人，这样内宫的事情其实交给许皇后，才是最合理的。 许皇后半点也没有推辞，当下就点头：“放心，臣妾一定不会冤枉任何人。” 五皇子大约也是一时的，这件事情并不是他求情两句，说两句话就能管用的，一切都是还得看调查的结果。 当下他便是有些颓然失望的样子，慢慢的低下头去，焉头巴脑的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陆君桐在旁边看着，更加觉得心疼。只是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女官，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官，就算说话也是不顶用的。 她能做的，只是这么看着。 一时之间，陆君桐心中也不大好受。 但是她也很清楚，这件事情，大约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这件事情当然不可能是兰妃做的，而同样，这件事情也会被遮掩过去。慧嫔肚子里的孩子，也只会是文皇帝的。 就是不知道这一番罪过最后会落到了谁的头上去。 而现在看来，最可能的，最方便的，也最容易被陷害的，是兰妃。 第538章 请罪 这一出戏还没有唱完，又有了另一出戏。 兰妃也过来了。 不过兰妃是叫人一路扶着过来的。 之所以扶着过来，是因为兰妃自己已经起不来身了。 所以见到她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惊了一大跳。兰妃几乎已经是不成人形了。 这才几日的功夫，竟是硬生生地瘦到了脱相的地步。 进来之后，兰妃什么话也没有多说，直接就是朝着文皇帝跪了下去：“请圣上相信臣妾，臣妾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从来没有算计过这些。” 说完这句话，兰妃就直接伏在地上，一跪不起。 她的双肩轻轻颤着，显然是一直在啜泣。 许皇后看着不忍心，上前去扶了一把：“这事情还没怎么样呢你怎么就将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臣妾心中害怕。”兰妃几乎是有气无力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哭声也更加的明显：“臣妾这些日子以来，一闭上眼睛，就能够想起当时的情景，臣妾也并没有想要打死她，臣妾只是想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竟是被吓的。 这样的理由，一时之间叫人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却又只觉得是理所当然：毕竟，兰妃这样的身份，从前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只怕是杀鸡都是没有见过的。然后蓦然在自己面前就这么死了一个人——还是被她下令打死的—— 兰妃心中觉得害怕和惶恐也是理所当然。 这也更符合她的性格。 所以最后，就是文皇帝也是不由叹了一口气，有些怜惜的看了一眼兰妃，然后说了一句：“无妨。” 兰妃听见这两个字，更是泣不成声。正要再拜下去谢恩，却是眼前一黑，直接就昏厥了过去。 这么几日水米不进也没有好好吃饭，又这么狠狠的折腾了一番，兰妃体力确实不支。 许皇后当下就做主，叫人将她送了回去，而后也叫各处都散了。又将五皇子也叫人好好的送回去安抚。 甚至许皇后做主，将陆君桐也是直接的打发了，只说自己有话要悄悄地和文皇帝说。 到底是夫妻这么多年，他们之间就算感情一般，可是在这个时候，文皇帝大约还是更相信许皇后一些。 所以当下，文皇帝也并没有什么异议。 陆君桐跟着李衍一路回去，路上一直都想说几句话，可是想了许久，却也是只想到了一句：“殿下要不要去看看五皇子？” 然而，李衍却是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去看他，难免叫人误会，还是不去了，而且他心中这个时候只怕记恨我呢。” “既然明知道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会记恨，你又何必说呢。”陆君桐人不住叹了一口气，向着五皇子那副样子，只觉得心疼：“其实完全可以等到他不在的时候——” “有所失就有所得。而且，那个时候是最适合说这个事情的，错过了那个时机，在想有合适的时机就难了。”李衍轻声解释一句，又看了一眼陆君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如果你担忧，便是过去看看也无妨。也顺带好好哄哄他。” 第539章 保证 听见这句话，陆君桐几乎当时就心动了，更有些微微的迟疑：“但是这样的事情——” 会不会叫李衍为难？ 李衍听见他这样问，甚至笑了一笑，然后轻轻摇头：“放心，不会的。你和小五本身就有交情，过去看看也无妨。” 陆君桐微微一阵迟疑之后，又如此问了一句：“那殿下能不能给我一个准话？到底这件事情，兰妃娘娘最后会如何？” 对于这样的问题，李衍认真沉吟片刻，最后就郑重的回答一句：“就算真的是兰妃做的，她也绝对不会有事儿。” 陆君桐听完这句话，心中只觉得一块大石放了下来，也能够去见五皇子了。 于是陆君桐就转头去了五皇子宫中。 五皇子还是情绪不佳，呆呆的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见了她来，青素倒像是看见了救星：“你快来帮我劝劝殿下，殿下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听见动静，五皇子抬头看了陆君桐一眼，然后忽然就“哼”了一声，就这么转过身去，不肯和陆君桐对视，也不让她碰自己。 陆君桐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于是就笑说一句：“看来殿下这是连我也一同记恨上了。” 顿了顿，见五皇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干脆无奈叹了一口气：“即使这样，那我便是先回去了。” 说完还真的作势要走。 青素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是莫名其妙。 五皇子一把拉住陆君桐的袖子：“你先别走，你先跟我说清楚。” “是是是，殿下想知道什么？”陆君桐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然后又在五皇子身边坐下，拉着五皇子的肩膀让他和自己对视：“殿下难道真的生气了？是生我的气还是生太子殿下的气？” “你说呢？”五皇子撅嘴，有些悻悻：“大哥那样做——” “这些事情总归还是无奈更多。”陆君桐轻叹一声，只是更加的替李衍觉得委屈和无奈：“这样的事情，总也不可能隐瞒一辈子吧？而且就算是殿下不说，二皇子知道了不会说？旁人知道了，不会说？” “再说了，这样的事情交给太子殿下，总比交给旁人好。”陆君桐如此的言道，轻轻地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又叹了一口气：“而且事情发生了，总归还是要想法子解决的，像是殿下这样只顾着气恼，什么也不做，那又怎生是好？” 陆君桐如此一说，倒是让五皇子有些讪讪。 五皇子压低声音，悄悄地问陆君桐一句：“大哥他——” “我来的时候，是太子殿下让我过来的，并且对我说了一句话。”只是说到这里，陆君桐却又不打算再多说，反而是笑了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如此一来，顿时五皇子急得抓心挠肺的：“你倒是快说呀。” 陆君桐这才将李衍说的那句话说了，不过是凑在五皇子耳边说的，末了又冲他挤了挤眼睛：“这话就不能再对别人说了。” 五皇子得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就整个人都安了心。 第540章 可笑 从五皇子那儿出来之后，陆君桐就在路上遇到了二皇子的人。 说是遇到也不是，明显就是对方一直在等着她。 见了她对方就问了一句：“殿下已经是准备好了，不知您何时有空？” 陆君桐的目光闪了一闪，随后就说一句：“择日不如撞日，我回去取一样东西，就与你去见二皇子殿下。就说请二皇子殿下去老地方等我一等。” 这么一说，倒像是她和二皇子之间的关系极好似的。 不过实际上到底如何——还有待商榷。 陆君桐回去的时候。也没有去李衍跟前，直接回屋取了东西就又匆匆的出去了。。 李衍那头其实还等着陆君桐回来，这下得了消息当即就是纳闷的一皱眉。而后又看一眼小宦官：“可知道出去是做什么的？” 小宦官当然是什么也不知道，当下只是摇头，李衍于是眉头皱得更加紧。 而陆君桐这头则是拿着东西一路去了之前老梅树下。 远远的还没过去，就已经是看见二皇子站在那儿。 二皇子面上带着一抹笑意。倒是和对旁人有些不同。 陆君桐刚才回去的时候，特意的将陆明朔的那一根簪子戴上了。 加上今日梳的是冲天髻，所以浑身上下都是透着一股英气勃发。 而这样的模样，几乎是叫二皇子，立刻就看的呆了一下。 将二皇子那一抹神色看在眼底，陆君桐微微一笑，而后缓缓行礼：“让二皇子殿下久等了。” 二皇子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然后也是笑了一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殿下却比从前更加英姿勃发了。”陆君桐顺口夸赞一句，而后，就又冲着二皇子一笑：“今日请二皇子殿下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二皇子微微挑眉，也是顺口说一句：“只可惜，即便我英姿勃发，佳人也不肯多看一眼。” 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陆君桐只当没有听见，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然后爱惜无比的用手摸了一摸，最后才依依不舍地递给了二皇子：“殿下与我哥哥相熟，不知能否帮我看看这是不是哥哥的笔迹？” 一听到这句话，还没有看信封里的内容，二皇子已经是陡然变了脸色。 若说刚才的二皇子还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样子。那么现在——却是半点也没有了。 那副紧张在意的样子，比陆君桐都还要更胜几分。 陆君桐看在眼中，抿了抿嘴角，然后就这么紧紧的盯着二皇子看。连他面上半点神色也不愿意错过。 二皇子双手将信封接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信封上一行字：“陆三亲启。” 只看那字迹的确是熟悉无比，却又有些不一样。盯着这四个字，二皇子足足看了好几个呼吸，最后慢慢才皱起眉头来，含混地说了一句：“却是有些不像——” 陆君桐也是一声轻叹：“的确是如此，我瞧着很像，可总也觉得有些不像，所以，心中就觉得无比纳闷。更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哥哥的笔迹。” 第541章 猜测 面对陆君桐这话，二皇子也似乎找回了一点理智。神色平静了些许，而后点了点头道：“自从这四个字来看是这样，等我看看再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君桐总觉得二皇子的声音似乎都有些微微颤抖。 陆君桐就这么看着二皇子慢慢的将信打开。然后看着上面的字迹怔怔出神。 信上并未多说什么，内容只是寥寥几句。只说他被奸人所害，现在并不能归家，等到时机合适，自然会出现。 又嘱咐陆君桐不可糊涂嫁人，一定等到自己回来主持。 自始至终，信上都没有提及他到底是在何处。 陆君桐缓缓出声，看着那信纸神色复杂：“看自己的确很像哥哥的，而且说话的语气也很像，二皇子殿下，您说，到底是不是哥哥？”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又苦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失落和难过：“哥哥嘱咐我不要糊涂嫁人，看样子也是知道我是退了亲的，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然他必定会将我托付给史家。所以，哥哥既然知道这些，会不会他就在京城里，可既然是这样，他又为什么不来见我呢？他被奸人所害，那奸人又是谁呢？” 这些话对二皇子的冲击显然也是不小，二皇子几乎是费了老大的功夫，才稳定住了神色。最后，就听得他说了一句：“我再看一眼。” 陆君桐很轻易的就从二皇子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急切和慌乱。 于是她的心就这么沉了下去。 二皇子又为什么急切又为什么慌张？因为知道陆明朔在京城里吗？因为知道他没有死吗？ 因为他自己很清楚，陆明朔说的那个奸人，就是他吗。 陆君桐死死地抿住唇，紧紧的攥紧了拳。 从看完手札之后的疑惑，到了现在——似乎一一都是明了了。 那些深深掩藏在水下的东西，终于是被她试探了出来。她一把将掩藏的真相，揪了出来。 只是这样的真相却叫人恶心至极。 而如今，一切的一切也都是有了解释。 怪不得二皇子会对她格外重视。 其实无非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和哥哥很像的脸。 怪不得二皇子对她势在必得：只因为这世上除了她之外，再没有第二张这样的脸了。 也怪不得二皇子手中还有那么多陆明朔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 如此想着这个问题，陆君桐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恨意滔天。 她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一直叫嚣：杀了他，替哥哥报仇。 二皇子这样的人存在着，就像是一种侮辱。不管陆明朔死了还是活着，二皇子都在侮辱他。 后来陆君桐心中又有一股荒诞生出：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怎么会有如此叫人作呕的癖好？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又为什么还偏偏就看上了自己的哥哥？ 而且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他陆家的家破人亡，就算不是直接因为二皇子，也是必然和二皇子有所联系的。 只要这件事情被印证，那么她……一定会报仇雪恨！ 第542章 报仇 就在陆君桐心思复杂的同时，二皇子又将信看了两遍。 最后二皇子深吸了一口气。蓦然看住陆君桐。 那目光灼灼的，仿佛都要在陆君桐身上烧出两个洞来。而其中的急切更是掩盖不住：“这封信是哪里来的？” 陆君桐做出被二皇子这般神态吓了一跳的样子，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皱起眉头来：“殿下这是怎么了？殿下觉得这信的确是哥哥写的？” 陆君桐这样一问，二皇子看着她那副神态，忽然之间面上也是平静下来。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在开口的时候已然是一派平和：“我觉得十有八九都是他写的，只是字迹有些不同，可能是因为换了一只手写的缘故。” 陆君桐微微一愣：“换了一只手写，可是为什么？” 二皇子捏了捏眉心，似乎是因为想到的那个问题有些烦躁，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出口：“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陆君桐就垂下眼眸去。好半晌，才按压住心中的那些愤怒，这才复杂的说一句：“是了，当时的情况那样混乱，哥哥就算身手不错，可能——” 二皇子的表现似乎更加焦躁。你不等陆君桐说完就直接又打断她问道：“到底信是怎么来的？” “二皇子殿下怎么这样着急？”陆君桐忍不住反问一句。虽然竭力做出愕然的样子，不过只她自己心中明白她是故意的。 二皇子似乎被这句话问到了。过了好半晌，才有些纳闷儿地反问了一句：“我为何不能着急？我与他本就有交情，我本以为他真的没了，可如今这样，我心中既是欢喜，又是担心，自然是着急。毕竟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二皇子这样的理由很是冠冕堂皇，陆君桐也就没有再去计较。她只是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如果并不是别人故弄玄虚，而真的是哥哥，那恐怕他并不愿意我们找到他。这封信是一个商队进京的时候，顺带带进来的。” 顿了顿，她的笑容都是有些泛苦：“这商队足足耽搁了两个月，才将这封信送到了陆三家中。陆三是我们陆家的管家。” “他都不肯直接将信给我，说明也是故意在掩人耳目。于是我心中想着，或许都是为了躲避他口中说的那个奸人？”陆君桐如此说着，面上全是担忧和无奈。 “商队随意找了个人征信送来就走了，当时也并没有将人留下来仔细盘问，等到我看了信，再去找人的时候，已经是找不着了。” 这样的话，半点破绽也没有。就算现在二皇子真的要再去找，自然也是找不到的。 “而且我心中一直担忧，想着或许是谁在暗中搞鬼，故意捉弄我。所以也一直不敢相信和确认——”陆君桐偷偷的看一眼二皇子，她语气里和脸上全是懊恼。 二皇子面上也全是懊恼：“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二皇子心中似乎还有些烦躁。 陆君桐就说了一句：“殿下当时并不在京城里——” 第543章 心难安 一句话顿时也就将二皇子说的无言以对。 二皇子看着陆君桐，好半晌也没有说话。最后才又苦笑一声：“这件事情，我会尽力再查一查——” “多谢二皇子了。”陆君桐朝着二皇子行礼，而后就伸出手来：“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当差，这封信——” 自然是要要回来的。 二皇子犹豫了一下，才又慢慢将信封递回来，不过看着那神色却是有些不大情愿的。 更是最后他又说了一句：“好好保管，切莫弄丢了。” 顿了顿，似乎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于是二皇子又问了一句：“只有这么一封信吗？可有别的什么信物没有？” 陆君桐微微一愣，轻轻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句：“倘若还有信物，我当然也就能够确认，哪里还需要等到今日来问殿下？” 二皇子也点了点头，默然片刻，才又轻叹一声。 陆君桐告退离去。 二皇子半点也无挽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君桐总觉得在看了这封信之后，二皇子对她的执念似乎已经没有了。 这样的感知，让陆君桐更加觉得心中犹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恶心。 但是这样还不够，还需要另一种试探。 一路回了太子宫，陆君桐还没有将心情收拾妥当，就有小宦官过来让她赶紧去李衍跟前。 陆君桐只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当下也不敢耽搁，慌忙就过去了。 去了之后才发现，其实好像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李衍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看折子呢。 “殿下。”陆君桐刚开了口，李衍就看了过来，然后指了指椅子。 陆君桐便是坐下，心中却更加有些疑惑不解。 李衍将手里的折子看完了，又认认真真的写了批注，这才搁下笔来抬头看了她一眼：“小五怎么样了？” 陆君桐将五皇子的心思说了，末了又笑了一下：“到底还小呢，赌气是厉害些，不过解释清楚了也就好了。” 李衍点了点头，微微笑了一下：“如此便好。那你呢？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只是最后三个字到了嘴边，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硬生生的就这么又咽了下去。 他不想叫陆君桐觉的，他什么事儿都要管着她。即便是出于关心。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陆君桐当然也就不知道在问什么，于是茫然的“啊”了一声。 李衍笑着摇头：“没事。” 顿了顿，又说起陆君桐在文皇帝跟前的事情：“父皇有时候严厉些，你也不必太过害怕。总归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尽心尽力的办事儿就可。” “殿下就不好奇——”文皇帝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陆君桐如此说了一句，不过到底还是怕隔墙有耳，话并没有说完。 李衍摇了摇头：“又有什么好奇的？该让我知晓的自然会让我知晓，不想让我知晓的，自然也不会让我知道。又何必为难你，再将你牵扯进来？” 陆君桐听着她这样说，心里反而有些不大好受，抿着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她心中一动，就忍不住的问了一句：“殿下，您又是为什么会帮三皇子？” 第544章 疑问 对于这个问题，李衍只是微微顿了一顿，却并没有不耐烦，反而是笑了一笑：“怎么好好的又问起这个问题来，之前不是问过了吗？” “只是觉得殿下这样……不觉得连累了自己吗？”陆君桐如此问一句，心中倒是也真的觉得李衍有些被连累了。 假如不是因为三皇子这个事情，文皇帝也未必会这样对他。 李衍沉默片刻，意味深长盯着虚空之中某个点看了一阵，才又说道：“要来的终究会来，没有这个原因就会有别的原因。” 陆君桐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大约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忽然就更加觉得，这天家父子的血浓于水，竟好像都是假的。 “倘若，换了是二皇子发生这样的事情，您会帮他吗？”陆君桐几乎是鬼使神差的就问了这么一句。 只是问完了，却又不敢看李衍，只是坐立不安的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李衍就这么看着她似乎要将自己的手指变成一根麻花，然后就轻轻挑了挑眉。 这话没头没脑的太过突兀，以至于他忍不住多想了。 最后看着陆君桐那副样子，到底他还是忍不住先打趣了一句：“你可是要将手指编成麻花？” “啊？”陆君桐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会开玩笑，茫茫然的抬起头来，一脸的发懵。 她这副样子顿时就让李衍更加止不住的笑出声来。 他一面笑，一面摇头，却又郑重其事地回答了她的话：“若是不牵扯到性命，自然就是他自作自受，一罪有应得。” “那如果牵扯到了性命呢？”陆军同志觉得心中一沉，然后，就问出了这句话来。 若是威胁到了二皇子的性命，李衍会如同帮三皇子这样，不讲原则的帮吗？ 似乎这样也并没有什么不对，毕竟，就算闹的再将他们也是亲兄弟。 只是这样想着，陆君桐心中就渐渐的沉了下去，渐渐的也是失落。 她现在对二皇子恨之入骨。 可是，偏偏他们又是亲兄弟。 所以她很想知道，倘若有一天，她对二皇子有了威胁的时候。 李衍他会如何做？ 而此时此刻，李衍的回答只让她心中发沉。 于是陆君桐整个人都是失落下去。不过也并不敢表现出来。 虽说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遗漏怎么也是遮盖不住，不过看着也不算很明显。 李衍虽然觉得疑惑，也觉得有些蹊跷。可是到底也没往深处想。 但是他毕竟也不是普通人，当下多少还是有些觉察的：“怎么好好的忽然问起这个话来，今日你去见了二皇子？他可是对你做了什么？” 想到二皇子对陆君桐赤果果的志在必得，顿时李衍就沉了脸色。 李衍几乎立刻就在心中生出了暴戾的情绪。 倒是……将自己方才的话都给忘了。 不过这些陆君桐当然不会知道。 面对李衍的问题，她只是浅浅一笑：“之前我及笄，二皇子殿下也送了及笄礼，今日有机会我便是去跟他道了个谢。” 李衍听了这话，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眉头却是皱了一皱。 第545章 用心 对于陆君桐这话，李衍当时就皱了眉头，好半晌之后就这么说了一句：“日后还是离他远些。” 这个他当然指的就是二皇子。 陆君桐虽说做不到，可是也不愿意让李衍担心，当下就应了一声，又抿唇偷笑一下：“殿下如此嘱咐，我不敢不从。” 陆君桐如此俏皮，李衍也是有些无奈。不过最后还是露出笑意来，轻轻摇了摇头：“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去歇歇吧，嗓子都要哑了。” 陆君桐虽说还想多留一会儿，可李琰都如此说了，她也不好多留，于是只能起身告退。 在她走之前，李衍却是如此说了一句：“桌上这个匣子你拿回去。” 陆君桐一愣，下意识的在桌上扫了一眼，结果果然就看见了一个匣子。 “给我的？”好好的，忽然给她东西，她当然也是有些纳闷。 李衍颔首：“嗯，拿回去吧。” 他也不说到底是什么，陆君桐当然也就不好多问，一头雾水的抱着匣子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了屋子，她就将匣子打开来看到底里头装的是什么。 结果一打开，人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匣子里只放了一只瓷瓶。 瓷瓶上贴着一只标签，上书：百花玉露润喉丸。 这应该就是李衍体贴她这几日都在给文皇帝念奏折，嗓子有些受不住？ 陆君桐鬼使神差的当场就将封口的蜡捏碎，倒了一颗出来。 这药丸倒是没有什么怪味，闻着反而还有些清甜，好像真的是有些花香。 陆君桐放入口中，顿时就感觉出一股清甜的味道来。除却那一丝丝甜味还有清凉。 陆君桐含着那一颗润喉丸抱着匣子，坐在案前唇角止不住的往上翘。最后就这么偷偷的笑了半天。 明明润喉丸甜的是嘴，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却觉得心里也是甜的厉害。 其实她过去给文皇帝念折子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就算有些累，不过是多喝两口水。 谁也不会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而她又是有多娇气，受不住这样的劳累。 可唯独只有李衍，会这样费心思的给她寻了润喉丸。 又如此随意的就给了她。好似这样的事情再天经地义不过。 这样贴心的举动，很难叫人心中不欢喜不感动。 陆君桐心想，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总觉得李衍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而且越是在他身边久了，她就越是明白，即便是他看起来那样温和那样体贴那样的与人为善好相处，可是他也并不是真正对谁都是如此的。 李衍也只是看起来温和罢了。 他真正温和对待的人其实并没有几个。 就她看到的，如今也就只有兰妃母子，许皇后，以及一个她。 就连对太子妃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过。他不会给太子妃送东西，也不会记着太子妃的生辰，更不会关心太子妃的这些小毛病。 明明知道不应该，可是在想到李琰对他是和对别人不同的这一点上，她还是会止不住的心中欢喜无比。然后那一点点雀跃就被无限放大，最后叫她整个人都是忍不住开心起来。 第546章 拜托 陆君桐偷偷的去找了一趟卫昕。 卫昕见她来还有些奇怪：“这几日太子身边应该是极其忙吧？怎么还有空过来？” 若换成一个人说这样的话，陆君桐还指当是不欢迎。 不过看着卫昕那样关切的神色，她知道她也是关心自己，于是当下就笑了一笑：“我又能忙到哪里去，倒是你这几日应该是很忙。” 这几日慎行司上下应该都是极其忙碌。 毕竟为了查清楚这么一件事情——可是牵连到了不少的人。 谣言这种东西排查起来极其艰难。一查下去就是无数的人要遭殃。 陆君桐这么一说，卫昕倒是有些头疼：“的确是十分忙，不然也不至于连你的及笄都是没有亲自过去给你贺喜。” 说起这个，陆君桐少不得又道谢了一回，而后才又叹了一口气：“总是这般破费，叫我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都是些小钱。”卫昕浅浅笑着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在慎刑司，这点小钱还是有的。” 陆君桐有些无奈，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推辞的话。想了一想，之后就言道：“其实今日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你只管说。”卫昕的反应果然和陆君桐意料的一模一样。连半点推辞的话都没有，可分明他现在已经忙成了这样。 陆君桐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这样的事情也只能够拜托卫昕，随后就压低声音将自己的事儿说了。 待到说完，她歉然的看他：“麻烦你了。” “不过是跑了两趟腿的功夫，并不碍事儿。”卫昕摆了摆手。若有所思的看一眼陆君桐：“你这样做，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陆君桐也知道这件事情，若请他帮忙肯定是瞒不过他的，所以对他会这样问自己也是半点没有觉得奇怪。反而是无所保留的，就这么说了出口。 “如今有几分确定？”卫昕又问这么一句。 陆君桐说了一个保守的数字：“大概有六七分。” “若是真的，你待如何？”卫昕又这么问了一句。这一次他的神色就有些冷峻起来。 陆君桐微微一愣，神色有些复杂的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我也不知道。” 卫昕皱眉，末了，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番话：“不管如何，你还得记住，不管你父兄是死是活，他们必然都是更希望你能够过得好好的，平平安安，开开心心。这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事情，都不如这个。” 陆君桐听他这样说，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意？他这样劝她，分明就是害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情来，到时候将自己折了进去。 所以当下她就勉强一笑，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陆家现在只有我一人，我还要振兴我陆家，岂能因为旁人就将自己也赔了？” 可话是这样说不管陆君桐也好还是卫昕也好，心中都是明白真到了要报仇的时候，只怕陆君桐还是会选择不择手段，还是会选择义无反顾，半点也不会犹豫。 第547章 往事 原本想着既然文皇帝已经是不再不见众人，那么也不会再叫她过去。 可没想到，第二日，她还是被直接叫了过去。 仍是念奏折。 陆君桐心中有些隐隐不安。 却也不知道该去问谁，又该如何，只能强自忍耐。 倒是下午的时候，白蕴忽然就过来了。 白蕴也是过来念奏折的。 白蕴看着比她还要多几分的糊涂。 陆君桐反而一下子心安下来——这个时候见到熟人，总归是心中会安定一些的。 而且，白蕴和她又不同…… 不过，之所以白蕴会过来，应该也和那日公子白的话有关系。 但是不管如何，有了白蕴和她一同念，好歹也是轻松了许多。至少没有那么疲累。 傍晚的时候，文皇帝累了，二人也是退了出去得了休息的机会。 白蕴这才抓住了陆君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好好的——“ 陆君桐看着白蕴那副紧张担忧的模样，反倒是不愿意再将自己的担忧和紧张也表现出来，让白蕴更加不安。 所以当下抿唇一笑，宽慰一句：“不过是念奏折罢了，你紧张什么。” 白蕴吐了吐舌头，只说了三个字：”伴君如——“ 陆君桐从前对这么一句话也没有那么多感慨，如今倒是感触颇深。 伴君如伴虎。 伴虎尚且有方法可循，可是伴君……却不知君主何时心中思绪一变，自己就已是失去了活路。 陆君桐轻轻拍了拍白蕴，笑话她一句：“你和圣上还沾亲带故呢，哪里就需要这样担心了？” 白蕴却是一怔，”你都知道啦？“ 不过随后却又摇头：“也不是那样的。哥哥他和圣上是……不过我却不是。” 陆君桐也不知这一茬，就这么的愣在了当场。 这话…… “我和哥哥，并不是一个母亲所出。我原本，也并不是嫡出。”白蕴笑了笑，看似是有些无所谓，不过语气却是有些故作轻松。 陆君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白蕴苦笑一声：“我娘原是母亲身边服侍的人。父亲一次醉酒后有了我。我娘战战兢兢的想要瞒着喝一碗药将我……是母亲发现了，这才将我保住了。只是，我娘到底心中郁郁而且不安，所以生我的时候，难产了。我就被母亲抱过去了。“ 陆君桐看着白蕴那样，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看着白蕴这样，许是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么？ “不过母亲待我极好。只是因为那件事和父亲生分了。我五岁的时候，母亲也没了。临终的时候，将我送回了父亲身边，倒是哥哥，因已经大了，所以就直接出门游学了。再没回家来——”白蕴眼眶有些发红，最后轻叹一声：“若是可以，我倒是宁可母亲一直好好的，没了的是我就好了。” “话也不能这样说。”陆君桐轻声言道，而后捏了捏白蕴的脸颊，声音都是放得柔和了许多：“你也不必想太多了。既然你母亲养着你，必也是真心疼你的。” 正说着话，就听里头有动静。二人对视一眼，都是不约而同收拾了情绪。 随后，就听黄静思冲里头出来，吩咐一句：“去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都请来。“ 第548章 审视 陆君桐听见这句吩咐，当时就是不由得一皱眉。 这个时候，正是要用晚膳的时辰。按说不会再传人过来才对。 可是……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可偏偏从黄静思面上，是什么也看不出的。 如此一来，就算她心中急躁也是没有多大的用处。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李衍和二皇子也就一前一后的过来了。 二皇子一身的疲倦之色，也不知做了什么。 李衍仍是那副从容淡然的温和样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陆君桐看着李衍这幅样子，总觉得文皇帝看见了之后，心中必定是不痛快的。 陆君桐和白蕴也是进去了。 因现在的情况，所以陆君桐总觉得……是有些说不出来的紧张。 文皇帝正在喝粥。 黄静思亲自在喂，很是精心，半点也不敢马虎。 李衍和二皇子就这么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也静静的等着。 陆君桐和白蕴立在角落，大气也是不敢喘一口。 好半晌，文皇帝才将一碗粥都喝完了。又喝了小半碗的药汤，这才擦了擦唇角，抬起眼皮来看了一眼两个正是年轻的儿子。 “坐。” 李衍和二皇子这才得以坐下。 文皇帝看着两个儿子，又看一眼黄静思。 黄静思就将一张折子给了二人看。 李衍先看了，又递给了二皇子。面上神色倒是没有多大变化。 二皇子也是看了，不过却也有些疑惑。兀自沉吟片刻，就将折子递回去给了黄静思。 “你们如何看？”文皇帝问了这么一句。虽然说得缓慢，却已是更加清晰。 由此可见，文皇帝的确是一****都在好起来的。 陆君桐想，如此，文皇帝大约也很快就能下床了吧？就是不知道文皇帝痊愈之后，对李衍的态度会不会有所改变。 而对于文皇帝这样的文化，李衍只是说了一句：“得叫人去查一查，而且，堤坝必须尽快修缮，不然夏日下大雨的时候，恐酿出祸事。” 这样的一句话，半点毛病也没有。而且实事求是。 二皇子也随口附和：“大哥说得极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二皇子今日，总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对于这样的事情，更是浑不在意。 文皇帝笑了一下。 文皇帝这个笑容，陆君桐看在眼里蓦然觉得背脊一下就有凉意，整个人都是毛骨悚然。 而后，她就听见文皇帝问了一句：”所以，你们谁去？” 这么一句话，落在鸦雀无声的屋子里，蓦然一下子就有了一种……惊雷乍起的效果。 而且，更叫人一下子就惊住了。 陆君桐那日还以为文皇帝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是没想到，今日竟是直接问了出来…… 文皇帝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这样的问题，也叫李衍和二皇子半晌都是没开口。 文皇帝面上的神色，就渐渐的有些耐人寻味起来。目光在两个儿子之间来回的梭巡，充满了审视。 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文皇帝心中在想什么。 但是，越是这样，越叫人心中不安。 第549章 心甘情愿 这分明就是试探。 陆君桐抿着唇角想，忍不住紧张。 甚至于将手指都是攥紧了，然后频频看李衍的反应。 她心里很清楚，倘若李衍若真说要去，文皇帝必定会让李衍去。 因为之前，文皇帝分明也是动了这样的心思的。 虽说现在不知为何将二皇子也牵扯进来，也同样问了二皇子，可是……总归在文皇帝心里，还是更在意李衍吧？ 可是倘若李衍不答，表现出不愿意去的样子，那么……文皇帝心中只怕也更加的不痛快。 二皇子良久没反应。 李衍同样也是没有反应。 文皇帝也是依旧是耐心等着，只是神色更加的耐人寻味。 屋子里的静谧气氛，只如同一座大山，一点点的带着千钧压力，就这么往下沉。压得人只觉得是浑身都是逼仄。 陆君桐也好，屋里其他几个宦官女官也好，都是连大气都是不敢多出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衍轻声开口：“既是父皇觉得这事儿如此严重，儿臣便是亲自跑一趟罢。只是，还得等几日，等到父皇情况好些，太医说已经无大碍了，儿臣再出京。” 李衍的语气平平静静的，完全听不出来心中思绪如何。 更好似，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竟像是浑然没有放在心上似的。 如此态度……只怕文皇帝心中更加的不痛快罢？ 陆君桐悄悄看文皇帝，果然见文皇帝当时面上就冷淡三分。也没说话，只是转头又看了一眼二皇子。 二皇子大约也是见李衍都是表态了，自己再不开口，也不大合适。所以当即也是就说道：“父皇让儿臣去做什么去何处，儿臣都是心甘情愿。” 这话……听着比李衍的话更敷衍。 不过二皇子的语气很是诚恳。 这一点，二皇子的确是比李衍强上太多了。 陆君桐瘪嘴，心中暗自替李衍着急：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在这个上头变通变通呢？ 李衍当初和她说的“面具”那一番话，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呢，可是他自己倒是好，全然倒像是忘了。 这个时候，难道就真不怕吃亏？还是真将吃亏当福气？ 可是这样的亏，哪里能吃？ 陆君桐心中如此着急，可偏偏李衍却还是稳坐如山。 两个儿子都是这样的态度，现在该做选择的似乎就是文皇帝了。 陆君桐于是又悄悄看文皇帝。 文皇帝面上已经隐去了那些情绪，甚至微微笑了一笑。 最后就听得文皇帝笑了一声：“既是如此，你们兄弟同去，朕也放心。” 听见这么一句话，陆君桐反而是一下子愣住了。 一同去？ 文皇帝这是要将两个儿子都是支出去？ 三个成年儿子，两个出京，剩下一个还要养伤又是个那样的性情—— 文皇帝到底是想做什么？ 陆君桐觉得自己有些明白，又似乎有些不明白。 倒是李衍和二皇子，都是没有异议的说了一句：“儿臣遵命。” 这两兄弟这个时候，看着倒是很齐心。 不过，他们心中又真的是都没有异议？ 第550章 拒绝 李衍走的时候，顺带也就将陆君桐也捎回去了。 二皇子看了一眼陆君桐，却并不似以往那样再挤过来和他们一同说话，更没有什么不痛快，反而是匆匆离去，也不知到底是在忙什么。 而李衍看着二皇子的背影，片刻之后就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最后李衍收回目光，看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像是有些委屈的陆君桐，止不住就露出笑意来：“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 “殿下真会出京去？”陆君桐如此问一句。 李衍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末了才似又后知后觉：”怎么，因为这个不高兴？“ “这个时候出京去——”陆君桐说了一半，最后又有些无奈的住口。事已至此，似乎已经是没什么可再说的。 而且这些话，她不相信李衍心里不明白。 “无妨的。”李衍只是如此说一句，面上仍是带着笑意。最后又这么说了一句：“你个小丫头，成日里想那么多做什么？“ 陆君桐纠结半晌，最后有些迟疑问一句：“那殿下出京去，能不能——”带上我？ 只是这么一句话，同样也是没说完。 毕竟，只是想想她就知道，这个事儿根本就不可能。 看着陆君桐面上那些纠结神色，李衍克制不住的笑出声来：“想问什么便是问吧，你何时也学会那一套欲言又止了？“ 虽说心中也想要陆君桐于旁人一样，多些世故，时刻都是能将自己照顾好，可是总归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多舍不得。 他还是更宁可陆君桐无忧无虑些，做那个真性情的小丫头。 李衍如此说，陆君桐就抿了抿唇角，反倒是无奈起来：“殿下这样，倒叫我说什么才好？殿下对人总是这样……“ 李衍但笑不语，不过脚下的步伐却是放慢了些许。 陆君桐最后却还是摇摇头：“还是不说了。这样的事儿，也不可能。“ 顿了顿，干脆又岔开话题：“殿下来得匆匆忙忙的，用了晚膳不曾？” “还没，你不也是没用么？正好一起。”李衍笑笑，看一眼远处的宫灯，“在父皇那儿如何？若真是不好受，我再替你想想法子——” 他这样问，也不过是试探一句。 其实心里头，倒是已经想了许多种法子。只要陆君桐说一个字，他便是也好操作起来。 可陆君桐偏偏却是摇摇头：“也没什么的。不过是念奏折罢了。而且今儿白蕴也过来了，有人陪着，更不觉得有什么了。“ 又怕李衍不知白蕴是谁，她还特意解释一句：“就是公子白的妹妹。” 李衍看着陆君桐那样，心中一声无奈轻叹，可面上却是只道：“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我走之前，还是想想法子——” 陆君桐却是断然拒绝了：“其实也不必的。殿下若是不在宫里，我横竖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也是更充实些。” 李衍微微蹙眉：“大可做别的。” 哪里就需要一定留在文皇帝身边？ 第551章 提醒 不等李衍说完，陆君桐就已经又开口断然道：“这件事情也不必多想了，殿下别费心了。” 陆君桐如此直接拒绝，李衍越发忍不住皱眉。 面对他的注视，陆君桐虽说有些心虚，却还是不肯多说。最后又找了别的事情将话题岔开。 李衍无奈，却也只能暂时按下心思。 不管怎么说，文皇帝想要将两个成年儿子都支出京城的事情在朝中引起了巨大反响。 毕竟哪里有太子不在京中作镇却要出京城的道理？ 而且还是在文皇帝病重的时候。 所以一连着几日，送上来的折子都是反对此事的。 陆君桐每日替文皇帝念奏折的时候，总觉得文皇帝听着听着下一刻便是能够暴怒起来。 白蕴同样也是战战兢兢。 可奇怪的是，文皇帝却始终没有暴怒发火。反而是平平静静的，似乎早有所预料。 文皇帝这头没有任何反应，那头大臣们却是更加的上窜下跳。 不过反对李衍出京的多，可是支持二皇子出京的却也多。 陆君桐有时候忍不住想或许这么一来，最后李衍倒是不必出京，只让二皇子去。 可是，那头李衍却是已经在准备出京的事情。 关于慧嫔的那件事情迟迟都是没有一个结果。于是这些事情也就仿佛被众人都是遗忘，谁也没有再提起来过。 陆君桐心知度明，只是众人不敢提罢了。这件事情就是一个火药桶，一不小心就会被炸了个粉身碎骨。 陆君桐这日从文皇帝宫中回去，还没有走到太子宫，就看见了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在路边等着。见了她，就冲着她微微一笑。 当时她便心知肚明，这怕是在等她呢。 陆君桐倒也不至于心中犯怵，当下大大方方的就走上前去：“可是太子妃有什么吩咐？” 横竖也不可能回避开，倒不如主动些的迎上去。 她倒是要看看太子妃又卖什么药。 太子妃这次倒是没有故弄玄虚的拐弯抹角，反而只是清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直接开口道：“太子殿下出京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我不过是个女官。”陆君桐轻叹一声，然后提醒了太子妃这么一句话：“不管我如何看这件事情也都是没有影响的。” 真正做决断的还是文皇帝。 “现在你在圣上身边，总能寻到机会，劝解一二。”太子妃揉了揉眉心，难得的很是直白：“太子，这个时候不宜出宫。” 陆君桐垂眸不语。 她当然也很明白这一点，可是文皇帝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她并不认为自己能够阻拦。 而且既然李衍没有反对的意思，那么—— “殿下或许有自己的思量。”陆君桐如此轻声说一句，也有几分提醒太子妃的味道：“太子妃，您或许应该和殿下先商量一二。” “我与皇后娘娘都觉得太子不可出宫。明日皇后娘娘会提起此事，你若有机会也可帮一帮皇后娘娘说话。”太子妃如此言道，又看陆君桐：“你若真心想要帮他便是也该冒险一二。” 第552章 心意 不知怎么的，听见太子妃这句话的时候，陆君桐总觉得心中有些反感。 几乎是忍不住的，她就如此反问了太子妃一句：“太子妃，您说您和皇后娘娘都是这个意思。可是您可问过殿下的意思？” 这件事情固然许皇后和太子妃都是为了李衍好。可是真正想要做什么，不想要做什么，却还是应该看李衍的意愿才对。 太子妃这样的态度给陆君桐的感觉就是……好似李衍根本就是他们手中的玩偶一般。 可是事实上哪里又是如此？李衍从来也不是什么提线木偶。更也不可能成为谁手中的提线木偶。 虽说从来没有见过李衍骄傲的样子。可是她心里很明白，李衍从来都是骄傲的。 李衍的骄傲，绝不可能让他成为旁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而且对于太子妃这样罔顾他的心思的做法。 陆君桐更是止不住的有些愤怒和气恼。 这样的情绪或许有些莫名其妙，可就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而面对她这样的言语，太子妃当时就皱了眉头，然后盯着她看了好一阵。 陆君桐却是半点也没有怯意。 不过也并没有和太子妃对视，只是平平静静的任由对方看着自己。 这件事情最终还是没有结果，因为李衍很快就叫人将她叫了回去。 走之前太子妃面色平静的说一句：“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那是你的事。” 可是不知为什么，太子妃越是面色平静，陆君桐反而越是觉得太子妃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动了怒。 大约在太子妃心中是觉得她有些不识好歹的。 可是，果真就是不识好歹吗？ 陆君桐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她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应该以李衍的意愿为主。 而且她也相信李衍既然是决定要去，必定能够安排好一切。 回了书房，李衍也没有问起刚才在太子妃那儿的事情，只是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的，一如既往的问了一两句文皇帝身体的情况，就让陆君桐回去歇着。 陆君桐迟疑了一下，却是不肯就这么走，反而问了一句：“殿下准备什么时候走？” 李衍看了一眼陆君桐，忽然笑了起来：“定的是再过三日。要不然你与我同去？” 什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陆君桐当时就惊讶的好半晌没有回过神。 她原本也差点问这个问题，想要让他带着她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他自己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她心中反而第一个反应却是不愿意。 李衍问她要不要同去，她心中第一个涌出来的念头竟然是不愿意。 意识到自己心中所想之后，陆君桐自己也是有些惊住了。 “怎么不说话？”李衍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答，反而看见陆君桐始终都是一副错愕的样子，便是追问了一句。心中也是有些疑惑。 他本以为陆君桐听见这句话应该高兴才对。 而这件事情也是他思来想去最好的方法。既能够将陆君桐带离文皇帝身边，也能将她放在自己身边，随时随地的看着，不至于叫她留在宫里受了委屈。 第553章 留下 陆君桐直接摇头婉拒了，又怕李衍多想，于是又解释一句：“殿下是出去办差的，身边带个女子算什么回事。” 的确是如此。带两个小宦官在身边服侍，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毕竟顺便总要人跑腿什么的。 可是带上两个女子性质则又完全不同。 在旁人看来就是李衍骄奢淫逸，只懂享乐。 如此一来，对他的名声影响也是颇大。 故而陆君桐并不支持和赞同。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自己有些小算盘。 今日太子妃的话提醒了她。 她若是一直留在文皇帝身边，就算李衍不在京中，她也能够立刻知道他的动向和消息，更可以在文皇帝跟前多多少少的替他说一两句好话。 就算不能够影响文皇帝的决定，可是总归也是聊胜于无。 至少比跟在李衍身边对他的相助更大一些，也比独自留在太子宫来的更划算。 当然也不是她不想跟着李衍去，而是她根本就不能跟着去。 陆君桐看着李衍面上复杂的神色，朝着他盈盈一拜：“殿下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您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情并不合适。您是为了我好，我心中明白，可若因为我而影响了殿下，我却是万死难辞其咎。” 所以她不能也不愿。 只看陆君桐的神色就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再多说的余地。 李衍神色复杂的看了她半晌，最后才轻叹一声：“其实有时候想的太多了，反而累。” 他，更希望她能随心所欲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只是，到底是与愿违。 但是他也不能勉强陆君桐，所以最后就只说了一句：“我不在京中时，若有什么事情你只管找小五，或是长安。” 陆君桐听了这话，当时就是微微一愣：“殿下这次不打算带上长安？” “留他在京中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李衍摇了摇头，突然又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如今你也是长成了大姑娘了。竟是想事情越来越周全，只是你以后记得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 这个傻是说的便是她倔强的性子。 陆君桐瘪嘴，然后嘀咕一句：“殿下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何够要求别人？” 这句话要说是完全压低的声音也不是，分明就是故意叫他听见。李衍听在耳里，只觉得是有些无可奈何：“胡闹。” 陆君桐悄悄吐了吐舌头，干脆低头不语。 李衍看着她这副俏皮的样子，却是更加无奈。也更加的想要伸出手去在她脸颊上轻轻拧上一把。 最后好歹生生忍住，只说一句：“也看事情，小事儿也就罢了，但是如何能够再胡闹？” 顿了顿，似乎又怕陆君桐不肯听他的，又添上一句：“你好好的，等我回来。” 只是这么一句话，顿时就叫陆君桐说不出话来。 李衍话里的宠溺味道，她当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既是甜蜜，又是酸楚。 她抬头注视他一眼，却是最终说不出什么话来，这是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第554章 开口 第二日，许皇后还真的就过来看文皇帝了。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太子妃的话。不过，却还是只低着头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 她自己打定主意是轻易不会开口的。 如今文皇帝似乎也不再那般抗拒旁人过来看他，只是仍旧不轻易见人。 许皇后大约毕竟是正妻，和旁人又有些不同。 所以，文皇帝并没有将她拒之门外。 许皇后进来之后先问了问文皇帝身子的情况。 黄静思一一答了，反倒是文皇帝很少开口。 不多时，许皇后看了文皇帝一眼，又说起了慧嫔来：“烧了艾之后，慧嫔这胎气就稳定了许多，他一说，若是没有别的问题，也就能够平安生产。” 文皇帝面上淡淡的不置可否的样子好似浑然不在意。 可是要说文皇帝对这件事情完全不在意的话，恐怕也不尽然。 毕竟，文皇帝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说起来慧嫔也是有些命大，都到了这个地步，都还能保着孩子，好好的做自己的宫妃。 陆君桐心中暗想，或许其中也不只是慧嫔的运气极好。还有些别的缘故。 至少慧嫔也是有些本事。 不然如何又能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不知道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文皇帝最后到底会怎么对她就是。 看着文皇帝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许皇后也就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并不敢多说。 一转头许皇后又说起兰妃的事情：“兰妃这两日好得多了，若是圣上得空，倒是也可见一见她安安她的心。她那性格圣上也是知道的，这也是胆小谨慎。这次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她的身上，也不知道她心中到底是如何惶恐。” 对于这件事情，文皇帝倒是有了回应：“你多安抚她。” 许皇后应了一声，直至此时才说起了李衍的事情：“圣上难道真的打算让太子出京去调查？” 文皇帝轻飘飘看了许皇后一眼，面上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不过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有些变化。 陆君桐不知道许皇后在被文皇帝这么看了一眼之后心中会不会觉得有压力，反正她在一旁看着，心中当下就是一紧。 莫名的就是有些紧张起来。 “圣上现在毕竟还是养身子最重要朝政上的事情，还得让太子多操心。他这么一出京事情就全都压到了圣上的身上，臣妾觉得多少有些不妥。”许皇后如此说着，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要是换成平时让他去了也就去了，毕竟民生社稷的事情也是重要无比。” “可是现在这不是特殊时候吗？而且老二也跟着去——”许皇后一面说一面看了文皇帝一眼，四目一相对，顿时就被文皇帝眼中的东西打断了话头。 一时之间，许皇后再也说不下去。 屋中的气氛有些尴尬和僵持，更是隐隐有无形的压力在缓缓增加。 文皇帝至始至终都没有对这件事情开口作过评论。 最后还是许皇后抵不住压力：“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有妥善安排，也告诉臣妾一声好让臣妾心中放心。” 第555章 夫妻 许皇后的这一番话听着还真有些可怜和叫人动容。 也同样的颇有些夫妻之间的味道。抛开身份来说，其实他们之间也就是夫妻。 而作为妻子问丈夫这么一句，似乎也并不算过分。也是更是理所当然。 而许皇后这样问一句，文皇帝却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缓缓的如此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朕自有分寸。” 文皇帝既然如此说，一时之间许皇后反倒是不能再往下说。 再往下追问，气氛就有些奇怪了。 所以许皇后闭口不言，良久才轻叹一声：“圣上，既然心中有分寸，那臣妾也就不再多有言语。只盼着圣上能够快些好起来，一切恢复如常才好。” 文皇帝听着许皇后这样失落的语气，似乎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最后就说了一句话：“放心。” 许皇后没再接话，只是伸手握住文皇帝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慢慢的伏在床边，静静地趴了一会儿。 似乎这样的动作多少能够让许皇后觉得心中好受一些。 文皇帝看着许皇后的背脊良久之后伸出手来轻轻地在她背上拍了一拍。 许皇后一下子呜咽出声。 文皇帝并不出声，只是挥了挥手。 于是黄静思就领着屋中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从屋中退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方才那样的气氛，总让人觉得帝后之间一个不和睦，他们便是那些遭殃的池鱼。 就是黄静思也不例外。 陆君桐看在眼里就笑着说了一句：“黄公公原来也会紧张么？” 黄静思看陆君桐有些无奈的回了一句：“难道我竟不是人了？” 白蕴也抿着嘴偷笑。 也不知屋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许皇后在屋中竟是呆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左右。 不过许皇后最后离开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红的。显然是哭了很久。 其实对于许皇后哭出来，陆君桐也是多少能够理解。这么久以来宫中发生如此多的事情，许皇后也不知积累了多少情绪和压力。。 而如今文皇帝又是这么一个态度，许皇后纵然觉得委屈，那也是有的。 其实真到了这个时候也就能够看得出文皇帝对许皇后和诚贵妃之间态度的不同来。 就算平日再怎么宠爱贵妃，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文皇帝还是更信任和看重许皇后。 即便许皇后并不是原配，可是到底也是这么多年的情分了，也是旁人比不得的。 有许皇后站在李衍这边。其实倒也不用替他太过担心。 所以昨日太子妃说的那些话的确是没有必要的。 许皇后走后，文皇帝又将陆君桐和白蕴叫了进去。 因为李衍要出京，所以如今的奏折都是送到了文皇帝这里。她们二人自然也是更加忙碌。 不过谁也不敢抱怨什么，再加上不知文皇帝心情如何，更是都战战兢兢的。 好在有一点好，文皇帝就算心情不好的时候，似乎也没有拿身边人出气的习惯。 顶多也就是让人觉得气氛压抑罢了。 直到念完奏折。文皇帝忽然就问了一句：“你姓陆？” 第556章 升官 没想到文皇帝会忽然问自己，陆君桐当时还愣了一下才又回答道：“婢女的确姓陆。” 文皇帝又开口：“陆知晖？” “正是家父。”陆君桐轻声言道，心中却更是一头雾水。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文皇帝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一茬呢？ 若说其中没有一点什么缘故，她是不相信的。 “不错。”然而文皇帝这么夸赞了一句，之后就再没有说起别的。更是摆了摆手，叫他们退了出来。 陆君桐心中越发纳闷。 白蕴也是多少有些奇怪，出去之后悄悄的拉住陆君桐问了一句：“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就问起你的情况了？” 陆君桐一会摇头，自己同样也是一头雾水：“这个事情我确实不知道。大约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吧。” 可是文皇帝不说她难道还又敢问？自然是不敢问的。 白蕴努了努嘴，悄悄压低声音道：“不如问问黄公公？” 陆君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怕是不妥。黄公公他未必会告诉我们——” 而且这样贸然的去问好像也不大合适。 白蕴听了这话也就有些无奈了：“那既然是这样也就作罢。” 两人分头回去，陆君桐路上又想了一路，最终还是没有想出一个什么结果来。 不过到了李衍跟前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结果没想到第二日就有了答案。 第二日刚到了文皇帝跟前，黄静思就笑着恭喜她道：“恭喜陆女官贺喜陆女官。” 陆君桐当时就完全是一头雾水。纳闷的看着黄静思，又看了看文皇帝，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一句：“却也不知喜从何来？” 黄静思笑看一眼文皇帝这才又慢慢答道：“圣上念及昔日，便是与你个恩典。从今日起你便是四品女官了。以后行走宫中，自然能多些体面。” 陆君桐一听这话顿时就惊了一惊：要知道她现在不过是个末品女官，这一下变成四品的，几乎是连跳了好几级。 许多女官在宫中熬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够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文皇帝突然给他的这个体面还真的就是天大的体面。 要知道宫中最高品的女官也不过是二品。 即便只是个二品，可是每月的俸禄却已经是和宫外那些四品大臣的俸禄一样了。 所以仔细想想——陆君桐还真有些受宠若惊，然后就慌忙谢恩，同时又有些惶惶不安：“婢女也未曾立下什么功劳——实在是受之有愧。” “也并非没有功劳，这次圣上病重也全靠了你的偏方。”黄静思笑呵呵的言道，每一句话都是充满了笑意。 听见黄静思这样的语气，陆君桐心中又安稳了一些。不过还是多少有些惶恐，摇摇头，很诚恳的说一句：“也全靠了，太子殿下当时当机立断，愿意让太医试试。不然的话也不敢用。” 说完这句话，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或许如此，是有一些在替李衍邀功的味道。 第557章 面色大变 陆君桐这样一番话，登时就让文皇帝笑了一声。 文皇帝这么一笑，一时之间陆君桐更加的心虚起来。低着头讷讷的不敢言。 “你对他倒是忠心耿耿。”文皇帝而后如此说了一句。语速虽慢，可里头的意味深长却是怎么也是掩不住。 陆君桐只觉得自己心尖尖都是跟着一颤。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是被看透了。 陆君桐抿了抿唇角：“这些话都是真心，并不只是因为婢女对殿下的忠心。” “是么？”文皇帝不置可否说一句。 陆君桐忽然不敢多答了，可是这话不答却还是不行，只能言道：“是。“ 文皇帝却是没再出声。 陆君桐亦是不敢再言，只能退到了一边去。 然而一同晋升的，还有白蕴。 白蕴与她一般，也是升至四品。 两人的称号是：御前侍诏。 陆君桐看着白蕴一脸茫然的样子，反倒是一下子的忍不住抿唇偷笑起来。 大概刚才她也是那般模样。 不过，纵是晋升，该做的事儿还是只念奏折。 今儿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文皇帝也并没有多听，中午便是叫人都散了。 今日发生这样大的事情，陆君桐自是想第一时间告诉李衍的。 却没想到白蕴一把拉住了她，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什么没有？” 陆君桐摇头：“不知。” 白蕴想了片刻，也没多说什么，最后只是摇摇头：“既是如此，那……也就罢了。不过，这样的事儿，咱们也该庆祝一番——” “等过几日，咱们寻了机会再来庆贺。”陆君桐看着白蕴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抿唇偷笑，却还是拒绝了今日庆贺的提议。 她想回去见李衍。 白蕴也只得作罢。 陆君桐一路回了太子宫，李衍却是并不在书房。 问了一问看门的小宦官，这才知道李衍去了太子妃屋里。 陆君桐听完一愣。 说实话，这么久也从未曾见过李衍去太子妃那儿，如今猛一听闻他过去了，她心里反而是觉得诧异和突兀。 更觉得不自然—— 可是明明，其实他们夫妻二人见面，根本也是没有不应该。 陆君桐高涨的情绪，就这么低下去。盯着窗口透进来的光，愣愣的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猛然回过神来。 想要苦笑，却是不由自主的抿紧了唇。 她方才心中到底想了什么，她自己当然清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忽然就惊出了一声冷汗。她才更是觉得……不应该。 李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陆君桐立在窗下，低着头一脸的晦涩不明。 看着她那样神色，他心中子觉仿佛被人揪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却也无法忽视。 “怎么了？”李衍再自然不过问了三个字。 陆君桐一下子回过神来，然后摇摇头，又想瞒不过李衍。就缓缓说起了晋升的事情：“在想，为什么圣上忽然将我和白蕴晋升了。” 李衍还尚不知道此事，一愣：“什么晋升？” 陆君桐慢慢的将话说了。 李衍听完，却是面色大变。 第558章 内涵 李衍刹那就变了脸色。 陆君桐看见他这样的脸色，心就蓦然沉了下去，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咬了一下唇，她问的时候语气都是紧张了：“殿下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衍的面色早已是用阴沉不足以形容。 陆君桐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李衍半晌深吸一口气，却没再多看她，反而是沉声吩咐一句：“我去一趟太极殿。” 陆君桐看着李衍转身就往外走，几乎是片刻也不愿多等的样子。一下子就慌了神，想也不想的，就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了李衍。 李衍感觉到袖子被扯住，脚下只得顿住。 一侧头，就看见陆君桐一张脸上全是慌乱的样子。 “殿下去做什么。”陆君桐紧张的问，手上却是不敢撒开。唯恐一撒开，李衍整个人都是不见了。 李衍意图到了她的情绪，有些无奈：“松手，拉拉扯扯的像是什么样子。” 若换成平时，被这样说两句，陆君桐定是觉得不好意思，肯定松开手。 可是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只不敢。 不敢松开手，不敢让李衍去太极殿。 她总觉得，若是李衍这么一去太极殿，一定会发生什么很不好的事儿。 所以，她不敢。 所以，她倔强的紧了紧手指，“殿下不说，我便不放。” 四目相对，李衍一眼看穿陆君桐的慌张和倔强。 李衍轻叹一声，渐渐也是冷静下来。至少也不如方才那样冲动，于是就说了一句：“放开手，我不走。” 陆君桐看着李衍那无奈神色，讪讪片刻，到底还是慢慢松开了手指，而后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殿下到底怎么了？“ 李衍面色就又阴沉下去，良久才浅淡解释一句：“御前侍诏，四品，服侍于御前，是为了御前女官。隶属太极宫。“ 李衍这么一番解释，陆君桐忽然就明白了。 侍奉御前，隶属太极宫。 也就是说，以后，她不是太子宫的人了。 她……不再是李衍的人了。 陆君桐慢慢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想明不白为什么：“为什么？” 李衍抿唇不言，面色却是阴沉。 陆君桐缓缓闭上口，然就就这么一点点的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说来说去，都是……故意为之。 文皇帝今日还说她对李衍忠心耿耿。那么肯定也是看得出来，她和李衍之间关系非比寻常。 可是文皇帝却做了这样的决断…… 或许是想试探李衍，又或许是单纯的不想顺了李衍的心意。 更甚至……想借此拿捏李衍。 李衍看着陆君桐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便是又说一句：“我去一趟太极殿。” 陆君桐看着李衍，轻轻摇头：“还是别了。” 既然是明白了文皇帝的心思，那么她也就很清楚，李衍这个时候过去，肯定是……不可能遂了心愿的。 文皇帝说不得就在等着李衍过去。 所以，不能去，也不该去。 李衍看着陆君桐那样神色，说一句：“没事儿，我去一趟。” 第559章 不能 陆君桐脸色苍白的看住李衍：“既然殿下心中都明白，自然也知道圣上是什么心思。” 既然是如此，此时过去岂不是等于自己在往套里跳？ 陆君桐当然不愿意看见李衍跳进文，皇帝给他准备的圈套里。 又怕他担心她，她甚至挤出一丝笑容来，故作轻快的言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哪里当差不都是一样？再说了，平白无故晋升四品，这更是好事儿。旁人又哪里有这样的机会？殿下也该替我高兴才是。” 顿了顿，她又说下去：“说起来我却是沾了殿下的光。” 李衍看着她喋喋不休不肯住口的样子，心里忽的绞痛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就说了一句：“别说了。” 他的声音都是有些嘶哑。 他觉得他若是不说这一句话，陆君桐必定会一直这么说下去。直到她觉得气氛缓和过来。 可是听着他说这些话，他心中却是半点高兴也没有，反而觉得越发的不痛快。 就像是太子妃说的。陆君桐在他身边，他多少是有些窃喜的。 而现在。 陆君桐却不再是他身边的人。 这意味着，她即将离他而去。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心中便是不大好受。更是隐隐有几分愤怒之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心爱的东西被人强行从自己手中抢走。 可偏偏他还不能反抗，甚至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半点情绪也不能露出。 他只觉得无力又无奈。 心中明明是万蚁噬，面上却得云淡风轻。 怒气也好怨气也罢，都是这么不由自主难以克制的生了出来。 这样的怒气在心中不停翻滚，却又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出口。于是就只能这么翻滚着折腾着让他心中更加的不痛快。 然而看着陆君桐哀求可怜的样子，这股怒气到底还是终究慢慢平息下去。 “那你打算如何呢？”李衍近乎是无奈的问出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却被这么一句话给问住了。 一时之间嗫嚅着说不出一个字来。其实这样的事情她又能怎么办呢？ 除了乖乖听话，除了逆来顺受，她又能怎么样呢？ 有一句话说得极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么现在就是那个时候。 不仅是她不能反抗，就是李衍这个太子同样也是不能反抗。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反问他一句：“殿下不觉得我若在圣上身边当差更好一些吗？” 李衍几乎是立刻就被这句话问得顿住，不置可否的反问一句：“是吗。” 多多少少的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语气和之前有些不同。 对于这个问题，很显然他并不是这样觉得，而且陆君桐的这样的态度也是同样有些让他不痛快。 不过李衍并不是轻易就会将这些情绪表现出来。 所以最终心中那些情绪也不过是化成了这两个淡淡的字眼。 陆君桐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一时之间有些心虚，然后也不敢看他，低下头去声音如同蚊呐：“就像殿下之前说的男女授受不亲。我在殿下身边，旁人总会误会……” 第560章 离去 陆君桐如此一说。 李衍顿时就怒极反笑：“是吗？” 仍旧是这两个字，语气仍是有些淡淡的，可是他面上的怒气却已经是掩盖不住。 一个“是”字，就这么卡在了陆君桐的喉咙里，怎么也是吐不出来。 更甚至她都不敢多看李衍。 于是屋里一下子就沉默下来，气氛更是压抑无比。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就这么一下子扣压下来，将他们二人整个笼罩在里面。 陆君桐心中越发的惴惴不安。她知道李衍在生气，可她并不知道该怎么缓和现在的气氛。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可是现在却已经没有了后悔的余地。毕竟话已经出口，怎么收回？ 最终还是李衍率先冷静下来。然后看了一眼有些瑟缩的陆君桐，看着她那副可怜巴巴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头蓦然一软。 “这件事情——”他缓缓开口拉长了声音。 陆君桐刷的一下坐直了身子。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要多正经就有多正经。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李衍直接就被她这副样子给气笑了——这会儿倒是乖巧起来，刚才说的那些话却气人得紧。 不过到底还是不忍心卖关子说了一句：“这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因为我要出京，你留在父皇身边倒也是好事。” 听见李衍似乎并没有在有生气的意思，她一下子也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忙不迭的将话接下去：“我也是这样说。这件事情咱们可以从长计议。等到殿下从等回来咱们再想法子。” “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不愿意待在我身边？”李衍再三忍耐之后轻哼一声说出这么一句话。 由此可见，他对这句话的确是十分在意的。 陆君桐被这么一问，当时就讪讪起来。 “行了，出宫之前我确有一些事情要与你交代。”李衍也不愿意多为难她，说了一句出了一口气，之后也就作罢。 陆君桐忙应了一声：“殿下只管吩咐。” 顿了一顿，又有些谄媚的说一句：“其实我留在圣上身边，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我可以帮着殿下——” 李衍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管好自己也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就算再不济，也不不必让陆君桐去以身犯险。 更不必她来替他操心。 这么说的几句之后，他又觉得语气是否有些不妥，于是就缓和了语气说了一句：“放心，我心中有数。” 他这样一说，陆君桐心中也就安定下来。 至少是没有那样担忧。 陆君桐想了一想，又问起二皇子来：“这次您与二皇子一起出去，殿下一定千万小心。” 李衍当然也知道陆君桐到底是在担心什么，无奈看她：“放心吧。他不敢如何的。而且……这两****忙着找人，短期之内都是不肯分心的。” 听见了这么一番话，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自己和二皇子说的那件事情。 找人？二皇子找的人是谁呢？是那个商队，还是陆明朔呢？ 第561章 觉察 一看陆君桐那样的神色，当时李衍就直接挑了挑眉语气甚为笃定的说了一句：“看来这件事情的确与你有关。” 陆君桐被他这句话惊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反驳道：“殿下在说什么，我却是根本就不明白。” “是吗？”李衍这语气有些凉悠悠的，不过目光却是更加锐利三分。这样的目光落在人身上，叫人下意识的就忍不住心虚。 陆君桐嗫嚅着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半晌才又憋出来一句：“自然如此。” “果真与你没有关系，你果真不知在找什么人？”李衍轻笑一声，目光落在陆君桐一直闪躲的眼眸上。 四目相对之间，陆君桐登时就感觉到了千钧的压力。 这股压力迫使她说出真相。不敢有半点隐瞒，她咬牙支撑着，却还是渐渐的额上就沁出一层冷汗。 而她越是如此。李衍就越是笃定，她必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既然如此，那么他肯定是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的。 而且隐隐的他还觉得有些生气，毕竟陆君桐这样瞒着他，分明就是拿他当外人。 陆君桐渐渐的有些抵抗不住李衍给她施加的这股压力。嗫嚅着开了口：“殿下还是别问了。” 这么一句话就等于是直接承认了这件事情的确是和她有关，而她现在只是不愿意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罢了。 陆君桐以为自己这样承认了，李衍必定也是会尊重她的意愿。不会再继续问下去。 可是现在……李衍确实并没有如同她想象的那般，反而是直接就问了一句：“到底你那天见了二皇子与他说了什么？” 显然他已经是是一针见血的知道了问题到底是从哪里不对劲。 一切一切的源头都是从那天陆君桐见了二皇子之后开始的。 陆君桐愕然张了张口，有些颓败再低下头去，心中一面抱怨他太过聪明，一面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她好像从来也就不觉得自己能够瞒得住他。 但是这件事情又能够轻易的与他说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所以最终陆君桐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近乎哀求的看了李衍一眼：“殿下还是别问了，这是我的私事——” “你现在还是我宫中的人。”李衍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目光灼灼的落在她身上。虽然没有再说出什么催促逼迫的话，可是意思却是很明显。 陆君桐轻叹一声，近乎有些无奈：“殿下为什么非要多管闲事呢？这样的事情牵扯进来，对殿下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殿下就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陆君桐到了现在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不愿意说这件事情若换成平常人或是换成了平时，李衍也未必会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是现在陆君桐越是不肯说，他反而越是觉得自己必须知道这件事。 “本宫还真就喜欢多管闲事。”李衍凉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又意味深长的继续说下去：“既然当初在此家门口多管闲事了一回，那么现在当然更不能坐视不管。” 第562章 套话 只是面对李衍的强势，陆君桐的坚持却是更加更胜一筹。 不知道如何开口，陆君桐最后就索性抿着嘴唇不言语了。 对于陆君桐这样的状态，李衍还真的就拿她没有办法了。 毕竟总也不能像是对别人那样来一番严刑逼供吧？ 最后，李衍就轻笑了一声。不过却是被气笑了的。 “罢了罢了，你不肯说我也不问了。”李衍最后近乎是妥协的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一听见这句话，几乎当时就是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讪讪的跟他道谢：“多谢殿下体谅。”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情我大可不问，不过有一句话你却必须要回答。”李衍还有后招，此时见陆君桐肯开口说话了，就又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心中一紧，心中几乎立刻就是生出了几分防备之心：“却不知殿下想要问什么话？” “我只问你这件事情会不会对你有危险？”李衍只是如此问一句。语气神态皆是平静，像是并没有感觉出来她的防备之意。 陆君桐没想到他是问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又是愧疚，又是觉得有些讪讪，于是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自然不会殿下只管放心，我心中有数。” 陆君桐说这样的话，其实李衍是不大相信的。 不过当下他却是并没有反驳。反而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不经意的说一句：“你心中有数便好。他那人的脾气我最是了解。假如若是没有找到他想找的最后少不得就要将这笔账算到你身上——” “却是怎么也算不到我身上，毕竟这件事情从来都是他一厢情愿……”陆君桐为了让他放宽心，下意识的就这么解释了一句。 等到说了一大半，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李衍这根本就是在套她的话。 当下陆君桐又是气又是恼。又是有些无奈，于是忍不住抱怨一句：“殿下怎么可以如此无赖的套人话？” 然而李衍并不承认，只是轻飘飘的看她一眼：“这不过是随口一问，怎么就是套话了？却是你想多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衍就是干脆提起别的事情，将话题直接岔开：“这次出宫想来多少也要些时日，你帮我想想都要带些什么东西才妥当？” 这个事情比其他的事情要紧的太多，所以陆君桐还真的不敢马虎。 当下心中虽然还有些埋怨李衍不讲规矩，故意套她话。不过一转眼脑子里却已经在开始琢磨到底给他带些什么东西出去。 衣服肯定是要带的，不过也不必带太多，足够换洗即可。不然只恐怕累赘。 银子更不必说那是必须之物。不仅要有碎银，还要有银票，最好还带些铜板之类的用作打赏。 身边带的人更是不能少，就是不知道李衍自己打算带多少人。陆军同想问一句，又想着这件事情他心中应该有数，于是就又压下去。 除却这些之外，大概也就只需要在带些点心蜜饯之类的路上打发时间垫垫肚子…… 陆君桐认真的想着，也就没有看见李衍面上一闪而过的神色。 第563章 矛盾 既然是要出京城去。李衍当然还是要去文皇帝跟前交代一些事情。 他这头一过来，文皇帝那头便是直接将陆君桐和白蕴都打发了出去。 一时之间屋里就只剩下了他，文皇帝，还有黄静思三人。 李衍静静的站在文皇帝的床榻前，等着听文皇帝的吩咐。 不过文皇帝却是半晌也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无中的气氛竟像是浆糊一般，渐渐的有些凝滞，让人只觉得处在其中，浑身都是不自在。 黄静思如此感觉着，就偷偷看了一眼李衍。心想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因为这个就先开口了。 然而这么看过去，却也只能看见李衍一脸平静的样子。仿佛这样的气氛并没有给他带来半点的影响。 又或者说，他对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浑然不在意。 李衍站在那儿，芝兰玉树温润如风却又自带一股难掩的贵不可言。 其实李衍和文皇帝年轻那会儿十分相似，这么恍惚看过去的时候，黄静思有的时候会总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年轻的文皇帝。 不过文皇帝更加骄傲张扬一些。李衍则是内敛宽容。 这些日子以来，文皇帝头上已经添了不少的银丝。 可是李衍却发如泼墨，正是年轻好时候。 黄静思觉得自己忽然之间有些明白了文皇帝的心思。 文皇帝已老，可偏偏身为太子的李衍却已经是一步步的成长起来，甚至可以独当一面。 不管是从年纪体力甚至在朝中的威望，李衍似乎都渐渐的在赶超文皇帝。 这大约就是一个帝王心中最害怕的事情。 纵然这个太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纵然这个太子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半点的不恭敬，可是这个太子的成长就俨然是一根渐渐刺得越来越深的木刺。 越来越深地扎进了肉里，也越来越难拔出，同样的也越来越难受。 更甚至慢慢的就会有一种如鲠在喉之感。 这种感觉只能用忌惮二字来形容。 是的，文皇帝大约心中深处是对这个太子有些忌惮的。 又或者说是嫉妒。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文皇帝现在看见李衍的时候大约心中都是不大舒服的。 所以怪不得文皇帝这么久以来从来都不想见自己几个成年的儿子。 黄静思猛然出了一身冷汗，觉得自己窥探到了极其隐秘的东西。觉得自己在看破了这些之后便是在身上无形之中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这样一个阴影，随时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黄静思猛然收回了目光，一眼也不敢再多看。 也不知是静谧了多久，文皇帝忽然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顿时就打破了屋中的气氛。 李衍也是开了口：“父皇？” “无妨，并无大碍。”文皇帝摆摆手如此说了一句，而后又看一眼自己面前这个芝兰玉树的儿子，目光之中有一瞬间的复杂万分：“准备好了不曾？” 这句话问的当然是出京城的事情。 李衍点了点头，当即就言道：“一切都是已经准备妥当，所以儿臣今日才来和父皇说一声。顺带也问问父皇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第564章 “京里的事情你也不必操心。”文皇帝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李衍的神色。见他面上并无什么变化，这才又继续说下去：“朕现在虽然还未曾痊愈，不过也并不影响处理政务。而且，还有老三和其他大臣可以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黄静思总觉得文皇帝这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可是现在他根本就猜不透文皇帝的心思。 李衍始终都是平静的，只静静地听着文皇帝的话。甚至面上一丝波动也没有。仿佛不管文皇帝此时此刻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他都并不会有半点惊讶或者诧异。 也不知真的是天性淡然还是觉得文皇帝不管做什么都是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畏惧？ 黄静思觉得自己根本就看不透这两父子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然，一个是江山之主，一个是储君，若是真能叫他一个宦官看明白了心思，那这江山可就危险了。 而果然如同黄静思预料的那般，文皇帝还真就又说了下去：“所以你在那边等到堤坝修补好了再回来不迟。至于老二——等到查明的结果，让他先回京来禀告。” 这样的举动分明就是要让李衍短期之内都回不了京城。 而且在李衍回京之前，二皇子也比他先回京。 这又说明了什么？文皇帝是不是打算培植二皇子？ 这样的事情但凡是仔细的，往里头想一想，都是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可是偏偏李衍就像是没有听出其中的玄机。就这么的平平静静了一声：“儿臣谨遵父皇吩咐，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办的妥妥当当。只盼望父皇在宫中，仔细保养身子。” 要说李衍不孝顺没有将文皇帝放在眼中，可这话说出来却分明是至孝。 黄静思听了这些话，突然就有些同情起了李衍这个太子殿下来。 仔细想想，李衍又何曾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因为文皇帝的一念之差，他身为太子就要受这样的罪—— 又如何叫人不觉得可怜？ “你宫中那个女官倒是灵巧。”文皇帝忽然出声，如此夸赞一句。 李衍微微顿了一下，这才又说下去：“毕竟也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到底是和别人有些不同。” 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只是想要点出陆君桐的身份来。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文皇帝都还是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普通人家的孩子，并没有这样的魄力，敢在朕面前都镇定自如。” 文皇帝又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这个优秀至极的儿子，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所以正想着也不能太委屈了那孩子。毕竟陆家也是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陆家就这么一个遗孤，还得好好照顾三分。” “所以父皇就将她晋升成了四品女官。”李衍终于接过话来。更甚至面上也是微微有了一丝笑意。最后还不忘夸赞了文皇帝一句：“父皇仁慈，她才会有这样的福气。” 这话说的好像真的文皇帝就没有半点私心，完全就是为了要照顾大臣遗孤。 第565章 抢人 面对李衍如此说法，文皇帝反倒是慢慢笑了，而后说了一句：“却也比不过太子，毕竟一直以来对她颇有照顾的可是太子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文皇帝这一番话是有些意味深长。 所谓的照顾又是怎么样一种照顾呢？这似乎本来也就很引人深思。 李衍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文皇帝，然后轻声的带了些许疑惑反问一句：“父皇觉得儿臣多有不妥？” 文皇帝慢悠悠的看他，手指轻轻的在榻上敲了敲，仿若从前教导他一样，缓缓的言道：“当然是有诸多不妥。” “还请父皇示下。”李衍也是虚心求教，一句话说得流畅无比，甚至半点迟疑也没有。 于是文皇帝就又开了口对他说道：“若是不知道她的身份也就罢了，既是知道她的身份，缘何又将她留在身边那么久？让旁人看着，总觉得我们李家是在欺负功成之后。” “这本身也是一种不尊。”文皇帝看李衍一眼，目光渐渐有些灼灼：“还是说你心中有些别的念头？所以才想着如此将人留在身边？” 李衍微微挑眉，不过很快所有的情绪又都收敛下去，变成了平静温和的样子：“儿臣以为将她留在身边，可以更好的照顾几分。”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一顿：“总好过在其他地方当差，没人照拂的好。” “可是你别忘了男女授受不亲。”文皇帝终于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可是理所当然又很义正言辞。 而且被他这么一说倒像是李衍真的是有其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陆君桐的美貌和身子。 “其实远也没什么，一个孤女能留在太子身边也是她的福分。”文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笑了笑，似乎很是体谅的样子。而后又继续说下去：“但是总也该给人一个名分。陆家的遗孤，做个侧妃也是绰绰有余。这样将人留在身边，叫其他人如何想又算怎么一回事？” 这一番话简直就是冠冕堂皇。 可是偏偏听起来却也还真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儿臣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李衍如此言道面上的神色是再正经不过。 他这一番话的确是真心真意的话。不过显然文皇帝却并不相信，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甚至文皇帝还又训斥了一句：“从小朕是如何教导你的，如今倒是学会这般掩人耳目，口是心非了？” “不过是个女人，收了也就收了，况且你宫中本来也没有几个。”文皇帝想着李衍身边的女子，忽然还就有些头疼起来：“虽说年岁还有些小，不过却也合适——” “儿臣从来没有想过。”李衍再度开口说了一句，语气很是认真：“父皇既然想要补偿，陆家又何必如此作践他们陆家唯一的血脉？” 其实文皇帝的意思，他多少也能猜到。但是他自己承认而这件事情的确是无关紧要，甚至也不会掀起多大的水花。 可是对于陆君桐来说呢？ 只想到这一点，李衍就无论如何也不肯退让这一步。 第566章 不肯退让 可是想到这一点，李衍就无论如何也不肯退让这一步。 这一步关乎的是陆君桐的名声，关乎的是她下半辈子的幸福，也关乎的是她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 虽说从来没有问过她，可是李衍心中多少是明白，只怕，陆君桐从来就没有想要进太子宫后院的心思。 所以他不能也不愿意将陆君桐牵扯到了这个事情里来。 而他如此反驳了文皇帝的话，文皇帝当时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面上神色却是微微往下沉了一沉。 好半晌才听到文皇帝又问一句：“果真？” 李衍多少也猜到文皇帝这样问之后自己答了是什么个结果，但是终归还是心头暗叹一声，口中笃定回道：“千真万确。儿臣并不敢欺瞒父皇。” 文皇帝的目光定定的在他面上停留许久。似乎是想要看穿他的口是心非。 然而李衍始终都是面色如一。 最终文皇帝就笑了一声：“也好，朕今日疑问不过也是试探。既然太子没有这样的心思，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听了文皇帝这句话，李衍心中顿时就是一沉。 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东西。 可是现在他却并没有挽回的机会。 更甚至他根本就不能开这个口，否则的话就是推翻了之前说的话。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当时陆君桐对他说的话。 心中于是就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或许陆君桐心中也是希望留在文皇帝身边的吧？ 也是，继续这样留在他身边……又算什么呢？说来说去，除了能够让他满足了一腔私心，对于陆君桐来说却，是半点好处也没有。 但是……却也不能轻易的让陆君桐就这么离开了。 李衍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是平静的：“试探？却不知父皇为何要试探儿臣。” 文皇帝就笑了一声，颇有些慈和的轻声言道：“陆家对朝廷的确贡献颇大，而且这次他们父子二人一同死在任上……若是不对那丫头都有几分照顾，只怕旁人也觉得咱们李家薄情。而且那丫头倒也的确讨人喜欢。” “所以？”李衍见文皇帝顿住不再往下说，就开口问了一句。 文皇帝这才又缓缓的往下继续说：“所以正私心想着也要给她一个体面才好。原本想着若你有意让她在太子宫做个侧妃也不错。可是现在既然你没有这样的心思……那再留在你身边到也不合适。”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李衍藏在袖中的手指几乎是一瞬间就握紧了。 一直过了好半晌，他才又渐渐的松开手指。 最后才压着所有的情绪，竭力稳住了平静问了一句：“那父皇的意思是将她安置在何处合适？” “既是侍诏女官，那留在御前也是极其合适的。而且那丫头看着聪慧，倒也能派得上用场。”文皇帝如此说着，一面说一面看着李衍。 李衍面上的神色到底还是变化了一些，先是眉头一皱，而后才又慢慢的舒展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才听见他缓缓说一句：“父皇是真心想用她还是——” 第567章 目的 李衍这一番话问的很是突兀。 当即文皇帝就眯了眯眼睛，目光都是锐利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衍和文皇帝对视半点也没有心虚：“不过是白问一句，想看看父皇到底打算如何安排她。毕竟也在我身边呆了那么久，多少也是有些情分，替她问一句也省得她到时候心中不安。” 说到这里李衍甚至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几天****过来，那丫头心中早就不安惶恐的很。再这么下去也怕吓坏了她。” 李衍说的这番话虽然是实话，不过并不是真的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之所以说这么一番话，不过是要文皇帝一个答案。 或者说一个保证。 当然其实也算不上保证，不过是有了这么一句话，将来文皇帝就算有那样的心思，倒也不好真的下手。 李衍的这份心思完全就掩盖不住，文皇帝当然是一眼就能够看穿，不过李衍现在也并不在意。 毕竟现在文皇帝看他哪里都是不痛快，不管他说不说这话都是一样，那倒不如一口气说出来也好买个安心。 最关键的是要让陆君桐觉得安心。 这几天陆君桐嘴上虽然没有说，不过实际上她到底有多不安，他还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若是真的，陆君桐要离开他身边，至少在走之前还得让她安心才好。 文皇帝沉默良久，慢慢的才又露出一抹笑意来。 然后，他就这么的反问了李衍一句：“朕就算真的要将她收用了，难道太子觉得不妥？” 只这么一句话，李衍就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是一口气涌到了头上。 只是一瞬间就将他所有的理智都是燃烧殆尽，更是让他血液沸腾。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文皇帝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么一句不知廉耻的话来。 他甚至连惯有的温和都是根本维持不住，面色一瞬间就冰冷下来，眸中更是仿佛覆盖上了千年的冰雪。 他浑身上下都是透出一股冷冽凌厉来。 而他这样的变化当然也没有逃过文皇帝的眼睛。 文皇帝无声的笑了。 在看到文皇帝这个笑容的时候，眯眼忽然就像是被从头淋了一盆冷水下来，瞬间所有的情绪也都如冰雪般消融。 而后浑身冰凉。 时至如此，他当然也能明白过来，其实文皇帝这样说还是不过是为了试探他一句。 文皇帝在试探他到底对陆君桐有多看重。 于是就在这么一瞬间，李衍脑子里千回百转想了无数。 最后，他就强行的将情绪都压下去，勉强做出平静的样子来，而后很是不赞同的说道：“父皇如此怎可？她年岁到底还是小了一些，而且毕竟又是那样的身份，若是父皇将他轻易收用，只怕到时候容易叫人诟病——” 李衍如此飞快地说着，仿佛方寸大乱。而这些理由更是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李衍就越说越慌：“当初她毕竟在小五身边服侍过，又在儿臣身边呆过，父皇若是——” “太子果然很在意她。”文皇帝笃定的下了这个定论。 第568章 承认 文皇帝如此笃定的下了定论。目光更加的意味深长起来。 李衍瞬间戛然而止。仿佛忽然被戳破了心思，有些不知所措。 文皇帝瞬间爆出一声轻笑：“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竟然也有如此时候——” 不过话是这样说，文皇帝却并没有提出要成全李衍的意思。 李衍这一次也并没有反驳，只是慢慢的垂下头去，仿佛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唯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将手指紧紧的攥着，隐藏在袖子之中。 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心中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紧绷和怎么样一个感受。 怒气始终在翻滚，始终没有半点平复，可是他死死的压制着，不敢也不肯表露分毫。 当然，也是不能。 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文皇帝终于满意的收回目光，缓缓言说一句：“朕现在如此光景，哪里还有那样的心思，不过是看那丫头灵巧，的确是想要给她几分体面。” 这话听着还真的像是那么一回事。 李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浑身的紧绷都是在这一瞬间放松下来。 “父皇仁慈。”他如此说着，语气却是和平时都有些不大一样，似乎是有些讪讪。 “放心吧，朕既然将人留在身边，必定不会亏待了她半点。你只管放心出京城好好办差。你出去的时候他什么样，你回来的时候她必然还是什么样。”文皇帝笑着言说道，似乎是被李衍的这番表现给逗得有些开心。 而这副样子多少也是有些慈和。就像是从前文皇帝还并没有出任何问题的时候那样。 可是偏偏李衍却是从他那一番慈和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什么叫做他好好办差，回来时候陆君桐还是他走的时候那样？ 这么说来的话，那他倘若不好好办差呢？ 不过这样的东西即便是听了出来，也是断然不能表现出来的。所以最后李衍就讪讪一笑，“父皇放心儿臣必定竭尽全力。” 文皇帝似乎这才满意了，挥挥手让李衍退了出去。 李衍往外走了几步，快要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听见文皇帝说了一句：“从今日起就让她来太极宫当差，也不必再来回折腾了。” 这是明晃晃的要人。 李衍脚下微微一顿，最终还是只应了一声，便是平静的离去。 文皇帝眯着眼睛，也不知目光到底落在何处，更不知他到底心中想了些什么。 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最后黄静思才听见文皇帝这么问了一句：“你说太子到底对那丫头是个什么心思？” 黄静思一听这话顿时就叫了一声苦，不过嘴上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个确实不好说。” “说。”文皇帝却只有这么一个字。 于是黄静思也就只能任劳任怨的说下去：“依照小的来看，太子殿下对陆女官倒也真的是有些在意。至少没将陆女官当一个玩物，不管是行走坐卧之间还是别的太子殿下，都是对陆女官关照有加……” “所以朕将人扣住，你说太子他心中又如何作想？” 第569章 如何 文皇帝这么问这一句话，顿时就让黄静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明知李衍十分在意陆君桐将之放在了心上，可身为父亲却偏要如此……叫他如何心中好受又如何会觉得痛快？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 所以说句实话还真的就没有什么好问的。 不过文皇帝想问的大约是觉得李衍会不会因为这个心生愤怒，从而对他这个父亲多有怨言。于是就更进一步的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来。 比如说——夺权。 这么一句话才是文皇帝真真正正想要问的。 黄静思心想如果自己是太子殿下，说不得也就真的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来。 可是想着刚才李衍那平平静静的样子，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轻声的说了一句：“圣上还是别多想了，太子殿下宽厚温柔，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情记恨殿下？而且殿下若真要将人收在屋里，也不至于等了这么久。” “所以这件事也是奇怪。”文皇帝敛眉露出一点点的不可思议来：“朕竟然想不通。” 在文皇帝看来，陆君桐不过是个女子，就算身份再怎么特殊，也始终是一个女子。 况且身份尊贵，难道还能比得过太子妃？对于太子妃都尚且不用如此委曲求全，小心翼翼。难不成，陆君桐还就是仙女了？所以竟是胜过了太子妃？ 这当然不可能。所以才叫人更加纳闷。 李衍一路回了太子宫。 而后就直接关上房门，吩咐谁也不许进去，就这么在屋里开始练字。 李衍写的是草书。 且是狂草。 这是历来罕有的。 可是此时此刻，也只有这样的方式能够宣泄他心中的情绪。 李衍抿着嘴沉着脸，足足写了一个时辰。写过的纸就这么堆积在脚下。几乎是要淹没他的腿。 倘若不是陆君桐过去，只怕他还真的能够再写上两个时辰。 事实上陆君桐也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 此时不得不去太极殿了，所以她才忍不住的敲了敲门。 刚刚知道自己从今以后就在太极殿的时候，她心中也是难以接受。只觉得错愕不已。 但是很快就又想明白了——既然是连名都担了，自然也不可能再继续留在太子宫了。 就是不知道今日文皇帝将李衍叫去，到底是说了一些什么。 而且在走之前她也有许多话要与李衍说。 过了今日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随心所欲可以与他说话的机会。 李衍听见外头的敲门声。第一个反应便是不耐：“本宫说过谁也不许打扰！”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和不耐烦。 陆君桐敲门的手就顿了一顿。然后才轻声开口：“是我。” 李衍当然一下子就听出来是陆君桐。 于是他手中的动作就一下颓然顿住。最后才慢慢的松开手指，任由指间的笔“啪嗒”一声，直接砸落在了纸上。 然后笔尖就慢慢的晕开来。 他盯着那一团云开的墨看了半晌。神色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最后才又变成昔日平静温和的样子，也才深吸了一口气：“进来罢。” 第570章 告别 陆君桐推开门进去。 一眼就看见李衍站在书桌前。 明明屋中光线明亮，窗明几净。可是不知为何看见他站在那儿，却无端端的就生出了一种萧索颓败之感。 陆君桐很快就错开了目光，然后又将门重新关上。 如此，屋中就只有她和李衍二人。仿佛将他们隔绝在了一方小天地之中。 然后陆君桐的目光又落在了地上那些散乱错杂的纸张上。 自然也看见了那些纸张上的墨迹。 那些知识几乎都看不出来到底写的是什么，只有狂放和力量。那些自己仿佛一个个都有了生命一般。在愤怒的呐喊，在不甘的挣扎。 虽然仍旧不知道文皇帝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但是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 那就是这次的谈话一定是让李衍心中极度的不痛快。 只是最终他却只能压着那些情绪。 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么一副情景。 陆君桐忽然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人揪了一把，蓦然就疼了一下。 她有些心疼他。 当初在宫外的时候，她大概只觉得李衍是无所不能的。 但是，随着进宫之后对李衍越来越了解，对宫中情况越来越了解。她渐渐的也能明白，原来李衍也有许多许多的无奈和痛苦，也有许多许多的压抑。 只是这些东西却从来没有被他展示出来，叫人看见。 仿佛太子殿下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从来都是不会有委屈怒气这些东西存在的。 她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李衍要如此苦苦压抑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就不肯表露出一二来？ 陆君桐几乎是将这样的疑惑写在了脸上。然后轻声问了一句：“殿下为什么永远都要如此的温和呢？” 李衍蓦然听见陆君桐这样问了一句，刹那之间还有些讶异。 他没想到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他以为她是来道别的，自然也就会说些道别的话。 可是现在…… 陆君桐的这么一句话将他问得有些手足无措。 更不知如何回答。 陆君桐看着李衍面上的错愕渐渐敛去，又听见他说：“去太极殿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罢？” 他竟是没有回答，只这么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这样的情况其实也十分罕见。大多数时候对她，李衍都是有问必答的。 所以他这样一来，陆君桐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再继续追问，纵然是她心中十分想要知道答案，却到底还是只能压了下去。 “知道了。”她轻声答道，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方才黄公公叫人过来一趟，与我说了，我将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只等一会儿就直接过去。” 事实上，其实黄静思是直接叫人过来带她去太极殿的。 又或者说这样的意思就是文皇帝的意思。 到了这个地步，文皇帝还是没有想要让李衍好受一些。 如此直接的叫人将陆君桐带走，李衍心中如何又能好受？ 只是陆君桐并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个。所以只说自己要离去了。 “东西都收拾完了吗？别遗漏了才好。”李衍如此说了一句，忽然又笑了一下：“遗漏了也不要紧，打发人说一声，我就叫人给你送去——” “殿下。”陆君桐出声打断了他。 第571章 努力加餐饭 “殿下。”陆君桐就这么直接打断了他，“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倒是殿下却叫人不放心。” 李衍听见这么一句话，顿时就有些失笑：“我又有什么叫人不放心的？难道我还能照顾不好自己？” 陆君桐默默的瞅了一眼地上的那些纸，唇角一弯：“殿下如今这样的情况，我还真怕殿下照顾不好自己。”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的看住李衍：“所以殿下能不能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殿下也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李衍虽然对于她这样的说法有些无奈，却还是郑重的应了一句，不愿叫她挂心自己。 可是陆君桐却是摇了摇头，轻声的说道：“殿下这样根本就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我是不信的。” 这样的话简直有些莫名其妙，所以李衍就又露出了几分错愕来。 “从前没有进宫的时候，我觉得殿下是个温柔的人。对谁都是温和有礼。”陆君桐一面说着一面忍不住浅浅笑了一下。 她想起了当时见李衍第一面的时候。 不过很快这样的笑容就又收敛：“再后来，我觉得殿下是个极其深沉的人。将自己的真面目隐藏的很好，情绪半丝也不露，始终都是叫人琢磨不透。” 李衍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君桐，却还是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些。 不过他没有打断，陆君桐也就继续说了下去：“可是再到后来，我却渐渐又觉得殿下这样好也不好。好的方面不必说殿下自己心中也明白，可是——殿下也是人，为什么不管在何时何地都要如此隐藏自己的情绪？” 陆君桐再一次的将李衍问得顿住。 “在其他人面前也就罢了，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回来之后，即便是殿下一个人，殿下也从来不肯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分毫？”陆君桐皱着眉头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感受，最后才又颓然难过的说了一句：“殿下这样憋着会憋坏的。” 李衍良久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到底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不想说什么。 陆君桐偷偷看他，最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了一句：“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能让殿下在他面前随心所欲，半点也不用隐藏吗？” 她其实更想问为什么即便在她面前他也从来都是那副样子。 为什么就不肯让她看到他真实的情绪呢？是因为不够信任吗？ 李衍还是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已经完全是被陆君桐说的这么一句话给震住了。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一句叫他满心都是震撼的话。 李衍沉默的太久，陆君桐心中渐渐的就有些慌乱不堪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么一句话。 她站在那儿抿着唇想：为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或许今后再见面的时候，大家都会觉得十分尴尬吧？ 这么一想，她顿时只想落慌而逃，于是当下就又飞快的说一句：“从今往后，我不能再继续服侍殿下，只盼着殿下能够按时用膳，不要太过操劳，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这句话顿了一顿后，她才轻叹一声：“那我走了。” 第572章 失去 李衍并没有出声挽留，事实上他还处在那种震撼之中。 所以陆君桐也就并没有再多做停留，只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又替李衍将门掩上。 只是退出去之后也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愣愣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忽然眼睛眨了一下，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她当然是舍不得离开的。 她原本以为她能一直留在李衍身边，直到她出宫的那一日。 在她出宫之前她都可以和李衍一直维持着这么一个状态。 然后就这么悄悄的守着她对他的那一腔情思，那一腔复杂的思绪留在他身边。 就算是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上，甚至最后还是要离开，可是在那之前总归还是在他身边。 他们之间还是还有一段漫长的时光可以用来相处和陪伴。 可是没想到这样的时光却如此的短暂和迅速。 以至于就像是刚刚将一块糖塞进了口中，品尝出一点点甜蜜的滋味就被人直接抢走了。 这种感觉叫人心中难免有些愤怒，更有些无力和无助。 若只是糖被抢走了，还有机会抢回来。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也好李衍也好，又能够怎么办？ 是或许李衍也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不会有。 可是……只怕若真的是那样做，带来的负面效应也不是什么可以轻易承受的。 即便李衍是太子，也同样是如此。 文皇帝现在对于他已经是这般态度，若是再为了她和文皇帝之间出现什么嫌隙，那她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就算是不可能因为这些事情就废了李衍这个太子，可若是文皇帝始终对他心存不满，诸多挑剔。那么他的日子就好过不到哪里去。 她当然不愿意给他带来这样的麻烦。也自问没有这个资格来影响到他的前程生活。 倘若带给他的都是麻烦，她倒是宁可自己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所以这也是她为什么心甘情愿，甚至有些主动的接受了去文皇帝身边的这件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鸟儿扑棱棱的飞过来停留了片刻后又扑棱棱的飞走了。 陆君桐也被这声音惊得回过神来。然后再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熟悉无比的屋子，这才转身一步步离去了。 只是人虽然走了，可是心却仿佛还留在原地。还在记挂着李衍是不是能够很快缓过来，是不是会觉得不舍或是难过？ 过来请陆君桐去太极殿的人是黄静思的小徒弟。 也许得了黄静思的吩咐那个小宦官看着陆君桐始终低头不语，似乎情绪都不高亢的样子，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以后也并不是就见不到了，陆女官何必如此？虽说女官服侍太子殿下这么久，必然是有舍不得，可是到了圣上面前却还是收敛的好。” 文皇帝必然是不乐意看这些的。 陆君桐回过神来，冲着小宦官微微一笑：“我知道的。多谢你的提醒。” 小宦官也是笑了一笑：“陆女官客气了以后咱们在一处的时间还多呢。” 陆君桐点点头，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宫的方向。 虽说以后并不是见不到李衍了，但是以后再也不会有如此多的相处时间以及亲近的机会。 第573章 谁人与共 陆君桐走后，李衍又呆了几乎一个时辰才算是缓过神来。 从前从来就没有人与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自己似乎也是习惯了，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是维持住这么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 所以这样的事情就变成了一个规矩，变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谁也不会觉得意外，谁也不会觉得不对劲。 唯有陆君桐。 其实她说的那句话也不全然是对的。所以说即便是他经常刻意的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可是在陆君桐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并没有像是对着别人那般的。 陆君桐还是见过他很多情绪的。 只是他到底习惯了掩藏，所以即便是在她面前，也是下意识的压抑那些东西。 陆君桐对他说让他照顾好自己，其实是想让他不要被自己这些情绪憋坏了。 直到现在彻底明白这一句话之后，陆君桐却已经是不在他身边了。 李衍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蓦然心生烦躁和愤怒，然后就这么一伸手—— 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被他扫落了一地。 一时之间屋里就顿时狼狈不堪起来。 在外头守着小宦官听见这样的动静吓了一大跳，慌忙进来看。结果看见李衍就这么沉着脸抿着唇角阴沉沉的站在桌边，地上全是狼藉。 很显然，李衍在发怒。 只是这样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落在小宦官的眼里，却是只觉得惊愕无比：什么时候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也会发脾气了？ “叫人将屋子收拾了。”李衍深吸一口气，冷冷淡淡的扫了一眼站在那儿错愕无比的小宦官，如此吩咐一句。 而后，又说了一句：“将今日练的字稿都烧掉。” 说完这么一句话，李衍大步流星的出去。只留下小宦官在屋里呆愣半晌。 李衍直接就去找了公子白。 眼下正是要用晚膳的时候，公子白这里，刚将饭菜摆上，李衍就从外面进来。 他这个时候过来本身就已经够叫人诧异了，结果公子白抬头一看，看见他一直抿着唇角和有些发沉的面色，顿时就更加惊了一跳：“你，你这是怎么了？” 因为太过吃惊，公子白一时之间连说话都是有些结巴。 李衍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这一眼和平日完全不一样，丝毫没有掩盖他的情绪。 公子白一下就收敛了随意，蹙眉认真问道：“这是谁惹了太子殿下您生气了？” “今日，父皇将人弄去了他宫中。”李衍直接坐下，然后沉声如此说了一句：“他这是果真对我猜忌了。” 这么一句话，顿时就将公子白所有的话都打散了，让他沉默了许久。 最后才听得公子白轻笑一声，颇有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样的事情不是在理所当然不过吗？” 虽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不过到底还是来得有些太早了。至少是比预料之中的来得更早一些。 以至于竟是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随后公子白才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李衍说的这一句话重点到底在哪里——“你是说将陆君桐弄到了太极殿了？” “嗯。”李衍肯定一声，面上更加阴沉三分。 第574章 怪异 李衍这样的态度终于还是惊到了公子白。 公子白诡异的看着李衍：“今日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你这是怎么了？” 李衍听见他问这么一句话，忽然就有些颓然。而后也就恢复了惯有的样子，虽然还是有些冷淡的意思，不过到底温和许多：“只是心中不痛快。” 公子白听见他这样说，于是就说了一句“既然是如此在意当初为什么就不——”收了她？ 不过这话到底是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李衍打断了。 李衍只是掀起眼皮，凉凉的看了公子白一眼。顿时就叫他不敢再说下去。 “本宫不日就要出京。”李衍反而缓缓的开了口，神色淡淡的：“本宫不在时，你便替本宫看着。倘若有个什么闪失，本宫就要你项上人头。” 公子白听见这一句话，顿时又惊了一下。 说实话，他和李衍认识多年，可从来李衍还没有对他这样说过话。 而且偏偏还不像是在开玩笑。 公子白想着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忽然就忍不住的摸了摸有些发凉的脖子。 那个时候李衍没有对他做什么，也真是奇迹了。 “放心。”公子白也是郑重起来，如此应了一句。然后又有些不解：“可是就算是猜忌了你也有许多其他的法子为什么偏偏用了这一个——” “不过是个试探。”李衍轻声解释一句，手指点了点桌面：“其实只要本宫一直表现出对她的看重，她应该也不会有事。毕竟父皇他……” 还想借着这个事情拿捏他。 还想借着这个事情，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忍耐力。 陆君桐在这件事情当中就扮演了一个棋子的角色。 而在这个棋子失去作用之前，这棋子都是安全无虞的。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也不过就是一直让陆君桐这个棋子保持住自己的作用。 只要他让陆君桐看起来足够重要，那么陆君桐就是安全无忧。 “既然你心中都明白，又为何还要如此在意？”公子白如此说了一句，似乎是有些无奈：“你这样一路过来，只怕也不少人看见叫人如何做想？” 李衍想着陆君桐对他说的那一句话，忽然就又忍不住抿嘴笑了：“那又有什么要紧，本宫越是气恼，才说明本宫对她越是看重。他也就越满意。而且本宫又何苦憋着？憋坏了可不合算。” 公子白听着这些话，只是一愣一愣的——他总觉得今日的李衍怎么都是有些不对劲，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今日陪本宫喝两杯。”李衍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公子白当时就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从前也不是没有陪李衍喝酒过，可是从来也不会见他将情绪表露得如此明显。所以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不习惯。 不过他心中还是多少明白这件事情的确对李衍有十分大的影响。 李衍的情绪应该是好不到哪里去。 而另一头陆君桐则是已经在太极殿安置下来。 同样一起过来的还有白蕴。 第575章 成长 看着白蕴满脸都是不安的样子，陆君桐反过来安慰她：“你也不必想那么多。如今咱们也算是在宫中地位颇高，这是好事儿。将来就算出宫去了也是体面。” 四品的女官出去了，那是实打实的有诰命的。更是一直会有俸禄。这对她们来说当然是好事。 不仅仅是体面，更是有了一份保障。 而且还是在文皇帝身边当差。更是无形之中贴了一层金。只要将来出宫去，恐怕求娶的人门槛都会被踏破。 “可是，哪里又有从前那样自在逍遥呢？”白蕴说了一句大实话，更是露出了一点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来。 陆君桐心中当然也是不愿意的，可是都到了这一步，再做出这样的姿态来，也是没有什么用。所以最终她还是笑了一笑：“在哪里当差也都是当差，咱们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白蕴忽然看住陆君桐，有些纳闷儿的问一句：“怎么我觉得你倒是半点都不介意呢？” 陆君桐闻言手上动作就是一顿。半晌才一笑：“介意，不介意又有什么要紧？” 白蕴听着这话琢磨了半晌，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若有所思的想：为什么她总觉得陆君桐是乎有些变化？ 只是这样的变化说不清，道不明，只是隐隐约约能感觉得到。 陆君桐收拾完了桌子，就侧头问了白蕴一句：“你不用收拾东西吗？” 白蕴已经是在她这帮忙了半晌了。她都有些过意不去。 白蕴摇头，“我比你先过来，已经收拾好了。再说了，我的都是一些书，都装在箱子里。哪里需要这么收拾？” 陆君桐听见她这话也就忍不住笑了一下。白蕴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书虫。每日只要有书看什么也就都不在意了。说起来倒还是之前的差事更适合她些。 对于白蕴，陆君桐大概也能猜到几分，觉得或许是公子白求到了文皇帝跟前想要给白蕴一个体面。 所以刚好就趁着这个时机，文皇帝将白蕴也要了过来。 倒是和她完全不一样，至少不必太过担心会出什么纰漏。 白蕴看了一眼陆君桐装首饰的小箱子，就问她一句：“这个放哪儿呢？” 陆君桐就亲自过去抱着那小箱子往上放，又自己将它打开了：“我这儿有好几对差不多的耳坠子，你来挑一对拿去戴。” 这个箱子也是她从陆家带回来的，里头很是精巧。打造的时候就是为了作为首饰匣子。里头分了许多格子，可以将东西都分隔开来放。 这么一打开，顿时就像是打开了一座小型的妆奁。通过那些机关之后，体积也不知大了多少倍，全部铺展开来，竟是快有五层。 白蕴看着心生喜欢，于是就说了一句：“你这在哪儿买的，我也去买一个去。” 陆君桐沉默片刻才轻笑了一下：“是我有一年过生日，哥哥送的，我也不知他在哪里买的。” 白蕴顿时也就沉默下来，不知该说什么，干脆就去看陆君桐取出来的装耳坠子小盒子。 结果打开一看之后，她顿时就愣住了。 第576章 巧合 结果这么打开一看之后，白蕴顿时就愣住了。 而后就看见她将其中一个耳坠子挑出来轻轻捏在手里，举起来给陆君桐看。 白蕴的声音都是有些颤抖：“这个耳坠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白蕴这情绪很不对劲，陆君桐当然一下也能看得出来。 看着她手中的那个耳坠子，陆君桐不由自主的抿住了唇角，而后神色复杂的看住白蕴。 白蕴拿出来的这个耳坠子是她在陆明朔书房暗格里的那个。和陆明朔的手札放在一起的那个。 陆明朔如此在意的耳坠子如今似乎总算是找到了主人？ 陆君桐看着白蕴好半晌才克制住心中复杂的情绪，轻声问她一句：“这个耳坠子是不是你的？” 白蕴被这么一问，顿时才又回过神来，一下子沉默了。就是举着而坠子的手也是缓缓的耷拉下来。 陆君桐就这么看着白蕴，对方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屋中的气氛一时之间还有些诡异。 白蕴许久才有抬起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半晌才鼓足了勇气：“你先告诉我这个耳坠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事到如今，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陆君桐看着白蕴的眼睛，缓缓的道出了真相：“是从我哥哥极其珍视的一个匣子里找到的。” 陆君桐这么一说，白蕴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就连嘴唇也是有些哆嗦。 好半晌才听见她恍惚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随后白蕴就又拔高了声音，竭力维持住正常的语气，不过即便是如此，还是能够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现在心绪的复杂：“是，那个的却是我的。是我当初送给你哥哥的。” 这句话里头隐藏的东西太多，陆君桐一下子就愣住了。好半晌才觉得自己总算是消化了其中的哪些意思，于是就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蕴：“你是说——” “当初，我十分仰慕你哥哥的才华。”提起当初的事情，白蕴的面上就浮现出红晕来：“于是我写了一首诗，又将耳坠子摘了一只放在其中。托人递给了他。”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明显是在害羞的白蕴，好半晌才缓过神来：“那我哥哥他是怎么回应——” “他没有回应我。”白蕴无比哀怨的叹了一口气，埋怨的看陆君桐，然后又嘟起嘴来：“足足等了两个月，他也没有回应我半句。再到后来我等不住了，叫人去打听，才知道他一去不回——” 那个时候她的心情复杂又不安，可是又不能太过明显和张扬打听这件事情，更不能上陆家去问。 “再后来我有事情回了老家一趟，就再也没有听见他的消息。”白蕴面上有些惋惜，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怅然：“这一等竟是再也等不到结果了。” 白蕴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来回想当时的情形。 当时她是为什么会一眼看到了陆明朔的？又是为什么会一见倾心？ 可是到了如今，这些事情好像已经都不重要了。白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不多时再回来时候摊开手心，手心里就躺着一对耳坠子。 第577章 春心 白蕴娇嫩的掌心里躺着两只耳坠子。 两朵小小的洁白贝壳雕成的五瓣花晶莹又剔透，被光一照就是流光溢彩。而两粒葡萄石碧莹莹的，像是最娇嫩的葡萄肉。 这一对花朵耳坠既是娇美又是精致。就像是一对相互依偎的少女，只看一眼都能感觉到其中的活泼和美丽。 陆君桐不知道白蕴将其中一只耳坠子偷偷塞进信封中，托人带给陆明朔时候的心情。 大约既是雀跃，又是害怕？既是觉得害羞，又是觉得期待？ 这样一份心情，即便是如今她只靠想象，都能够感受到其中的那些情绪。 “我当时还想是不是吓坏了他觉得我太离经叛道，又太水性杨花？”白蕴看着手心的那一对耳坠子，嘟嘴慢慢的往下说，只是语气却是听着让人无端端就难过起来。 白蕴又是一声叹息：“我知道好别的姑娘都是矜持娇羞的，就算心中对他倾慕也绝不好意思说出来。我这样贸然的就写了信过去还塞了自己的东西进去，他看着一定是觉得我不矜持……” “可是即便是如此。”白蕴的声音渐渐就有些委屈起来：“他怎么就能不回我了呢？难道我主动表白出我的倾慕之思，就不值得他回复我了吗？” 白蕴大约对这件事情也是真的觉得十分委屈。所以说着说着眼泪都是掉了下来，大滴大滴的砸落在衣襟上。看着叫人好不心疼。 陆君桐看着她如此就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叹了一口气，无比笃定的说了几句：“当然不是这样。也绝不可能是这样。若他真的看轻你，又怎会将这个耳坠子一直好好收藏？” 白蕴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来，明明眼里还有泪滴，却是已经盛满了欢喜：“果真如此？” 陆君桐轻叹一声：“必然是如此，他是我哥哥，我还能不了解他吗？” 白蕴似乎一下子就因为这句话而高兴起来。 最后，她却是又叹了一口气，语气重新低落下去：“可是到底还是没有回复我的，而且这个回复也等不到了……” 这样一句话说出口来，顿时就叫屋里的气氛一下沉重起来。 陆君桐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时我总觉得若是等下去的话，只怕也不知被谁捷足先登，所以就一点也按耐不住，凭着心意给他写了那封信。”白蕴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说起这个话。 “我当时心中想着即便是他不肯接受或是不曾对我有过半点留意，那也不要紧。我总归要将我自己的这一腔倾慕告诉他，我才觉得甘心。不然将来，只怕我永远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都是觉得遗憾。” “还好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不然的话……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可怎生是好？”白蕴说到这里，倒是自己自顾自的破涕为笑了。 说完这话，白蕴将那一对耳坠子放到了陆君桐的桌上：“这对耳坠子就由你收着吧。将来出宫——或是将它埋在他坟前。替我陪着他也好。” 第578章 遗憾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不留着吗？” 只是话一出口却又后悔了这样的东西，白蕴留着做什么呢？只怕在看到这东西始终都是觉得难过以及不甘还有不堪吧？ 毕竟至始至终陆明朔都并没有回应她的这份心思。 “如此也好。”陆君桐如此说一句，而后就将那一对耳坠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其实她心中比谁都明白，陆明朔必定是对白蕴有些在意的。 假如真的陆明朔只是觉得白蕴她是不矜持的女子，那么他当时必定就不会将那只耳坠子那么珍重的藏起来。 以他的脾气肯定是直接就将东西扔了。可能还嫌脏了自己的手。 那一封信陆君桐没有找到，不过想来应该是被烧了。陆明朔就算只是为了白蕴的名声，也是不会将那封信留下的。毕竟这样的东西若是万一叫人看见了，那可怎生是好？ 可是即便是知道这些，陆君桐这个时候却也是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已经是全无用处了。 倘若陆明朔还在，那么她必定是会极力撮合二人。还会将陆明朔夸出一朵花来，只盼着自己早日多个嫂嫂再生两个侄儿才好。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白蕴倒不如将陆明朔忘了个干净才好。 不然如此惦记着放在心坎上，也只是徒留遗憾。 想了一想，陆君桐却又到底没有忍住，轻声问了一句：“那，你又可觉得后悔？” 白蕴听见这么一句问话，似乎顿时有些好笑，甚至还真的就那么笑了一下。 最后她才抬起头来郑重的看着陆君桐。然后说了一句：“我为何要后悔？我方才不是与你说了不管他回应不回应我，我总归是要让他知道我这一番心意的。如此，我才不会觉得遗憾和不甘。如此，我也才能够放下。” 顿了顿，她似乎完全就不理解陆君桐为何会如此问，更甚至反问了陆君桐一句：“为什么那么想要做的事情做了会后悔的？既然如此倾慕，便是该说与他知道。不然如何对得起你自己这一番心意？” 陆君桐被这一番话问得是震撼满心。一时之间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苦笑一声：“原来是如此。” 这一番话的确是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她和李衍。 倘若她这一辈子都不告诉李衍，他也不曾戳破。那么到了最后，他们彼此之间会不会觉得遗憾？ 陆君桐不知道，也想不明白。最后只是垂下头去，无奈的长叹一声。 “那我就先回去了。”出了这样一件事情，白蕴自然也是觉得有些情绪不高，恹恹的说了一句也就回屋去了。 其实说是回屋，不过就是两隔壁。 陆君桐看着他这副模样，有心想要劝说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心中却遗憾无比。 同时也是更加的怨恨无比。 倘若陆明朔没有出事，那么，自然就不是今日这样的结果。陆明朔或许也会接受白蕴的心意，然后谱写出一段佳话来。 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如今却还在心安理得的享受荣华富贵，妻妾成群。更是马上要做父亲。 可是陆明朔，却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了。 这叫她如何不恨？ 第579章 计算 陆君桐这头是什么感受其实也并不要紧，毕竟到底还是不能表现出来。 将那一对耳坠子收好之后，她的情绪也就慢慢的平复下来。 有些事情反正已经开始了，总有一****会亲手将这笔账算清楚。 所以耐心等待即可。她的时间也还长着。 这头陆君桐收拾了心情那头李衍同样也是慢慢的平静下来。 最后，李衍也不知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了一下。 公子白坐在他对面，看见他脸上这样一个笑容，忽然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一股寒气慢慢从心头升了起来。 说实话，上一次看见李衍这样的笑容是多久了？ 反正每一次他一露出这样的笑容，必定就没有好事发生。 公子白心中暗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又要倒霉了。不过这样的事情似乎也和他没有关系，所以他还是只倒了一杯酒慢慢的浅酌起来并不过问。 李衍在走之前，去了一趟后宫。 是去给许皇后请安的。 去的时候许皇后正在看四皇子的新方子。 天气渐渐热起来，四皇子身上发了丘疹，又痒又肿的厉害。许皇后这几日已经是操碎了心。 只是方子换了几个太医也换了几个，终归效果却不大，许皇后头发都愁白了几根。 李衍也就顺手将方子拿过来，自己看了看。想了一想后才言道：“太医到底是小心翼翼了些。若是合适，还是在宫外找个名医。” 宫外的大夫比起宫中的太医来，虽说医术不一定高明，到哪里去，但是却不会如同太医这般处处小心翼翼，只敢开些温和的方子。 温和的方子好是好，可是终归见效却慢得很。 许皇后长叹一声，眉宇之间拢上几道深深刻痕：“本宫何尝不知？可是有哪里那么好找呢。” 说到这里，大约也是不想再多说这件事情，就问了李衍一句：“出宫的事情都准备好了？” 李衍颔首，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来放在桌上：“已经准备好了。这东西我已经寻来了，母后想要什么时候用？” 许皇后看了一眼那个巴掌大的匣子，微微笑了一笑：“该用的时候自然也就能派上用场。” “母后这次费尽心思的想要保住慧嫔，不知能否与儿臣说说原因？”李衍也盯着那个匣子，然后如此问了一句。 匣子里装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块麝香。一块上好的麝香。 麝香这种东西用的好了，是药是香，用得不好，那就是毒。 这块麝香是给慧嫔准备的。不过却并不是要给她落胎用。 许皇后深深的看一眼李衍，慢慢笑了：“贵妃想要将她除去，我却偏不能如她的意。”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皇后全然没有平日的温和。反而是深深的透出一股咬牙切齿来。 很显然，许皇后对诚贵妃是恨之入骨。 李衍听完这句话，沉默良久：“母后想要做什么，儿臣自当鼎力支持。只是母后千万记住莫要折损自己。” 许皇后已经收敛了情绪，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第580章 见面 随后李衍对许皇后就说了这么一句：“儿臣想要见一见慧嫔。” 许皇后微微一愣。 随后目光微微有些探究的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之后，许皇后到底还是应了这件事。 可是偷偷前去到底不合适，所以许皇后就亲自带着李衍过去了一趟。 美名其曰是去看看慧嫔现在的情况。 也再问两句话。 至于问什么话，旁人当然也不会多想，毕竟现在调查那件事情的还是李衍。 慧嫔现在的情况其实也还是很不好，所以说胎气是暂时稳定下来，可是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到底还是不如从前。 最主要的是慧嫔自己的身子就有些不好。 如今慧嫔整个人都已经瘦成了皮包骨的状态。 可是偏偏肚子却很明显。他们过去的时候慧嫔正在廊下晒太阳。整个人藏在衣服里衣服宽宽松松的像是有些不合身。 不过肚子却已经是出了出来，而且很是明显，慧嫔双手捧着肚子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神色是有些呆呆的。 听见许皇后过来，慧嫔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不过也并没有立刻起身行礼，而是在宫人的搀扶下这才慢慢站起来，她现在这样的情况连太大的动作都不敢有。 慧嫔慢吞吞的给许皇后行了一个礼，这才又看李衍：“太子殿下。” 李衍看了一眼许皇后，直截了当的说道：“母后不知可否能让我和慧嫔单独说两句？” 许皇后一愣，目光，在二人之间探究的来回两次，最后到底还是同意了。 许皇后将人都带到了屋中，只让他二人在院子里说话。 李衍却是迟迟不肯开口，最后还是慧嫔自己按捺不住先开了口：“却不知太子殿下寻我何事？” “自然是为了三皇子和你的事。”李衍并不想绕弯子，直接就开口说了实话。然后就这么目光落在慧嫔身上，声沉如水：“也问问你想不想活命。” 慧嫔听见三皇子这几个字，几乎是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听见了李衍后面那一句话之后，登时就笑了：“原来是如此。不过，太子殿下这样说又是何意呢？难道说太子殿下想要从我这里得了什么好处？” 慧嫔的确也是不傻。毕竟能在文皇帝身边服侍这么多年，就算是学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李衍温和一笑：“慧嫔娘娘是聪明人，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废话。本宫可以让你活命，也能帮你保住孩子。但是，你须得答应本宫三件事。” 慧嫔挑眉，然后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禁不住的笑了：“事到如今我这样的情况怕是不能帮太子殿下什么吧？” “第一件，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和三皇子见面。从前之事一笔勾销。第二件，你以后便是要与母后同进退。”李衍却是恍若未闻一般如此径直就说了出口。 慧嫔皱眉追问：“那么第三件呢。” 前面这两件其实也都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但凡是能够活命，这样的事情又算什么？况且她和三皇子之间本来也该如此。 而对许皇后——她现在也只能投靠许皇后不是吗？ 第581章 第三 “那么第三是什么呢？”慧嫔如此问了一句。 态度也是认真。显然这件事情只要不太过分，只要她能做得到，那么这笔交易也就成了。 “本宫要你帮着照顾一个人。”李衍如此说了一句。态度却是云淡风轻，仿佛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这一番话会给对方带来什么样的震撼。 慧嫔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谁呀？”。 要知道在她看来她又能够帮李衍照顾谁？这宫里但凡能和李衍有些瓜葛的人，哪里需要她来照顾？ 许皇后，太子妃？这不是在开玩笑？ 慧嫔面上的诧异还没有完全消散，就又因为李衍接下来的话从新的爬上脸庞：“什么？” 慧嫔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本宫要你照顾父皇跟前一个叫陆君桐的女官。”李衍很是耐心详细的又重复一遍。 慧嫔花费了好半晌才将这个话消化完全。 这样一个人物，他大可自己照顾就是了，干嘛非要费心思往她这里跑一趟？ 慧嫔觉得自己看不懂李衍这个手笔。为的是什么？ 想了很久，她于是换了一个方法问出心中疑惑：“又需要我如何照顾她呢？以及为何是我？” 她现在这副模样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如何还能护得住别人？不过这话她并没有说出口来。 毕竟，李衍已经是找上了她，想来她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又或者说，李衍总归是觉得她有用处的。 慧嫔就这么看着李衍。只等着他说服自己。 李衍确实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反而只说了这么一句：“你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提点她一二，另外别叫她被旁人染指。” 这个旁人，说的是谁？似乎是有些不言而喻，可是听着却又让人觉得荒诞不经。 慧嫔在心中反反复复的将这句话咀嚼了许多遍。最后才笃定了一件事情：李衍对于这个叫做陆君桐的女官，怕是非同小可的在意。 如此一来…… 倒也没什么不可。毕竟……若能借此机会和太子搭上线，日后总归是多了一条保障。 “三皇子成亲之后应会去封地。”李衍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慧嫔，语气加重些许声音，冰寒如同腊月霜雪：“本宫，不希望你们之间再有任何交集。若是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殿下还未曾有自己的血脉。所以……大约并不能明白我的心情。从前的事情是我糊涂，可是现在——”慧嫔低下头去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仿佛隔着肚皮已经能够触摸到那个孩子。做完这个动作之后，痛苦剩下的那几个字也是说出口，语气是无比笃定：“不会了。” 同样的错误，只犯一次也就罢了，怎么还会有第二次？ 而且以后若想活命，当然更要和三皇子拉开距离。 李衍看着慧嫔的肚子，一时之间神色也是有些复杂。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若真算起来，应该算是他的侄儿？可是若就孩子出生之后——就是他的弟弟或者妹妹。 这样错综的关系……想来就叫人觉得有些头疼。 而且端的叫人厌恶。 第582章 厌恶 或许他面上厌恶的神色表现得太过明显，所以慧嫔一下子就是看得清清楚楚。 慧嫔当下就垂下眸去，然后语气复杂的反问了一句：“殿下要我做的事情，我当然可以答应殿下，但是我同样也想要一个保证。” “放心，本宫不会对你母子出手。”李衍似乎早就知道她想问什么，当下没有迟疑也不等她说完的就说了这么一句：“不管何时何地。” 这样一句保障着实叫人放心。说实话，一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慧嫔整个人都是放松了三分。 颇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慧嫔就抬起头来对着李衍说了一句：“不管殿下信不信，这个孩子的的确确有可能是圣上的。” 李衍听了这么一句话，却是只觉得眉头都是忍不住猛烈一跳。 这话其中的深意简直是叫他有些一瞬间的反胃。 三皇子至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而文皇帝也似乎始终是相信这个孩子是自己的。 所以其中的关窍，即使不必说出来也能想明白。 这是从前并没有深思过，还只当是慧嫔果真有手段。难道瞒天过海。 可是如今被她自己这么一点破了，其中赤果果的真相却是叫人只觉得恶心至极。 且又荒诞不羁。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将这些东西面上盖着的那一层金灿灿赤果果的掀开，露出里头的腐败衰坏来，巨大的差异，只叫人觉得不可置信。 原来将礼仪规矩挂在口中的人，却原来才是最不讲规矩和礼仪道德的。 这真真是讽刺。 李衍闭了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眸中却是一片清冷，将那些情绪都压了下去。 “本宫并不想听这些。”他徐徐说了这么一句，只是带着警告一般的又看了一眼慧嫔：“你只要将人照顾好就可，若是有什么差池——” 他当然不会客气。 慧嫔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噤的同时，却又忍不住的心中一下，只就宽慰放松下来。 李衍说要救她当然就会救她。有了他的庇护，她们母子自然会平安无事。 “经此一事，父皇对你如何态度，却不是旁人能管的，你自己看着办即可。”李衍唇角一弯，又提醒了这么一句。 不过他心中很是明白。慧嫔既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么这个问题就完全不需要旁人担心。 慧嫔必定能够紧紧抓住文皇帝的心。 最好，她能时时刻刻都留在文皇帝的身边，片刻也不要离去。 李衍将许皇后请了出来，而后便是一同离去。 慧嫔物质，沉吟许久，最后才又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人，淡淡的吩咐一句：“今日之事，你们若敢说漏一个字，咱们便是一同下地狱。你们自己可想清楚了，若是圣上有一星半点的怀疑，即便是你立了功又如何，终究逃不过灭口两个字。” 这样一句威胁这样一句提醒却是比什么都管用。所有人都是紧紧的抿住了嘴，唯恐不经意说漏了一个字。 慧嫔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肚子，轻轻的叹一口气：“时至今日，我才算是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 早知有今日，她当初必定不会动歪心思。到如今骑虎难下，却是无可奈何。 第583章 出京前昔 在离开京城的前一夜，二皇子过来给文皇帝请安。 二皇子也不知这几日到底是在忙什么。整个人都是显得憔悴疲惫不堪。 陆君桐只扫了一眼，就直接挪开了目光。 文皇帝倒是直白，只看了一眼，二皇子就直接问道：“老二，这是想说什么？” 二皇子叹了一口气，有些恳求的意思：“儿臣挂心侧妃，她毕竟怀着孕，又是双胎。所以儿臣想着父皇能否让儿臣留在宫里？” 这样一句话，顿时就叫文皇帝直接挑了挑眉。 二皇子这个借口也真是找得十分好。 梅静芳的确是怀着孕，而且又是双胎加上胎气，还有些不稳，二皇子说自己担心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谁也不会怀疑或者觉得不对劲。 可是陆君桐想着之前二皇子对梅静芳的态度顿时就无声的笑了一下。 倘若二皇子会担心梅静芳，恐怕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 所以二皇子担心梅静芳是假，恐怕想留在宫中却是真。至于为何想要留在宫中—— 陆君桐觉得自己大约是明白为什么的。 如此一想，就忍不住无声一笑，只是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眼底仍是冰凉一片，带着一些细碎的冷厉。 不过对于二皇子到底会不会留在京中这件事情，陆君桐心中自然也明白，文皇帝既然开了口，就绝不会将二皇子这个成年的皇子留在宫中。 毕竟李衍比起二皇子来，也不知多了多少借口可以留在宫中。要知道，就算是满朝文武大臣也多是赞同李衍留在京中，而让二皇子去的。 可二皇子都没有留下，二皇子又凭什么留下呢？ 果不其然就听见文皇帝问了一句：“你大哥尚且去，也无怨言。” 后面的话文皇帝并没有再说出口，不过意思很明了。 二皇子最终还是咧嘴笑了一下，颇有些遗憾道：“儿臣也就是和父皇商量一下，父皇既然觉得不妥，那儿臣去就是了。” 文皇帝并没有多说，反而只是摆摆手：“若无其他事情，便是退下吧。” 如今文皇帝视乎对自己几个儿子都不大待见。只除了五皇子和四皇子。 不过四皇子现在身上也并不爽利，所以过来的时间极少，倒是五皇子几乎****都过来。 二皇子便是起身告退。 文皇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看了一眼陆君桐：“送他出去。” 现在在文皇帝跟前当差，这些事情当然也就是她们做。黄静思倒是在跟前服侍的时候少了一些。也清闲松快了许多。 陆君桐也不去想文皇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落落大方的上前去对着二皇子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他送出门去。 二皇子走在前头，陆君桐跟在后头，一转眼也就出了屋。 刚刚出了屋，二皇子就直接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过头来看陆君桐。 到了今日他看陆君桐的时候却还依旧如同往日那般，总让人觉得是通过陆君桐在看另一个人—— 陆君桐有些厌恶的避开了二皇子的目光，轻声道：“二皇子殿下早些回去吧，明日一早还要出京，” 说完这句话，她便想回屋去，却是被二皇子一下叫住。 第584章 怀疑 二皇子一下将陆君桐叫住：“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陆君桐只得顿住脚步，又回过头来：“不知二皇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二皇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陆君桐，忽然说了一句：“除了那封信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他若是回来——” 又怎么可能不来亲自见一见陆君桐。 一听这句话，陆君桐顿时就明白过来，二皇子只怕是对这件事情有了怀疑。 当下，陆君桐坦坦荡荡和二皇子对视：“二皇子殿下想说什么呢？您没有将话说明白，我又如何回答？” 虽说多少是猜到了，但是她却不能先露了马脚。 “没有其他人找过你或是给过你东西？”二皇子也懒怠多费唇舌，干脆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目光有些灼灼的落在陆君桐身上，仿佛要将她整个儿看穿。 不仅如此，二皇子他更是上前一步，颇有些压迫的和陆君桐靠的更近。他本来就比她高上许多，如今靠得近了，更是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这样的压迫力让陆君桐情不自禁的就想往后退。于是当下她也就真的退了一步，然后才又重新抬起头来看住二皇子：“确实没有。” 陆君桐面上坦坦荡荡，而眸中更是清澈无比仿佛一眼就望得到底。 至少是半点，也没有心虚之色。 甚至随后她又反问了一句：“难道说二皇子殿下有什么别的消息了？” 陆君桐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热切起来。落在二皇子身上，只让二皇子觉得一下就无比的颓废。 这几****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查出那封信的来历，好像要找出写那封信的人。可是始终都是一无所获。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觉得自己是有些绝望和挫败。又忍不住怀疑，这不过就是一场闹剧或是一场早就导演好的戏。 二皇子从来都不觉得陆君桐是个傻的。事实上，陆君桐的心思也是很鬼。 二皇子觉得自己有些掉以轻心，说不得就上了当。 所以今日才特地来试探一下陆君桐。是的，今日他来并不是为了和文皇帝商议留在京中这件事情，而根本就是为了来见陆君桐的。 为了试探一下，看看自己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对的。 然而现在的结果却是让二皇子更加拿不定主意。 他觉得自己完全就被陆君桐弄糊涂了。分不清真与假也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君桐现在似乎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更加的相似了。除却容貌和体型不一样，性格上心思上越来越像了。 二皇子忽然觉得自己要疯了。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咧嘴无声一笑：“你觉得你哥哥还在人世吗？” 陆君桐被这么一问，微微一愣，随后几乎是斩钉截铁道：“哥哥只是失踪。一****未见他尸骨，我一日便是不信。” 这句话说的如此决绝，又如此的笃定，仿佛根本就是已经透露出了什么消息。 而这话的意思更是让二皇子的笑容又拉大几分：“你说得极是，一日未见尸骨一日便不该相信他已经身销玉陨。” 第585章 试探 “这几日二皇子殿下，您是不是就忙着这件事情了？”陆君桐在二皇子说完这一句话之后沉默了良久，才轻声反问了这么一句话。 二皇子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堂而皇之的言道：“的确是为了这件事情在忙。不过却并没有什么进展。” “二皇子殿下为何如此在意我哥哥？”陆君桐又如此问一句，袖中的手指紧紧攥住指尖陷入手心，带来了细碎的疼痛。 也就是这样，细碎的疼痛才提醒着她不要失去控制情绪。不要让二皇子看出任何愤怒厌恶的端倪。 二皇子被这么一问，就笑了一声——那笑容似乎有些讥诮，却又似乎更加灿烂：“为什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大约真要说个什么缘故，不过是因为我仰慕他的才华？” 那样一个人生来就是灼灼耀眼的，叫人根本就没有办法不注视他，不喜爱他。 不过这样一句话，二皇子并没有说出口。反而是温和看住陆君桐如此说道：“倘若他再与你联系，你便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也好帮你找到他。” 二皇子这句话听着像是真心实意的。不过想要找陆明朔是真，想帮陆君桐却是假。 就在这么一瞬间，陆君桐几乎差一点就脱口问出：“那么你找到我哥哥之后呢？你又想做什么呢？” 不过最后好歹还是生生忍住。她勉强一笑，有些怅然的言道：“若是哥哥来找我，那倒是容易得多了。可我不知道他却为何不肯来见我。而且我叫人去打听消息也都是石沉大海一般，根本一无所获。” 陆君桐并没有掩盖自己语气中的失望。也没有掩盖自己的疑惑。 二皇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那些狐疑却是慢慢的平复下去。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当差。”就在这个时候打更的声音忽然响起来，陆君桐也就顺理成章的说了这句话。 而后匆匆一行礼也不等二皇子再多说什么，便是直接回了屋。 倒是二皇子站在原地，又不知想了些什么，良久才又慢慢的抬脚往回走。 夜色凉如水，月光若轻纱。 这样的良辰美景，却并无多少人抬头欣赏。这宫中更多的人还是都兀自在对灯思量。 太子妃着人去请李衍。 李衍却是并不想见，只说一句：“就说已是睡下。” 太子妃的人无功而返，回去之后小心翼翼的与太子妃回禀。 太子妃当即面上温和的笑容就是顿了一下，不过旋即又恢复如常：“明日还要赶路，他早睡下也是合情合理。” 心中却是蓦然闪过一丝烦躁：他究竟要如何？ 不过这个念头在她脑中兜兜转转半晌，最终还是压下去。 不管他要如何，反正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耗下去，总有一日，总有一日，她会弄清楚看明白。 “将我给殿下准备的东西送过去。”太子妃深深吸一口气，如此吩咐一句之后，也就去洗漱睡下。 而这个时辰，陆君桐也才回了屋子。 文皇帝跟前是不用她们守夜的。 第586章 送行 二人第二日一大早就过来辞行。 许皇后也是过来了。 李衍只是深深一拜：“父皇，儿臣去了。父皇千万保重。” 二皇子倒是又嘱咐了他们这些照顾文皇帝起居的人。 两者一比较倒，显得李衍对文皇帝有些不上心似的。 最后李衍看了一眼许皇后，轻声言道：“母后多多照顾父皇也多保重自身。” 说完这句话，二人便是要告辞出去。 文皇帝就顺口说了一句：“你们便是替朕送他们一程。” 这个你们指的却是陆君桐和白蕴。 二人齐齐应了一声，也就跟着众人一同出去。 黄静思在旁边看着，倒是忍不住又多想了几分。总觉得文皇帝现在做什么事情越发有深意，也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一行人往宫外去，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李衍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住陆君桐：“就送自于此，你们二人止步吧。” 于是陆君桐和白蕴也就住了脚步，陆君桐深深看李衍，只觉得他这一走将自己心也挖空了一块一同带走了。 “殿下还请多保重。”千言万语到底还是都说不出口，只汇成了这么一句话。听起来甚至有些平平淡淡的，只有她自己心中才知晓到底其中蕴含了一些什么样的情愫。 陆君桐如此一句，李衍顿时就浅笑起来，眸光里也是笑意郑重：“放心。” 就像是她说的，他自己不在意，也该想想关心他的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的那些担心他都了然于胸。 那些话不必说出口，他也都听见。 陆君桐看着李衍那样的目光，自然也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当下抿嘴浅浅一笑：“那我就祝殿下一路顺风。” 陆君桐的目光都在李衍身上，一直也没有看过旁人。 白蕴就轻轻的捏了她一把，心道未免做的也太明显，二皇子也是一路的人呢。 陆君桐便是这才看一眼二皇子，语气也平淡许多：“二皇子殿下也一路顺风。” 明明是同样一句话，还是同样一个人说的，可是听起来却是天差地别的感受。 白蕴也是跟着说了一句一路顺风，二人便是目送必要和二皇子上了马一路疾驰而去。 这一次要赶在雨季之前将堤坝都弄妥当，所以时间还有些紧迫。所以只能骑马一路前往而不好坐马车。 陆君桐和白蕴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白蕴就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的看陆君桐，一脸的欲言又止。 陆君桐看在眼中，最后无奈说一句：“你有什么话便是问吧。” 看着她这样哪里还不能猜出他的心思，就连她想问什么，陆君桐大约也都是猜了出来。 陆君桐这么一开口，白蕴顿时也就笑逐颜开，而后小心翼翼看陆君桐一眼，就这么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对太子殿下——” “嗯。”陆君桐也并没有遮掩或是否定的意思。当即笑了一笑，干脆了断的就应了一声。 她这样笑着应下，直接就将白蕴一下子惊得愣住，张着嘴，半晌没有说出来下文。 第587章 承认 “你你你……”好半晌白蕴开口。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唇齿之间就像是被黏住，结结巴巴半天也只说了一个字。 “怎么很奇怪？”看着白蕴如此反应，陆君桐反倒是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然后歪着头认真看她问一句：“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么？怎么的现在倒是如此吃惊起来？” 有风缓缓吹过，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掀起了她们二人的裙摆和袖子。 白蕴面上的震惊也就随着这风消散一点点的也平静下来。最后她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大实话：“说实话，看出来是一回事儿，可你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从前……” 陆君桐压根儿就没有承认的意思。所以今日她一口承认，反倒是叫人一下子就有些错愕。 “这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难道和你我还要绕弯子不成？”陆君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说一句，然后伸手替白蕴江吹乱的鬓发整理了一下。 末了，她又轻叹一声：“而且你都看出来了，我再否认也是没意思。比起你来我到底还是差的远。” 她这话说的是白蕴很直接的告诉陆明朔自己心意的事儿。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那样的勇气将自己的心意告诉李衍。 当然情况不一样，她和李衍之间是必然没有结果的。可是，终归她还是没有那样的勇气。这一点的的确确是不如白蕴来的果敢。 白蕴听见陆君桐这样说，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上都是微微晕红了一些，最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陆君桐，就只能弱弱说一句：“毕竟不一样……” 顿了顿，又想起李衍对陆君桐的不一样态度。于是后知后觉的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捂住嘴惊呼道：“太子殿下是不是也是对你——” 陆君桐这一次确实没有直接承认，而是竖起一根手指立于唇间。轻轻的“嘘”了一声。 白蕴见她不肯多说，于是也就沉默不言。 二人一路回到文皇帝跟前，文皇帝正在慢慢悠悠的看折子。见了她二人回来就问了一句：“他们走了？” 陆君桐应了一声，而后就又主动去给文皇帝研墨。既然是要批阅奏折，自然是要动笔的。 “朕写字慢，便是由你二人动笔。”文皇帝却是如此，吩咐一句语气淡淡的，很是平静。 陆君桐也好，白蕴也好，却都因为这么一句话骤然愣住。 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合规矩。两人面面相觑之后，陆君桐硬着头皮开了口：“圣上，恐怕这并不合规矩，大臣们若是知晓——” “不过是代笔又有什么好顾虑的？”文皇帝斜睨她二人，轻声一笑还有些慈和：“害怕什么？天塌下来，自然还有朕顶着，就算是大臣的非议，议论的也是朕。” 文皇帝既然都如此说，她们二人也只能提笔。 不过说实话，在往奏折上落笔的时候，陆君桐还是忍不住的颤了一下。 而且心中更是有些微妙。 不过再怎么微妙也好，最终还是只能凝神静气的一笔一画的将字写得工工整整。 陆君桐也好，白蕴也好，此时心中都是明白，明日只怕就是一场惊涛骇浪等着。 第588章 惊涛 第二日果然便是有不少老臣进宫来面君。 文皇帝这一次也没有拒绝，直接就将人请了进来。 陆君桐和白蕴各自站在文皇帝的身后两边。此时此刻都是有些忍不住的紧张，毕竟……这些大臣们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过文皇帝却是一脸镇定。 最先开口的却是礼部的一个老臣：“眼看端午将至，祭天仪式，圣上觉得该如何处置？” 陆君桐悄悄松了一口气。随后却也觉得这个问题还挺严峻：现在文皇帝连身都起不来，祭天这个事情当然是不可能自己去，若是李衍还在宫中，当然有李衍顶着。 可是现在…… 文皇帝显然对这样的事情早有思量，当下就直接吩咐：“小五去。” 那位大人大约也是心里早就有所猜测，所以半点也不迟疑，直接就应了一声。 接着其他几位大臣也都是问了一些朝政上的事情。 始终也是没有人提及奏折上字迹的事。 陆君桐悬着的心放下又悬起，悬起又放下。只觉得是说不出来的煎熬，到了最后，反倒是盼着早些将这个事情说出来才好。 终于有人忽然问了一句：“圣上，如今看奏折可是让人代笔？” 文皇帝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声，而后反问一句：“怎么这样的小事，你们也有意见？” 那位开口的大人就笑了一声，言道：“意见自然是没有的，圣上不必多想。只是我等想着圣上在宫中也不知是何人代笔，可否需要另设一名代笔文官？” “不过是代笔，哪里需要如此麻烦。”文皇帝却是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说完这话又看一眼陆君桐和白蕴：“这两个女官，足已。” 陆君桐忍不住就是紧张得连手指都是蜷缩起来。 白蕴同样是有些僵硬。 诸位大臣也看住二人默然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说一句：“圣上即觉得妥帖也无不可。” “以后朕上朝也由她们跟着。”文皇帝如此言道，半点也是不容置喙。 有好几个大臣，欲言又止。 陆君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蹦出胸腔。 从来女官都是在后宫之中行走，并没有在前朝走动的。文皇帝忽然这样一弄，倒是叫人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最终却还是没有任何人说一句话。 就这么的，这件事情就心照不宣的定了下来。 直到大臣们都退下，陆君桐却还觉得有些恍然如梦。 文皇帝这是要重用她二人的意思么？ 如此想想，只觉得有些飘飘然，又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也不等陆君桐读真多想，皇帝就已经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怎么，竟是害怕了？” “圣上……”陆君桐嗫嚅开口，却又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干脆实话实说的叹一口气：“自然是害怕的。毕竟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凡事总有第一次，”文皇帝轻笑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觉得这样的事情颇有些有意思：“朕累了，你们下去吧。” 于是屋里又只留下黄静思一人。 一出去，白蕴就悄悄的道：“你说圣上是什么意思？” 陆君桐只能茫然摇头。 第589章 打听 白蕴犹豫片刻，最终试探着说一句：“要不咱们问问我哥？看看他怎么说？” 陆君桐见白蕴如此不安，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这样的事情问一问，或许也能心安一些。 于是白蕴就偷偷寻机会去见了一趟公子白。 公子白凝神听完白蕴这些话倒是笑了一下：“你们倒是怕什么？这事儿不管怎么说，也牵扯不到你们头上。不过是上头想要有什么动作拿着你们作筏子。” 白蕴听着公子白如此言语，自己也凝神想了一想，似乎渐渐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那我们该怎么办——”白蕴虽说聪慧，可是到底对于朝政上的事情也是一窍不通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问问公子白的意见。 公子白只回了四个字：“顺其自然。” 说完这句话，他又将一件东西递给了白蕴：“这东西你带着倘若……有多少有些作用。” 公子白手上躺着的是一枚戒指。 戒指就是普通的莲花纹金戒指，不过上头的石头确实很奇特。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一般，虽说温润如玉，可是却又和玉不一样…… 这个戒指，白蕴也看过好几次，现在猛然看见，顿时就惊讶的看一眼公子白，一时之间甚至有些嗫嚅：“这……” “原本母亲肯定也是留给你的。”公子白裂嘴一笑，不由分说就将这戒指直接塞给了白蕴：“再说了，这样的东西你收着也比我收着好。” 这个戒指是当初公子白的母亲手上戴的。就算不怎么名贵，可重要程度也是一想便知。 白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紧紧的攥着那个戒指，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涨满开来。 “咱们家虽说也是名门望族，可是到底在京城里却也排不上号。”公子白慢慢悠悠的言道，看着白蕴的目光全是温和：“你安心在圣上跟前呆一两年，到时候自然也就容易说亲一些，不必再回去。” 留在京城之中，怎么也是比回去老家或者嫁到别处好。 反正他是不打算回去的，日后必定留在京中。白蕴嫁在京城里是最合适不过，至少还能得了他的照顾。 顿了顿，似乎又是提醒一般，他轻声对是白蕴说了一句：“就算是你们二人要好，也不要事事都插手。” 这个你们指的是谁，公子白并没有说清楚，不过白蕴仔细想了一想琢磨了一回之后，觉得应该说的是陆君桐。 只是对于公子白为什么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是不求甚解。 在看公子白的时候，公子白已经不愿多说，直接摆摆手道：“等会儿我还要出宫一趟，你先回去吧。” 于是白蕴就只能心事重重的回去，路上止不住的想：或许陆君桐根本就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所以才会被公子白这样猜疑和防备？ 但是这些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最终白蕴就只能抛开去。 等到他回去的时候，就发现太极殿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许皇后过来了。 还带了不少的人。 第590章 出事 白蕴一时之间在外间也不敢贸贸然进去。总觉得这个时候进去容易触了霉头。 此时，陆君桐在屋里同样也是觉得有些不大好受。 屋里的气氛太过压抑。总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许皇后这次过来是为了慧嫔。 慧嫔的胎气再一次的出现了问题。 不过这一次出的问题有些严重。倒不是慧嫔的胎如何如何了，而是这一次引起慧嫔胎气出现问题的是——麝香。 宫中从来都是禁止用麝香的。即便是香料之中，麝香的分量也是极一度控制。 毕竟皇嗣要紧，倘若因为麝香出现了什么问题，那就得不偿失了。 正因为是在这方面出的问题，所以许皇后才不敢一个人做了决断，慌忙的就过来禀告给文皇帝。 然而自从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文皇帝却是半晌也没有说话。屋里的气氛也是一刻比一刻更加压抑。 陆君桐悄悄地动了动手指，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僵硬了。不过偷偷看一眼许皇后，却见许皇后还是腰板挺直的坐在那儿等着，文皇帝开口似乎半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压抑之处。 于是她就忍不住想：或许，这就是一国之母和普通人的区别。这样的气度还真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更甚至最后许皇后还出声催促了一句：“圣上觉得到底该如何，总要拿个主意出来。” 许皇后这样打破了沉默，文皇帝也就缓缓开了口：“人呢？” 许皇后琢磨了一下到底这个是在问慧嫔还是在问投放麝香的人，最后就才说了一句：“慧嫔倒是没有多大的事情，就是吓得够呛。另外还求了我说想要见一见圣上。” 这样一句话，陆君桐听在耳里只觉得是事情恐怕又要生出什么变故。 慧嫔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建文皇帝，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所以她猜应该是慧嫔有了什么关键的东西，能够证明她自己清白的东西。 所以她就要来澄清一二。 慧嫔应该并不是什么沉不住气的人。 就是不知道，文皇帝现在还愿不愿意见。 毕竟文皇帝现在这般模样——其实追根究底还是慧嫔引起的。 说句实话，文皇帝心中难免不觉得晦气或者记恨。 屋中又是一阵沉默去，皇后也不催促，就这么等着。 结果，最后让所有人都是有些诧异的事，文皇帝竟然答应了这件事情。 文皇帝一答应见慧嫔，许皇后当即便是让人过去，将慧嫔直接抬过来。 慧嫔现在身子这般光景，着实也是不敢冒险让她自己在走动。 慧嫔过来的时候，陆君桐下意识的就分神看了一眼。然后就吓了一大跳。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瘦成这样的孕妇。那瘦骨嶙峋的样子简直就是让人心惊。 文皇帝的眉头也是微不可见的轻轻皱了一下。 旁人也就罢了，许皇后站的近，倒是一眼就看见。 当下许皇后的唇角就露出了一丝微笑。 只是那笑意多少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慧嫔直接就跪了下去，深深的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也是带着颤抖：“臣妾给圣上请安。” 第591章 哀求 陆君桐心想，大约没有谁能见到慧嫔这副模样而能不动容。 别说文皇帝不能，就是她这样的和慧嫔从来没有过什么瓜葛的人，也同样是不得不动容。 一个人能卑微到什么样子？ 大约也就是这样，深深匍匐在地上，颤抖着请求对方哀怜的样子。 这个时候的慧嫔给人的感觉就是文皇帝倘若能够说出一个冷酷的字眼来，她就立刻回心碎而死。 这样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的，鼻子有些发酸。 而且慧嫔整个人看着似乎也就只剩下那个肚子了。 文皇帝的目光也落在慧嫔的身上。 目光中全是复杂之色。最后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才听到文皇帝语气甚为平淡的说了一句：“起来再说。赐座。” 在文皇帝说出这么一句话之后，所有人都明白，只怕文皇帝心中对这个孩子还是十分看重的。 即便是到了现在，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说那个孩子并不是文皇帝的，那么文皇帝还是心存期待。 又或者可能，文皇帝对慧嫔也不是全然就没有感情的。 毕竟对方在他身边服侍多年。其实本来也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时刻相伴—— 慧嫔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许皇后看见她那样，还轻声叹了一口气：“还不赶紧扶慧嫔一把。” 慧嫔的人只带了一个。扶着她确实有些吃力，于是陆君桐就理所当然的上去也帮着扶了一把。 直到摸了一把慧嫔的胳膊，陆君桐又忍不住惊讶了一回。她都怀疑自己，稍稍一用力，手中握着的那一只胳膊就能应声折断。 一个人怎么能够受弱到这个地步？ 偏偏这样一副身子还要孕育孩子。想想都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心惊无比。 文皇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好了，有什么话你说罢。” 这副样子，让人不经怀疑，只要慧嫔这头，一将话说完那头文皇帝立刻就会将人送回去，再也不见。 “圣上难道真的不相信臣妾吗。”慧嫔哆嗦着唇，哀婉的看著文皇帝，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文皇帝沉默不言。 许皇后却是皱了皱眉，提醒了慧嫔一句：“你要说什么，便是赶紧说。这些无谓的话……” “臣妾今日来就是想问问圣上这句话的。”慧嫔笑了一下。笑容却是无比的凄婉，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却恍惚给人一种下一刻，那些眼泪就会染上鲜红。她会泣出血来的错觉。 她这样的目光更是让人不忍心多看。 陆君桐有些闹不明白慧嫔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了，这样的情况下，文皇帝当然不可能全心全意的相信她，她若是不能拿出证据来文皇帝只怕也不会给她任何回应。 然而，慧嫔却像是始终都并没有想到这些，她只是一直一直的看着文皇帝，等着文皇帝的回答。 文皇帝忍不住皱了眉头，似乎被这么看着，心中也是有些不痛快。 可是看着慧嫔那样子到底也是发不出火气来。 第592章 孤注一掷 许皇后拔高声音，语气都是凌厉三分：“慧嫔，你不是有话要说？” 慧嫔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歉然的看了一眼许皇后低声说道：“我并没有什么证据，这样的事情……我又如何拿得出证据？就算真拿出来必然也都是假的。” “这么说来你竟是欺骗本宫？”许皇后听了这样的话似乎也是有些恼了起来。 “是若非如此，圣上又怎么肯见臣妾？皇后娘娘又怎么肯替臣妾转达？”慧嫔大约也真的就是豁出去了，当时竟然就这么直接的承认了这件事情。 一时之间反倒是叫人觉得慧嫔着实是有些勇气可嘉。更甚至是有些……决绝。 陆君桐更加看不明白慧嫔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许皇后似乎也是气得仰倒，一时之间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 反倒是文皇帝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慧嫔，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不过陆君桐一眼看出文皇帝的脸色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冰冷了。 慧嫔似乎也是豁出去了，干脆就将自己心里的话一股脑儿的就说了出来：“臣妾与圣上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圣上比臣妾还清楚。臣妾当时是不是完璧之身，圣上也该知晓。至于这个孩子到底对不对的上时间圣上同样也是心中清楚。” “倘若圣上不相信臣妾，那么臣妾活着也没有必要，还请圣上赐臣妾一杯鸩酒罢。”慧嫔最后一句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是决绝的叫人心惊。 谁也没有料到，慧嫔会说这样一句话。 一时之间屋中静谧可闻落针之音。 慧嫔这是闹哪一出？ 是以死相逼还是以死明志？ 而文皇帝是不是又吃这一套？ 陆君桐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心都悬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这件事情的结果。 而就在这个时候，慧嫔轻笑了一声，抬手捂住了脸，带着一些哭腔的说下去：“横竖这一次的事情也让臣妾明白了，就算圣上愿意留着臣妾，旁人也是容不下臣妾一心一意的不允许这个孩子出生。与其等到旁人动手，倒不如臣妾于这个孩子一同去黄泉。路上也省得他孤单冷清。” 慧嫔这话是认真的。任谁听了大约也不会怀疑她的心思。 不过同样的，慧嫔这么一句话，也是提醒了文皇帝有人要害她的事情。 “臣妾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碍了别人的眼，但是既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臣妾也并没有自保的能力。这一次侥幸发现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又会如何。所以在那之前，臣妾才想来见圣上一面。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给圣上听。”慧嫔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是一副再也不开口的样子，只是倔强的看着文皇帝，等着文皇帝的回答。 而她那副样子又分明就是文皇帝但凡说出一个不字来，她就立刻能去赴死。 陆君桐心中猜测，大约文皇帝看见这么一副情景是只觉得头疼的。 而且大概心中也是十分动容？ 顺带还会再多想一些东西。 第593章 多想 明明只是过去了一瞬间，陆君桐却是觉得文皇帝这个时候想了无数东西。 比如说想着到底是谁要害慧嫔？ 比如说慧嫔这番话到底是真心还是算计？ 再比如说慧嫔又是哪里招惹了旁人，以至于竟是招来杀身之祸。 又或者说慧嫔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到底是碍着谁的眼？ 不过文皇帝就算想了再多，最终还是只看了慧嫔一眼，而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好好安胎。” 只是这么四个字，就已经表明了文皇帝现在的态度。 显然文皇帝还是很在意这个孩子，显然慧嫔这一番话也不是没有作用。 更显然的是文皇帝到底还是心软了。 不过文皇帝大约就算心软却也还是有些疑虑，所以最后就听见文皇帝说了一句话：“若是最后查出真相，你胆敢欺骗朕——” “那么臣妾就天打雷劈粉身碎骨。”不等文皇帝说完，慧嫔自己就将这句话接了下去。 文皇帝深深看她，最终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一转头看住许皇后：“麝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皇后面色很是平静。摇了摇头道：“并不知是谁埋在那儿，不过应该也是有一段时间了。我问过慧嫔，她每日都是要在那树下呆一阵子。” 既然这样说的话，那么明显这件事情就是在针对慧嫔。 或者说是，针对慧嫔肚子里那个孩子。 而且还不是一日两日。 如此一想的话，难免也让人觉得似乎传出那样的流言，也是为了针对惠嫔。 文皇帝眉心一敛。当即便是有些不痛快起来：“查清楚。” 许皇后摇了摇头，很是坦然的直白告诉文皇帝：“这件事情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是查不清楚的。一来时间到底过去这么久了，二来人多手杂的，能做这件事情的人太多。” 许皇后这话的确是大实话。 陆君桐心想大约这件事情最后还是会成为无头公案。 这样的事情在宫中并不稀奇。 而在宫中这样隐私的事情更是不少，有的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叫人不敢动。 这样的事情叫人无奈，又无形之中助长了这样的风气。 文皇帝从小就在宫中长大，对于这样的事情当然也是了如指掌，所以对于许皇后的话他也并无多少愤怒，反而觉得的确是如此。 最后文皇帝就摆了摆手，“慢慢查，从今日起，她的胎里便是盯着些。” 文皇帝这是要将慧嫔肚子里这个孩子托付给许皇后的架势。 其实这样做对于慧嫔来说是好事。 有了许皇后的庇护，能挡住不少魑魅魍魉。 这么一来，相当于是给惠嫔直接找了个保护伞。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许皇后却是一口拒绝了这件事情：“圣上，抚儿这几日身上不爽利，您也不是不知道，臣妾着实也难分出心来照顾慧嫔。” 许皇后这么突然的拒绝，仿佛是有些不尽情理。不过，想到四皇子那个身体……陆君桐却又觉得许皇后也是有苦难言。 然而文皇帝却还是有些不快的皱了皱眉。 第594章 折中 文皇帝还是有些不快的皱了皱眉。 不过最后还是听他问一句：“四郎的身子如何了？怎么尽是拖了这么久还不见好？这些太医都是做什么去的？” 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四皇子。可那毕竟还是自己的儿子。文皇帝也不可能不在意。 只是如今许皇后一口回绝了这个事情，慧嫔如何安置倒是成了文皇帝心中第一思量的事情。 许皇后的面上笼上了几丝愁云。显然四皇子的身体，也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许皇后轻轻摇了摇头：“四郎自然有臣妾操心，圣上确实不必太过挂怀。从小到大都这样，臣妾也都习惯了。只是眼下这样的情况还得给慧嫔找一个好的去处。” 许皇后这么一说，不过并没有提出更实质的建议，只让文皇帝自己做决断。 陆君桐心中猜测这件事情——要么最后就是诚贵妃那头将事情揽了过去，要么就是兰妃这里将事情揽了过去。 宫里也就只有这两个人有带孩子的经历。也只有这二人身份上也能做这样的事情。 不过……诚贵妃大约想也不必多想，应该是不会用她。 毕竟，当时还是诚贵妃将这件事情告述的文皇帝。 而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么谁也不能保证诚贵妃是不是故意的。 假如诚贵妃本来就是不怀好意，那么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这样的事情文皇帝当然不会做，所以十有八九大约就是兰妃了。 果不其然，过了好半晌，文皇帝就试探的说了一句：“兰妃？” 许皇后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妥不妥，兰妃现在也是身子还没好利索，她那副模样连自己都是顾不得了，还能照顾好旁人？” 想着兰妃那样文皇帝到底还是又只能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毕竟，慧嫔虽然重要，可也要顾虑其他的人不是？ 如此一来——慧嫔到底怎么安置，这个问题还真的是将人难住了。 最后，文皇帝大约也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所以就环视一圈看了一眼其他人：“你们可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一时之间也没人说话。 陆君桐心中倒是有一个法子。不过犹豫片刻之后却又觉得自己说出来多少有些不妥当。 也不知道她这一丝丝的犹豫是不是被文皇帝看见了。 又或者文皇帝真的是有要问她的意思。 反正最后文皇帝的目光落在了陆君桐的脸上。 然后就听见文皇帝徐徐问道：“你来说。” 陆君桐一时之间还有些紧张。于是偷偷的看一眼许皇后和文皇帝又偷偷的看了一眼慧嫔。 许皇后态度倒是温和：“无妨，若是真想到了什么，说出来也可，只是说说而已。若是不合适，也没有什么妨碍。” 被许皇后这么一鼓励，陆君桐倒是多了许多淡定。 浅浅吸了一口气，陆君桐这才开口轻声言道：“其实有两个法子。其中一个法子是将慧嫔身边的人都换过，让靠得住的人去服侍。但是这样太过大费周章，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那么多合适的人手。所以倒是不太可行——” 第595章 可行 “那另一个法子呢。”许皇后沉吟片刻，觉得陆君桐说的前面那个法子的确是不可行，于是就又这样追问了一句。 陆君桐看了一眼文皇帝。 而后声音就更加的轻了下去：“第二个法子就是直接将慧嫔娘娘接过来。” 这句话一说完，顿时屋中就是鸦雀无声。 陆君桐这样一个法子着实也是将人震惊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着实算有些另辟蹊径。不过仔细想想却也十分的管用——不管是什么妖蛾子，总归是不可能在文皇帝跟前扑腾。 那些肮脏的手段也就只能在后宫用一用。在文皇帝跟前是断断不可能用得出来的。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说句不好听的话，也就只有许皇后能有那个资格和文皇帝同进同出同榻而眠住在一处。 慧嫔就算是身怀龙脉，那又算什么呢？ 文皇帝已经有五个儿子，也未必真就要稀罕这么一个儿子。 如此叫许皇后没脸面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妥当。 一时之间，文皇帝也好，许皇后也好，都是面上露出了沉吟之色。也不知他们心中各自在想些什么。 陆君桐有些紧张，不过还是鼓足勇气将话说完了：“这样的事情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不过特殊时候特殊来办。等到皇后娘娘那边能腾出手来，在将慧嫔娘娘接过去——” 又顿了一顿，陆君桐在找出一个好处来：“而且圣上这边每日太医也要过来诊脉，倒是省得太医两头跑。也能更好的照顾慧嫔娘娘。” 文皇帝一直都没有接话。 谁也琢磨不出来他的心思。 最后还是许皇后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许皇后的态度也是有些奇妙：“这个法子倒也不是不可行。” 许皇后这样表了态，就看住了文皇帝。 她既然不反对，那么这件事情最终到底成不成，就是要看文皇帝的心思了。 文皇帝若是不愿意见到慧嫔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悠，那么这件事情就算好处再多也是不合适的。 慧嫔一直都是没有说话。不过这个时候到底还是忍不住哀求的看文皇帝。 陆君桐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这件事应该会成。 文皇帝刚才既然都心软了，难保不会答应这样的事情。 毕竟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若换成是一个性子刚烈一些的脾气暴躁一些的慧嫔早就没命了。 又或者说文皇帝真的那样不在意的话，慧嫔也同样是活不到今日。 之所以敢说出这样的方法，其实陆君桐也是掐准了文皇帝对慧嫔在意的心思。 不然的话她还真不敢惹祸上身。 文皇帝思量了很久，久到众人都要几乎以为她不同意的时候，他却是又看了许皇后一眼：“皇后怎么看？” 其实许皇后刚才已经表过态了，不过文皇帝既然又开口问一遍，那么许皇后也就再答了一遍：“臣妾觉得这个法子也无不可。” 反正，到了这个地步，脸面这个东西其实许皇后也不大在意。 况且她的脸面并不是一个慧嫔就能动摇的。 如果要搬过来的是诚贵妃，可能她还会反对。 第596章 拍板 所以许皇后就算没有欣然同意，可也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 相反的看了一眼文皇帝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许皇后还又说了一句：“横竖慧嫔从前也是在圣上跟前服侍的，如今搬过来倒是也正好指点指点新晋的两个女官。” 许皇后这么一句话倒像很关心文皇帝。 文皇帝多少也是有些受用，犹豫片刻之后也就勉为其难的点了一点头，说了一个字：“可”。 这件事情如同陆君桐预料之中的落定尘埃，她当时便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同时又有些小小的窃喜——这一次她是赌对了。 不过其实她这样也算是在帮慧嫔的忙。 她心里很明白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其实根本就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情。 最好的结果，其实还是那个孩子没有了。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可是……她心里还是多多少少的，有些同情慧嫔。 这件事情其实过错还是在三皇子身上。既然是要了慧嫔的身子，三皇子当初就该负起责来。 而不是任由事情发展到了今日。 所以其实慧嫔多少也是有些无辜。尤其是那个孩子。 当然，若仅仅是只有这一点同情和唏嘘，她也不会就这样贸贸然的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情。 之所以让她下定决心的还是许皇后的态度。 至始至终许皇后一直都在保这个孩子。一直都在保护慧嫔。 虽然不知道许皇后的用意到底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但是有一点确实可以肯定。 那就是：许皇后和李衍肯定是一条船上的。 既然许皇后是这样的态度，那么李衍的态度应该也是差不了哪里去。 又或者说一切都是在他的默许之下。 李衍并没有要了那个孩子的命的意思。 所以她才斗胆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她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在看许皇后的态度——就更加不难发现许皇后的的确确是像要保住这个孩子的。 又或者说是要拉拢慧嫔。 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君桐不清楚，也没有途径去弄清楚。 但是，她只要弄清楚李衍的态度就可。 只要是李衍想要做的事情，她就算是冒险也要帮他一把的。 更何况她也不算完全的冒险，这件事情她也有自己的思量。 这件事情，其实就算他不开这个口，最后估计结果也是一样的。 许皇后的态度毕竟就摆在那儿。就算是她不提这件事情，估摸着要么许皇后也会提出来或者慧嫔也会提出来。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陆君桐送人出去的时候，许皇后倒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倒是不错。” 至于到底是在说什么不错，许皇后并没有说明就这么直接离去了。 其次就是慧嫔。 慧嫔看她的目光也是十分复杂，只是最终慧嫔也并没有说太多，匆匆说了一句：“多谢。”之后便也是直接吩咐人抬着自己走了。 陆君桐站在原地，倒是一个人想了许多，也愣了许久。 第597章 错愕 当白蕴听说了屋里发生的事情之后，顿时就惊得连下巴都合不上了。 然后她就赶忙去找了陆君桐。 陆君桐还站在那儿呢。 白蕴上前就拉了她一把皱眉直接问道：“你糊涂了？” 若不是糊涂了，她还真想不出来陆君桐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来。 陆君桐轻轻摇了摇头，冲着白蕴微微一笑，慢慢的带着歉意言道：“竟是让你担心了。” 白蕴不这么着急的来质问她，自然是出于担心。这份担心便是应该感激。 陆君桐这样的反应，反而让白蕴又是呆愣了一下，而后更加担心起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的将陆君桐打量了一番，眉头越来越皱紧：“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白蕴越是这样问陆君桐就越是歉然：“让你担心了，不过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别担心了。” 白蕴还是觉得不相信，于是就再问了一句：“既然是这样，那你刚才为何要出头？这样的事情又哪里是我们这样的身份能够参合的？” 陆君桐听了这句话沉默了半晌，最后就忽然轻声叹了一口气，而后言道：“或许是吧，可是有些事情——总归还是要主动一试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白蕴只觉得自己是有些糊涂了：“平日里不是你口口声声的教我明哲保身？” 怎么今日她自己倒是冲动起来？ “既然是到了圣上身边服侍，那么总要抓住这个机会。”陆君桐笑了一下，面上的神色却是很平静：“我和你并不相同，我总要为自己打算。” 白蕴当时就是被她这一番话给说的傻眼了：“什么不同相同的，你又做了什么样的打算？” 做了一顿，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她当即就吓白了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君桐：“难道，难道，你是想——” 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大逆不道，于是她又将声音压得极低：“可是圣上年纪都这么大了——” 白蕴面上一片纠结之色。 陆君桐被白蕴这一番话惊得几乎是一个趔趄。 然后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她就看着白蕴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句：“别胡思乱想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呢？” 陆君桐完全就不知道她怎么能够想到那一层上去。 不管怎么想，她也不可能对文皇帝生出什么心思来。 “我只是想着总归是要得了圣上的看重，将来出了宫才不至于被人看轻，又被人轻贱了去。”陆君桐干脆的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 不过这也就是其中的一项，还有更深的原因，她并没有说出口来。 而那一层原因则是和李衍有关。 她很心疼李衍。 所以她想帮他。 就算她的力量绵薄，她也想尽力一试。 总好过就这么干巴巴的看着。她不能够为他做别的，那么至少可以从文皇帝这边下手。倘若有一日，她能到了黄静思那个地步，那么对于李衍的帮助，总归是有的。 或许她做不到太子妃那样，可是她还是会尽全力。 第598章 痴儿 然而，这样的理由大概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白蕴只是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就直接指出了其中的矛盾之处：“即便是你现在出宫，凭着你四品女官的身份，也必定没有人敢轻贱于你。” 所以又哪里需要这样冒险的去博取文皇帝的信任和看重？ 就是再不济，还有太子殿下——她又不是瞎子，当然能够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陆君桐的心思。 等等？太子殿下？ 一时之间，白蕴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忽然就开了窍。然后一下子就将其中的关窍下了个通透。 白蕴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陆君桐一次：“是不是还有太子殿下的原因？” 陆君桐一下子被戳破了心思顿时还有些慌乱。 这么一慌乱，也就没有立刻的反驳。 所以白蕴一下子就更加笃定。 这样再问几句，里头文皇帝要人服侍，于是两人就只能又进去。 白蕴匆匆丢下一句：“晚上我再来找你说这件事。” 而另一头，许皇后一路回了自己宫中。就看见四皇子正认认真的在背书。 许皇后看着四皇子那副样子，心中顿时一片柔软。最后无奈的轻叹一声，上前去将四皇子手中的书抽了出来，轻声对他言道：“身子都还没有好利索，这样用功做什么？” 四皇子就抱住许皇后的胳膊：“若是不用功，五弟又要超过我了，到时候肯定笑话我。”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他比。”许皇后有些无奈，“你们又不一样。” 如果四皇子的身子有五皇子的身子那么康健，不必四皇子自己说，她都一定会督促他。 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父皇好些了吗？”四皇子看见许皇后面上露出了那样的神色之后，下意识的就是转移了话题。 许皇后这样悲伤难过的神色，他不止一次看见，每一次看见心里都是难过。也不想再让许皇后继续下去。 四皇子如此懂事，许皇后其实心中更加难过，不过她还是将自己的心思压了下去。笑着说了两句文皇帝的事情。 最后忽然想起陆君桐来，于是又说了一句：“我记得往日你说最喜欢那个陆女官？” 四皇子迟疑了一下才应了一声，又反问一句：“她怎么了吗？” 四皇子心中想着若是陆君桐惹怒了许皇后，他要不要帮着陆君桐说几句好话。 谁知却听见许皇后说了一句：“倒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挺招人喜欢的。” 当时不过是看了她两眼，就敢那样果敢的说出那么一番话。显然已经是揣摩到了她的心思。 最关键的是，还如此的懂事。 若是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倒是个可用的棋子。 也怪不得，太子妃当时会对她如此看重。 也怪不得李衍会如此喜欢。 不过现在再好好利用也是来得及。 许皇后如此思量着，又想到了慧嫔今日那般样子，顿时眸中又一冷。 慧嫔那样深沉的心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人安置在自己身边的。 不然将来什么时候反咬自己一口还真说不好。 第599章 悄问 晚上白蕴悄悄的去了陆君桐的屋子。 还抱上了自己的被子和枕头。 看着这个架势竟是要秉烛夜谈。 陆君桐有些无奈，却还是将她放了进来。不过口中却道：“也不许闹腾的太晚，明日咱们还要当差。” 白蕴应了一声。麻利的将自己的被子铺好。然后就钻进被子里去，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陆君桐。 陆君桐将自己收拾妥当之后，也是吹了灯钻进被子里。 即便是吹了灯，外面的月光也是透过窗棂照了进来。 屋里朦朦胧胧的，像是披上了一层薄纱。 借着这样的月光也是能够看得清楚屋中的情况。然后，就听见陆君桐轻声开口言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再这么憋下去，她还真怕白蕴憋出什么毛病来。 而且从前她本来就和白蕴要好，自从知道了白蕴对陆明朔的心思之后，她就更加的对白蕴亲近起来。 所以白蕴若是问她什么，她是必定不会隐瞒半点的。 白蕴在心中组织一番言语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太子殿下将来的关系？” 白蕴这样一问，顿时仿佛连那些轻盈的月光都是沉重起来。 就是那些光芒也都黯然。无精打采的落在屋中，叫人无端端心中伤感。 陆君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件事情。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 好半晌之后，她才轻声的言道：“又能怎么样呢？将来我自出宫去，他在宫中好好的做他的太子——” 然后是皇帝……反正就是各自不再相干。 只是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话，她在这个时候却都是说不出口。 那种感觉就像是倘若一说出口，她就再也不能够和李衍有任何的瓜葛。 这样的心情——根本就无从描述。 陆君桐这么一句话，倒是让白蕴噎了一回。 白蕴侧头看着陆君桐，可是月光虽然朦朦胧胧的照进来，却也并不能够让她看清楚陆君桐面上的神色。 她只能直觉的感到陆君桐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依旧是平静的。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白蕴有些不大理解陆君桐的心思：“既然你对太子殿下有那样的心思，太子殿下也并非对你全然无意，那又为何不可——” “那又怎么样呢？”陆君桐听见白蕴这样天真无邪的话，就止不住的轻笑了一声：“太子殿下毕竟已经成亲了。而我——” “难道你竟这么在意这个身份？”白蕴却是更加不理解，然后就直白的说道：“且不说咱们现在这样的身份，就算你父兄还都健在，你进宫陪伴太子殿下，也算是高攀。” 陆家虽然不差，可是毕竟也不是那些世家大族。也绝不可能是太子妃相比。 能做个侧妃，已经是极好了。 “你们若都是真心，何必这么介意这个？”白蕴的语气很真诚，“太子殿下一定会对你极好的。” 现在都这样好，将来必定也不差。这难道还不够吗？非要计较身份吗？ 第600章 在意什么 陆君桐还真被白蕴这一番话给问住了。 好半晌，她才能苦笑一声，发出声音来：“事情又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在意的却也从来就不是这个。”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白蕴完全就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陆君桐仔细的琢磨了一下，才找到了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大约就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可是现在有太子妃横梗在那里，将来或许还有这样妃那样妃，又哪里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与其等到最后这样一份感情被消磨，然后变了味。倒不如现在，就不要轻易去改变。 “大约也是因为我自己太过胆小吧。”陆君桐又笑一声，如此自嘲一句。 白蕴听在耳中，却是莫名觉得有些心酸起来。 只是对于陆君桐这样的话，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去劝慰她，最后就只能伸出手去轻轻的拍了拍她：“可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后果呢？明明，在其他事情上，你都是那么的果敢——” “因为不一样啊。”陆君桐张着眼睛看着地上一块月光映出来的光斑，想着李衍的笑容，面上也不由得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越是珍而重之的东西，对我而言就是越要小心翼翼。”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试一试。”白蕴小声的嘀咕，坚持自己的意见：“既然都有那样的心意就不该错过。而且你出宫去，难道又能遇到比太子殿下还要好的人？” 这句话问得陆君桐哑然失笑，随后轻轻摇了摇头：“当然不可能在遇到比他更好的人。” 不管旁人是怎么认为，反正在她心中，她是觉得李衍是最好的。 有珠玉在前，瓦片又怎能入眼？ 只要李衍存在，她就能将世上所有的男子都衬托成灰头土脸的样子。 陆君桐对李衍的评价如此之高，一时间还将白蕴噎的没有话说。 她又不喜欢李怡演，当然也并不觉得李衍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所以听着陆君桐那样诚恳的声音语气，她只觉得陆君桐是着了魔中了毒一样。 可偏偏着了魔中了毒的人却又显得如此理智和冷静，这就更加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最后，白蕴就摇摇头，有些无奈道：“我确实弄不明白你的心思，既然能够在一起，为什么不在一起呢？难道非要像我这样才会觉得开心？” 白蕴的语气低落下去，光是听着就叫人觉得失落无比。 显然白蕴是想起了陆明朔。 陆君桐也想到了陆明朔，然后又想到了二皇子。最后才苦涩的一笑，心中轻声的回答白蕴的问题： 倘若有一日，她要报仇的时候，李衍会如何做？ 若那个时候她是李衍身边的女人，那么又将他推到了怎么样一个境地？ 光是想想她都是替他为难。 所以，她不能也不愿意让他陷入到那样为难的境地里去。 她在意的并不是身份，也并不是其他，而是比起在一起，她更想要让他过得平安喜乐。 他是要做明君的人，所以这样的事情不能让他搅和进来。不然对他而言就是万劫不复。 第601章 不可说 但是这样的理由又怎么可以说出口？ 她甚至根本都不能告诉旁人她想要复仇。 毕竟二皇子是那样一个身份。若是她今日说出复仇的话来，只怕明日就能招出无数祸端。 陆君桐心中十分明白。 所以这句话她从来就没有打算说出口过。从前不肯轻易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一个是羞涩，一个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清高。 可是现在……就是现实。 这样的现实就像是横亘在她和李衍之中的一座大山。 无法攀越，无法移平。 所以摆着她面前的只有放弃这一条路。 黑暗中，白蕴对眼睛却是微微闪着一点亮光。像是承载了所有的执拗：“我觉得倘若你真的对他有意——不管多么艰难，也总可以试一试。” 总好过，抱憾终生。 陆君桐听着她这句话。良久也没有开口。 最后她才轻轻翻了个身，将被子拉高盖住了自己的脸，甚至连眼睛都是掩盖住。 而后一声轻轻叹息：“时辰不早了，咱们睡了吧。” 白蕴听她这样说，也就只能作罢。 第二日，慧嫔就直接搬了过来。住在了太极殿的偏殿中。虽说是暂且居住，不过慧嫔却是带了不少东西。 那样浩浩荡荡的架势，几乎是让整个宫里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了。 也不知道慧嫔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陆君桐觉得应该就是故意的。毕竟之前慧嫔她经受了那样的事情，宫中现在对她的态度，可是有些微妙。 慧嫔就算是想要借机来给自己造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然，这件事情也并没有旁人置喙的余地。毕竟文皇帝也好，许皇后也好，都是默许了这件事情。 所以文皇帝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陆君桐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很是公正的说了一句：“慧嫔娘娘搬过来了，东西带的挺齐全。” 文皇帝当然不可能不明白这句东西带得很齐全是什么意思。 所以文皇帝的面色微微复杂的一瞬，很快就又平静下来：“也好。叫太医过去看看。” 只听了这么一句话，陆君桐也就心知肚明，文皇帝大概对这个孩子还是十分看重的。 既然是这样，她的这样的态度那就没错。 白蕴同样也是对慧嫔没有表现出半点意见。 慧嫔过来请安的时候，文皇帝却是没有见。反而只说了一句：“好好安胎。” 这就是让慧嫔别轻易出来走动的意思。 陆君桐分神想了一下：这大概就是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又或者是欲扬先抑？ 不过文皇帝有这样的态度也并不让人觉得奇怪，毕竟这件事情到底还没有调查清楚，而且文皇帝现在的身子还是这样一个情况。 当然，即便是这样的态度，也并不能够让宫里人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慧嫔一日没有坐实了和三皇子有染这罪名，那么她就不会有事。 一时之间感慨慧嫔命好的也有，感慨文皇帝真是心宽的也有。 只有陆君桐几个近身服侍的才知道，别看文皇帝真的好似不在意，可是三皇子来请安的时候还是能够看出端倪。 第602章 端倪 三皇子这个时候过来请安，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陆君桐听见禀告的时候，还不由自主的就诧异了一下。然后和白蕴对视了一眼。 白蕴同样也是无比诧异。 毕竟她们都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么当然就无法理解三皇子这样做的用意。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或许三皇子是为了显示自己坦坦荡荡的没有私心，但是——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其实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回避。 毕竟已经有谣言传出来了，难道还想再进一步不成？若是再传出什么谣言来，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偏偏——三皇子还真就过来了。 只看皇帝的脸色，就知道文皇帝心头大约是不痛快的。 文皇帝神色淡淡的，却还是将三皇子请了进来。 三皇子是拄着拐杖进来的。人瘦了一圈，衣服有些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上，看着竟是生出几分可怜来。 三皇子进来之后就毕恭毕敬的给文皇帝请安。 只是因为他到底行动不便，所以文皇帝也不等他完全行礼，就直接摆手道：“坐下罢。” 文皇帝说完这句话，就直接不开口了。 看着那神色淡淡的样子——陆君桐只觉得三皇子这个时候只问两句文皇帝身子情况就赶紧走才是正经。 不然的话也不知道文皇帝心中又要想些什么，到时候又会生出什么事情来。 虽然三皇子到底是没有想到这个，三皇子只是一脸踌躇犹豫的坐在那，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着三皇子这样，陆君桐忽然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文皇帝由始至终都是不喜欢这个儿子的缘故。 三皇子这样——真的也是叫人看不上。 然后陆君桐就又想到了陈婉婉，于是心头就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越是到了现在，她就越觉得陈婉婉是可惜了。 若是还能后悔的话，大约陈婉婉其实心中也会后悔吧。 三皇子这样的态度，最后还是文皇帝先按耐不住：“有什么话快说。” 文皇帝的语气一听就是有些不耐烦。 三皇子很明显的瑟缩了一下，而后才嗫嚅开口：“儿臣——儿臣——” “说！”文皇帝几乎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才将自己的怒气压下去。不过还是没有忍住的，随手就将一个引枕扔了过去。 引枕直接就砸在了三皇子的身上，三皇子甚至连躲避都没有敢躲避一下。就这么硬生生的受了。 这也就是引枕砸的人的确不疼，换成其他的——三皇子这一下恐怕也是受罪。 陆君桐心中更加不由自主的叹息。不过面上却是平平静静的，半点也没有表露出来。 她更没有想要帮三皇子的心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自己面前那一块大理石的地砖。 白蕴也是如此。如果却实忍不住的悄悄翻了一个白眼。 三皇子被这么一句训，登时也就不敢再墨迹了，结结巴巴的开了口：“儿臣有一件事想求父皇。” 第603章 打算 陆君桐虽然不知道三皇子的打算，可是鉴于三皇子自己以来的表现，她总归还是十分担心三皇子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事来。 所以当下她颇有些是紧张的看着三皇子。 与其说是担心三皇子倒不如说是担心陈婉婉以及李衍。 毕竟三皇子真出了事，陈婉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而李衍就还要给三皇子收拾残局。 而这个时候三皇子磕磕巴巴的轻声言道：“儿臣想要去行宫——” 一听这句话，陆君桐就忍不住心头一沉。 而后下意识的就觉得文皇帝必然是要为这个发火的。 果不其然，就看见文皇帝当即就沉了脸色。就是语气也阴沉了几分：“这话如何说？” 好好的，怎么就想到要去行宫了？ 三皇子对于文皇帝沉了脸这件事情显然是更加的害怕紧张起来。于是说的话里就更加带上了几分磕巴：“启禀父皇儿臣是想着——想着——” 说到这里，三皇子似乎是又不敢往下说，就这么憋在了这里。 陆君桐实在是看不下去。干脆就不再看，远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不存在。 这样的事情她还真不好开口。 “为何？”文皇帝只吐出这两个字来，声音已然霜寒。 三皇子顿时一个激灵，一下子将剩下的话都说出了口：“儿臣想着还是避嫌才好。” 至于是和谁避嫌，又为什么要避嫌，显然也是不必多说。 文皇帝顿时就被这话气得笑出声来。 这么一声冷笑之后，屋中所有的人都是莫名觉得气氛一下子就压抑起来。 陆君桐就赶忙劝了一句：“圣上切莫动怒。太医说过您不可再动脾气。” 这句话多少也起了一点儿作用。文皇帝深吸一口气，似乎情绪也就慢慢平复下去，不过…… 其实发过脾气的人都知道在气头上的时候越是想要压着脾气，那一股邪火就越是蹿的厉害。 所以过了片刻之后，文皇帝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是又反手抓了一个枕头就用力又砸了过去。 三皇子仍是被砸了个正着。 可是三皇子一声也不敢吭，反而只能磕头道：“父皇切勿动怒，一切都是儿臣的不是。” 陆君桐听着这话，着实是忍不住：“这个时候三皇子您还是少说些话吧。” 她这样横眉冷眼提醒了这么一句，看似有些突兀，不过也不让人反感。 就是三皇子看着她那副样子，莫名的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李衍来。当下心中反而是一个突突，只觉得是心虚起来。 三皇子还真就闭口不敢再言语。 “还不快滚？”文皇帝缓了一下，这才又如此训斥一句。 从语气不耐烦的程度来看，这个时候文皇帝还真的就是看一眼三皇子都嫌烦。 三皇子只能无奈的退了出去。 陆君桐给文皇帝倒了一杯茶，文皇帝一口气喝干了，这才重重喘息一声：“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语气俨然就是恨铁不成钢。 陆君桐一声轻叹：“圣上也别想那么多了，您的身子要紧。三皇子虽说这话说的有些不合适，可是毕竟出发点也是好的——” 第604章 劝解 陆君桐一说这句话，顿时文皇帝仿佛一下子就被抽空了怒气。然后整个人迅速的平静了下来。 最后文皇帝就看一眼陆君桐，甚为平静的，却又带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意味深长问一句：“哦？这件事情你又如何看？” 陆君桐知道这个时候，文皇帝心中必然想了许多。也知道自己现在若是一个答不好，那么就一下子会让文皇帝从此厌恶了自己。 但是——不答同样也不行。 只是微微一个沉吟之后。陆君桐就轻声开口回答道：“在我看来，三皇子纵然是思虑欠周全。但是总归也是一片好意。更知道避嫌——” “如此也说明三皇子心中无愧。至于三皇子的性格……”陆君桐一声轻叹不予评价。 在最后，又作出这么一句总结：“总归三皇子还是对圣上十分孝顺的，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跑来说这样的话。而且他那样怕圣上，他还是坚持说完了……” 也算是勇气可嘉。 可惜却是用错了地方。 不过这些话，陆君桐当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君桐也不再看文皇帝。只是低头恭顺的站在一旁等着文皇帝发落。 文皇帝沉默许久。又看了一眼白蕴：“你又如何？” 白蕴犹豫了一下，最后斗胆说一句：“三皇子旁边到底没有人帮着出谋划策，所以思虑不周全，倒也是情理之中。或许将来成了亲就能好些了吧。” 这么一句话倒像是十分有道理，就是太过直白了一些。也相当于是在提醒皇帝：三皇子既没背景又没母妃，这样的情况实属理所当然。 毕竟一个人的气度，也是从小耳濡目染的。 三皇子……大约从来也就没有过这样的机会。 白蕴这番话如此大胆，只恐怕文皇帝心中震怒。 陆君桐还悄悄地替她捏了一把汗。也有点闹不明白白蕴这是为什么要替三皇子说话。 然而白蕴这一番话却最终没有让文皇帝发怒，反而是让文皇帝露出了几分深思之色。 陆君桐见状悄悄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情大概也就这么过去了。 文皇帝揉了揉眉心，又说一句：“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有人在他跟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三皇子突然之间跑来说这样一番话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所以必定有原因。 文皇帝现在就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 陆君桐应了一声后，就叫人出去悄悄跟黄静思说一声，叫他去打听清楚。 黄静思这两日忙得很，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忙什么，总是不见人影。 不过对陆君桐二人来言也是个大好的机会，一来是可练手，二来也是能够尽快的获得文皇帝的信任。 三皇子有了这么一番动作，宫中各处当然也是很快都知道了。慧嫔就在太极殿住着，当然也是知道的。 不过听了这么一番话之后，她的神色却是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依旧是平平静静冷冷淡淡的。 只是婆娑肚皮的动作，却是微微顿了一顿。 第605章 心狠 良久才听得慧嫔讥诮一笑：“这男人心狠起来可比女人心狠多了，什么蛇蝎妇人其实都比不过男人。” 她说的就是三皇子，毕竟三皇子这么一来三皇子自己没什么损失，却是将她整个人都是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宫中本来好不容易平息一些的流言，只怕又要四起。 三皇子这样也未尝不是在给她施加压力。 三皇子想让她表态。 至于是表什么态也是不言而喻的。 只是三皇子，现在未免太自信了一些。也不过是这样的手段，她难道就会乖乖配合吗？ 这件事情，慧嫔横竖是不打算理会的。 慧嫔该吃饭还是吃饭，该睡一觉依旧睡一觉，该喝药还是喝药，反正太医说怎么保胎就有什么保胎。 三皇子对这些做法对她来说好事并没有什么影响。 慧嫔就这么在太极殿中开始了好似幽闭一般的生活。 文皇帝接下来几日也并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好像是竟然忘记了一半。 三皇子那头也没有再过来。 眼看着端午祭天已经提上日程，这日文皇帝直接就将五皇子叫了过来。 五皇子一听文皇帝让他自己一人去祭天，当时面上就是有些害怕起来：“父皇——儿臣不敢。” 祭天这种事情，且不说是代表着李家皇族，更是要在天下和文武百官眼皮子底下动作的。 这若是做得好也就罢了，但凡是出一点错，那就不是道一句歉就能结束的，也更不是认个错就能够揭过去。 到时候不仅要被天下人讨伐，更是要被天下人笑话。 光是一想，这些五皇子就打心眼儿里开始犯怵。 毕竟五皇子也没有多大，有这样的反应也并不奇怪。 文皇帝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太痛快。 五皇子见他如此，顿时也就不敢再说下去，嗫嚅着闭了口，却又不住的拿眼睛去看文皇帝，就唯恐皇帝不顾他的意愿，直接将这件事情定了下来。 不过陆君桐心中明白，即便是五皇子如此惶恐不安，这件事情十有八九也是会落到他身上的。 毕竟现在其实宫中并没有其他人能够胜任这件事情。 原本四皇子是可以的。他不仅排行更靠前，而且还是许皇后的儿子，就显得更加的合适。 可是四皇子现在身子是那样，自然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就是四皇子有那个胆量许皇后也绝不会同意。 更何况四皇子也并没有那样的胆量。 文皇帝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就语气甚为不快的问了一句：“你又惧怕什么？” 五皇子嗫嚅着不敢说话，唯恐这个时候文皇帝更加生气。 陆君桐到底还是心疼五皇子的，于是就替他开了口：“五皇子年岁到底还小，而且之前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能做这样的事情。”文皇帝就这么说了一句。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只是文皇帝却是忘了，这二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五皇子倒是忍不住的说一句：“可是大哥是太子——” 本来就和他们不一样。 第606章 请求 不等五皇子说完文皇帝就已经是一个冷厉的眼神扫了过去。 五皇子剩下的话也就戛然而止，一下子吞了回去。 五皇子如此吃鳖，和平日里跋扈的样子也是天差地别。 于是他这么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倒是让人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发笑。 不过看着文皇帝也真的是有发怒的意思。陆君桐赶忙又言道：“不知圣上能否让我劝劝五皇子殿下？” 文皇帝狐疑的看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神色不变，轻声解释一句：“我之前也服侍过五皇子，对他的脾性多少也是了解。” 所以她的劝说应该也会管用。 文皇帝被他这么一说，倒是也想起这一茬来，于是就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只是将这件事情交给了陆君桐。 倒不是有多信任陆君桐，只怕也是懒怠多费唇舌。 文皇帝现在远远没有了以前的心思。对于几个儿子的慈爱态度都是大不如从前。 即便是五皇子惯来受宠也是如此。 陆君桐直接就将五皇子拉到了外面去。而后看着还有些委屈的五皇子，轻叹一口气。 五皇子迷蒙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父皇怎么现在如此凶——” 从前只要他撒娇，文皇帝必定不会勉强他。可是现在—— 看着文皇帝那个样子就知道这件事情，文皇帝以不会管他愿不愿意的。 这样的认知让五皇子既觉得不明白，又觉得惶恐，还觉得有些委屈。 陆君桐竖起一根手指，对五皇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于是五皇子一下子就不敢再言语，紧紧的闭住了嘴，原本只有五分委屈的眼睛，此时已经有十分委屈，连眼泪是乎都是冒了出来，直在眼眶里打转。 陆君桐看着他这样更加无奈，最后轻叹一声：“这件事情——本来也只有你合适了，现在太子殿下在宫外宫里，就你们三个兄弟。三皇子不必说腿还伤着呢，如何能行动？至于你和四皇子……” 想到四皇子那个身子，陆君桐轻轻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你觉得四皇子那样的身板真的能够去祭天？” 只怕那样的身子，在太阳底下晒不了半个时辰也就能昏过去。 到时候也不必犯什么错，直接就已经是叫人笑话了。 听完这么一番话，五皇子认真的想了一下，最后也只能摇了摇头。 “所以可不是就只剩下了一个你。”陆君桐掏出帕子来替五皇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你不去就只能四皇子去。所以……你可想明白了？”陆君桐在问他：“你到底是去不去呢？” 五皇子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显然，即便是明白一切，他还是觉得害怕。 这样的踌躇和恐惧让他难以作出决定。 “总也不可能只让你一个人去的。”陆君桐就又这么说了一句：“到时候必然是有人护着你，也在一旁提醒你，断然不会让你犯错。” 这话是实话。祭天是何等重要的大事，又怎么可能不叫人在一旁看着？ 既然是有人在一旁看着，那么五皇子子要听吩咐就可。 第607章 劝说 陆君桐这么一说，五皇子的眼睛倒是亮了一下。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 最后，就听得他嗫嚅问一句：“你说的都是真的？” 陆君桐有些无奈：“这样的事情，难道我还能骗你？” 五皇子这才讪讪作罢。又低头想了一阵子，又问一句：“这样的事情——会是谁在旁边指点？这个人我可以自己选吗？” 这个事情陆君桐还真就不知道了，当下轻轻摇了摇头：“这个还得问过圣上。” 五皇子又踌躇犹豫了一阵子，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道：“那咱们去见见父皇，” 说完这句话微微顿了一顿，之后又忍不住的嘀咕一句：“若是大哥在宫里就好了。” 若是李衍在宫中这样的事情当然是李衍一手操办，哪里还轮得到别人操心？更不用他去冒险。 陆君桐听见他这么说就忍不住的笑了一下：“其实对于殿下来说，能有这样的机会锻炼一下也未尝不可。毕竟日后您总不能一直仗着宠爱，什么也不做。” 总归还是必须得成长起来的。到时候比这个艰难的事情也不知有多少，现在慢慢的开始经历接触多锻炼一二总归是有好处。 而且这个事情落在五皇子头上，倒也比落在其他人身上强。 陆君桐重新和五皇子进了屋去。文皇帝抬眼看了他二人一眼，慢慢悠悠问一句：“怎么可想通了？” 五皇子鼓足勇气，磨磨蹭蹭的上前去抱住文皇帝的胳膊，轻轻摇了摇，撒娇道歉道：“父皇，儿臣错了。” “那你说说错哪儿了。”文皇帝神色不变的抽出胳膊来如此又问一句。 陆君桐听见这句话，心里就轻叹一声，只觉得文皇帝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不过，五皇子倒是只觉得文皇帝时还在恼他刚才表现。当下撒娇的更加厉害：“儿臣刚才那样害怕，着实也是不应该，其实想想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个祭天仪式——” “这会儿倒是不害怕了。”文皇帝到底还是露出了一点笑意来，而后伸手捏了捏五皇子的脸颊，语气也是和缓下来：“既然是如此，现在这是应了？” 文皇帝一问出来，五皇子立刻就点头：“其实想想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又为什么不敢去？” 不过，五皇子刚说完这句话之后，随即又紧张的问一句：“不过我什么都不会——所以父皇您看让谁跟着我一起去？” 一听五皇子这话，文皇帝就眉心一敛，随后看住了陆君桐。 陆君桐心中蓦然就心虚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不过很快她又镇定下来轻声细语的解释道：“五皇子到底年岁还小，就怕他一紧张，什么都忘记了，所以到时候恐怕还是得派个人跟着他，关键时刻提醒一句也好。也算是让五皇子不那么害怕。” 文皇帝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 陆君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蹦到嗓子眼。 一下一下的，仿佛擂鼓一般。 这种感觉并不大好受，仿佛人都要死去一样。冷汗也是浸了出来。 第608章 难测 就在陆君桐紧张莫名心跳快速的时候，文皇帝又忽然笑了一声。 就是这么一声轻笑，险些没让陆君桐的心一下子炸裂开来。 最后就听见文皇帝带着笑意缓缓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既是如此，那便是你陪着他一同去。” 陆君桐一下子愣住。 只觉得是完全就傻了眼。 这样的事情…… 而文皇帝这样一句话却是让五皇子一下子就是眉开眼笑起来。 五皇子笑着说道：“这样倒是极好。” 说句实话，陆君桐肯定是比旁人更能够叫他心中放心。 至少他知道陆君桐肯定是不会害他。而且当初陆君桐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护着他的安全，在他眼中，陆君桐始终都是可以依赖的人。 陆君桐这下子就有些骑虎难下起来，文皇帝这样一句话，她还真不敢断然拒绝。 她敢打赌，只要她说出一个不字来文皇帝立刻就会发怒。 所以最终陆君桐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件事情应下来：“谨遵圣上吩咐。” 文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陆君桐半晌，这才挪开目光去。重新看住五皇子：“你从今日起，你便每日过来学习。黄静思会告诉你二人到时候该如何做。” 当然，除了黄静思之外，还有礼部的大臣过来。 五皇子不知道其中关窍应得十分欢喜。 而陆君桐则是忐忑不安。 不过文皇帝接下来却是并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仿佛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陆君桐忐忑不安了大半日，最后到底还是渐渐又平静下来：“不管怎么样，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 害怕也好，不害怕也好，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倒不如安下心来。 第二日一大早，五皇子也就过来了。跟着他一同过来的是青素。 如今许久不曾见面，两人在见面的时候都是不约而同的生出几分感慨来。 青素先问出口：“你最近过的可好？” 陆君桐笑了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也就是那样罢了。” 不过看着青素瘦了一圈去拔高了许多的样子，她又忍不住轻笑一下：“你长高了些。” 青素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有些不自在：“是呀，长高了快有一个指节。” 青素本来就不矮，这么一长高，倒是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也怪不得她觉得不自在。 陆君桐觉得这是好事：“别塌着肩膀，将背挺直了才好看呢。” 两人刚说了没两句话，五皇子就有些不耐烦起来：“不是说要来学祭天的事儿吗？怎么礼部的人还没有来？” 陆君桐见五皇子不耐烦的那样，就笑着解释一句：“恐怕还要些时候呢。也别着急，你先进去给圣上请安。” 五皇子就钻进屋里去。 陆君桐这才又问一句兰妃的情况——其实说的是为了兰妃，倒不如说是试探兰妃的态度。 兰妃和青素都是知道三皇子和慧嫔之间的事情的。 所以，兰妃怎么对青素，其实也就代表了兰妃对这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青素也不是真傻，当然也明白踌躇了一下之后，这才言道—— 第609章 态度 青素声音又轻又低，唯恐叫旁人听了去：“娘娘曾将我叫到一旁，悄悄地吩咐我说，从前的事情就忘了吧。” 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一分：“娘娘或许动过将我送出宫去的念头。” 青素抿了抿唇，有些不安的样子。显然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她想要的。 陆君桐轻叹一声，“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你忠心耿耿为五皇子，不会轻易将你送出宫去的。” 再说了，五皇子那样的性情也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总算也是看出了兰妃的心思。大约兰妃对于这件事情也颇有些不安，不过却并没有要将这件事情抖出来的意思。 这就够了。 只要兰妃没有动将这件事情作为把柄捏在手里的心思，那么就不用担心再横生出什么枝节。 她这些日子也算是看出来了，慧嫔也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若是慧嫔知道了她们这些人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一定会想办法除掉她的。 所以这件事情最好就不要再横生出什么枝节。不然的话还真是麻烦。 青素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陆君桐：“你——怎么就又到了圣上身边服侍了呢？太子殿下难道……” 没有将你收用吗？ 这句话都到了嘴边，到底又被咽了下去。既然陆君桐能够到文皇帝跟前服侍，那么肯定还是完璧之身。所以这句话也就没有问出口的必要。 陆君桐也不好多说就只能含混一句：“这件事情说来复杂，一言难尽，回头有机会再与你细说。” 青素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多问。这个时候五皇子也正好出来了，瞧这情绪有些不大高昂的样子。 陆君桐心中猜测必定是文皇帝，又说了他什么，当下就宽慰了他一句：“如今圣上心情多有不好——” 五皇子神色阴鸷的看过来。 那样的目光让人心中一惊，顿时陆君桐连自己在说什么都忘了，一下子卡住。然后惊疑不定的看着五皇子，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走吧，咱们去礼部。”五皇子狠狠的踢了一脚旁边的花盆，直接将那一株石榴踢得簌簌发抖，连花都是落了几朵。 陆君桐有些纳闷儿，又有些疑惑，不过既然五皇子都这样说了，想来也是文皇帝吩咐的，当下就并没有多说，只是跟着五皇子就往外走。 反正这件事情是文皇帝吩咐的，也是名正言顺，她自然也不需要害怕和担心什么。 直到出了太极殿，陆君桐这才轻声问一句：“殿下，这是怎么了？” 五皇子从鼻孔里悻悻的“哼”了一声。 看他那样的神色，显然是更加不痛快。陆君桐越发纳闷儿起来，想不出来文皇帝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能让五皇子如此耿耿于怀。 “父皇的身子——是不是好不了了？”五皇子忽然回过头来，仰头盯着陆君桐的眼睛，这么问了一句。 这么一句话，还从来没有人问过，或者说从来就没有人敢说出来过。 所以五皇子这么忽然一说出来——就好比是大晴天，忽然打了一个霹雳。 第610章 霹雳 五皇子说的这句话带来的效果远远不只是震撼而已。 陆君桐心中几乎是猛然颤抖了一下。 而后她紧紧盯住五皇子，神色肃穆的问他：“殿下，为什么这样说？” 五皇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不妥当，有些心虚和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继续问道：“父皇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陆君桐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实话告诉五皇子。 五皇子也不傻，看着陆君桐这样的神色，大概也是猜到了几分，眼中的神采都是慢慢暗淡下去。 最后他抿了抿唇角。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了一句：“果然是这样。” 陆君桐轻叹一声：“刚才在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子殿下能否与我说一说？” 五皇子拉着陆君桐快步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并不想说这件事情的缘故。 陆君桐以为他并不想说，于是也就不再追问，只是跟着他一路往宫外走。 谁知道，走着走着，五皇子却是忽然哭出声来。然后站在原地发了狠似的去踢旁边的一棵树。 树木粗壮。五皇子并不能撼动分毫。 可是他那样如同困兽一般狠狠动作的样子。确实叫人，有些说不出来的心中压抑难过。 陆君桐愕然的看着五皇子。 即便是她是在怎么迟钝这个时候也是能够明白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而且必定是在文皇帝跟前发生的。或许并不是文皇帝将他如何训斥了，而是别的。 只是这个时候去问，恐怕也未必能够问得出什么。 想了一下，陆君桐当下也并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看着五皇子发泄。 有些东西憋在心中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若是能够发泄出来反倒是极好。 五皇子一面哭，一面狠狠踢着树。最后竟然将坚固的树皮上都出了痕迹。 五皇子又是一脚狠狠踹过去，这一次自己却是把握好平衡，猛然一下往后一个趔趄，就这么直接摔在了地上。 陆君桐这才向前去，将五皇子轻轻扶了起来，然后看着五皇子满脸泪痕的样子，掏出手绢来，轻轻的替他将那些眼泪的擦去。 五皇子任由陆君桐动作，乖乖的并不反抗。 陆君桐一点点将五皇子的脸擦干净之后，又摸了摸他红肿的厉害害的眼睛。 轻声的言道：“现在这样去礼部也不好，咱们先寻个地方洗把脸吧。” 好歹也得等五皇子的眼睛恢复正常了，这才能够去见人呢。 五皇子乖乖任由陆君桐拉着往前走，一声不吭。 陆君桐知道他心中不好受，也并不开口说话。只是轻轻地握着他的手，然后就将人带到了一处宫殿。 她只说刚才五皇子眼睛进了沙子，要了水给五皇子洗脸。 好在这处也没有人住，就是几个守宫殿的宫人。也不必害怕五皇子这幅模样多生出什么事端来。 最后将五皇子的脸上洗干净了，见他心情也平复的差不多了，她这才问一句：“方才到底怎么了？” 能让五皇子这样绝不是什么小事。 第611章 真相 陆君桐这样问出口来，这一次五皇子倒是没有再沉默。 五皇子的声音极轻，轻得仿佛听不见：“今天我不小心碰到了父皇的腿。” “然后呢？”陆君桐追问一句。 五皇子有些不安：“我不小心——在腿上按了一把。” “按的有些重，肯定是很疼的。”五皇子的语气更加不安，更是惶恐：“可是父皇半点反应也没有。只是说幸好摔的不重，不然的话……倒是疼。” “兴许圣上只是不愿让你担心。”陆君桐沉默片刻说了这么一句话，权做劝解。 五皇子听着这样的话，却是当下就立刻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假如若是有感觉的话，父皇必定也会觉得疼。可是父皇那个反应就是分明，没有感觉到我按的那一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断定只怕文皇帝的腿是出了什么问题。 然后他又用别的办法试探了一下。 文皇帝依然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所以…… “你告诉我父皇的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五皇子一把拽住陆君桐的袖子，厉声的质问。 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倘若陆君桐不肯说出实话，那么他就绝不肯松手。是要一直这么耗下去。 陆君桐顿时就有些无奈。五皇子有的时候聪明得不可思议，可有的时候也就是小孩子脾气。 这样的五皇子……着实也是不按常理出牌，叫人防不胜防。 不过，大概也是明白了为什么五皇子刚才情绪会那样大，轻叹一声摸了摸五皇子的头：“殿下如此难过，是因为替圣上担心吗？” 五皇子顿时就红了脸，然后悻悻的瞪了陆君桐一眼，没好气的训斥一句：“瞎问什么？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陆君桐这样转移话题失败，就只能无奈叹一口气，然后轻声言道：“这件事情说实话，我其实并不知道。” 一听这句话，五皇子脸上顿时就露出不相信的神色来。 他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在说：你就算骗我也该找个好的理由。你天天都在父皇身边服侍，怎么可能不知道？ 陆君桐诚恳的摇摇头，说句大实话：“我是真的不知道。近身服侍圣上起居的人有那些宫女和宦官，根本用不上我们。我们只是负责一些笔墨上面的事情——” 所以她不知道文皇帝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这些日子太医过来针灸诊脉的时候，具体说了些什么她们也都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文皇帝的身子状况始终都是瞒着她们的。半点也没有走漏出来。 “可你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五皇子还是觉得不相信。 陆君桐点点头：“的确也是不可能一点儿也没有感觉。总归是能感觉到不少的。只是……都是臆测罢了。做不得准。” 陆君桐这样一句话，顿时就将五皇子说得嘟起了嘴来。 他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不过，陆君桐不肯说，他也无可奈何。 最后就只问一句：“那你到底又猜测出什么样的一个结果？” 第612章 猜测 看着五皇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陆君桐既是无奈，也是有些妥协。 最后，她就干脆的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口：“只是我的猜测的话——恐怕的确如五皇子您所见。” 文皇帝的腿从来就没有动过。 按说他整个人都可以坐起来了，可是却从来没有见文皇帝试探着站起来过。 相反的，若是挪地方都是必定让宦官抬着他过去的。 而且也从来没有见文皇帝翻身。 也就是说但凡是能够用上腿的地方，从来没有见文皇帝用过。 若不是天天都在文皇帝跟前晃悠，她也不能发现这样的事情。 只是从来没有过证实，所以陆君桐从来也就只是在心中猜想一下，并不敢真的就下了定论。 今日，五皇子一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件事情果然是真的。 文皇帝的身子如果真的是这样的情况，那么事情还真的挺严峻。 可是很显然的问题，并不想让这件事情被太多人知道。即便是在身边服侍的人也都是瞒得如此滴水不漏—— “这件事情，圣上恐怕并不愿意太多人知道。所以五皇子您可明白——”陆君桐虽然知道五皇子聪慧，可是在这样的大事上，到底也怕他说漏了嘴，于是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 于是五皇子就白了陆君桐一眼。然后——颇有些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这样的事情我心中有数。”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这样反而忍不住被逗笑：“这事是您心中都有数。下次可别一言不合就发脾气，还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于是五皇子的脸就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根儿。 陆君桐轻笑一声，看了一眼日头：“时辰不早了，咱们真该去礼部了。” 五皇子又跟着陆君桐往外走。然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你说大哥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这句话还真将陆君桐问住了，这件事情还真不知道。但是他想就算李衍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总归多少也是能够觉察到一些。 五皇子看陆君桐那样的神色，然后就又试探着犹豫问了一句：“咱们要不要将这件事情——” 告诉大哥？ 不等五皇子说完，陆君桐就直接摇头，断然将这件事情否定了：“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妥。” 若是他们这头通知李衍，且不说会不会被旁人察觉。只说这渠道就不好找。 而且……李衍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反而这个时候不管做什么似乎都会很容易被人觉察。 一旦文皇帝觉察到这件事情，或许对于李衍来说就更加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当下，陆君桐就又说了一句：“这件事情非但不能告诉别人，咱们都不能再说半个字。兰妃娘娘那儿更不能说。” 兰妃本来就胆小，而且现在还有慧嫔这件事情让她惶惶不安。若是再添上这么一件事情，恐怕兰妃整个人都是要崩溃掉。 五皇子似乎是有些不解。 陆君桐就叹了一口气，按住他的肩膀：“这个时候，不同于别的时候。” 第613章 今时往日 陆君桐说的这一番话，五皇子未必能够理解。 所以想了一想，陆君桐干脆就又换了一个说法：“其实这样的事情也很好理解，就好比——你有一个极其喜欢的玩具，然后忽然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没办法再玩儿这个玩具了。你不得不将这个玩具送给别人，比如说四皇子或者二皇子三皇子之类的，你会舍得吗？” 五皇子认真的想了一想这个问题，最后才犹豫的回答道：“或许应该也是舍得的吧？” 五皇子的语气听起来很不确定。 陆君桐听见他这样说，顿时就笑了：“你看就算，你最后说舍得到底，心中还是不舍得的。” “可是既然我都不能玩儿了，只能送人的话，那也没有办法呀。而且送给四哥也就罢了，送给其他人——”五皇子嘟了嘟嘴，很是不情愿的说一句：“我还怕他们糟蹋了我的东西呢。” 顿了顿，又飞快的补上一句：“如果是给大哥，当然就没有问题。” 陆君桐摇了摇头：“其实不管是给谁，你心中必然都是舍不得的。” 五皇子被戳破了心思好半晌也没有说话。 低着头愣愣的看着自己脚下的尘土，也不知道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陆君桐才意味深长的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而现在你父皇手中握着的江山就像是那个你极其喜欢的玩具。” “他现在并不想将这个玩具给你大哥。他甚至不想让人发现，他已经不能再继续玩儿这个玩具。”陆君桐将声音压得极其低，确保只有她和五皇子能够听见。 “所以这个时候不管是你也好，你大哥也好或是旁的什么人也好，但凡是有可能威胁到他继续保留这个玩具在手中，他都是不会觉得痛快。”陆君桐看住五皇子。目光都是有些凌厉和灼烫：“我这么说殿下明白了吗？” 五皇子其实已经明白了。他的脸色甚至都是变了。 对于五皇子来说，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算是太难让人接受，毕竟从小就在宫中长大。对于这些东西，五皇子从小就看的比别人多，也了解得更多。 所以又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不过那毕竟是五皇子的父亲。陆君桐这样一番话，还是让五皇子有些不痛快的。 最终五皇子狠狠的瞪了一眼陆君桐，悻悻的言道：“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父皇他必定只是现在心情不好——等到他缓过来了——” 陆君桐轻轻摇头，干脆将事情再挑明一些：“为什么这个时候你大哥和二哥都出宫去了，而且打发得远远的？” 五皇子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一路去礼部的路上，五皇子整个人都是焉哒哒的。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看起来很是垂头丧气。 这就是陆君桐将事情说明白了的结果，但是——总也好过五皇子继续天真下去。 这样的情况下，天真只是催命符。 风雨淋头，若是继续天真惹来的，必将是杀身之祸。唯有迅速成长才能够保得住自身。 第614章 礼部 祭天是何等重要的大事，所以来教导五皇子的是礼部尚书房思健。 房大人看着五皇子，笑着说了一句：“五殿下从前应该也是看过祭天大典的吧？” 五皇子点点头，小脸儿绷得紧紧的，不肯在外人面前露了怯：“看过的。大哥祭天，每次都带我去观礼的。” “那便是好。”房大人微微松了一口气，见五皇子进退有度的模样，倒是觉得这件事情也不是真的，那么就不靠谱了。 毕竟，不管在谁看来，虽然一样的年纪，可是旁人又如何比得上太子殿下当年的风采？ 五皇子如今也只能勉强算尚可。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装腔作势的样子，心中暗自发笑，却也是心头轻叹一声。 然后她轻声提醒一句：“不如坐下再说？房大人比五殿下高太多，他这么一直抬着头，也是累得慌。” 而且叫人看着也是莫名的，就觉得五皇子的气势被压了下去。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房大人这才想起这一茬，忙将五皇子坐在主位上而自己坐于次坐。 “既然流程五殿下都知道，那么我便是只说一些细节给五殿下听。”房大人说完这句话，想了一想，又问一句：“五殿下可有什么觉得不妥当的地方？现在只管提出来——” 五皇子抿着唇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最好还是先得演练一番。不然到时候恐怕生出什么纰漏来。” 这一句话还是陆君桐进来之前与他说的。 毕竟嘴过千遍不如自己实践一遍。旁人再怎么念叨，记忆总归是有限，若是亲自去四两次，之后自然也就熟练。 五皇子也深以为然。 房大人点点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殿下思虑周全，倒是我疏忽了。” 于是当下干脆就又转了阵地，直接就去了祭天的地方。 这一天的台子是现成的，如今只要摆上祭品就能够祭天。 房大人亲自带着五皇子上去将流程过了一遍。 五皇子拼命的记着陆君桐跟在一旁，也是事无巨细都尽量记住。 毕竟到时候五皇子万一紧张起来，忘了什么，她就得提醒。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祭天大典是绝对不能出错的。 陆君桐和五皇子因为了这个事情在礼部呆到傍晚才回宫去。 回宫路上，陆君桐又嘱咐了一次不能将文皇帝身体状况告诉任何人。 五皇子应了，而后忽然说一句：“那你也一定小心。” 照着陆君桐这样的说法，现在在文皇帝身边服侍的人似乎更加危险一些。 陆君桐摸了摸五皇子的头，微微一笑：“殿下只管放心，我不会有事儿的。” 接下来几日每日二人也都是一大早就去礼部报道，直到太阳落山才能回宫。 眼看着就到了祭天大典的头一日。 礼部今日有许多事情要忙，所以他们二人也并没有过去。 陆君桐得了一身崭新的女官服。这是专门为祭天大典准备的。裙上绣着彩色的锦雉，象征着她的身份。 头上更是一个鎏金莲花冠，精致又不失华丽。却也不过分张扬。 这都是女官的行头。 也都是为了祭天大典才准备的。 只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祭天大典的重要性。 第615章 祭天 从此能够看得出来祭天大典的重要性。 而正是因为重要，所以就不能出半点纰漏。 陆君桐刚刚试过女官服，发现并没有不合身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将之收起来，准备明日穿。而后便是又去文皇帝跟前。 这么一去倒是正好就遇到了青素过来。 青素满面都是焦灼。眼圈更是红红的，显然已经是哭过了。 这样的天气她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同时更是一脑门儿的汗。 看着青素这样一个模样，陆君桐心中当即就是猛然一沉。 分明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君桐一把拉住青素，沉声道：“不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先沉静下来再说，这样一副模样，也敢进去面君？” 青素看见陆君桐的同时，就好像是蓦然找到了主心骨。 然后她一把抓住陆君桐的胳膊带着哭腔道：“你是不知道殿下他出事儿了！” 陆君桐一听这话顿时就皱紧了眉头：“出事儿了，出了什么事？” 陆君桐这下也是紧张起来。虽然刚才就猜测到了几分，可是到底没有坐实，心中也并不是那么的紧张。 不过，即便是这样，当务之急还是要让青素先冷静下来。 所以陆君桐又将她按住：“不均是什么事情，总归有解决的办法，你这样哭哭啼啼的，也是无济于事。你先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替你进去禀告。” 青素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去面君也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所以还真不能让她随便就进去了。 青素也没有坚持，只是抓住陆君桐的胳膊哭道：“殿下，他殿下他得了下泄之症！” 陆君桐顿时就觉得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下泄之症，说白了就是拉肚子。拉肚子可大可小，看青素这个样子就知道现在五皇子的情况必定是不好的。 若真拉的厉害，明日的祭天大典该怎么办？ 现在这样的情况。五皇子身子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祭天大典。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青素竟然哭得这样厉害了。 深吸一口气，她拍了拍青素的肩膀：“你先别慌张，我进去禀告一下。你先给我说说殿下怎么样了。” “殿下现在几乎就是蹲在恭桶上不敢走开了。”青素想着五皇子现在的情况，心中担心的要命。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文皇帝顶着，文皇帝到时候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办就是，紧张也是没有用。 陆君桐口齿伶俐的将事情禀告一番之后，直接就问文皇帝道：“殿下那头先派个太医去看看圣上觉得如何，但是最要紧的还是祭天大典的事情。现在各处都布置好了，偏偏殿下出了这样的情况，甚至让您看看该怎么办——” 文皇帝几乎是听完了那一番话，整个眉头都是拧成了一个疙瘩。最后听见陆君桐这样一问，蓦然就生出烦躁来：“明知是祭天大典将至，怎么还这样不小心？” 这是在说五皇子自己不当心，没能将自己照顾好。 陆君桐轻叹一声，劝说文皇帝一句：“现在身上想这些也没有用，当务之急还是得将祭天大典安排妥当。而且出了这样的事情五殿下也是不想的——” 第616章 亡羊补牢 文皇帝的态度稍微和缓了一些，不过眉头依然紧皱：“他的情况如何？太医怎么说？明日能好吗？” 早知道文皇帝会这么问，所以当下陆君桐摇了摇头：“恐怕并不行。五殿下下泄之症那样厉害，就算能够止住，明日也未必有那样的体力。最保险的还是换一个人。” 文皇帝的眉头就更加皱紧。 换一个人这样的话，说起来很简单，可是真做起来—— 哪里又有合适的人让他们换上去？ 当时也正是因为没有人能上，所以这才选择了让五皇子去顶住这件事。 可是现在倒是好…… 文皇帝想了一阵，忽然双眸一眯，当时整个人都凌厉起来：“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明日就要祭天，今日就出现这样的情况？若是普通吃坏肚子也不至于如此厉害——” 陆君桐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猜测。此时文皇帝这么一说出来便是顺理成章的，她就接了一句：“那这件事情可要请黄公公调查一番？” “他有别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情就交由你们二人。”文皇帝如此说一句，随后又道：“去将皇后请过来。” 文皇帝口中的这个你们二人说的就是陆君桐和白蕴。 陆君桐听完这话倒也不算紧张。跟着文皇帝身边，总不可能一辈子，只是做做代笔念念奏折。这些事情迟早也是要经历的。 而且若真有问题的话，她来调查也比旁人更尽心一些。 不过现在文皇帝叫人去取皇后过来多少也能够猜到文皇帝的心思。 只怕文皇帝想的是让四皇子顶上去。 陆君桐轻叹一声，亲自去跑这一趟。 这件事情还是要让许皇后心中是先有个数才好，不然到时候恐怕许皇后一时激动会触怒于文皇帝。 毕竟这件事情一提出来，许皇后心中必定是不乐意的。 许皇后如何维护四皇子，他们都是看在眼中。 陆君桐到了许皇后宫中的时候，许皇后正在亲自给四皇子熬药。 药味不是很好闻，而且炉子的火烧着，更是热浪逼人。 可是许皇后确实并没有感觉到一般，拿着小扇子一下一下均匀的扇着火，紧紧的盯着药壶。 那副样子，完全就不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许皇后这幅模样让陆君桐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而后才轻声出声打打断她：“启禀皇后娘娘。圣上请您过去一趟。” 许皇后这才掀起眼皮：“这个时辰可是有什么事？” “圣上有事情想要和皇后娘娘您商议。”陆君桐斟酌着用词尽量说得和缓一些：“是和祭天有关。” 许皇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皱眉抬起头来：“祭天大典？这个事情是出什么纰漏了？” 许皇后如此敏锐，陆君桐也是避无可避，只能点点头承认：“是出了一些纰漏。” 许皇后也就不再废话，当下直接的将扇子递给了宫女，自己则是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陆君桐一眼：“说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竟是如此心急火燎的叫我过去——” 第617章 为难 虽说许皇后什么也没有说，但是陆君桐心中总觉得许皇后或许根本就是什么都知道的。 其实这样的事情也并不难猜测，毕竟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也就那么几样。 而且这个事情着实也不好委婉，所以陆君桐就老老实实的直接将话说了个明白：“是五皇子出了一些状况。” 许皇后原本就已经收敛了笑意的面上顿时就变得更加冷峻起来。 微微眯着的双眸也显得更加锐利几分：“是吗？那这样的事情和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皇后娘娘也知道祭天大典的重要性。”陆君桐轻叹一声，诚恳的看许皇后：“皇后娘娘您都猜到了，就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陆君桐如此说，顿时就叫许皇后忍不住冷笑一下。 听着许皇后的这一声冷笑，陆君桐心中也是不大好受。 不过，却能够肯定许皇后必然已经是猜到了一切。 最后陆君桐也就不说话，只等着许皇后跟她一同去太极殿。 反正文皇帝相召，许皇后也不能不去。 许皇后的情绪不佳，一路上脸色也不大好。 陆君桐跟在她身后倒也没有觉得有多害怕。反而是觉得，许皇后其实也是可怜。 许皇后的爱子心切有多深，那么这个时候就有多恼怒。 毕竟这件事情直接关系到四皇子。 陆君桐没有想到的是，许皇后竟然会主动和她说话：“你在圣上跟前服侍，可还习惯？” 这话陆君桐也只能回一句：“回禀皇后娘娘，在圣上跟前服侍也是极好，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许皇后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然后忽然又问一句：“那在太子跟前服侍好，还是在皇帝跟前服侍好？” 这话陆君桐一下子有些不好回。最后索性也就沉默不言。 许皇后也不介怀，只是垂眸道：“他留你在他跟前是为了什么，你心中应该也有数，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别给人添麻烦。” 许皇后这样说，算是提醒，也是警告。 陆君桐知到许皇后这是担心李衍因为她而做出什么事情来，又或者是因为她吃亏。 所以即便是许皇后这话并不好听，她也并没有往心里去，更没有十分气恼。 更甚至她柔顺的应一句：“皇后娘娘放心。” 许皇后也是放心的。陆君桐的确看起来不是个傻的。只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圣上身子现在不太好。娘娘还是不要和圣上争吵得好。”在进去内殿之前，陆君桐提醒了许皇后一句。 许皇后深深看陆君桐一眼，而后唇角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意：“有些事情不是说不争就能够过去的。” 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愿意去争执什么，可是为了四皇子，他若是不去争—— 那四皇子怎么办？ 许皇后面色沉静的进去，走到文皇帝榻前行礼：“圣上，臣妾来了。” 文皇帝抬起头来看许皇后，随手将手里的奏折放到一边：“你来了，坐吧。朕有事情想与你商议。” 第618章 商议 对于文皇帝这样放低姿态的商量态度，许皇后的态度同样也称得上是和蔼，甚至于有些温柔。 只是有的时候温柔太过了，就显得有些怪异。 至少许皇后从来就不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所以这样温顺的态度看着只叫人觉得古怪。 而许皇后就顶着这样的笑意，轻声的点明了自己的心思：“圣上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臣妾一定会听圣上的。只要不是会伤害到四郎，臣妾都不会反对的。”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直接将文皇帝后面的话都堵住了。 很显然许皇后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文皇帝面上笑意一下就沉了下来，不过并没有冲着许皇后发火，而是冷冷的扫了一眼陆君桐。 那样的姿态分明就是有些责怪。或许文皇帝是觉得陆君桐有些多嘴了。 陆君桐有些无奈的在心头叹一口气，而后乖顺的低下头去，只做认错的态度。 文皇帝到底还是没有当场发作，而是伸手拉住了许皇后的手，长叹一声道：“你心疼四郎，难道朕就不心疼了？四郎从小身子就不好，朕也是从来没有对他苛责严厉过——” 是文皇帝是从来没有对四皇子苛责严厉过。可是文皇帝从来也没有过多的关心过四皇子这个儿子。 许皇后心知肚明，不过并没有错过，而只是灼灼的看着文皇帝，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圣上就只告诉臣妾这件事情圣上到底要怎么做？” 许皇后这分明就是不想和文皇帝绕弯子。 文皇帝看着许皇后这幅模样，良久才又叹一口气，带着些许安抚的意思言道：“这件事情关乎朝廷——若是有别的办法，朕也不会动这样的心思。” 陆君桐在旁边听着这句话，就知道文皇帝的心中，还是想着让四皇子去祭天的。 可是偏偏这件事情，许皇后确实并不想同意。 陆君桐忽然有些好奇，这件事情到底最后谁会占上风呢？而这件事情又会如何解决？ “那又如何，宫中其他皇子都可担当大任。”许皇后忽然语气就沉了下去，更是有几分责怪的意思：“圣上，难道您不知道四郎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文皇帝面上罕见的就露出一点歉意来：“朕当然清楚，可是现在事态紧急——四郎毕竟也是李家的一份子。他有自己的责任……” “四郎若是身子健康，臣妾断然不会拦的。可是……”许皇后这么说着，语气同样是刚才那个语气，可是眼中却是已经有水光闪烁，声音里更是带上了几分哽咽：“当初四郎是为何才会这样？圣上难道都忘了吗？” 自从许皇后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文皇帝就再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最后，就听得文皇帝轻叹一声：“可是现在朕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 “当时圣上就不该叫太子出京！”许皇后忽然厉声的说了这么一句，目光灼灼的几乎要将文皇帝烧出两个洞：“如若不是那般现在又何至于此？” 第619章 何至于此 许皇后这一番话的责备意思太过明显。 说实话也有些不敬。 可是文皇帝却并没有发怒，甚至隐隐的露出几分心虚之色。 可见这件事情上文皇帝的确是心中有些愧疚的。 可是愧疚又有什么用？说来说去文皇帝始终都是没有想要改变主意。 至始至终文皇帝还是觉得这几天大点更加重要，相比祭天大典就是四皇子的身子也可以不管不顾。 许皇后生气的大概也就是这一点。 “即使如此，那叫五郎硬撑着去也未尝不可。反正半斤对八两，至少五郎还知道流程呢。”许皇后冷笑一声，只是如此言道。 而后，甚至许皇后又提起了三皇子来：“再不济还有老三呢。成年皇子不比这些毛头小孩子强？” 许皇后的语气越发的刻薄。 说实话，看到这里陆君桐其实真觉得天家夫妻和普通人家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真正吵起架来一样的也是如此情景。 只是许皇后和文皇帝用词更加文雅些，而普通夫妻可能更加粗鄙和直白一些。 但是反正都是一样的。 都是如何激怒对方，如何让对方不痛快就如何说。 文皇帝虽然一直不想和许皇后争执，可是此时许皇后这般态度——他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够了！皇后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许皇后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她只是护子心切。 此时文皇帝一声断喝，许皇后也就渐渐冷静下来。 许皇后看着文皇帝，面容渐渐沉静下来：“不管圣上怎么说，四郎身子根本就不可能支撑到祭天大典结束。事实上仔细想想吧，难不成真要让四郎用命去搏？” 当时就不应该为了顺文皇帝的意，让李衍和二皇子出京去。 许皇后现在心中后悔至极，可是也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这件事情之后将大郎召回来吧。”文皇帝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到底造成了什么事情，一声长叹之后，近乎妥协一般的说了如此一句话。 文皇帝这样根本就是让步了。 虽说让步得有些迟了，不过到底还是后悔了不是？ 而且陆君桐觉得这也是文皇帝让许皇后同意而开出来的条件。 毕竟对于许皇后来说，四皇子也重要，难道李衍就不重要了？ 李衍在的时候反而能够更好的护住他们母子。 所以——文皇帝开出来的这个条件还真的的确是十分诱人的。 想来许皇后多少应该也是有些心动。 但是陆君桐也低估了许皇后对四皇子的维护心切。 许皇后对于文皇帝这样的让步并不领情，反而仍是冷笑一声：“这些都是后话，圣上就告诉臣妾是不是真的想要四郎用命去搏？” 这句话也半点没有错，如果真的让四皇子去祭天，恐怕四皇子的身子真的是遭不住。到时候说不定就闹出什么更严重的情况来。 文皇帝被这句话一问，半晌也没有说话，不过脸色确实不大好看。 屋中气氛渐渐的就凝滞起来，更是压得人不敢抬头。 陆君桐心中渐渐有些不安。只觉得这件事情，不好收场了。 第620章 收场 陆君桐想了一想，觉得这件事情恐怕一个闹不好，真的就要帝后不合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尤其是现在李衍并不在京中。若是许皇后和文皇帝闹崩了，那么岂不是给了旁人可趁之机？ 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发生。 而就在此时，文皇帝终于也是勃然大怒，冷冷看住许皇后：“朕心中有愧，却不代表皇后可以胡言乱语。他们生来为皇子，享受旁人不能触及的富贵，却也并不是什么都可以不做，他们肩上同样扛着责任！” 文皇帝用这样的大义来说话，一时之间许皇后还真的找不出话来反驳。 最后许皇后就只是说一句：“臣妾不管什么大义，什么责任。臣妾只知道四郎的性命如此脆弱，万万不能冒险。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也是臣妾欠他的，才会让他如此受罪。所以……臣妾不同意。” 许皇后几乎是声泪俱下。 但是陆君桐有些不明白许皇后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心中也是隐约模糊有些猜测：大概当年还是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所以才会如此。 陆君桐如此想着下意识的就去看文皇帝。 却看见文皇帝面上也是露出几分伤痛。然而，文皇帝显然也并没有动摇。 也就是说文皇帝心中还是想要让四皇子去的。 许皇后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来，所以许皇后半晌也没有说话。只是伤心欲绝的看着文皇帝面上带着些许埋怨和责怪。 在许皇后这样的注视下，文皇帝到底还是有些渐渐焦躁起来，虽然一直不能强势说出口让四皇子去，但是显然也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陆君桐却觉得是自己开口说话的时机了。于是就轻声开口言道：“启禀圣上和皇后娘娘，婢女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么一句话，成功的吸引了二人的注意，两人都是看住陆君桐。 许皇后并没有说话，不过眼中却多少有些期待的意思，而文皇帝则是不耐烦的说一句：“说！” 陆君桐就轻声的继续说下去：“这件事情，婢女觉得并不是那样简单。毕竟这个关头五皇子那边肯定也是多有注意，却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若是这个时候因为这个而闹得帝后不和，只怕也是对方的算计。”反正没影子的事情，陆君桐索性也就胡乱说一通。这样的事情他多少有些猜测，但并不能肯定，可是为了维护帝后的和平，这个时候却必须拿出来说一说。 不管如何，至少不能给旁人可趁之机。 “那又如何。”许皇后平平淡淡的问了这四个字，然后有些无奈的说一句：“四郎身子情况就那样——” “不然的话就让三皇子带着四皇子去吧。”陆君桐轻叹一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说实话，这个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由四皇子主导，但是若争四皇子撑不住的时候就让三皇子顶上去。”陆君桐说完这句话心跳都是加快了几分，说实话还真有些心虚。 第621章 无可奈何 这样的方法根本就是不得已而行之。 倘若是有别的方法，陆君桐也不至于会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许皇后对四皇子的担忧，她是看在眼中的，许皇后根本不想同意这件事情。 假如四皇子，到时候真的有个什么必然也是许皇后问责的时候。 旁人未必会被迁怒，可是他作为提出这个方法的人肯定会被迁怒。 可偏偏这话又不能不说。 毕竟折中的办法就这么一个，毕竟不能让帝后不和。 所以陆君桐几乎是硬着头皮将这句话说出来的。你说出来之后也不敢多看二人一眼，只是低着头。 最后，就听见许皇后冷冷的说了一句：“你倒是抽了个好主意。” 许皇后显然并不打算让步，所以当即直接言道：“这件事情，干脆就让老三去吧。半路换人也不好，再说了，老三也长大了，也该担当起他的责任来，现在他哥哥不在，自然要由他顶上去。” 许皇后这一番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文皇帝露出几分沉吟之色。 而后，又这么的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能感到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可是这个时候他并不敢抬头，只能是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只能是低着头等着最终的结果。 陈述她该做的，她能做的她都做了，眼下也就是听天由命了。 最后就听得文皇帝忽然说了一句：“将老三和老四都叫来。” 许皇后皱眉，声音都是有些拔高。：“圣上！” 可是文皇帝并没有理会，显然意思已决。 许皇后有些无奈，也有些气恼，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 陆君桐也就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是被请了过来。 两人都是坐肩舆来的。 三皇子是腿伤了，四皇子则是不敢劳累。 三皇子有些不安，四皇子的脸色有些苍白。额上浸着些汗意。 看着这两人这幅样子，陆君桐就在心里头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两人都不合适。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除了这两个人就没有别的人可以选择。 而没想到的事，他们二人刚刚站定外头就又来禀告，说是五皇子也过来了。 这一下便是让众人都坐不住了。许皇后和文皇帝对视了一眼，许皇后慢慢悠悠的说了一句：“不是说病的厉害吗？” 不是说连身都起不了了吗？怎么现在倒是又过来了？ 文皇帝也是一头雾水，只叫人将五皇子请进来。 五皇子却是被人背着进来的。看着他气若游丝的那个样子，所有人俱是心中一紧。 五皇子本来肤色就白，如今更是白得犹如透明一般连皮肤底下的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确实并没有什么血色，泛着一股青。 五皇子勉强朝着文皇帝和许皇后行礼：“儿臣给父皇和皇后娘娘请安。” 文皇帝一皱眉：“都这样了，还这么拘礼作甚？赶紧坐下。” 想了想又改了口：“还是让他躺下吧。” 五皇子这样的情况着实也是让人没办法不心疼他。 第622章 请缨 不过，陆君桐心中却是更加疑惑，五皇子都这副模样了，这个时候还过来做什么？ 就是许皇后刚才还心存狐疑，现在却也开口道：“五郎都这样了，怎么还要过来折腾？理应静养才是。” 四皇子也紧跟着说一句：“五弟这是怎么了？太医看过没有吃了药没有？” 四皇子这么一问，既是细致，又是温柔，颇有些做哥哥的风范。 五皇子勉强一笑，却是白着一张小脸儿看着文皇帝：“儿臣是来请罪的。”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是明白了他的心思，文皇帝当即就长叹一声，无奈道：“你都这样了，这些事情大可放一放，着急什么？” “这件事情何等重要，儿臣却是办砸了，若是不能圆满解决，儿臣又如何能够放心？”五皇子低着头避开了文皇帝的目光，这么轻声说了一句。 五皇子也是真的害怕这件事情不能解决了。到时候祭天大典都是被坏了，那可怎么办？ 许皇后这个时候并没有说话，不过却是抿了抿嘴角。眉心可见的缓缓皱起，不过神色却是缓和的。更是隐隐有些心疼之色。 陆君桐看着许皇后这幅模样，只觉得许皇后应该是退让了。 毕竟是个人，但凡心中还有感情，看见五皇子这样一副模样都会觉得心软的。 三皇子毕竟也是成年皇子了，看到这个时候大概也明白了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大概猜到了文皇帝叫他们兄弟二人过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所以当下三皇子就轻声开口问了一句：“可是不知道让谁去祭天？若真是如此，父皇便让儿臣去吧？儿臣已经是可以站起来了，慢慢的走也不成问题。” 文皇帝看了一眼三皇子并没有说话。 黄静思这个时候就轻声说了一句：“太医已经说过殿下的腿，这时候千万不能再出问题，也说过殿下的腿，这个时候不能下地。” 不然的话，三皇子若是因为这件事情留下什么问题…… 那可真的就是让旁人看笑话。而且也更是让所有人都是一辈子不安心。 况且这不是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四皇子虽然孱弱，可也没真就到了风一吹就倒的那个地步。 这祭天虽然繁琐，也劳累，但是精简一二之后也不是完全就撑不下去。 文皇帝长叹一声：“老三也不必胡闹。” 而后他看一眼四皇子，却又默然不语了。显然心中在思量。四皇子这样一副身板到底能不能够去祭天。 四皇子也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了一眼许皇后之后，忽然出声道：“父皇，儿臣愿往。” 四皇子的声音透着一股怯怯，不过听得出来却很是坚定，也很诚恳，显然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打定了这样的主意。 四皇子这么一开口，许皇后立刻就瞪了他一眼，厉声道：“胡闹什么，你的身子才刚好，太医嘱咐过不可吹风，不可晒太阳——” “母后不要紧的。”四皇子小小的叹了一口气，透出几分老成：“大不了再多喝几日药就是了。” 第623章 心甘情愿 四皇子这么一番话，顿时叫所有人都是愣了一下。 原来四皇子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体是个什么样子。他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去祭天之后，他恐怕是要受罪的。 身子上肯定舒服不了。 可是四皇子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偏偏语气甚至还有点儿轻松。 这样的故作轻松这样的豁达叫人莫名其妙的，就觉得鼻子尖儿都是有些发酸。 四皇子在宫中给人的印象素来都是怯懦的，都是腼腆不安的。就是被人盯着看久了也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下意识就会闪躲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怯懦的孩子，这个时候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叫人没法子不动容。 就是五皇子，也愣愣的看四皇子：“四哥……” 四皇子见众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当下浅浅的浮起一点笑意来，似乎是十分高兴。 而后就又听得他说下去：“没关系的，我可以去的。母后不要担心。到时候大不了多吃两粒药，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许皇后迟迟没有说话，在看过去的时候就不难发现许皇后的眼里都是带了一点晶莹。 四皇子的懂事，叫人心疼。 旁人都尚且如此，更遑论许皇后是他的生母？ 就是文皇帝，也是有些不忍再看四皇子悄悄转过头去。 若说之前文皇帝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么现在文皇帝是真的动摇了。 “四弟身子不好，还是让儿臣去吧。”三皇子又说了这么一句。 五皇子闻言则是一直都有些歉疚：“都是儿臣不好……” 不过话还没有说完，五皇子脸色就是猛然一变，拼命的就拉扯身边的小宦官。 小宦官们忙就将五皇子背着出去。 文皇帝担心皱眉，看了陆君桐一眼。 陆君桐立刻会意，也跟着出去看看到底情况如何了。 屋里，文皇帝迟迟没有做出决断，许皇后也一直不吭声。 就算许皇后心中心软了，退让了，可是终归还是不愿意让四皇子去的，所以她不肯先开这个口。 三皇子满面焦急，却也不敢再多说话，唯恐触怒了文皇帝。 陆君桐是女子，当然也不可能看着五皇子出恭，当下只是问了几句情况，便是折返回来。 一进屋文皇帝立刻就问了一句：“情况如何了？” 文皇帝面上的关切之色根本就难以掩盖。 陆君桐咳嗽一声，摇摇头：“情况的确是很严重。这么下去只怕五殿下的身子遭不住。” 文皇帝顿时皱眉。 想了一想他叹了一口气，就在三皇子和四皇子面上目光来回梭巡。 很显然，这个时候就算是不想决定到底让谁去，也是不得不决定。 五皇子这幅模样看来明日是不可能好得了的。 最后，文皇帝的决定和陆君桐的建议并无两样：“你们二人明日都去。四郎打头阵，老三你给四郎压阵。倘若他身子受不住，你便立刻顶上去。但是也切记不可意气用事，一切还是身子要紧。” 许皇后抿了抿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陆君桐悄悄松了一口气。心想五皇子这个时候过来一趟倒是有奇效。 第624章 祭天 文皇帝既然已经将这件事情定了下来，许皇后也并没有什么异议，那么也就照着这个办了。 陆君桐本来也是跟着五皇子一同学的，所以这个时候也就正好又跟三皇子和四皇子再仔细说。 四皇子毕竟性格还是怯懦一些又羞涩又腼腆，陆君桐还有些担心，四皇子到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太过紧张而闹出什么错处。 所以她便是悄悄的寻了个机会问四皇子：“四殿下心中害怕不害怕？” 四皇子几乎没有意外的就点了点头：“自然是怕的。那么多人看着——” 四皇子大概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情景，只是觉得整个人都是局促起来。 陆君桐轻叹了一声，揉了揉四皇子的肩膀：“四殿下放松一些，也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四皇子摇了摇头：“也不是害怕就是紧张——” 陆君桐看着四皇子那副样子，又抿唇一笑：“不要紧的，到时候我也会在旁边陪着殿下，殿下若是忘了流程，只管看我一眼，我会提醒殿下。” 四皇子听见这句话，心中安定一些，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我知道的，而且还有三哥——” 陆君桐点点头，又宽慰了几句，便是没有再多说。 而后就让四皇子和三皇子早些回去休息了。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要有精力保留着才行。 而且这个时候说的再多，也不可能像是三皇子那样演练过好几次，早已一切熟稔。 事到如今也只能看天意了。但愿明日不要出现任何状况才好。 陆君桐临睡之前又去文皇帝跟前晃悠了一圈。 文皇帝大约也是有些不放心，就嘱咐陆君桐道：“明日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务必要镇定。可明白了？” 不管出，没出现差池，镇定才是最重要的。 唯有镇定才不会忙乱，不会忙乱才不会出错。 陆君桐应了一声：“是。” “去吧。”文皇帝深深看陆君桐一眼，却是又带上几分欲言又止。 陆君桐静候片刻，没有等到文皇帝接下来的话，便是也就退了出去。 陆君桐去后，文皇帝长叹一声。 黄静思就上前去：“圣上可有什么吩咐？” “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文皇帝良久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黄静思轻轻一颤，却是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就听得黄静思轻声道：“时辰不早了，圣上该歇下了。” 文皇帝也就没有再多说，只是闭上眼睛。 翌日一大早，陆君桐便是起床收拾。 为了带上发冠，她只在头顶竖了一个发髻。而且特意束得很紧。如此才能够保证那个颇有些分量的发冠不会晃动。 而且如此也有提神之效。 戴上发冠，又细细的描绘了妆容之后，陆君桐这才将衣裳换好。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去祭天之前还是要先去文皇帝那儿的。 白蕴已经在那等着，见了陆君桐之后，脸上登时就露出一抹惊艳。而后由衷夸赞一句：“你这般模样，的确是有气势了。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了。旁人必定不敢看轻你的。” 第625章 祭天大典 陆君桐听见白蕴这样的话，顿时就不由得一笑。而后悄悄白了她一眼：“这是在告诉我人靠衣裳马靠鞍呢？” 白蕴“嘿嘿”直笑：“哪里，又是说这个了，不过是在夸你好看。还有气势。” 陆君桐越发忍不住白她：“什么气势不气势的你还不知道？我不过是装腔作势。” 陆君桐这样说，白蕴就吐了吐舌头，然后让她赶紧进去了。再这么耽搁下去，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文皇帝倒是没有别的什么嘱咐，唯一只说了一句：“不管什么时候，还是皇子要紧。若是四郎真受不住的时候，一定不让他逞强。” 自从这么一句话，陆君桐对文皇帝倒也不是那么的觉得他无情了。 文皇帝或许有叫人讨厌的时候，可是同样的他也有这样的时候叫人，还是忍不住的，觉得他也算是关心四皇子的。 只是这样的关心却又不知能持续多久，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消散无踪。 陆君桐这样一想，无端的就是觉得有些凄凉起来。 总觉得这天家子弟反倒是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 不过面上却是不能表露出半点的。最后，她看文皇帝没有别的吩咐，也就退了出来，直接去和四皇子会合了。 四皇子已经收拾妥帖。比起文皇帝的简短，许皇后倒是有说不完的嘱咐和叮咛。 陆君桐起初还耐心听着想着等到许皇后说完再走，不过看着许皇后完全没有止住话头的架势，于是她也只能提醒一句：“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还得早些过去做准备。” 四皇子也拉住陆君桐的手对着许皇后道：“母后只管放心吧。儿臣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许皇后还是不放心，又看了陆君桐一眼：“既是你提出来的法子，那么本宫就将四郎交给你了。倘若……” 许皇后的语气是和善的，而且听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威胁的意思，不过——陆君桐心中比谁都明白，许皇后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倘若四皇子真的有半点的差池，那么她就是拿命也赔不起。 对于这一点，陆君桐心中也早有认知，所以对于许皇后的威胁也半点不意外。反而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诚恳道：“婢女一定会照顾好四皇子的。” 许皇后这才让他们离开。 出了许皇后的宫中，四皇子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扬起头来看了一眼陆君桐眼睛里竟然有些歉意的味道：“母后就是关心我，你别往心里去。” 陆君桐听见这话就忍不住笑了。 同时更是只觉得四皇子懂事的叫人心疼。 而后又想：这李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还要早慧，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不过这样懂事却总归是让人觉得反而不那么好。 陆君桐牵着四皇子的手认真的叮嘱他：“今日的事情四殿下断不可逞强，若有不舒服的时候一定告诉我。” 四皇子也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认真点头：“放心，我会的。” 三皇子那头已经直接去了祭天的天台。 陆君桐和四皇子匆匆过去，三皇子已经在那候了一个时辰。 第626章 态度 三皇子这一次竟是意外的靠谱。四皇子一过来，他便是将四皇子拉过去，仔细的与四皇子说了说几天的流程。 一些小细节也都是注意到了。显然的确是花了不少功夫和心思。 这样的情况——说实话，看得陆君桐还有些目瞪口呆，总觉得眼前这个三皇子和印象中的三皇子有点不一样了。 不过三皇子这样，却也叫人觉得略放心了一些，至少不是那么觉得心中不安了。 三皇子腿脚不便，没有办法去祭天。 毕竟祭天的天台是要走上一层又一层的台阶，三皇子着实也是没有办法上去。 到时候四皇子和陆君桐走上去，而三皇子则是在上头等着。 最主要的就是四皇子熬过那一段上台阶的路。只要到了天台上，四皇子就算真的熬不住了，三皇子也大可顶替上去。 三皇子临走之前摸了摸四皇子的头顶，轻声哄他道：“别怕，三哥在呢。” 四皇子拘谨的点点头，却还是明显能够看得出几分紧张。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眼看着吉时将到，陆君桐却发现四皇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四殿下怎么了？是不是难受？”陆君桐心中有些紧张起来，更是有些担忧。 想着是皇子的身体状况，她还真的就怕了。 若是现在出了问题，那……该怎么办？ 四皇子抿着嘴角摇摇头：“没事儿的，我撑的住。” 陆君桐想了一想，转头吩咐：“去，叫太医先在上头等着。另外准备好药丸和水。” 四皇子这样说极有可能是为了撑过祭天大典，不想多生事端。但是她却不得不将后果都想好。 陆君桐想了一想，干脆一弯腰将四皇子整个抱起来，低声道：“殿下先靠在我肩上歇一歇。” 四皇子最初还有些僵硬，不过在听见陆君桐这么一句温柔的话之后，却是又放松下来。然后慢慢的将自己的头靠在了陆君桐的肩上。 陆君桐这么一个举动，顿时就叫周围的官员看了过来。 陆君桐从他们面上看出了几分的不赞同。 毕竟说句实话，这样的动作也未免显得四皇子太过娇气，叫人看着难免觉得——不成体统。 不过，陆君桐现在却是顾不上这些的。毕竟文皇帝都说了，不管什么样的情况还是四皇子最重要。 所以当下陆君桐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 那几个官员顿时就愣住，大约是没想到，陆君桐竟然如此大胆，作为一个后宫女子竟然还敢摆脸色给他们看。最后那几人的脸色就更加难看起来。 陆君桐见他们不服气，便是淡淡提醒一句：“当务之急还是确保祭天大典能够顺利进行。现在大典还未开始，即便是如此，那又如何？是哪里不合规矩了？” 当然是没有哪里不合规矩。所以，这几个官员又凭什么给他脸色看，又凭什么对四皇子嗤之以鼻？ 真真是可笑至极！ 四皇子身为皇子是有责任。可是，四皇子也同样是天子骄子！他们只能仰望！ 第627章 身份 至少在陆君桐看来，四皇子根本就不是这些人能看不上的或是能质疑的。 而且以四皇子的情况来说，四皇子已经付出了极多。 不过陆君桐这么一番话显然也并不能够让对方一下子服气。当即便是有一个人颇为严肃的指出：“恐怕这样的情况也并不合适——到底，看着有些不成体统，恐被人笑话。” 陆君桐只是斜睨一眼。而后冷笑一声反问道：“谁笑话？你？还是你？或者你？” 陆君桐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划过，却是并没有一个人敢接她的话。 他们当然是半点也不敢笑话四皇子的。 “既然你们都不敢笑话，那么这还真没有别人能笑话，毕竟现在这里只有我们这么一些人。”陆君桐慢悠悠地说完这一句话，就又提醒一句：“还有就是诸位虽在前朝为官，但是若真论品级——诸位还是不如我的，所以也不必觉得心有不平。” 陆君桐自己都不知道，她说这么一番话的时候，简直也是气势逼人。 甚至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敢再反驳一个字或是再露出一星半点的不满来。 四皇子伏在陆君桐肩膀上，轻轻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 从他这个角度其实看不见陆君桐的神色，但是四皇子却莫名觉得心安。哪怕只看到了陆君桐微微扬起的下颔。 最后，四皇子偷偷笑了一笑，搂着陆君桐的胳膊又紧了几分。 心里更是默默的想：如果自己能有这么威风就好了。 陆君桐自然也不知道这一层。 她只是以为四皇子被他们这样的争执吓到了，便是安抚性的拍了拍四皇子的背脊。 而后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等着吉时到来。 即使很快就到了，陆君桐也只能将四皇子放下来，鼓励的看了一眼四皇子。 四皇子紧张的深吸一口气，而后仰头看了看似乎没有尽头的阶梯。 天台高耸共有快要两百个台阶。这么多的台阶，就算是成年人，身体健壮，一口气走上去也是会气喘吁吁，更遑论四皇子不仅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身体孱弱的孩子。 几乎毫无怀疑的就是，他肯定是吃不消。 四皇子深吸一口气之后，就迈上了第一个台阶。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四皇子一步一步的往上走，虽然慢慢的气喘吁吁起来，不过始终还是紧紧的绷着身子，挺直背脊。仪态上半点也没有落下。 陆君桐亦步亦趋的跟在四皇子身后，手中捧着祭祀祝文。 毕竟若是不找个由头，她又如何能够这么跟着四皇子呢。 所以与礼部商议之后便是做了这么一个决定。 陆君桐几乎能看见四皇子额头上的汗一滴滴的往下落。 也能够看见四皇子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得更加苍白。 更能够听见四皇子急促的呼吸。 四皇子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些沉重。像是每吸一口气，对于他来说都是十分艰难。 陆君桐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提了起来，就那么无着无落的悬挂在半空中。 要多担忧就有多担忧。 第628章 挂心 陆君桐要多担心就有多担心。唯恐四皇子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直接软倒了下去。 这样的念头伴随着四皇子，呼吸越来越重，脸色越来越苍白，汗珠越来越多而更加的深。 陆君桐几乎是一点也不敢，错开目光的盯着四皇子。 四皇子的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然而现在走了还不到一半。 陆君桐本来想问问要不要歇一歇，但是这样的话显然是不合适的。 且不说有句老话说的，一鼓作气这句话。 更是因为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四皇子，一旦停下来—— 那的确是不合适的，毕竟祭天大典是何等的郑重庄严。这个和她在祭天大典没有开始之前抱着四皇子休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陆君桐几乎是止不住的，在心中替四皇子祈祷起来。 四皇子此时也觉得自己的双腿宛如是灌了铅一般。 每一次抬起来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 如果不是知道不能丢脸，不能够有半点的不合礼仪之处，他这个时候几乎就要当即瘫倒下去。 从前在宫中他还从来没有过这么累的时候。 四皇子的脚步越来越慢。 陆君桐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飞快的鼓励一句：“殿下再加把劲儿，很快就到了。” 这么一句鼓励的话应该多少也是有些作用，因为明显看到四皇子的脚步又快了一下。 不过也并没有坚持很久。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现在好歹已经过了一半。只要走完剩下的一半路，四皇子也就可以歇着了。 毕竟一旦上了天台之后底下的人也看不见，就完全可以让三皇子祭天。 不过陆君桐却觉得四皇子未必还能一口气走上去。 四皇子很快就身子趔趄了一下，脚下几乎是一软，险些没有直接跪下。 陆君桐慌忙伸出一只手来，飞快的托住了四皇子。 四皇子重重地喘息着，一句话都是说不出来汗珠淌得就像流水一般。 陆君桐再也看不下去，沉声说道：“歇一歇吧。” 旁边的礼官顿时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眼看就要到了，还是再坚持坚持，不要误了时辰——不然到时候恐怕触怒神灵。” “什么触怒上天不触怒上天？”陆君桐一听见这句话，顿时就怒气勃发起来，狠狠的瞪了一眼对方，而后厉声言道：“我只知四皇子一片诚心，足以感动上天而不会引来怪罪。”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君桐干脆高声言道：“四皇子虽身体欠安，却依旧竭尽全力勉力支持，此举当为天下表率。” 有了这么一句话之后，陆君桐便是对四皇子道：“歇一歇。不必担心误了吉时。毕竟祭拜神灵还是要讲究一个心诚则灵。” 这一番话简直就是冠冕堂皇，可偏偏又冠冕堂皇的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四皇子犹豫的看一眼陆君桐。 “相信我即可。”陆君桐的神色淡然坚定的点了点头。并不理会旁边礼官的神色。 就是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让四皇子彻底的安心下来。四皇子一下子就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 是 第629章 相信 如果非要找一个词语来形容现在陆君桐在四皇子心中的地位。那么只能用“依靠”这两个字。 陆君桐实实在在的在这个时候给了他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只要是陆君桐说出口的话，仿佛都是能够相信的。 只要是陆君桐让他做的事情，他便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去做。 四皇子心安理得的休息。 礼官却是已经急得不行。几次三番都想催促四皇子接着往上走。 不过，陆君桐却是一眼看了过去，直接用眼神就让对方将那些话都憋在了口里。 四皇子现在这样的状况根本就不能勉强。 等到四皇子自己站起身来，陆君桐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而后伸手牵住四皇子：“接下来这段路就让我与殿下同行吧。” 四皇子微微有些犹豫，随后缓缓的将自己的手从陆君桐手中抽了出来。 陆君桐有些诧异的看四皇子。 四皇子的声音依旧带着一点点喘息和上气不接下气，不过语气却是十分坚定：“我想自己走。” 陆君桐只能同意了。 这样的话，他说是没有办法拒绝，尤其是对上四皇子黑城犹如星子的眸子。 四皇子一路往上，这一次比上一次缓慢得多，显然即便是休息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身体上的疲乏也并不是可以消退的。 所以……陆君桐悄悄的在心头叹了一口气。 但是面上却没表现出半点来，反而淡定的看了一眼旁边一直不停在擦汗的礼官，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不必着急。” 就这么一句带着少女娇嫩味道的话，却是犹如夏日里一捧清泉直接落在人头上。 顿时就将焦躁都除去，只余下清凉和惬意。 礼官慢慢冷静下来，心中也是沉静。但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四皇子的身子情况就是这样，着实不能勉强。与其勉强到时候出现什么不可弥补的问题，倒不如现在安安稳稳的候着。 毕竟现在可还没有出问题。 后来四皇子又歇了一次。 陆君桐也是不着急，就这么等着四皇子。 其实最着急的人反而是一直等在上头的三皇子。 三皇子脸上有着明显的焦灼之意。坐在轮椅上，不时的就叫宦官将他推到边上，伸头去看四皇子走到哪儿了。 然而，每一次发现四皇子的身影似乎一直停留在那儿。 这样的认知让三皇子更加心焦，既是害怕误了吉时，又是害怕四皇子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一颗心惴惴不安的。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四皇子竟然还真的就撑到了天台上。 当跨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四皇子由衷的笑了，然后就这么侧过头去看陆君桐。 陆君桐也下意识的侧头看四皇子。 两人四目相对，俱是咧嘴灿烂一笑。 而后心中就生出一种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的庆幸来。 当然，除了这个之外，还有说不出来的成就感。 这样的成就感叫人心中欢喜叫人更觉得无比满足。 四皇子从头到尾坚持到现在，对这样的情绪更加是感受深刻。 四皇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在这一刻，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疲劳都是有些缓解了。 第630章 坚持 四皇子咧嘴一笑：“看，我做到了。” 不过五个字。可是四皇子却是气喘吁吁的说了许久才算是将这句话说了完整。 说每一个字的时候都像是费尽了胸腔里最后一点气息。 那样的艰难，却偏偏又透出无数的欢喜。 陆君桐刚要夸四皇子一句，却见四皇子轻轻晃了一下。 还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动作倒是比念头更快，先一步的伸出手去一把扶住了四皇子的胳膊。 然后陆君桐就感觉四皇子的所有重量都是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四皇子并不重，自然并没有给她带来许多的压力。 可是四皇子这么陡然一下没了力气，却也叫她整个人都是吓到了。 三皇子同样也是吓得不轻。 随后听见陆君桐一迭声的叫太医过来，三皇子这才反应过来，也忙叫太医给四皇子诊断。 太医直接就将三皇子抱到了一边。 陆君桐看着太医利索的将药丸塞进了四皇子的口中，又用水送了下去，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就看了一眼三皇子提醒三皇子道：“三殿下还是赶紧准备祭天事宜吧。眼下时辰已经是不够了。” 四皇子虽说坚持到了最后，不过还是耽误了吉时。这个时候三皇子若不再抓紧，就真的是将整个吉时都耽误过去了。 到时候被人说起来肯定也是会多有诟病。 三皇子被这么一提醒，顿时也反应过来，忙叫人将自己推到了祭台跟前。 陆君桐将手中的祝文交给三皇子。 三皇子打开来，等到点燃了贡香，就直接抑扬顿挫的开始念。 三皇子声音朗朗传出老远。 听见这样的声音，不知有多少人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看着四皇子那副模样，所有人都还以为今日祭天的事情是完成不了了。 三皇子到底还是挂心四皇子的，念了一段之后，目光下意识的就往四皇子那边飘。 陆君桐就恰到好处的提醒一句：“三皇子还是先一心一意的好。” 四皇子那儿有太医看着他们，就算再操心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倒不如将祭天这件事情好好的办理妥当。 也省得辜负了四皇子的一番努力。 毕竟是皇子坚持的那么辛苦才坚持到这一步。 倘若因为三皇子的分心而导致祭天这件事情有了瑕疵，四皇子多少也会觉得遗憾吧。 三皇子被这么一提醒，似乎是有些羞愧，看了一眼陆君桐之后也就不敢再将目光挪开了。 三皇子没有说这事，陆君桐这么平静淡然的态度有些和李衍相似。 看着好像很相处，很是温和的样子，可是事实上—— 反正三皇子觉得自己每一次看见自己这个大哥都是心中有些犯怵的。 现在陆君桐的感觉就和自己的大哥很像。 被她这么一说，莫名其妙的就有些心虚。 陆君桐其实也并没有一直盯着三皇子。她也在偷偷的分神。注意四皇子那边。 四皇子似乎好受了一些，喘息的动静都小了许多之后，她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第631章 完美 祭天大典最终还是完美的结束了。 毕竟三皇子平日里再怎么不靠谱不出彩，可是只是念祝文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而唯一会出差池的环节就是那一段上阶梯的路。 可是四皇子也做得极好。 陆君桐私以为换成三皇子也未必会做得这么好。 祭天大典一结束之后，陆君桐立刻就到了四皇子的跟前去。 四皇子却已经是累的睡着了。 就那么闭着眼睛疲惫不堪的睡着了。 不过显然睡得也并不是很踏实，睫毛轻轻颤着，似乎想竭力的睁开眼睛让自己清醒起来。却偏偏又做不到。 陆君桐看着心疼，又看一眼太医。 太医就轻声的说了一句：“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累到了。” 陆君桐更加松了一口气。 只要没有什么大碍就好，至于劳累休息两日应该也能恢复过来。 如此一来许，皇后也应该可以放心了。 三皇子也过来问了一句知道四皇子没有大碍，之后同样也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道：“现在我带四弟回去——” “三殿下不必如此，”陆君桐出声这般说了一句，而后言道：“我带四殿下回去即可。三殿下想必也是劳累了，回去歇着吧。” 而且三皇子自己本身就是行动不便，再带上四皇子，那就更不方便了。 陆君桐上前去直接就蹲下去，是一小宦官直接将四皇子放在她的背上。 不是她不想用轿子一类的东西。而是现在要用轿子，也只有吩咐人现在往上抬。 有那样的功夫，她早就背着四皇子下去了。毕竟现在太阳明晃晃的晒着，四皇子早些回去反而更好些。 陆君桐如此，旁人也是乎都没有想出什么异议来，只是愣愣地照着她说的话去做了。 而四皇子趴在陆君桐的背上，闻见陆君桐身上若有若无的那一点香气之后，似乎是清醒了一些。轻轻的动了一动。 但是很显然的，也没有彻底的清醒过来。 陆君桐为了让四皇子安心，就温和说了一句：“四殿下放心，祭天大典已经是结束了，并没有出什么差池。一切都好着呢。” 四皇子听见了这句话。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句话起到了安抚作用，也是奇大无比，四皇子几乎一下子就安心的彻底睡了过去。 甚至连意识都是沉睡了。 陆君桐背着四皇子一路下了天台，背上的汗都已经湿透了重重的衣衫。 累，当然是累的，不过却更加心疼四皇子。 直到走到了马车跟前，陆君桐才叫人将四皇子接了过去。然后搂着四皇子坐在马车上，一路回宫去。 马车里其实也有些闷热，不过也比在太阳底下晒着更好些。 陆君桐搂着四皇子替四皇子将头上束发的金冠取了下来。毕竟这东西也挺重的，戴着是不舒服。 若不是一会儿还要去文皇帝和许皇后跟前回禀，也更还要见人，她倒是想将自己头上的发冠也取下来。 摸了摸四皇子的额头，将粘在四皇子额上的碎发拨开，陆君桐忍不住的轻叹一声：“怎么你们李家的人都这么叫人觉得心疼呢？” 第632章 交差 陆君桐一路回宫下马车的时候也没叫宫人插手，自己就将四皇子抱了下来。 四皇子依旧还是在沉睡。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今日的确是累到了。 陆君桐一路带着四皇子进了太极。 还没有进去，许皇后已经带着人迎了出来。显然是听见宫人禀告之后立刻就出来了。 更显然的是，许皇后很显然对四皇子十分担心。 一看见四皇子是被陆君桐抱在怀中的，许皇后顿时脸色就变了。 原本就已经够快的脚步，这下在加快了三分，几乎是一路小跑直接到了陆君桐跟前。 然后许皇后就看见了四皇子睡得很沉的样子。 不过许皇后并不觉得四皇子是睡着了，以为四皇子是昏过去了。 许皇后问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带着颤抖：“四郎怎么了？” 陆君桐当然意识到了许皇后在担心什么，当下忙解释道：“四皇子并没有什么大碍，皇后娘娘您不必太过担忧。太医说了只是太过劳累，所以睡着了。” “睡着了？”许皇后显然被这个回答弄得愣了神一下，不过很快的……她就又反应过来，伸出手来，直接就将四皇子接了过去，亲自抱在怀中：“没事就好。” 许皇后那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也的的确确的是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 本来也是瘦弱的许皇后，抱着四皇子竟是半点的吃不消都没有。反而驾轻就熟，又轻松无比。 显然从前这样的事情许皇后并没有少做。 陆君桐在这一刻，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来：为母则强。 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对她的爱意。 这一刻，她甚至是有些羡慕四皇子的，觉得四皇子就算是身体残弱，可是许皇后如此一心一意的爱着他，呵护着他——那也是值得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也愿意这样。 陆君桐悄悄转过头去，不想叫人看出自己的情绪复杂：“那婢女就先进去回禀圣上了。” 许皇后并没有回应，仿佛并没有听见陆君桐的言语。 陆君桐等了片刻之后也就直接进去了。 她倒是很理解许皇后此时的心情，大约满心里都是只有四皇子一个人的。 文皇帝同样也是面上有担忧之舍，看见陆君桐进来第一句话问的也是四皇子：“四郎如何？” 陆君桐又将与许皇后说过的话再和文皇帝说了一遍。 文皇帝也是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文皇帝这才想起了另一个儿子：“那三郎呢？” “三皇子毕竟腿脚不便，所以应该还要慢一些。”陆君桐如此说了一句，想了想又夸赞道：“今日，四殿下和三殿下的表现都是极好的。祭天仪式很是顺利。” 文皇帝了然点头，颇有些欣慰：“不愧是我李家儿郎。” 随后，文皇帝又看了陆君桐一眼：“今日你也是辛苦了，赏赐随后让人与你送去。你先回去歇着吧。” 陆君桐也是真的累了，听闻这句话之后立刻便是告退出去。 许皇后已经带着四皇子匆匆离去。 陆君桐拖着脚步回了自己的屋子，几乎立刻就是完全松懈下来。这么一下松懈下来之后，也只觉得自己身上一下子力气都被抽空了。 第633章 消息 陆君桐几乎一下子就瘫软在床上，而后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就这么闭目养神。 又过了好半晌这才起身，慢慢的将自己的发冠拆下来，又将衣裳换了。 而后才又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一个小信封。 陆君桐当下就是一愣。 然后盯着那个小信封看了半晌。 她当然很清楚，这个信封应该是别人在她出门之后放进来的。 来的人也不知道还做了别的什么。按说陆君桐应该惶恐害怕才对，不过她现在并没有这样的感受，反而是觉得——想立刻就去看那封信。 她总觉得那封信和李衍有关。 这样的感觉也并不是真的就没有道理。 在宫里能做这样事情的人其实也不多。 但是李衍绝对是其中一个，而且也只有李衍和她才会有这样的交情。 所以陆君桐最后没有什么犹豫的，直接就将那封信打开来看了。 的确是熟悉的字迹。 在他身边当差那么久，她当然已经十分了解他的字迹，如今看来当然更觉得熟悉。 最后就听得陆君桐轻笑了一声。 虽然还没有看完内容，但是一想到李衍竟然会给她写信，她的心情就已经是飞扬起来。 那种欢喜雀跃几乎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然后陆君桐三下五除二的将信上内容全都看了一遍。 信上寥寥几句话，并没有太多内容。 不过，却都是关切之言。 多数是问她在宫中过得好不好，可有什么难处没有，又或是受了什么委屈没有，又嘱咐她若是受了委屈，一定去找长安。 直到信的最后末尾，才看见李衍说了一句自己的情况：甚安，勿念。 甚至连详细的情况都没有描述，就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半晌，最后就轻叹了一声。 悄悄的咕哝一句：“怎么就不多说自己的情况呢？明知我在宫中又不会怎么样，倒是他在外面才叫人担心呢——” 陆君桐回过神来，又琢磨着是不是可以给李衍写回信。 不过想来想去信上也没有提，她也不好去找长安说要回信，所以最后又将这个念头作罢。 一时又忍不住盘算，现在已经是端午，也不知道六月的时候他能不能回来。 应该也是能了吧？ 陆君桐有些不甚确定的想而后又在心中默默道：还是得想办法让文皇帝松口才好，若是文皇帝能够松口，让他先回来，那才是最合适。 这些事情陆君桐也没有想太久。真做得太明显了，对李衍反而不好。所以一切还是尽量的顺其自然才好。 既然是端午节，各处当然是要包粽子吃的。 宫中粽子花样也多，不像是外头多数就是一些红豆糯米大枣之类的。宫里还有一些别的花样，比如什么咸蛋黄的肉的，甚至还有蜜饯花朵水果什么的一同包进去。 而宫中各处，也都是带着自己那边包的粽子来献给文皇帝。 于是文皇帝就做主将各处的人都留在太极殿，命御膳房做了两桌家宴送了过来。 说是端午这日也一起用个膳。 这样的事情也并不算是奇怪。所以宫中各处的人便是齐聚在了太极殿。 第634章 心思 陆君桐原本就站在文皇帝身边服侍。和白蕴刚好一人一边。 布菜的事情倒是不用她们。 只不过就是站在一旁罢了。 原本这也没什么好引人注意的，可是陆君桐没想到的是。还真的就有人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陆君桐感觉到有人看自己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回看了过去，然后就对上了诚贵妃的目光。 继而也看到了一旁的梅静芳。 梅静芳的肚子已经又明显了一些，此时安安静静的坐在诚贵妃的旁边，倒是没有半点的异动。 不等，陆君桐在读真，忽然文皇帝指着自己面前一盘粽子道：“今日慧嫔也不能过来，便是将这一盘粽子送去吧。” 说完这话，文皇帝就看了一眼白蕴。 这意思分明就是要让白蕴去跑这一趟。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当下白蕴应了一声之后，就直接捧着那一盘粽子慢慢退了出去，然后去慧嫔那儿。 陆君桐心想，这应该就是文皇帝在告诉众人他对慧嫔的态度。 于是当下又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文皇帝对慧嫔的确是十分在意的。 因为文皇帝的这么一句话，众人一时之间也是神思各异。多多少少的都是有些诧异。 心中更是有些盘算。 不过这些都和陆君桐没有关系。她心中更在意的还是诚贵妃，刚才看她的神色。 她总觉得诚贵妃心中应该是在盘算什么。 不过诚贵妃一时之间没有表现出来，她也猜不到更多的。 端午节自然是要吃粽子的，但是文皇帝的肠胃太弱，所以也只敢浅尝两口。 陆君桐将粽子剥开，只用筷子将靠近粽子心的那一部分拨出来，放在文皇帝的碟子里。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她甚至都是分了分神，忍不住的想：也不知道李衍在外头吃得上吃不上粽子。 应该是吃得上的，毕竟……即便是在外头，也应该有人张罗这些。 亏待了谁也不可能亏待了他。 而文皇帝吃完了这两口粽子之后，忽然就是一声轻叹，盯着面前的粽子道：“也不知大郎他们在宫外吃没吃上粽子。” 他这样一开口屋中就静默了片刻。 而后才听见许皇后缓缓道：“自然是吃得上的。不过宫外的东西哪里又能够和宫内比呢？” 文皇帝的神色就这么的露出几分默然来。 五皇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了口：“要不叫人去给大哥他们送些粽子？” 五皇子这么一番童言稚语顿时就将所有人都逗得禁不住发笑。 兰妃也是盈盈含笑看了一眼文皇帝之后，见他并没有什么恼怒之意，便是言道：“你这孩子尽说傻话，路途这样远，送过去早也就坏了。而且早也过了端午的时节了。” 五皇子听见这话也就叹了一口气：“若是大哥他们留在宫中就好。” 陆君桐忽然觉得心中微微一动。然后就往兰妃那边看过去。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刻意？ 也不知道文皇帝有没有这样的感受。不过——文皇帝摆了摆手，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下去。 然后忽然又想起了公子白来：“去，将白公子请来。” 第635章 月老 公子白过来的很快。 进来之后恭恭敬敬的给文皇帝行了一个礼，之后也就在文皇帝指的位置上坐下，并没有一句别的话。 诚贵妃就是这个时候开口的：“臣妾恍惚记得这就是明霞郡主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 顿了顿，又诚心诚意的夸赞一句：“的确是一表人才，叫人见之忘俗。也有些明霞郡主的模样。” 明霞郡主应该就是公子白的母亲了。 文皇帝应了一声：“的确是有几分像明霞。” 诚贵妃就又道：“白公子今年应该也是不小了吧？二十了？” 诚贵妃就是一派闲话家常的意思。 文皇帝看着诚贵妃如此，大约也是有了几分兴致，随后就答了：“是二十有二了。一转眼也是个大人了。” 文皇帝这话颇有些感慨的意思。 诚贵妃接着又问了一句：“二十有二了，怎么也不见在朝中为官，圣上也该安排一二才对。对了，婚配不曾？” 这话一问出来，陆君桐下意识的就行，或许诚贵妃这是要给公子白做个媒？ 恐怕这件事情……并不能成吧。 毕竟公子白看着就不是一个能够随意被人摆弄的人，更不要说——还是诚贵妃安排的。 诚贵妃这明显就是想让公子白被拉拢过去，只是她做法如此明显——就不怕文皇帝看出端倪？ 陆君桐又侧头去看文皇帝，却并不见文皇帝有任何的不痛快。反倒是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公子白：“的确是不曾婚配，怎么贵妃可有合适的人选？” 陆君桐心想：文皇帝要么就是想看好戏，要么就是真想给公子白找个合适的女子婚配。 应该是后者更可能。 公子白脸上也没有什么反应，好像谈论的浑然不是他自己。 诚贵妃笑了一声，然后如此说了一句：“臣妾这里的人选当然是少不过咱们这里这么多人总归能凑出几个灵秀的女孩而来。” 这么一番话，顿时就将在座的人都拉了下水。 而后诚贵妃也不管别人看没看她又是怎么想的，反正就直接看住了公子白笑盈盈的问道：“就是不知白公子心中想要一个什么样的？” 公子白洒脱一笑，说了一句十分笼统的话：“只要是能够看对眼的，不拘是什么样的都行。” 这么一句话倒是一下子就让人难住了。 什么叫做看对眼的呢？又什么叫做都行？ 陆君桐险些没有笑出来，公子白这样一句话分明就是将所有的都拒绝了，毕竟他看对眼的——恐怕一百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不然的话，公子白又怎么会等到今日都还是这样孑然一身？ 陆君桐都听得出来其中的意思，那么旁人自然更不可能听不出来了。诚贵妃面上的笑容，当即就顿了一下。 最后，诚贵妃就叹了一口气：“这可将人难住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又怎么知道呢？” “不过眼下我倒还真有一个现成的人选。”诚贵妃笑盈盈的，连眼眸都是弯了起来：“你看四公主如何？” 第636章 做媒 谁也没有想到好好的会提起四公主来。 驸马虽然有爵位，但是不可在朝为官。这是立朝以来就立下的规矩。 所以——但凡是有些抱负的男儿，都不会选择做驸马。 公子白虽然看是放荡不羁，却也并不是一点抱负都没有，更何况他还是白家的嫡子。 更是不可能去做驸马。 就是公子白自己愿意，白家也未必愿意。 所以诚贵妃这一番话听着多少有些叫人觉得荒诞不经。 文皇帝更是看了诚贵妃一眼，直接就道：“胡说什么？四丫头性情太过软，和他并不相配。” 在看四公主那头简直已经将头要埋到桌子上去了。 显然已经是羞怯的不行——这好好的提起她的婚事来，怎么叫她不羞涩？ 就在文皇帝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四公主却抬头看了一眼公子白。 只是动作飞快，并没有几个人看见。陆君桐因为站的位置好，所以就看见了。 当然也看见了四公主面上的失落。 显然对于公子白这样的男儿，四公主多少也是有些动心的。只可惜，文皇帝第一个就不同意。 也不知文皇帝到底是不是真的觉得二人并不相配，又或是觉得不愿意委屈了公子白做驸马丢掉了前途。 反正在文皇帝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谁也没有在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或是觉得这件事情有可能。 诚贵妃一开口就被拒了，倒也没有恼怒的意思，反而是点了点头——“圣上这么一说，臣妾倒也觉得了。” “你们那可还有合适的人选？或是你们娘家的姑娘，或是相熟的人家的姑娘都可提一提。”文皇帝大概也真的是心血来潮了，当下又环视一圈，如此说了一番。 公子白这下也是有些无奈，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倒是又有人忽然就出了声。 陆君桐认得开口的那个人是刘美人。 刘美人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美人和诚贵妃的关系不错。 刘美人开口是这么说的：“其实眼下也还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是不知道白公子是不是真的只注重品行，并不看重家世。” 公子白微微眯了眯眼睛，声音依旧爽快洒脱：“自然是真的。” 如若是看重家世的话，哪里还需要等到现在？京城那些姑娘文皇帝一句话还不是任由他挑选？就是不靠文皇帝，他也的确有那样的本事叫那些姑娘心甘情愿的嫁过来。 当然公子白并不是真的多感兴趣，而是单纯的就想看看戏。 现在明摆着这些人是要唱一出大戏给他看了。 陆君桐现在的感受和公子白差不多。 不过她更觉得有些无奈：这在宫中一场普通的家宴都是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来，也真的是叫人觉得够了。 简直就是——乱七八糟。连安安生生吃顿饭都是做不到。 这样的富贵荣华简直就让人生不出半点的羡慕之心。 不过还好，这些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所以她也就能安安心心的继续看戏。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第637章 精彩 接下来的这一出戏可谓是万分精彩。 只听得刘美人缓缓问道：“既然不重视家世门第，那么臣妾倒是觉得圣上可以将身边的人考虑一二。” 文皇帝神色不变，只是轻飘飘看刘美人一眼，仿佛并没有领会到刘美人的意思：“哦，那你说说看。有谁合适？”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刘美人笑盈盈的看了一眼文皇帝旁边恭恭敬敬站着的陆君桐。 看着刘美人的样子倒是半点也没有，害怕文皇帝的意思。 于是陆君桐就分神想了一个问题：是不是现在文皇帝如此情况，竟是连一个宫妃都震慑不住了？ 谁不知道她是从太子李衍的宫中出来的？ 就这么提出这个话来…… 若说是心中没想着别的一些东西还真就让人觉得不相信了。 毕竟——但凡是识趣些，这个时候也不会主动来招惹她。 陆君桐却也配合刘美人做出一副惊惶失措的样子来。而后诚惶诚恐的说一句：“刘美人说笑了。b你这样的身份如何配得上白公子？” 不管是从身份还是从年龄，甚至或者是性情上来看，他们都不是良配。 所以这一番话陆君桐也说的是十分的诚恳。 公子白却像是没有抓住这件事情的重点一般，很快便是说了一句：“陆姑娘说笑了，我并不在意身份家世的。” 陆君桐本来拢在袖子里的手就忍不住攥紧又松开。 一时之间只觉得公子白是有些不肯配合，故意捣乱。 这个时候他开口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叫人多想又是什么？ 陆君桐自然也不敢真的将抱怨的神色摆在脸上，只是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再度诚恳，又决意的推辞一句：“白公子是天上明月，并非我等凡俗可以配得上的。” 如此这么一句话完完全全的就是恭维，以及吹捧。 不过陆君桐说的半点也没有心虚的意思。最后就将文皇帝逗笑了：“朕身边的人，哪里就是庸俗了？” 这么一句话看似将陆君桐的自谦否认了，又往她身上贴了一点金，可是细细想来，又似乎是有点儿乐见其成的意思？ 领会到文皇帝这样一个意思，陆君桐当时脸色都有点儿吓白了，旁人对这件事情如何说她都不在意，可是文皇帝若真娶了这样的心思—— 那可就不好办了。 只是一时之间，陆君桐也没有想到更好的说辞，更何况文皇帝也没有挑明这样的心思，就算是想要反驳也是无从出口。 所以陆君桐只是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刘美人这个时候就又笑盈盈的开了口，仿佛是恨不得将这一池子水全部都搅乱：“这么说来世上也觉得可行？臣妾是真觉得这事可行。今日，祭天大典上的事情臣妾已经听说了，陆女官着实是气度非凡。而且本身陆女官也是出身名门，并没有配不上的。如此出彩的女子，臣妾觉得正和白公子的心意才对。” 不得不说刘美人这一番话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公子白不在意家世和背景，也不在意容貌，那在意的也就是一个品行。 陆君桐这样的——可不正是出挑了吗？ 第638章 出挑 陆君桐听见刘美人提及今日祭天大典上发生的事情，于是就皱了一下眉头。 祭天大典上发生了什么，她当然心知肚明，但是好像并没有发生刘美人口中那样的事情？ 所以刘美人口中的气度非凡，又是从哪儿来的？ 不等陆君桐心中狐疑，也更不等她谦虚。文皇帝倒是先开了口：“哦，祭天大典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朕怎么不知道？” 文皇帝似乎有些好奇。 陆君桐心中同样也是好奇。不过这个时候她并没有开口。这样的话文皇帝问一遍也就够效果了。而且她身份毕竟在这里摆着，若是动不动就开口插话，反而显得不守规矩。 所以陆君桐安安静静的等着刘美人的解释。 刘美人的笑容更加扩大几分，笑盈盈的看着陆君桐，目光一直就不曾再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君桐总觉得那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几分灼烫。 好像是想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今日祭天大典上，陆女官不是气势颇足的呵斥了几个礼官吗？” 刘美人的声音，听起来平平静静的。甚至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好像说的话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 可若真的这是玩笑话，也并没有什么恶意的话，就不会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这么一件事。 刘美人这样一说倒像是陆君桐在仗势欺人。 呵斥礼官。 这样的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可真要上纲上线的说。陆君桐虽然品级比对方高，可是毕竟是后宫女子，而对方则是前朝官员，就算是拿身份压对方，也断然没有直接张口训斥的道理。 说白了就是不如给对方体面，也不尊重人。尤其对方还是朝廷官员。 这要是传出去那一帮围观的大老爷们脸上只怕过不去，到时候又要拿出什么规矩来压人。 陆君桐心中忍不住的想：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刘美人？ 如果不是得罪了刘美人，刘美人又怎么至于这样？ 陆君桐抬眸看过去。 刘美人仍是笑吟吟的盯着她。 陆君桐仔细想了半天，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她遇见刘美人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是可以肯定她们从前从来都没有说过话。所以这样的敌意和恶意又是从何处而来？ 文皇帝则是兴致勃勃的看了一眼陆君桐，笑问一句：“还有这样的事？朕怎么半点不知？” 这句话问得陆君桐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一时之间就连文皇帝的这么一句笑问之言，也都像是苛责和质疑。 但是这样的小事儿难道也一五一十的禀告上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当下陆君桐却也只能认错，不过态度却是不卑不亢的：“回禀圣上婢女，当时想着不过是小事，不值一提。如今想来婢女的确是有失妥当，应该回来之后就禀告给圣上知晓。” 陆君桐这样的态度——说实话也是让人有些大吃一惊。 这陆君桐竟然在文皇帝面前是这么一副态度？！怎么的就还能被文皇帝留在身边这么久？ 旁人觉得陆君桐这是不恭敬，不过这件事情还得看文皇帝怎么看—— 第639章 态度 这件事情当然还得看文皇帝怎么看，所以一时之间众人都是看着文皇帝只等着文皇帝发落。 陆君桐倒是半点不紧张。 在文皇帝身边服侍了这么久，她对文皇帝的脾气多少也是摸到了一点。 “那你现在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文皇帝就如此问一句，仿佛并没有看出陆君桐的不恭敬。 更仿佛刚才为难陆君桐的苛责陆君桐的，并不是他。 陆君桐就平平静静的将当时的情况直接说了一遍。 不过并没有多说四皇子身子太过孱弱这件事情。只夸赞了四皇子年纪小小，却颇有毅力。 最后才有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当时四皇子那般辛苦，婢女看不下去，便是提议歇一会儿。结果，礼官却是再三阻挠，全然不顾四皇子——的确是迂腐刻板过头了。” 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这样，听起来似乎是有些蛮不讲理，于是又补上一句：“也的确是因为当时太阳太大，晒得人心浮气躁，加上台阶太多，走的人气喘吁吁，所以b女的脾气也是急躁了一些。说出来的话可能也欠妥当。” “那就是后悔了？”文皇帝笑问一声。 只从文皇帝的面上，看不出他对这件事情的喜怒。 这个时候的文皇帝身上其实并没有多少皇帝的影子，反而更像是一个处理家事的，听着儿孙们说笑的长辈。 总之是有些和蔼。 不过，陆君桐心中清楚这份和蔼纵然有，也绝不可能是对自己。 但是对于文皇帝的话——她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摇摇头：“若再来一次，婢女定然还是会说那些话的。” “为何。”文皇帝再问，语气还是那般。 陆君桐这下就有些不好回答了，最后才说一句：“若真要说个什么缘由——不过也就是心疼四皇子罢了。” 那么小一个孩子却那么努力和坚持，看着那张汗水密布的苍白小脸，陆君桐觉得大概世界上没有人会觉得不心软。 这样的情况——却着实说不上来是一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听起来似乎还有些那么莫名其妙或者是煽情？ 不过她说的话都是实话。 而且她很识趣的并没有提起四皇子的身体状况，以及文皇帝临行前对她的吩咐。 倒是文皇帝在听完这一番话之后，脸色就陡然沉了下来。一点肉眼可辨的怒气飞快的就这么爬上来。 刘美人的目光里就这么露出了一点幸灾乐祸来。显然她觉得陆君桐是要倒霉了。 然而陆君桐此时却并不觉得自己要倒霉了。 的确是有要倒霉的人，不过很显然的这个人并不是她。就算文皇帝现在有了怒气，可也并不是冲着她来的。 文皇帝就这么环视了一圈。 而后，文皇帝就这么冷笑了一声：“朕恍惚记得刘美人你的侄儿就在礼部？” 没有想到文皇帝竟然记得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刘美人一时之间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惶恐，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连声音都不敢高了。又哪里还有刚才的风采？ “所以，刘美人你就觉得——朕这个女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文皇帝脸上重新又带上一点笑意。 第640章 天高地厚 文皇帝的面上甚至又染上了一分笑意。 但是这样的笑意却并没有让人觉得气氛轻松。反而是叫人背脊上蓦然一凉，只觉得是风雨将至。 文皇帝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而陆君桐所有的疑惑也都在这一刻解开。 怪不得刘美人对她如此。 只是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原因还真够莫名其妙的。 陆君桐自己觉得没趣儿，又觉得刘美人这么多年还是个美人也并不奇怪。 刘美人也因为文皇帝这么一句话，彻底的白了脸色。 可是对于文皇帝问的这么一句话，她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回答。 最后，还是文皇帝又问了她一句：“怎么这个时候又哑巴了？” 于是刘美人也就只能战战兢兢的承认一句：“回圣上的话，臣妾的侄儿的确是在礼部当差。” 顿了顿，又心虚的补上一句：“臣妾也并没有觉得陆女官是不知天高地厚，只是……陆女官，这样到底是有些不成体统，没有规矩——” “朕身边的人还容不得旁人来置喙。”不等刘美人说完，文皇帝倒是直接没给她脸面的就将话打断了。 文皇帝的语气并不好。 目光环视一圈之后，重新落在刘美人身上。那目光好似带着千钧的重量，将刘美人的头压得不敢抬起丝毫。 不过这么一番话，好像也不全是对刘美人说的。 更像是在借机杀鸡儆猴。 陆君桐看着文皇帝的侧脸，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了这么一个形容词。 这么一说也是合情合理，毕竟文皇帝断然也不至于要维护她一个女官到这个地步。就算她办差再怎么贴心，那也不至于。 可是要杀鸡儆猴那就不一样了。 又或者说文皇帝在借机告诉众人，他这个皇帝现在虽然如此，这般身体状况可，也并不是真就不管事儿了，可以任由人糊弄了。 而后文皇帝又说了一句话：“连一个女官都尚且知道要心疼四郎，知道四郎身子不好。可那些礼官倒是好——朕看，还是换一批懂得怜恤的人吧。连对一个孩子都没有恻隐之心的人，做官也是做的糊涂官。更何况四郎身份贵重，更不是旁人能够随意指挥的。他乐意如何便如何，旁人怎置喙？” 文皇帝这么一番话，直接就换了一批人。撸了一批人的官职。 这—— 虽说礼部并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部门，但是却也不是什么清水衙门，更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地方。 礼部掌管着礼仪，掌管着一切典礼，接待宾客的事情。 重要不重要？自然还是重要的。 最关键的是能混个官职不容易。就这么一句话就没了——也叫人心中觉得荒唐。 当然，更重要的是文皇帝通过这么一番话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他无比的看重四皇子。 这样的情况简直就叫人惊得有些合不拢嘴。 从前文皇帝对四皇子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许皇后。 四皇子是许皇后的亲生儿子。而现在文皇帝却将李衍这个太子打发出了京城—— 第641章 凛然 在这么多人目光的注视之下，许皇后也是忍不住心中一凛，当即就是将背脊挺直了几分，整个人都是有些僵硬。 旁人能想到的东西，许皇后当然也想得到，可是许皇后并没有半点欢喜的意思，反而只觉得寒毛倒竖。 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假如文皇帝的心思真的是这样的话，对于许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对于四皇子来说就更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能够露出半点的异样之色。 更不能够，多想半点。 所以许皇后只是沉默着，并不想给出半点反应 四皇子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当然心疼四皇子，在她看来——陆君桐那样的做法的确是没有半点不妥当的。 至于礼部的那些人——换了也就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许皇后的沉默叫人，渐渐地也就失去了揣摩的心思。 毕竟许皇后做皇后这么多年，不动声色还是能够做到的。 而这么多人里头唯独文皇帝神色一直都是隐隐含笑，却又带着一抹兴味盎然。 不管怎么说，文皇帝的目的应该也是达到了。 陆君桐心中有些糊涂，不明白文皇帝为什么会如此做，他当然很清楚，就算文皇帝真的有心扶持四皇子，可是也注定是不可能的。 四皇子的身体状况决定一切。 所以陆君桐半点也没有惊诧的样子，只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同样做这个动作的还有公子白。 不过公子白同样也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清楚这个表舅舅的心思了。 刘美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扑通”一声，直接就跪了下来，哀哀的看着文皇帝：“圣上——” 刘美人的声音里全都是祈求的味道。 至于祈求什么大家都明白。 文皇帝却是无动于衷，反而和颜悦色的看一眼刘美人：“爱妃不必害怕，不过都是小事。你偏袒一家人，也并不是什么不对的事情。此乃人之常情，朕并不会怪罪。” 文皇帝这一番话听着着实是通情达理。仿佛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因为几句话的功夫就换了一批官员的皇帝。 众人看着这样的文皇帝总觉得是心中发寒。 然而，文皇帝显然却并不自知。反而是笑着说了一句：“而且爱妃方才提的建议十分好，朕心中想着，倒是可行。你提出如此好的建议，合该有赏赐。” 说完这句话之后，文皇帝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笑盈盈的吩咐一句：“将这一壶葡萄酒，赏赐给刘美人。” 这是要陆君桐亲自去将这壶葡萄酒送去给刘美人。 陆君桐因为文皇帝刚才那句话心中已经成了乱糟糟的一团，然而，不等她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她就已经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然后端起桌上的葡萄酒，一步一步的往刘美人前面去了。 即便是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不过陆君桐面上还是平平静静的，脚下的步履也是稳稳当当。 只是这么一份沉稳就足以经让人可以赞叹。 许皇后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而诚贵妃至始至终都是犹如看戏一般。 第642章 损人不利己 今日这般情况其实就像是一场闹剧。 只是这其中的转折太多，以至于这场闹剧竟是有些精彩无比的味道。 同样也叫人琢磨不透文皇帝到底现在心中是什么样一个想法？ 陆君桐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了刘美人跟前。然后看着刘美人那副惶恐的样子，反而是抿嘴微微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只是这个笑容并不是因为开心或是因为礼貌，而纯粹就是觉得刘美人太过愚蠢。 倘若刘美人不是愚蠢，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简直就是损人不利己。 这下可好…… 陆君桐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平平稳稳的将那一壶葡萄酒放在了刘美人的桌上：“刘美人请。” 刘美人只能诚惶诚恐的谢恩。 而陆君桐捧着托盘重新走回了文皇帝的身边。 这么一来一回之后，她反而是平静了下来。 文皇帝虽然的确是这么说了。但是文皇帝就未必真的会那么做。 毕竟—— 现在文皇帝的心思，又有几个人能看得穿？ 反正陆君桐看不穿。所以她也就不去多想，干脆只等着最后的结果。 等到陆君桐回了文皇帝的身边之后，文皇帝已经又看向了公子白：“你觉得如何？” 公子白这才愕然抬起头来，仿佛没有听明白一般有些迷茫的反问一句：“却不知圣上问的是什么？” 文皇帝也不恼怒，反而耐心解释一句：“自然问的是娶妻的事儿。方才刘美人说朕跟前这个女官和你颇为合适，朕冷眼瞧着也算是合适，就是不知道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文皇帝一说完，公子白立刻就笑了，然后——就看见他一本正经的问道：“为什么圣上会觉得这个女官和我十分相配？” 文皇帝还真就给公子白问住了，然后反问他一句：“难道你觉得不相配？” 公子白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一脸沉痛道：“圣上，您看就算我不在意容貌，可是也总不能比我差的太多。到时候若是生了孩子，孩子不好看来问我为何会如此，您叫我如何作答？” 谁也没有想到公子白会这样说，一时之间都被他这么无耻的话给震惊住了。 就是文皇帝也僵硬在了那儿，好半晌不知该如何才好。 然而被众人盯着的公子白却是半点的不自在也没有，然后还悠哉悠哉的喝了一盅酒，这才又继续道：“再说学识，这位陆女官虽说也是出身名门，可是一看就是没有正经做过学问的。更谈不上什么惊才绝艳——” 陆君桐在一旁听着公子白这句话，好悬才忍住了过去直接将人打一顿的心思。 这人怎么说话就这么难听呢？怎么就这么的让人觉得不痛快呢？ 真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 什么叫做容貌不如他，什么叫做学问不如他？ 公子白长的是不错，可是比她长得好看的人也多了去了。比如李衍，比如卫昕。 至于学问做得好——她一个女子要那么好的学问做什么？又不必去考科举。更不想做什么大文豪。 第643章 拒绝 众人都是被公子白这样的说辞给惊呆了。 更是有人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说句不好听的，这么挑剔真当是选妃呢？就是选妃也没有这样的挑剔的。 又要好看又要文采好？ 不过公子白却是一脸的坦荡荡。显然并不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不对的。 陆君桐干脆懒怠再看公子白——再多看一眼，她怕自己真的忍不住打人了。 这人说话太欠揍了。 而文皇帝则是忍不住一声轻笑。 而后这一声轻笑就变成了大笑。 文皇帝直接笑了个前仰后合。爽朗的笑声在这屋里显得尤为突兀。 不多时也有人干巴巴的跟着笑了几声。 陆君桐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并不觉得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笑的。 公子白这样能娶到媳妇儿就怪了。 这么狂傲，也不知什么样的姑娘，他才能看得上眼？ 不过这个时候陆君桐就特别有一种想要将公子白当初大言不惭的说要娶她的话拿出来给众人听一听。 不过这当然是没有办法的，就算是有办法她也不敢。 毕竟至少公子白这样挑剔的话，她也不用嫁给公子白不是。更可以打消文皇帝心中的念头。 如此能够一劳永逸，那也是极好的，就是受些委屈，她也心甘情愿。 当然，她心中更明白公子白这样说，也未必不是为了这个效果。 于是陆君桐又在心中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管是她也好还是公子白也好。都是不容易。 陆君桐看着文皇帝收敛的笑声，却收敛不住笑意的样子，就忽然觉得公子白其实在文皇帝心中的地位现在倒是比几个成年儿子更来得高。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远香近臭？ 文皇帝笑完了，这才又对公子白笑骂一句：“你方才说不注重家世，也不注重容貌，这会儿倒是说的如此——哪里是真的不在意，分明就是十分在意！” 公子白却是理所应当的态度：“毕竟家事上我已经不要求了，还不能求些别的吗？” 公子白如此态度——还真的一时之间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陆君桐忍不住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公子白还嫌众人觉得他不够挑剔一般，又慢慢悠悠说一句：“毕竟，我也不差，圣上您不总夸我嘛？就冲着这个也不能随意找个阿猫阿狗不是？” “朕身边这个女官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文皇帝瞪了公子白一眼，然后如此说了一句，竟然是在替陆君桐抬高身份。 众人顿时又被文皇帝这样一个举动给震惊了一下。 然后看向陆君桐的目光都悄悄带上了几分打量。 陆君桐心中也是一紧。 主要是现在文皇帝杀鸡儆猴，打压各处的做派，将她给吓到了。 下意识的就觉得文皇帝这样说总归是有什么目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文皇帝也就这么夸了一句，接下来却是十分正经的说道：“他们陆家出了多少御史？就冲这一点，谁也不能辱了陆家。留她在朕身边做个女官，也是怕旁人欺负了她去。” 第644章 抬举 听了文皇帝这么一番话。陆君桐第一个反应就是受宠若惊。 不过。受宠若惊，之后就是诚惶诚恐。 她自己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为什么文皇帝会忽然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如果非要说是因为陆家，她却是如何也不相信的。 若是文皇帝果真那么在意陆家——又怎么会隔了这么久才查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既然文皇帝这么说，陆君桐也就不能当众反驳文皇帝这番话假惺惺，还是跪了下去。认认真真的谢恩道：“臣女多谢圣上垂怜。” 这个时候她的身份是陆家的遗孤。所以称呼也不一样。 陆君桐这一番话，听着还是诚心诚意的。 而且说实话，文皇帝这样做对她的好处也是十分明显的。 至少以后她在宫中的地位就和现在不一样了。虽然同样还是四品女官，可是，旁人总归会高看她一眼也会多给她几分体面。 文皇帝的神态无比慈爱，像是一个再和善不过的长辈：“从今往后，你就如同朕自己的女儿一般。” 这么一句话就像是在水面丢进去一个石头，顿时就激起千层浪。 陆君桐听着这话只觉得背脊上顿时就是一寒。 心里顿时就悄悄地打起了鼓。 她不知道文皇帝这样是图谋什么，但是总觉得没有什么好事。 不过公子白偏偏这个时候还要起哄：“圣上可真是偏心，对人家小姑娘就如此疼爱，对我等就如此的严厉——” “小姑娘好呀，小姑娘贴心。哪里像是你们一群毛小子！”文皇帝“哈哈”大笑。指着公子白笑骂。 陆君桐总觉得听见这句话之后，几个公主脸上都不大好看。 毕竟文皇帝对几个公主都没有这样上心过，却偏偏对她如此，怎么叫人不多想？ 陆君桐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然而没想到的是，文皇帝显然还觉得如此不够，又笑道：“今日你办差办得很好。证还未成来得及赏赐与你，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样询问的语气显然是要陆君桐自己提一个要求。 在这一瞬间，陆君桐几乎是觉得浑身僵硬的一下都动不了。 文皇帝这分明就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最后——她甚至忍不住的看了一眼许皇后。 许皇后正在低头吃菜。 显然并不打算管这件事情。 陆君桐一下子就是醒过神来。也更是一下子就冷静下来：自己在想什么？难不成这样的事情，还想要许皇后帮她？又或者，觉得今日她护着四皇子，许皇后就会将她护着？ 这当然都是不可能的。 她就不应该抱有这样的心思。 “怎么竟是不好意思说么？”文皇帝又是一声轻笑，却也等于催促一句：“哪里需要这样不好意思？只管说就是。” 陆君桐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一瞬间心思电转，也不知划过了多少念头。 她自然有许多事情想要开口要求。毕竟许多事情在她那是难于登天，可是对文皇帝来说却不过只一句话的事。 第645章 恩典 陆君桐心思电转，一刹那间脑中划过无数念头。 不过最后却也都偃旗息鼓。 虽说文皇帝让她自己提要什么恩典，可是也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真的能够提出来的。 所以——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文皇帝面前，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盈盈拜下。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盯着自己面前那一块青砖，轻声言道：“臣女想要求一个——自行婚配的恩典。” 所有人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都是认真想了一下，才算是明白陆君桐的意思。 毕竟什么叫自行婚配？难不成，现在宫中还有人要勉强她陆君桐嫁给谁不成？ 所以——这句话就是显得有些叫人费解。 最后，文皇帝也似乎是明白了陆君桐的意思。然后——他就这么的看了一眼陆君桐，轻声问出口：“自行分配，不知是个怎么自行婚配法？” 文皇帝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十分和善的，像是并没有因为这个事情而有任何的情绪。 陆君桐既然开了这个口，这个时候也是半点不犯怵的。 况且这样的事情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小事。 所以当下她声音平静的解释道：“臣女身为女子，在婚配这件事情上本身就有诸多的掣肘。从前父兄在时，臣女定下过一门亲事，不过最后却是所托非人，幸而最后能够退婚。从那之后，臣女心中就十分明白，若是想要嫁得良人，便是要自己千挑万选仔细考量。” “可是臣女现在不过是一介孤女，既无父兄，也无姊妹。或是有朝一日，旁人以势压我，臣女不得不屈从。臣女不愿如此，所以今日圣上既然愿意给臣女一个赏赐，那么臣女就想求可以自行婚配的赏赐。让臣女可以只嫁想嫁之人。” 陆君桐这么一句“只嫁想嫁之人”在这个时候听起来竟是有些无比的铿锵有力。 如此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落在众人耳中，只觉得叫人心中都是一震。 然后不由自主的就去细细打量陆君桐。 而后就也看见陆君桐挺直的背脊与坚定的面容。 任谁都看得出来，陆君桐说这句话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也不是为了吸引谁的目光，而是实打实的，就是想要这么一个恩典。 “只是如此吗？你可想清楚了。这样的机会不是时刻都有的。”文皇帝也是神色郑重的三分凝视着陆君桐，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也有那么几分提醒陆君桐的意思。 陆君桐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又禁不住笑了一下：“对于圣上而言，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小事一桩，可是对于臣女来言，却是关乎终身大事一辈子的幸福。” “臣女有了想嫁给谁便嫁给谁的底气，便是天皇贵胄，也无法勉强臣女分毫。这对臣女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陆君桐将这一句话说的很诚恳，这就是她心中实打实在想的东西。 她厌倦了旁人总是拿他婚事作为噱头的做派。 她也害怕有朝一日这样的事情会成为真的。 所以能防范于未然，那是最好的。 第646章 有想嫁的人 文皇帝盯着陆君桐，仿佛在打量她，她他到底这番话到底是不是真心。 陆君桐坦然的迎接文皇帝的注视。 然后，就这么的看着文皇帝，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来。 然后就这么听文皇帝笑着问了一句：“你有这样的心思也不奇怪，今日这件事情——也罢。不过，你如此这般不想嫁给旁人，可是因为已经有了想要嫁的人？” 文皇帝会问这么一句话，仔细想想也是并不奇怪。 毕竟在文皇帝看来公子白样样都好，陆君桐怎么就能够不动心呢？除非是已经心中有人。 陆君桐当时就被问的心虚了一下。 不知怎的就忽然想起了李衍来。 然后，陆君桐就这么的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回圣上的话，并没有。” 陆君桐心想：自己这样其实也算不得撒谎吧？毕竟他虽然爱慕李衍，可是却真的并不像嫁给他。 一来是因为他已经有自己的太子妃。二来也是因为他的身份。三来，更是因为二皇子。 二皇子的事情一旦到了图穷匕见那日，不管他和李衍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都肯定会被这件事情影响的。 三皇子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李衍仍然能够帮着他遮掩，更何况二皇子做的事情还算不上大逆不道，最多只算是做了一件错事。 所以到时候，李衍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其实现在就能猜的出来。 而正是因为猜的出来，所以——才更加的觉得不要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否则，终将反目成仇。 那时候又何止是现在这样的痛苦？ 陆君桐想得透彻又明白。所以目光也是十分坚定。 文皇帝看着看着，也就相信了。 最后文皇帝就摆了摆手：“如此也可。朕不仅可以允许你自行婚配，更是将来可以为你赐婚。只要你觉得对方合适，便是来与朕说一声，朕亲自替你们赐婚。” 文皇帝这话说的十分的随意。不过君无戏言。这句话既然说出了口，那么——也就是算数的。 文皇帝就这么答应了陆君桐这么一个荒诞不经的要求，一时之间还叫众人觉得惊诧无比。 但是，却也是乎是理所当然。 反而陆君桐没有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也叫人有些惊奇。 陆君桐认认真真的拜下去，口中诚恳谢恩道：“臣女多谢圣上恩典。” 额头触在冰凉的地砖上，陆君桐心中的狂喜和燥热渐渐的才平复下来。 她虽然知道十有八九文皇帝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可是真到了文皇帝答应她的时候，她还是遏制不住的欢喜以及激动。 不过现在的平静也只是暂时的平静，勉强维持给别人看的平静。 只要等到她一个人的时候，这些欢喜激动便是又会冒出来。 公子白在陆君桐起身之后，笑着对陆君桐一拱手：“既是如此——那便是恭喜陆女官了。” 陆君桐克制一笑：“多谢白公子。” 不过这些事情也都是小事儿。随后文皇帝丢出来的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叫众人猛然心中一凛。 文皇帝说：“吃饭，五郎忽然腹泻的事情，也一并交给你管。三日之内朕要一个结果。” 第647章 结果 三日之内就要结果。 时间未免太过仓促。 而最关键的是文皇帝的目光是落在陆君桐身上的。 也就是说文皇帝这是要陆君桐来办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既说不上和规矩，也说不上不合规矩，反正让陆君桐去也无妨。 故而一时之间并没有人出声反驳。 陆君桐不可置信的错愕看着文皇帝。 文皇帝只是微微含笑，一派朕信任你的意思。 陆君桐只觉得像是一座大山瞬间压了下来。她甚至连一口气都是喘息不了。 这样的事情且不说她从来没有办过，根本没有经验，只说一句：她何德何能？ 她不明白为什么文皇帝竟然就选中了她。 但是不明白归不明白，这个时候文皇帝都开了口了，她难不成还能反驳？当下也就只能应了一声：“婢女谨听圣上的吩咐。” 于是这件差事就这么落到了陆君桐的头上。直到宴席散了，她的一颗心还是没有落到实处。 白蕴被公子白拉到一旁去说话，所以只有陆君桐又跟着文皇帝进去服侍。 文皇帝也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收拾妥当之后就直接叫陆君桐出去了。 陆君桐特地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一会儿就是黄静思也退了出来。 文皇帝这真的是歇下了。 黄静思一看，陆君桐站在门外候着，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善意一笑。 陆君桐看黄静思这么一笑，就知道这件事情是有戏，于是微微松了一口气：“黄公公不知可否能借一步说话？” 黄静思点了点头：“那咱们去茶水房喝会儿茶。横竖睡觉的时辰还早。” 于是二人便去茶水房喝茶。 陆君桐替黄静思将茶倒上，而后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黄公公不知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圣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黄静思就知道陆君桐要问这个当下笑笑慢悠悠喝了一口茶之后才缓缓问道：“你觉得圣上是什么意思？” 陆君桐迟疑了一下：“圣上对我似乎格外不同一些。他老人家今日如此抬举我，也着实叫我有些受宠若惊。” 正所谓天上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 黄俊是被陆君桐这样诚惶诚恐的语气又逗笑了：“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左右也不过就是当个女官服侍圣驾。反正离你出宫还早着呢。有这样的地位对你也是好事儿。” “那我该——”怎么办？陆君桐还是觉得心中惶恐不安。 然后，她听见黄静思打断了她的话：“其实你好好办差就是想那么多做什么？眼下这些情况对你都是有利的，又害怕什么呢？” “都说君心难测，即使知道这句话，又为何总还要想去揣测呢？”黄静思不疾不徐的点拨道，目光显得有些意味深长，更有些自嘲：“这个道理我也是想了许多年才算是明白过来。在其位谋其职，你只需忠心耿耿便可。” 至于别的——都是微末伎俩不足一提。 陆君桐在心中仔细的想了想黄静思的这一番话，忽然就觉得自己抓到了重点。 第648章 明心 忠心耿耿。 文皇帝大概要的就是这个。至于他的心思，越猜测，反而越是容易出问题。 没有人喜欢旁人处处琢磨自己的心思，想要将自己看透。 文皇帝也是人，同样也会有这样的心思。他要的是一个替他办事的人，而不是一个处处留意他一举一动的人。 陆君桐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感激的看向黄静思：“多谢黄公公提点。” “你也不是糊涂人。五殿下也好，四殿下也好，三殿下那也好，你都结了善缘。更有太子殿下护着你，处处替你打点好。以后仍然如此这般行事即可，不必想太多。”黄静思放下茶杯，轻轻的点了点桌面，语气都是有些悠然：“这事儿倒不必谢我，只谢该谢的人就可。” 这个该谢的人自然说的就是太子李衍。 陆君桐没想到黄静思会这样说，一时之间就愣在了那儿，好半晌才心思复杂的应了一声。 然后，她又借着调查这件事情请教了黄静思一二。 黄静思也并没有藏私，当下就直接将其中的一些注意事项都与她细细分说。 不必说，这应该也是看在李衍的脸面上。 不过最后陆君桐还是认认真真诚诚恳恳的对着黄静思道谢。 黄静思笑着对陆君桐说一句：“好好办差，我倒是十分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黄静思也没有久留，背着手慢慢的走了出去。 陆君桐又在原处坐了一会儿，细细的思量了一阵之后，这才起身离去。 翌日一大早。陆君桐就直接去了慎行司。 然后找到了卫昕。 既然文皇帝吩咐她来调查这件事情，那么少不得还要请慎行司来协助。 慎行司里头，她认识的人只有卫昕。所以当仁不让的就点了卫昕。 当然也多少有些假公济私的意思。 卫昕见了陆君桐过来，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当下也不意外，只是浅浅一笑：“我自当竭力相助。” 陆君桐听见他这样说，顿时也就经不住笑起来：“看，找你果然是没错的。” 顿了顿又才问了两句最近他的近况。 如今她在文皇帝身边，反而是不像以前那么自由随性。也不好时常叫人带话带东西。 所以算起来他们两人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 卫昕一一答了她的问话。之后也问了她一句话：“你呢，最近过得可顺心？” 也没有问她好不好，只是问她顺心不顺心。 陆君桐听见他这样的问话，鼻子一酸，险些没有落下泪来。 旁人觉得的好，她却未必觉得就好。如今的确地位上去了，旁人对她的态度也恭敬了，可是有许多东西却是—— 只有卫昕问她的这一句话直接戳在了她的心窝子上。 当然是不顺心的。 毕竟留在文皇帝跟前，比起从前不知提心吊胆了多少杯，时时刻刻都战战兢兢，唯恐自己出了什么差错，惹下什么祸事。 哪里又可能舒心得了呢？ 所以，陆君桐只能沉默不答。 她既然不答话，卫昕当然也就明白，当下一声轻叹。而后才说一句：“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第649章 旧事 陆君桐听见卫昕这样说，也就收了心思，笑了一笑道：“会越来越好的。我也好，你也罢，都定然是如此。” 卫昕也就没有再多说，只是将陆君桐让进去，一边喝茶一边说起正事：“这件事情，你准备怎么开始调查？” 陆君桐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想法，从前更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所以她打定主意其实是听卫昕的。 当下就只看住卫昕，问他一句：“一般情况都是怎么做？” 卫昕一下子明白陆君桐的意思，想了一想之后，就干脆决定将这件事情揽过来：“既然你也没有经验，或许这件事情便是只听我的？” 陆君桐却一下子直接摇了头，将这件事情回绝：“这件事情如何能够这样？这本来是我的差事，你为我出主意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何还能够叫你将责任一并担了过去？” 如果卫昕真的将这件事情揽过去，那么以后若是有了什么问题，自然也算在了卫昕头上，这当然是不可以的。 陆君桐如此说的决断，卫昕一时之间倒也不好争辩，于是也就没有再多提这件事情，只是大概将流程讲了一遍。 陆君桐点点头，了然道：“那么现在咱们就去一趟五殿下那儿。” 时间已经过去两日，也不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有没有将证据都毁了。不过，总归是有迹可循。 虽说三日时间有些紧迫，不过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就是顺藤摸瓜。 有些风险，但是更多的还是一桩实打实的功劳。 路上没有多少人，而且也都离得远，所以陆君桐倒是问起了之前的事情：“慧嫔那件事情你们不是一直在调查吗？可有了什么结果没有？” 卫昕听她问，也没打算瞒着她，悄悄地压低了声音，面上神色却是不动：“已经是有了结果。” 陆君桐听见这话当即就是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卫昕：“已经有了结果？” 可是这件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要知道，这么久以来，她都是****在文皇帝跟前的，怎么可能会这件事情有了结果，而她却不知道？ 可是卫昕显然没有必要撒谎。 那么一切就已经都了然。 抿了抿唇角，陆君桐心不在焉的继续往前走，可是神思已经跑到不知哪儿去了。 卫昕也没多做解释，只是淡淡的提醒了一句：“注意脚下。” 陆君桐没有问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但是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文皇帝对慧嫔的态度其实已经早就说明了一切。 如果说真的查出什么蛛丝马迹，那么文皇帝肯定不会将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留在身边，更不可能留下这个孽种。 可是文皇帝也没有替慧嫔洗刷冤屈，更没有与三皇子提过这件事情。 三皇子仍旧提心吊胆，慧嫔依旧是闭门不出。 文皇帝明知结果却不提，反而压着这件事情不让任何人知道，分明就是在故意试探。 试探的不仅是三皇子和慧嫔。 文皇帝如此做法—— 陆君桐将这些都想明白之后从新回过神来，轻叹一声：“圣上这么一病，许多事情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第650章 忧虑 对于陆君桐说的这番话，卫昕却是半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诧异之处。 反而就听见卫昕笑了一声，很是理所当然的说一句：“本就会如此，这样的经历迟早都会有的。” “就算圣上不病，总归有一****也会发现自己垂垂老矣。”卫昕的声音又低了几分，透出一股清冷来。 只听这句话就知道，卫昕早已将这些看得十分透彻。 “那你可有什么打算没？”陆君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是半点也没有多想，单纯的就是关心一下他，想知道他有没有打算。 但是卫昕侧头看了她一眼，却是含笑问了一句：“怎么又要替太子殿下招揽人了？” 陆君桐当即就是一愣。 而后下意识的就是皱起眉头。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卫昕会这样问她一句。 四目相对。 好在卫昕眼中并没有疏离和厌恶或是别的什么情绪，一如既往的坦荡清亮。 “为何会这样问呢？”陆君桐无奈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心中疑惑问出：“难道我看起来竟像是那样的人？” 就算她是真的有心要替李衍拉拢人效忠，也断然不会找上卫昕。 卫昕若是自己觉得李衍好，愿意跟着李衍，那么是好事，她也高兴。 可若是卫昕不愿意，那她也不会勉强他半分。 更做不出来，用他们之间的交情来拉拢卫昕这件事情。 “我从未觉得你是那般人。”卫昕最后清亮的眼眸里就露出几分歉然来，然后说出自己的思量：“可是我更怕的是，在这宫中人心变得太快。” 卫昕既害怕陆君桐改变，又希望她有所改变。 这种矛盾的心情没有旁人能够体会得了。 但是直接将这句话说出口，也算是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卫昕对陆君桐的心意。 至少他对她始终都是坦坦荡荡，不愿意有半点的隐瞒或是揣测。 只从这一点就能够说明卫星的真心实意。 陆君桐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听见卫昕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心中那一点怒气也就荡然无存。 于是神情也和缓下来，认真的看住卫昕，语气再正宗不过的开口：“你放心，不管我如何变化。都不会将那些手段用在你身上。” 卫昕对她来说，是个极其重要的存在。值得她这一身一世都是真心实意的对他。 一想到要对卫昕用那些手段和算计，她自己心中都是觉得羞愧和恶心。 更觉得是在侮辱对方。 “我不欲参与这些事情。”卫昕动容之后，这才缓缓开口言道：“虽说参与这些事情能获得许多利益，可是——我并不在意。” 卫昕这么一句话，倒是让陆君桐一时之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人各有志，这本身就是不可勉强的事情。之前她还在李衍跟前夸赞过卫昕，想着他能被更加看重…… 如今想来，其实也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她总以为像卫昕这样，总不能一辈子就耗在了慎行司里。那是多大的可惜？ 可是这个时候听见他说这样一句话，她才真正明白过来都是她自以为是了。 第651章 抱负 陆君桐歉然的认真道歉：“却是我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卫昕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看着天上那一片白色的云，微微眯起眼睛，近乎自嘲的一笑：“抱负这种东西，我们这样的人要了又有何用？已经是如此，安安生生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陆君桐没想到卫昕会这样说，当时就直接的愣在了当场。 然后蓦然沉下脸来。连脚步都是顿住。 卫昕走了两步觉得异样，也停下来，回过头看陆君桐，见她那样，微微有些不解：“怎么了？” 陆君桐灼灼的看着卫昕，实话实说道：“我并不喜欢听到你这样说，在我看来你和普通人又有什么不一样？” 卫昕一愣：“自然还是不一样的，其中区别大了去了——至少我无法像是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 “那又如何呢？”陆君桐几乎是立刻就反问了他这么一句话，目光仍是灼灼的滚烫：“除了这一点之外，又还有什么不一样呢？就说娶妻生子谁也没有说宦官就不能娶妻。将来或是出宫之后收养一两个孩子，又和旁人有什么区别？再说抱负——” “在你之前也出过无数个惊才绝艳的宦官不是吗？你也是读过书的，认得字的，自然也是知道史上不乏宦官，能青史留名。”陆君桐说着说着就越发的语气激烈起来，目光也更加灼灼滚烫：“他们能？凭什么你就不能？” 这样一番话，卫昕好半晌也没有反驳，也没有再开口说别的。只是这么平静的和陆君桐对视。 陆君桐就看见他眼眸中的那些东西慢慢的也是翻滚起来，不再复刚才的平静和自嘲。 有风悄悄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掀起人的衣裳，衣袂翻飞中，陆君桐听见卫昕问了他一句：“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为什么觉得我和别的宦官就不一样呢？” 卫昕的目光里有些执着。 仿佛这个答案很重要。 陆君桐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直接斩钉截铁的答道：“自然是因为你有那样的能力，自然是因为你和他们的确是不一样的。我相信你。” 一句我相信你这四个字仿佛有千钧的力量，一瞬间就让卫昕觉得自己陡然沉静了下来。 他就这么看着陆君桐。 陆君桐也坦然的和他对视。 方才那一番话半句夸张，也没有。 都是真心实意。 卫昕当然知道。也正因为知道，所以心中才满心震撼。 他虽然一直洁身自好，也做到了佼佼出众。可是归根结底，他心中也并不是半点不在意自己的身份的。 更无法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残缺。 说白了，他心中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 无法娶妻生子。 无法为官作宰。 所以就连抱负这样的东西，似乎也不配拥有。 他这一辈子就只该在宫里这样下去。存够养老的钱，买个宅子买些田地，等到可以出宫了，就出宫养老去。 然后安安静静的死去，再无半点痕迹留在世上。 有时候更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反正他是个宦官，注定也没有什么未来可言，所以若是能帮陆君桐，那么也是极好的，就算死了，也什么都无所谓的。 第652章 缘由 良久之后。卫昕忽然就笑了。 看着陆君桐的目光也是一瞬间璀璨起来。 那一双眼睛从前只是一汪平静的潭水，深邃干净。可也仅止于此。 而现在，那水面被人扔了个石子儿，平静被打破了。水面就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波纹，映射着阳光，像是揉碎的金箔，又像是闪耀的宝石，也像是浩渺的缀着星河的夜空。 一瞬间，就让人震惊于其中的璀璨星河，震惊于其中的灿烂明媚，也震惊于其中的浩渺广阔。 卫昕真心实意的对着陆君桐说了一句话：“谢谢你对我这样说。” 陆君桐轻轻摇头，心中明白他到底是在谢什么，当即也是灿烂一笑，用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语气言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心中所想，我心中所感。” 卫昕本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本来，他就应该绽放出他自己的光芒来。 她始终相信有朝一日卫昕能够和别人不一样，他能站在极高的位置上，叫人仰望，叫人敬重，叫人，不因为他身体残缺而觉得心生鄙夷！ 而且他也的确有那样的能耐。 “若有一日……”卫昕刚说了四个字，开了个头便是又将话头打住，微微一笑，言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等有一日……再说不迟。” 陆君桐也不追问，只是点头：“好。” 如此以来，二人便是又继续往前走。方才两人之间的情愫暗流，也就这么的化于无形。 倒是卫昕忽然问了一句别的：“昨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既然是神给你恩典，你又为何只求了那个？” 自由婚配这种事情就算陆君桐不说出来也未必就做不到。 只凭借李衍对陆君桐的那份心思，就已经比旁人的许诺更来得更靠谱。 陆君桐根本就是直接浪费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她明明可以求一些更多的东西。 陆君桐听见卫昕这样问，顿时就笑了，然后轻声反问他：“你也替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也没有瞒着你过，以你的猜测，你觉得我父兄的事情和谁有关？” 卫昕被她这么一问，顿时就沉默了。 陆君桐见他沉默，也就知道他心中的确想明白了，当下自嘲一笑：“所以这件事情肯定是不能求的，求了也未必有用。反而是打草惊蛇。” “而这件事情却是我现在存于世上最重要的事情。”给父兄报仇，给陆家讨个公道，这不仅是她自己的心愿，更是她自己的责任。 这一件事情远远凌驾于其他事情之上。 即便是李衍，也是不能越过这件事情。 “那你也完全可以求一些别的事情。”卫昕又道。 陆君桐垂下头去，无奈一笑：“圣上，只是想要彰显自己的仁慈。并不是真心想要赏赐于我。这一点我还是很明白的。而我现在，最害怕的事情也不过就是怕别人利用我罢了。有些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所以拿这个机会一劳永逸也好。” 有些事情说的事，太子妃算计她的那件事。 “让圣上觉得我贪心，也是不妥。”陆君桐再说一句，抬起头来重新灿烂一笑：“好了，不说这个了。” 第653章 调查 虽然不知道陆君桐到底说的是什么事情不想再经历。 但是既然她不想再说，那么卫昕也就没打算再问。 “此番，太子殿下出宫一事你怎么看？”卫昕忽然这样问了一句。 陆君桐想了一想，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出去避一避也好。只是凡事都有利也有弊。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顺应圣上的心意倒是比什么都重要。” 她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现在文皇帝这样的心思…… “你最好与太子殿下保持距离。”卫昕如此提醒了陆君桐一句。 这一次不等卫昕有所解释，陆君桐就已经明白了他到底是为什么才说这样的话。当下无奈一笑。 其实说白了，这个道理很简单，无非就是因为文皇帝绝不会希望自己身边有人和太子李衍走的很近。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文皇帝隐隐的已经有要防备李衍的心思。 陆君桐心中也未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加觉得有些无奈。 二人一路行至五皇子那儿。 五皇子到现在还没好呢。瞧着他那脸色惨白的样子，精神也是恹恹的，陆君桐心中倒是有些心疼起来。 “可好些了没有？”陆君桐问了一句，随后又点明来意：“圣上将这件事情交予我调查。” 五皇子点点头，有些咬牙切齿：“别让我知道到底是谁，不然的话——” 他现在精神不济，即便是这样的话说出来也是显得有些软绵绵的。 陆君桐按住皇子无奈的道：“事情还没有定论呢，说这样的话做什么，倒是赶紧好起来才是正经事。” 将五皇子安抚住之后，二人便是直接的看住五皇子，问了一句：“那天五殿下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没有，到底是吃了什么东西，才忽然腹泻得这样厉害？” 这便是调查的第一步了。腹泻的人是五皇子，自然有些话也要问他才好，有些事情说不得也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然而五皇子只是摇了摇头：“也并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和寻常一样的。” 青素这个时候上前来将话接了过去：“这些事情我来说就好，先让殿下歇歇吧，殿下现在精神也不好——” 陆君桐点了点头，又宽慰了五皇子两句，让他好好的喝药，而后就拉了青素去了外头。 结果一出去青素倒是立刻就说了一句话：“这件事情说不得是娘娘那边闹出来的。” 陆君桐想了一下，才明白那个娘娘指的是哪个娘娘。 当下她还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青素：“是兰妃娘娘？” 青素点点头，有些无奈：“当着殿下的面也不好说这个，可是当日除了御膳房送来的东西，也就只有咱们小厨房做的茶水。另外也就只剩下兰妃娘娘让人送过来的一盘点心。” 被青素这么一说，陆君桐发现还真就是只有这个最可疑。 陆君桐当下就皱眉：“那点心呢，你可偷偷留下了？” 既然青素有所怀疑，那也可能也会将剩下的点心偷偷留下。 第654章 可疑 青素轻轻地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无奈：“当时点心一共就四个殿下一个人就吃完了。” 陆君桐了然点头：“也不怪你。” 兰妃那边送点心过来，多数也不会数量多了，毕竟五皇子本来也是个嘴馋的，送的多了，一口气吃多了，那对肠胃也不好，也让他不能好好吃饭。 这也不是这一次的特例，而是惯来就如此。 “点心是谁送来的，你可还记得？”陆君桐就又这么问一句。反正就算是兰妃那边送来的点心出了问题，那也不可能是兰妃要害自己的儿子。 真正出了问题的肯定也是兰妃那边的人。 能接触点心的也就那么几个，除了做点心的也就只有送点心的人。 如此一来也不过就是顺藤摸瓜的事情。 卫昕良久没有说话，此时一开口就提醒道：“这些暂且压一压，先调查一下其他的御膳房那边虽然不容易出问题，可也不是滴水不漏，还有小厨房这边——” 陆君桐一听他这样说，顿时也就反应过来：调查这样的事情的确是不能偏听偏信，她一来就犯了这样的错误……着实也是有些让人羞愧。 毕竟她和青素一起服侍五皇子这么久，对青素肯定也是十分信任，所以才会犯下这样的错。 被卫昕这么一说，之后青素也陡然发现自己的确不该如此，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陆君桐笑了一笑，嗫嚅一句：“我也是心急——” 陆君桐摇摇头笑了一下：“无妨。”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是将人叫过来挨个问话。 这些事情其实也不是特别的难，所以也犯不着陆君桐一直在这守着。 陆君桐看了一眼卫昕，低声与他商量：“我想去兰妃娘娘那儿看看。” 卫昕哪里有不明白陆君桐心思的当下沉吟片刻之后就点了点头：“你去吧，这里有我。” 听卫昕这样说，陆君桐自然没有不放心的当下也就点点头，直接去了兰妃那边。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她让卫昕帮着他调查这件事情的好处了。 毕竟，至少卫昕是足以让她放心的。 有他在这里坐镇，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离开去见兰妃一面。而不必担心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陆君桐之所以想去见兰妃一面，还是因为青素那一番话。 她过去的时候，兰妃却还正在逗弄七公主。 七公主现在越发被养得白白胖胖，就显得更加可爱灵动起来。只是看一眼，都是讨人欢喜的。 兰妃在养孩子这方面的确是有一番心得。 当时七公主能跟着兰妃也的确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只是有一点不好的就是，兰妃的确不像是宫中其他妃嫔那样精明。 更做不到将自己宫中弄得滴水不漏。 否则的话也不会这样接二连三的闹出事情来。 旁人固然有心，可是这些事情兰妃自己也未尝没有责任。 就是不知道，兰妃自己心里明白不明白这个道理。 兰妃见了陆君桐过来，就将七公主递给奶娘，而后自己和陆君桐说话。 毕竟也是相熟，所以兰妃对着陆君桐的时候态度也是和和气气的，以对旁人更是亲热一些：“说起来还没有恭喜你。” 第655章 心情 面对兰妃的恭喜，陆君桐只是苦笑一下：“娘娘又何必打趣我呢？” “如何就是打趣你了？”兰妃笑着摇头，认真说一句：“我倒是真觉得你是个有本事的。不管是在何处，都是能得了青眼。” 若不是兰妃的语气十分诚恳，而且陆君桐也多少了解她的性子，只怕这个时候陆君桐听了这番话，心中反而不会觉得高兴而会嘀咕，只觉得兰妃是故意在嘲讽她。 毕竟这样的话，仔细往深处琢磨，反而觉得不像是什么好话。 陆君桐笑得更加无奈：“娘娘还是别打趣我了，其中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您比我清楚多了。一切也不过就是因为沾了太子殿下的光罢了。” 之所以她会被文皇帝注意到，本来也就是因为李衍的缘故。 若不是因为这个，她就算优秀到了天上，比那天上的仙女还要厉害，只怕文皇帝也未必会多看她一眼。 仔细想想，陆君桐也不想再喝和兰妃说起这些事情，当下干脆的言道：“昨日圣上说的话，想必娘娘也听到了，殿下这次的事情交给了我来调查——” “可是有什么结果？”说起自己的儿子，兰妃也顾不上别的了，赶忙就这么问了一句，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陆君桐摇摇头，然后看住兰妃：“这件事情说起来和娘娘也多少有些关系。所以我不得不过来问一句娘娘。那一天是叫人给殿下送了点心？” 兰妃虽然有些失望，却也只是笑了一下。然后配合的解释一句：“应该来问的那天的确是叫人送了点心过去。做的是山药芋泥糕。” 现在这样的时节，吃这样的点心正适合。 “点心是小厨房做的？”陆君桐又问。面上的神色倒是没有半点露出马脚的。好像真的就是这么按照规矩的问两句，而不是心有怀疑。 兰妃点头：“小厨房做的，我身边的宫女去送的。并没有经过旁人的手。” 陆君桐也点头，歉然的看兰妃一眼，而后小心翼翼的提了一句：“却不知我能不能将人带去问几句话？” 兰妃面上闪过一丝狐疑，不过也并没有多说，随后只是点头应下这件事情。 直到陆君桐要带人走了，兰妃这才说了一句：“若是这件事情果真牵扯到了我这里的人——” 陆君桐大概猜到兰妃要说什么，当下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笑着说一句：“兰妃娘娘为何如此说呢？不过只是照例问一句罢了，您不必担心。” 陆君桐如此说，一时之间倒是将兰妃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 兰妃皱了皱眉头，不过陆君桐也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当下彬彬有礼的道：“那么我就先带着人去一趟，回头再将人送回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君桐就赶紧的带着人走了。 再这么留下去，她怕兰妃到时候真说出什么让她为难的话来不好收场。 毕竟说情分那也是有的，可是要说再有多深的情分——也不过就是看在五皇子的面上。 也不是陆君桐记仇，可是兰妃对她始终也没有真心相待过，她自然也不可能将对方放在如何看重的位置。 第656章 徇私 至于兰妃到底想要说什么话，陆君桐其实心中是有数的，无非就是因为兰妃想要让她徇私。 兰妃方才那个话就是想要让她在有了结果之后，先跟兰妃她说一声。 如此一来才不至于让兰妃整个儿都是毫无准备。 兰妃自己心里大概也是明白的，这件事情若是真的再牵扯到了她宫里的人——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换成一个人，兰妃其实也说不定会这样做。但是肯定会给对方一些好处。 陆君桐也并没有怀疑兰妃是不想给自己好处，但是对于这件事情她确实不想揽下来。 好处容易拿，可是拿了之后呢？ 一来是五皇子那儿没法交待，二来是文皇帝那儿没法交待。 所以这件事情倘若真的寻私舞弊，那只有麻烦无穷无尽这么一个结果，唯一的办法就是铁面无私。 唯有如此，在五皇子那儿也说得过去，在文皇帝那儿更是无愧于心。 更何况这件事情是她在文皇帝那儿领到的第一桩差事。 她不敢保证文皇帝到底会不会在暗处盯着她。也不敢保证自己的一言一行会不会传到文皇帝的耳朵里。 所以最保险的还是忠心耿耿的就好。 文皇帝让她调查这件事情，那么她就调查这件事情，旁的一概不管。 兰妃就算是她的旧主，可是要帮兰妃一把，却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陆君桐这头带着人前脚刚走，那头兰妃就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兰妃身边一个小宫女看着兰妃的脸色，就试探着说了一句：“这路女官也真是的，难道竟是忘了从前娘娘对她的恩典？如今倒是拿出这么一副嘴脸——” “好了，不必再多说了。”兰妃听见这些话，心情更加糟糕。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小宫女，如此训斥一句。 不过心中却是更加烦躁的想：自己这宫里的确该好好的管理管理了。一个个的竟是有些没规矩，忘了形。 兰妃这头如何，陆君桐当然不知，她那头带着人回了五皇子那儿，就发现卫昕已经在等她了。 卫昕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陆君桐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都是五皇子跟前的人。 卫昕这架势分明就是要将人带回慎刑司去。 如此便是说明这些人都是无法证明自己清白的。 陆君桐当时就皱了皱眉，只觉得事情仿佛有些复杂起来。 这么多的人洗不清自己的怀疑——这无形之中也给他们的调查增加了不少的难度。 不过卫昕脸色不算难看，所以陆君桐倒是也还没有真的就忧心。 冲着卫昕点了点头，二人便是一路又回了慎刑司。 因为身后还跟着人，所以路上二人也没有多说话。 最后，直到回了慎刑司之后，陆君桐这才开口问了他一句：“怎么竟是带回来这么多的人？” “掩人耳目。”卫昕只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顿时恍然大悟，而后悄悄的冲着他竖起一个拇指。 心中再度觉得自己找上他来办这件事情的确是再明智不过。 若换成是她自己，未必会想得这么周全。 第657章 审问 卫昕将其他人交给旁人审问，唯独留下了兰妃宫里的几个。 陆君桐自然是跟着他一同审问。 陆君桐还以为卫昕会用上什么雷霆手段，可没想到的是进去之后，卫昕只和她坐下喝茶，一句话也不说。 陆君桐递过去一个不解的目光。 卫昕却是只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然后二人就这么静静的喝茶吃点心。 陆君桐纵然心中有些着急，却也按捺住。 结果没想到最先沉不住气的反而是兰妃那边的人。 其中一个宫女，唤作彩雀的就这么开了口：“陆女官将我们叫来看你喝茶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陆君桐在开口之前先看了一眼卫昕。 卫昕点点头，却也没让陆君桐开口，反而自己先缓缓言道：“叫你们来是为了何事，你们心中自然明白。” “难不成你们怀疑兰妃娘娘命我等送过去的点心有问题？”彩雀惯来是个伶牙俐齿的，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还是伶牙俐齿。 关键是彩雀说话的时候，一直灼灼的盯着陆君桐。就差没有直接的质问陆君桐了。 陆君桐垂眸心想：自己在兰妃那儿当过差的事情，这个时候倒是成了她们的依仗了。 不过既然卫昕开了口，陆君桐也没有想再开口说话，只是任由卫昕自己发挥。 毕竟现在又怎么知道卫昕每一句话里不是别有深意呢？ 她自问自己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可是不拖后腿，总归也是做得到的。 “自然是要怀疑。”卫昕反而轻笑一声，大大咧咧的就承认了。 而后顿了一顿，就又听见他道：“说起来这样的怀疑也并非空穴来风，实话告诉你们，却是有人告诉我们的。” 陆君桐几乎怀疑下一刻卫昕就要说出青素的名字了。 然而，卫昕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到为止。 不过这样一说之后倒是有些奇效。 毕竟听到说有人检举揭发自己，这些人心中大概都是有些慌乱。 陆君桐的目光在这一群人面上来回梭巡。 只想着或许能趁机看出端倪。 然而，她毕竟不是专业干这个的，所以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什么理所当然来。 “别处一样在问话，咱们可以先等等看他们的结果。”卫昕老神在在的，又替自己续了一杯茶，一脸着急的样子也没有。 “不过在我开始审问用刑之前，你们若是自己招认到也可以省却一些皮肉之苦。或是有检举揭发的也是有奖赏的。当然不管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出去之后没有人会知道。” 这个时候陆君桐就发现，卫昕的每一句话里都仿佛带着一些蛊惑的味道。 无端端的就叫人心中一动，只觉得照着卫昕说的话去做是半点没错的。 不过，陆君桐也没真觉得就这么两三句话，就能叫对方一五一十不打自招。 这样的一番话，更多的也不过就是一个铺垫。 给这些人心中造成了压力。 毕竟卫昕这样的表现，分明，就像是什么都知道。 陆君桐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做了手脚的人，心中必然虚的厉害。 第658章 结果 如此，陆君桐和卫昕二人喝了一下午的茶。 还是彩雀最先按捺不住。 在陆君桐起身准备出去一趟净房的时候，才却豁然盯住陆君桐，语气全然都是不满：“你我共事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们的品行？我们都跟了娘娘多少年了？” 陆君桐脚下一顿。然后目光落在彩雀身上。 彩雀被陆君桐清冷的目光一看，当下竟是有些莫名心虚起来，剩下的话一时之间还说不出口了。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陆君桐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是直接离去。 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又怎么可能讲究情面二字？ 等到陆君桐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应该是其他几处都有了结果，悄悄的过来回禀卫昕。 小宦官禀告完毕之后便是退到了一旁。 因为他们二人方才是耳语，所以也并没有其他人听到到底说了什么。 但是陆君桐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现在屋里的这些人，心中都是十分紧张。 毕竟那些紧张的神色完全都是写在了脸上。 叫人根本就忽略不得。 陆君桐蓦然意识到：好戏终于要开锣了。 于是，陆君桐就整好以暇的坐在了卫昕旁边。安安静静的等着看。 卫昕似笑非笑的点了点桌面。 颀长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更像是直接敲在了人心上，叫人只觉得压力骤增。 “别处已经有了结果。”卫昕缓缓开口，目光环视一圈：“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没做的事情叫我等如何说？”彩雀没好气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卫昕颔首：“这倒是实话。不过，下药的未必是你们，可是你们果真就没有半点错处？可仔细想好想明白了。无心之失，蓄意而为，到底哪一个更严重？” 卫昕显然已经很笃定，这件事情的确就是和他们有关。 陆君桐忽然有些好奇，方才卫昕到底听了什么样的话。 不过现在并不是她问话的时候，所以她依旧只是沉默不语。 而听完卫昕这么一番话之后，屋中的人神色各异。 “做点心的也就罢了。”卫昕摆摆手，看了一眼小宦官之后，直接就是下令将厨房的几个带了下去。 也就是说他这是排除了做点心那几个的嫌疑？ 现在就只剩下彩雀和另一个小宫女了。 那个小宫女陆君桐确实不认得，想来应该是她离开了之后，又进去办差的。 那个小宫女，此时倒也算是认定，只是抬起头来，目光清清亮亮的：“这件事情与我无关。还望大人明察。” 小宫女不过十三十四的年岁，可，神色却是十分镇定，看着倒是让人颇有些好奇。 这样的小宫女，假以时日说不得有一番造化。 不过显然卫昕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彩雀：“你又如何说？” 卫昕面上带着笑意，可是并不算温和。反而眼神颇具压迫感。 在这样目光注视之下，陆君桐分明就看见彩雀露出了一分迟疑和心虚。 陆君桐忽然觉得，卫昕的确是厉害。 第659章 迷局 卫昕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将事情一步步的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不是厉害又是什么？ 只怕卫昕一开始就是觉得问题的确是在彩雀那儿。 而过了这么久，彩雀已经在卫昕给她的压力之下，溃不成军。 彩雀当即就厉声的反问卫昕一句：“说什么，难道竟是要我屈打成招吗？” 陆君桐一听见这句话，顿时就忍不住轻叹一声。 卫昕只是一笑。 然后缓缓解释一句：“进了慎刑司的，出去时候并没有几个是能完好无损。这已成了默认的规矩，就算今日我为了逼供将你打死，也并没有人敢说一个字。” “而且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五皇子，几个宫婢的性命又算什么？”卫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显得冷酷无情。 丝毫没有人敢怀疑他这样嗜血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是陆君桐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垂下目光去，只觉得有些不适应。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卫昕这样一面。 但是倒也不觉得讨厌，只是反而觉得卫昕也是过得不容易。 这样的差事，恐怕每一次都是耗费了他不知多少心力。 卫昕旁边的小宦官，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补上一句：“说句实话，进了咱们慎行司的还从来没有敢像姑娘这样硬气顶撞的。” 小宦官的语气不怎么好，显然是有些不痛快。不痛快彩雀的语气和态度。 说完这句话，小宦官甚至气鼓鼓的看住了卫昕。很是无耻的建议道：“要我说，卫大人就应该让她尝尝咱们慎刑司的那些好东西。我还不信了，难道那些东西都撬不开她的嘴，她还能这么下去？” 小宦官说到最后语气都是有些阴恻恻的，跃跃欲试的样子，更是叫人觉得背脊发寒。 陆君桐丝毫不怀疑，只要卫昕这个时候点点头，小宦官立刻就能撸起袖子上去，让彩雀尝尝慎行司的手段。 卫昕偏偏在这个时候却侧头看了陆君桐一眼，然后轻声问一句：“不知可否？” 卫昕如此彬彬有礼的询问，显然也是给足了陆君桐面子。 而陆君桐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下子就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当下轻轻冲着卫昕一挑眉。 口中却露出迟疑之意：“这——” 彩雀显然已经被小宦官刚才那一番话吓得厉害。 所以这个时候她就眼巴巴的看着陆君桐。唯恐陆君桐也点了头。 陆君桐装作认真思量，过了片刻之后，这才有些为难的看一眼卫昕，出声言道：“毕竟也是共事一场，不如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的性情本就是如此，也并不是故意这般。” 陆君桐如此一说，卫昕也就点了点头：“即使如此，看在你的脸面上，再给她一次机会吧，不过仅此一次。” 小宦官皱了皱眉，脸上的不赞同之色溢于言表。 不过卫昕却是已经问彩雀道：“你要说还是不说？” 他神色平平淡淡的，可是分明却是又有千钧的压力，顺着他那平平淡淡的目光落在彩雀身上。 第660章 招认 彩雀最终还是在卫昕给她施加的压力之下，溃不成军。 彩雀几乎立刻就答道：“这件事情我是冤枉的，和我并没有关系！” 卫昕却是没有出声，只是淡淡的看着彩雀。 然后彩雀自己声音就慢慢弱了下去：“真的不是我，我只是打翻了点心，所以自己掏钱，又重新买了一份——” 到了最后彩雀的声音几乎是微不可闻。 陆君桐听见她这一番话之后，错愕了片刻之后才不可思议的质问她：“既是如此，一开始为何不敢说？” 这样的事情彩雀纵然有错，可若一开始就说出来，断然也不会到如此的地步。 而且更犯不着自己往慎刑司这边走一趟。 陆君桐几乎就可以肯定，出问题的点心应该就是后来那一批。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经过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再调头去找做点心的那些人，会不会已经迟了？ 陆君桐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满心怒气，怎么也是压不住。 彩雀怎么可以糊涂到了这个地步？ “我若说出来，你们又会相信吗？”彩雀支支吾吾的说一句，满心都是心虚：“而且也不一定就是那些点心出了问题——” 卫昕很是不客气的直接道：“很不巧的是偏偏就是那些点心出了问题，所以现在——” 彩雀这下半点也不敢隐瞒，当下飞快的就将事情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当日她提着点心一出了兰妃的宫中之后没多久，就被人迎头撞上。 当时点心就直接撒了一地。 这原本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分明，也可以回去重新换一盘。 但是当时彩雀心情并不好，所以劈头盖脸的就将撞了自己的人骂了一顿。还将事情说得无比严重。 于是对方一下就被吓到，就这么的赔给了彩雀十两银子。 得了银子之后，彩雀反而不想再将这件事情闹大。于是就听从了对方的建议，直接去御膳房买了一盘。 那盘点心花费了二两银子。 剩下的八两银子彩雀自然而然的收在了自己囊中。 然后就这么又按照原来的计划给五皇子送了过去。 还看着五皇子吃的。 彩雀一直沾沾自喜，平白无故得了八两银子。 直到听说五皇子腹泻不止。 然后，她心中也就开始怀疑那盘点心。同时也更害怕牵扯上自己。所以后来干脆就打定主意，不管是谁来问，都不说出那一段细节。 她以为只是点心不新鲜，所以才会造成五皇子腹泻不止。 觉得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囫囵过去也就没事儿了。 直到今日，陆君桐带着人去了兰妃宫里。 她这才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一念之差，便是步步都错。一开始否认了，没有将事情说出来，现在她就更不敢说。要不是——觉得这件事情的确和自己没有多大干系，又害怕被用刑，她也未必会说出来。 陆君桐听完彩雀这一番招认之后，整个人都是忍不住沉默了。 说句实话，她觉得这个彩雀真的是愚蠢至极。 第661章 巧合 彩雀的愚蠢，并不是当时打翻了点心之后又拿了别人的钱去另外买了一份。 而是愚蠢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却还妄想着瞒天过海。 倘若早些开口，尚且还能在兰妃跟前得些好印象，至少不会太惨。 可是现在就算她开了口兰妃也必定不会再留她，更不会轻饶了她。 事情顺利也就罢了，若接下来的调查不顺利的话，只怕彩雀的下场更加难过。 而且方才她竟然还敢和卫昕叫板。 这就更加的不可思议了，也是更加的愚蠢至极。 正所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都进了慎刑司了，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但是这些话陆君桐又如何会说出口？就算她有心想要提点，那也是要对值得的人。 而明显的彩雀并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所以——她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对方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 卫昕已经吩咐人直接去将才去买点心的地方，将那些做点心的人都带回来。 至于撞了彩雀的人—— “是谁撞了你应该也知道吧？”卫昕问这句话的时候倒是没有抱多大的期望， 果不其然，就见彩雀露出迟疑的神色。 卫昕皱了皱眉，似笑非笑的说一句：“既是如此伶牙俐齿，怎么在宫中这么多年还如此糊涂？” 彩雀被卫昕这么一嘲讽，顿时就涨了个满脸通红。 而后嗫嚅的辩解一句：“我又怎么会知道——” 陆君桐不咸不淡的说一句：“是对方撞你或许是无意，可是给你那么多银子，难道你就没有怀疑半点？” 不过是撞翻了一盘点心，就算是去请罪，兰妃也不会把人吃了。哪里就至于要赔偿银子？ 就算要赔偿银子，不过也是一盘点心。 可是彩雀自己都说了一盘点心也不过就二两银子。 剩下的那八两银子，分明就是对方给彩雀的买命钱。 彩雀不仅收了还丝毫没有怀疑—— 不是愚蠢又是什么？又或者说不是愚蠢，也不是没有觉察，而不过就是利欲熏心。 卫昕也没打算再为难才去，直接就叫人将她拖下去，先关着。 将彩雀拖下去之后，卫昕又赞许的看了一眼小宦官，含笑道：“不错。” 小宦官一听这话顿时就眉开眼笑，“也全靠卫公公提点得好。” 卫昕也并没有再多说，只让他先退下去。随后他就看住了陆君桐。 陆君桐心知肚明，这是卫昕有话要说？ “但说无妨。” 卫昕这才说一句：“这件事情怕是棘手了。” 本来只当是兰妃身边的人被人收买了，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现在来看对方做的是滴水不漏。 如此一来，调查这件事情就难了许多。 “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毁尸灭迹了。”卫昕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多少有些凝重，然后又看一眼陆君桐。显然也是怕她太过担心，于是就又宽慰一句：“但也不是真就到了绝路上。” 陆君桐对于这个倒是想的很明白，抿嘴笑了一下：“反正圣上要的就是我们调查，至于调查的出来调查不出来——没有证据，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再说了，到了这一步，大概圣上心中也多少有些猜测。” 第662章 坦白 陆君桐这样一说，卫昕倒是愣了一下。 随后就忍不住笑了：“你这样一说倒也的确如此。” “可不是吗？就算真的调查不出来，总归也不是我的责任，难道圣上还能因为这个就要将我如何？无非就是脸面上不好看，再被训斥几句而已。”陆君桐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那副样子看着倒像是个无赖。 不过卫昕却是极其喜欢她这样的态度。 如此豁达，又看得明白。这才是处世之道。 这才也更显得陆君桐与旁人的确是不同的。 只是往那儿一站就发出光来。然后就这么将旁人都压了下去。 也怪不得太子李衍都是会对她另眼相看。 思及此，卫昕面上的神色又淡了些。 陆君桐看着卫昕神色变换，只有些不解。 不过还不等她再问，卫昕就说起了别的事情：“五皇子宫中的人暂且也先不放，再扣一段时间，你看如何？” 陆君桐思量片刻，挑眉问一句：“是要掩人耳目？” “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卫昕笑了笑：“只有这样，那些盯着慎行司一举一动的人才不会觉得自己暴露了，咱们也才有机会慢慢调查清楚。拖得一时是一时。” 他话都说的如此明白，陆君桐哪里还有不从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二人耐心等着回禀。 没过多久，就有小宦官匆匆来报：“人失踪了。御膳房做点心的御厨徒弟，从昨日就不见人影。” “是失踪，没有出宫或是其他的？”卫昕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不疾不徐的如此问一句。 小宦官点头：“应该是没有出宫，毕竟出宫是要令牌的。最后一次见他是昨日下午，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人影。” 陆君桐其实心中也早就有些猜测，所以这个时候听见这句话也不算太过惊讶，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背脊发寒。 好好的人，当然不可能失踪。 而且这样的情况下——多半都是没了。 毕竟也是一条人命。就算再怎么知道情况，再怎么猜得到，那终归也是一条人命，并不是阿猫阿狗。而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心里总归还是觉得过不去那个坎，无法觉得这件事情是理所当然的，是对的，也是无所谓的。 而在这个时候，也仿佛更能够让人认知到宫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卫昕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的神色，见她那样，大约也知道他现在心中是个什么感受，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一句话：“都是个人自己的选择罢了。” 之所以有今日结果，总归也是因为从前选择的路就是这样。 所以怨不得旁人，更不值得叫人同情。 陆君桐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这事有些太过悲天悯人，于是自嘲一笑：“是我自己看不透。” 因为看不透，所以才无法做到冷硬心肠。也才无法觉得坦然接受。 “都是这么过来的。”卫昕甚至笑了一笑：“当年，我第一次看到死人，吓得足足有三天没敢睡觉。可是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也就慢慢想明白了，人的生死从来都是自己的选择一步步造成的。 第663章 人呢 卫昕当然没有说当时他到底被吓成了什么样子，只不过是拿着这个例子出来宽慰陆君桐罢了。 反倒是陆君桐自己很快就收拾了情绪，问了他一句：“那咱们现在可是要去找人？” 这件事情既然牵扯到了那人，总归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我去即可。”卫昕如此说了一句。而后便是起身直接要走。 陆君桐一声不吭的跟上去。 卫昕一愣，随后就问她：“这是——” “一同去。”陆君桐这三个字说得很是果断，丝毫没有要商量的意思。显然心中已经是下了决定。 卫昕有些无奈再劝一句：“这又是何必——” 就算真找到人，那场景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陆君桐毕竟也是个姑娘家，何必如此？ 陆君桐却是只坚定摇了摇头。 一双眼眸之中全是果决之色。显然是不再接受任何的劝说。 卫昕见状剩下的话也就咽了下去，只要摇了摇头：“罢了，也好。” 虽说他会心疼陆君桐经历这些，可是他心中也明白在宫中早些看到这样的情景，反而是好事。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够迅速的看明白宫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将来也才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 有旁人护着固然好，可是，旁人总归有力所不及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自己心中明白的。 卫昕当下带着陆君桐一路就去了御膳房。 底下的小宦官们已经是调查了一番。 而且已经是将人找到了。 不过找到的时候已经不是活人了，而且是在一口枯井里。 之所以会发现人在枯井里还是因为有苍蝇。 御膳房这样的地方本来就容易招惹苍蝇。 就算处理的，再怎么干净，苍蝇这种东西也是比旁的地方多一些。 而这些苍蝇，又是最善于寻找死物的。 所以，慎刑司的人在井边发现了苍蝇之后，就立刻过去查看了一下。 结果这么一看也就看到了枯井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 还有一股血腥气。 如此一来慎刑司的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直接就上前去要了绳子。 而后叫身强力壮的人下去将井里的东西背了上来。 人已经摔得血肉模糊。 一张脸更是已经看不出来到底是长什么样。 没办法，摔下去的时候估计是脸先着地。 不过好在，看身形以及看身上穿的衣裳，倒是勉强可以确认身份。 再加上御膳房现在就失踪了这么一个人。更是能够确认。 于是卫昕和陆君桐过来的时候就直接被请了过去看这么一副场景。 陆君桐从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鼻子如此敏感过。 现在——忽然觉得自己鼻子太敏感了一些。 还没有走近她就已经先闻到了一股异味。 陆君桐几乎是立刻就忍不住皱了眉头，然后只觉得自己胃中也是在翻滚。 这股气味儿着实不好闻。 毕竟现在天气这么大，过了一整天，又身上那么多伤——味道大一些也并不奇怪。 这是陆君桐从前并没有闻过这样的味道，所以一时之间只觉得难以接受。 第664章 惨烈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而已。 就算味道再怎么不好闻，既然来都来了，也断然没有缩在一边的。再怎么样都是要过去看一眼。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不住的，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而更奇怪的是，明明心中害怕，可是她脚下却仿佛不听使唤一样，一步一步的就跟着卫昕这么走了过去。 一步又一步越来越近，味道也仿佛更加浓厚三分。 在看到尸体之前，卫星先撤头看了一眼陆君桐，依旧若有若无的挡在她面前，尽量不让他突然看见。 陆君桐似乎面上看着还好。 这就不得不说陆君桐着实能够绷得住。饶是现在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可是在她面上却是看不出半点情绪，顶多也就只觉得他面色有些苍白。 于是卫昕就问了她一句：“可准备好了？”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抿着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了。” 说句实话，这个时候她嘴都不敢张得太大，就怕嘴一张开，就忍不住将胃里翻腾的东西吐出来。 卫昕也是高估了陆君桐的承受能力。当下听他说好了，也就果真挪开了自己身子。 然后一下子就这么让陆君桐看得一清二楚。 陆君桐憋着气，看了大概有两个呼吸。 然后就再也忍不住一歪头“哇”的一声吐出来。 胃里几乎倒了个干净。 卫昕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又觉得有些无奈，不过却也觉得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一时之间还有些懊恼，自己不应该这么突兀的让她看见，还应该再给她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的。 不过现在就算这样想也没有多大用处。毕竟——反正看都看了。 吐一吐也就好了，凡事总有个过程，慢慢接受了，也就不再会这样。 卫昕如此想着，上前去蹲在陆君桐旁边，等到陆君桐终于不吐了，这才吩咐旁人送来一杯清水，而后又将自己的帕子掏出来递了过去。 陆君桐勉强漱了漱口，然后又将自己唇角擦拭干净。这才能够抬起头来冲着卫昕勉强一笑：“放心，没事儿。” “那你在这里等着。”卫昕面对如此的情况，其实也是有些无措的，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她才能更好受一些，所以思来想去，也就说不出个别的什么来。只想着自己快些将事情了结了也就妥当了。 卫昕上前去查看情况，陆君桐犹豫了片刻，还是捂着嘴跟了上去。 有些东西总归是要克服的。 既是要留在宫中，这样的情况，想来以后也少见不了。 卫昕觉察到陆君桐的动作，心中轻叹一声，却也并没有劝住。倒不是他心狠，而是他觉得应该尊重陆君桐自己的选择。 慎刑司既然是精通刑罚，其实对于查看尸体也是颇有心得的。毕竟二者之间也有共通之处——什么地方的伤致命，什么地方的伤虽然疼却不会影响性命，这些东西都要了解。 而且见得多了之后，自然也是熟能生巧。 卫昕上前去仔细的看了看尸体的情况，很快心中也就有了决断。 第665章 打斗 卫昕查看一番之后，很快就有了决断。 指了指尸身的头。他笃定道：“这是被人拧断了脖子直接扔下去了。伤口都是后头在井中造成，事实上是一击毙命。” 陆君桐认真听着。这个时候心中就冒出一点疑惑来：“那这么说来——这是后头才带到这里扔了的？应该当时不在这里吧？” 这个地方这样偏僻一看就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就算这个人再怎么傻，也不至于连这点防备也没有。 况且还是做了那样的事情。 卫昕赞许的看了陆君桐一眼，点了点头：“应是如此。不过应该也不会太远。” 否则的话，容易叫人发现。 “既然是一击毙命，那么说明身手十分利落。就算不是身强体壮的人，也必定不会是赢弱的。”陆君桐又说了这么一句，面上渐渐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接下来咱们倒是可以问问，看看他之前有没有和这样的人接触。” 宫中能到处行走的只有宦官。 可是宦官大多数身材都不会太过高大。 有这样力气的更是不多见。 而且能这样做的必定也是相熟之人，不然的话，对方不会毫无防备。以至于能一击得逞。 陆君桐这样一说，卫昕就更加露出几分赞许来，又笑说一句：“你倒是该来慎刑司当差。” 陆君桐被这么一打趣，顿时就不好意思笑了一下。白了卫昕一眼之后又问他：“你怎么看？” “和你看法差不多。”卫昕如此言说道，而后又笑了一声：“还有一点就是，你说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会不会也害怕毁尸灭迹，所以会留一手？” 顺着卫昕这样的话往下一想，陆君桐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不迭的点头道：“正是如此，快叫人去，不然的话晚了就不好了。” 卫昕闷笑一声：“已经是叫人去了，不必担心。” 不过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陆君桐倒是没有刚才的那股难受劲儿了。 见状，卫昕也就又去查看尸身。毕竟目前也就只看出了死因，说不得，还有其他线索。 陆君桐在旁边看着，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如何，渐渐的反正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卫昕做事的时候极为认真。此时用帕子掩住口鼻，也不避讳，就这么直接的伸手在尸身上翻找起来。 陆君桐在旁边看着，即便是如此情况下，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卫昕夺去了几分目光。 卫昕好像会发光。叫人不由自主的就会看到他身上去。 然后被他的认真所惊叹。 而且卫昕身上有气度。一种说不出来的，反正就是能够光彩夺目的气度。 有了这样的气度，便是轻而易举的就将卫昕和旁人区分开来。 如果卫昕不是宦官，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造化。 可惜了。 陆君桐心中涌出这样的感觉，然后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忽然就觉得老天何其不公。 看着卫昕一脸镇定的从容忙碌，陆君桐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然后更是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或是不习惯。 就这样的等着卫昕的结果。 第666章 玉佩 卫昕在死者手里找到了半块玉佩。 沉吟片刻之后，卫昕就又让人下去井底一趟：“下去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剩下的半块玉佩在井底找到了。上面还系着绳子。 看着那样子应该是死者临死之前无意中拽下来的。 而当时抛尸者慌慌张张的也并没有发现。 所以才会留在了死者的手里，一并到了井底。只是在摔落到井底的过程中应该是磕了。所以才会碎裂成了两半。 玉佩的成色并不算太好，可以不算差。关键是，玉佩上刻了一尾鱼。 还有宫中的标记。 也就是说玉佩来自于宫中，是宫中的匠人所造。 既然是宫中的东西，那么自然就好查了。 陆君桐刚刚露出几分欢喜之色来，就看见卫星一脸平静，甚至微微皱眉。 陆君桐只觉得像是一桶冷水兜头泼了下来，一下子就让她整个人都是冷静了。 “这个玉佩——”陆君桐试探着问了卫昕一句。却又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但是她觉得应该事情和她想的是不一样的，至少卫昕想的，和她想的肯定是不一样。 卫昕并没有多说，只是轻声的问陆君桐一句：“若是你来毁尸灭迹，会注意到自己，玉佩都被拽掉了吗？若是后面发现东西没了，你又会不会回来找寻？” 从死者失踪到现在已经是一天多了。发现之后也是有机会回来找的。至少绝对有这个时间。 可是对方并没有。 陆君桐刚冒上来的喜悦就这么又沉了下去。 她想她明白卫昕的意思了。 “障眼法。还有栽赃嫁祸。”陆君桐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有些头疼起来：“若真是这样，只能说明这件事情早就筹谋好了的。咱们就像是被牵着鼻子走的牛，怎么也是找不出对方的掌控。” 这样一说，卫昕反而笑了一下，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说得极是。” 对于这个时候卫昕还能笑得出来，陆君桐也是有些无奈。 “这件事情先这么调查着。看看对方到底想要栽赃嫁祸给谁。”陆君桐叹了一口气，然后如此吩咐一句，又道：“即使如此，我还得先回去和圣上禀告一声，看看圣上是个什么意思。” “去吧。”卫昕收敛了笑意，又认真的宽慰陆军头一句：“放心，也未曾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必太过着急。” 毕竟就像是他说的死者未必就没有留一手。 只要找出那个留一手——许多东西便是迎刃而解。 至于这些障眼法和迷雾……也自然就是烟消云散，起不到半点作用。 当然也可能什么都找不到。 可若正是因为这样反而暴露了一些东西。 到时候再用一些方法——自然同样也能够试探的出来。 障眼法嘛，大家都可以玩儿不是吗？ 卫昕如此想法，却是并没有立刻和陆君桐说，毕竟现在人多口杂。还是回头另寻机会才行。 而陆君桐这样的吩咐也无不可，所以且先这么办。 卫昕继续调查，而陆君桐一转头则是直接回了太极殿。 第667章 提醒 陆君桐一路回了太极殿。 文皇帝只问了一句：“可是有结果了？” 陆君桐当然只能摇头如实答道：“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没有什么结果的，只是因为出了人命，所以婢女才先过来与圣上回禀一句。” 一听这话，文皇帝总算是从奏折里分出一抹心神：“出了人命？谁死了？” 陆君桐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道：“现在人也没了，恐怕接下来倒是不好查，圣上您看——” 文皇帝似笑非笑的扫了陆君桐一眼，慢慢悠悠的说一句：“即使交给你，你全权做主就是，朕只要结果。” 陆君桐就知道文皇帝必然会这么说，所以也并不意外。不过还是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说了一句：“若是婢女查不出结果的话不知能否再让旁人来查？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五殿下也好，四殿下也好，都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之所以这样说，其实倒不如说是在试探文皇帝的态度。看看文皇帝最后会如何处置她。 结果文皇帝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可。” 顿了一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又说一句：“这件事情倒也不必着急，朕相信你必能查出结果来。” 陆君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好，于是就只能提出告退。 文皇帝犹豫之后，又和陆君桐言道：“这件事情不管牵扯到谁，都不可姑息。” 陆君桐应下，这才退了出去。 结果一出去倒是碰到了慧嫔。 慧嫔是过来给文皇帝请安的。 自从搬过来，慧嫔的胎气显然就稳定了许多。如今竟然也是敢四处走动了。 陆君桐虽说品级和慧嫔是一样的，不过对方毕竟是文皇帝的女人，所以她还是低头行礼：“慧嫔娘娘好。” 慧嫔点了点头：“陆女官好。” 态度竟是十分的客气。 陆君桐虽说有些意外，却也并不太放在心上。只是侧身打算让慧嫔先过去，而后自己就离开。 谁承想，慧嫔却是忽然问了他一句：“你在调查那件事？” 陆君桐自然是应了一声：“承蒙圣上信任，正是由我调查。” “调查出什么结果没有？”慧嫔又问了一句。 陆君桐就露出两分为难来：“这样的事情，却是不好向娘娘透露。” 慧嫔了然点头，也并不勉强：“既是如此，那你不说也罢，只是我倒有心提醒你一句。这宫中水太深，可千万别将自己折了进去。凡事还得小心。千万别冒进了。也别轻易自己下了定论，有什么证据先给圣上看过，看看圣上是什么意思再说。” 说完这话慧嫔就直接进去了。一句废话也没有。一个多余的神色也没有。 只留下陆君桐一个人在那儿一头雾水，兀自愣了半晌。 说实话，她是真不知道慧嫔这么突然跟他说这么一番话，到底是图个什么。 思来想去，她都想不出其中有什么关系。 就好像慧嫔这样一说，纯粹就是忽然的兴致所致？ 可是陆君桐半点也不相信，慧嫔会忽然这样心血来潮。 其中必然是有什么缘故的，只是她想不明白。 第668章 怀疑 只是其中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陆君桐却是半点也猜不出来。 思来想去还是只觉得一头雾水。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慧嫔这一番话却是的确没有半点的恶意。 这样的一番提醒算得上是十分中肯诚心。 而且是正好实用。 毕竟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陆君桐只有这样做才能够将自己最大限度的摘出去。 因为如此一来做决定的始终都是文皇帝。和她倒是没有关系。 陆君桐怀揣着糊涂，一路又回了慎刑司。 彼时卫昕已经回来，而且是洗过了澡换过了衣服。 见了陆君桐满面疑云的样子，便是笑问她一句：“这是怎么了？难道竟是圣上那儿有什么问题？” 陆君桐摇了摇头，想了想就将慧嫔的事情与卫昕说了一遍。 “你觉得慧嫔这是什么意思？” 卫昕沉吟片刻。随后就挑眉：“其中肯定是有什么缘故，不过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她想拉拢你。” 就算不想拉拢，也是想要交好的。 毕竟陆君桐现在在文皇帝身边当差。只要她在文皇帝跟前一日，就自然有让别人拉拢她的资本。 这样的情况倒是也不奇怪。 “她既说你就听着就是。”卫昕说完这一句，又转而说起玉佩的事情：“玉佩的来历已经查清楚。说起来玉佩却是送到了三皇子那儿。” 陆君桐一听这话顿时就皱眉：“三皇子？” “对，正是三皇子。”卫昕面上也是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而后又嘲讽一笑：“看来三皇子那，咱们也要走一趟了。” 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三皇子，肯定是要过去问一声的，就算他们心知肚明，三皇子必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也是必须过去问的。 于情于理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三皇子那儿的玉佩，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去。 但是这么一来三皇子只怕日子就不好过了。 假如文皇帝心中再有几分怀疑的话——那三皇子可就危险了。 说实话，若不是三皇子现在腿脚不方便，陆君桐到这个地步肯定也会怀疑三皇子。 毕竟，最后祭天的可是三皇子。 对于一个成年皇子来说。能够去代替文皇帝祭天，本身就能带来不少的好处。 第一，证明了自己的受宠。第二，也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第三，主要是可以趁机拉拢朝臣。 当即二人又只能马不停蹄的往三皇子宫中去了。 路上，卫昕悄悄给了陆君桐一包点心：“也不知今日什么时候才能用的上饭，先吃一口垫垫。” 陆君桐是真饿了。 又有些惊讶于卫昕的细心。当即笑看他一眼，也并没有推辞，伸手就接了过来：“还是你想得周到。” “也是以前经验罢了。”卫昕笑了下，“从前办差的时候，一整日没有功夫吃饭也是有的，所以后来就习惯了，在身上揣了两个点心。” “倒是辛苦。”陆君桐轻叹一声，想到自己在文皇帝跟前当差，倒是觉得自己幸运：“说起来，我从进宫开始倒是没吃什么苦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还没吃苦头么？”卫昕挑了挑眉，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不过是先苦后甜罢了。” 第669章 玉佩 三皇子正在用晚膳的时候，陆君桐和卫昕过去的。 听闻陆君桐过来，三皇子犹豫了片刻就搁下筷子：“先让他们进来。” 若是来的只有卫昕一个，三皇子自然也未必会这样。 陆君桐与卫昕进来之后。先给三皇子请了个安，而后便是直接点明来意：“不知三皇子见没见过这个东西？” 卫昕将锦盒拿出来。又打开，里头正是那个摔成了两半的玉佩。 三皇子只扫了一眼。而后就漫不经心道：“恍惚是见过——” “还请三皇子仔细看看。”看书，三皇子对卫昕态度的漫不经心，陆君桐干脆就自己开了口。 果不其然，三皇子对她和对卫星的态度就是截然两样，听见陆君桐这样一说，三皇子就又仔细的看了一眼：“的确是十分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三皇子不知可否仔细想想，然后告诉我们？”陆君桐有些不喜三皇子这样的态度不过也并不曾表现出来，只是仍旧客客气气的：“殿下可想清楚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 三皇子当然也知道陆君桐现在在办什么差。 所以当下只是一愣之后就立刻皱起眉头：“这件事情好好的，竟是牵扯到了我这里？是什么情况？” 三皇子微微有些不满。而且表现得颇为明显。显然是想借由身份压着陆君桐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但是陆君桐只是打了个太极：“却是机密，不好外说。还请三殿下见谅。” 三皇子皱起眉头来，盯着陆君桐看了半晌。 陆君桐只是微微垂眸，任由三皇子打量。确实并不为所动。 卫昕也没有开口。 三皇子冷哼一声：“这样的东西见过是见过，可是又不是我随身佩戴的，我怎知是谁的？只是有些眼熟罢了。” “你们倒是可以去宫里匠人那问清楚不就完事儿了？” 三皇子这样的态度显然就是不想配合，陆君桐就只能再说一句：“我们刚从匠人那儿过来。如若不是这般，又如何会到三殿下这里？” 这话其中透露的意思就多了。三皇子慢慢的就变了脸色。 然后眉头紧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玉佩是哪儿来的？” “既然三殿下不清楚，不如叫您身边的人过来问问？”陆君桐也懒怠再和三皇子兜圈子，直接就如此提议一句。说是提议，可是态度却是有些强势。 陆君桐如此，反而三皇子一下子就有些不再那么强势起来。大约也是忌惮陆君桐的身份，以及忌惮这件事情可能会给他带来的影响。 三皇子的确是想不起来玉佩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当下招了招手将宫人叫进来询问。 三皇子身边的管事宫女看了一眼，就很笃定的说一句：“上次殿下觉得刘福办事妥当，不是将这个玉佩赏赐给了刘福吗？” 陆君桐和卫昕当即对视一眼。而后陆君桐就开口道：“那不知刘福现在身在何处？” 三皇子此时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就叫刘福过来。 陆君桐看着三皇子这样的态度，就忍不住分心的想到：一样，是在宫中成长，怎么三皇子就能做到如此的叫人喜欢不起来？ 第670章 刘福 刘福一进来的时候，陆君桐心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就是：倒像是他做的。 刘福生得挺壮实。高高大大的，一看就知道力气挺大。 这样的情况很是符合陆君桐当时的猜测，能够一击毙命。 不过虽然生得粗壮，但是刘福并不是粗陋之人，不管行礼也好，说话也好到都是十分的斯文。 尤其是听刘福开口说了两句话之后，陆君桐倒是也能够理解为什么三皇子看重他了。 的确也是十分干脆利落，又心细。 陆君桐让刘福去看玉佩：“这玉佩是刘福你的？” 刘福只看了一眼就点头承认了：“的确是我的。” 只是仔细看他的面上却半点的慌乱之意也没有。 这样的情况下，着实叫人也是怀疑不起来。 陆君桐盯着刘福看了半晌。 半点端倪也看不出来。 “既是你的，为何我们会在一个死人手里找到他呢？”这次开口的就是卫昕了。现在或许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用处的，所以陆君桐并不打算再轻易开口。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套话，审问都是要靠卫昕才好。 卫昕这么一句话说出口刘福倒好，并没有什么惊诧之色，倒是三皇子立刻就皱了眉，而且错愕开口：“什么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君桐看了一眼三皇子，出声提醒他一句：“三殿下稍安勿躁。” 刘福看着卫昕问他一句：“不知人死在何处？又是如何在他身上发现玉佩？” 卫昕并不开口。 刘福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就解释道：“玉佩是殿下赏赐于我的，只是我日常做些粗活，随时带在身上的话，只恐怕有所损坏。所以当时是仔细收着。上一次见的时候已经有些日子了，最近并未查看，所以也并不知道已经丢了。” 说到这里，刘福又顿了一顿：“平日里我从不佩戴玉佩，这一点与我相熟的人都知晓。所以——” 所以自然没有带着这个玉佩去杀人的道理。 刘福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不过意思却是这个意思。 由此可见，刘福的确是个聪明人。 至少这一句话实打实的说到了重要之处。也算是替他自己洗清了嫌疑。 卫昕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一个字。也不知道他到底将这句话听进去了没有。 刘福接下来也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竟是有些安静。 三皇子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多多少少的有些烦躁起来。 陆君桐看着三皇子如此沉不住气，就又在心中悄悄叹了一声：这样沉不住气，将来总归是要吃亏的。而且这样的样子若是让文皇帝看见，少不得又要怀疑这件事情就是他做的。 不过三皇子虽然烦躁却也并没有开口，也算是将陆君桐之前的话听了进去。 “那你觉得玉佩是何时不见的，又是如何不见的？”卫昕再开口的时候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刘福摇了摇头：“这个我却不得而知。不过现在可回屋查看——箱子有没有人动过，一下便知。” 刘福如此镇定，三皇子似乎也就镇定了一些：“既是如此，那么是得查看。” 第671章 蛛丝马迹 众人一路又去了刘福的屋中。 刘福的屋子里很干净。并无多余的东西，除了放衣裳的柜子之外，也只有两口大箱子。 其中一口箱子里放的是贵重一些的东西。另一口箱子里放的就是一些杂物。 刘福指着一口箱子说道：“平日里是只用这个箱子的。” “这个也是常开？”卫昕指着另一口箱子如此问了一句，又不经意的点了一句：“看锁头油光铮亮，倒像是经常摸。” 于是陆君桐就仔细留意了一下这个细节，发现两口箱子的确是在锁头上有些差异。 常用的那一口箱子锁头的确是比另一口显得更加油光瓦亮一些。 但是另一只也不是说完全就像是很久没动过。 “毕竟现在在三殿下身边当差，所以时常能得些赏赐。每次有了上次就会将它放在里头。不过最近都得的是银子。”刘福一面说着话，一面将两口箱子都打开给他们看，那副坦然的样子，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其中一口箱子里的确装的是杂物。都是一些日常用的器具之类。放在外头大约也是太过琐碎，所以就收在箱子里。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比如针线簸箩之类的。 然后另一口箱子里则是又有几口小箱子。 又散乱放着一些铜板碎银。 陆君桐只看了一眼就问一句：“那几口小箱子能否打开，让我们瞧瞧？” 刘福点头应下。直接就将箱子打开了。 其中一口箱子打开的时候，刘福就说了一句：“这只箱子里装的就是最贵重的东西，其中玉佩也是在里头。” 这个箱子的锁头的确看着比其他的几个更不常用。 打开之后，里头果然装的都是些贵重的东西，玉佩玉扳指，金稞子，金簪子玉镯子宝石戒指—— 东西倒是着实不少。 不过成色也都不算特别好。倒也是符合他这个身份能得到的赏赐。 刘福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就笃定道：“的确是被人动过了。那个玉佩是早先得的赏赐，应该是压在下面。面上那个玉镯，是在玉佩之后得的赏赐。按说应该是压在玉佩上，同样也是在箱子里靠下一些的位置，可是现在那个玉镯却被翻了上来。” 这么一说，刘福便是等于在告诉众人玉佩的确是他的，但是却已经早就不在他手里，而是被人偷了去。 “你这样说那你可有怀疑的人？”卫昕单从语气和神态上，半点也看不出来他到底信不信刘福的这一番话。 刘福想了想，然后就又摇了摇头：“这个确实没有。” “锁是好的。”卫昕扫了一眼那个锁头，很是笃定的提醒了他一句：“所以必然是用钥匙开的。” “用别的东西也能开。”刘福却并不慌乱，反而如此提醒了卫昕一句：“锁只能锁君子，而不能锁小人。” 这话的确是没错，只要有心，想要打开这个锁，用别的东西也是能开的。 “若不是和你亲近之人，必定也不知道你将东西收在何处吧？”卫昕又笑问一句，然而目光之中却是颇有些锐利。 第672章 质疑 面对卫昕的质疑，刘福却依然从容：“与我相熟的的确都知道，但是与我相熟的人太多，却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而且我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开过箱子，所以也并不知晓已经不见了东西时间过去这么久，更是无法确认。” 被刘福这么一说之后，众人也都觉得事情好像的确是如此。 陆君桐更是忍不住微微皱眉。 既是如此的话，线索还真就从这里断了。 毕竟，想要再继续往下查却是不可能了。 “即使无法洗清你自己，那么舍不得就要请你与我们走一趟。”卫昕也是十分干脆的，对着刘福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又看了一眼三皇子。 三皇子犹豫了一下。 就在三皇子犹豫的功夫，刘福自己开了口：“理应如此。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并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也不必担心。只是殿下这几日恐怕要让旁人来服侍了。” 说完这话，刘福就自发自觉的站到了卫昕身后去。 那副配合的态度简直让人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目瞪口呆。 见惯了诸多的不配合之后忽然来了一个这么配合的——着实是叫人有些惊奇。 不过刘福既然如此配合，倒也省事儿不少。 当即一行人就又带着那个箱子直接就回了慎刑司。 三皇子犹豫再三到底还是说了一句：“这件事情——务必查清楚才好，不可冤枉了刘福。” 三皇子这样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含蓄的表示，他是要给刘福做主的。 三皇子会有这样的举动，倒是让陆君桐又高看了他一眼，当下就微笑的回了三皇子：“三殿下放心，就像刘福说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不是他做的，那么必定不会冤枉他。” 只是三皇子还是忧心忡忡的。 看着他那样，陆君桐唇角一弯，心知肚明，三皇子这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接下来就看三皇子会怎么做了。 若他是三皇子的话，必定会在这个时候去一趟文皇帝跟前。好好的将自己的委屈哭诉一番。 如此一来，就算不能彻底的打消文皇帝的怀疑，至少也总归是有用。 从三皇子屋中出来，陆君桐看了一眼卫昕。 然后就发现他的眉头是紧皱着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他那样，陆君桐当下也是忍不住一皱眉。 然后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刘福？ 刘福一直神色都是淡然的。看不出半点慌乱。 想了一想，陆君桐就上前去，含笑问刘福一句：“你在三殿下身边当差多久了？” “去年刚调过来。”刘福客客气气的答道，又解释了一回：“之前一直都是在内务司打杂。后来偶然有一回，三皇子身边缺个人，我就塞了些银子到了三皇子跟前当差。三皇子极好，对我们也是十分温和。办了几回差之后，三皇子就将我提了上来。” 刘福说的如此详细，倒像是已经看透了陆君桐的心思。 陆君桐微微挑了挑眉。而后仍是笑：“不过倒是没有在三殿下跟前看到过你。从前也见过三殿下不少次。” “多数时候三殿下并不带我出门。”刘福又是一笑，似乎是有些自嘲：“长得并不斯文秀气，所以总看着像是个打杂的。” 第673章 僵局 刘福这一番话并没有什么错。事实上很是诚恳。 毕竟刘福的确是生得不像是个斯文人。三皇子不愿意将刘福带在身边，那也并不奇怪。 倒是陆君桐反而被这个话噎了一下。 前头卫昕大概也听见了，竟是笑了一声。然后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我们慎刑司倒是缺你这样的。” “三皇子待我极好。”刘福只是如此说一句。 卫昕就没有再往下说。 陆君桐在旁边听着，微微一笑。 到了慎刑司之后，卫昕便是客气的叫人将刘福带下去。 只剩下二人。之后陆君桐就问了一句：“刚才看你眉头紧锁，是想到了什么？” “这事儿陷入了一个僵局，你发现没有。”卫昕当然不会瞒着陆君桐，当下就将自己心头所想说了出来。 陆君桐听完这话之后沉默片刻，却是微微一笑：“是啊，的确是陷入了一个僵局，现在这样的情况十分不利。不管是什么证据都是指向三皇子。” 可是偏偏—— “你觉得刘福这人如何？”陆君桐侧头问卫昕一句，自己却是先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口：“此人心思深沉。我琢磨不透。” “他倒是个做我们这个的好苗子。”卫昕笑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只是这么一句夸奖，往深里想，放在现在的情况下，却未必是夸奖。 做卫昕这个差事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思浅淡的人。更不是一眼就看得穿的人。 也就是说刘福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未必就真的是真的。 只是，滴水不漏罢了。 如此情况之下，对他们查案当然没有什么好处。 可是偏偏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事情——着实也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船到桥头自然直。”陆君桐轻声的劝了一句，然后朝着卫昕笑了一下。 卫昕看了片刻也是笑了。 “刘福的话既是不可信，别叫咱们琢磨不透。倒是不如查一查他之前和谁要好。有没有和除了三皇子之外的人接触过。”陆君桐如此慢慢的将自己心头所能想到的都说出来：“还有御膳房那边总归也还能查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是不是刘福做的，其实也可以问问刘福昨日在做什么。” 若是刘福一直都在人前，那么自然也就不是刘福做的。 可说是刘福并没有在人前，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的话——那这件事情就有趣儿了。 卫昕看着陆君桐，忽然如此笑说一句：“你倒是想得周全。” 只是就怕他们想的再周全，别人却想得更加周全。 卫昕现在觉得他们像是陷入了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里。 一环扣一环，将他们引向一个早就设定好的结局。 但是这话他并不打算跟陆君桐说。 随后拉着陆君同一同用了晚饭，又亲自将陆君桐送回了太极殿。 这一日就这么匆匆过去。距离文皇帝说的三日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 陆君桐倒是不着急，甚至在卫星离开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不必太过担心，不到最后一刻，也未可知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卫昕脚下一顿心中到底是豁然了些。 第674章 委屈 三皇子过来的时候，陆君桐刚刚和文皇帝禀告完今日的发展。 而慧嫔也是在一旁。 所以三皇子过来的消息一被报上来，陆君桐就忍不住先看了一眼文皇帝，而后又看了一眼慧嫔。 结果二人都是若无其事。 随后就听文皇帝道：“让他进来。” 陆君桐也就顺理成章的退到了一边去。站在他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见慧嫔的脸色。 三皇子进来的时候目不斜视。 就算是坐着轮椅被人推着，也依然能够从三皇子的脸上看出他的恭敬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三皇子勉强站起身来对着文皇帝行了一个礼。 文皇帝看了他一眼。语气略有些苛责：“啊，既是不方便，又何必如此勉强？父子之间何须如此？” 经过祭天仪式之后，文皇帝多少也是对三皇子有些改了态度。 大约也终于意识到三皇子已经长大，该有自己的体面了。也或许是觉得三皇子也不是如他想的那样无用。 三皇子也笑了一下：“多谢父皇体谅。只是儿臣尊敬父皇，情不自禁。” 三皇子如此，文皇帝似乎也高兴。 随后才又问一句：“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事儿？” 三皇子点一点头，可是坦诚的将今日刘福的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看着文皇帝出声恳求道：“还请父皇让人务必彻查此事。儿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件事情并不是儿臣做的。” 三皇子说的如此决绝，倒是叫人不知道在说点什么好。 陆君桐作为当事人之一。更是觉得尴尬。 三皇子说的如此，倒像是她已经打算冤枉三皇子似的。 这样的行为——叫她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最后陆君桐干脆的闭上了嘴。反正现在他们父子二人说话也并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倒不如等到文皇帝问她的时候再说。 文皇帝盯着三皇子看了半晌。 最后就问了三皇子一句：“事情已经有定论了？” 三皇子噎了一下，摇头。 “既是还没有定论，你着急什么？难不成心虚？”文皇帝的语气慢慢悠悠的，倒不像是真的在怀疑三皇子，不过那些微的不满还是能够一眼看得出来。 文皇帝就是觉得三皇子沉不住气。 三皇子讪讪一笑：“儿臣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难免有些慌。毕竟——牵扯进了这样的事情……” “放心，不管是谁，还没有人敢冤枉一个皇子。”文皇帝大约到底还是心软了，如此说了一句。又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这才上前一步，然后语气笃定的答道：“圣上明鉴。” 她的确也不敢冤枉三皇子，就算不是因为三皇子的身份，也要看在李衍的脸面上。 那毕竟是李衍的亲弟弟。 不过，她也隐晦的说了一句：“只是从现在看来，三殿下身边的人颇有些嫌疑。” 还有一句不知圣上您如何看，被陆君桐又咽了下去。 这话在这个时候问出来就显得像是在试探文皇帝。并不合时宜。 “这现在的人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文皇帝嗤笑了一声，语气意味不明。 第675章 来信 不等文皇帝再多说。忽然白蕴匆匆进来说了一句：“太子殿下那头来消息了。” 文皇帝也就住了口，看向白蕴：“什么事？” 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自然会等到明日。现在这么晚了，送进宫来的消息——恐怕并不是什么小事儿。 “说是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俱是受伤。”白蕴小心翼翼的说完了这一句话。 陆君桐反而是反应最大的那个：“太子殿下受伤？” 她这么一出声，才惊觉自己的反应太过突兀。当下抿了抿嘴唇确实也顾不上了，只看着白蕴等着后续的话。 文皇帝也终于是出声：“受伤了，情况如何严重与否？” 白蕴却是只摇了摇头：“这个确实不知，来信只说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受了伤。还说，有人起义闹事。” 起义。 这个词语说出口，顿时就惊了满堂的人。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起义自然也就是造反。也就是说，只怕李衍和二皇子受伤的事情是和这个事情有关。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二人在继续呆在那儿是不是十分危险？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看住了文皇帝。 文皇帝皱了皱眉：“情况如何速速报来。” 白蕴的语气更加紧张：“的确是没有别的话了。” 文皇帝勃然大怒。不过也并没有为难白蕴。 只是一迭声的吩咐人将大臣们宣进宫。 出了这样的事情，文皇帝不怒才怪。 陆君桐今日虽说已经奔波了一日，疲惫不堪。但是也并没有要去歇下的意思。反而这个时候脚下如同生根一般，就留在文皇帝身边。 文皇帝显然也是忘记了陆君桐的存在。 三皇子同样也没种忧心忡忡的在文皇帝跟前等着消息。 反而这个时候文皇帝还不忘看了慧嫔一眼：“你还怀着身孕先下去歇着。” 慧嫔也并没有推辞，站起身来便是告退，只是走之前又劝慰了文皇帝一句：“圣上也不必太过忧心，既然没有别的消息，未尝也不是好消息。就是起义一事儿——也还有太子殿下在那儿坐镇。他总不会看着事情恶化。必会立刻想法子解决。”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却多少有些替李衍说话的意思。隐晦的称赞了李衍。 陆君桐当即就看了一眼慧嫔。 而慧嫔则已经是离去。 文皇帝也不知道有没有陆君桐这样的想法。不过，就算是有大约此时也是顾不上。 不多时，大臣们也就陆续进了宫。 这个时候进宫来的都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一个个的都是有些行色匆匆。 而且大多数也都知道了是为什么，所以——更加显得神色肃穆。 一时之间，太极殿中整个的气氛都是有些古怪。 陆君桐和白蕴留在文皇帝身边俱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等到人差不多来齐了，文皇帝也终于开了口：“都知道是为什么事情了？你们怎么看？” 几乎是立刻就有人出声：“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打听打听到底情况如何。再调兵遣将——” 第676章 凶险 文皇帝却是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一点点迟疑之色。 陆君桐看在眼中，顿时就皱眉。 而后，就又听见另一人跳出来反驳道：“调兵遣将？那样的地方本身就没有多少兵力，难不成要将京城的兵力调过去？” 京城这边的兵力是护卫京城安全的。轻易决不能调动。 这样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 陆君桐忍不住皱眉：难道就不管李衍他们的死活了吗？ 陆君桐觉得自己就快要忍不住开口了。 就在这个时候，三皇子出了声：“儿臣带人去和大哥他们会合。不用抽调京城的兵力，可以带一部分御林军，再送信去别的地方，让他们尽快赶到。” 谁也没有想到一向懦弱的三皇子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而且还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 陆君桐听着，心中微微一松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诧异。 当即就忍不住的看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倒是一脸镇定的迎接所有人的目光。 文皇帝盯着三皇子看了片刻，出声却是一句：“胡闹什么。身上还带着伤，好好养伤就是。” 原本神色还算是有些昂扬的三皇子，在听见这句话之后，顿时整个人就焉巴下来。 有些颇为不自在的垂头丧气的辩解一声：“儿臣的伤势也没有那么严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文皇帝却是不置可否。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三皇子提出来的这个建议确实非常好。京城的兵力是不能擅动，但是羽林军本身就是文皇帝身边的仪仗军而已，不过虽说是主要起个仪仗作用，但是这些人也是训练有素的。 这个时候拉过去应应急完全也是可以，而且其他地方的兵力自然也是可以调动的。 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缓冲的时间。 “此事不能再犹豫，时间便是一切。”又有大臣说了一句：“圣上须得早些做决断。三殿下说的这话确实有道理，三殿下不可以去，或许可以让别人去——” 这话也没有错，但是问题就来了，让谁去呢？带兵应援这种事情当然要挑一个能够全心信任的人。 可是就怕现在文皇帝心中，并没有完全可以信任的人。 这件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多说的，所以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所有人也都是看住文皇帝，等着文皇帝下一个决断。 文皇帝沉吟了许久。 显然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了。只要一想到李衍现在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水深火热，是不是安全，她就无法镇定下来。 “婢女倒是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陆君桐不管不顾的开了口。 白蕴已经是目瞪口呆的看住了她，脸上更是涌出焦急之色。 白蕴是真没想到陆君桐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敢胡乱开口，这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到时候一句话没说好，这些大臣口诛笔伐起来，陆君桐就能被他们吃个渣都不剩！ 白蕴更是忍不住在心头想：还说不在意太子殿下，这分明就是在意到了骨子里，连自己性命都不要了！ 第677章 建议 陆君桐这么一说，文皇帝顿时就看了过来。 文皇帝也只说了一个字：“说。” 陆君桐看了一眼文皇帝，而后轻声说出一个人名来：“白公子。” 陆君桐一说出这个话，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是看到文皇帝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最后，文皇帝又看一眼其他大臣：“你们若有合适的人选，也可提出。咱们再行商议。不过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定下来。” 毕竟两个儿子都在那儿，文皇帝就算对两个儿子都有防备，总归也是紧张在意的。 让陆君桐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是：文皇帝似乎没有什么异样。连带着其他大臣对她贸然插嘴的事情也是乎都并不在意。 至少，是没有人指出她这么做不对。 当然也有可能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不过眼下这一关至少度过去了。 她这么一提公子白。倒也不全然是因为文皇帝必然会信任公子白的缘故，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公子白是李衍的人。 公子白去的话必定会全力相助李衍。 这样一来，还能够防备二皇子趁机作乱。 接下来众人议论了什么，陆君桐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的神思早已经飞到了远处。 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李衍。既然是起义，那么对方肯定会想要擒贼先擒王。 李衍就算不是文皇帝。可也毕竟是一国储君。若真的将李衍抓到或是杀死——那带来的效果也是不差。 这也就罢了，毕竟李衍身边的人也好，还是当地的官员也好，肯定都会竭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危。 可是——若是这个时候二皇子起了异心呢？ 自从这次文皇帝重病来看，就能够看得出来二皇子是有些小算盘的。 那么这样的机会对于二皇子来说分明就是一个好时机。 一个取而代之的好时机。 毕竟，只要李衍出了什么事情，被抓也好，被杀也好，二皇子作为现在成年皇子里唯一算是看得过去的人，再进一步可能性是极大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二皇子自然也就有了动手的动机。 故而不得不防。 而且陆君桐觉得大约就算别人提出更合适的人选，文皇帝也会让公子白跟去。 结果不出她意料的是，文皇帝最后果然拍板定下了公子白。 公子白之前并没有领什么差事，但是好在也在朝中行走，所以众人对他也算熟悉。此时文皇帝执意要让他去，也并没有太多的人提出异议。 反正羽林军也是本身就有将领带队的。 公子白跟着最多也就是起个督军的作用。 要说别的什么，那就不行了。 接下来，文皇帝连夜发布好几道诏令。一个是调动羽林军，一个是任命公子白，还有一个是命令河南的指挥使立刻带领军队前去援助，再有一个则是给李衍的。 给李衍的又分两个，一个是让他速速回京，一个是让他将二皇子留在那儿平乱和坐镇。 这一道诏令一出，大臣们倒是没有多少有异议的。只有几个可能和二皇子有些交好或是和诚贵妃家族交好，勉强说了两句二皇子的安危要紧。 第678章 偏心 不过文皇帝一句话就堵了回去。 文皇帝言道：“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不容有失。自然要先回来。老二则不同，身为我李家血脉，这个时候若是做了逃兵，叫世人如何看我李家？也给了别人嘲笑我们不战而逃的机会。他在那儿坐镇，朕放心，百姓也放心，同样对那些叛贼也有威慑作用。” 这样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通。竟是让人反驳不出半点。更是觉得二皇子留在那儿果然是十分必要。 但是实际上—— 还是能从这个决定中看得出来文皇帝始终还是对李衍这个儿子更加偏爱一些的。 当然，其实换个角度看，还有另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文皇帝再故意给二皇子机会。危机是有，但是熬过去就是巨大的功勋。 那个时候二皇子就真正的有了和李衍叫板的实力。 就算是不能与之抗衡，总归也算是一个牵制。 只是这些东西，陆君桐只是粗略的想了一下，并没有再往深处去想，现在她满心都是担忧，哪里还有那样的心思？ 为了这一件事情足足折腾了半宿。 等到大臣们终于散去的时候，天光已经都是有了亮色。 文皇帝的脸上也全都是疲惫。 只是一双眼睛却是亮的吓人。一看就知道并无什么睡意。 “天色不早了，圣上可要歇一歇？”陆君桐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过心里却是明白，应该是不会睡的。 果不其然就建文皇帝摇了摇头，反倒是吩咐一句：“去将公子白叫来，朕有话要嘱咐他。” 于是陆君桐就看了一眼白蕴，让白蕴去了。 这个时候他们两兄妹也可趁机说会儿话，做个告别。 说实话，她当时倒是没有想过自己这么让公子白去那样的地方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这个时候一想，这才惊觉自己这样说倒是有些让公子白去舍身冒险的意思。 也不知道公子白心中会不会怪她。 更不知道白蕴会不会怨她。 这么一想，陆君桐心中又生出几分歉然来。 可是若暂时来一次，她必然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让公子白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亲疏有别吧。 陆君桐悄悄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冷不丁的，就听见文皇帝问了一句：“今日你为何开口？” 陆君桐猛然回过神来。而后就忙回答道：“时间紧要，确实没有想那么多。只唯恐继续耽误下去，反而延误时机——” “说重点。”文皇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平淡淡的，倒是听不出什么喜怒。 然而，陆君桐却莫名的就觉得紧张起来，像是心中有一根弦紧紧的绷着。 更是觉得只要答错一个字，那根弦就会断掉。 但是文皇帝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她不敢不答。 只是犹豫了一个呼吸，她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当下直接实话实说道：“因为担心太子殿下。” “你对他有情？”文皇帝这么问的时候，眼眸微微眯了一下。一瞬间，眼底到底闪过了什么情绪，却是分辨不出来。 第679章 回答 文皇帝这样一问，陆君桐在那一刹那之间觉得自己心中那根弦都是猛然一颤。 随后她才出声回答道：“因为殿下对我有恩。” 有情这个，她虽然不能反驳，但却不敢承认。 所以理所当然的就只能抬出另一个理由了。 陆君桐这样的回答。文皇帝沉默了片刻，倒是并没有拆穿她。 然后，文皇帝又问一句：“为何是推荐了公子白？” 陆君桐早就想过文皇帝，或许是会问她这件事的。 当下就直接轻叹一声：“因为殿下若是在朝中中有其他人选，早就提出了。既然事都不满意，那么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白公子合适。” 这么一说，提出让公子白去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既是顺理成章，自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了。 陆君桐如此的回答倒是让文皇帝点了点头：“所以你们女人就是心细一些。留你们二人在身边倒也不算错。” 这样一句评价，一时之间还让陆君桐有些受宠若惊。 陆君桐战战兢兢的谢了恩。 好在接下来文皇帝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直接等到公子白过来。 公子白过来的时候面色有些沉重。 也是看着陆君桐一眼。 不过目光有些复杂，陆君桐一时之间也没分辨出其中有什么情绪。 不过，就公子白对文皇帝的态度而言，看不出任何的不情愿。 文皇帝接下来就让陆君同其他人都退了出来。 显然这是不要让旁人听见他到底对公子白说了什么话。 陆君桐一退出去，就看见白蕴。 白蕴默默的瞅了陆君桐一眼，然后幽幽的说一句：“你这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陆君桐听见她这样的语气，一时之间还有些心虚。有心想要撒个娇，将气氛缓和过来，却是又总觉得自己住了对不住她的事，怎么也是张不开那个口。 最后一出声就叹了一口气，直接道：“却是我的不是，对不住你哥哥了。” “这个事另说。”白蕴却是如此说了一句，只盯着陆君桐看：“你先告诉我你现在胆子怎么就这么大了，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不想要命了？” 陆君桐这才知道白蕴生气是为了什么。 于是一时之间既是羞愧，又是有些感动。 白蕴这样训斥她，无非也是出于关心。 “你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当时一时情急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陆君桐实话实说。对着白蕴她自然没有必要隐瞒什么。 然而她如此老实的态度却更是让白蕴气的直哼哼：“你说你——” 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真要这么喜欢李衍，又何必非要犟着不肯进太子宫？又何必非要留在文皇帝身边做个女官？又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的心思藏着掖着？ 她为李衍做这么多事情，李衍知道吗？又会领情吗？ 真是傻的透顶！ 白蕴越想越气恼，狠狠的瞪了陆君桐一眼，干脆一扭身子走了。那样子分明就是不想再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陆君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慌忙追了上去。 第680章 起义 陆君桐好不容易将白蕴哄好了，就已经是天光亮了的时候了。 白蕴狠狠的掐了她一把，没好气道：“我要看看你倒是要到什么地步。” 正说着话呢，公子白倒是从屋里出来了。见了打闹的二人，脚下一顿。 然后就这么的看住了陆君桐。 陆君桐被公子白这么一看，顿时还有些慌。更是有些心虚。 于是当下连动作也不敢了，颇有些僵硬的立在原地，等着公子白开口。 她想，若是公子白抱怨两句，那也就算了。并不是多大的事情。 谁曾想公子白半晌也是没有开口说话。 陆君桐越等反而越是心焦。 于是她抬起头来。结果就对上了公子白的目光。 公子白这么半天，还真就一直盯着她在看。 陆君桐微微一皱眉，不过还是有些心虚：“白公子？” “倒是胆子挺大。”公子白慢慢悠悠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这么转身走了。大约也是赶时间出发，所以还颇有些大步流星的味道。 陆君桐又忍不住的皱眉。 看着公子白的背影半晌也是没回过神来。 倒是白蕴拉了陆君桐一把：“好了，也没咱们什么事了，咱们这就去歇一会儿吧。折腾了一晚上，也是熬不住了。” 一边说话，白蕴一边儿的打了个哈欠。 陆君桐还想着公子白那句话，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听见白蕴的话只囫囵应了一声，这才慢慢抬脚跟着白蕴一同离去。 陆君桐心想：也不知公子白那句话，是褒义还是贬义。 更不知道，李衍将来听见了她今日做的事情，心中又是如何作想。 黄静思匆匆忙忙的过来，叫住了陆君桐。 陆君桐停下脚步来：“什么事儿？黄公公。” 黄静思也是一夜没睡，而且到底是上了年纪，瞧着更加的疲惫不堪。 黄静思看着陆君桐，言道：“回去睡两个时辰，就赶紧来当差。现在圣上身边，离不了人。也就是现在圣上睡着了，用不着你们，你们也能趁机歇一歇。” 陆君桐大概明白一点黄静思的意思。 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要有多少政务堆积起来。 文皇帝现在身体情况如此，当然一个人处理不了。 所以，她和白蕴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陆君桐却还惦记着自己的差事：“那慎刑司那头——” “事情交给慎刑司就可。你去了也不过就是盯着他们办事儿。”黄静思飞快说完，忧心忡忡的：“这样的情况下，圣上也不会再有心思过问那些事情了。” 和起义造反这样的事情一比，宫里这些小手段，又算得了什么？又如何会让人费心思？ 尤其是文皇帝。 陆君桐点点头，这才和黄静思分开，一路回了自己的屋子。 陆君桐也是真累了，勉强梳洗了一下，又吩咐小宫女记得叫自己一声，沾了枕头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却也没睡得踏实。 迷迷糊糊的梦见了不少事情，可是醒来之后，却是什么也记不得了。反而只觉得整个人疲倦不堪。 时间已经不多，她匆匆的用冷水梳洗一遍，精神起来之后就赶紧去了文皇帝身边。 第681章 阴霾 文皇帝正用膳呢。见了陆君桐，随手指了两样赏下来，让她和白蕴赶紧吃两口。然后就要处理奏折。 陆君桐和白蕴倒也没觉得受宠若惊，反而都是有些心事重重的。 宫里各处看似都好像没什么变化。可是大约是因为她们呆在文皇帝身边的缘故，所以……就感受得特别明显。 整个太极殿，都是笼罩着一股阴霾。 山雨欲来。 一时妥帖，文皇帝已经去了书房。 陆君桐和白蕴二人进去之后，就各自忙碌起来。 好在都是做熟了的，所以也并不见慌乱。 文皇帝现在不处理其他的，叫她们先将起义的折子挑出来。 正忙碌着，就听见外头禀告说是诚贵妃过来求见。 陆君桐正在给文皇帝念折子呢，闻言就是一顿，然后看向了文皇帝。 文皇帝的动作也是顿了一下。 随后，就听见文皇帝语气不甚好的开了口：“叫她回去。” 这是不见的意思了。 也是，这个时候，文皇帝又怎么会见呢？ 陆君桐继续念，还没念完，就听见小宦官又战战兢兢进来禀告。 说是，诚贵妃说，她就在那儿等着，圣上什么时候想见了，她就进来。 这是……不面君不走人的意思？ 陆君桐下意识觉得文皇帝只怕不会痛快。 果不其然就听见他冷声道：“随她。” 文皇帝还没用过这样的语气来对枕边人。尤其是诚贵妃。 从前文皇帝对诚贵妃总是宠溺有加的。即便是诚贵妃年岁也不小了，可是文皇帝总像是觉得诚贵妃还是个小姑娘一样。不由自主的就是更爱怜三分。 可现在…… 但是也不怪文皇帝，毕竟这个时候……说句实话，诚贵妃来的就不是时候。 不过诚贵妃为什么来的，陆君桐也能猜得到一二。 无非是因为二皇子。 昨日文皇帝的意思，诚贵妃应该知道了。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这样的诏谕，就不可能更改。 说句不好听的，二皇子享受了这富贵荣华，自然也是要付出的，肩膀上自然也是有责任要担当的。 太平的时候看不出来什么，这个时候，他自然是只能顶上去。 可是诚贵妃一个做母亲的显然不这么想。诚贵妃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 诚贵妃大约也知道文皇帝心情是不大好的。 所以，诚贵妃直接跪在了门外。 不仅是诚贵妃跪着，过了一个时辰，梅静芳也来跪着了。 梅静芳的肚子已经有些大了，这个时候来跪着……也不是开玩笑的。 文皇帝听见禀告，也并无什么神色变化，仿若没有听见一般。 陆君桐和白蕴也就当没什么事儿发生。 直到下午的时候，许皇后和三皇子过来了。 三皇子是过来请安顺带请命的。 三皇子说，如此情况下，他着实坐不住，只想帮忙。所以请求文皇帝派遣一些差事给他。 而许皇后则是来问李衍那头又有没有情况传过来的。 文皇帝让许皇后和三皇子进了屋子。 却还是没有要见诚贵妃的意思。 说起来，也是有些心狠了。 不过……这些和陆君桐都没有关系。 现在，她只是忧心忡忡。 第682章 忧心忡忡 李衍那边情况不太好。 李衍那儿，算是被人围困住了。 今日正经的驿报递上来，他们才算是知道了情况到底多紧急。 李衍和二皇子李扩，都是被人埋伏了。 也正是埋伏之后，那些人才揭竿起义，彻底暴露了嘴脸。 带头起义的，是陈楠。 陈楠出身岭南，一路从武将做起，最后就调任到了河西做指挥使，手里兵权不小，麾下更是有二十万。 陈楠揭竿起义，还有不少乡绅官员响应。 如此一来，河西几乎是迅速就被占领了。接着陈楠率军一路往京城方向而来。 第一个阻碍，就是洛阳城。 洛阳也是古都了。出过不知多少王侯将相。 所以如今，就算现在洛阳不是都城，却依旧备受重视。 而现在李衍他们在的地方，就在洛阳不远的地方。说不远其实也不尽然。还有两天的路程。 这还是快马加鞭的路程。若是行军——至少要多两日。 而陈楠本以为李衍他们即便是在，也能轻易拿下那个城池。 可没想到的是，信心满满的一口啃下去，却是直接就咯牙了。 即便是派人事先就潜入埋伏了两位皇子，可是陈楠依旧没能攻破城池。 李衍命人直接封锁城门，打算死守。 好在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一个不好攻打的地方。一面靠河，背后是险恶的山岭，只有一面是陆地。也只有这里能进攻。 当然水路本来也是个选择，可是陈楠一路从河西过来……根本就没占领水路。 这也是给了李衍等人喘息的机会。 信是从水路送出来的。但是路途有些迂回，所以多浪费了一天。 以至于起义的事情和这个事儿竟是成了前后脚。 本来，李衍的信是该更早一步的。 知道这个事情，文皇帝的面色很不好看。 一个孤城，被二十万大军围困——现在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了。本来城池里就不可能有多少兵丁。而那样的情况下，人心浮动……更不知道会是什么个结果。 内忧外患，他们全都占齐全了。 文皇帝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君桐在这一瞬间，觉得文皇帝像是老了十岁。 文皇帝没说话，陆君桐同样也是觉得心中压抑。 三皇子和许皇后进来之后，都是敏感觉得不对劲儿。 许皇后率先出声，声音里带着一点颤：“太子那儿——” “目前还没更坏的消息。”文皇帝出了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过。 许皇后松了一口气，随后有皱起眉头：“圣上，您实话告诉臣妾，太子他……他……”还能不能平安回来？ 这句话，许皇后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去，只怕自己这样怀疑，竟是一语成鉴。 文皇帝猜到了许皇后想问什么，不过并没有回答。 倒是陆君桐，笃定道：“太子殿下一定会回来的。” 少女的声音清清亮亮的，像是一泓沁透人心的山泉水，一下子就注入了人的心窝子里。叫人一下子也精神起来。 而其中笃定的语气，也是叫人为之一振。 第683章 笃定 陆君桐如此笃定，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单纯相信李衍罢了。 她知道，李衍肯定不会轻易的放弃。 “在那样凶险情况下，太子殿下尚且能主持大局，将危城困守，他定能一直坚持的。”陆君桐咬牙言道，半点不肯说颓丧的话。 “他们一定会等到援兵的。”陆君桐看住许皇后。目光之中全是坚定之色。 许皇后被这样的目光感染，似乎也是终于镇定下来。 而后，许皇后也是点了点头，“没错，太子他一定能做到的。” 唯一需要人担心的，就是……援兵能不能及时赶到了。 文皇帝一直都没说话。 三皇子这个时候开的口：“父皇，儿臣能做什么？” 文皇帝看住自己这个三儿子。然后就这么轻叹了一声：“你帮朕处理奏折吧。这几日……上奏的人很多。” 忽然这么揭竿起义……说句实话，不少人都是慌了。 眼下既是没有天灾也无人祸，好好的闹这么一出。将过惯了安逸日子的官员百姓们，吓坏了。 这些人，都是要费心安抚。 所以，文皇帝只能亲自批阅这些奏折，加以安抚。 另外……“讨伐叛贼的圣旨已经拟好，由你去宣读。”文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忽然是真觉得自己老了，精力不够了。 若是年轻的时候，别说处理这么一点政务，就是让他亲自出征……那也是没问题的。 只可惜…… 几个儿子里，并无合适的人选能亲自出征。 文皇帝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陆君桐看到了，却不明白为什么文皇帝回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最后，就听见文皇帝说了一句：“都散了吧。都打起精神来。” 别叫旁人看着他们慌了神，到时候又弄得人心惶惶。 这句话虽没说出口，不过众人心中都是明白的。 许皇后也没有多呆的意思，当下就果断说一句：“不管如何，圣上保重身体。” 说完这句话后，许皇后也就告退了。 三皇子也自去办差。 黄静思这个时候适当提了一句诚贵妃还在等着。 文皇帝面上就露出了几分不耐来。不过最后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松了口：“让她进来吧。” 文皇帝说完，就叹了一口气。 陆君桐和白蕴退到了一边悄悄继续做事儿。 诚贵妃进来的时候，倒是将人都惊了一跳。 众人都还没看见过诚贵妃这样憔悴的时候。 诚贵妃一身素色衣衫，身上连多余的首饰都是没有。看得出来无心打扮。脸上更是脂粉未施。 这么一看，倒是真觉得诚贵妃也的确是不年轻了。 诚贵妃一到了文皇帝跟前，一下子就跪了下去，一开口语气都是哽咽：“圣上——” “贵妃这是做什么？”文皇帝现在反而没了开始的冷酷之色。只是皱了皱眉，语气也是温和的：“现在老二还好好的，你不必太过担心。朕已经派了援兵去了——” “可是圣上您不许他回京来。”诚贵妃抬起头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直落。那样子看上去，完全就是肝肠寸断，充满控诉的委屈。 第684章 委屈 一看见诚贵妃这样，仿佛文皇帝也是失去了冷硬的心肠。一瞬间就软化下来。 文皇帝看着诚贵妃，良久叹了一口：“那也是朕的儿子。” 诚贵妃一愣，似乎有些不明就里。 文皇帝却也并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只是摆了摆手：“好了，回去吧。” 诚贵妃愣愣的。 黄静思就上前去：“贵妃娘娘请回吧。圣上这头还忙着呢。” 诚贵妃还是不动。 黄静思只得又说明白三分：“您这样，二殿下回来的时候，看着该多心疼？圣上一定会叫人好好护着二殿下的。他必定能平安回京。” 诚贵妃这才恍然明白了文皇帝的意思。 然后也才离去了。 诚贵妃离去之后，文皇帝就这么的叹了一口气。 显然文皇帝多少还是有些头疼的。 不过文皇帝也没功夫头疼多久，很快又被政务分去心神，无暇顾及其他。 这一日，就这么忙碌过去。直到点上灯，陆君桐这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陆君桐瞧瞧看一眼文皇帝，只见他纵然满脸疲惫却还是强撑着。 于是她心里头就忍不住的感慨一下：这皇帝也真的不是好当的。 更晚一些时候，卫昕过来了一趟。 因为查出来一些新的东西。 诚贵妃宫里当差的一个小宦官，和刘福是一起进宫的，平日里关系不错。 那个小宦官也经常去找刘福。 可是最近却是没过来了。 这样的事情放在平日里当然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现在放在这个时候—— 怎么看都是有些不对劲儿。 陆君桐一下子就明白卫昕的意思：“你是觉得这件事情和那个小宦官有关系？” 确切的说是和诚贵妃有关系。 只不过卫昕说得比较隐晦罢了。 卫昕点了点头。 陆君桐想了一想，却是摇摇头：“圣上现在为了政务焦头烂额的，这件事情先压下，你偷偷再继续往下查——” 查得到也就罢了，查不到…… “圣上让二皇子留在那边坐镇的消息，你大约也是知道了。”陆君桐这样说一句话，算是解释。 卫昕的确是明白其中的意思。当下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你千万小心。”陆君桐在卫昕离开的时候，提醒了他一句。 别的不必害怕，就害怕到时候被封口。 见过了一次之后，陆君桐对于这样的事情，就是始终都是心有余悸。 陆君桐这样一说，倒是让卫昕愣了一下神。而后就见他一下子笑了起来。 卫昕这个笑容浅浅的，可是笑意却在眼底蕴着，很是明显也很多。 “你有这样的心思，倒是没白经历这些。”卫昕说完了这么一句话之后，这才放心离去。 陆君桐站在原地，直到见他走远了，这才回了屋子去。 对于卫昕的话，她也是忍不住的笑了一下：经历过，震惊过，哪里又能真的就没有半点痕迹在心里头刻下？这辈子，她也是忘不掉这样一个情景的。 更是会时刻警惕。 宫里究竟是一个什么吃人模样，她会一直牢记。绝不可能轻易忘记。 第685章 进展 谁也没想到，卫昕那头进展如此之快。 快到让人连个缓冲时间都是没有。 御膳房那头指认了，去找死掉的小宦官的人，正是诚贵妃宫里的那个小宦官。 不过也并不是看见好多次，而是偶然撞见的。 远远看到了两次。所以这才印象深刻，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件事情……也就几乎是有个定论了。 卫昕再过来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陆君桐就只能将他带进去，一五一十的向文皇帝禀告此事儿。 毕竟，牵扯到了诚贵妃。 而现在，诚贵妃正在为自己的儿子担忧不已。 那日文皇帝的心软，陆君桐是实打实的看见的。 所以进去的时候，她觉得她模糊已经猜到了结果。 文皇帝听完禀告之后，沉默了很久。 久到半柱香都烧完了，文皇帝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陆君桐甚至是有些忍不住的走神。 她忍不住的想：诚贵妃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对于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诚贵妃做这样的事情，恕她直言，果真是半点好处也没有的。 倘若李扩在京城也就罢了，那么祭天的事情说不得就落在了李扩的头上。 可是，李扩那个时候可是没在的。 既然是没在，那么哪里来的好处呢？ 陆君桐想不通，其实文皇帝也想不通。 别说文皇帝想不明白，卫昕这样善于洞察人心的，也同样不明白。 大约，也就只有诚贵妃自己才知晓。 “确凿？”文皇帝终于出声，只是这样的语气让人听着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陆君桐忍不住看了文皇帝一眼。 就看见了文皇帝面上深深的疲倦来。 仅仅是两天功夫，陆君桐却觉得文皇帝面上已经又添上了好几条深深的刻痕。 卫昕的语气还是那样：“几乎不可能有错。” 这样的事情，毕竟谁也不敢拿出来开玩笑。 文皇帝听完这句话，就又沉默了片刻。 不过这一次并没有沉默太久。 很快文皇帝再度开口：“继续查是要如何查？” “贵妃娘娘那边的人屋里搜一搜，将人带回来逼问一番——事情基本也就明了了。只是如此一来，就要惊动娘娘了。”卫昕如此说了一句，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这样一来，如果不是娘娘所为，只怕娘娘觉得委屈。” 如果是，同样也是百口莫辩。 文皇帝面上露出几分深思来，最后叫了黄静思进来。 只听得文皇帝对黄静思如此吩咐一句：“想办法，将人调出来，然后送去慎刑司。手脚利索干净些。别叫人起疑。” 陆君桐听见这样的话，还愣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文皇帝会就这么算了。 毕竟就算不考虑诚贵妃，还要考虑二皇子李扩那头的感受—— 要知道，李扩现在可是回不来，还要继续在外头冒险。若是真让李扩寒了心，他万一做出什么来，也不好。 可没想到，文皇帝只是换了一个方法。 “查出结果之后，直接回禀朕。”文皇帝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直接得让卫昕退了下去。 第686章 围困 已经是被围困的第五天了。 大大小小的，已经是经历了六次攻城战了。 如今一次比一次更艰险。一次比一次更加的难以抵御。 没办法，这里就是个小城池，如果不是地理位置好，早就被攻破了。 兵少，武器少，人也少。 兵丁伤亡已经过了大半，只要对方再来一次猛烈的冲击，这城，就守不住了。 李衍已经两天两夜没敢合一下眼睛了。 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全是血丝。胡茬子冒出来许多，下巴都是成了一片青色，脸上更是憔悴和疲倦。 太子殿下已经从不占烟火气息的仙人，变成了一个凡人。平白无故就让人觉得接地气了许多，也不那么的小心翼翼了。 李衍沉默的接过内侍递过来的粥，喝了两口缓过来一点精气神之后，就出声问了一句：“二皇子如何了？” 这次受伤，他只是一点轻伤，并不妨碍行动。可是二皇子的伤势是有些严重：伤在了后背上，伤口有些大，虽说不伤性命，可是……失血不少，加上还发热了，情况就严重了。 二皇子人都是昏睡不醒的。 听见李衍问，内侍就叹了一口：“二殿下他的情况稍微稳定了一些，但是城里药已经剩不多了，现在……” 就算先紧着二皇子用，可是……总也有用完的一天。 “援兵预计还有多久到。”李衍又问一句。 内侍摇头：“还没消息。” 李衍沉默片刻，说了一句：“应该就这一两日。不是今日就是明日。谢步程他不敢不来。宫里也该差不多回消息来了——” 谢步程是河南的指挥使。 当日爆发起义，李衍得了消息之后顾不上给宫里传递消息，就先叫人带上自己的亲笔信和信物连夜赶去了河南找谢步程。 他的想法，和文皇帝的是有些不谋而合。 不过，倒不是因为他担心京城出事儿，而是他深知这样的情况下，大臣们会说什么，而文皇帝又会如何想。 京城那头，李衍从来就没有指望过。 事实上，除了谢步程那儿，他还往山西那边发了信函。 他不想死。 而这里，也不能丢。 此时此刻，李衍如此笃定的一句话，倒是让其他人内心里的不安稍微稳定了一些。 “守城的将士已经疲倦得不行了。”内侍又提醒了一句，问了一个几乎没期待过李衍回答的问题：“殿下您看怎么办？” “熬不住也得熬。”李衍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顿了顿之后，就道：“下一次，本宫会亲自坐镇城楼。” 内侍悚然一惊，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劝阻的话就这么出了口：“殿下！万万不可！” “若是城破，本宫也是死。横竖都是死，又有何惧？”李衍说这句话的随后，甚至轻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从这个一直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身上，看到了一股肃杀来。 所有人，也是不约而同得猛然一凛。 “去，召集所有城中百姓。本宫有话说。”李衍放下碗，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裳上的褶皱。 第687章 存亡 李衍出现在城楼上的时候，城中百姓几乎都是已经聚集了起来。 接连几日的围困，已经是闹得人心惶惶不安了。此时李衍好不容易露面出来说话，他们自然是不可能不来的。 李衍看着城楼底下黑压压的人群，一声轻叹。 若是城破，这些百姓的下场……又该是如何？ 莫名的，李衍只觉得肩膀上骤然一沉。仿佛有千钧压力担在了肩上。 事实上，这些百姓性命，也的确是比起千钧压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衍抬了抬手。 底下窃窃私语顿时鸦雀无声，仿佛被人按住了某一个机括，顿时都是变成了哑巴木雕一般。唯有那一双双眼睛，顶着灼灼的烈日，灼灼的落在李衍身上。 李衍甚至有一种错觉，只觉得自己一个不留神，这些灼灼的目光，就能够将他烤化了。 鸦雀无声的城楼下，鸦雀无声的城楼上。 李衍深吸一口气，终于是缓缓开口：“今日叫你们来，只为一件事。” “去，或是留。”李衍的声音清冽，在这灼灼烈日下，蓦然就生出几分叫人觉得清明的东西。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认真倾听这个声音。然后就听见这个声音缓缓说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城中兵丁死伤过半，叛党正在筹备下一次攻城战，若是如此，恐怕很难坚持。”李衍如此言道，目光一寸寸在人群里滑过，看见自己的话造成了不小的骚动。 站在李衍身边的太守，已经是急红了眼睛，“太子殿下！” 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在动摇军心，动摇人心，如此一来——哪里还有机会有可能守得住？ 这分明就是……在自寻死路。 若是早知道李衍要说这个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李衍这么胡闹的。 李衍目光只是轻轻的撇过来一瞬。 太守剩下的话就这么生生咽了下去。 他从那一眼之中看出了不悦，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身上骤然一寒，再没有勇气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太守回过神来的时候。 李衍已经收回目光，重新看住了底下骚动的人群，然后再度开口：“所以，你们可以自行选择去留。出去投诚，未必会死，但是结局如何不好说。留下来，就要共同抗敌，同样也是生死不知。” 这样的话，反而叫底下的骚动渐渐的平复了。 所有的人面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犹豫，有不解，还有别的许多许多东西。 现在虽不是鸦雀无声，可是那一点窃窃私语，反而更加衬托得场面竟是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悲壮和萧索之意。 天气如此炎热，城外有大量的尸体，还有干涸的血迹，所以气味真的不好闻。 而如此炙热的阳光，此时却照不暖人心。 “留下来，未必能活，可是至少死在故土上，至少……有那么几分机会，能护得家人周全。能叫这些乱臣贼子血债血偿。”李衍的语气明明依旧是清冷平和的，半点激烈的意思都没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像是一阵风，迅速的就将人心鼓荡起来。 第688章 血债血偿 “本宫会一直坐镇城楼，与这城池共存亡。”李衍前面的话如果是风，将人心都鼓荡起来。 那么他这一句话，就是火。一下子燎了原，将人心底那一点血性都是彻底燃烧。 这一点血性燃烧起来，便是迅速的让人一下子激昂起来。 “连太子殿下都是如此，我等誓死追随太子殿下！共存亡！”也不知道是谁喊了第一嗓子，接下来这样的吼声便是冲上了云霄，连空气仿佛都是在震颤。 李衍唇角微微往上翘起来一点，终于时露出了这几日以来第一个笑容。 直至此时，太守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李衍，好半晌才默默的竖起大拇指来，真心实意的夸赞了一句：“还是太子殿下厉害。” 李衍将目光从人群之中收回来，然后淡淡扫了一眼太守：“此乃破釜沉舟，并非手段。若守不住城，你我皆是如此。” 守不住城，一旦被攻破。他是太子没有好下场，这些兵丁将使，官员乡绅，同样一个也没有好下场的。 太守听见这句话，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有些颓然：“天命如此，无可奈何。” 李衍听见这么一句话，登时就又笑了一下。不过却是无尽嘲讽的意味。 “天命么？可惜本宫却是觉得，天命如何不要紧，看你认不认命罢了。” 认了命，失去了斗志，自然也就是被命运摆布的可怜虫。 可若是不认命，即便是命运不可更改，那也是无愧无憾。 而且，焉知命运就不能改变呢？ “一个时辰，出城便是去罢。不出城留下守城的，去衙门领兵器。除却老弱病残，即便是壮实的妇女，也可。”李衍又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是转身走了。 既是要坚守，那么还是需要部署。紧紧靠着这一腔热血，是没有用的。 这几日耗费太多精神，李衍又强撑着看了一阵城防图，最后就有点儿困倦起来。 他深知夜里还要继续熬下去，于是也就干脆合上眼睛休憩一小会儿。 只是眼睛虽然闭上了，可事实上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 他心里紧紧的绷着一根弦，这一根弦让他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只是放空了思绪不去想身边这些事情，他第一个想起来的，是京城。是皇宫，是宫里的人。 如果，这次守不住城，他死后也不知道会如何。 只可惜，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他想送信出去做些安排，也不行。 况且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 他无子无女，不需多做惦记。太子妃……即便没有了他，也会将自己照顾得不能再好。 身后事自然有朝廷操办。 唯一叫人担心的，反而是那个丫头。 那丫头脾气那样倔强执拗，一个人在宫里，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儿。别到时候脑子一热，又干出什么来，那时候，谁去护着她呢？ 真叫人……操心。 李衍想了一阵，反而慢慢的觉得自己缓过劲儿来。本来已经掏空的身子，本来已经要坚持不住的精神，又慢慢的缓过来。 他不想死。 他想活着回去。 所以，必须努力。 第689章 鏖战 城门开了一个时辰，的确有不少人离开。 但是更多的人，选择了留下。 走的大多数也都是一些乡绅家眷。这些人，送走了家眷，自己也还是留了下来。 如此一来，守城的人数竟是增加了三倍。虽说其中一大半都是没受过训练的普通百姓，可也不错了。 反正到时候……一片混战，只要身手敏捷体力足够就可以。 幸好是守城。 李衍揉了揉眉心。 最后一抹斜阳消失在天际的时候，宫里来了信。这是用专门的讯鸟传过来的，为的就是快捷。 密件送到了李衍手中，李衍打开来看了一眼，而后就直接的皱了眉。 文皇帝的意思，他只看一眼就明白了。 可是这个时候——若是真留下李扩在这里，就等于是直接叫李扩送死。 想了一想，李衍垂下目光，直接就叫人去将二皇子李扩身边的人都叫了过来。 “你们回去收拾准备着，宫中来信了。下一轮攻城结束之后，本宫就叫人去护送你们出城。沛城那边会有人过来接应你们。然后你们直接回宫去。” 李衍这样一说完，旁人立刻就感觉到不对劲来：“那太子殿下您呢？” “本宫留下守城。援兵快到了。”李衍神色不变，看不出半点的异样。 他这样的态度，旁人就算是心中有疑惑，也是只能压下去。 只有李衍身边的人知道，李衍到底是做了什么。 等到人一走，立刻就忍不住问李衍：“太子殿下这样违背圣上旨意——” “留下他也无用。”李衍说了句大实话，也用这么一句话，直接将对方剩下的话成功堵在嘴里。 二皇子李扩那样的情况，留下来的确是没有设么没用。 虽然不至于是在拖后腿，可是……总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可是，却也不至于就要李衍自己留下来以身犯险。 李衍神色摆在那儿，好几个人愣是一个敢开口的都没有。 天色渐暗下来。城楼上开始点燃了灯笼火把。 越是暗沉下去，李衍心中就越是紧绷。 他心里很明白，对方只怕今日一定会再来最后一试。 如果援军已经在路上，这是对方最后一次攻城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次往前推进占据水路的机会。 这里的水路纵然不能大规模行军，可是毕竟也是有码头的。消息传递，生意来往，也是一个中转站。 不大不小，不算重要却也是个不能轻易舍弃的地方。 对对方来说，是如此，对朝廷来说，也是如此。 既然是最后一次机会，对方会如何——不言而喻。 李衍深深凝视着城楼底下的黑暗，听着呼呼的的夜风声音，心中反而渐渐宁静。 “报——叛军离城楼还有五里地！正在往前推进！人数不少，至少有五万！” “报——叛军还有三里地！” “报——” 李衍摆摆手，将探子的话堵在口中：“已经能看见他们的火把了。” 夜里行进，火把是最明显的。对方显然也没打算隐藏行踪，所以浩浩荡荡的火把一路逼近过来，看着还有那么几分壮观的意思。 “传令下去，准备守城！” 第690章 凶险 远处火把长龙逼近，战争号角吹响。在这千军万马之前，城池就像是一条风浪中的扁舟，随时都可能被这浪涛覆灭。 李衍此时一身戎装，看着城外的情景，目光却是沉静如水。 “热油不着急，他们人都开始往上冲的时候再说。热油完了再上热水。滚石最后用。”李衍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又叹了一口气：“告诉所有城楼上的人，他们身后，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家人。我们要守的不是城楼，而是自己的家。” 城在，家在。 城破，家亡。 然而对方显然似乎已经知道李衍就在城楼上，对方冲得近了，就听见一阵阵的喊声：“活捉太子，赏金千两！活捉太子，赏金千两！” 李衍听见这话，当时就是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原来本宫才值一千两？传令下去，一个人头一两银子。战后论赏！头目十两，将军白两，主帅一千两黄金！”李衍也是真没客气，直接嘴皮子一张，就轻轻松松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一两银子能供一户普通人家花销一月。 而这样的情况，人头……多不胜数。只要真有心想要领赏，赚一笔是没问题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还是这样不得不坚守的情况，这样的赏赐，更是莫名又叫人心情鼓荡了几分。 李衍看着敌军抬着粗壮原木直奔城门而来，眼眸微微一眯起。 粗壮原木被狠狠撞击在城门上，原本就已经满目疮痍的城门顿时就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来，更是不由自主的颤了颤，仿佛下一次就要彻底坚持不住。 李衍手轻轻一摆。 城门上方早就准备好的巨大滚石就这么直接的投了下去。 只是须臾，就将那些攻城手压成了肉糜，压得惨叫生生。也同样的，将那一根巨大的滚木，就这么的压在了石头缝里。再也无法作用。 如此一来，对方想要再攻城门，就要先清理巨石。 可是在他们眼皮子地下做这样的事情，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不过如此一来，也有坏处。 城门被挡住，对方进不来，他们同样也是再也出不去。 这座城池，彻底的成了一坐困城。 对于这样的事情，李衍却是半点也不在意。反正，已经是这样的情况，无所谓的。城破的时候，人就都死了。 而只要城不破，多坚持一段时间，就能多等来一份希望。 只盼着，黎明快些到来。 李衍抬头望了一眼天，而天色依旧如同墨色一般浓黑。 一盏皎月也是被云朵遮盖，只有一点朦胧光晕。 这样的夜晚，仿佛叫人看不见半点希望。 夜色里有风悄悄吹动，而风同样带起了浓厚的血腥味。 这样浓厚的味道，混合着一些别的味道，缠绵在鼻端的时候，简直就是令人作呕。 可是谁也顾不上这个。 甚至李衍身边的人，也拨了一大半出去抗敌。只留下两个内侍在身边守着。 李衍一直都是站得笔直，如同矗立的旗帜。 但是事实上他自己心中明白，他只是紧绷和强撑着。 他这一根弦，只要再有一点，就会彻底断裂。 援军，究竟什么时候才到？ 第691章 援军 城楼底下的敌军像是浪潮，一波波的涌上来，拍在城楼上消弭。 但是消弭之后，又有新的继续涌上来。 源源不断，绵绵不绝，仿佛永远也没有耗尽的时候，永远也没有停歇的时候。 这样的情况下，总让人怀疑他们这一只扁舟，再也坚持不下去。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甚至李衍都是忍不住想：大概是真坚持不住了吧？ 也不知道，父皇心中会不会后悔。 这一下，两个儿子都折损在了这里…… 若是城破了，也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怕朝廷会十分动荡。 毕竟文皇帝的身体这般……而若是他们两个成年皇子都折损在了这里……怕是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李衍想到了这里，蓦然就眯了眯眼睛，收回了思绪。重新将目光投到了城楼下。 城楼下，依旧是叛军一波波如浪潮般在往上涌。 长长的攻城梯上，全都是人。 每时每刻都有人从城楼上坠落下去，不知摔到何处也不知摔成什么样子。 可是没人在意。 李衍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是马蹄飞驰的声音。 千万马蹄一同飞快奔跑的声音。 或者说不是声音，而更像是一种震颤。 李衍眼眸一眯，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远处。 仿佛是为了宣告自己的到来，明明是行军，却点燃了无数火把。远远看去，竟像是一条飞快前行的巨龙。 李衍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精神一振。 是谢步程。 谢步程的援军，终于赶到了。 李衍几乎是克制不住的立刻就翘起来了唇角。 而心中紧紧绷着的弦，也在这一刻彻底的松了下来。 援军来了，城池便是保住了。 谁也不用死。 一直到这个时候，笼罩在他身上的死亡阴霾，这才彻底的散去了。 “援军已至！”李衍振臂一呼。 这样一声呼喊，撕裂了阴霾，撕裂了黑暗的穹苍，仿佛提前将黎明都是带来。 所有人都是只觉得心中一振。 原本疲倦的身体就涌出无限力气来，再度将手里的武器舞得虎虎生风。 援军一来，本来就已经久攻不下的叛军就更加浮躁起来。纵然对方将领还在平静催促，叫喊着只要攻破城池，就能反攻为守，但是还是更多人往后退缩。 只是，退后也只能是迎上援军。 两者相碰，立刻展开了厮杀。 只可惜，失了战心思的叛军，就像是已经被抽了筋骨一般，变成了软绵绵的小猫。 不过一个时辰，战场就彻底安静下来。 叛军逃了。 逃了一大半。 溃不成军。 谢步程担心李衍和李扩安危，也顾不上去追，当即赶忙到了城门底下，一面叫人清理城门口的巨石，一面大声问：“太子殿下可安否？” “谢步程，你来得很及时。”李衍笑了一声，亲自回答了这个问题。 谢步程一路紧赶慢赶，就怕赶不上，如今听见李衍的声音，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 还好赶上了。 还好太子殿下坚持住了。 他一路都不住在想，害怕自己过来时候看见的是一座已经被攻破的城，看见的是李衍的尸身。 还好。 第692章 选择 李衍只勉强撑到了谢步程进了城，与他说了两句话之后，就实在是熬不住了，一坐下来，还没等茶水送上，就这么直接沉睡过去。 李衍是真睡得沉，即便是内侍扶着他去了床榻上，他也没醒来。 也只是眼皮子动了一动。 谢步程看见李衍这样的疲态，倒也理解，叹了一口气道：“太子殿下是耗费太多精神，让他一次睡饱了也就好了。” 从前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所以对这样的状态，倒是很清楚。 只是多少还是有些震惊。 堂堂一国储君的太子殿下，竟是会累成这样…… 说出去只怕旁人都是不不信的。 但是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 震惊过后，也就只剩下了钦佩。 更甚至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来：这样的人做皇帝，何愁百姓不能过上好日子？ 当然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逝。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现在文皇帝还好好的呢，太子登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谢步程很快就去处理其他事宜。 刚将打扫战场一系事情都安排妥当，就听见说二皇子李扩身边的内侍要见自己。 谢步程这才想起的确城里还有一位二皇子殿下——说实话，李衍的锋芒太盛，以至于他竟是真的忘记了这一茬了。 既然二皇子殿下的人都找到了跟前来，谢步程当然不可能不见。 等到谢步程知道李扩情况并不好的时候，只略沉吟了一下，就问一句：“太子殿下果真是那样说的？” 问的却是李扩回京的事情。 当即内侍就瞪了谢步程一眼：“这样的事情，岂敢玩笑？再说了，殿下这样的情况，如何还能耽搁？出了事，是谢大人担待责任吗？” 谢步程当然不愿意担待这个责任。 再加上这个本来又是李衍一开始就吩咐好的，所以也轮不到他来有意见。 谢步程爽快的一点头：“既然是如此，那么我这就派人护送二皇子殿下。” 反正也不用他亲自跑，不过是派人走一遭，也没什么好推拒的。 李扩被送出去的时候，人是昏沉沉的，几乎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自然也不知道，这样一件事情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而谢步程同样也是叫人快马加鞭送了密报回京。 这样的报平安的折子，一到了太极殿，陆君桐就整个人都是紧绷起来。拆的时候都是有些说不出来的紧张。 说句实话，她很害怕。 害怕折子里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果是这样，李衍他…… 但是即便是如此，她手上的动作半点也没慢下来。 文皇帝同样也是紧张着急。 所以不等陆君桐念，就直接伸手道：“拿来。” 陆君桐无奈，也只能给文皇帝，同时眼巴巴的留神着文皇帝的反应。 文皇帝三五一行的将折子看完。而后便是“哈哈”大笑出声。 笑声爽朗，竟是颇有些豪迈的意思。 陆君桐一听见这样的笑声，倒是一下子松了一口气。 至少文皇帝还能笑得出来，说明折子上应该是好消息。 第693章 查明 既然是好消息，那么陆君桐自然也就猜到了是什么消息了。 至少可以肯定一点：文皇帝两个儿子肯定都是平安。 而且恐怕，城池也没丢。 “恭喜圣上，贺喜圣上。”黄静思已经是笑着开了口。 陆君桐和其他人也就都跟着黄静思一起。 文皇帝果然是心情大好，对于这样的行为也是半点责怪也没有，反而手上一挥：“赏！” 于是众人又都谢赏。 文皇帝将折子递给陆君桐，笑呵呵道：“替朕回信，就说谢步程做得极好，让他好好协助老二，一鼓作气将叛乱的逆臣都给朕拿下！” 陆君桐这才有机会看了一眼折子。 折子上大致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不过真正让陆君桐仔细看的只有那一段说起李衍的话。 折子上将李衍大肆的夸赞了一回。 上面说，守城多是李衍的功劳，他只是赶在最后才到了，堪堪算是及时。但是之前最艰难的时候，是李衍在城楼上亲自守着的。 又说，守城之后，李衍精神耗空，所以昏睡过去。 陆君桐看得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忍不住担心。 不过更多的，却还是一种自豪和骄傲。 她就知道，李衍必定不会轻易放弃。李衍在，必定是能成功的。 果不其然。 陆君桐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自豪和骄傲到底是怎就自然而然生出来的。 但是这个时候，她是真开心。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文皇帝却是没有夸一句。 或许是想等到李衍回京城之后？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君桐这头刚替文皇帝写好了回信，那头卫昕就过来了。 陆君桐这才忽然想起自己的另一个差事来——虽说现在已经不是和她有关得事儿了。 这件事情，最后文皇帝全权交给了卫昕。 今日这个时候卫昕过来，想来应该就是过来说起这件事情的。 陆君桐看了一眼文皇帝，心想也不知道文皇帝会不会让她们都出去。 毕竟这个事情，文皇帝未必会想要让她们知道。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文皇帝却是并没有让他们出去。 反而只听文皇帝说了一句：“让他进来。” 文皇帝的语气里还残留着方才的笑意。 显然是心情不错。 不过这样一份好心情，最终却是被卫昕直接打碎了。 卫昕行礼之后，就直接说了一句：“已经是有结果了。那个人……招认了。” 文皇帝一听见这样一句话，顿时眉头都是紧皱起来。 卫昕没有说更多，只是静静等着文皇帝的吩咐。 文皇帝沉吟了许久，最后轻描淡写说了一句：“那就到此为止。人悄悄处理了。” 卫昕丝毫不意外的应了一声：“是。” 随后文皇帝也没再吩咐什么，卫昕也就打算退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文皇帝蓦然又开口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所有痕迹都抹去。既然是意外，也没有追查的必要。” 意外。 简简单单两个字，就这么的给这件事情定了结论。 陆君桐低下头去，忍不住抿住了唇角。更是觉得心底一片冰寒。 第694章 喜忧半参 这件事情，当然不是什么意外。 可是文皇帝说意外，那自然就是意外。 而文皇帝还说，要将这件事情的痕迹都抹去。 所以兰妃宫里的彩雀，三皇子宫里的刘福，都是要不着痕迹的抹去。 唯有如此……这件事情才算是真正的再也查不出来。 至于怎么抹去……世界上就没有比死人更稳妥的保密法子。 文皇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想是陆君桐他们这样的人，却都是忍不住心中一寒。 “是。”卫昕却是仿佛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轻声的应了一声。 说完话之后，文皇帝似乎也是累了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便是摆手叫他们都下去。 陆君桐等人也跟着退出来。 卫昕和她也不好说话，于是只是交流了一个眼神，卫昕也就回去了。 陆君桐心里却是一直觉得有些复杂。 白蕴显然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偷偷的和陆君桐咬耳朵：“圣上这样，就不怕到时候皇后娘娘他们都不肯善罢甘休吗。” 这样的话确实问到了点子上。但是…… 陆君桐忍不住的笑了一下：“皇后娘娘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拿着这个事儿出来说的。” 毕竟现在，二皇子李扩还在那边呢。 文皇帝能想到的东西，许皇后应该也想得到。 而且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文皇帝叫人将证据都销毁了。就算是想要闹腾，也是无从闹起。 所以，如果她是许皇后，她只会另外想办法，而不会走这一条路。 “我现在在想，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陆君桐不想再说这样的事情，只是如此说一句，干脆的将话题岔开了。 她这样一说，白蕴立刻就偷笑了一下：“还担心太子殿下的伤势呢吧。” 陆君桐点了点，毫不作伪：“这是自然。” 李衍身在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身上的伤势如何。而且这一次危城经历…… 更是叫她不放心。 李衍回了宫来，是最安全的。 然而这一份期待，不等第二日就已经被打破了。 下午送来的一份密令，文皇帝看了之后，直接甩了折子。 继而勃然大怒。 陆君桐当时直接就有些吓到了。 谁也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文皇帝会忽然发火。 毕竟今日一整日都是好好的—— 只是折子的内容谁也没看过，所以谁也不知道文皇帝为什么发火。 陆君桐战战兢兢的将折子捡起来飞快看了一遍。 而后整个人也是僵住了。 上面写的，已经接到了二皇子殿下，会连夜赶回来。 可是这些人分明就是派遣出去接李衍的。 现在接到了的人却是二皇子李扩…… 这意味着什么？ 也怪不得文皇帝会勃然大怒。 别说是文皇帝，就是陆君桐此时也是气得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圣上——”陆君桐艰难出声：“现在该如何是好？” 文皇帝张口就是一声冷笑：“如何是好？逆子，都是逆子！朕的意思，他们竟敢当耳旁风！” 文皇帝此时暴怒非常，黄静思就忙上前去劝：“圣上息怒，太医说了要心平气和才是。不管天大的事情，也没有您的身子要紧。” 第695章 好话 文皇帝接连喘了几口粗气，这才算是从那种心情里平复下来。 最后，深吸一口气：“去一趟慎刑司，就说……朕改了主意。” 文皇帝这样一说，黄静思就催促陆君桐：“陆女官赶紧去一趟吧。” 陆君桐虽还想再知道后续，但是当下也只能先去一趟慎刑司。 路上，陆君桐将这件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 最后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绝无可能是什么巧合，或是传错了话。绝对是李衍没有听从文皇帝的意思。 这样一想明白之后，陆君桐就只觉得自己更加气恼了。 既然是李衍自己选择不听从文皇帝的意思，那么显然是他不想回京了。 为何不想回来？要么就是打算留下亲自讨伐叛党，要么就是有别的不得不留下的原因。 可是再怎么样，他也不该拿着自己生命开玩笑。 谢步程的折子上虽然没有细说，没有将李衍站在城楼上与将士百姓一同守城的情况细细描述，可是只需要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能够知道，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轻松好玩的事情。 甚至是危险万分的。 若是当时城破了……那李衍真的是半点活命机会也没有。 冒险一次难道还不够？ 说句不好听的，他那样的身份，哪里需要那样冒险呢？ 就算心中再怎么明白，李衍留下肯定有他的道理，可是陆君桐却还是觉得心里憋闷得不痛快，说不出的担心和生气。 越是担心，就越是忍不住生气。 一路到了慎刑司，卫昕却是不在。 一问才知道，竟是去了三皇子宫里。是被三皇子叫去的。 陆君桐皱了皱眉，只能等一会儿：这样的事情，怕是文皇帝也不想叫太多人知道，所以还是只跟卫昕说才好。 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卫昕却是一直都没回来。 陆君桐等不及了，又担心卫昕，所以干脆就直接去了一趟三皇子那儿。 三皇子是找卫昕要人的。 可偏偏，卫昕是不能给。 所以……两边就僵持住了。 三皇子很明显的恼了，直接就让卫昕跪在跟前，这么僵持着。 三皇子折辱的意思很明显。 无非就是想要借此让卫昕屈服。 陆君桐过去的时候，卫昕还跪在那儿呢。 陆君桐心里当即就有些不痛快起来。态度也是冷淡了三分：“三殿下好兴致。竟是拿着慎刑司的人耍乐么？我道是怎么找不到人，原来竟是被三皇子您叫了过来。” 三皇子听见陆君桐这样的语气，也是皱了皱眉，多少有些不痛快。不过想了想还是给了面子，缓缓道：“问他一些事情罢了。” “我还以为是三殿下有什么要紧事。如今看来——他这是在您这里犯错了？”陆君桐虽然也知道应该见好就收，可是看着卫昕那样，她心里就不痛快。于是也就不肯见好就收了。 三皇子这样的人，她是瞧不上的。 所以，三皇子不招惹她还好。一旦真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她心里便是无法忍耐。 倔脾气也好，犯糊涂也好，总不能就这么让卫昕委屈了。 三皇子那样的人，凭什么给卫昕委屈？ 第696章 觉察 三皇子对于陆君桐这样的态度，当然也不可能一无所觉。 三皇子微微眯起眼睛来，将陆君桐打量了一番。 三皇子的目光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陆君桐心中不自在，却也不好发作，只是心中更加对三皇子不喜欢起来。 最后，三皇子忽然一笑：“目中无人不知尊卑，不知算不算错？” “自然算。”陆君桐答话的毫不犹豫。不过很快又是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他怎么不知尊卑了？” 三皇子的话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反驳，所以还是得迂回一些。 不过护着卫昕的心思却是从来没变过的。 卫昕这个时候也是开了口：“的确是我冒犯了三殿下，三殿下有所惩罚，也是情理之中。” 卫昕这样一说，分明就是在劝说陆君桐的意思。 卫昕这是不想将事情闹大。 卫昕如此心思，陆君桐当然也是十分明白。 可是…… 她并不打算听卫昕的。 所以，当下连看也没看卫昕，她就这么继续说了下去：“三殿下不妨说出来，若是真罪大恶极，自然不能姑息。” 三皇子盯着陆君桐，微微眯了眯眼睛，露出几分不痛快来：“陆女官这是什么意思？未免太多管闲事了。既是找人，本殿下也没心思再理会他，你便是将人带走吧。” 顿了顿，倒是问了一句：“刘福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陆君桐听见三皇子这样问，忽然就知道了三皇子是为什么为难卫昕了。 而面对三皇子对她的不痛快，她也并不在意，微微一笑之后答道：“刘福什么时候回来，自然是圣上说了算。殿下也好，我也好，卫公公也好，都做不了主。” 虽说文皇帝现在是要将人留下了，可是却没说什么时候放人。 就算刘福是真无辜的，那又如何？ 顿了顿，陆君桐又问了三皇子一句：“说起来，殿下这么久不知见不曾见过婉姐姐？若是见到了，还请殿下替我向婉姐姐问声好。” 提起陈婉婉，三皇子眸光一闪，目光锐利三分，落在陆君桐身上，仿佛都戴了一点凌厉的意思：“怎么？” “只是问声好罢了。”陆君桐笑笑，对于三皇子的敏感挑了挑眉：“婉姐姐是个好姑娘，三殿下可一定要真心对她好才是。” “放心。”三皇子神色变换，最终归于平静：“既是没有旁的事，你先退下吧。本殿下也该喝药了。” 说完这话，三皇子就叫人将他直接推进了内室去。 陆君桐看着三皇子走了，便立刻伸手去拉卫昕起来。 卫昕也不知跪了多久，这个时候又有多难受，还能不能自己起来。 一想到这个，陆君桐心中就满是心疼起来。 卫昕却是只让陆君桐扶了一把，便是说：“我自己走就行。” 若不说这句话，只怕陆君桐就要扶着他往外走了。 那怎么行？ 方才三皇子看着陆君桐的目光，他也是瞧见了的。 陆君桐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可是卫昕却是十分明白的。 那样的目光……他不想再看第二次。 第697章 变动 卫昕如此态度，陆君桐倒是愣神了一下，皱眉问他：“哪里不妥当吗？” 卫昕虽然难受，不过却走得并无什么异样之处，看了一眼陆君桐后，摇头：“并无什么不妥当。只是习惯自己走了。” 接下来不等陆君桐再问，就又干脆转移了话题：“这个时候来找我，是圣上有什么吩咐？” 提起这个事情，陆君桐也就顾不得其他的了：“圣上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先搁置，但是并不按照一开始的来做。圣上想等等。” 卫昕还真就愣了一下，毕竟文皇帝这样出尔反尔的情况不多见。 略想了一下：“是皇后娘娘？” 陆君桐摇头否认：“是二皇子要回京了。” 卫昕听见这个消息，又是一愣：“不是——” 说要让二皇子平乱吗？ 陆君桐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委，自然也就是答不上来。 “那太子殿下呢？”卫昕又问一句。 卫昕明确表示过不想参与这些事情，这个时候会主动问起李衍来，着实也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陆君桐诧异看他：“自然是不回来了。” 就算要让李衍回京城来，也自然是要先找个合适的人代替他，毕竟平叛还是十分要紧的。 所以，李衍的归期的确是不确定。 “太子殿下野心不小。”卫昕沉默了片刻之后，如此说了一句。“但是就怕旁人心里不痛快。” 卫昕并没有说那个旁人是谁。 可是陆君桐下意识的就觉得，卫昕说的是文皇帝。 于是她也沉默了。 她明白其中的意思。 毕竟李衍若是留在那儿，只要平乱成功，不管是民间也好，还是朝中也好，自然都会得到威望和更多支持。 尤其是这一次他困守围城。临危不乱。 他越是强悍，文皇帝心中就会越发不安。毕竟对于文皇帝来说——他日渐老去不再像是从前的时候，看见儿子一****强势起来，心里必然会不舒服，也会有所防备。 文皇帝现在的心思，很难捉摸。谁也不知道他会因为这个做到哪一步。 可是这是李衍的选择。 她就算是想劝说几句，也是找不到机会。 毕竟，再见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有野心也是好事儿。”最后陆君桐以这么一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二人一路回了慎刑司，陆君桐就想看看卫昕的膝盖。 然而卫昕却是婉拒了，只让陆君桐赶紧回去复命。别耽误太久了。 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下次别那样了。就算你现在身份不同，可是得罪了他们，总归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卫昕这样说，陆君桐只觉得心里反而是不大好受起来。想了一想，就干脆道：“这是我的事儿。我乐意护着你，你别说废话。我不乐意听。” 卫昕没想到陆君桐还有这样的时候，倒是愕然半晌。回过神来，陆君桐已经走得远了。 卫昕摇摇头，想了一阵子，却又慢慢的笑了。 而陆君桐这头一路回去，才知道文皇帝这次发火不小。 她一进去，文皇帝甚至也有迁怒的意思：“不过是传个话，竟是要这么久？” 第698章 迁怒 面对文皇帝的迁怒，陆君桐倒是半点也不慌乱，只是轻声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敢与旁人轻易说，所以就等了一会儿。又亲自去三殿下跟前要了人。” 听他这样说，文皇帝皱了皱眉：“老三叫人过去做什么？” “大约是担心刘福吧。”陆君桐笑了笑，并没有多说的意思。 见文皇帝也没有再要迁怒的意思，她就干脆退到了一边。 直到后头有机会，白蕴才悄悄地与陆君桐说道：“今日圣上，这是发了大火了。这是怎么了？” 若换成是以前陆君桐还多少会想着或许是文皇帝因为被违抗了的缘故。 但是现在—— 她心中多少有些明白，文皇帝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这样。 无非就是因为两个字：王权。 只是这样隐晦的心思，文皇帝又怎么可能告诉旁人？ 而就算心中明白这件事情的人，他们也绝不会说出口。 看着白蕴那样子，陆君桐就知道他吃了挂落，心中是不痛快的，当下就笑道：“这也正常。咱们在圣上身边服侍圣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少也会吃些挂落，可是同样咱们的身份也是今非昔比了。” 陆君桐这样一说，白蕴也不是想不明白，只是嘟嘴抱怨一句：“若是可以选，我倒是宁可回去——” 陆君桐干脆一把捂住了白蕴的嘴。 这样的话若是让文皇帝听见了，那可是不得了了。 这头宫里情况尚且不知如何发展。 而李衍那头却是也同样是惊了一地的下巴。 李衍整整的睡了一日。 他一醒来之后，谢步程也知道了文皇帝原本的意思并不是让二皇子李扩回京。 谢步程心中当然是惴惴不安，看着李衍几番欲言又止。 李衍看着谢步程那样的神色，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也并不是你的主意，本宫自然会担当这个责任。若是到时候父皇怪罪，自然有本宫顶上去。” 他这样一说。谢步程反而是摇了摇头：“微臣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太子殿下您如此冒险——” 到时候功劳太大，反而是容易招惹是非。 至于怪罪这样的事情，本来也和他没有多大的干系，怪罪也就怪罪了。 谢步程实际上只不过是替李衍担心罢了。 至于为何替李衍担心的原因，自然也是简单。无非就是觉得，几个皇子里头李衍既是名正言顺，又是最为可靠。 他这是起了投靠的心思。 李衍也是一眼看穿。当下岔开话题，认真朝着对方道谢道：“此番谢大人来的正是时候，若不是谢大人来的及时，本宫只怕已经是去了黄泉。” “我也是一路紧赶慢赶，就怕是赶不上。万幸赶上了。”想到这其中的凶险，谢步程也是有些心有余悸。 “也多亏了殿下及时报信。”谢步程虽然知道李衍的确是真心在谢他，不过这件事情也不完全是他自己的功劳，所以还真不敢居功。 “彼此彼此。说明天不亡我。”李衍微微一笑，又问他：“听说这次，有个年轻的将领十分了得？是你麾下的？不如请过来瞧一瞧？这样的年轻俊杰，该多提携。” 第699章 意外 之所以听说了这么一个人，也完全是听太守说起了这人不要命的打法。 据说这个人带兵追击之后回来马上全挂的是人头。 就是身上的铠甲也都变成鲜红色。全是敌人的血染就。 关键是此人听说还十分年轻。也不过是弱冠的年纪。 李衍见过不少精彩绝艳的人，可是还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 这样的人，只要给他机会就没有不大放光彩的。 李衍既有拉拢之心，也有惜才之心。 谢步程应该也是十分欣赏此人的。 当下就忙不迭的将人叫了过来。 李衍只看了一眼。就直接愣了一下。 他总觉得面前这个人是有些眼熟。 很眼熟。 只是对方面上带着一个面具。所以——并不是很能够仔细的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是觉得格外熟悉。 “咱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李衍如此问了一句。 对方被这么一句突兀的话惊了一下。显然是有些无措：“太子殿下这话是——” “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以为在哪里见过。”李衍笑着解释一句，“不过也有可能是我以前见的人不少，总有相似的。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对方也点了点头：“想来应该是如此，毕竟我从未去过京城，自然不可能和太子殿下见过。” 不管是声音也好，或者是容貌也好，的确是很年轻。 “这样年轻却这样拼命，是为了什么呢？”李衍并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所以直接就问了最想问的话。 等待对方回答的时候李衍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些情绪的波动。 然而对方却是并没有任何的波动。反而是平静无比：“自然是为了建功立业。” “那建功立业之后呢？”李衍听多了这样的回答，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震动，反而又问了一句这个。 “建功立业之后自然是论功行赏，得到权力和富贵。光耀门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对方就直接如此回答一句，然后看住李衍：“若是太子殿下能助我，我愿将命卖给太子殿下。此生此世，绝不背叛。” 这下反而轮到李衍愣住了。 这人语气里的决绝，简直就已经要化成实质。但凡是听过之后，绝对没有不动容的。 一个人要有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才能说出这样决绝的话？ 而这样直白的态度同样也是叫人震惊。 世人大多数都是迂回委婉的。更是要互相试探一番。可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和大多数的人都不一样。 李衍和对方对视片刻。 却依然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又问一句：“为何决定效忠于我呢？” “因为只有太子殿下，才能助我达成心愿。”对方也是十分干脆。 “既是如此。也无不可。”李衍微微一笑：“但是此番你立下大功，本来也是前途不可限量，大可不必如此的。” 然而对方却是摇头：“我是平民出生，若是没有贵人相助，最多也就只能做个千户，绝无可能再进一步。而我不甘如此。” “你叫什么？”李衍问道。 “杨朔。” 第700章 杨先锋 李衍只说了一句话：“今日起，平乱军里，你是先锋将军。” 但凡是带兵打仗的都知道，先锋最为重要。 虽说，那些炮灰兵好像也是先锋，但是和真正的精锐先锋又不一样。 真正的精锐们起的是撕破敌军军阵的作用。 而且需要真正信得过的人去担当。 毕竟若是先锋军都不战而溃或是有逃跑迹象，那么，又叫旁人情何以堪呢？ 那个时候只怕还没开始打军心都溃散了。 而更主要的是做先锋当然危险，可是却也是机遇良多。 毕竟，率先冲入敌军，也最深入敌军。杀的人多，而且容易碰到对方的将领。 如此一来，只要敢拼敢闯，就没有不立下功劳的。 一场战役下来论功行赏的时候也比旁人要优厚。 但凡是手中握有军权的将军都是做过先锋的。 也只有如此才算是真正的上过战场。 李衍一张口就让对方做先锋将军，可见对对方的重视程度。 既然是如此重视，也可见他的培养之心。 杨朔闻言大笑，随后深深拜倒：“多谢太子殿下垂爱！臣下必定竭尽全力，不辜负殿下！” 李衍笑应一声，随后就让对方下去，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自然不可能将心神放在一人身上。 只是对方出去之后。李衍问起京城有没有消息传过来，忽然就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眼熟。 因为陆君桐。 对方的眼睛轮廓和陆君桐的眼睛轮廓格外相似，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所以他才会看着如此眼熟。 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且还男女有别——倒是有些让人惊奇。 日后他带着杨朔回京的时候。陆君桐若是看见了，心中也不知会如何惊讶。 这么一想，李衍倒是分了一下神。 忍不住想了一下宫中现在会是如何。 文皇帝必然是会气恼的，这一点不用多想就知道。 他想的是也不知道陆君桐会不会担心。 又会不会生气？ 大概也是会的吧？毕竟他这样冒险…… 她知道之后必定是回心中责怪。 也不知道她在文皇帝身边当差习惯不习惯。过得好不好。 不过这样的心思也就只持续了片刻而已，很快李衍就被其他的事情分去了心神，不敢再多想。 二皇子李扩回京的时候，最高兴的只有诚贵妃。 诚贵妃一大早就起来巴巴的守着。只等着二皇子李扩回来。 和她一起巴巴等着的还有梅静芳。 至于文皇帝想了想，也不知到底如何想的，最后又点了陆君桐：“你去替朕瞧瞧。再问问当时那边的情况。” 这话一出，陆君桐下意识的就觉得只怕前面半句话也就是意思意思，后半句话才是真正的目的。 文皇帝这是心中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边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毕竟二皇子身边的人也是从内里出来的，自然是知道的多。 陆君桐虽说要见到二皇子，但是也并没有多抗拒。毕竟她心中也是十分想要知道现在李衍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而且听说二皇子伤的不轻。她就更想亲自看一眼。 第701章 试探 陆君桐在过去之前，想了一想之后，却是先去换了一件衣服。 之前都穿的是女官的襦裙。这次她却换了一件更庄重一些的，颇有些英气的圆领袍。 这样的圆领袍其实穿的更多数是男子。 但是为了行走方便，女子也穿。就是看着更加英气勃勃，不那么妩媚妖娆。 陆君桐这样穿虽然说更英气，但事实上一眼，也还是看得出来是个少女。 白蕴狐疑的看了一眼陆君桐：“这——怎么好好的，还要换件衣服？” 陆君桐随口就敷衍过去这样也显得更加庄重一些，毕竟也是代表圣上去看看看二皇子殿下。” 白蕴狐疑的看着陆君桐，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到底还是又将心头的疑惑都咽下去。 陆君桐也就这么的过去了二皇子的宫里。 二皇子回宫之后，太医立刻就过去了。 陆君桐过去的时候，诚贵妃正在哭呢。 倒是梅静芳在旁边尴尬的杵着，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二皇子躺在那倒真的像是无知无觉的样子。 陆君桐轻轻挑了挑眉。心中有些恶意的想：若是二皇子就这么没了才好呢。 不过面上却是半点也不显山露水，反而上前去对诚贵妃道：“贵妃娘娘不必着急。如今二殿下已经回了宫，太医一定会将二殿下治好的。” 顿了顿，又才说明来意：“圣上命我前来看看。圣上他十分担心二殿下的伤势，所以，我想带二殿下身边的人回去见一见圣上也好叫圣上放心。” 陆君桐如此说，诚贵妃也仿佛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当下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而后客气言道：“劳烦陆女官跑这一趟。” 说完这句话之后，诚贵妃还顺手就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捋了下来，打算推给陆君桐。 陆君桐直接就避开了，笑着推辞一句：“贵妃娘娘大可不必如此客气，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对了，现在二殿下的情况如何，不知我能否上前看一看，也好回去和圣上回话？” 陈贵妃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陆君桐就上前去走到了床边，轻声的唤道：“二皇子殿下？” 听见有人叫自己，李扩眼睛勉强睁开了一丝。 然后李扩就恍乎了一下。 看着他的嘴唇动了一动，仿佛说了一句话，陆君桐没有听清楚，就更加靠上前去轻声询问道：“二皇子殿下在说什么？” 于是李扩的声音就大了几分，这一次陆君桐又靠近了几分，所以听得一清二楚。 陆君桐清清楚楚的听见李扩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明朔。” 陆明朔。 “是。”陆君桐却并没有否认，反而轻声应了一声：“臣在。” 二皇子李扩蓦然瞪大了眼睛，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无限的精气神。 然后，更是一把握住了陆君桐的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陆君桐目光骤然冷下去，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二皇子李扩，然后用同样冰冷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解释道：“臣，是，陆，君，桐。” 第702章 可笑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君桐也不管二皇子李扩是个什么反应。当下就直接直起身来笑说一句：“那我便是先回去和圣上回禀了。” 说完这话之后，陆君桐几乎是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就是旁人的目光，她也是无暇顾及了。 她只知道现在自己气得浑身发颤。 以至于恨不得现在就将李扩生吞活剥了。 她今日本来就是存了试探之心过来的。不管是特意换的衣裳，还是之前特意凑到了二皇子李扩的身边说话。 都是为了试探。 而现在——这样的试探也最终试探出了结果。 和她想象意料之中一模一样的结果。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再迟疑的了。 的确就像是她猜测的那样。陆明朔的事情和二皇子李扩脱不开干系。 而即便是到了现在，李扩对陆明朔的心思依旧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仔细想一想，陆君桐倒是觉得今日自己这般试探是有些可笑的。 真的就是——自欺欺人。 之所以会试探，不过也是因为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期待，她猜想的事情并不是那样。 而到了现在—— 这点侥幸的心思也被打碎了。 一直到快要走到太极殿，陆君桐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才慢慢的松开了，死死咬着的唇也才松开。 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将自己心态调整之后，陆君桐这才走进了太极殿。 进去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跟着她一同过来的二皇子身边的人。 对方显然也是被她这样的态度吓到了，颇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 陆君桐也并没有多说，只是微微一颔首，而后就领着人直接到了文皇帝跟前。 对方倒是松了一口气。 文皇帝只是抬起眼皮来扫了一眼，就直接问道：“当时城里是什么样一个情景？” 这件事情说来自然是话长的。 那个宦官一口气几乎说了两刻钟。才算是将事情完完整整的说出来。 陆君桐站在一旁听着，越听越是觉得自己心都揪了起来。 也才算是知道，李衍虽然伤势不严重，但是当时的情况也颇为紧急。而且几乎没有任何的缓冲时间，就被困在了城中。 文皇帝大约也是有些震撼，听完之后良久才说了一句：“倒是有我们李家人的风骨。” 只是仅仅也就是这么一句感叹了。很快，文皇帝又问一句：“那为何太子却不肯回京？”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陆君桐几乎心中都是咯噔了一声。 更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情。 文皇帝其实今日叫人过来，无非也就是为了问这一句吧。 也不知道二皇子的人会如何作答。 陆君桐着实有些紧张，毕竟二皇子的人可不会为李衍说好话。 若是故意要让文皇帝对李衍生出一些什么心思来，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 所以——她着实没法不紧张。 不过二皇子的人也不知道其中内里到底是如何，所以应该也不会太过……吧？ 那个宦官迟疑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的功夫，陆君桐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 第703章 劝说 最后那个宦官说了一句：“这个确实不知，当时谁也不知道，圣上是想让太子殿下一同回京的。看过密报之后，太子殿下只是将我等叫了过去，让我等护送二皇子殿下回京。” “当时直接就说了让老二回京？”文皇帝面上微微有些错愕。显然也是有些意外。 大约在文皇帝看来，这样的事情应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能做出来的决定，又怎么能够一瞬间就立刻定下来？ “的确是如此。”那个宦官如此说道，倒是老老实实的，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说。 陆君桐的心，这才又慢慢的缓了下去。 “老二情况如何？”文皇帝又沉吟许久之后如此问了一句。 毕竟想问的问完了之后，也终于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重伤呢。 于情于理总归也要关心一句。 不过要说有多在意——陆君桐冷眼看着觉得也是未必。 若是真的在意，一开始就问了，何必又等到现在呢。 不过这样的话也只能放在心里想一想，面上却是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 将小宦官打发走以后，文皇帝看了陆君桐一眼。 陆君桐被文皇帝这一眼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圣上？” 文皇帝含笑问了陆君桐一句：“你觉得太子这是如何用意？” 陆君桐看着文皇帝这样的笑容，只觉得对方笑得她心中发怵。 而且文皇帝突兀的问这么一句话，本身也是十分奇怪的。 陆君桐当时也就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圣上为何这样问我？这件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她又不是李衍的什么人，文皇帝这样一问，可不是奇怪？ 文皇帝却是笑容不减：“你在太子身边服侍那么久，自然也是知道她的心思和性情的。所以猜一猜也无妨——” 文皇帝的意思颇为坚决，陆君桐也就将推诿的话咽了下去。 思量一番之后，心中也就有了主意，于是笑了一笑，轻松随意的言道：“既然当时立刻就做了决定，大约也是并没有想太多，毕竟二皇子殿下当时情况那样，着实留下来也并没有什么用。” “反而若是耽误了治疗的话——”陆君桐的话一顿，轻叹一声：“当时毕竟已经被困了那么久，恐怕城里的药材也没有多少了。所以送二皇子殿下回京，倒是个明智的决定。太子殿下素来友爱兄弟，会做出这样的决断也并不奇怪。” 陆君桐这样一番说辞，倒是十分的合情合理。 至少听上去还颇有些说服力。 文皇帝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不曾，不过面上却是露出沉思的神色。 仿佛是在思量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如此。 陆君桐也没有再多说话。这个时候多说一句，反而不美。 多说便是多错。点到即止最好。 屋中静谧无声，陆君桐就放任自己走了一会儿神。 也不知道现在李衍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而他又有没有想过现在文皇帝会想到的这些东西？ 当然，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和影响。 但愿文皇帝不要多心才好。 第704章 询问 文皇帝最后有没有对李衍多心，陆君桐并没有看出来。 倒是最后文皇帝又问了另外一句话：“之前的事情你怎么看？” 陆君桐还又反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文皇帝口中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 说的是五皇子腹泻的事情。 这件事情牵扯到了诚贵妃。当时文皇帝想将二皇子李扩留在那边平乱。所以就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而如今二皇子李扩回了宫中，这件事情自然就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处置，所以文皇帝这是又动了心思吗？ 陆君桐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则是轻声答道：“若是圣上非要我说的话——说起来，这件事情倒是有些难办。” “怎么个难办？”文皇帝似乎还颇有些好奇。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直截了当的将自己心头所想一五一十说出来：“现在二皇子殿下是那样一个情况，若是贵妃娘娘那头再出了事情，只怕二皇子殿下心中也是难受。不如干脆再等一等。还有就是，贵妃娘娘服侍圣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对于陆君桐这样的话，文皇帝倒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冷哼了一声。 这样一声冷哼，又让陆君桐心中念头百转。 不过面上却是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反倒是继续缓缓说下去：“而且现在，叛党还未平，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反倒是不好。毕竟这件事情若真是贵妃娘娘做的，只怕到时候也会影响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兄弟倪墙，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这样的事情一旦真的让许皇后和兰妃知道的话——就是后宫之中也是不安宁的。 要么文皇帝就干脆一些。直接就让许皇后和兰妃满意，以后在也不好拿着这件事情说事儿。 要么干脆就最好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不要让人知道。 否则就是后患无穷。 其实陆君桐心中并不是没有动摇过，不是没有想过要趁机给二皇子找些麻烦。 但是只犹豫了一瞬间，之后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个时候并不是很好的时机。 若是想要更长久的留在文皇帝的身边，有更多这样的机会，那么现在当务之急并不是对付二皇子，而是一定要让文皇帝对她信任。 文皇帝到目前为止，心中大约还是觉得她是偏向李衍的。 但是，就算事实上的确是如此，可他不能再让文皇帝觉得她会为了李衍针对其他皇子。 所以这次的机会她就这么放弃了。 果不其然，她这样一说之后，文皇帝倒是深深的打量了她一眼。随后面上就露出一点笑意：“倒也想得周全。” “不过是胡乱一说罢了。”陆君桐低头谦逊一句。 “日后也要如此才好。”文皇帝如此说一句摆摆手，就让陆君桐退了下去。 当天夜里，文皇帝就让黄静思跑了一趟，赐下去许多药物。 至于刘福等人。文皇帝最后竟是直接就将人放了回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不过，诚贵妃身边的那个宦官却是陆君桐亲自送回去的。 第705章 点到为止 陆君桐去了诚贵妃宫中的时候，诚贵妃也刚刚从二皇子李扩那边回来。 见了陆君桐，还有些诧异：“圣上这个时候打发你过来，不知是为了什么——” “圣上，这个时候叫我过来是为了给娘娘送一个人。”陆君桐笑笑，语气缓缓又轻柔。 “不过这个人尤为重要，娘娘最好以后都留在身边好好的用。务必要保证对方的性命安全。”陆君桐的笑容加深几分。 陆君桐这话没头没脑的，自然是让诚贵妃一下子就有些糊涂了：“圣上好好的，为什么要送个人到本宫跟前？还有提这样的要求——” 就在，诚贵妃还想着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或是有什么让人惊奇的身份时，陆君桐就已经缓缓的说出了一个人名：“王水林。”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看着诚贵妃一下子变幻莫测的面色，轻声的提点一句：“圣上说了，不管如何这个人一定要天长地久的活着。绝不允许出任何意外。” “圣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诚贵妃的脸色已经是有些难看起来。 “圣上是什么意思我确实不知道。”陆君桐微微一笑。并不因为对方的凌厉目光而觉得有任何的紧张或是压迫。 “但是我知道若是贵妃娘娘不按照圣上的意思来办，或者是没有将这件事情办好的话，后果会是如何。” 陆君桐这么一番话分明就是充满了威胁和警告的意思。 诚贵妃当下脸色变幻莫测。显然心中已经是因为陆君桐，无理而不痛快至极。她阴沉的看住陆君桐。 “陆女官如此态度，看来是宫规，没有学好，连尊卑都没有了——”诚贵妃盯着陆君桐的目光有些冰寒凌厉，语气阴沉，话中的威胁意思同样也是明显：“作为贵妃，想来管教一个女官的资格还是有的。” 作为一个上位者，在高位多年，哪怕诚贵妃看着再不威严，此时做出这样的神态来也是颇有些压迫力的。 不过，陆君桐却是半点也不犯怵，反而是更加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容灿烂的叫诚贵妃忽然手都是有些发痒。 就在诚贵妃气得不行的时候，就听见陆君桐缓缓的言道：“若是娘娘对我有什么不满，您大可直接和圣上去提。但是娘娘千万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挑战圣上的耐心。圣上之所以还给娘娘留下三分脸面，不过是看在殿下面上。” 这话简直就不像是一个女官该对贵妃说的话。 简直就是猖狂之极。 费了好大的功夫，诚贵妃才算是堪堪忍住了想要一巴掌抽在陆君桐脸上的冲动。 最后，就听见诚贵妃冷冷的说了一句：“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句话猛然一听像是感慨，不过陆君桐心里却明白这其实是一句威胁。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文皇帝对诚贵妃是这样的态度，或许明日就不是了，到时候陆君桐就是盘中菜，还不是任由诚贵妃摆布？ 若是换成从前，陆君桐或许还真的想再留一线，不将事情做得如此绝。 可是现在—— 第706章 恭贺 “那么我就祝愿娘娘很快就等到风水轮流转的那一天。”陆君桐灿然一笑，再度敛衽低头，做出十分诚恳的模样：“娘娘若是没有什么意义，我便先回去复命了。” 诚贵妃当然不会再留下陆君桐。 只是臭着一张脸，看着陆君桐走了出去。 陆君桐出去之后，诚贵妃立刻就让人将陆君桐带过来的人带了进来。 只是看了一眼人之后，她却忍不住皱了眉头，有些糊涂和疑惑：“这是谁，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这是王水林。从前就在咱们宫中当差。娘娘不记得了？”诚贵妃的宫人低声解释一句，心中只是不安。 而这份不安也同样表现在了她的脸上和语气里：“娘娘，您说圣上将他送过来，还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诚贵妃也同样是有些心慌。心中越慌，又更加恼怒。 于是她就瞪了一眼那个宫女。几乎是没好气的道：“这些本宫又怎么会知道？” 诚贵妃又转头瞪住王水林：“你来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水林几乎是瑟瑟发抖，只是含糊道：“娘娘请息怒，我也并不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水林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痕迹。 而且偏偏她一口咬死了这样的话之后，反而诚贵妃还真不好动她。 毕竟连文皇帝都说了不许碰他，要他好好的活着。 所以严刑逼问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能了。 拿对方并没有什么办法的诚贵妃以更加暴怒起来。只觉得处处都是不顺心。 诚贵妃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怒气都压了下去。然后才让人将王水林带下去安置了。 末了还没忘记嘱咐一句：“叫人看好了。别出任何的意外！” 诚贵妃心烦气躁的，一夜都是没睡好。 好在第二日，二皇子李扩倒是醒了。 诚贵妃这才算是心情勉强恢复了一些。毕竟只要二皇子好好的，他们母子就不愁没有翻身的时候。 而且现在二皇子这样的状态，诚贵妃也确实是没有心思琢磨其他的。 心中想着等到二皇子大好了再说。 只是她并不知道的是这么一等，到底自己错过了什么。 不仅是错失了最好的辩解机会，更是又给自己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其实若是诚贵妃愿意和李扩先说一说这件事情，事情也就未必会到哪个地步，只可惜现在诚贵妃因为担心儿子，所以并不打算将这些事情与他说。 而这头陆君桐回去之后。就将诚贵妃的反应如实的和文皇帝说了一遍：“贵妃娘娘很是生气，更觉得我的提醒是以下犯上。不过却是将人留下来了。” 前面那两句话也就罢了。后面这一句，却是实打实的在误导文皇帝。 又或者说提醒？再或者是顺应文皇帝的心思？ 反正。这个时候诚贵妃将人留下来，在文皇帝眼中看来本身就是一种心虚。 若是事情，真的和诚贵妃没有关系，那诚贵妃又为何要将人留下？ 反正文皇帝在听完陆君桐这么一番话之后，眼眸当时就眯了一眯。有一刹那，目光是锐利无比的。 第707章 探望 既然二皇子李扩醒来。文皇帝自然也是让人过去探望了一下。 如今文皇帝有什么事情几乎都是叫陆君桐。 所以这件事情就落在了陆君桐的头上。 陆君桐有些不情愿去见李扩。 不过文皇帝的命令也总归不好违抗。 所以想了一想之后，她依然换上了之前的圆领袍。过去跑了一趟。 李扩如今已经清醒过来。当然不会再认错人。 不过在看见陆君桐的那一瞬间，李扩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殿下如今身子怎么样？感觉可还好？”陆君桐上前去客客气气的问一句。 “多谢陆女官关心。”李扩现在已经可以勉强说话，所以当下就自己开口回答了。 陆君桐已经收回了自己的笑意。很是认真的回答了李扩一句：“这是圣上的意思。” 李扩见陆君桐这样的态度，愣了一下神之后，才皱眉为了一句：“陆女官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竟是得罪了你么？” 李扩的态度竟然还有些和气。 陆君桐微微眯了眯眼睛。 直接的问了一句：“看来殿下果然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李扩一脸糊涂。 陆君桐脸色更加难看几分，冷冷的提醒他：“前日我来时，殿下一把握住我的手，不知是为何缘故？未免太过轻薄不是吗？” 李扩的确是不大记得这一茬了。当时他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根本就不记得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过，既然陆君桐说了这样的话，他也就从善如流的道歉：“当时我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若是唐突了陆女官，还请陆陆女官见谅。” 李扩的态度如此好，陆君桐面上就露出一点点不自在来，迟疑片刻之后，才有些不情愿的道：“既然二皇子殿下如此说再计较下去倒是我太小气了。” 顿了顿，她还是又提醒了一句：“只是下一次殿下还是不要如此才好。” “自然如此。”李扩一口应下，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 陆君桐手指紧了一紧，半晌才松开拳头。 “若是殿下没有别的话要说，那么我就先回去复命了——”她起身作势要走。 “我倒是有件事情要问你。”李扩却在这个时候问了这么一句：“你是不是，有你哥哥的消息了？” 李扩一直盯着陆君桐看。 陆君桐神色不变，疑惑的看他一眼：“为何殿下会如此问？” 顿了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眉头一条微有几分亢奋：“还是说殿下那里有消息了？” 李扩又盯着陆君桐看了一个呼吸。而后才又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道：“没有。若是有消息了，我一定会第一个先告诉你的。” 陆君桐脸上就露出失望来。 然后陆君桐从李扩屋中告辞出来。才惊觉自己背上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就在那一瞬间，她以为李扩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仿佛她的所有秘密都是被看穿了。 那种感觉，让她不寒而栗。 陆君桐仔细的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反应，觉得自己并没有任何穿帮的地方，这才又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708章 计划 李扩知道诚贵妃的事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快五日。 宫中药材比外面好，所以回来之后，李扩好得也是飞快。伤势几乎很快就是没有大碍了。 知道诚贵妃的事情之后，李扩只是沉吟了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既然本殿已经好了，也该去给父皇请安。” 说完这话，李扩就直接下了床。 虽然现在他情况好了不少，高烧也退了，但是伤势还是没痊愈的。 这么走动……其实牵扯着伤口也不好。 但是李扩仿佛却是半点也不在意。 诚贵妃却是被李扩这样地反映给吓到了：“你这又是何必——不过是小事儿——” 听见诚贵妃这么一句话，李扩面上表情都是有些无奈：“母妃，这不是什么小事儿。” 相反的，这件事情至关重大，压根就不是什么小事儿。 诚贵妃不明白，他却不能不明白。 李扩也懒得和诚贵妃解释那么多，只是决断道：“我必须去一趟。” 诚贵妃看着李扩那样的神色，一时之间也不敢伸手再继续拦着，只能委委屈屈的跟在后头。 心中更是有点儿明白：只怕自己又是给自己儿子添乱了。 这样一想，诚贵妃就更加糟心了。 于是，诚贵妃又想了陆君桐那日的话。就更加的糟心了。 “说起来，你父皇身边的那个女官，也实在是叫人讨厌——”诚贵妃忍不住出声抱怨嘀咕一句：“要我说，咱们留着她也是祸事，不如想法子——” 除掉。 诚贵妃说得轻描淡写，也的确是相信李扩必然有那样的能耐。 但是却没想到李扩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她怎么了？” 诚贵妃被李扩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也是觉察出一点东西来：“你好像很是在意她——难不成——” 一个太子已经被那个陆君桐弄得三迷五道了。难不成就连李扩也是—— 诚贵妃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李扩一眼看穿诚贵妃的心思，当下无奈淡淡开口解释一句：”母妃别想那么多。她不能动。” “可是她总是偏帮着太子那边，对你不是什么好事。”诚贵妃也有些无奈，不过也更加惧怕李扩真跟她因为这个事情闹不痛快。所以也是认真解释。 “你是不知道，圣上现在颇为器重她。全完不能小瞧了她。这次祭天——” “不管如何，都不能动她。”李扩很是干脆的和诚贵妃说了这么一句话。 诚贵妃顿时也就是哑口无言了。 李扩一路和诚贵妃到了太极殿。 小宦官刚一进来禀告，文皇帝就挑了挑眉。 不过文皇帝没出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陆君桐和白蕴也就只当没听见，该做什么也就继续做什么。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黄静思从外头进来，倒是说了一句：“二皇子殿下情况瞧着不大好，圣上您看是不是请二殿下先回去再说？毕竟也是身上带着伤——” 这样一句，倒是有些帮二皇子的意思。 陆君桐看了黄静思一眼，心中情绪随后都压下去。 黄静思怎么做，都是和她没关系。 第709章 影响 第六百零三章见面。 黄静思这么一说，文皇帝也就抬起来头，仿佛这才想起这一茬一般：“让他进来。” “贵妃娘娘也跟着一起——”黄静思又提醒一句。 文皇帝却是没有要见诚贵妃的意思：“让她回去吧。最近闲来无事也不必出来走动了。” 就这么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就将诚贵妃禁了足。 只是当着二皇子的面如此做——也不知道文皇帝是怎么样一个心思。 陆君桐不知道，黄静思当然也不知道。 两人也只能听着。 黄静思出去传话，陆君桐和白蕴则是退到了一旁去。 文皇帝扫了二人一眼：“该做什么做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也就只能又凑在一处继续处理奏折。 说实话，现在天天看奏折，她们倒是一下子体会到了其中的辛苦来。 这些奏折任凭她们怎么看，都好似永远看不完似的。 其中内容又偏偏大多数都是没什么大事儿。 可饶是如此，也只能耐着性子看下去。然后再挑了有用的给文皇帝看。 不过如此一来，她们倒是对朝政之中的事情了解了许多。 至少，也不是像是一开始那样的弄不清楚许多事情了。朝中的大臣，也是勉强记了个囫囵。 此时李扩进来，二人虽然没抬头看，不过也都用眼角余光悄悄瞟了一眼。 李扩脸色果然是极不好看的。 那脸色惨白无比，像是浑身血色都被抽空了。 就是走路的样子，都是有些虚浮。 李扩如此状态……倒是叫人有些惊诧。 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来找文皇帝，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不过，如此状态，倒是容易叫人心软。 陆君桐又悄悄地看了一眼文皇帝，心中也不知道文皇帝到底是有没有心软。 不过她觉得，文皇帝就算心软……影响也不大。 当然也不可能全然没影响。 李扩这一招苦肉计，倒是用得很好。 李扩都成了这样了，却还是坚持给文皇帝行了礼，然后就这么的跪下去不肯起来了。 一张口，李扩便是自责认错：“此番出京，辜负了父皇期许，儿臣有罪。” 这样的事儿……也不能怪李扩不是？ 文皇帝语气和蔼道：“也不是你的过错，你已经是做的极好了。也是底下人护卫不周，所以才会让你受伤。万幸伤势并无什么太大妨碍。只是受罪。” “受罪不要紧，儿臣并不觉得辛苦。”李扩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一脸的正义凛然。 文皇帝忍不住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笑这个儿子说的话太好听，还是笑二皇子用力过猛，倒是显得话太假了。 “好了，父子之间，何须如此？”文皇帝说了这么一句话。 单单从语气里，也是什么都听不出来。 李扩也就慢慢在黄静思搀扶下起身来，这才切入正题问了一句：“不知道大哥那头有消息没有？这次竟是一点忙也没帮上——” 李扩似乎真有些惭愧和懊恼。 至少神色不似作伪。 陆君桐看着，又忍不住挑眉：李扩今日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做这个？ 第710章 疑惑 所有人大概都是有这么一点疑惑的。 文皇帝看了李扩半晌，最后就轻描淡写的答话道：“也没有什么消息。不过太子办事，朕也放心。他在，必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文皇帝这样一说…… 李扩就也跟着笑了一笑：“这是自然，大哥的能耐，哪里是旁人能比的？” 李扩这话说的毫不作伪，显然是真心实意的在夸赞。 可是这样的夸赞……对于李衍来说，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尤其是当着文皇帝的面。 陆君桐皱了皱眉，心思早已经不在奏折上头。 “太子是能干，不然又如何能做太子？”文皇帝也不知道心头如何想的，反正面上是半点也看不出来。最后反而只是不置可否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顿了顿之后，文皇帝又下了逐客令：“若是没什么事儿，你先回去歇着吧。” 文皇帝如此一说，李扩却是迟迟没有走，反而是又叹了一口气：“儿臣是来请命的。儿臣虽说因为伤势回京，但是心中一直不甘心。所以想着——等到儿臣伤势好转，儿臣想领命平乱。” “大哥身为太子，在外逗留多有不合适，还是儿臣去吧。还请父皇成全——”李扩重新跪下去，面上神色也是十分诚恳。 李扩大约也是真的真的这么想的。 陆君桐仔细想了一想之后，觉得李扩大概是不想让李衍平白得了这一次的平乱功劳。 又或者说，想要将这份功劳据为己有。 平乱肯定是要平的，而且对方还没有成气候。被灭了也是早晚的事情。 一旦平乱成功，谁带的兵，谁就得了这份天大的功劳和荣耀。 到时候，自然是深得百姓爱戴。 得了威望之后……自然许多事情就又都不同了。 李扩表现得如此明显……陆君桐觉得文皇帝肯定是看出来了。 但是……就不知道文皇帝是什么心思了。 陆君桐觉得，文皇帝多半会同意。 至少肯定是心动了。 果不其然，文皇帝完全没有要一口否决的意思，反而笑了一笑，道：“既是如此，那就早些养好身子再说。” 文皇帝如此这么一句，完全就是……没有拒绝的意思。 虽然没有答应，可是这样……本身也就是一种默许。 陆君桐低下眼眸，只觉得有些无奈。 这件事情到了这里还没完。李扩就这么的谢过了文皇帝之后，说起了王水林的事儿。 说是诚贵妃为了这个，已经是惶恐了多日，不知文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至于他问一句，无非就是……处于孝心和疑惑。 如此自然而然，陆君桐忍不住都有点儿佩服李扩了。 而李扩这样问，文皇帝也是没有多说什么多做什么，反而只是挑眉了一下：“不知道朕是何意么？那老二你可知道，朕是何意？” 文皇帝就这么将问题又丢了回去。 于是李扩就被问得微微一愣。好半晌也是没出声，大概还真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着李扩那样，陆君桐也是忍不住有些快意。 第711章 回答 好半晌才听见李扩回答道：“父皇意思，儿臣不敢随意揣测。” “既然不敢随意揣测，那么按照朕的吩咐做就是。如何又跑来过问？”文皇帝也是没有客气，直接就这么说了一句。 李扩直接就被这一句话噎得，半晌说不出来一句话。 最后只能嗫嚅：“母妃的身子父皇您也是知道的，她若是一直这么下去，恐怕身体也吃不消——莫非究竟哪里做错了？父皇还请明示一二。” “她自己心中也有数。”文皇帝却是只说这么一句话，随后直接就看了一眼黄静思：“护送二殿下回宫去歇息。” 黄静思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就请李扩赶紧出去了。 李扩这么一走之后，文皇帝冷笑了一声，大概也没有心思再看奏折。 陆君桐和白蕴也就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各自埋头干自己的事。 文皇帝自己安静了一会儿，大约也是缓过劲儿来，便是接着处理奏折。 不过心情大概一直也是不大好。一整日都是冷着一张脸，语气也是冰冷冰冷的。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有转变的原因是因为公子白送了密信回宫。 这封密信自然是直接就送到了文皇帝的手中。 文皇帝拆开看了一回。当时就笑逐颜开起来。 陆君桐站在旁边伸长了脖子偷看了两眼，却是有些无奈。 其实密信上也并没有说什么要紧的事情，大体就是说他已经到了地方和李衍碰了面。请文皇帝放心就是。 不过言语上有些俏皮。所以才能逗得文皇帝如此开怀。 陆君桐忍不住想，若是公子白是文皇帝的亲生儿子，估计文皇帝应该会最偏心公子白才对。 不过转念又一想，或许公子白真是文皇帝的亲生儿子，文皇帝也未必就会偏心了。也未必就会如此喜爱了。 这几个儿子要说优秀，难道李衍还能比公子白更差？可是文皇帝又是什么态度呢？ 陆君桐心中如此想着。却仍然忍不住想起了李衍。 这个时候，公子白既然过去了，那么李衍应该也会轻松许多。 事实上也是的确如此。 公子白的到来让李衍有些惊喜：“怎么竟然让你来了？” 公子白无奈的叹一口气：“倒是着了小人的道。谁能想到，那丫头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提起我来？偏偏圣上还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那丫头？哪个丫头？”李衍疑惑的问一句，心中自然是不明不白。 公子白听见她这样问，就看出他意味深长一笑：“哪个丫头？还能是哪个丫头？自然是姓陆的那个丫头。除了她，谁又会如此替你着想？” 说这话，公子白将陆君桐当时做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全都一五一十的与李衍说了个清楚明白。 李衍整个人都是听得愣住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杨朔。 公子白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就看见了杨朔脸上的目光。 当下微微一愣，之后就忽然出声问了一句：“你这是惊诧什么？难不成你认识陆女官？” 第712章 夸奖 公子白就是这么随口一问的样子。 不过却问得杨朔一下愣住，他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而后僵硬一笑：“并不认识。” 公子白点点头，一脸恍然：“我想也是，陆女官人在宫中，从前也只呆在京城，哪里会有机会认识呢？不过看你刚才那样的神色，我倒是以为你认识她——” “只是心中有些惊奇。”杨朔腼腆一笑，不大好意思的答道：“只是听公子您这样说了这些事情之后——我心中便是觉得有些惊奇。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大胆的女子——”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这样虽说也是大胆，不过倒也不算十分奇特吧？”公子白笑笑似乎有些不以为意。 “许是公子见得多了，所以不觉惊奇。”杨朔很是诚恳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也很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见少识寡。 李衍笑看二人一眼，也是将心中那股躁动慢慢平复下来。 就在刚才听完这些话的时候，他情不自禁的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甚至连陆君桐面上的神色似乎都是宛在眼前。 然后情不自禁的心都跳得飞快起来。 只觉得自己像是有什么情愫慢慢从心底发酵出来，充满了四肢百骇。 然后将他整个人都是胀满。 “等我回去，必当好好谢她。”李衍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是格外温柔三分的。 那种温柔和平日里习惯性的温和样子全然不同。 就像是春日里吹来的第一股暖风。轻轻柔柔的拂在人身上。却好像已经吹到了心底。 让人情不自禁的就从心底觉得温暖起来。 公子白看着李衍这副神情。好半晌才撇了撇嘴：“想要回京，恐怕还早着呢。” 说起这个事情，三人便是又言归正传：“眼下咱们该怎么追击？” 陈楠本来是打算一鼓作气拿下洛阳。 可是没想到却被李衍在这座小小的城池里拖得太久，第一次于错失了良机，而后又被折损了兵力，所以如今已经退回了河西。 陈楠现在已经称王。 河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是占据了交通要塞。又是个富饶的地方——自古从来都是挺要紧的封地。 陈楠在这里，如果守得住的话，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拿他没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问题就在这儿了，只恐怕这么打下去，耗时十分长。 “打不下来也得打下来。”李衍抬手揉了揉眉心。眉毛轻轻皱起，在眉心浅浅的刻出几缕折痕：“不能任由他发展下去。” 而且若是内乱不平。只恐怕久而久之招来外患。 到时候内忧外患。会酿成局势不稳。 而且现在这样子，这一片的百姓已经是人心动摇。 陈楠开出了许多优厚的条件。 比如减轻赋税。 比如分田亩。 比如改变徭役方式。 一切都是为民的样子。不少人已经是动摇了。 即便是有些眼光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陈楠并没有那个本事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就是一个空口承诺，可是还是有不少人都动了心。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所以决不能任由其往下发展。 第713章 商议 打是必须打的，但是怎么打却是个大问题。 “你身为太子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公子白很是现实的说了这么一句。 语气里有些隐晦的提醒。 的确，身为太子一直留在外面，本身就是危险不说，更是容易脱离了朝政。 若是经中有什么风吹草动，李衍根本就不能及时赶到，甚至连知道都是困难。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几个弟弟都还年幼，也没有什么好威胁的，而且文皇帝身体也是健壮。 出来也就出来了。 可是现在就不同。 “那个时候你不该将二皇子送回京城。”公子白又叹了一口气，几乎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李衍：“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就算他是你亲弟弟，你也要想想自己的情况吧？” “送他回去，并不是因为他是我弟弟又性命垂危。”看着公子白抓狂的样子，李衍笑着如此解释一句。 但是也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自己为什么当时会到二皇子回京。 公子白猜了一会儿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就问他：“你想没有想过京中的局势？你想没想过将他送回去可能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公子白如此问，李衍还没有说话，倒是一直沉默听着的杨朔突然出声：“殿下或许是为了试探一二，也是为了让圣上放心？” 他这样说一句公子白也好李衍也好，都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杨朔竟然是如此精准的猜中了李衍的心思。 这样的事情如何能不让人意外，毕竟他是带兵打仗的人。按说应该是对这些方面没有太多研究才对。 可没想到—— “杨先锋家中应该也是颇为显赫吧？”公子白如此询问一句。 若不是家族底蕴深厚，大约是培养不出来这样优秀的人的。 寻常的这些从底层爬上来的武将，大多数都是对于这些东西不甚了解。 他们之所以能出人头地，不过是因为运气和勇气。当然也不能说对方就不聪明。 可是远远是没有如此熟练的。尤其还是这样年轻的时候。 杨朔笑了一下，“从前本来是想走科举的路子，后来发现那个路子不好走。远远没有这个来得快。” 他这样一句话倒是大实话，公子白听了之后立刻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悄悄的对着杨朔竖了一下大拇指。 杨朔只是平和一笑。 “我倒是真的相信你的确能够出人头地了。”公子白又如此说一句，最后还是看住李衍：“你这样只怕圣上心中未必会打消对你的猜疑。事实上你若真吃下了这个功劳——” 那才是真正的遭了文皇帝的猜疑。 文皇帝心中绝对不会再对李衍放心的。 现在很明显的情况就是文皇帝不想放权。 自然文皇帝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太子一****的威望盖过自己。 “试试无妨。而且我也从未想过要留在这里——不出十日，只怕宫里就会让我回去。到时候这个天大的功劳就是你的了。”李衍意味深长的一笑。 然后轻声补上一句：“我别无他求，只想多给合适的人机会。比如杨先锋这样的。” 第714章 回京 李衍这样说，公子白压根不相信。 “若是要让你回，今早就让你回去了，何必又等到现在呢？”公子白如此说一句。还忍不住摇了摇头。 到现在为止他仍然觉得李衍这件事情根本就是败笔。 当时不管什么情况，他都应该回京的。 只有回京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李衍看着公子白如此态度。也并不想解释什么，只是一笑。 反倒是杨朔如此说一句：“这件事情太子殿下预料的时间可能有些短。我猜最多二十日之内。”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李琰轻笑一声，兴致也是上来了。 “若是末将赢了，不知日后末将去京城时候，太子殿下能否引荐一二？末将对那位陆女官十分有兴趣。”杨朔十分直截了当的说了这么一句。 而后，他又笑了一声：“当然，若是末将输了，那太子殿下，您让末将做什么末将就做什么。” 公子白古怪的看了一眼杨朔反思了一下自己一开始说的话，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话应该能够让对方听得出来陆君桐是喜欢李衍的才对。 所以既然听出来了，还说这样的话还真是不怕死？ 李衍的神色也是有些古怪。也是忍不住去看杨朔，心中只觉得——有些糊涂还有些不舒服。 看着杨朔这样期待的样子，他是真的下意识心中就抗拒起来。 只是他修养好，并不表现的太明显。 杨朔到了这个时候，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样的话，引起了什么样的误会，又笑着解释一句。：“并不是殿下想的那样，只是我十分钦佩这样的女子。觉得依稀仿佛和我去世的母亲有些相似，便是忍不住好奇，就想结交一二。” “若是这样倒也情理之中。”公子白做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杨朔，忽然说一句：“不过这么一看，你们二人的长相倒是有些相似——” “是吗？”杨朔下意识抬头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而后又笑起来：“那倒是十分巧合了。既是如此，这个赌更要如此才是。” 李衍思量片刻，最后还是应下了这件事情：“若有机会一定替你引荐。” “多谢太子殿下，那么现在咱们就只管等着结果就是。”杨朔一笑。却偏偏自信非常。 三人又商议了一下该如何平乱，最后——却是得出了一个十分保守的结果。 三人一致觉得这件事情还得先等一等。 当然，虽然现在不打仗，其他的事情倒是可以做一做的。 比如，可以在流言上动些文章。 陈楠既然夸下海口，那么，就要好好利用这一点，好好的和陈楠斗一斗。 第二日，城中就出现了一个说书先生。 说的是陈楠起义的事情。 说书先生听人提起起义的事儿，即刻露出不屑来，然后就摇头道：“陈楠这个人，不可靠不可靠。” 他这样一说，旁人自然立刻就来问他为何如此说。 说书先生连连摇头：“此人无情无义又如何能够成大事，而且现在既无天灾，也无无兵乱，圣上更是难得一遇的明君，起什么义？” 第715章 陈楠 陈楠当年刚开始做官的时候，他的老师十分提携他。 就是靠着这一股提携，陈楠才会一步步的走到了高位上，可是到了高位之后，他办了一个案子，却叫所有人都是对他刮目相看。 陈楠的老师被人弹劾。 说是窝藏反贼。与反贼有密切的书信来往。 当时文皇帝有心想要不将事情闹得太大，所以就将这件案子交给陈楠去办。 毕竟作为弟子肯定多少也会念及师恩。自然也就会网开一面。至少人不会太过受罪。 陈楠的老师，当时是三朝元老。文皇帝多少也是不信对方会做出这样事情的。 更也是存了几分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所有人也都明白文皇帝的意思。 所以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从文皇帝的，当然也有那些，并不愿意如此的极力劝诫。 但是文皇帝一意孤行，众人也无可奈何。 最后这件事情到底还是交给了陈楠。 可世上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最后这件事情并没有如同文皇帝预料的那般发展。 陈楠将自己的老师逼死了。 陈楠的老师的确是窝藏了叛贼。不过，却情有可原。 因为说是叛贼，也不算。因为当时陈楠的老师办一桩案件的时候起了恻隐之心，把那家人的一个小孩儿偷偷的保留了下来。 然后就当是自己亲戚家的孩子养在了身边。 这件事情原本也不会被翻出来。毕竟也都过去了七八年了。那个小孩儿已经都长成了一个小小的少年。 可是没想到这件事情确实突然被这么揭了出来。 陈楠直接就将那个少年带走了。然后严刑逼供，直接将人打死了。 这样的事情说是意外，但是谁都知道，就算是意外也是陈楠一手所致。 如果不是他急功近利，想要借此事立功的话，事情当然也不会发展到这么一步，那个小孩儿也不至于就会被活活打死。 陈楠的老师，当时也是找过陈楠的。 只是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反而最后，这件事情陈楠亲自告诉了文皇帝。 文皇帝当时勃然大怒。只觉得陈楠的老师是不满自己当年的判决，所以才会如此阳奉阴违。 文皇帝当时直接就命人抄了陈楠老师的家。更是要将所有男丁流放。 陈楠的老师为了保全家中其他人，一头碰死在了自家大门口。 当时那样的情形，看见过的人都说是十分惨烈。 陈楠这老师更是在临死之前仰天长叹道说自己养了一头东郭狼。 说到了这里，说书人就神神秘秘的十分隐晦说了一句：“你们当是谁举报了这位老大人？” 最后说书人什么也没有说，不过众人心中都有了猜测。 公子白当时也亲自去听了一耳朵，回来之后就问李衍：“这件事情是真的，难道当年真的是陈楠举报了自己的老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当时你年纪也不大吧？” “因为当时父皇曾经与我感叹过，说此人不可重用。因为无情无义，丝毫不记恩情。眼中只有利欲熏心。”李衍缓缓言道，慢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父皇早就也说过，若是留下此人，总有一日必会酿成大祸。” 第716章 复杂 “的确，圣上对于这些事情把握得十分清楚，只是为何当时那样说了，后来却又没有将此人处置呢？”听见李衍这样说，公子白只觉得更加疑惑。 李衍轻笑一声，无奈叹一口气：“陈楠的确有运气，也的确有些本事。他坐的位子轻易也没人能替代，所以一拖起来就是这么多年。” “再后来父皇大概也是犹豫了。”李衍又叹了一口气。 最后，公子白就忍不住十分感慨的说了一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这样的教训，只盼以后不再有才好。 “怎么倒是一下子心情复杂起来？”看李衍那样的神色，公子白就挑了挑眉。 “只是想起当初父皇耐心教导我这些东西时候的情景。”李衍收敛了神色。重新恢复平静，不过语气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 “那时候，父皇也是一心要将我培养出来的。” 只是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却是好多东西都变了。变得有些叫人措手不及。 也更是让人忍不住的唏嘘。 “世事无常，总是诸多变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公子白如此说了一句算是劝慰李衍。 李衍粲然一笑：“不过是有些想到过去感慨吧，并不会影响什么。” 如此时日之后，城中流言已经四起。陈楠此人已经完全是没了名声可言。 而这一股流言借着一股风就这么吹向了四面八方。 不多时，连河西那边也是流言纷起。 但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意料之外的事情，是宫里终于传来了消息，果然是让李衍尽快回宫。 只是却是超出了李衍预计的时间。 十天已经过去。最后还是杨朔说对了。 这样的情况，着实也是叫李衍有些哭笑不得。 而如同预料的那样，这个功劳还真就落到了公子白头上。 临走回京的时候，李衍将杨朔叫了过来。问了他一句：“可要与本宫一同回京城？” 杨朔有些意外。大概没想过李衍会问他这样一句话。 杨朔沉吟犹豫。 李衍不紧不慢说一句：“回了京城，有更多机会。也不一定就要留在这里拼命。” 如果杨朔只是单纯的武将，李衍不会说这么一句。 可是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杨朔也适合走别的路。 他就有些惜才。不愿意杨朔折损在这里。 想给杨朔安排其他的路子。 所以这才会有了这么一句问话。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即便是他已经说了这样的话。 最终杨朔却还是只是摇了摇头，歉然一笑：“多谢太子殿下美意，只是末将却是不能从命。京城虽好，机遇也不少，可是终归来得太慢。” 李衍皱了皱眉：“又何必如此急功近利呢？” 杨朔叹了一口气：“人生在世，时间匆匆，哪里又经得起如此浪费呢？末将却是不愿意走那样的路。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你——”李衍皱眉，却最终只是说了一个字就顿住：“既然如此，那也就作罢。” 杨朔低头歉然：“末将谢过太子殿下。” ： 第717章 叹息 关于李衍回京的旨意，还是陆君桐亲自拟定的。 当然这个主意却不是她拿的。 文皇帝深思熟虑之后提出这件事情，倒是赢得了满朝文武的支持和赞同。 作为太子，李衍还是要留在京城里才最让人放心。 尤其是现在文皇帝这样的身体情况—— 当然文皇帝和大臣们的心思一样不一样，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衍要回京来，最松了一口气的人大概就是陆君桐。 许皇后也是十分高兴。来看望皇帝的时候，连声就说：“这才是，外头那样乱，还让太子在外头逗留。总叫人心中不安稳。如此一来才算是好了。” 许皇后又说了句：“太子如今也没个子嗣，这次他回京来一定要让他添两个侧妃。” 陆君桐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这是许皇后看见梅静芳的肚子，彻底的着急了。 毕竟眼看着梅静芳的肚子，一日比一日还要大，到时候一次还会生下两个。 许皇后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文皇帝笑看许皇后一眼：“这倒是实话，老大如今还没有个子嗣的确是应该着急了。” 接着两人就着这个事情仔细的探讨了一番。 陆君桐在旁边听着，从一开始的震惊和又觉得理所当然，慢慢的就变成了麻木，却又心中复杂。 不过即便是有这件事情闹得她不是很开心。可是一想到李衍就要回来，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雀跃和欢喜。 从消息发出去之后，陆君桐几乎就是眼巴巴的等着。 等着李衍回京城来。 陆君桐琢磨着李衍回京的时候，大概文皇帝也会叫人去迎接一下。说不得，到时候这个差事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结果这件事情还真的就如同她预料一样。 文皇帝的确是下意识的，就将这件事情吩咐给了她。如今许多事情往往皇帝都是会第一时间叫她，说起来也是叫人有些奇怪。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正在一步步的获得文皇帝的信任。也更加得到文皇帝的仰仗。 这是好事。 至少对于一个在文皇帝身边服侍的女官是好事儿。 陆君桐出宫的时候，却正好遇到了太子妃。 太子妃同样也是去接李衍的。本身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但是—— 陆君桐看着太子妃的轿子。心里忽然就这么低沉了下去。 虽然依旧为李衍要回来了开心，但是终归没有那么开心了。 她想起了当时白蕴说的那些话。 然后就禁不住的苦笑一声。最后才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都摒弃开去。只是勒住自己的马儿，让太子妃的轿子走在前头。 现在的太阳已经有些晒，所以陆君桐带了帷帽。加上她穿的是圆领袍，有些雌雄莫辨的意思看着竟是有几分像小少年。 如此打扮，一路上也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盯着太子妃，所以太子妃的轿子一直走得很慢。 陆君桐也就只能耐着性子慢慢跟在后头。只是时间一久就觉得晒得有些头疼。 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第718章 再见面 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陆君桐觉得自己已经被晒得有些受不住了。 本来之所以骑马是想着能够走得快些，没想到却是如此巧合的遇上了太子妃，所以不得不多折腾了这么久。 原本她还有些精神奕奕，现在却是颇有些恹恹了。 小宦官扶着陆君桐翻身下马，忙不迭的递了水过来：“陆女官您先歇一歇——” 陆君桐勉强喝了两口水，觉得自己缓过来一些之后，却摇了摇头：“我先过去给太子妃请安。” 就算现在她已经贵为女官，可是到底对方是太子妃，身份上还是更珍贵一些。于情于理都是要尊敬对方的。 陆君桐过去的时候，太子妃也正在喝水。 于是陆君桐就只能先候在一旁。 太子妃扫了一眼陆君桐，笑了一笑并未说话，只是慢慢悠悠的继续喝自己的水。 等到太子妃慢慢悠悠的喝完了一盏茶水。陆君桐就已经是站了半天。 就连脸颊都是有些被太阳晒得发红了。 太子妃搁下茶杯，这才按了按唇角，温柔开口：“陆女官怎么站在太阳底下？快过来坐。” 陆君桐走上前去，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多谢太子妃。” 说完也就真没客气的坐下了。她又不傻，当然知道只怕先前太子妃的轿子走的那样慢，恐怕也是太子妃的意思。 而现在太子妃让她站了这半天，同样也是想要折腾她。 至于为什么要折腾她——原因其实也不算难猜。 对于这样的事情，陆君桐倒是不知道，该心中觉得不舒服，还是该觉得高兴了。 被人这么折腾是谁心中也不会舒服。而被太子妃如此重视——同样其实也是个挺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少说明了太子妃心中对她是忌惮的。是十分在意的。 至于为什么太子妃会忌惮和在意她——原因也不难，无非就是因为李衍在意她罢了。 而且能让太子妃这样的人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本身也是叫人觉得有些拍案惊奇。 陆君桐还以为像是太子妃那样的人就不会意气用事，更不会因为情绪做出这样小气又无礼的事情呢？ 可是没想到——太子妃不仅做了还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一时之间还有些颠覆了她对太子妃的认知。 “陆女官如今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叫人自叹弗如。”太子妃笑了笑，神态依旧温和，语气也是温和，只是目光却是不那么温和了。 而且这样的话听起来，总是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嘲讽的意思。 陆君桐微微垂下眼睑，便笑着谦逊道：“太子妃谬赞了。不过是有些走运罢了。” 太子妃大概没想到陆君桐会说这两个字，当下还噎了一下。最后才笑一声：“那你这运气倒的确是好得不得了，叫人心生羡慕。昔日你在太子宫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是这样的身份站在我旁边。如今倒是觉得有些颇为感慨，你觉得呢？” “是有些叫人感慨。”陆君桐随口附和一句。也并没有要和太子妃继续拌嘴皮子的意思。 她现在一面说着话，一面却是看着李衍会回来的方向。心中慢慢的有些急躁起来。 第719章 归来 李衍的马车一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陆君桐一眼就看见了。 虽说其实模模糊糊的只能看清楚是一个车队。可是她心中就是知道那一定是李衍。 当下她就忍不住直接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想迎上去。 陆君桐刚一站起来，太子妃就慢慢悠悠的开了口：“陆女官又急什么呢？” 陆君桐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自己身处何地，身旁又是什么人。 于是心里的躁动一下子就又平复下去。 但是她也没有重新再做下去，只是回了太子妃一句：“圣上还在宫中等着，所以我心中难免也是有些着急。” 陆君桐这理由如此冠冕堂皇。太子妃一下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是吗。” 她的语气是不置可否的，显然并不相信。 陆君桐当然也没指望太子妃相信。 陆君桐没接话，太子妃也没再说话。只是慢慢站起身来，让宫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等到太子妃慢慢整理妥当。李衍的车队也刚好就走到了近处。 陆君桐虽说早就想迎上去，可是—— 最后到底还是忍住。 等到太子妃走上前去，她才跟在太子妃的身后。 只是如此一来，她心里就不知怎么的，颇有些沉重。 情绪也不似之前高昂。 最后，甚至是情绪低落恹恹。 不过，就算是这样。李衍走下马车的时候，陆君桐还是忍不住仔细的看了一眼。 出去这么久，李衍晒黑了，也变瘦了。 而且是瘦了不少。 衣裳穿在身上都有些空荡荡的感觉。瘦了不止一圈。 就是脸上的骨头也更加棱角分明。 但是整个人的气势似乎有些变化。 从前更多的是温和。现在更多的反而是沉稳和内敛。就是唇边上一直以来的下意识的弧度也是浅了许多。 可是依然还是同样的闪耀。还是同样的叫人看得挪不开目光。 陆君桐就这么看着，直到听见身边的人齐刷刷的给李琰行礼，她这才一下子反应过来。 然后，也这才行礼。 陆君桐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李衍正好也看了过来。 四目交错之间。 陆君桐分明觉得自己的心口都是狠狠一跳。 说不上来是欢喜还是如何，反正整个人都是猛然一震。 就连之前太阳晒得恹恹的感觉，也都是消退。 在这一瞬间，她感觉不到炽热的骄阳，感觉不到烦闷的热浪，也感觉不到身边其他人的存在。 这天地之间，这浩大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了李衍一个人。 所以理所当然的他就能占据她全部的目光。 让她不由自主的就将心神全部投注在他身上。 其实李衍的感受也是差不多。 明明分开也并没有多久。可是李衍却总觉得怎么也是看不够。仿佛已经分开了不知道有多少年。以至于不好好的看上一阵子，他都觉得心中不满足。 看着她穿着圆领袍女官混在人群中对自己行礼的样子，李衍只觉得心中蓦然一软，几乎是想穿过人群，一把握住她的手。 然后跟她说一句：“我回来了。” 第720章 特殊 李衍脚下一动，正要走过去的时候，却是被太子妃一下出声将情绪拉了回来。 “殿下可算是回来了。臣妾与皇后娘娘担心得厉害。如今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太子妃如此说了一句，面上神色笑盈盈的。透出一股如水一般的温柔来。 于是李衍脚下的步伐一下子生生顿住。 然后就连目光也是收了回来，落在了太子妃的脸上。 最后，他就淡淡一笑：“无妨。” 虽说态度很是温柔，似乎给足了太子妃脸面，可是话却着实简短。 太子妃脸上的异样一闪而逝。 只是笑着请李衍上轿子准备回宫。 李衍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直接拒绝了太子妃：“一路回来都是坐车，骨头都坐僵硬了。本宫骑马吧。” 如此一来，太子妃脸上的笑意几乎当时就凝固，可是却还是抵不住李衍大步流星的就走了过去。 “路女官，本宫有事问你。”李衍走过陆君桐身边的时候，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句这话。 陆君桐微微一愣，还没等到答话，唇边的笑意已经是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然后，就脆生生的应了一句：“是。” 陆君桐跟在李衍身后一路过去。心里说实话是有些甜的。 因为看见李衍对她的态度和对别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她心中就止不住的欢喜。 而太子妃在后头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淡去。 其实太子妃今日特地迎过来一个是许皇后的意思，还有一个也是想和李衍是好的意思。 毕竟他们二人之间若是这么一直怄气下去，也始终不是什么好事，叫人看着也是看笑话。 所以太子妃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没想到—— 李衍竟然会是这么一副态度。 这样的情况着实是让太子妃有些气恼。 再加上看见陆君桐就更加觉得心中不痛快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没有对比也就罢了，一旦有了对比——那心里就会更加不好受，也更加难以接受。 太子妃直接上了轿子，而陆君桐和李衍走到了马前。 李衍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来扶陆君桐上马。 只是陆君桐犹豫了一下，却没有伸手。 众目睽睽之下，她和李琰太过亲近也不合适，以前她是李琰身边的人也就罢了，旁人就算看见了也不至于想太多，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她现在是文皇帝身边的人。 而且——毕竟也是男女授受不清。 总归还是要保持一点距离才好。 所以最后，陆君桐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李衍看了一眼自己伸出去的手，沉默的又缩回来。却还是看着陆君桐自己翻身上马坐稳当了，这才自己也上了马。 不过说实话，心里却是忽然有些低落起来。 只是这样的事情也是无可奈何。 李衍揉了揉眉心。握住缰绳策马前行的时候，侧头看着陆君桐，然后就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方才就想要说的话，这个时候他总算是说了出口。 陆君桐闻言，微微一愣，之后才有灿烂一笑：“恭迎殿下回京。” 同样这句话也是她早就想说的。 第721章 相处 分明，前一刻心中都还有些疙瘩，可是这一刻相视一笑，却都觉得那些东西早已如同冰雪消融。 再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更是从来没有影响什么。 从前如何，现在依旧如何。 “殿下的伤势好了吗？”陆君桐率先问道这件事情担心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是可以自己亲自问一句。 李衍笑着摇摇头：“已经并无大碍了。说起来当时的情形也是巧合，本来我若是再走快两步，只怕当时就要命陨，不知怎的，当时我就落后了两步——” 事实上当时他是想起了陆君桐。脚下慢了两步。 不过这样的话，他却是又有些说不出口来了。 所以最终只用巧合解释。 陆君桐听得心中紧张，不由长舒一口气：“不管是巧合也好还是如何也好，自然都是天意。以后殿下，不管什么事都再小心一些。” “这是自然。”李衍笑应一声，心中却是温暖。 尤其是想起来当时公子白与自己说的情景，于是一句感谢就冲口而出：“说起来倒是多谢你替我操心。” 陆君桐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李衍到底在说什么事情。 大约是在说那件让公子白去救急的事。 于是她忙摇头：“那个事情也并不是我的功劳——”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李衍一声轻叹。偏偏语气却是正经非常：“这样的话，就算你不说总也会有人说出口，日后你不许再冒这个险。” 作为文皇帝一手教导出来的太子，他当然很清楚文皇帝的一些心思。 也更明白文皇帝凡事都容易多心。 陆君桐一次两次偏帮他还好，若是长此以往—— 文皇帝会如何想？又会如何为难和试探陆君桐。 他们父子之间的这些事情，陆君桐大可不必来做这个被牺牲掉的棋子。 他也不愿意让陆君桐去做这个棋子。 若是陆君桐有个什么事情——李衍很清楚，自己断然不能够冷静处置。 而陆君桐听见他这样的话，脸上的笑意却是一下子就沉默了下去。 陆君桐于是就问了李衍这么一句话：“在殿下看来，我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给殿下添了麻烦？” 陆君桐问得认真。 李衍连忙摇头道：“自然不是如此。君桐，难道你还不知我心意？何必说这样的话来戳我心窝子。你知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的。” 明明是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李衍在慌乱之下反而说了这么一长串。 看着他的那样神色，陆君桐这才一笑，然后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点俏皮之色来：“我与殿下心中所想一模一样。所以殿下也不必再说这样的话。” 她会做那样的事情，全凭本心。这样的心意克制不住，也按捺不下去。 就算明知道结果是不好的，可是他还是会忍不住去做。 这就是——一往情深。 即便这样的深情不能说出口，不能明白的告诉他。可是始终也是并不能够影响她的一番心意。 她还是愿意去做那些事情。 这是无可奈何的，也是心甘情愿的。 第722章 心意 陆君桐这样一句话，倒是让李衍噎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最后他倒是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可是我总归还是更希望你能好好的。这些事情——” “不管是什么事情，我愿意自然有它的道理。我心中也是有分寸的，殿下只管放心。”陆君桐也知道李衍心中的担忧，于是就又宽慰了他一句。 “而且圣上也总归不会希望自己身边服侍的人是无情无义之辈。”知道李衍在担心什么，陆君桐就又再说一句。 听见陆君桐这一句话的时候，李衍反而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父皇是什么性子我比你更清楚。” “人总是会变的。即便是我做了那样的事情，圣上反而越来越器重于我，这就已经说明了许多东西。”陆君桐摇摇头，说这么一句算是提醒的话：“你们出事之后，圣上也是整夜的睡不着，心中大约也是有些后悔的。” “是吗。”只是对于这件事情，李衍却是不置可否。神色也是有些淡淡的。 陆君桐就又轻叹了一声，再度劝他道：“殿下凡事也不必想那么多，当时圣上的身体那样情况，他心中多想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人都是如此。” 是人就有贪嗔痴。 舍不下的权力，放不开的痴念，加上一直以来习惯性的多想三分。 仔细想想，文皇帝心中会惶惶不安，更甚至做出那样的举动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文皇帝也是人。 “就是殿下您，总归也会有那样的时候。总有不愿意放手的东西。”看着李衍面上渐渐露出沉思的神色，陆君桐就又再继续的往下说。 之所以说这么多，也是因为担心李衍到时候心中有所怨言，继而忍不住表现出来，到时候被文皇帝看在眼中—— 反而是又酿成其他的祸事。 陆君桐心知肚明，李衍心中必定是有所怨言的。 “好了，再继续往下说，倒是让我就要相信了。”李衍轻笑一声，笑看陆君桐：“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放心。” 陆君桐被他这么戳破了心思，顿时就忍不住的笑起来。 “守城的时候，殿下心里害怕吗？”见李衍不愿意再提及这些事情，所以陆君桐就干脆又换了一个话题。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无非就是找些话聊。 谁知道李衍却是答得十分认真：“怕怎么会不怕当时对方兵临城下，若是再慢个半天，只怕城就保不住了。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会不怕？毕竟我也是凡人，我也怕死不是？” 陆君桐被这话噎了一下。好半晌才又缓过劲儿来：“我还以为——” 是不怕的。 “是人总有害怕的时候。就像你说的贪嗔痴爱恨怨，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我为何会没有？”李衍笑着看陆君桐，神色竟然也有那么一瞬间的俏皮。 看着李衍挤了挤眼睛的样子，陆君桐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逗她玩儿。当下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殿下就算怕不也守了那么久？那既然是怕啊，殿下为何不让别人去守着，偏要自己去？” 第723章 害怕 “因为除了我没有人更合适呀。”李衍苦笑一声：“那样的情况。我若是都龟缩在城中，那些将士百姓又如何能有拼了命去守城的信心和坚持？” “而且我身后就是锦绣的河山。作为太子，我本就要守护这江山。这是我肩上的责任，就算害怕又如何能避？” 李衍的语气明明是云淡风轻的。 可是听在陆君桐的耳朵里，却分明就让她觉得是——铿锵有力。 甚至在一刹那之间竟是让她血气都是翻滚起来，忍不住的就慷慨激昂。 最后她才止不住的轻叹一声：“是了，每个人肩膀都是有自己的责任要担当。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默默前行。 阳光倾落，洒在二人身上。像是给二人镀上一层金光。 “有些晒，咱们走快一点吧。”陆君桐摸了摸自己的脸，如此说了一句。 她看得出来李衍这是故意走的很慢。 当然也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故意走得如此缓慢。 只是这样下去——终归还是会走到尽头的。人也是跟着受罪。 所以倒也不必如此。 “就算是如今没有在殿下身边服侍了，总归还是有许多见面的机会。也还是能说得上话的。”陆君桐笑说一句，而后又止不住，一声轻叹：“毕竟圣上还在宫中候着。” 文皇帝总归是不能久等的。 李衍看了一看陆君桐，见她的确是脸颊都有些晒红了，这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咱们这就回宫去吧。” 一路回宫，文皇帝果然已经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即便是李衍连太子宫都没有回去，就这么风尘朴朴的直接过来请安。 文皇帝也还是不耐烦了。 好在，黄静思还打圆场：“太子殿下也是孝心一片，竟是连衣裳也顾不得换一件就过来请安。” 李衍就笑了一笑，：“儿臣心中也是担忧父皇。” “而且出宫这么久，又发生这么多事情。更是理所应当，应该先过来与父皇说一声。” 文皇帝轻哼一声：“若是果真担忧朕，早就该回来了。” 这话外之音说的是李衍抗旨不尊的事情。 陆君桐在旁边听着，眼睛却是一直偷偷的看李衍。 分开这么久。这会儿好不容易能够看见人了，于是就忍不住的一直想要看。怎么也看不腻似的。 “当时情况也是危急而成，别无选择，还请父皇见谅。”众人担心的李衍不肯服软情况并没有出现。相反，李衍只是叹了一口气，如此说了一句。 语气更是颇为有些无奈。 倒像真是他说的那样一般。 文皇帝面对这样的态度倒也不好发火，于是就只是压着怒气：“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无可奈何？难不成，竟是还有人将你绑在那儿了？” 绑着不让李衍走的人当然是没有的。 “当时局势混乱，虽说谢步程赶到的很及时，可是城里到底也是受损颇重。百姓也更是惶惶不安，唯恐陈楠卷土重来。”李衍又是一声轻叹：“儿臣若是当时离去，只怕百姓们心中难免多想。到时候民心不稳，唯恐良成大祸。” 第724章 轻描淡写 对于李衍这个说法，文皇帝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议。 反倒是点了一点头：“你倒是考虑的很是周详。” 这样一说，方才似乎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缓和起来。 也颇有些父子之间的温和了。 “这次也的确是十分凶险。”文皇帝叹了一口气，如是说道：“以后太子还是不要轻易出去了。” “儿臣听凭父皇吩咐。”李衍只是如此说一句。 “这次你为何先将老二送回来？”文皇帝是显然并不打算轻易将这件事情揭过去，又如此的问了一句。 李衍的答话也是从善如流：“当时老二的情况并不好，若是继续留在那，只恐怕会因为缺医少药而有性命危险。况且他那样情况留下也是并无大用，不如让他早些回京——” “不管如何，我们是兄弟。” 李衍说的这一句话好像是让文皇帝颇有些动容。 最后文皇帝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手：“你一路回来也是风尘仆仆，想必十分劳累，回去歇着吧。等到晚上时候在叫你们一起过来用饭算是给你接风。” 文皇帝的态度还是十分和蔼的。 陆君桐悄悄松了一口气。 李衍回了太子宫。 文皇帝在他走后倒是半晌都没有说话。最后才忽然又看了一眼陆君桐：“你说，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果真如此兄友弟恭？” 陆君桐被文皇帝这样一问，当即就几乎傻在那儿了。 这样的问题叫她如何回答？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文皇帝在陆君桐这里没得到答案，又转头过去问了一句白蕴。 白蕴同样也是傻愣愣的，不知该如何作答，最后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大概也是的吧？毕竟太子殿下将二殿下送回来就已经是说明了许多问题了。若是太子殿下有别的心思大可以再拖延一两日——” 到时候二皇子的性命就堪忧了。 这样的事情还天衣无缝，任何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好来。 文皇帝听白蕴这样说完，倒是止不住的笑了一声。 而后，又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圣上这样问，叫我们该如何回答呢？” 文皇帝轻笑一声，似乎心情还不错。 “好了，去御膳房说一声，今日都到朕这里来用饭。”摆手如此吩咐一句之后，文皇帝又添上一句：“多做两个太子喜欢吃的菜。” 如此看来，文皇帝到似乎对李衍现在也没有什么异样的心思了。 那些猜忌仿佛随着李衍回京而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陆君桐却知道这样的事情应该也就只是暂时的。 很快，李衍再度开始处置朝政的时候，只怕又会重蹈覆辙。 这是陆君桐从来没有想到的事，她心中想的这件事情在晚上就已经是发生了。 压根儿就没有等到以后。 甚至于突然的叫人心中有些接受不了。 晚上用晚膳的时候各处都来的挺早。 二皇子也好，三皇子也好，就连身体一直不好的四皇子也是到了。 众人齐聚一堂，倒也是十分热闹。 第725章 突兀 对于李衍回京这件事情，众人先都是表示了欢喜。 尤其是五皇子凑在他身边简直是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的嘴就没有停过。 最后五皇子就提起了祭天的事情。 五皇子说起这件事情还有些委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那天就偏偏的腹泻起来。最后还连累了三哥和四哥。” 五皇子没说的事，他自己练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就到了要正式上场的时候，却偏偏出了那样的事情，心里其实还颇有些遗憾。 李衍又不是心思单纯的人一听五皇子说完这件事情，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当下就看了一眼文皇帝那边。 文皇帝明明看见了李衍这个目光。可是偏偏却又假装没有看见。只是笑了一声：“今日你大哥回来多说些欢喜的事才是。” 于是五皇子也就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改又说起一些别的零碎琐事。 热闹闹的说了一阵子话。 文皇帝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说出了那一句话的：“经历这件事情，你也是劳累非常，便是好好的歇一歇，最近就不必再管政务了。” 这么一句话。话音落下之后，屋中顿时静谧非常。 一时之间仿佛连落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这句话代表了什么意思？这分明就是在释权。 文皇帝就用这么一句话，直接就将李衍这个太子身上的权力全部都剥夺。 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故而让人震惊非常。 说句实话，谁也没有料到文皇帝会在这个时候闹这么一出。 要知道从来只有太子犯错的时候，才会如此。 可是李衍何曾有错？ 他不仅没错，反而有功。 在这样的情况下，文皇帝又怎么能够将这句话说出口的？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去看文皇帝，文皇帝却是神色自若。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仿佛他这样做真的就是为了李衍好。 于是众人又情不自禁的去看李衍的神色。 所有人都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李衍必然是会觉得不痛快，或是多少神色也有些异样。 然而李衍这反应也是叫人惊奇不已。 他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静静的喝了一口茶，然后缓缓应一声：“多谢父皇关心。儿臣的确需要歇一歇了。” 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应下了文皇帝的话，遵从了文皇帝的意思。 他如此轻易的就将自己的权力拱手让了出去。 就是文皇帝也有些微微的诧异，不过看了一眼之后，文皇帝脸上更多的还是笑意：“你体谅朕的一番苦心就好。” “儿臣明白父皇的一片苦心。”李衍脸上仍然没有半点异样，就是语气也是同样平和，甚至有些诚恳。 只是听着他这样的语气，陆君桐却蓦然觉得心口像是被人堵进去一块棉花。 不是特别的难受，但是就是不舒服。 让她整个人都是觉得心胸郁闷非常。那些气息都闷在了胸腔里，渐渐的积压久了就更加的难受。 也不知道李衍他难受不难受。 大约多少心中还是觉得难受的吧？ 第726章 宽慰 散场的时候，陆君桐提着灯笼送诸位皇子出去。 许是心有灵犀，李衍知道她心中有话要对他说，所以还刻意落后了几步留在了最后。 陆君桐一路将李衍送到大门外，却是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所以一直也就沉默不言，心中不住的想着该如何开口。 结果，最后反倒是李衍先开了这个口：“没事的。” 夜风清朗，明月高悬。 那一点朦胧的月光从上倾泻而下，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微光。朦胧之间，却衬托的她更像是从天而至的仙人。 而他脸上的那一点笑意，更是叫人挪不开眼睛去。 陆君桐几乎在那一瞬间看得整个人都是痴了。 然后才又反应过来他到底说的是什么事情。 “又怎么可能会没事呢？”陆君桐一身轻叹，眉心渐渐蹙起：“这样的事情对你来说——” 又该是有多委屈。 然而李衍却是只摇头：“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我说无事便是无事，不需多担心。” “可是——”陆君桐看着李衍，看着他那一双被月光照得更加通透温润的眼睛。忍不住的瘪了瘪嘴：“心中总归是委屈的。” 就算是再怎么想得开，看得明白，这样的情绪也不可能完全没有。 就算李衍心中没有。 她也有。 她替李衍觉得委屈。 陆君桐就这么瘪着嘴说出了自己的委屈：“我都替你抱不平，他怎么能够——”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感觉一点温暖点在自己的唇上。 陆君桐蓦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衍。 李衍点在她唇上的那根手指却并没有挪开，反而就这么轻轻的一直点在上面。 一个觉得手指触到的唇瓣温暖湿润。又娇嫩的像是春日里刚刚绽放的花朵。于是忍不住轻轻地按了一下。 更是用指腹仔细的感受了一下那样的细腻。 而另一个则是觉得处在自己唇瓣上的手指，仿佛带着惊人的灼热。 一下子就将她整个烫伤了。让她忍不住的想要逃开去。 而这股热力又顺着她的四肢百骇一点点的弥散开去。充满了整个身体。 叫她整个人都是烧起来。 可是偏偏就在她想要逃开的时候，李衍那一双眼睛里透出来的情愫，却又像是牢牢的将她禁锢住。 完全就是动弹不得。 陆君桐脸颊渐渐变得绯红。一双眼睛也更加湿润明亮。 四目相对。 李衍最后总算是将手指蓦然收了回去。 可是即便是将手指紧紧的扣在掌心，他却仿佛还是能够感觉到那样的细腻柔软。 然后让他整个人都是躁动起来。 “不可说。”李衍微微一笑，将心底异样的那些情绪都压下去，只竭力保持镇定。 这样的话绝不能让文皇帝听见，尤其在陆君桐还在他身边当差的时候。 “有你替我委屈，我便不再委屈。”李衍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而后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再这么留下去，他害怕自己就忍不住会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来。 比如再仔细的感受一下那唇瓣的柔嫩？ 第727章 选妃 李衍暂且休整，不再接触朝政的事情，其实也并没有翻起多大的波浪来。 支持文皇帝的人自然不会多嘴支持，二皇子的人就更不会多嘴，而李衍这边的支持者，这次被李衍自己压了下去。 李衍是真的要在太子宫中修养生息。 俨然就是一派悠然度日的景象。 许皇后就是在这个时候将给太子选妃的事情提了出来。 许皇后提得理所当然。文皇帝沉吟片刻：“现在局势如此不好，大张旗鼓悄悄定下来，让人送进宫就行了。” 文皇帝这样说明显就是同意了的意思，虽说是不打算大张旗鼓，但是既然抬进宫来，那肯定是要给名分的。 这一次是给李衍选侧妃。 这样的事情，其实已经拖了太久了，李衍现在宫里也就一个太子妃，说实话人是有些少的，而且他又一直没有子嗣。 就更加让这件事情显得急迫起来。 不过顿了一顿，文皇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了一句：“虽说要选侧妃，但是也别忘了好好的与太子妃说，别让她心里留下什么疙瘩。” 文皇帝如此在意太子妃的心情，这倒是让陆君桐有些奇怪。 一时之间就连李衍要选妃的怅然都是被这样的情绪压了下去。 仔细想一想，太子妃如此不称职，又常年身体不好，可是文皇帝和许皇后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这样的事情本身就是很奇怪。 若说里头没有什么缘故，陆君桐却是不相信。 只是这样的缘故，她却无从得知。 同样感到疑惑的还有白蕴。 白蕴偷偷的和陆君桐讨论这件事情：“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太子妃家中虽说显赫，可是也并没有真就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哪里就至于如此呢？” 陆君桐当然不知其中缘故，也只能摇了摇头。 白蕴想了一下神秘兮兮的道：“我去打听打听。” 陆君桐心中也是疑惑，所以没有劝住白蕴，只任由她去了。 随后白蕴又靠了一下陆君桐：“其实这次倒是个机会。要不——” 陆君桐却是直接摇了摇头：“不可。” 白蕴看着陆君桐那副坚决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是无奈：“你又何必如此死心眼儿？之前太子殿下出事的时候你那副样子是人都看得出来，你对他有意了，现在偏偏又……” 陆君桐瞪了一眼白蕴：“再胡说我可不理你了。” “不过这眼看着梅侧妃的肚子一日大起来，听说现在她在二皇子宫里可是横着走的。”白蕴不敢再继续说李衍，只能眼珠子一转重新转移了一个话题。 提起梅静芳，陆君桐倒是第一个想起了湘帘来。 湘帘死的很惨。 说起来也是巧，这夫妻二人对她而言，都是有天大的仇恨。 不管是哪一张，都让她轻易无法释怀，更绝不可能原谅。 陆君桐垂下眼眸。心中却是想着另一件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二皇子才会看到她精心准备的东西？ 也不知道时候二皇子又会如何选择，又会如何做呢？ 第728章 惊喜 陆君桐给二皇子准备了一份厚礼。 一份十分厚重的大礼。 现在就只等着二皇子发现这份大礼，然后一步步自己上钩。 不过陆君桐也没有等太久。几乎是第二天，二皇子就忽然过来给文皇帝请安。 不过却并不是为了文皇帝过来的，而是为了陆君桐。 二皇子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和陆君桐说上几句话。 至于想要说什么话——却也都在陆君桐的意料之中。 二皇子如此心急火燎地上了钩——陆君桐就知道这件事情会是什么样一个结果了。 在听见二皇子说起自己找到了一封信的时候，陆君桐就一脸疑惑的看住二皇子：“殿下找到了什么信？和我有关？” “可能是你哥哥写的信。”二皇子虽说竭力掩饰，可是眼睛里还是不可遏制的，露出了一抹急切来。 陆君桐瞬间瞪大了眼睛，比二皇子还着急起来：“是什么样的信，是从前写的还是现在写的？” 陆君桐一叠声的问话，让二皇子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才缓缓言道：“看笔墨像是最近才写的。” 听见这句话，陆君桐的眼睛瞬间又在瞪大了几分，一脸的不可思议。 再然后眼睛里就慢慢蕴出水光来可，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随后又急忙的看住二皇子：“那信呢？是写给我的吗？还是——” 想到后面一种可能的时候，陆君桐脸上就露出几分失落来，仿佛对于这样的事情还是失望。 二皇子就再说一句：“信的确是写给你的，但是——送不到宫里，所以最后就落到了我的手上。” “殿下，快给我看一眼。”陆君桐似乎也顾不上别的了，急急忙忙的就只说这话。 压根也没留意，为什么最后那封信竟然会落到二皇子手上，分明就不应该才对。 二皇子就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来。 陆君桐一把接过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封口已经是打开的。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将信抽出来展开来看。 信上其实字数也不多，不过的确能够看得出来是陆明朔的笔迹。 陆君桐三下两下的就将信看完了，而后就抿住了了唇。 更是止不住的，一直去看二皇子。 二皇子倒是坦然。 最后还是陆君桐先按耐不住的开了口，对二皇子询问道：“殿下能不能告诉我为何哥哥信上竟然会问起殿下的事情？” “而且还是问及殿下子嗣的问题。” 陆君桐话中的质问意思很明显。 然后她又再问一句：“为何哥哥要让我和殿下保持距离？殿下要不要解释两句？哥哥说他在躲避人，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殿下您呢？” 二皇子饶是镇定无比，也被陆君桐这么一接连串的话，问得不知该从何答起，最后就只看二皇子苦笑了一下。 “你听我慢慢与你说——” “我自然是要听一听殿下的解释的。若是殿下解释不通，那么休怪君桐去圣上跟前将这件事情告诉圣上。”陆君桐却是一脸的铎铎逼人。 第729章 咄咄逼人 陆君桐的一脸咄咄逼人。 二皇子却并没有恼怒的意思，反而只是有些无奈。 最后就见二皇子叹了一口气，低声解释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一时之间竟是叫我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自然是从头说起。”陆君桐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同时她就这么看着二皇子。目光既是防备，又是锐利。 二皇子被陆君桐这样看着，有些头疼一样的揉揉眉心。 最后又沉吟片刻，这才言道：“若是说了的话——你不要惊讶。” “如今想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更惊讶。”陆君桐如此说一句。面上渐渐露出几分不耐烦来：“若是殿下不想说吗，也可以不说，我也懒得再提。” 陆君桐如此态度，顿时就叫二皇子更加无奈，仿佛豁出去一般，二皇子干脆的直接说了一句话：“世上不仅男女可以相爱，男子或是女子也都会有这样的情况——” “断袖之癖吗？”陆君桐却是如此直截了当的就这么问了一句。 说实话语气不是很好听。 显然对于这样的事情，陆君桐心中也并不是十分的能够看得开。 更甚至对于二皇子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陆君桐这样问二皇子，二皇子就愣了一下，这才言道：“就像是你说的那样。” “可是殿下不是已经有侧妃——”陆君桐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二皇子满脸的诧异。 就像是她觉得这样一件事情是有多么的不可思议和不能理解一样。 二皇子饶是脸皮再怎么厚，听见陆君桐这么说，也顿时是有些不自在：“毕竟身份在这里——” 就算是再怎么喜欢陆明朔，那也不可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世人。 肯定也是要有所遮掩的。 “从前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哥哥从来没有给我说过，若是哥哥真的对殿下有意，我不可能一点没有觉察——”陆君桐还是一脸的不相信那副样子，就算没有说二皇子是在说谎了。 而陆君桐问出来的这些话也明显的就是合情合理。 至少是叫二皇子一时之间根本就无法反驳。 二皇子于是就苦笑了一下：“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让你们知晓？而且你哥哥他始终都是十分抗拒——” 直到听见这么一句话，陆君桐这才点了点头：“的确像是哥哥的作风，我们陆家大房就哥哥一根独苗，哥哥绝对不可能不管不顾的。” 就算是陆明朔真的喜欢二华，那也绝对不可能和二皇子有什么。 这一点，陆君桐可以保证。 但是她当然更清楚，陆明朔也是的的确确的，没有丝毫喜欢二皇子的意思，不然的话——手札里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也就不是那些了。 但是现在这些话她自然不可能说出口，相反的，她还要顺着二皇子的话继续往下说。 “但是这些事情哥哥既然不愿意，殿下难道还想勉强哥哥吗？”陆君桐如此反问一句，目光重新的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整个人显得强势又凌厉。 第730章 圈套 陆君桐这样一句问话，顿时就叫二皇子连连摇头，直接就否认了：“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去勉强她做这样的事情？” “果真吗？”陆君桐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锐利无比。 有那么一瞬间，二皇子觉得这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几乎是叫他有些仿佛针刺一般。 但是很快二皇子还是果断摇头：“绝无可能这么做。” “那么殿下敢不敢发誓呢？倘若殿下勉强我哥哥便是不得好死万马分尸。就连自己的血脉骨肉也是同样不得好下场！”陆君桐的这样态度用得寸进尺来形容也半点不为过。 可是陆君桐显然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反而她只是一直这么盯着二皇子，等着二皇子的反应。 二皇子面上神色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随后眼底就露出几分不情愿来。眉头也是轻轻皱起：“这——” 陆君桐不等二皇子说完就直接出声打断了二皇子：“看来殿下并不愿意。既然如此——” “自然是愿意。”二皇子几乎没有犹豫的，这下立刻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神思就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她忍不住的想：假如二皇子这样的态度是对一个女子的话，她一定会感动非常。 甚至二皇子这样的态度，即便是对男子，只要不是自己的哥哥，大概她也还是会感动的。 只是一想到二皇子对自己哥哥做的事情，以及想到二皇子如此无情无义，连自己血脉骨肉都能拿出来发誓，用来掩盖自己的心思，她心里就十分的恶心。 这样的恶心，在心中翻滚了很久，几乎让她险些吐出来，不过好在最后生生忍住。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由衷的感叹：“殿下如此态度和决心，真的叫人刮目相看。” 二皇子没有感觉到陆君桐隐藏的那些情绪，所以还能够继续厚着脸皮说道：“这下君桐你该相信我的确是真心的了吧。” “那又如何。”陆君桐笑了一下。冷冷的看了一眼二皇子：“但愿殿下永远记得今日的话，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勉强我哥哥才是。而且眼下，我觉得哥哥就算是回来也必定不想再见到殿下。” “为何——”二皇子似乎有些不解。“明明，他信上如此在意我——” “殿下还是忘了从前的事情吧，也忘我哥哥。”陆君桐深吸一口气，耐着心对二皇子继续言道：“殿下现在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又何必想那么多——又何必再惦记不相干的人？如此就这么了断了，是最好的结果。” 陆君桐又深深的看一眼二皇子，看着他脸上的烦躁。徐徐的笑了：“殿下想要坐享齐人之福，想要鱼与熊掌兼得，却也不想想——又凭什么？” “若是哥哥定不会再见殿下您的。”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君桐直接转身就准备走，只是走了两步之后，又冷冷的说一句：“以后若是殿下在偷偷的截拦我的信件，那么休怪我在殿下面前替殿下美言两句。” 第731章 选择 陆君桐说完这一些话之后转身就直接走了。 而二皇子则是立在原地，许久也没有说话。 二皇子面上阴晴不定，显然心中思绪也是复杂。 但是这个时候并没有人敢上前去询问一句或是多看一眼。 二皇子就这么站立良久才缓缓离去。 陆君桐走出了二皇子的视线之后，其实立刻就是身上一软，几乎不成瘫倒在地。 二皇子毕竟也不是什么草包之流。 方才她那样，其实也是完全强行装出来的镇定和强势。 按住胸口的狂跳。陆君桐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算是慢慢的又平复下来心情。 然后她想着二皇子的反应，就又忍不住微微一笑。 只是唇角的笑意却完全都是冰冷的。 这个圈套已经成了，就看二皇子自己怎么选择了。 但愿二皇子不要叫她失望才好。 也但愿，梅静芳的好运气已经到了头。 陆君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然后慢慢攥紧了手指。 第一次这双手上要染上鲜血了。 可是她并不后悔，更没有半点的惧怕或是恐慌。 有的，只是复仇的快意。 她现在恨不得能够立刻看到结果，只是她心中很明白这个结果却是急不得还，需要慢慢等待才是。 但是二皇子就算这一次没有上工地，一定会有所影响，也不算是亏本。 反正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的和二皇子耗下去。 总有一日—— 垂下眼眸，陆君桐将心绪悉数敛去。重新心平气和的进去服侍文房。 刚一进去就听见文皇帝问起了慧嫔的情况。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 于是陆君桐又马不停蹄的直接去了慧嫔那儿。 陆君桐过去的时候，慧嫔正在喝安胎药。 看着慧嫔头也不抬的一口气就将安胎药喝了进去。说实话，陆君桐都替她觉得有些苦。 可是慧嫔却是觉得仿佛无所谓一般。 最后甚至放下药碗，之后还朝着陆君桐微微一笑，颇为和气的道：“这个时辰过来，是圣上有什么吩咐吗？” 说完又吩咐人直接给陆君桐倒茶喝。反正态度是十足十的客气。 “圣上让我来问问。近日慧嫔娘娘的身体可还好？太医如何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是对慧嫔喜欢不起来，陆君桐却还是客客气气的。 两人就着这件事情说了一阵，忽然慧嫔就问了一句：“这次听说太子殿下是要选侧妃了？” 陆君桐突然被这么问了一句，一时之间还愣了一下，而后回过神来，之后才道：“大约是的吧，圣上和皇后娘娘对这件事情都十分上心。” 许皇后那儿，大概已经是连合适的人选都想好了。 只是这样的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君桐微微垂下眼眸，借此掩盖住自己可能会流泻出来的情绪。 “若是——我可以助陆女官一臂之力。”慧嫔又如此说一句，生态竟是格外的诚恳。 陆君桐忍不住和慧嫔对视片刻，半点的端倪却都是没有看出来过。 很显然慧嫔的确是认真的。 第732章 心思 陆君桐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才会问自己这样的话。 或许是看出来她对李衍的心思。 又或许是因为觉得她在李衍身边服侍过，所以或多或少会有这样的执念吧？ 又单纯也可能是因为就是想投资一二。而恰巧她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只是对于慧嫔的诚恳。 陆君桐最终还是微微一笑，而后轻轻摇了摇头，很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这件事情我并没有那样的想法，也请慧嫔娘娘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慧嫔也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说起别的事情：“说起来，我听说陆女官和梅侧妃有些过节？” “看来这件事情宫中上下都是知道了。”陆君桐笑了一笑，并没有反驳。 她心中也很明白，既然慧嫔说起这件事情，那么肯定还有后头的话没说完。 而后面的话恐怕才是最要紧的。 现在陆君桐就等着慧嫔说出后面的话。 果不其然，听见陆君桐自己承认之后。慧嫔就神秘一笑：“其实我倒是知道一个密辛，不如学来给陆女官听个趣儿。” “那我便是洗耳恭听了？”陆君桐丝毫也不矫情，从善如流的说了这么一句。 她心中有个直觉，这件事情应该也不是什么小事儿。 尤其是对于梅静芳来说。 陆君桐笑看着慧嫔。 然后就看见慧嫔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说起来，我听说二皇子殿下只宠幸了一次梅侧妃。” 陆君桐听闻此言微微挑眉。有点儿不明白慧嫔说起这话的意思。 “所以哪有那么巧合一次就能怀孕的？”慧嫔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后就看见她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意味深长了。 于是陆君桐就忍不住的顺着慧嫔这样的话继续往下想：既然是如此，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着梅静芳的胎有问题？ 比如说，甚至根本就不是二皇子的？ 不等陆君桐在继续多想下去。慧嫔就已经点出了答案来：“这世上有一种药能够助孕。想来陆女官是没有听过的，毕竟陆女官还待字闺中——” 慧嫔古怪一笑：“但是这样的药在已婚妇人之中多数都是听过的。” “所以慧嫔娘娘的意思是没侧妃就用了这样的药？”陆君桐恍然大悟，心头想道：这样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若说梅静芳敢偷人的话，只怕也没有那个胆子，更没有那样的机会。 只是随后她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慧嫔，有点闹不清楚为什么慧嫔忽然跟她说这样的话。 这样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么显然就不是什么小事儿。牵扯众多，一旦真的闹出来…… 慧嫔像是看穿了陆君桐的心思，浅浅一笑，慢慢悠悠的解释一句：“我和梅侧妃也有些过节。只是现在我这样的情况，陆女官你也是知道的。所以——” “借刀杀人吗？”陆君桐很是直白的将这个话直接说了出来。也很坦然的看着慧嫔。 慧嫔笑容顿了一下。随后竟然也是落落大方的，就这么承认了这件事情：“陆女官是聪明人。” 第733章 出门 陆君桐从慧嫔那出来的时候还一直在想这个事情。 她是相信慧嫔的话的。 毕竟梅静芳这个胎来得太过是时候。也太过巧合。 若说是运气，虽说也说的过去，到底叫人觉得有些不切实际。可是——若是吃药的话，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这样的事情如果闹出来，梅静芳就是死路一条。 是药三分毒，而龙孙又是如何紧要的存在？哪里容得人这样玩笑？ 这已经不只是二皇子宫里的事情，而是——整个李家的事情。 这样的先例是绝不允许开的。 梅静芳如此做显然也有梅家的支持。 否则的话肯定也不会成事。 若是真的闹出来，不仅梅静芳自己要倒霉，就是梅家也要跟着遭殃。 如果说是没有之前的事情，没有他给二皇子设的这个套，那么现在陆君桐觉得自己倒是正好用得上这个事情。 也肯定会利用这个事情。 但是现在嘛——她还是更想要知道二皇子到底会如何选择？ 如果说是二皇子亲自对梅静芳出手，将这个孩子弄没了的话—— 事情就更加有趣了，不是吗？ 到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始。 所以陆君桐最后还是只将这些事情先暂且压在心底。 而对于慧嫔的心思，她也没有再过多的去揣测，反正——不是什么好心思就对了。 陆君桐一路回了太极殿，文皇帝问了两句之后也就没有再多说。 倒是许皇后晚上过来了一趟。 许皇后是来和文皇帝商议太子侧妃的事情的。 许皇后中意两个人。 一个是景家的庶女，一个是刘家的嫡女。 但是这两家地位都算不得太高，景家虽然稍微高一些，可是庶女自然还是比不上嫡女的。 而刘家那个虽然是嫡女，可是地位又更差一些。 最关键的是这两个姑娘都是大大方方的，温柔可人的。 如果说抬进宫来必定不会争风吃醋，再闹出什么争宠的事情来。 当然，如此一来也不可能因为身份威胁到太子妃。 “思来想去就这两人最合适，容貌也不差，家世也还尚可。”许皇后笑盈盈的和文皇帝商量此事。“圣上，您看如何？” 文皇帝想了一想，最后就如此问了一句：“太子妃那头可说清楚了，她又是什么意见？” 许皇后一笑，早就料到文皇帝会这么问，一般从善如流的就答出来：“这两个人选还是太子妃亲自与我推荐的。显然她自己心中也是满意，更不会因为这个介怀。我也与她说过，不管太子侧妃如何，她这个太子妃始终都是太子妃。” 就这么一句话，算是给太子妃吃了定心丸。 毕竟文皇帝和许皇后都如此的维护太子妃的话，太子妃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听见许皇后这样说，文皇帝也就拍了板：“既然各方都妥当了，就尽快将人抬进来吧，现在局势也没法铺张，只能以后多给些补偿，这些你看着办即可。” “今天见给的好日子，最近的一个是四天之后——”许皇后还有些犹豫。 第734章 进宫 “那就这天吧。”文皇帝笑了一笑，面上是否还有几分憧憬：“趁着这段时间，太子宫能多添两个子嗣也是好的。太子一年四季都忙得很，难得空闲。” 文皇帝这番话好像真的是十分关心李衍，又像是普通的盼着做祖父的老人一般。 若不是知道文皇帝心中在想什么，陆君桐倒是真的可能会以为文皇帝就是关心李衍才会如此。 可是为什么李衍现在会闲下来？一想到这个原因，陆君桐就对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感想了。 有了这样的心思之后，再看文皇帝的这副嘴脸，陆君桐就只觉得是莫名好笑。 不过不管如何，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定了下来。 陆君桐没有见过景家姑娘，也没有见过刘家姑娘。 她并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偏偏现在她却是止不住的对这样陌生的两个人，生出了无限嫉妒来。 是的，嫉妒。 她嫉妒二人能够进太子宫和李衍在一起。 也嫉妒她们能够得到和李衍的机会。 更嫉妒她们能够轻易的和李衍厮守在一起。 这样的嫉妒虽然说不算太过浓烈，可是也折磨了她许久。 陆君桐只觉得自己心中一直是酸酸楚楚的。 说不出来的难过。 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最难过。 这样的事情，她本该寻个机会告诉李衍的。可是思来想去之后，她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李衍肯定是抗拒这件事情的，他的性子就是那样。 可是，即便是作为陆君桐再不愿意看到李衍有这些女人。她心中也是明白，李衍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 作为太子，他不仅要自己地位稳固，更要只是繁多。 因为唯有如此，将来才不怕江山后继无人。 而且多子多孙从来也都是所有人盼望的事情。 李衍和太子妃之间到底如何，陆君桐不知道，但是总也不能让李衍一直这么下去。 所以收侧妃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这件事情就这么处置，也是好事。 陆君桐最后就这么将这件事情悄悄的压在了心底。 就这么煎熬的过了三天。 许皇后将一切事情都是打点妥当。 只等着明日将人接进宫之后就送入太子宫。 然后后面的事情自然不用再细说。 陆君桐整日平平静静的，看不出任何端倪，倒是白蕴急得抓耳挠腮的。 她也不好直接劝陆君桐做什么。每每只用幽怨复杂的眼神看着陆君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君桐就只当是自己没有看出来。 如此，白蕴也就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说起这件事情。 这天晚上，白蕴终于按捺不住，气鼓鼓的骂了陆君桐一句：“你就这么沉得住气吧，到时候看谁心里不痛快！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 陆君桐听着白蕴这番话经不住一笑：“这又有什么死心眼儿和不死心眼儿的？” 太子宫的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是从什么立场，她也是不该插手这件事情的。 只是到底心里还是不舒服吧。 反正这一夜陆君桐是没有睡好。 第735章 节 在意 虽说是侧妃进宫。但是这样的事情其实在宫中，也算不上什么大波大浪，至少在文皇帝这里是半点的波澜也没有的。 但是陆君桐还是止不住的有些走神。 不住的去想，人是不是已经进宫了？是不是已经到了太子宫了？是不是李衍已经见过了？ 在陆君桐想着这些的时候。太子宫中却是如此一番景象。 太子妃第一次发了雷霆之火。直接硬闯了一回李衍的书房。 门被推开的时候，李衍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而后就又低下头去继续练字。 太子妃见状更加怒不可遏。直接走上前去。一把扯开了李衍的宣纸。 笔尖在宣纸上留下长长浓黑的痕迹，就像是一道伤疤将一张好好的白纸就这么劈开成了两半。 而一张已经快要写完的字也就这么被毁了。 李衍这才抬起头，缓缓将笔搁下。而后又看一眼太子妃。 太子妃的怒气已经写在了脸上。 李衍却是半点也不在意：“太子妃前来有何贵干？” 如此客客气气的态度，如此冷淡疏离的语气，就像是一桶凉水，直接泼在了太子妃的身上。 太子妃猛然清醒过来，也才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深吸一口气，她就这么徐徐的将自己的怒气又压了下去。 然后再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又是那个温和的太子妃了。 太子妃看着李衍，缓缓问道：“太子殿下自己做了什么事情，难道太子殿下不清楚吗？” 李衍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本宫做了什么吗？” “既然太子殿下不记得，那么我来提醒一下太子殿下。”太子妃生吸一口气，我虽然语气还算温和，可是目光有些灼灼：“请问太子殿下将景家小姐和刘家小姐送到哪儿？” “自然是在她们自己家。”李衍丝毫也没有隐瞒和迂回的意思，直接就开口如此说了一句。 更甚至还不忘记反问太子妃一句：“怎么，本宫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直接就叫太子妃一下子就觉得晕眩了一下。 这纯粹就是气的。 相信任谁看见李衍这么一副态度，听见这么一种语气的时候，肯定都会气得忍不住头晕目眩。 太子妃蓦然攥紧了手指：“太子殿下究竟想要如何呢？” 太子妃隐忍的怒气已经几乎到了爆发的地步。 “本宫想做什么，本宫自然心中有数，本宫记得自己提醒过太子妃你。本宫的事情，不希望太子妃你插手。”李衍的目光陡然冷下来，落在太子妃身上，一片冰寒。 “太子妃若是在宫中闭门还不够本宫还可以将太子妃送去行宫，更加清静，你看如何？” 这样的事情很明显就能看出李衍并不是在开玩笑。 太子妃悚然一惊。 她对上李衍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身上一片冰寒。更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太子殿下，难道疯了吗？” 李衍摇了摇头：“本宫说过本宫自己心中有数。太子妃还有什么话吗？若无事便是回去吧。” 第736章 后果 太子妃却是纹丝不动。 她就这么看着李衍脸上怒气渐渐隐去，最后就变成了一丝嘲讽：“太子殿下，如今本事倒是大了。只是您这样做可想过后果吗？” “什么后果？”李衍轻笑一声，面上却是有些不甚在意的意思：“不管是什么后果，本宫一力承担就是。” 李衍这副神态，只让人想起四个字：云淡风轻。 也就是真正的不在意才能够做出这样的神态。 太子妃显然也是被惊到了，好半晌都是说不出话来。 最后竟是有些无从下手了：对于一个什么都不在意的人，你要从哪里下手，又该如何威胁他？ “那么就但愿太子殿下已经想到了该如何跟圣上解释。”太子妃深吸一口气，干脆了当的直接转身就走。 李衍也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 结果没出半个时辰，许皇后就直接叫人过来叫李衍过去。 李衍早料到会有如此一遭，丝毫也不意外的就直接跟着人走了。 许皇后果不其然也是在大发雷霆。 见了李衍之后，许皇后当即就是一声冷笑：“太子殿下果真好大的手笔。一声不吭的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简直是厉害。” “母后何必说这样的话。”对于许皇后，李衍当然不可能像是对太子妃那样。所以态度和语气都是温和。 更是有些无奈。 “太子做这样的事情——难不成还觉得自己有道理？”许皇后简直就气笑了。 “那母后这样一声不吭的就给儿臣安排两个侧妃，又是什么道理呢？”李衍大概心中对这件事情也是有些疙瘩的。所以一张口多少还是能听得出一些怨气。 “我也是为你好。”许皇后怒不可遏的说一句：“二皇子那边眼看着都要生下来了，你这里毫无动静，你就没有想过以后该怎么办？你和太子妃之间的事情我不想过问，也不想插手，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也不曾想过勉强你，所以便是与你找两个侧妃——” 许皇后说到这里，忽然就心力交瘁起来。然后就这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也不管你这些事情了，只是如今闹成这样，你打算如何交代？” 景家也好，刘家也好，总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那两家那肯定是要有交代的，还有就是文皇帝那儿—— 也是必须要有所交代的，毕竟这么大的事情。 “我这就打算去父皇那走一趟。”李衍叹了口气，语气也算是缓和下来。 “母后也不必再多想这些事情，儿臣心中自有分寸。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许皇后欲言又止。心中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什么时候才说这些事情？难道子嗣这种东西还能等吗？ 可是这些话看着李衍那副样子，却又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李衍一转头又去了文皇帝那。 许皇后想了想到底不放心，还是又跟着去了。 文皇帝这里其实还没得到消息。所以他们二人过来的时候文皇帝还愣了一下：“这个时候过来做甚？” 不过心中糊涂归心中糊涂，他还是见了。 第737章 原因 文皇帝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然后自然是怒气勃发，雷霆震怒。 “太子，如今越发能耐了。”最后只听得文皇帝如此说一句，语气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阴阳怪气。 这分明就是嘲讽。 面对文皇帝如此态度，李衍倒是十分的平和：“儿臣知错。” 其实他不道歉还好，一道歉，反而让文皇帝更加的怒不可遏。 文皇帝几乎是没忍住，直接将手里的奏折就这么扔了过去。 奏折扔在李衍的胸口上。他也不闪不避，就任由文皇帝这么出气。 就是旁人看着都觉得有些疼就是了。 毕竟一本奏折，虽说不算重，可是真这么砸过去也是疼的。 可是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更不可能替李衍求情。 李衍纹丝不动，不闪不避，文皇帝却反而更加被激怒一般。 文皇帝甚至是喘了两口气：“太子如今大了，什么都会自己做主了，竟也不和人商量了——” 文皇帝的语气越发阴阳怪气。 李衍这个时候偏偏还回了一句：“儿臣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才会如此。” 换言之，就像是他在埋怨文皇帝和许皇后并没有和他商量过一般。 可想而知这样的话会带来什么后果。 文皇帝眯了眯眼睛：“太子这是在抱怨朕没有提前和你商量？” “儿臣不敢。”李衍轻叹一声，语气虽然平静，但是又带了一些无奈：“只是这样的事情，恕儿臣实在是不能够随意妥协。” “旁人都恨不得三妻四妾，你倒是好。”文皇帝又如此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太子妃很好，儿臣并不打算纳侧妃。”李衍大约也是不愿意再多说，干脆就拿出这么一个理由来。 陆君桐在旁边看着听着，心中一片复杂，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李衍不肯接受侧妃，她当然心中欢喜。 可是再想想李衍的处境，她又觉得不合适。 尤其是看到他这样和文皇帝对抗，更是觉得心中莫名有些替他担心，以及心疼。 其实他完全不必要如此的。 只是李衍那样挺直了背脊对抗文皇帝的样子，却又莫名的让她心中一动。 就像是被什么直接挠在了心口上，痒痒的厉害。也心酸得厉害。 “太子妃已经同意了。”文皇帝冷笑一声，并不听李衍这个借口。 “儿臣不愿。”李衍却只是如此说一句。 李衍如此态度，只让人想起来一句话，那就是软硬不吃。 文皇帝是真气到了：“这种事情却由不得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这太子侧妃今日必须抬进太子宫！” “儿臣已经让人与景家刘家的人说了，让他们将二位姑娘自行婚配。”李衍很是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提醒了文皇帝这件事情已经是不可能了。 文皇帝气得当即又是一声冷笑，盯着李衍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父皇息怒，儿臣这就回去面壁思过。”李衍倒也是从善如流，当即就提出这么一个方案来。 不得不说，这样的惩罚大概也是文皇帝最满意的。 第738章 惩罚 “那是你与人说的，朕可没有允许。”文皇帝深深凝视李衍，最后如此说一句。 至于语气已经是不容抗拒的威严。 很显然，今日文皇帝还真就跟李衍杠上了。 今日总要有一个人低头屈服。 而文皇帝显然不想做这个人。 所以文皇帝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逼迫李衍低头。 果不其然，就只听见文皇帝冷笑说道：“就算刘家景家的姑娘不能进宫了，还有别家的。李家的张家的王家的——多不胜数。” 最后，文皇帝甚至又这么说一句：“还有这宫中如此众多的女官，你也尽可随意挑选总有合眼的，反正今日则太子侧妃是立定了。” 文皇帝如此半点也不肯通融的样子，李衍那头还好，许皇后则是彻底的着了急。 “圣上又何必如此呢？太子和太子妃鹣鲽情深，这本来也是好事，您这样——”许皇后按耐不住的开了口。 她也是真怕这么闹下去，父子两人就翻了脸，现在这样的关头闹翻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鹣鲽情深？”文皇帝在听见这么一句话之后，倒像是听见了最大的笑话，当即就放声大笑起来，语气之中是无尽的嘲讽。 “倘若从来不去太子妃房中就叫鹣鲽情深的话，那情深的人可真多。”文皇帝如此大笑着，也如此嘲讽着，眼中一片冰冷。 陆君桐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一下子就收紧了。她本来以为太子宫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很多人知道，毕竟太子妃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传出去。 更何况宫中一直传闻的就是太子妃和太子之间是夫妻情深。 可是没想到原来文皇帝竟然什么都知道。 而此时这样一个谎言被这么直接戳穿出来之后，更是有一种血淋淋之感。 像是最后一层遮羞布就这么直接的被掀开了。 毕竟刚才李衍还拿太子妃做借口。 陆君桐抿着唇担忧无比的看向李衍。 李衍同样也是慢慢的将嘴唇抿了起来。 最后，他就笑了一声，忽然之间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如此反问了文皇帝一句：“既然父皇什么都明白，为何还非要再继续勉强儿臣呢？您当初让儿臣娶太子妃儿臣听了您的现在您又要重蹈覆辙吗？” 如果说刚才文皇帝那一番话像是掀开了最后的遮羞布，将血淋淋的伤口揭露了出来。 那么现在李衍的这一番话。就是直接的将伤口撕开，露出了里头得血肉模乎和白森森的骨头。 即便是外人，即便只是旁听，此时陆君桐也觉得自己仿佛感受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真正的就是撕心裂肺。 而李衍这样质问的语气和讥诮的态度。也更是让人觉得心疼无比。 当然在文皇帝那儿就完全不是这个效果了。文皇帝只觉得是恼羞成怒。 “你这是在埋怨朕吗？”文皇帝微微眯起眼睛，只如此问一句。 李衍抬起头来与文皇帝对视。 陆君桐心中猛然收紧，她觉得李衍肯定不会服软。 如果真的让他将自己心中的实话说出口的话—— 第739章 恼羞成怒 陆君桐觉得不能够让李衍将他的话说出口。 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糟糕了，再糟糕下去，那就没办法收场了。 所以——必须阻拦他。 陆君桐一伸手将自己旁边的烛台轻轻推了一下。 烛台滚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来。 而在这个时候更是显得无比的突兀。 甚至让人心里都忍不住惊跳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一瞬间就看了过来。 然后——又落在陆君桐的身上。 陆君桐慌忙就跪了下去：“圣上恕罪——” 文皇帝却并不理会，只是不耐烦的道：“滚出去。” 陆君桐没想到文皇帝竟然连惩处都没有说，就直接又将头转过去看住了李衍。 她做这个小动作竟是好像半点作用也没有。 于是她只能看了一眼许皇后。 这个时候也只有许皇后能够插得上话。能劝解得了文皇帝。 许皇后也的确是因为这一个小插曲而回过神来。 当下也顾不得看陆君桐一眼，许皇后就直接就开了口：“圣上何必再为难太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 “朕的确是看不懂太子的心了。”文皇帝一声冷笑，语气越发不满：“太子妃当初的事情，也是他自己做的好事。如今现在倒像是成了我们的错了。” “父皇难道果真不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李衍这个时候虽说明明该闭嘴才好，可是他却显然没有闭嘴的意思，反而是如此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也让人觉得他温和的语气之下隐藏的就是深深的嘲讽。 就在陆君桐以为文皇帝会怒不可遏的时候。 文皇帝却是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文皇帝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就连面上的怒气也是一点点的就这么消散。 而许皇后面上更是露出了几分尴尬。 最后许皇后就干脆说了一句：“其他人都出去。” 于是陆君桐等人就只能退了出来。 只是人虽然退了出来，可是心却留在了里头，一直牵挂着李衍。 而任凭陆君桐等人如何伸长了耳朵，想要听见里头的动静，可偏偏里头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反而安安静静的，好像是压根儿就没有人在里头。 陆君桐心中更加的不安。 却也无济于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觉得每一个瞬息都是煎熬的。 也不知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 最后陆君桐终于听见了里头有了动静。 也不知道是摔碎了什么东西，反正噼里啪啦的一连串的声音。 陆君桐听见这个声音，更加觉得心惊肉跳起来。 而后就看见李衍从屋中走了出来。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是上下打量了一番。 然后就这么松了一口气。 李衍看上去没有什么大事。伤痕也没有。神色也并没有格外的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他这人太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陆君桐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她赶忙就迎了上去，想问问李衍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然而，这样的情况下，李衍忽然就抬头看了陆君桐一眼。 而后陆君桐就因为那目光之中的一些东西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第740章 责怪 陆君桐生生的顿住脚步。看着李衍，嗫嚅着说不出来话。 李衍显然是在生气。 对于他这样生气的态度，陆君桐蓦然就是有些心虚。 而对于他为什么会生气，其实她心中也是有数的。 四目相对。 李衍忽然就笑了一下，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轻声的发出了一点笑声：“呵。” 于是陆君桐听见之后就更加的心虚起来。 “殿下——”她终归还是嗫嚅着开了口。 李衍并不回应，只是看着她。 好半晌，才说了一句：“与我来。” 陆君桐满心心虚的跟在他后头。一路去了太极殿后头的小花园。 心中不住的想到底李衍会说些什么？ 只是李衍迟迟都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陆君桐自己按捺不住，率先开了口：“殿下，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瞒着殿下，殿下别与我生气了——”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明知故犯？”李衍也并没有得寸进尺。在她开了口之后。也开了口。 只是这么一开口就明显的暴露出情绪来。 不过正因为如此，陆君桐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李衍只要肯开口，只要肯表现出自己的情绪来，就已经是说明他还是愿意和自己讲话的。 还是有挽回的机会的。 所以，陆君桐反而就不那么紧张了。 于是认错的态度和速度也都是加快了：“殿下自己心里也明白，纳侧妃对殿下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您与太子妃——” “我与太子妃之间如何？难道就连你也要这样的用这个理由来约束我劝说我么？”李衍但语气之中透出一股深深的疲倦来，也有几分委屈，还有几分的无奈和指责。 陆君桐一时之间有些哑口无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李衍的语气之中，听出了几分失望，对她态度的失望。 在觉察到这一点失望之后，陆君桐自己忽然也对自己有些失望。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竟然也会如同旁人一样—— “对不起……”陆君桐满心失落，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情绪。 “若是今日我同意了，明日就会有更多的人被塞进太子宫，从此以后我便永无宁日。”李衍又继续说下去。面上的神色渐渐的露出几分恍惚。 也不知道他思绪已经飘到了何处。 看着这样的李衍，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他竟然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一般。 几乎是下意识的，更顾不得别的，她一把抓住了李衍的袖子。 然后以一种近乎乞求的姿态说了一句：“殿下不要这样说，以后我再不会如此——” 四目相对，李衍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最后就听得他轻叹一声：“我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这件事情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要真说错还是错在当年，错在他当时不应该低头。 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竟是没有办法回头。更没有办法扭转当年的错。 要说真的气恼他其实是对自己的无用气恼。 第741章 宽慰 听见李衍这样说，陆君桐心中还颇有些不是滋味。 “这件事情又怎么能够怪殿下呢？说起来也都是因为圣上和皇后娘娘并没有提前和殿下商议——”陆君桐说到这里，一时之间想到自己之前并没有和李艳说起这件事情，甚至连提醒一句都没有，于是就有些讪讪起来：“我原本也该提醒殿下的。” “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很常见。”李衍勾唇一笑，似乎不以为意，又似乎是充满了嘲讽。 这样的情况，让陆君桐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很久，她才试探着问了一句：“对于殿下来说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想到的完全就是之前李衍在文皇帝跟前说的那句话。 这样问过之后她也多少又有些懊恼，心中想着会不会是有些触动了李衍的伤心事。 若是这样反而得不偿失。 于是她就又抢在李衍开口之前赶忙说一句：“若是殿下不想说，自然也不用说。” 听见这句话之后，李炎反而是笑了一下，而后看着陆君桐，忽然就挑眉如此说了一句：“这会儿你倒是有兴趣，起来之前为何从来就没有过这样想？” 陆君桐听了这话之后更加讪讪起来。 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充满了不自在。 不过偏偏又无可奈何，就算知道李衍是打趣，她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 陆君桐乖乖巧巧的在那垂头丧气充满歉意的样子，惹得李衍反而心中一下子柔软起来，之前的怒气也都是烟消云散。 甚至李衍忍不住的就伸出手去，蓦然掐了一下陆君桐的脸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也不必再多想。”然而，最终他还是没有解释。反而只是如此的将话题岔开了去。 听见李衍这样说，陆君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最后就低下头去，只是闷闷不乐的将心头的情绪咽下去，而后跟着李衍继续慢慢的往下走。 陆君桐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因为这点事情心情低落，可是李衍这样瞒着她不肯说，她也的确是觉得心里不痛快。 一时之间，李衍自己也没有再继续说话，两人就这么默默的并肩往前走着。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是有些暗了。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夕阳漫天挥洒，云都被染成了一种金红色。 瑰丽而又绚烂。 却也带着一丝丝即将结束的怅然。 此时的风也不如白日里那么燥热，可是仍然有蝉在嘶鸣。 一声高过一声，起伏不停，叫人听在心中只觉得是满心都烦躁。 在这样的心情之下，更是觉得燥热难耐，心情也就更加烦闷。 陆君桐走的心浮气躁，怎么也是平静不下来。 最后两人走到了小池塘边上。 假山上，青苔郁郁葱葱。上面盖着常春藤的架子。底下是个浅浅的池塘，池塘里有睡莲开得茂密，又有锦鲤穿梭其中。 李衍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陆君桐。见她那副样子之后就无奈叹了一口气：“是不高兴了？” 第742章 心思 陆君桐被他这么一问好半晌才盯着池塘里的一尾浅金色的鲤鱼，轻声答道：“也并不是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失落。” “失落？因为我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李衍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回味了一阵子之后才忽然明白了陆君桐失落的点儿在哪里。 于是当下他就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样的心情他当然可以理解，更甚至多少有些欢喜，毕竟如果不是真的在意，又怎么会有这样失落的情绪呢？ “这些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也都过去了，犯不着再提起来，让大家心里都不舒服。”李衍却还是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而是用几乎哄小孩的语气如此哄了一句陆君桐。 这样哄小孩的语气简直就让陆君桐有些哭笑不得。 而且又觉得的情景，其实是有些让人惊奇的。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李衍竟然还会有这样哄人的时候。 就是哄得太像是哄小孩子，反而是让人觉得有些无奈。 更有些恼羞成怒。 陆君桐于是就瞪了他一眼。 然后闷闷不乐的说一句：“只是好奇和关心殿下罢了，殿下不想说也不要紧的。” “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说吧？”李衍现在的确也是不想说这件事情，所以只如此说了一句。 然后想到之前陆君桐在太极殿中故意撞翻烛台替他解围的事情。便是又忍不住一笑：“你现在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 这么突然一句话，顿时就叫陆君桐只觉得莫名。 于是她就这么茫然抬头看李衍。 那副茫然懵懂的样子，反而是叫李衍一时之间又忍不住手指有些发痒，于是按耐不住的再度伸出手来，轻轻的拧了他腮帮子一把，无奈笑说一句：“傻丫头，以后可别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殿下说的什么事情？”陆君桐慢慢的回过味儿来，却还是有些懵懂。 “我们就算吵的再厉害，也毕竟是父子，可是你却不同，不可激怒于他。”李衍如此说一句，语气很是平静，也很坦然。 陆君桐这才恍然大悟他到底在说什么，于是慢慢低下头去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儿的。” 顿了顿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就忽然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能不能告诉我殿下为什么不愿意纳侧妃呢？” 问出这句话着实是有些鬼使神差，直到问出口了，她这才惊觉以她的身份是不该问这个话的。 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而且她心中也更加好奇到底为什么会如此，所以也就没有回避，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李衍大约也没有料到陆君桐会这样问，着实的愣了一下，之后才又轻声答道：“并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不愿意罢了。” “那天底下可有人让殿下愿意？”再一次鬼使神差的，陆君桐又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听见他这样问，李衍的反应也着实是让人有些纳闷，他竟然在微微一顿之后忽然就轻笑出声。 笑声爽朗。随着风仿佛吹出去老远。 第743章 笑意 李衍的笑声仿佛连池塘中的鲤鱼都是惊动了。 陆君桐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好几只鲤鱼蓦然一下甩了甩尾巴，一下子将自己藏了起来。 甚至都溅起了水花。 陆君桐忍不住嘟嘴：“殿下在笑什么？” 这样的事情难道很好笑吗？ 然而李衍确实好久也没有停下来，最后好不容易停下来，却还是面上一直带着笑意：“自然是有的。” 这句回答有些太过突然。 陆君桐心中根本就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她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李衍，下意识的追问一句：“那是谁？” 然而这一次李衍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慢慢的越过她落在了池塘中的一支睡莲上。 风很轻柔，吹过的时候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缱绻。 也轻轻的带起水面的波纹。晃动了莲叶和莲花。 鲤鱼悠然的拖着尾巴在水中摇曳，或是忽然一个转身向另一个方向游去。 一切在这一刻都是显得十分的静谧和美好。 整个世界的燥热就这么忽然退去，只剩下了平和和宁静。 更有丝丝缕缕的凉意，仿佛从水面渗透而出，铺洒在人身上，让人整个儿都是舒服惬意起来。 陆君桐看着李衍唇边那一缕笑意。 忽然整个人就只觉得恍惚起来。 “这个人是谁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陆君桐整个人都是忍不住的小心翼翼。 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李衍。 仿佛只要她一眨眼，或许李衍就会消失。 她的声音也是轻的。带着紧张。 在这个时候，她自己忽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跳得飞快，咚咚咚的，像是擂鼓一般。 又像是揣着一只小鹿或者一只兔子。那只小鹿和兔子就这么一下一下的猛烈的撞击着胸口靠左边的位置。 在这一瞬间，她好像已经是猜到了李衍的答案，可又好像是猜不到。 这样的反复煎熬拉锯中，她就更加的紧张难耐，更加的迫切盼望得到李衍的答案。 李衍转过头来看她，但是却始终没有开口，反而只是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拉大，而目光复杂又温柔。 在他这样的注视下，陆君桐只觉得心跳的更加的快了，也更加的响了，仿佛天地之间都只剩下了她心跳如鼓的声音。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忽然就口干舌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才好。 她还有话想问，可是已经问不出口。 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口，然后就这么愣愣地和李衍对视。 最后还是李衍率先有了动作。 只见他伸出手来亲热无比的落在陆君桐的头上，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顶。 然后就这么带着满面笑意轻声呢喃了一句：“傻丫头。” 他的声音就像是春风，吹的人心上莺****长。 他的声音就像是雨露，一点点的将人心都是浸润。 他就温柔笑意就像是蓦然塞进口中的饴糖。一下子就叫人满心甜蜜。 于是陆君桐忍不住心中欢喜，又忍不住难过，更忍不住的傻愣住。 “这样的问题，明知道答案又何必再说出来？说出来了，反而不好。”李衍如此说完，就轻轻的收回手，而后目光落在天边的残阳上：“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第744章 恍惚 直到分别许久，直到懵懂的回了自己的屋子，陆君桐却还是有一种恍如梦幻之感。 她仿佛还站在那个小池塘的旁边看着他的笑意，听着他的声音，也因为他的举动而心跳不止。 虽然最后李衍始终都没有说出答案，可是陆君桐是真的觉得自己或许已经知道了答案。 就像是李衍说的，有些东西说出来了反而就成了负担。 所以他不说，所以其实她也不应该问。 她一会儿忍不住因为这件事情而欢喜。一会儿又忍不住因为这件事情而觉得懊恼后悔。 她就这么患得患失的，反而是冷静不下来。 这种状态，直到第二天才算是好了一些。可是即便是如此，也是不能想起李衍的。 否则她就又忍不住想起当时的情景，又忍不住的患得患失。 而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二皇子李扩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梅静芳摔了一跤。 摔的有些重，而且是摔到了肚子，所以当时就见了红，而且情况不是特别好。 之所以传到文皇帝这里，连陆君桐都是知道，也是因为李扩叫人去将所有的太医都请了过去。 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不合时宜的，也是不合规矩的，所以当时就有人直接过来跟文皇帝说这件事情。 也算是在弹劾李扩。 文皇帝听完这番话，当时就皱了眉头不甚痛快道：“这样的小事也来跟朕说？” 文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陆君桐就直接将人请了出去。 文皇帝没有再吱声。 陆君桐想了想就开口询问了一句：“圣上觉得可要打发人过去看一眼？” 这句话听来像是随口那么一问。 但是实际上是不是随口一问，陆君桐心中比谁都清楚。 而文皇帝也因为这句话又多想了几分，最后到底说了这么一句：“也好，你替朕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顿了顿文皇帝的语气又有些平静补上一句：“若是真不好了，也叫他别太往心上去。都还年轻着呢。” 文皇帝就差没说让李扩不要在意这件事情了。 陆君桐躬身退出。 这样的结果和她预料之中的一模一样。 而这个时候过去走一趟也是她所盼望的。 她要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李扩作出了选择。 也更要亲眼看一看梅静芳的痛苦。 或许如此的态度是有些冷酷无情又残忍血腥。 可是却是她心中实实在在的想法。 到了李扩宫中的时候，陆君桐看着大门，深吸了一口气。 将所有的迟疑和负罪感悉数抛在脑后，就这么大步流星的直接走了进去。 心中留下的只有隐隐的快意和期待。 这一刻，她想的是自己的哥哥，想的是湘帘。 李扩就站在梅静芳的屋外。 他的脸色一片铁青。一所有的人都是战战兢兢，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陆君桐进去的时候。 一下子就被李扩盯住。那目光灼灼而又凌厉。 于是陆君桐脚下步伐微微一顿。再然后就这么轻声开口：“二殿下这是怎么了？” 第745章 情况 陆君桐这么一问之后，二皇子李扩一下子就回过神来，顿时满身的戾气都是收敛，阴沉之色也都尽数褪去。 最后，李扩就这么迎了上来：“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圣上听说了，所以特地命我来看看，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陆君桐这么问了一句，而后又朝着屋里看了一眼。 当然这样子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不过却会莫名让人觉得她很关心这件事情。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个时候她是什么样的态度就代表了文皇帝是什么样的态度，当然是要多关心就要表现出多关心来。 当然，陆君桐也确实是十分关心这件事情，只是她关心的，和世人关心的东西并不一样。 她只关心这一次，梅静芳会不会像是以前那样运气好，又保住了孩子。 但愿梅静芳这一次的运气不要太好才是。 不过她会一直在这里等着，直到有了结果为止。 而李扩被她这么一问之后，面上就露出一贯有的笑容来，最后笑了一声，言道：“多谢父皇的关心。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只是我这里太过小心，又才闹得这样大。” 即便是李扩这么笑着，可是也明显能够看得出来，他的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反而是透出一股阴鸷。 不过陆君桐也并不在意这个事实上，李扩这个时候越是不痛快的，心中反而越是觉得痛快，毕竟若是这样的事情，对于李扩来说无动于衷，那么她做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唯有此人遭受无尽煎熬和痛苦，她才会觉得痛快非常，也才会觉得总算是将自己的债讨回来了一部分。 “那么我就在这里等着，等到出了结果之后也好回去禀告。”陆君桐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而后还微微笑了一下。 不过，同样的笑意也没有抵达眼底，反而透出一股疏离和冷淡来，她是故意做给李扩看的。 反正是自从是看过上次那封信之后，她对李扩的态度就不应该和善。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恐怕李扩也会更加的觉得心慌，也才会更加的觉得这件事情是势在必行。 攻人先攻心这一点她还是十分明白的，而且既然是存了那样的心思，那么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思前顾后。 她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做错的。 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究竟这一幕这些动作这些神色，在她心中早已经不知道想过多少回了。 果不其然，她越是冷淡，李扩也就越加的无奈。 这样无奈之下，李扩自然神色也就顾不上什么阴鸷什么担心什么不痛快了。 所以到了最后，反而就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李扩一直都围着陆君桐转悠，全然不似方才的那样担心梅静芳的事情。 陆君桐在二皇子请她坐的时候，忽然就提了一句：“不然我进去看看侧妃的情况吧？” 陆君桐猛然提出这个要求来，看似合理，但是事实上确实并没有道理的。 毕竟产房血腥很少有人会愿意进去看。而且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第746章 刺激 而最不合规矩的事，这件看是很不合规矩的事情，偏偏二皇子李扩还就这么一口，就答应了，完全就没有反对的意思。 这样的情况下，众人都是难免有些被惊掉了下巴的感受。 不过陆君桐却是并不意外，毕竟李扩存那样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同意她的要求呢？ 所以当下陆君桐朝着李扩微微一笑。 笑过之后不等李扩回过神来，她便直接进去了产房。 产房之中一片忙乱。 众人都是围在产床之前。 而梅静芳现在就这么躺在产床之上小声的叫着疼。 陆君桐站在门边仔细的听了一会儿，觉得大概这个时候梅静芳真的的确是十分疼的。 声音里的那种痛苦根本就压制不住，也掩藏不了。 然而，听着这样的声音，陆君桐反而是觉得心中有些痛快。 陆君桐神色淡淡的想，这不过只是第一步。 比起梅静芳施加给她们主仆二人的痛苦不过是九牛一毛。 而后陆君桐就这么径直走到了产床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那儿的梅静芳。 这样的情况下，梅静芳也是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蓦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这一下，自然也就看到了陆君桐。 这个时候就让人忍不住会感叹一句神奇。 四目相对，梅静芳蓦然瞪大眼睛，露出几分不可思议来，而陆君桐则是微微一笑。 这样的笑容落在梅静芳的眼里显然就只是挑衅罢了。 她只觉得陆君桐这就是在看好戏。是在看她的笑话，是在眼睁睁看着她痛苦挣扎。 这样的感受当然让梅静芳只觉得更加不痛快。 可是偏偏现在又无可奈何，它既不能跳起来和陆君桐大吵一架，更不能够让人将陆君桐赶出去。 梅静芳又不傻，当然知道陆君桐能过来肯定也是文皇帝的意思，而且肯定是二皇子同意的。 所以最后梅静芳竟然深深的就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最后甚至眼不见为净的直接闭上了眼睛。 陆君桐因为她这个动作而忍不住哑然失笑。 觉得一段时间不见，梅静芳真的就变聪明了。 最后，陆君桐却并不打算就这么完事，反而是关切无比的开了口：“梅侧妃的情况怎么样了，要紧不要紧？” 陆君桐越是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而梅静芳这个时候就越是不好受。 心里的折磨，加上身体的折磨，让梅静芳一下子暴躁无比。 一个产婆不过是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直接被梅静芳一巴掌挥开了手。 “滚。”梅静芳几乎是毫不客气的就骂了这么一个字。 那副双眼通红，恨不得将人吃进去的样子，硬生生的吓人一跳。 “梅侧妃消消气，就算是疼也在所难免。”陆君桐偏偏还要假惺惺的劝说一句，甚至面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意：“越是这个时候没侧妃，你才要越发保持心情平和，这样对孩子也好。” 可想而知，梅静芳现在听见这么一句话，心中又是什么样的感受？ 其实本来梅静芳之前还算是十分平静的，可是这个时候反而一下子就彻底的稳不住了。 第747章 挑拨 然而，此时此刻，就算十心中烦躁梅静芳也是无计可施，只能那么躺着等着最终的结果。 陆君桐则是只在旁边看着，悠哉悠哉的等着最后的结果，此时此刻，她心中很相信这一次，梅静芳绝对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 一个做了那么多坏事的人，又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呢？ 产房里其实味道并不太好，闻各种的药味加在一起，再加上空气也不太流通，浑浊又沉闷，叫人闻之，心中更加的烦闷。 旁人都以为陆君桐只是看一眼之后就会离去，不过却没想到陆君桐反而在窗边挑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毕竟其实陆君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奇怪，出去要面对李扩，留下来是看梅静芳的痛苦，二者选其一，不用想也知道该怎么选。 如此一来，陆君桐就觉得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什么不可忍受的。 反正不管如何，她心情都是愉悦的。 陆君桐就这么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这期间梅静芳的呼痛声一直在持续。 而且隐隐的有越来越明显和加大的趋势。 这对梅静芳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对于陆君桐来说却是一件极其让人心中愉快的事情。 不过太医一直没有发话，所以陆君桐也不敢做出最后的判定。 诚贵妃没过多久倒是过来了。 诚贵妃过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大好看。步伐匆匆的走到了产床跟前，只看了一眼梅静芳，随后就直接问太医：“孩子能不能保得住？” 太医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敢答话。 其实到了这个程度，谁都知道大概是个什么结果了，毕竟太医不敢说保得住，孩子多半都是没有希望了。 陆君桐唇角无声的勾起。 不过因为害怕别人看见，所以又很快的隐去，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心中的欢愉。 “怎么会这样，之前不都还是好好的？”诚贵妃自然也明白太医的意思，当下脸色更加难看，张口就是一句责问。 本来就是之前都是好好的，忽然怎么就摔了一跤，怎么的孩子就是保不住了。 这让人多少也是无法接受。 可是事情已经是这样了。 梅静芳的宫女小声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之前也并没有出什么事情，今日散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踩滑了，然后还撞到了肚子。当时殿下就在旁边——还拉了一把。可是还是……” 事情既然是这样，那么也就怪不得服侍的人不妥帖。 毕竟就连李扩都站在旁边，拉都没有拉住。反而如此严重，又能怪谁？ 当然只能怪梅静芳自己不小心。 所以诚贵妃就又瞪了梅静芳一眼。也就是考虑到梅静芳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如此不好了，所以才没有将责怪的话说出口罢了，但是意思却是很明显的。 梅静芳面上顿时就露出几分委屈之色。 可是偏偏她又不敢辩解什么，只能嗫嚅一句：“谁也不知道当时就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脚下滑了一下——” 然后慌乱之中倒下去，就这么磕到了肚子。 第748章 打击 但是这个时候显然并不是梅静芳来辩解的时候。 诚贵妃其实也并不大在意到底是什么一回事，比起过程，诚贵妃更在意的应该是结果。 所以最终诚贵妃也并没有久留，很快就直接走人了。 甚至她都没有看到陆君桐还站在一边。 在诚贵妃走后，陆君桐又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医问了一句：“还在出血吗？” 产婆忙上去看了一眼，而后面色十分难看的回了一句：“依然在出血，并没有减少。” “我去开落胎药。”太医长叹一声，颇有些无奈和遗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太医这一句话一出口，顿时就叫梅静芳慌了手脚，她几乎险些一下子坐起来，语气更是无比的急切：“开什么落胎药，这个孩子一定能够保住的一定能够的！” 对于她这样的话太医也并没有回应，只是退了出去。 陆君桐这个时候也算是知道了最后的结果，压下心头的情绪，将自己所有的笑意都敛去，她站起身来走到产床旁边，淡淡的对梅静芳说了一句话：“梅侧妃请节哀。” 这个时候别的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这么一句话就足以击溃梅静芳所有的希望。 不用看梅静芳的反应，陆君桐都知道她现在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模样。 对于梅静芳来说，这个孩子就像是救命的稻草，只要抓紧了，她就能够一路荣华。 可是没了孩子之后，那梅静芳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对于别人来说，孩子没了可以在看以后，可是对于梅静芳来说没有哪里来的以后呢？ 李扩一直都喜欢男子，并不喜欢女子，所以以后要怎么样才会有孩子？ 最关键的是李扩还并不喜欢梅静芳。 而且恐怕这一次之后，很快那位方蕊华就要进宫了。 到时候方蕊华作为李扩的正牌妃子，肯定会打压梅静芳的，梅静芳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光是想想这个陆君桐就只觉得心中快意无比。 更是仿佛预见到了梅静芳的凄惨下场。 所以陆君桐在说这么一句话的时候，心中着实是痛快。 梅静芳在这一瞬间脸色都是扭曲了。 然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的看着陆君桐转身离去，心情愉悦的离开了。 梅静芳咬牙切齿，忍不住重重地捶了一下床。 而后，就这么猛然感觉自己肚子里有什么东西狠狠一坠，而双腿之间也是蓦然就湿润温暖。 “不——”梅静芳一下子不敢再乱动，惊慌失措的捕捉自己的肚子。 仿佛如此的话，这两个孩子就不会离她而去，就会乖乖的呆在她的肚子里。 可是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逆转？ 所以，即便是梅静芳如何恳求上天如何惊慌失措不情愿，最终还是没了。 两个孩子甚至连太医的落胎药都没有等来，两个孩子就已经落了下来。 产婆出来。禀告这个消息的时候，陆君桐下意识的就看李扩的反应。 李扩的面色在那一瞬间僵了一下，而后却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这样的神态虽然短暂，却被陆君桐看了个正着。 第749章 真相 陆君桐只看了一眼李扩那样的神色，就知道这件事情里头，要说李扩真的一点儿没做什么，那是绝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什么也没有做，现在绝对不会是这么样一副神情，那个松了一口气的神态其实也就说明了，这个孩子在李扩心中是并不想要的。 说起来李扩这个人也真是狠心自己的亲生骨肉，而且是双胞胎，竟然没了就没了，还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可怕，陆君桐往深处想了一下，只觉得是背脊生寒。 和这样冷酷的人相处会时时刻刻都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背后捅刀子吧？ 或许哥哥不和二皇子有过任何瓜葛，就是因为早早的看穿了这个事情？ 这样一想，陆君桐倒是觉得极有可能。 “二殿下节哀顺变。”陆君桐上前去，与二皇子说了一句。 二皇子此时倒是表现的十分的难过。那份伤痛的样子完全就叫人想不出来。他刚才会做那样一个神色。 不过看着产婆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陆君桐也是不怀好意的，就含笑问了一句：“这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吗？瞧你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还有比这个更坏的结果？” 陆君桐这样一问，一时之间倒是让屋里静了一下。 所有人大约形容都是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个念头：怎么路女官如此不识趣呢？就算是有什么事可能也是需要背地里悄悄说，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偏偏更让人意外的是，陆君桐已经如此胡闹，李扩还有纵容的意思。 至少李扩脸上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反而顺着陆君桐说了下去。：“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还有比这个更差的结果吗？” 不明就里的人大约会觉得李扩这是在讨好陆君桐，但是这样荒诞的事情偏偏还真的就是真的。 二皇子李扩的的确确就是在讨好陆君桐，不过并不是为了什么利益，也不是为了在文皇帝那儿得了好处，而是因为陆明朔。 这一点李扩自己知道，陆君桐也知道。 不过李扩自己都没有阻拦的意思，产婆当然也不会替他瞒着当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李扩之后，就深吸一口气。 随后产婆鼓足勇气直接开口，一口气将话说完：“孩子落下来了，不过却是个怪胎！” 产婆这话声音不算大，不过却是清晰无比。在这样安静的时候竟是硬生生的有了一种绕梁三日的错觉。 就是陆君桐自己也是一下子仿佛有一种错觉，觉得明明那句话早已经说完了，可偏偏还一直在回荡着。 是个怪胎。 这句话同样也像是春日的惊雷，一下子就将所有东西都惊了起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面上都是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更忍不住的想要去看李扩。 别人或许没有这个胆量，不敢去看，但是陆君桐却没有这个顾虑，她直接就扭头看住了李扩。 然后发现他的脸上也是一片复杂。甚至脸上的肌肉都是不由自主的在跳动。仿佛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第750章 怪胎 就像二皇子李扩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一个什么表情，这个时候同样也没有人知道自己该说一句什么样的话，仿佛在这个时候什么样的话都是不该被说出口的。 在这个时候。 所有人也都更是有了一种很微妙的心思，会觉得幸好这个孩子还没有出生。 否则的话又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难道皇室竟然要生出一个奇怪的孩子？ 那时候只怕这个孩子就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而李扩也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忽然还有些后悔，早知道若是这么一个情况，她就应该等着这个孩子出生，到时候那才精彩呢。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是一瞬间，她虽然现在极其不待见李扩和梅静芳，可是这个孩子，多少也是无辜的吧？如果真的被生下来，那么这个孩子以后该怎么办？ 所以很快的陆君桐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只轻声的提醒了李扩一句：“殿下这个时候过去看一眼，然后再将之处理了，这件事情也不必传出去。” 其实李扩是完全没有必要去看一眼的，但是陆君桐觉得，最好要让李扩觉得这件事情一辈子都是个噩梦，所以她才会有这么一句提议。 而偏偏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心神都是不定，也就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是李扩自己也是下意识的觉得陆君桐这个提议的确是为他着想，毕竟这件事情的的确确不能传出去，如果让宫外的人知道了或是让其他的人知道了，那这件事情就是个笑话。 当时梅静芳怀孕有多风光，知道这是个双胞胎的时候有多欢喜，那么现在就有多可笑。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直接就将李扩抽的回不过神来。 诚贵妃这个时候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拦在李扩面前，断然言道：“陆女官就不必再跟着去了。我们自己处置这件事情。” 这是不愿意陆君桐去看笑话的意思，更不愿意陆君桐回头再去跟文皇帝学舌。 要是文皇帝知道其中的细节，那—— 以后，说不定文皇帝都不待见李扩了。 但是陆君桐又怎么会让诚贵妃如意呢？ 所以当下陆君桐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诚贵妃意味深长一笑。 诚贵妃看见陆君桐这个眼神，顿时就脸上都有些发青。 最后诚贵妃就只能默然的让开了一点，让陆君桐跟着李扩一同凑上前去，看那个落下来的怪胎。 现在那个怪胎用红布盖着，装在一个盆子里，被一个宫人用手端着。 此时此刻，那个宫人的手都是有些颤抖的，显然是十分害怕，至于害怕的到底是什么也不得而知， 反正李扩就这么走上前去，深吸一口气，之后就直接掀开了盖在盆子上的红布。 陆君桐饶是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在看到这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团之后，还是一瞬间说不上来是恶心或者害怕，反正极其不好受。 于是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侧头去看李扩是什么反应。 第751章 作孽 事实上李扩的反应也是有些出乎陆君桐的意料，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反应已经足够强烈了，而李扩的反应比她更甚几分。 李扩居然一扭头直接就这么吐了出来，而且是吐了个昏天黑地，暗地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陆君桐其实刚才也并没有看清楚那个怪胎到底是怪在哪里，此时反而是情景下来，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 这一看才算是知道到底怪在哪里。 梅静芳怀的的确是两个孩子，可是两个孩子其实是一个孩子，因为根本就是连在一起的。 头有两个，但是胳膊确实只有两只腿，也只有两只。 从脖子以下就是连在一起的。 这么大的孩子模模糊糊也就只能看出个形状，而且加上又有血迹，所以看上去多少有些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陆君桐只看了一眼，看清楚之后也就匆匆忙忙地又将目光挪开。 然后她就顺理成章的提出要走。 这个时候其实留下来也没有多大的必要了，进去再对梅静芳落井下石一番，也就是嘴皮子上痛快，实际上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事实上她现在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一个绝妙的主意。 所以现在她也不打算久留。 诚贵妃和李扩现在谁也没有工夫留他，所以陆君桐就直接告退出来，一路回了太极殿。 文皇帝早已经等得不耐烦，见了陆君桐就直接问一句：“情况如何了？” 陆君桐一身轻叹，欲言又止：“发生了一点情况，圣上您千万别恼，容我细细禀告？” “朕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直接说吧。”文皇帝一只，当是陆君桐在卖关子，还有些不痛快，就瞪了陆君桐一眼。 陆君桐其实倒也不是在卖关子，当然文皇帝这么瞪她一眼，她也并不觉得害怕。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就缓缓开口直接道：“梅侧妃已经落胎了，只是落下来的胎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对于损失了孙字辈的血亲，文皇帝倒是也没有看出有太多的伤感，反而是透出一股漫不经心来，显然对于这样的事情要么是司空见惯，要么就是完全没往心里去。 其实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说明文皇帝也并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人。 当然这件事情也不在陆君桐的思量范围之内。对于文皇帝的这个问题，她只是轻声的说下去：“孩子是个怪胎，一个身子上长了两个脑袋。” 这一下文皇帝听完这个话就再也无法维持住刚才的平静，就连手中的笔都是“啪嗒”一声掉落下来，直接就这么的灼灼瞪住了陆君桐。 “再说一遍！” 陆君桐又将自己刚才看到的情况仔细的描述了一遍，最后还不忘提了一句：“现在只怕二殿下那边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 文皇帝阴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是许久也没有说话，陆君桐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横竖也没有什么好事儿。 她只需要等着看戏就是了。 第752章 阴云 文皇帝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火气倒是上来了：“他自己做的好事儿自己倒还好意思慌乱？” 不过，随后文皇帝又将黄静思直接叫了进来，也没避着陆君桐就这么吩咐了一句：“你去跑一趟，去老二那边将这件事情处置了。务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黄静思犹豫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询问一句：“那，圣上的意思是要灭口吗？” 陆君桐当即就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灭口这样的事情——如果真做起来，只怕也不知多少人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丧命。 至少梅静芳身边的人，以及今日在梅静芳身边服侍的人，都是保不住性命的。 产婆也好，太医也肯定都是如此下场。 这样一想，陆君桐就忍不住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寒噤。 但是文皇帝的神态却是十分平静：“这样的事情一定不能传出去。” 也就是说还是要灭口的。 这样的事情，陆君桐不可能劝阻，也无从劝阻。 黄静思欲言又止了一下，最终还是退了出去，直接就往二皇子李扩那边去了。 屋中重新恢复了一片静谧，文皇帝却已经是心浮气躁得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就听文皇帝说了一句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就将其他人都遣了出来。 陆君桐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一趟慎行司。 她是去找卫昕的。 这种事情问卫昕的意见比较好，这样才能够做到不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更不牵扯到她的身上。 陆君桐顺利的见到卫昕，也没有卖关子。 她当时就直接轻声问一句：“你可知道要如何才能够将流言散发出去而不查到我身上吗？” “什么样的流言？”卫昕问了一句，也并没有贸然就给出意见。 陆君桐当下就将慧嫔当时与她说的那件事情又说给了卫昕。 卫昕听完之后立刻就皱了眉头：“这件事情你也就是那么一听说，没有个真凭实据的——” 陆君桐直接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真凭实据，只需要一点点捕风捉影就够了。” 而后她又压低声音，将这次梅静芳落下一个怪胎的事情也告诉了卫昕。 卫昕看住陆君桐，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意思：“你这是——想要将之置之死地？” “这一次我要她再无翻身之地。”陆君桐毫不掩饰的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卫昕轻叹一声，问了一句：“值得吗？” “这件事情就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从我知道湘帘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一天起——这个梁子就解不开了，我自己倒也罢了，我可以放下，可是湘帘是无辜的，那是一条人命。”陆君桐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是平静。 她并不是不知道卫昕其实这是在劝她放下这个仇隙。 毕竟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可是即便是鞋子会湿掉，她也有要在河边走的理由。 有些仇恨并不是说想要释怀就能释怀的。更多的，还是血债血偿，睚呲必报。 第753章 决定 “那你这是决定好了。”卫昕如此说一句生态很是平静，甚至也并没有多少的意外。很显然，问这句话之前，其实他应该已经猜到了陆君桐的决心。 陆君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好，那我帮你。”卫昕也是同样的，没有犹豫的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语气完全就是不容反驳。 陆君桐微微一愣，皱起眉头就想拒绝，然而没有等到她开口，就已经听到卫昕说道：“你是如何决定的，我也就是如何决定的。” 只这么一句话，顿时就将陆君桐剩下的话直接堵在了嘴里。 “谢谢。”陆君桐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只用了这两个字，现在唯有这两个字才能够清楚的表达她的心思。 追到卫昕大概真的就是她三生有幸的事情。 卫昕只是笑了一下，并未曾多说。 接着二人就又就着这件事情商议了一番。最后，两人分开的时候，事情已经是大致有了计划。 怪胎这件事情，文皇帝已经下令封口是绝对不能说出去的，所以能做文章的只有梅静芳当时故意吃了药来助孕。 甚至这件事情也不能说的太多，只能捕风捉影，似是而非。 但是相信就这一点也就足够了，毕竟现在文皇帝还不知道梅静芳是吃药助孕这件事情，就是二皇子李扩那头也未必知道这件事情。 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更加的有趣。 也不知道等到这两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又会是怎么样的雷霆震怒。 而梅静芳又是如何一个下场？ 陆君桐拭目以待。 有了卫昕的帮助，第二日宫中就已经出现了一些谣言，说是梅静芳此番流产也并不是意外，而是情理之中，因为梅静芳做了一些极其不好的事情。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上午都还没有什么具体的说法，不过下午就已经又传得有鼻子有眼了。 陆君桐也没闲着听到了这样的话。之后就立刻学给了文皇帝，然后问了一句：“圣上，您说我们要不要——” “悠悠众口，能堵得住吗？”文皇帝面色很是阴鸷，显然心情并不太好。 昨天刚刚才没了一个孩子，多多少少对他心中也是有些影响，而且那孩子还是个怪胎，现在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文皇帝的心情能好才怪了，这样的情况之下，文皇帝几乎是由衷的说了一句：“娶妻娶贤，这句话古人没有说错，看看太子妃再看看这个——” 听见这句话之后，陆君桐几乎是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然后认真的提醒了文皇帝一句：“梅侧妃如何能和太子妃相比？就是二殿下的正妃也是无法和太子妃相比的。” 文皇帝一下子就被这句话逗笑，又是有些气恼，又是有些赞许的瞪了陆君桐一眼：“你这丫头。倒是俏皮。” “圣上，还是先说说这件事情到底如何处置吧。”陆君桐抿唇偷笑：“继续这么下去，就怕传出什么更加不好的事情来。” 这句话倒是大实话。 第754章 流言 陆君桐如此的态度倒是让文皇帝有些诧异：“你倒是替他们着想。” 他还只当陆君桐肯定是站在太子李衍那边的，然而没想到的是—— “圣上一定知道那句话，在其位则司其职。”陆君桐微微一笑，认认真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又叹了一口气：“父亲从小就教导我和哥哥这些道理到如今就算是想要违背，也总是于心不安。” “你父亲是尽忠职守的。”文皇帝由衷的感慨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又笑了一下：“叫人去，将老二叫过来。” 其实也不用叫，李扩很快自己就过来了。 他们这里听到流言，那李扩那儿肯定也是听到了的，所以李扩不得不过来走一趟。 如果不过来走这一趟，这件事情——如何能够了结？ 昨日那件事情显然还没有让李扩彻底的放下，现在他看上去整个人都是阴沉沉的，完全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一般。 李扩心情如此糟糕，陆君桐却是看得心中痛快。 她迎上去看了一眼李扩。心平气和的提醒了他一句：“这样的事情圣上看着，心中已经是不痛快，若是殿下再如此，只怕圣上看着更加不痛快。” 所以，李扩还是得要强装出笑脸才行。 明白了陆君桐的意思之后，李扩的面色几乎立刻就是扭曲了一下，而后好半晌才是慢慢又缓和下来，深吸一口气，将面上所有的情绪敛去，勉强成了平和的样子。 “多谢陆女官的提醒。”李扩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最后，反正李扩进去的时候，脸上就是这么一个平和的样子， 但是谁都明白李扩这不过就是在强颜欢笑。 文皇帝看着李扩这副样子，还不由得笑了一下，然后就轻哼了一声，不算痛快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儿臣，让父皇失望了。”李扩低下头去，语气有些无奈。 至于他心中到底是不是如此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文皇帝深深看李扩，语气也是不咸不淡的：“这些留言想来你也听说了，朕只问你一句，你打算如何处置？” “若是这个时候将梅氏送去行宫或是直接休了，也未免显得太过无情。”李扩似乎有些犹豫，就不正确定的问了一句文皇帝：“父皇觉得怎么处置才好？” “你觉得如何处置才好？”文皇帝却并不回答，反而如此问了一句。 看来今日文皇帝是一定要让李扩自己来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李扩更加犹豫。 最后才听得他说了一句：“等到她休养好之后在做决定，可好？” 陆君桐在旁边听着，只觉得李扩不过是在故作好心。他这样，不过就是想让旁人觉得他重情义罢了。 不过若真的是重情义，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仔细想想，都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不过偏偏文皇帝就吃这一套。 文皇帝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冷酷无情：“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好的，不过朕不容许皇嗣作为算计。” 第755章 调查 文皇帝的神色十分冷淡，也是近乎残酷：“若是流言真的就是流言也就罢了，如果——” 文皇帝眸光一冷：“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李扩低头：“是，儿臣知道了。” 而后文皇帝就让李扩直接退下了。 李扩退下之后，文皇帝就看了一眼陆君桐，问了她一句：“你觉得老二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话陆君桐还真不好答，可是面对文皇帝的信任，她最终还是如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想：“这个就不好说了，兴许是知道，兴许也是不知道。” “你这话说了，和没说又有什么区别？”文皇帝笑骂一句，倒也没有气恼，反而是温和的：“不过就是，闲聊两句，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心中想什么？只管说就是。” 文皇帝这样说，分明就是想要让陆君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陆君桐犹豫片刻之后，就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二殿下未必知道这件事情。之前肯定是不知道，不过现在，可能已经是知道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文皇帝微微挑眉。 陆君桐一面替文皇帝研墨，一边，叹了一口气：“若这件事情，二殿下真的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必然是会十分愤怒，但是，二殿下并没有愤怒之色。反而是一直在替梅侧妃留下后路。” 所以这样一看分明就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听完陆君桐这一番话，文皇帝则是陷入了沉思当中，最后一笑：“果然倒是十分细致。是个聪明的丫头。” “圣上谬赞了。”陆君桐，听完这句话，立刻就诚惶诚恐的如此说了一句，而后又道：“不过这也就是我的一点点胡乱猜测，当不得真。” “当不当真，那是朕的事情，这个你便无须担心了，倒是现在，你去一趟老二那儿。”文皇帝沉吟良久之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不知就理，几乎算是一头雾水。 “这件事情，你去调查。”文皇帝神色渐冷：“虽然不可让别人知道，但是却也不能瞒着朕。” 换言之，就是文皇帝现在觉得，二皇子李扩是极有可能会，包庇梅静芳从而欺骗他。 陆君桐心中立刻就又想到了自己是不是又可以利用这件事情做些什么？ 不过随后他就又将这个念头按捺下去，现在还是少做一些小动作才好，不然叫二皇子觉察了也不好。 不过这件事情交由她来操作，倒也是有不少好处的，陆君桐当下没有推辞，直接就应了下来。 现在动不了二皇子，先将与梅静芳的那一笔仇算清楚也好。 梅家人不是十分嚣张吗？梅静芳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十分有高傲的本钱吗？这一次她倒是要看看，梅静芳打算如何翻身。 如果这样的情况下梅静芳都能够翻身，梅家人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那倒真的是神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文皇帝如此也真的就是对她十分信任。 否则这样的事情文皇帝又怎么会交给她？ 这是好事，同样，也是坏事。 第756章 轮流转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 只是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的会这样快。 仔细想想，之前梅静芳来羞辱她的时候似乎都还恍惚在昨日，可是一转眼到了现在，她反而是代表文皇帝到了梅静芳跟前。 高高在上的人顿时就变成了她，而没有能力反抗的人则是变成了梅静芳。 这样的事情仔细想想还真叫人有些唏嘘。 陆君桐也没有客气，直接就到了梅静芳的床前。 水青色的女官服，看着清清爽爽的。陆君桐依旧还是那个娇俏的少女。 而昔日抢走她未婚夫的梅静芳，此时却是面色苍白，憔悴无比的躺在那儿。 从前梅静芳没能够比得过陆君桐，到了现在梅静芳依然比不过陆君桐。 梅静芳恍惚的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从她第一眼见到陆君桐的时候，每一次她站在陆君桐的面前，看着那张脸，她都有一种自惭形遂的感觉。 也或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她才会一直忍不住想要去针对陆君桐。 而到了今时今日，她好像彻底的败了。 “你来做什么？”即便是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梅静芳依旧是不愿意服软的。 她一张口依旧是火药味十足。 不过陆君桐并没有放在眼里，反而是平静从容的笑了一下，而后就这么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自己悠然的坐了下来。 “你就是过来看望我的吗？猫哭耗子假慈悲吗？”梅静芳看着陆君桐那样的神色，心中就越发的慌，到了最后就忍不住的嘲讽起来。 也只有这样张牙舞爪的态度，才能够勉强的让她自己觉得有底气一些。 陆君桐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并不戳破梅静芳的心思，反而依旧只是看着梅静芳淡淡微笑。 陆君桐笑得梅静芳心中发毛。 也让梅静芳越来越坐不住。 最后在梅静芳几乎快要崩溃的时候，陆君桐这才缓缓出声，说了一个人名：“湘帘死得很委屈。” “湘帘是谁？”梅静芳确实这么问了一句，看她那样懵懂的神色，也的确是不难猜出她还真的就不知道陆君桐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看见梅静芳这样的态度，陆君桐又忍不住的苦笑了一下，然后十分感慨的叹了一口气：“你看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可是她却因为你被害死了。” “你在说什么？我却是半点也听不懂。”梅静芳皱起眉头来。十分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话。 “湘帘她是我从小就在身边服侍的婢女。”陆君桐也不嫌麻烦，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番。 最后连前因后果都是慢慢的说了一遍。 如此一来，梅静芳到底也是明白了到底这件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最后就露出一脸不可思议和可笑来。：“怎么？难道你还要将这件事情算在我的头上，这又如何能怪我，怪也只怪她自己倒霉——” “所以呀，今日梅侧妃你落到这步田地，大概也只能算是你自己倒霉吧。”陆君桐当下就直接将这一番说辞还给了梅静芳，半点也没有客气，最后甚至冷笑了一下，不尽嘲风。 第757章 必报 “陆君桐你讲不讲道理，你婢女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要说错，也是你当日自己非要找死。”即便是到了现在梅静芳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依旧是一张张口就是讥诮。 “是吗？可是我并不这样认为，这和你没有关系，我觉得是你的责任就行了。”陆君桐也不在意她的说辞，微微一笑之后，面色很是从容的说了这么一句。 斗了这么久她对梅静芳多少也是有些了解，所以当然也很清楚，只有这样说，梅静芳大概才会心里更加不痛快。 果不其然，听完这句话之后，梅静芳的神色几乎就像是要吃人一般，陆君桐看着却是笑容更加灿烂。 “今时今日梅侧妃你落到我手里，你说我该怎么以牙还牙呢。”陆君桐笑吟吟的问了这么一句。 “就算是你代表圣上又如何，你终究也只是一个服侍人的。而我却是皇子侧妃。孰优孰劣，一眼便知。你又能将我如何？”梅静芳同样也是灿烂一笑。 输人不输阵，大概说的就是现在这样一个情形，双方都想将对方死的压制在自己脚下，可是谁也不愿意输在对方手里。 所以都是拼了命虚张声势。 或许这个词语并不贴切，但是大抵也就是那么一个意思。 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谁也不服输。 “梅侧妃真觉得自己没有任问题吗？梅侧妃你如何怀的孕，你难道不知？那个孩子为何又会是那样的情景——你难道不知？”陆君桐浅笑，眸光甚至都没有半点变化，可是语气却分明就已经是威胁十足。 梅静芳在听见这一番话之后，顿时就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后，却又冷冷的强势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我却是不知。” “这个孩子与我没有缘分，又是那样一个情况，已经是够可怜了，难道陆女官还要落井下石吗？传出去，也不怕旁人笑话！”梅静芳强势不起来了，却是又如此说一句，竟然用起了这样的手段。 “我还真不怕旁人笑话，毕竟这件事情传出去，旁人可不会笑话我。”陆君桐悠哉悠哉的提醒了她一句。 梅静芳气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只能瞪着陆君桐，一脸恨不得将她吃了的神情。 然而陆君桐又怎么会惧怕这个？当下也不过是无所谓一笑，而后，又嘲讽了她一句：“我若是你，绝不会进宫。咬死了要嫁给史鼎也就完事儿了，哪里需要进宫受这个罪，更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千里招招，因果相报，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好下场？” “你现在，这样急赤白脸就过来这样说，还真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别忘了。我梅家——”梅静芳柳眉倒竖一脸威胁。 “是了，这件事情若是没有梅家帮忙，你又怎会成功？看来这一次，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陆君桐笑容更加深了几分：“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落霞郡主能不能保住梅家了。” 第758章 真相 “那又如何，现在我为二殿下遭了这么大的罪。殿下又怎么可能不护着我呢？就算是看在那个没了的孩子面上，殿下也不会为难我。”梅静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些洋洋得意的味道。 梅静芳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陆君桐就忍不住笑了。 然后她就这么的在梅静芳不解的目光中，轻笑着开了口：“如果二皇子穿着看在孩子的面上，你觉得这个孩子会没有了吗？他一个常年习武的男子，难道连你都拉不住吗？” “梅侧妃难道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吗？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吗？”陆君桐如此说完。就含笑看着梅静芳不再言语。 梅静芳的脸色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白了下去，最后终于惨白一片。 一开始陆君桐的那些羞辱的话也就罢了，最多就是让她心中不痛快，可是现在却不一样，听完这一番话之后，她不由自主的就开始一遍一遍的回想当日的情景。 然后越想越是觉得陆君桐说的好像是对的，那天，假如二皇子真的想要拉住她的话，怎么也不可能拉不住的。 “你再仔细想想，二皇子殿下从头到尾又何曾对你和这个孩子表现出过喜爱和期待呢？”陆君桐看着梅静芳那副样子，就干脆送佛送到西，再一句点破了其中的玄机。 “不可能的……”梅静芳讷讷的说着这句话，不过脸上的情景和她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匹配，很明显的梅静芳其实已经在心中怀疑二皇子。 陆君桐才不管梅静芳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嘴上又是如何辩解的，她只是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浮灰。而后就这么站起身来。 陆君桐居高临下的看住梅静芳，唇角微扬：“说实话，现在我看见你这副样子，心中很是愉快。” 往外走了两步，陆君桐又转过头来重新留下一句：“对了，友情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说这件事情是我告诉你的，不然的话他们会如何辩解不言而喻。” 说完这句话，陆君桐也不管梅静芳心中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就这么直接的走出了屋子。 走出屋子之后，她心中其实反而才又慢慢的，开始紧张狂跳起来。 方才其实不过就是在虚张声势。 只要但凡梅静芳提起她，李扩一定会觉察，更会怀疑。 可是她偏偏只有摆出这么一副了然于胸，什么都不在意的态度，也才能够唬得住梅静芳。 不过现在梅静芳大概也不会提起她，毕竟，她的话应该是说服了梅静芳的。 而且现在梅静芳对李扩心中有怀疑，就更加的不会信李扩，反而她这个仇人的话更容易让梅静芳相信一些。 至于接下来梅静芳会查到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好戏已经由她开锣，接下来怎么演就全看这些角们自己的扮演了。 但愿一个个的都别叫她失望才好。 陆君桐抿唇一笑，擦去额上的汗。然后直接就去见了二皇子李扩。 第759章 试探 陆君桐直接去见了二皇子李扩。 李扩的书房说起来还是她第一次来，一进屋之后她就发现，李扩的书房和当初陆明朔在陆家的书房，格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几乎叫她顿时就有了一种强烈的翻江倒海之感，几乎一下子就要呕吐出来。 在这一刻她心中的戾气达到了顶点，几乎就想这么直接把李扩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李扩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 李扩看着陆君桐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书房的样子就笑了一下。 而后就听见李扩缓缓言道：“是不是感觉很熟悉？这个书房是按照你哥哥的书房复制的。” “所以二殿下是不是应该给婢女一个解释？殿下这样做，不是很奇怪吗？”陆君桐语气不甚好的如此说一句。 事实上这会儿，她已经是强自在忍耐自己心中的戾气了。 尤其是听到李扩那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的时候，听到李扩话语里那些洋洋得意的时候，她更是几乎就恨不得当时就把二皇子弄死。 陆君桐灼灼的看着二皇子，二皇子却是不以为意。 反而很是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句：“我心中仰慕于他，自然他什么都是好的，所以难免就忍不住处处模仿他——” 李扩没有说出口的事，这样一个书房，让他总有一种他在陆明朔的书房里的错觉。 会感觉他们二人亲密非常，就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当然这样的心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陆君桐肯定是不能接受。 所以最终李扩还是将这些话换成了更为委婉的说法，也显得自己更为情深。 李扩以为像是陆君桐这样的小姑娘，听见这些情深意重的话，心中必定会感动非常，从而连其他许多事情也会模糊一些。 可是李扩自己不知道的事，陆君桐从来就不会因为这些话感动，反而只觉得恶心无比。 “是吗？不过这是殿下的书房，和我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今日我来是要问问梅侧妃的事情。”陆君桐最终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然后语气甚为冷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话，在李扩看来也算是默许了，但心中反而一下子更加欢喜起来：“你有什么话只管问就是，难道我还会瞒着你吗。” 就凭陆君桐和陆明朔极为相似的那一张脸，他也绝不可能瞒着陆君桐。 更何况现在对于她来说，梅静芳也并没有什么值得保护的地方。 换而言之就是梅静芳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早早打发了，对谁都好。 所以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陆君桐当然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当下陆君桐直接就笑了一下：“殿下的心意我明白了。” 如此冷漠自私的一个人，比起那些下三滥的人还要叫人讨厌。 “殿下与我说句交心的话，殿下到底知不知道梅侧妃有没有服用过助孕的药物？”陆君桐很是自然的问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又不经意的提了一嘴：“今日圣上，还问了我这个问题，当时我只说殿下应该是不知道的。” 第760章 交心 陆君桐说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李扩顿时就笑了。 而后就见他挑了挑眉，满心欢喜的问了一句：“所以君桐你这是在帮我吗？” 陆君桐听闻此言，沉默片刻之后冷冷说一句：“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找哥哥罢了，并不想在还没有找到我哥哥之前你就先出事了。” 这话听着看似冷漠无情。不过，却还是让二皇子一下就笑开了花。 其实二皇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反正就是莫名觉得有些开心。 最后，就听他自己笑了一声：“放心，在找到你哥哥之前，我又怎么会出事？” “所以这件事情殿下到底知不知道？”陆君桐看着二皇子那副嘴脸就忍不住觉得恶心，也并不想多和他说话，所以当下直接就切入正题，如此问了一句。 李扩直接摇了摇头，很是淡然的说了一句：“当时是真不知道。” 陆君桐听完他这句话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么说来，现在殿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李扩并没有反驳。 陆君桐当即就冷笑了一声：“殿下真是重情重义。梅侧妃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您还能如此护着她。” 陆君桐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让李扩一下子笑出来：“所以君桐你这是不高兴了吗？” “殿下觉得我应该高兴吗？”陆君桐很不客气的反问一句，然后微微眯了眯眼睛：“梅家和我陆家有什么过节殿下难道不知道吗？” “可是她毕竟是我的侧妃。”李扩颇有些情深意重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就是深深的无奈。 仿佛既想帮陆君桐又要顾虑梅静芳的身份。 “既然殿下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样的过节，那我就不必多说了，这一次梅侧妃竟然是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一些相应的代价也是在所难免，殿下您说是吗？”陆君桐这一番话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李扩则是一脸的无奈：“总归也不能要了她的性命——” “所以若是不要她的命，殿下就可以让我随意吗？”陆君桐并不想要这样模棱两可的话，一口气直接问个明白。 李扩无奈点头：“只要你高兴就好。我已经对不住你哥哥，自然要好好照顾你——” “殿下的照顾——我还真不稀罕。”陆君桐轻哼一声，语气更加冷淡：“若是殿下能早日帮我找到哥哥，那我才是真的感激殿下。” 二皇子如此的态度，陆君桐还真觉得自己消受不起。别忘了，当初李扩是怎么对她的。 这样一个见色忘义毫无原则又自私冷漠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接触多了，就怕没被他害死，也被他恶心死。 陆君桐没有话再想多说，倒是李扩又说了一句：“这件事情，你也无需多想，也不要做的太过明显，公事公办即可。不然的话，以父皇的性格也会觉得你是在公报私仇。” 陆君桐顿时挑眉。 当然，李扩这一番话听起来好像也是十分有道理的，只是她并不想戳穿的是——文皇帝将这件差事交给她的时候，难道就真的没有考虑过公报私仇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第761章 打探 陆君桐从二皇子屋中出去的时候。分明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是梅静芳身边的宫人。 不过也就是与眼角余光那么一下看到了，不留意，还真的是看不见，如果不是她早有预料，故意留意了一下，自然也不会发现这件事情。 不得不说梅静芳进宫这么久也不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的，至少这件事情还做得比较聪明。 还知道叫人来偷听她和李扩说话。 也不枉费她刚才故意问了李扩那么多的问题。 这一下，估计梅静芳也就真的对李扩死心了，接下来就看他们夫妻二人狗咬狗了。 陆君桐满心愉悦的回了太极殿。 然后就知道，刚才李衍过来了一趟。不过现在已经回去了。 所以，她也就没有遇到。 如此一来，陆君桐心中还有些小小的失落。 只是失落也无可奈何。 陆君桐一声轻叹，“真是不巧。” 白蕴见了陆君桐这副样子，顿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在她背后轻轻推一把，挤眉弄眼道：“你先回你屋去歇一歇。” 陆君桐见白蕴这副样子先是一愣，而后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当下心中就狂跳起来，想要问，但是又觉得不好意思。 而且偏偏白蕴又没有真话完全挑明白，这么含含蓄蓄的，更是叫人心痒痒。 陆君桐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回去的。 只要一想到还有人在等着自己。她心就跳的飞快，也更是期待无比。 直到看见自己的门果然是虚掩的，当下她就忍不住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然后更是忍不住的嘴角往上扬起。 明明夏日的风是燥热难耐的。叫人心浮气躁的。 可是偏偏陆君桐在这个时候却是分明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甜意。 更是感觉到了——满心的欢喜。 也许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窗户，就直接被推开了。 李衍的脸就这么直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陆君桐面上的笑容来不及收回去。更甚至在这一瞬间忍不住的放大了几分。 直到好半晌过去，她这才尴尬的说一句：“殿下——怎么过来了？” “自然有过来的道理，你先进屋来。”李衍本来是想要板着脸的，可是现在看着陆君桐这一副满面笑容的样子，反而一下子就忍不下心来。 于是面上的神色都是缓和几分，语气也更是染上了三分温柔。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命令也显得有些强势，陆君桐乖乖的听了他的话。 心里却还是有了计较，觉得李衍过来应该的确是有事情的。 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儿，一般来说，李衍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肯定心情也不太好。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先自己反省了一下。 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地方得罪了李衍的时候。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更加的纳闷。 乖乖的给李衍倒了茶，然后自己在李衍对面坐下之后，陆君桐这才又小心翼翼的问他：“殿下是有什么事情吗？” 面对陆君桐的小心翼翼，李衍就斜睨了她一眼，面上瞬间威严起来：“嗯，猜到了？” 第762章 故弄玄虚 李衍这么一问，陆君桐一时之间更是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着李衍。 猜到了？她又能猜到什么呢？ 李衍见陆君桐如此神色，也就猛然反应过来，只怕这个小丫头根本什么都没有猜到，只是单纯的觉得她有事儿罢了。 当下就无奈叹了一口气：“我问你，今日你做什么去了？” 一说起这个事情，陆君桐却也一下子就猜到了李衍大概是为什么事情而来。 应该就是为了二皇子李扩来的。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觉察到了她想要做什么，是来劝阻她的？ “自然是奉命去了二皇子那儿怎么了？”陆君桐说完这句话就更加不解的看着李衍，仿佛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不过事实上到底做没有做什么，也只有她自己心中才明白。 当然其实李衍也未必相信。 果不其然，李衍压根儿就不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之后，如此缓缓问了一句：“是吗？只是奉命去的吗？就没额外做点什么吗？” “敢问殿下，我又能额外做什么呢？难不成我还能将二皇子吃了吗？”陆君桐顾左右而言他，甚至故意开了一个玩笑。 只是这样的玩笑并没有让李衍笑起来，反而是让他神色更加肃穆几分。 最后就看他轻轻的一挑眉：“怎么？瞒着其他人也就罢了，如今连我也要一起瞒着了？” 李衍的语气明明是云淡风轻的，不过陆君桐听着却是不由自主的，心里就瑟缩了一下，莫名的心虚起来，总觉得对方这是在质问控诉。 只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轻易也不敢跟任何人说，尤其李衍还是李扩的亲哥哥，所以最终犹豫之后，陆君桐到底还是只沉默相对。 陆君桐这么一副沉默的态度，就像是一个紧闭的蚌壳，一时之间还叫人，有些无从下手。 李衍有些无奈：“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竟是连我也不肯说？” 顿了顿，见陆君桐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就更加无奈叹一口气：“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只是却要提醒你一句与虎谋皮，并不是什么好事。” 算计李扩这件事，就是与虎谋皮。 有些东西他看得明白，难道李扩就看不懂了？ 今日他来，无非也就是想提醒陆君桐这么一句。 “殿下放心，不管是什么事情，我心中自有分寸。”陆君桐见李衍这样说，心中反而不大好受起来，最后就只能如此说一句。 只是她心中也明白这样一句话，其实等于什么都没有回答。 “是因为梅静芳吗？”李衍本来已经朝外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如此问了一句，似乎刚刚才想到这个可能。 陆君桐微微一怔。 四目相对片刻之后，陆君桐点了点头，抿着唇角承认了这件事情：“我也不是什么君子，以牙还牙，睚眦必报本来就是理所应当。” “是因为你那个婢女，还是因为当初你受的屈辱？”李衍又问一句。不知为什么，语气竟然温和了许多。 第763章 看透 “自然是二者都有。”陆君桐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件事情。 “你想要她如何？”李衍再问。 陆君桐沉默片刻，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实话实说：“自然是以命抵命，她的命是命，难道我婢女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听完这句话之后，李衍反倒是又笑了一下。 而后就看他这么轻轻一点头，露出几分赞许之色：“若是为这个那也无妨，本就理所应当。” 而陆君桐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就是猛然心虚了一下。 她当然不全然是为了这件事情。 “这次的时机很难得，刚好所有的事情都撞在了一起，所以我不能错过——”陆君桐呐呐的解释一句，心中心虚之感越发严重。 然而李衍始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温柔的看着她。 陆君桐被李衍这么看着，总觉得他好像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我会有分寸的，不会让人，觉得，这件事情是我一手造成的——” “说起来有件事情我倒是想问问你。”李衍忽然就开口打断了陆君桐的话。 陆君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住了口，然后认真的看李衍：“殿下只管说。” “前段时间老二他疯狂的在找一个人，哪怕是跟我去了京城外面也是时刻关心着这件事情。但是一直都一无所获，倒是前几天他忽然得了一封信，心情就好了起来。”李衍一面说着话，一面目不转睛的看着陆君桐。 然后就轻易捕捉到了陆君桐脸上的那一丝慌乱。 攻人先攻心。 虽说到现在陆君桐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到了现在她表现出来的这些东西却已经将什么都说了。 “虽然那封信到底是从何而来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那封信绝对不是出自老二他寻找的那个人的手笔，你怎么看？”李衍最后目光几乎有些灼灼。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是真的，一下子慌了手脚，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她或许能够淡定从容一些，可是在面对李衍的时候—— 她偏偏就怎么也无法镇定下来。 “既然不是来自于他想要的那个人，那么这封信是从何而来？又是——”谁设下的圈套？ 只是后面这一句话到底也没有说完，陆君桐脸上越来越多的慌乱，到底是让他不忍心再说下去。 看着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心中就忍不住心软。 所以最后到底又将最后这几个字咽了下去。 “这件事情，我又怎么知道呢？殿下为什么要问我——呢。”陆君桐勉强一笑说出来的话很没有底气。 就连她自己听着，都是分明觉察的出来她自己的心虚。 是的，心虚，而且是心虚到了极点。 陆君桐不知该再说什么才好，而且这个时候似乎说得多，就错得多，所以最后她也就只能沉默。 甚至不敢再看李衍，只能低下头去。 李衍一声长叹：“不管是什么事情你都可以与我说的。君桐，不管如何，我肯定是会站在你这一边。” 在听完这句话之后，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几乎要将自己心中压抑的那些东西倾泻而出。 第764章 冲动 这听完李衍这一句话的时候，陆君桐真的就是差点一个冲动将自己心中所有的东西都和盘托出。 可是最后到底还是生生忍住了。 这件事情李衍又拿什么立场来站在她这边。 如果知道，她会很艰难的抉择，那么一开始不该说出这句话。 这就是她心中最真实想法。 这样的事情，更不能牵扯他进来。 所以最终看着李衍那双似乎饱含了期盼的眼睛，最后陆君桐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就这么的将李衍这一番心意拒之在了门外。 说是残忍也不为过。 李衍明显的就露出几分失望来，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恼怒的意思，反而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这句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有效的，你若不愿意说，那么一切小心。”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李衍也就没有多留，径自这么走了出去。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可是陆君桐心中明白大概李衍心中也是失望的。 想也不想的，她就这么拔脚追了出去。 李衍也没有想到陆君桐会在这个时候追出来，倒是愣了一下神，随后也就站住脚步等着她追上来。 等到陆君桐在她身边站定，他才浅浅一笑：“怎么又改主意了？” 陆君桐当然还是不可能将这件事情与他说的。 直到追上来的这一瞬间，她还是没有想到她要和李衍说些什么。 但是在李衍一开口，她反而心中一下子安定下来：“我想告诉殿下的是，而且这件事情之外，其他事情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瞒着殿下。殿下之于我——从来就不是什么需要客气的人。之所以不肯告诉殿下，我总归有自己的苦衷……” 陆君桐如此慌乱的解释着，而李衍的唇角，这是慢慢的拉大。 那一抹微微上翘的弧度也是越来越明显。 这个笑容也明显和其他时候的那种笑容完全不一样。 最后见陆君桐慌乱得几乎说不下去了，李衍这才轻声笑了一下：“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你之于我——也是一个无需客套的人。所以我才会想要什么事情都了解。” 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关切。 因为关切，所以才会事事都关注。也才会发现这么多蛛丝马迹。 而也才会因为这件事情觉得心中不舒服。 可是归根究底还是是因为在意。 但是如果这份在意让陆君桐觉得不痛快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存在。 比起掌控陆君桐的一切，他还是更想要看到陆君桐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样子。 “但是没有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总有难以向他人其此的东西。”李衍这声音在这一刻柔软的像是三月的春风，轻柔的从人心头上划过去：“所以不要紧，只是如果有一天你要向他人述说，那么只盼我是第一个人选。” 说破了这一层之后，两人倒是都觉得心中反而一下子轻松许多。 陆君桐重重点头：“自然是如此，不过这件事情——也多谢殿下的提醒。” 若不是李衍提醒，她恐怕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说不定还会因此洋洋得意。 第765章 效果 且不说这条陆君桐和李衍之间是如何。 只说那头梅静芳想方设法的给梅家人递了一个口信。 于是第二日落霞郡主就过来了。 说是梅家担心梅静芳，特地叫她进宫来探望。 这样的理由当然也是无可厚非的。谁也挑不出毛病。 梅静芳很快就将其他人都遣了出去，两人关起门来说话。 而后，落霞郡主就神色凝重的问一句：“你说的可是真的，果然是二殿下他——” 梅静芳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他，又还能是谁？” 落霞郡主神色就更加凝重起来。思量了好半晌之后才又说一句：“可即便是如此，咱们也没有办法将他如何呀——” 总不能让二皇子李扩抵命吧？ 而且说白了，现在梅家本来就是依附着二皇子李扩。 真要是闹翻脸了对谁都不好。 落霞郡主来之前就已经将这些利害关系盘算的一清二楚。 所以最后，她就轻叹一声：“要我说。这件事情不管到底是如何，都是当成是意外才好。” 梅静芳一听这话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当成意外？这样的事情——” 那可是一个孩子没了！ 虽说那个孩子长成那副样子……可是毕竟……毕竟…… 梅静芳其实自己也并没有看见那个孩子的样子，只是听婢女说起过。 对于其他人一提起那个孩子神色就惊恐不安，她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反而想着哪怕就是个怪胎，那又如何，只要平安生下来，总归她是有功劳的。 可是现在的好功劳没了，反而所有人都是在庆幸，觉得这个孩子这个时候没了是好事。 所以她这么辛苦怀孕几个月的事情，一下子就被抹杀了。 这样的心情让梅静芳心中极度不舒服，也极度不痛快。 而且一想到陆君桐对她的威胁，梅静芳的神色就更加的恼怒：“而且嫂子你不知道那个陆女官——” “当初为了一个史鼎，留下这样的祸患……真是不应该。”落霞郡主此时也有些后悔：“早知道那个时候就该在下个狠手。不然的话就干脆不要得罪——” 现在倒是好，陆君桐那样的身份，他们也不好轻易下手。偏偏陆君桐还可能会针对他们—— 这样的事情明明知道，却无法防范，才是最叫人心中不痛快的。 想了半天，落霞郡主到底还是只能劝：“你要不就想想法子和她示好——横竖当初本来也是史家不厚道。” 落霞郡主的意思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史家身上。 梅静芳后头做的那些事情没敢叫其他人知道，所以这个时候也是有苦难言。只能说一句：“哪里又是那么轻易？” “嫂子就先告诉我，现在我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梅静芳最忧心的还是这个，如果说陆君桐真的要对付他，二皇子又不护着她，那她真还没有多少胜算。 “还能有什么办法自然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只能让别人同情你——”落霞郡主压低了声音几分，然后用几乎耳语的声音对梅静芳说道：“反正咬死了那个要是没有吃过，至于为什么孩子会是怪胎，你倒是可以想想别的法子推到别人身上去。比如方家那个姑娘？” 第766章 态度 陷害方家姑娘，这要怎么陷害？梅静芳下意识的就想：人家都没有进宫过几次，更没有和自己接触过，这要怎么陷害。 看见梅静芳这样的神态，落霞郡主却并没有多说，反而只是一笑，意味深长的言道：“这有些事情不一定发生过，所谓无中生有，便是这个意思，而且你想想能不能反败为胜，从这件事里某取好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咱们家里肯定是会帮你的。” 可是前提是梅静芳要自己能够想得出这个办法。 梅静芳咬唇思量。 落霞郡主也没有再久留，又说了两句，让梅静芳好好保重身体的话之后，也就起身告辞。 结果落霞郡主一出去就碰到了二皇子李扩。 “好久不见郡主进宫。”李扩率先一笑，和气的和落霞郡主打了个招呼。 不知怎么的，落霞郡主看着李扩那个笑脸，总觉得心中别扭不自在。 不过也只能陪着笑脸。 “怎么郡主也不去母妃那坐一坐？”李扩如此笑问一句。 “家中还有事情等着回去呢，就不过去了，还是下次再去吧。”落霞郡主陪了个笑脸，如此说一句之后就打算告辞。 不过想了想又说一句：“孩子的事情，还请殿下节哀，只当这个孩子和殿下没有缘分吧，以后总归还有机会——” 不过很快落霞郡主就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因为接下来她就听见李扩玩味一笑。 那个笑容，直接就让落霞郡主，整个头皮都是麻了一下。 然后就听见李扩意味深长的徐徐反问一句：“还有机会是指那个要你们梅家还多的是？” 落霞郡主下意识的就在心中想到：看来二皇子果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就是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置。 等到落霞郡主反应过来自己是应该反驳和辩解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看着李扩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她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纵然嘴里已经酝酿了许多反驳的话。 可是眼下这样的情况——不辩解更不合适。 所以最终落霞郡主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什么药不药的，我竟是听不明白殿下这话的意思。” “听不明白不要紧。”李扩低笑一声，笑容渐渐的就直接这么冷淡下去：“有一件事情我先给你们提个醒。” “殿下请说。”落霞郡主在开口的时候就有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不过她心里也明白，既然李扩没有将这件事情撕破脸，那还是有回转的余地的。 “梅静芳的事情，这一次你们不许插手，最终结果如何，你们也不许过问。”李扩悠悠然的缓缓往下说，仿佛是在照顾落霞郡主，怕她听不清楚，听不明白。 “她，我自有用处，你们若是还想保留这个侧妃的位子，就另外送个人进宫吧。” 李扩这一番话分明就是直白的告诉了落霞郡主：梅静芳的性命是保不住了。而且你们梅家不许插手。更不许有意见。 “可是梅侧妃毕竟是我们梅家的唯一嫡女——”落霞郡主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第767章 态度 可想而知，梅静芳本来就是自己公公婆婆的心头肉，这样一个结果，他们又怎么会同意？ 所以落霞郡主才会如此迟疑。 毕竟要说感情，落霞郡主和梅静芳之间又有什么感情，反倒是因为这个小姑子总给自己找麻烦，还总让自己帮这帮那。落霞郡主心里倒也是觉得没什么值得迟疑的。 一个麻烦精而已，没有了也就没有了。 但是总不能没有办法交代不是。 “无妨，不同意也无妨，你们若要给她陪葬，那本殿下也不拦着。”李扩面上的笑意更加深邃，可眸中的冷漠，却是更加加剧。 李扩这样的笑容，直接就看得落霞郡主整个人都是忍不住有点儿噤若寒蝉。 这样的李扩分明就让她觉得害怕。 而且李扩这样的态度，分明也就是在告诉落霞郡主：梅家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这哪里就像是关系好的样子？ 别说是姻亲关系，就是普通的从属关系恐怕都算不上，整个梅家在李扩眼中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儿。 可偏偏落霞郡主还就真的是敢怒不敢言，没办法，李扩说的话还真就是实话，现在的梅家对于李扩来说，根本也真的就是不足为道。 “郡主一路走好。”李扩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也并没有久留的意思，掸了掸自己袖子上的灰，就这么悠然离去。 落霞郡主在原地站了良久。这才算是将紧咬的牙关松开了。 正所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是气恼，她也不敢对李阔心生怨言，只觉得梅静芳这个小姑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同样也不得不说梅静芳还真的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每家给她创造的条件，她总能在最后弄出一个极其糟糕的结果。 当初和史鼎的亲事是如此。 现在在二皇子李扩身边也是如此。 落霞郡主回了每家。之后如何与梅家人提起这件事情自然不必提说。 只说这头梅静芳听完了落霞郡主的建议之后，还真的就是苦思冥想了许久。 最后还真就叫她想出了一个办法。 只是梅静芳现在并不知道的是——她以为自己能指望的上的梅家，就快要指望不上了。 而陆君桐这头平时就抽空去了一趟慧嫔那儿。 好在她本来经常也替文皇帝过去看看孩子的情况，所以这么突然过去也并不突兀。 陆君桐过来找慧嫔，自然是因为当时还是慧嫔跟她说的这件事情。 所以慧嫔手里应该是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而且这样的事情让慧嫔自己也出份力才是最好的。 慧嫔现在身子日渐笨重，几乎也不怎么动弹。而且毕竟还要保胎，所以就更加活动的少。 见了陆君桐进屋，慧嫔倒是站起身来迎了一下：“陆女官。” 这样的殊荣，直接就叫人忍不住侧目。 不过陆君桐自己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当下只是一笑，伸手扶着慧嫔坐下。而后自己也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张口直接就点明了来意：“惠嫔娘娘如此聪慧，大概也明白我是为何而来。” 第768章 证据 陆君桐问的如此直白。 慧嫔同样也是答的直白：“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而且现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我虽然足不出户，但是也是知道。” “既然知道，那么慧嫔娘娘不知有何见解？”陆君桐又如此问一句。 陆君桐如此一问。慧嫔倒是笑了一下：“这件事情我有什么见解恐怕并不管用，关键是要圣上有什么见解。” “可是要圣上有什么见解，总归是要有一些真凭实据才好。”陆君桐从容不迫的提醒一句，意思也是十分明显：你若是能拿出真凭实据来，那就最好。 慧嫔又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凭实据我倒是没有，毕竟要他早就吃了，人现在也都灭了口，上哪儿去找证据？不过有些东西问问太医也就知道了。” 慧嫔笑得很是仪态端庄。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有什么不对：“他一直要说这个事情是吃药所致，那么肾肯定会相信的，只要圣上相信了——” “最多也就是发配到行宫。”陆君桐笑一笑，如此提醒一句。 “只是这样的话，慧嫔娘娘觉得满意吗？” 慧嫔当然不满意。所以沉吟片刻之后，慧嫔就说了一句：“若是加上谋害皇嗣呢？” 陆君桐一听这话倒是悚然一惊。 然后，挑眉看着慧嫔：“所以娘娘之前与我说有些仇隙，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吧？” 慧嫔点了点头：“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可是无缘无故的，他为何会这么做？”陆君桐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让人不可置信，毕竟凡事必有因。 梅静芳又不傻，这样的事情和她也没有什么利益关系，她为何要这么做？ “你还真以为上次宴会上他撞到我身上来，是意外？”慧嫔仍然是一下一下的摸着自己的肚子。面上神色虽然平静，可是却也十分的冷淡。 显然这件事情让她心中并不太痛快。 陆君桐还从来没有想到过，是这件事情上的问题。最后就皱了皱眉头：“那，她当时不也是动了胎气——” 顿了顿之后，她忽然又福至心灵，一下子想通了，其中关窍：“还是说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和贵妃娘娘有关？” 慧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陆君桐也就将这样的心思压了下去，这件事情她若再往里头掺合，那就不妥当了。 她和梅静芳之间是私人恩怨。 和李扩也是。 但是她和贵妃之间却是没有任何的纠葛。 “皇后贵妃之争由来已久，我也只是不小心卷了进去。这件事情你无需多想，只要梅静芳那儿多留意就是。”慧嫔如此说完，最后一笑：“至于这件事情我想还是得从太医那儿入手。她当时可没有动了胎气。” 所以说来说去，陆君桐也就明白了慧嫔的意思，她这是要跑一趟太医署。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若真能找出证据来。也不枉费跑这一趟的功夫。 “当然，我这里也会吹吹风。”慧嫔也并没有要完全将陆君桐当枪使的意思，最后如此说了一句。也算是拿出了诚意来。 第769章 太医署 陆君桐倒是不好找机会去太医署。 所以，她很是干脆直白的就去，问了文皇帝的意思：“这件事情恐怕也找不到什么证据，不如请太医过来问问？” 文皇帝哪有这样的闲工夫，当下随意的就说了句：“这个事情你看着办就行了，你去跑一趟。朕只问结果。” 文皇帝这样吩咐一句，陆君桐当然不会反对。当下就应了下来，而后直接转头出去就打算去太医署。 结果还没去了太医署，倒是白蕴神神秘秘的将她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陆君桐不明就里。 “之前咱们不是都好奇太子妃和太子之间到底什么事情吗？我悄悄的去打听了一回，倒是打听出一些东西。”白蕴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几乎如同耳语一般。 看着她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其实颇有些好笑。 但是陆君桐却是顾不上笑，反而是愣住了。 对于这件事情，她的好奇由来已久，此时忽然说有了消息倒是让她有些不可置信。 然后，她就一把抓住了白蕴：“那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事说来话长，现在倒是不好跟你说。等到晚上咱们躺在床上悄悄的说。”白蕴偏偏这个时候还要卖关子。 陆君桐一时之间有些无奈。 却也心知肚明现在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毕竟白蕴现在还要进去服侍文皇帝。两人也不可能一直站在外面说话。 所以最后——白蕴进去服侍文皇帝，陆君桐也先去太医署。 只是人虽然去了太医署，却是还是忍不住分心想着这件事情。 至少在路上的时候是一直都在想这件事情的。 好在到了太医署之后。她倒是也就暂行能压制下去。 进了太医署，她直接就说了一句：“给梅侧妃整过脉的太医呢？” 陆君桐如此疑问，太医署之中倒是瞬间安静了片刻。 最后就有人战战兢兢的开了口：“人已经不在这儿了，送去了慎刑司。” 陆君桐先是一愣，随后也就反应过来。 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所以说灭口，但是也不能无缘无故将人弄死，总要找些缘由。 而送去慎刑司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送去慎刑司之后就算什么也问不出来，可是用刑过程中完全也是可以死人的。 只是这么一来倒是有些难办了。 若是已经死了，那就什么也问不出来。 陆君桐心想着，接下来只能又去一趟慎行司了。 不过想了一想也没太着急，反而又问一句：“你们于妇产上精通的太医呢？都在何处？请他们都出来见一见我。” 如此一说，一时之间，太医们又有些噤若寒蝉，不过还是迅速的将这件事情办妥了。 陆君桐看着面前五个太医，和善的笑了一笑：“你们也不必紧张，我不过是问两句话。” 不过也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前几天梅静芳的事情足以让太医们都是小心翼翼。就怕这件事情万一牵扯到自己。 毕竟这样的事情沾上就是个死。 “这次我过来是想问问，世上果真有助孕的药吗？”陆君桐面带疑惑的如此问一句。 第770章 死 陆君桐如此一问，迎来的却都是沉默。 最后，竟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陆君桐看着所有太医面面相觑的样子，一时之间反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旁人问你们也就罢了，你们不说我也能理解，但是现在是圣上的意思。” 这些人只能用贪生怕死来形容。 只是贪生怕死，也要有个度。 如果是太过于贪生怕死，什么也不肯说的话——就叫人有些不痛快了。 陆君桐当然不喜欢这样的情况。所以不由自主的就带了几分威压。 陆君桐如此一来倒是也十分有气势。 在她斜睨一圈之后，顿时也就有人开了口：“这个事情也不好，怎么说这样说有也有，没有也没有。” 陆君桐一听这话几乎气得笑起来：“这算是什么回答？什么叫做有也有没有也没有？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这样的回答根本就像是在糊弄她一样，她根本就不能接受这样的回答，难道她跟文皇帝回答的时候也用这样的话搪塞，文皇帝恐怕会勃然大怒吧？ 如此之后。 “倒不是搪塞女官，而是谁都知道是药三分毒，这种助孕的方子是有可，要么聊胜于无，要么就是干脆副作用极大——”有人战战兢兢的回答一句。 态度倒也算是诚恳。 陆君桐这才觉得消了消气。而后又看住众人，沉吟片刻之后问了一句：“那副作用通常都是哪些？” 既然已经有人开了口，那么剩下的人再开口也不算特别难：“副作用多数为容易流产，或是孩子身体娇弱，容易从胎中带下病症。更有甚者，还会一次怀孕多个，最后反而容易难产。” “怀孕多个容易流产？”陆君桐听完这话，觉得这一番话如果说给文皇帝听。文皇帝大概也会的确觉得只怕梅静芳是用了助孕的药物。 这倒是好事。 “那有没有可能会导致孩子畸形？”陆君桐问得很是直白。 然后——又有些忍不住的后悔，觉得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 也问得太过明显容易叫有心人查探出来什么。 不过——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反正这些太医也不敢乱说话。 而陆君桐这个问题，太医们在迟疑了一番之后也终于有人点了点头。 随后又解释一番：“这种有伤天和的法子本来就并非出自自然，所以有各种各样的可能，其中大多数都不可能熬到平安出生。中途也就流产了。就算生下来多也是幼年夭折。至于畸形——谁也说不准，但是应该也是有极大可能。” 是药三分毒。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那些效果普通的方子，最主要的疗效只是调理身体。 而这种直接助孕的办法，其中药性猛烈，并非常人可以承受。 所以弊大于利。 “这样的方子即便是有，也是轻易不可能流传出去。更不可能在宫中流传。”太医们如此解释倒也是在情在理的。 所以——陆君桐也就点了点头：“原来是如此。” 想想也是宫中怀孕能带来多少好处是同样的，天家子孙又有多重要？ 若是让宫里这些女人知道了这些助孕的方子，那一个个的还不得疯了，那以后宫里恐怕就没几个正常的孩子了。 所以你还不如不知道。 第771章 审问 陆君桐从太医署出来之后直接就去了慎行司。 她是去慎行司要人的。 当然也不知道人现在还在不在。 她一过去，旁人倒是下意识的以为她是过去找卫昕的。 于是直接就将她带到了卫昕跟前。 这一下，二人都是哭笑不得，尤其是在听了陆君桐的来意之后。 卫昕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人已经都处置了。恐怕确实没有办法——” “那……”陆君桐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些遗憾起来。 毕竟是难得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放过也是让她心有不甘。 卫昕想了一下：“不过倒是梅侧妃身边的一个宫女还没有处置。或许也可从这里下手？” 陆君桐一听这话顿时就连忙点头：“若是如此，那自然再好不过。你快带我去瞧瞧。” 陆君桐顿时就有些迫不及待。这副猴急的样子，也让卫昕哭笑不得。 卫昕当下也没有多废话，直接就领着人过去了。 不过人是还没有死，但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应该也是用了刑。 一听见开门的声音，那个宫女顿时吓得就往角落里瑟缩了一下，嘴里更是发出呜呜的声音。 显然是恐慌的不行。 陆君桐看在眼中顿时不由皱眉。 卫昕看着陆君桐如此模样。还有些害怕，他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于是就又说一句：“倒也不是我们只是规矩如此，而且皇命难违——” 文皇帝下令做的事情，他们又如何敢违抗？ “以往那些人也都是这么被折磨致死的吗？”陆君桐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陆君桐这样的话问住了卫昕。 好半晌，他才只能轻叹一声：“不这样又能如何呢？我们散心思，毕竟没有直接要人命的权利。” 在慎行司里死去的人，都是死于重刑之下。 熬得住的多受一些罪熬不住的少受一些罪。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陆君桐听完之后，又是沉默良久。 这件事情当然不能怪慎刑司的人太过残忍，要怪也只能怪上位者。 这些人因为梅静芳而获罪，因为文皇帝而丧命。 其中有助纣为虐。本来就该死的，可是也有无辜的。 这样的情况之下，多少还是让人有些不忍心。 只是陆君桐心中虽然不忍心，可是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毕竟这些事情不是她能够做主的。 毕竟，这些事情也是她管不着的。 而她更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去质疑文皇帝。 所以就算看见了，最多也就只能唏嘘一二，甚至连情绪都不能表现出太多了。 陆君桐走上前去，逼着自己硬下心肠：“可还能回话？还能回话就好好回话，兴许能免去你一些痛苦。” 一听见这话，那个宫女顿时就连连点头：“能能能。” 不过却是有些含混不清。 陆君桐听得还有些雾水。 卫昕这时上前来解释一句：“兴许是用过舌刑了。” 陆君桐一听这话。顿时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样的刑罚又何必用在这样的人身上？ 卫昕也是有些无奈，张了张口却到底也没有再辩解什么。 第772章 感慨 陆君桐一下子觉察到了卫昕这样的反应，当下就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以作安抚。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怪到他的头上。 毕竟底下人如何也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 再说了，他也并不算是能够说一不二的身份。 所以这件事情如何能怪他？ 她从来也没有责问的意思。 倒是卫昕如此小心翼翼，反而让她心中一下子难受起来。 最后，陆君桐也就赶紧岔开了话题，只是问那宫女：“梅侧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若是知道的，我问你就点头。若是我说错了你就摇头。” 那宫女忙点头。 陆君桐这才放心，只要神志还是清醒的，那就足够了。 此时也没有外人在，所以陆君桐就直接问了一句：“梅侧妃是不是当时故意撞了慧嫔？” 那宫女听了这话顿时露出几分迟疑，最后只摇了摇头。 又怕陆君桐不明白她的意思，就又只能那么大的舌头含混不清的解释道：“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不让我们知道的。” 想想也的确就是这样——毕竟她如果是梅静芳的话，她也不会让自己身边的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毕竟人多口杂，谁又知道这些人一转头会不会将这件事情又告诉旁人呢？ 所以，想了一想，之后陆君桐又换了一个说法：“既然是这样，那之前，梅侧妃的胎气是不是一直都是稳固的？” 这一次，那个宫女点头的很厉害。 显然的确就是这样。 最后，陆君桐就又挑眉问了一句：“那梅侧妃和慧嫔一起摔了那一次，梅侧妃有没有动胎气？” 那个宫女迟疑了一下，最后竟然摇了摇头。 “安胎药都倒掉了。” 这句话有些复杂，那个宫女大着舌头也说不清楚，直到听了两遍，陆君桐和卫昕这才听明白了那句话到底说的是什么。 陆君桐神色一下子就有些复杂起来。 随后就看了一眼卫昕，说一句：“好好看着这人，别叫她出了事。其实留着还有用。”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君桐也就没有久留，径直这么退了出来。 说句实话，看着那宫女那副惨样，她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在忍不住烂好心之前，她选择抽身离去。 就是卫昕那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这个时候说的太多，一直是容易让卫昕多想，二则就是容易让他为难。 所以倒不如不说。 陆君桐借口还要回去给文皇帝回话，匆匆从慎行司出来。 出来之后也的确就是回了太极殿。然后将情况和文皇帝一说。 刚说了一半，还没等到文皇帝表态，李衍就过来了。 李衍送来的还有一些东西。是一封亲笔信。 却是河西那边送来的。 河西那边爆发了蝗灾。 近千亩的庄家已经被吃成了荒地。 几乎是颗粒不收。 关键是河西现在是张楠的地盘。 这样一封私信其实李衍根本就不该拿出来。 毕竟文皇帝之前已经忌惮他，更不许他沾染朝政。 现在这样一拿出来摆明了他就是还和这些朝臣有联系。 文皇帝心中如何作想不言而喻。 第773章 恻隐 果不其然，李衍一将这封信拿出来，文皇帝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好半晌，文皇帝才挑眉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李衍竟然半点也没有波动，显然是一早就猜到了结果。 “儿臣知道自己的过错在哪里，还请父皇先饶过儿臣，然后先处理河西的事情吧。”李衍如此劝说一句一本正经的样子竟是有些格外的——迷人。 至少在陆君桐看来的确是如此的。 当然在文皇帝看来那就不是这样了。 最后文皇帝到底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认真的将密信看了一遍。 密信上大概也的确没有写其他的东西，所以文皇帝看完之后脸色还算尚可。 看完密信之后，文皇帝思量半晌又看一眼李衍：“这件事情你觉得是个机会？” 李衍直接点头：“的确是个机会。河西本是富饶之地，难得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是既然发生肯定势必会造成内乱。现在那里是张楠的地盘，我们倒是可以趁机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他说的头头是道，文皇帝却只说了一句：“可是，既然发生蝗灾，那就要赈灾。拖下去，张楠同样也是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溃不成军——” 从这里就能看出二人的区别来。 一个是主张等，一个则是主张现在立刻就行动。 文皇帝的主张虽然说保守了一些，却也并没有不妥的地方。 只是如此一来黎民百姓却是受苦。 毕竟倘若赈灾不力的话，只怕也不知多少人会饿死。 “父皇明知张楠无力对抗天灾，更不可能完成赈灾，又何必非要拖到那个时候呢？现在去攻打，一样，也是事倍功半——”李衍有些无奈的劝说一句：“咱们一直屯兵在那儿，同样也是有许多的不妥之处。” 毕竟现在朝中兵力不算太甚，若是一直将兵力耗在那儿，其他地方若有什么事情，那就不好办了。 李衍如此说法，文皇帝却是冷笑一声，而后反问一句：“这事问你现在收复回来，战乱加上蝗灾，我们朝中又要准备多少赈灾银子才够？国库情况又是如何，你知是不知？” 这么一句话之后，顿时就叫李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衍叹了一口气：“父皇这是在拿河西百姓的性命，换国库的银子。” 这样的事情，虽说似乎也是无奈之举，但是到底太过狠心。 河西千万百姓，又做错了什么呢？ 难道因为一个张楠河西的百姓就都成了外族了？ 只是这样的话，李衍并不敢说出口。毕竟文皇帝肯定是受不住。 “国库空虚，经不起折腾，怪只怪张楠——狼子野心。”文皇帝一声长叹，似乎无奈至极。 可是只有李衍清楚，并不是真的，无奈至极。国库虽然不够丰裕，但是救灾的银子肯定是能匀得出来的。 只是文皇帝不愿意，觉得不值得。 所以就这么硬生生的直接放弃了河西的百姓。 “早日收复河西，对朝中安稳也有巨大作用，父皇再考虑考虑吧。”李衍如此说一句——面上，近乎是恳求。 第774章 可笑 陆君桐看着李衍那副样子，心中顿时也是难受起来。 可是她也明白，文皇帝未必会同意这件事情，文皇帝一旦下定决心，必定会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所以当下她就给李衍频频使眼色，希望他能够住口。不要再继续触怒文皇帝。 然而，李衍虽然看见了也当是没有看见。 陆君桐心中不由得气恼，觉得李衍有些一根筋。 平日里那么知道变通的一个人，平日里那么和气的什么都不大在意的一个人，偏偏在这样的事情上，却是怎么也不肯退让半步。 可是偏偏看见李衍这副样子，她心中反而又觉得，这样的李衍身上就像是镀上了一层光，耀眼又夺目，不由自主的吸引着她的目光。 “一打起仗来多少黎民百姓要受苦，你只想着河西百姓，可想过那些将士们的家人？”文皇帝终于发怒，一把将奏折扔在了桌上。 奏折咔哒一声落在桌上。 声音不大。 却偏偏让人觉得有些心惊。 李衍低下头去：“可是将士们用将士们的职责。他们保家卫国，其实贵的不过就是能守护家人的安宁——” 而且这样的乱局持续太久，外族虎视眈眈，未必不会蠢蠢欲动。 一想到这些，李衍便是又打算开口。 他实在是无法坐视不管。 经历的那场战役之后，对于河西叛乱这件事情，他心中是有些不一样的情愫的。 “太子，你意气用事了。”文皇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将心头怒气压下，最后冷冷看一眼李衍：“去吧，在偏殿抄书，半日好好静静心。” 听闻此言，李衍浑身一震。 然后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文皇帝。 文皇帝巍然不动面色威严。 于是，在文皇帝这样的注视之下。李衍到底又缓缓低下头去。 最后，文皇帝就又说了一句：“去吧。” 李衍站在原地，半晌，就在陆君桐以为他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反对的时候，却没想到李衍竟是乖乖的应了一声：“是。” “你去看着太子。若是没有抄完就偷懒，或是随意走神，便是再加半日。”文皇帝揉了揉眉心，一副倦怠不堪的样子。 没想到文皇帝会说这样的话，一时之间陆君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分明就像是对待三岁小孩子的手段。 李衍现在都这么大了，还用这样的方法，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就是叫外人看来，也总归觉得是有些可笑的。 可是文皇帝一副认真的态度，谁也不敢反驳他。所以最终陆君桐也只能浅浅应一声，然后随着李衍一同退了出去。 李衍在前面走着，也不知心情如何，只从步伐背影来看，更是看不出什么来，陆君桐跟在后头，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想要说两句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二人就这么沉默的，一同到了侧殿。 侧殿有一间小书房，许久没有人用过，虽然****都有人打扫，可是总归还是让人觉得似乎有些荒凉衰败之感。 第775章 往事 直到推门进了小书房，李衍这才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这是我从前用过的地方。当初启蒙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听完这句话，陆君桐顿时就微微一愣。然后不由自主的就将这间小小的书房仔细打量了一遍。 书房的确是不大，里头的藏书也不多，而且都是一些，蒙学用的书。 三字经千字文—— 陆君桐目光从这些书上一点点划过去，想象着当时李衍小时候一本一本的学过来的情景。 忽然竟是觉得有些有趣。 就是不知道小时候的李衍是什么样一个模样。 “殿下小时候想必和现在差距极大吧？”陆君桐轻声的问了一句，而后走到书桌跟前，顿时心中又是一动——书桌上的陈设，和李衍宫中的，都是一模一样。 “本宫已经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不过应该的确是差距极大的。”同样也是目光一寸一寸的划过小书房中的摆设，李衍最后竟然轻笑出了声，就是语气也是格外柔和三分。 那副样子让陆君桐在旁边看着，不由得也有些发呆。 她忍不住的心想：大概这个小书房里是有许多李衍的回忆的。 而且，应该也是有趣的。 不过即便是如此，陆君桐也没敢忘记了文皇帝的吩咐，熟练的从抽屉里拿出了一锭墨来，又取了一点清水，慢慢的开始研墨。 李衍的目光巡视一圈之后，也终于是收了回来，而后也走到了书桌之前，在椅子上坐下。 “殿下抄什么书？”陆君桐害怕李衍想到刚才的事情心中不痛快，于是就没话找话说。 李衍确实并没有半点不痛快的样子，那反而是笑了一下：“就抄道德经。” “啊？”陆君桐诧异的抬头。只觉得是有些不可思议。 她还以为是些别的什么书，毕竟一般人抄书哪有抄这个的。 不过，李衍已经提起笔来，轻轻的抱在了墨汁。而后将镇纸一放，就这么的开始抄书。 看着李衍那副熟练的样子，而且无需看书就能默写，陆君桐就默默的想：大概这本书他要么是十分喜欢，要么就是抄过的次数太多。 而且她觉得应该是后者。 陆君桐心中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但是又觉得在这个时候问并不合适，所以也就只能心不在焉的，继续研墨。 不过看着李衍一副面带笑意的样子，也不像是多难受或是多介怀，她也就慢慢的平静下来。 然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渐渐放空了思绪，只有手上的动作始终都是轻柔而不停的。 一时之间，小书房之中，只有笔尖落在纸上摩擦和她研墨的声音。 再多的就是两人的呼吸。 这样的时光，就像是一下子恍惚回到了过去。 从前还在太子宫当差的时候，她也是如此在桌边研墨，看着李衍或是批阅奏折或是练字。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度过一下午，或是一晚上。 亲近而又自然。 所以格外的叫人忍不住的心生眷恋，甚至不舍得这样的时光结束。 恨不得就这样一直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第776章 矛盾 李衍直到写完满满的一篇，这才暂且停了下来，揉了揉手腕。 “这下手腕又酸了吗？”陆君桐连忙问一句，而后，又将自己手边的茶盏往李衍手中一递。 如此一个动作，纯粹就是出自于习惯。从前每次，都是如此。 所以久而久之之后就养成了一个习惯，看见李衍停下来，就知道她是要喝水，还是要起身走动一会儿。 而虽然过去这么久，这个习惯依旧是存在。 而李衍也是同样没有改变，下意识的就将茶盏接了过去，而后喝上一口。 随后他抬起头来笑看陆君桐一眼：“竟是一如往昔。” 这么四个字，顿时叫陆君桐也是心生感慨：“是啊，竟是一如往昔，仿佛没有丝毫改变。” “手腕有些酸，你替我揉一揉吧。”李衍又是一笑，而后如此说一句。 陆君桐也不以为意，上去就替李衍轻轻揉捏手腕。 这样的事情，她也是做熟了的。所以现在做起来依旧熟稔。 李衍闭目享受一脸惬意。 陆君桐看着他这副样子，于是就忍不住的也偷偷抿嘴笑起来。 “其实小时候，我应该是算特别调皮的。那时候远远没有现在这么静的下心来，所以也不知在这里抄了多少回书。”李衍闭着眼睛享受的同时，也是缓缓出声，和陆君桐解释起来。 他声音轻柔温和，在这样的夏日里，反而是有些让人生出一股沁人心脾之感。 更是恍惚，也将人带进了他的回忆里，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在脑中勾勒出他所说的模样。 “怪不得如此熟练？”陆君桐轻笑一声。 “那个时候，父皇就与我说，唯有静下心来，才能够看清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像我们这样的人就不能够太多私心意气用事。”李衍对眼睛也没有睁开，就这么缓缓的一直往下说。 而语气至始至终都是温和的。 显然这段回忆对于他来说，更多的是开心，而不是伤痛。 “之所以每次都抄道德经，也是父皇要求的。” 李衍面上笑意无声拉大几分，似乎觉得这样的事情颇为有趣：“那个时候我还太小，根本都读不懂——”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似乎是有些唏嘘：“可是没想到抄的次数多了之后，纵然还是不大理解，可是这些字句却是如同烙印一般，再也无法轻易忘掉。” “圣上大约也是想要见下你，记得。”陆君桐适时出声说上一句。 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殿下，要不一边说一边默写？那是抄的太少，只怕到时候可不好交差？” 对着李衍说这样的话，陆君桐只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恨不得替他抄了。 可是这件事情明显又不能。 “是呀，父皇的确是想要我读懂道德经。他总与我说其中有许多大道理，正是为君者需要明白的。”李衍也不恼怒，反而轻笑一声，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就重新提起笔来。 于是屋中又恢复一片静谧。 不过这次抄到一半，李衍就又开口：“君桐你说河西到底该如何收复才好？父皇说的对，还是我说的对？” 第777章 意见 陆君桐是从来没有想过，李衍会问自己这么一句话的。 毕竟这样的朝政大事，又哪里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官能够评判的？ 所以虽然李衍问了她，可是她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敢回答。 最后，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摇摇头：“殿下这样问，叫我如何回答？” “不过是随意说说，也无需当真。”李衍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连头也没有抬起来过。 完完全全就是一副随意的态度。 而他的指尖依旧是平和从容，握着笔一笔一画，毫不紊乱。 这样一副完全就是闲聊的状态，很容易就叫人放松下来。 陆君桐本来也不可能对李衍有多防备，虽然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可是他既然问了，她也不会因为顾虑太多而拒绝回答。 所以此时他完全这么一副随意的态度，她慢慢也就放松下来，仔细思量一阵之后，到底还是有了答案。 悄悄的看李衍一眼，见他还在认真的默写，当下就轻声开了口：“既然是如此，那我就说一说我的想法，若是说错了殿下也不要笑我。” “自然不会。”李衍如此笑说了一句，而后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陆君桐，见她还真的就是一副忐忑的样子，顿时笑容都是深几分。 陆君桐一声叹息：“其实这件事情很难选。就像是你手心手背，哪里不是肉呢？哪里被打了都疼。” “圣上不愿损耗兵力，也大约是顾虑着现在局势并不算十分安稳。”陆君桐一面说一面看李衍的反应。 不过李衍却是仿佛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像是在认真听，又像是并不以为意。 陆君桐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于是也就闭口不言。 “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就在陆君桐一停下来之后，李衍却是立刻抬头如此问了一句。 显然这些话他都是有认真在听的。 “殿下会不会觉得心里不痛快？”陆君桐如此问一句。 心中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心也并不奇怪，主要就是因为——她说的这些观点其实和李衍说的那些完全就是相悖的。 “河西毕竟已经是叛乱，就算现在收复回来，将来若是正在出了什么问题，一样，也是让人难办，比起现在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两相其害取其轻，圣上大概就是出于这样的心态，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陆君桐一口气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了。 然后就这么看着李衍，心中一派忐忑。 最后，陆君桐叹了一口气：“反倒是殿下你——又是为什么这么想要收复河西呢？” 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李衍的笔尖已经悬停。 好半晌也是没有继续动作下去。 墨汁渐渐浸透纸背。又晕出一个大大的墨团。 然而李衍却是毫无知觉。 陆君桐同样也是没有留意到这个事情。 屋中一片安静，陆君桐看着李衍，而李衍一直在若有所思。 虽然不知道李衍心中在想什么，但是陆君桐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现在心中大概不好受。 否则也不会是如此一个神态。 第778章 深思 直到良久，陆君桐才率先回过神来。 然后看着李衍写废了的那一张纸，忙唤一声：“殿下？” 李衍一下子也惊觉过来。 然后抿了抿嘴角，将笔提起，轻轻搁在笔搁上。 陆君桐知道他心中应该不大好受。正想着该如何劝说一句，谁知却听他言道：“你觉得呢？” 只听语气还是听不出什么来。可是却也明显能够感觉得出来，他对这件事情还是十分在意的。 李衍如此又将问题丢了回来，陆君桐还噎了一下。最后颇有些无奈：“这样的问题，殿下叫我如何回答？我又不是殿下肚里的蛔虫，如何能知道殿下的心思——” 李衍如此随意的态度，叫她确实是无可奈何。 这个问题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看他的时候，陆君桐就发现李衍眉目之间竟然有了一丝促狭。 当下就是微微一顿。而后陡然意识到：只怕他也没想让她回答，不过就是逗她玩罢了。 陆君桐瘪了瘪嘴，忍不住低声嘀咕一句：“殿下做什么故意逗我——” 李衍却偏偏又是一本正经：“我又何曾逗你？” “那殿下你——”做什么如此一副样子？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陆君桐就看见李衍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这下哪里还有不确定的？他分明就是故意在逗她。 陆君桐却也不算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嗔怪，但是转念一想，若是李衍因为这个心情能好些，倒也是未尝不可。 毕竟她能为他做的事情着实不多。 但凡只要能让他开心一些，她自然没有不愿意。 “那殿下究竟是真心想听我说呢？还是就问着玩儿呢？”陆君桐想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来。 陆君桐这么一笑，眼睛都是微微弯起，像是一泓月牙。 而眼眸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这下午穿透树叶落下来的细碎阳光。 灿烂而又明亮。 叫人忍不住想要掬起捧在手心细细的留存。 看着陆君桐这么一副模样，李衍仿佛也被这样的笑意感染。 随后——就这么的也忍不住笑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李衍说出口的话依旧是一本正经的：“自然是想听你说。” 陆君桐又眨了眨眼睛，还是那么一副俏皮的模样，“那我可随意说了，若是说错了——殿下可别怪我。” 李衍挑眉接上一句：“自然不怪你。” 如此一来，陆君桐也就说下去：“其实我觉得殿下应该是因为之前被困守的缘故。您对陈岚此人……有恨意。” 这样一句话说出口。之后陆君桐也不敢再盯着李衍看了，只是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他。 虽然并不觉得他会因为这个事情生气，可是陆君桐心中多少还是觉得这话太过直白，只恐怕有些伤人自尊。 所以多多少少的就有些不安。 陆君桐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反而叫李衍一下子根本就不好表现出别的情绪来。 最后，他伸手飞快地在陆君桐额上一弹：“你倒是心思灵巧。胆子还大的不得了。现在可是越发出息了。” 第779章 亲昵 指尖和额头轻轻相碰。虽然用力不大，却也还是发出了一点清脆的声音。 然后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捂住了额头。 一脸茫然的看着李衍。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他就对自己动手。 这不是在好好的说着话吗？ 说着说着就动了手，是什么意思？ 然而，陆君桐这副茫然的样子，却更加让李衍忍不住手痒痒。 最后，明明知道不该这样，可是他还是没能忍住，伸手就又是在陆君桐脸颊上轻轻一掐。 不仅如此，他更是捏着那一点软肉，轻轻地往外一拉—— 于是一张好好的美人脸，就被硬生生的拉成了一个包子。 偏偏手底下的触感还是嫩滑如脂。 更是叫人不忍心放手。 只想细细体会。 陆君桐忙去拍李衍的手，嘴里更是含含混混的：“殿下——” 李衍也是见好就收，将手收了回来，不动声色的咳嗽一声，掩盖住自己的不正经。 “明知是自己的话不该说，却还偏要说出口——你的胆子可是越发大了。” 李衍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一本正经的叫人完全就听不出来他，这是在故意找借口掩饰自己忽然动手的动机。 其实哪里是因为这些？不过就是因为单纯的忍不住手痒痒而已。 不过总也不能这样说不是？ 陆君桐捂着自己的脸颊和额头，微微有些委屈：“明明是殿下让我说的！” 顿了顿，又小声补上一句：“我又做什么和殿下也是遮遮掩掩的？” 陆君桐自己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几乎是让李衍心花怒放。 这个词语虽然看似夸张，不过真的是半点也没有夸张的。 就像是心底吹来了一阵春风，顿时就将那些花都吹得开放起来。 一时之间心中无比灿烂。 而脸上更是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来—— 于是李衍又笑骂一句：“你不仅现在胆子大了，嘴也甜了。哄人倒是越发厉害。” 陆君桐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将自己心底那一句“并不是哄你”说出口。 只是微微的瘪了瘪嘴，一脸委屈的低头不言语。 她这样一来，反倒是李衍一下子慌了神。 还以为她真的就委屈不高兴了。于是又忙道歉：“试试，的确我不该如此——” 看着陆君桐仍旧是无动于衷，便是又叹一口气：“我给你赔不是，是我小气，不如我将新得的一对红宝石耳坠子给你作为赔罪？” 陆君桐见他真有几分认真了，反而自己一下子绷不住。 就这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君桐这一笑，李衍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当下立刻也就知道她这是故意在逗他玩儿。也算是在报刚才的仇？ 当下反而也是忍不住笑起来。 一时之间反而气氛轻松又亲昵。 不过，谁也没有再生气的意思。 “耳坠子么倒是不必了，赔礼也不必了。殿下呀，还是先认真的抄自己的书吧——”陆君桐也是促狭，挤了挤眼睛努嘴示意李衍看自己抄写的字。 “这半天过去了，殿下才抄了一篇——可不好交代呀。” 陆君桐如此促狭。 李衍顿时又觉得自己的手更加痒痒。 第780章 心中所想 不过这一次李衍却是没敢实施，只能硬生生的忍住。 正在动手的话，只怕陆君桐也就真的生气了。 “不过，你说的很对。”李衍迟迟没有拿起笔来，反而如此说了一句。 陆君桐顿住，面上笑意也渐渐掩去，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话。 总觉得一说起这件事情，气氛就格外的沉重起来。 不过大概，李衍也没有想让她再接话，只是自顾自的又说下去。 “我的确是因为被困在那儿，所以才对陈楠格外的在意，总想着，能够尽快的报仇才好，毕竟，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有这样的小心思——” 陆君桐听着李衍这样娓娓道来，忽然一时之间竟是什么也不想再听下去了，这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听着心中总觉得十分难受。 “不过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提出要早日收复河西。” 李衍说到这里，忽然就是一声长叹。 陆君桐不明就里，只能看他，静静的等着下文。 一时之间倒是也顾不上再劝李衍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李衍也并没有停顿太久，很快就又接着说下去“我之所以坚持收复河西，不得蝗灾爆发，是因为害怕狗急跳墙。” 此时此刻，他面上的神色格外平静。 仿佛说的是一件不相干的小事，倒是没有了之前和文皇帝说话时候的急迫和在意。 而他这一番话，却是让陆君桐一下子忍不住陷入沉思。 狗急跳墙。 这个狗说的大概是陈楠。 而为什么狗急跳墙——她就得仔细想想了。 事实上也没有等陆君桐想太久，李衍就主动给她解了疑惑。 李衍笑看着陆君桐一脸沉吟的样子，然后缓缓的解释道：“我们知道蝗灾肯定会引来饥荒，陈楠当然也清楚。” “此人十分狠辣，既然知道若是这么继续发展下去是什么结局？他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改变。可是这件事情若要有一线转机，只有一个办法。” “有什么办法？”陆君桐听得入胜，不由自主的就追问一句。 此时此刻听着李衍说这些，她也真的就是好奇起来。 而且更是忍不住一路顺着李衍说的这些东西往下想。 “很简单，那就是去抢粮食。”李衍神色肃穆，语气也是凝重起来，全然不复方才的轻松和写意。 显然，对于这件事情，他也不真的就是能够彻底放下和不担心，反而只是用不在意来掩饰自己心中的在意罢了。 “就像是关外的游牧外族——他们无法种粮食，可是，他们还是有粮食吃，就是因为每每到了丰收的时候，他们没有粮食吃的时候，他们就必然会来抢。” “咱们没办法打得他们不敢来，也就只能要么卖粮食给他们，要么就是被迫和他们打。可是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也都是在替他们种粮食——”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君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 陈楠现在就好比是那些游牧的外族人。 如果陈楠没有粮食，他很可能会拼了命的来抢。 第781章 恳求 李衍这一番话真的是十分有道理。 陆君桐忽然就觉得十分羞愧。 她之前那样说李衍——却没想过这些东西，反而只是一味的认为他是出于私心。 正所谓鼠目寸光。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行为，偏偏她还自觉自己有理。 还那样，大言不惭的说出口来，义正言辞的指责了李衍。 如今想来都是叫她忍不住满脸羞愧。 而再看李衍这些观念——哪里又是什么不周全，哪里又是什么私心，反而正是因为太过周全，也太过想得长远，所以才会明白这些东西。 陆君桐轻叹一声。由衷的说一句：“殿下是对的。”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罢了，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李衍看着陆君桐这幅模样，顿时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这样失落又是何必。” “方才我那样数落殿下——” “哪里又是什么数落？不是我让你说的吗？”虽然知道不厚道，可是李衍还是忍不住挑眉打趣了一声。 陆君桐顿时就胀红了脸颊。一时之间被噎得无话可说。 最后，反倒是忍不住有些羞恼的瞪了一眼李衍。 只觉得如今这人越发讨厌了——虽然看似温柔可亲，可是这噎起人来……简直就是不偿命。 “不过，殿下能如此想，也是河西百姓的福气，也是天下黎民百姓的福气。”陆君桐最后收敛了这些情绪，只是认认真真夸赞如此一句。 这个夸赞倒是真心实意的，半点虚假也没有。 “但是方才为什么殿下不和圣上说清楚这句话呢？” 对于这个陆君桐也着实是有些不解，毕竟若是说清楚这些话文皇帝未必不能理解，也未必还会坚持自己的理念。 “或许是因为我也想试探父皇吧？”李衍一声轻叹说出口的话很轻，轻到听不清，轻到仿佛要被风吹散。 陆君桐险些就没有听清楚，自己又琢磨了半晌，这才算是猜到了他说了一句什么。 猜到之后，立刻就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然后就更加不解了。 试探？ “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可试探的？”陆君桐思来想去是真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在她看来这件事情不过就是就事论事。哪里需要什么试探？ 所以——她才会如此问一句。 “这些事情你却不必知道，不过我有一件事情却是想恳求于你。”李衍微微一笑，并没有在事无巨细的解释下去。反而话锋一转，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陆君桐就赶忙点头：“殿下请说。” “我想请你在合适的时候，将这件事情提醒一下父皇。”李衍如此说一句。 神色竟是再认真不过。 陆君桐却完全不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以及他这么做的动机。 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他就不亲自和文皇帝说清楚讲明白呢？ 这不是很奇怪吗？ 明明——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李衍却还是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如此说了一句。 末了，更是郑重无比的如此道：“就算是我替这天下的黎民百姓恳求于你。” 陆君桐看着他如此郑重的样子，下意识的就点了一点头。 第782章 合适 陆君桐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由她来提醒皇帝是最合适不过的。 这事怎么提醒却是要仔细的想一想。 不能太过突兀。否则只怕文化第一下也能猜到是李衍与她说的。 陆君桐如此想着这个问题，一下午都是没怎么想好。 而这一下午就在李衍安静抄书中度过。 一个抄书一个研墨倒是配合默契。而且氛围也是安静又舒服。 更是叫人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昵感。 直到傍晚，李衍这才又带着陆君桐去给文皇帝请安。 文皇帝也不见生气的样子。只是抬头扫了一眼李衍：“可想清楚了？可知道自己********了？” 知道了李衍的想法之后，再看建文皇帝这样子，陆君桐只替李衍觉得委屈。 不过从李衍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的情绪，反而他甚至从善如流的就这么说了一句：“父皇的意思儿臣已经明白了，也明白自己到底********。” “儿臣考虑太过不周全。而且多少有些私心在其中。”李衍如此承认自己的错处，看上去十分诚恳：“父皇的教诲，儿臣明白了。” 李衍如此承认自己的错处。文皇帝也是满意。神色也是温和起来，甚至有尊尊教导道：“虽然你已接触朝政多年，可是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以后，凡事不可只从一面看。” 不知为何看见文皇帝这样的神色，陆君桐反而觉得心中忽然又好受了一些。 虽说李衍仍旧就是委屈，但是文皇帝现在对李衍的态度，反而是比从前要好得多。 从前那种防备自信已经是明显看得出来，但是现在倒是反而有了那么一种父子之间的脉脉温情。 这样的相处，只叫人觉得舒服。 陆君桐看了一眼李衍，见他同样也是满面笑意，神色温和，眉目之间俱是舒展，当下忽然就明白了他为何不与文皇帝力争到底的缘故。 大约也是在贪恋这种氛围。 父子二人接下来也并没有在谈及朝政上的事情，反而只是这么一起用了晚膳。 甚至在用过晚膳之后李衍还推着文皇帝去外面转了一圈，乘了凉。 这一次文皇帝没让任何人跟着，父子二人有没有再说什么谁也不知。 反正陆君桐多多少少的有些担心。以至于吃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她想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白蕴说的事儿。 散步回来李衍也就告退回去了。 陆君桐和白蕴服侍文皇帝看奏折。 陆君桐几次三番想要开口，最后都是没能够将话说出来，她只觉得时机不合适，说出来太过突兀。 于是直到文皇帝歇下，也是没能够说出来。 这件事情就这么暂且先压在了她的心底。 与白蕴洗漱之后，刚刚并肩躺下。白蕴就神神秘秘的开了口：“你猜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君桐见她还卖关子，当即就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猜了一猜：“大约两人之间是有过什么事情，以至于生出了什么疙瘩？” 第783章 往事 “这样说肯定是对的，你再往细节里猜一猜。”陆君桐这个答案并不能够让白蕴满意。 所以白蕴嘟着嘴又这么说了一句。 陆君桐伸手就掐了白蕴的腰一把：“还卖什么关子？还不快说？” 白蕴怕痒，所以当即也只能连声告饶：“事实是我错了，我这就跟你说还不行吗？” 陆君桐这才作罢。 白蕴也就开口说下去：“这件事情其实说来也话长，要说到之前选太子妃的时候。” “那时候本来太子妃的人选并不是现在的这个太子妃。” 陆君桐微微一愣，只听这个话就已经可以想象出来，当时又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一开始并没有想让现在这个太子妃做太子妃，那么后来为什么忽然换了人，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的转折。 而且必然是让李衍不喜欢的事情。 “后来忽然换个人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情。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整夜——” 陆君桐心中顿时就微微一沉。 然后，几乎是不用多想就已经猜到其中肯定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 再联系当时李衍的态度，她就觉得，会不会其中做了手脚的人是太子妃？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后来李衍有那样的态度也并不奇怪。 陆君桐一声轻叹。 “做手脚的人是太子妃？” “这个当然就没人知道了。后来参与过此事的人多数都是消失了。”白蕴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压低了声音。 显然这件事情如果当时灭口了的话，那么这个时候她们再谈论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合适。 陆君桐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却是觉得就算不是太子妃做的，也必定是和太子妃有关系的，不然李衍绝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厌恶太子妃。 “本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两个都娶进宫来不就好了吗？太子殿下还有侧妃的位置呢。”白蕴说到这里的时候，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声。 陆君桐听着这声嗤笑。轻轻挑了挑眉：“就算是做侧妃也总有个先来后到，所以究竟是什么事情竟是发生如此大的转折？” “这就不得不说咱们太子妃好手段了。”白蕴声音压得越发的低，不过语气里的嘲讽却更加明显。 “咱们太子妃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可想的不是进宫，而是寻死觅活，以证清白。” 陆君桐又是一挑眉。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不必寻死觅活，自然有更多的法子。 要么就是两人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没法证明清白。 “太子就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来说会负责。”白蕴有些意味不明。 这样的语气让陆君桐又忍不住的多想了几分。 而且她是下意识的不相信，李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太子妃美若天仙，李衍也绝不可能不守礼数。 要知道她和李衍之间单独相处的机会那样多，而她也确定他是对她有情的。可是从来李衍都没有更进一步过。 最最亲昵的动作，也不过就是今日下午忽然拧了她的脸颊一把。 第784章 转折 “那后来呢？”陆君桐最终还是又将心头万千思绪压下去，如此问一句。 毕竟——就算李衍承认了，又如何，总归也不过就是给太子妃一个名分罢了。 既然正妃人选已定，那么留给太子妃的自然也就只有侧妃一位。 “太子殿下这么一承认，圣上当时勃然大怒。下令打了太子殿下的板子。”白蕴声音压得更低，“不过咱们太子妃却是替太子殿下求了情。又说不愿为妾，宁可出家古佛青灯。” 这样的转折——倒也是让人有些惊奇。 不过很显然，最后太子妃显然没有按照说的那样古佛青灯了却残生。 “圣上，当时自然就不同意。太子妃家中更是不允。只说这件事情必然有异——要彻查清楚。” “结果这么一查，就查到了当时选上来的太子妃身上。” “等等，对方既然已经选上了，为何还要做这样的事情？”说到这里，陆君桐就不明白了。 “可不是吗，这件事情就没人想得明白。”白蕴轻声冷笑：“结果最后那位先前选上了太子妃，你猜怎么着？” “难道还真就认了这个罪名？”陆君桐听着只觉得更加惊奇。 “认罪倒是没有，不过人却没有。”白蕴笑了一声，语气颇有些复杂：“牵扯上了这样的事情，本来对方就十分愤怒，觉得羞辱，后来又闹出那样的事情。听说十分想不过——最后又不知怎么回事，就这么悬梁自尽了。” 悬梁自尽。 人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候，下意识的不是应该洗清自己的冤屈吗？ 为什么最后竟然是悬梁自尽？ 这其中本来就已经疑点重重。 不过，对方既然人都没了，那么太子妃之位自然也是空闲出来，而由现在这个太子妃顶上，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那最后，到底查清楚没有？”陆君桐好奇的是这个。 “根本就没有查清楚。后来，内家人犯了事儿，男丁流放，女眷为奴。”白蕴语气有些唏嘘。 “犯了什么样的事儿竟然如此严重——”陆君桐完全就惊住了。 “这个就不知道了。”白蕴摇摇头。侧过头来看了一眼陆君桐，声音压得极低：“你说，这件事情到底和太子妃有没有关系？当年，那件事情会不会——” 陆君桐心中有些复杂，却也不敢妄下定论。 最后就只说了一句：“有没有关系，没有证据之前谁也不敢乱说。” “但是这样的事情，总归是，无风不起浪的。” 若说太子妃在这件事情里完全就是无辜的—— 反正她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至于原因倒也简单，只是因为李衍的态度。 或许她这样的想法有些偏执，可是，就是因为李衍对太子妃的态度。 她始终觉得这件事情里太子妃必然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甚至是犯下了弥天大错。 否则，不会有今日这般局面，甚至于李衍至始至终，对太子妃的态度都是十分冷漠。 只是在其中具体的事情，估计现在也打听不出来了。 所以也就只能猜测了事。 第785章 机会 不管太子妃当年和李衍之间是如何。可是最终，太子妃还是做了太子妃。 这样的局势是不可改变的。 其实也和陆君桐没有多大的关系。 所以最终，他还是将满腔思绪都压下去。 又过了两日，河西那边的情况，终于报了上来。 情况倒是和之前私信上说的差不多。 不过更加详细一些。 陆君桐看了一眼文皇帝。忽然觉得这倒是个好机会。 刚好可以就着这个时机，说一说这件事情。 毕竟李衍拜托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呢。 文皇帝在即将批阅的时候。陆君桐就这么缓缓开了口：“有一件事情，我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却也不得其解，不知能否问问圣上？” 文皇帝闻言一顿，抬头扫了陆君桐一眼：“哦，什么事？” 如今陆君桐呆在文皇帝身边久了，二人之间倒是也随意许多。 总体来说，文皇帝并不是一个十分难伺候的。 只要在文皇帝心情不差的时候—— 文皇帝现在，大概心情也不算差。 “之前我听殿下和圣上，因为这件事情争执，回去，自己也忍不住想了一下。然后我就想到一个问题。”陆君桐小心翼翼的顿了顿。 然后偷偷看了一眼文皇帝。 见文皇帝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阻拦生气的意思，这才继续说道：“陈楠这个人，既然敢造反，肯定胆子是不小的。如果真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他未必会，肯束手就擒吧？到时候会不会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文皇帝慢慢悠悠的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单单从神色上看不出文皇帝此时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陆君桐心中微微有些忐忑不安，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说，只等着文皇帝开口。 “倒也不是不可能。”文皇帝嗤笑一声。 看那样子竟是有些瞧不起陈楠的意思。而且，更像是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陆君桐心中微微有些着急。但是又不敢贸然开口。 最后就听文皇帝说了一句：“不过你想的倒也算是不错。作为女子能有如此眼光，也算是可以了。朕倒是发现你留在朕身边当差，倒正合适。” 这样一句夸奖，若是平日听到陆君桐心中，或许也还真有几分欢喜，不过现在嘛—— 只觉得心虚和羞愧。 这样的想法根本就不是她想的。 所以这样的夸奖她也受不起。 “如果陈楠狗急跳墙，会不会领着河西的百姓，一同造反？”陆君桐再问一句。 直到这个时候，李衍对她的嘱托总算是完成了。 陆君桐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而后更关心，文皇帝会如何做出最后的决断？ 到底是一意孤行，还是真的将这句话听进去？ 文皇帝听完这句话之后，也真的是陷入了深思。好半晌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动作。 看着文皇帝像是听进去了的样子，陆君桐又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心中盼着文皇帝能够改变主意。 忽然，文皇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这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陆君桐：“这件事情——太子他……” 第786章 冷汗 一听见文皇帝这样的话，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冷汗都是冒了出来。 然后心虚到心都狂跳。 不过即便如此，却还是要保持住面上的神色镇定。 “嗯？太子殿下怎么了？”陆君桐一脸茫然。 虽然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着是不是要将真相告诉文皇帝。可是最终还是将这个念头压下去。 既然李衍不愿意，她也不能妄为。 文皇帝盯着陆君桐看了片刻，最后淡然收回了目光：“没事儿。” 说完也就让陆君桐退了下去。说是自己要静一会儿。 不过没静过久，慧嫔就过来了。 慧嫔如今肚子大，走路时候看着都是有些颤颤巍巍的。叫人有些不敢上前去——就怕一个不小心碰到了。 慧嫔自己大概也是害怕，所以每一个举动也显得是小心翼翼的。 陆君桐也没上前去，只是替慧嫔问了一声文皇帝的意思，随后就将人放了进去。 慧嫔和文皇帝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不过慧嫔出来的时候，文皇帝倒是又将陆君桐叫了进去。 文皇帝问起了梅静芳的事儿：“梅氏的事情，都属实？” 陆君桐大约知道了慧嫔和文皇帝说了什么。当下也就将事情再说了一遍：“这个事情，也不好审问梅侧妃，而且现在毕竟正在小月子，再提起这个事情，也不合适——” 陆君桐说得如此仁义，态度也是如此的委婉，就叫文皇帝扫了她一眼：“是么？” 陆君桐听文皇帝语气不大好，就也不敢再多说，低下头去讷讷应一声：“毕竟要考虑二殿下那头——” “考虑什么？”文皇帝冷笑一声：“这梅氏倒是胆大包天。” 陆君桐想了一想，就说了一句：“梅氏从小也是骄纵惯了，在宫外时候就——” 陆君桐迟疑了片刻，仿佛不知该说不该说下去。 文皇帝只说一个字：“说。” 陆君桐就又说下去：“当初我之所以进宫，也和梅侧妃有些关系。” 文皇帝就露出几分好奇来。 陆君桐言简意赅将事情说一遍，又顺口提了提后来被打板子的事情：“各处都是护着，难免性格就……” 文皇帝看住陆君桐，半晌才笑一下：“你这丫头，倒是心思深。” 陆君桐做出战战兢兢的样子来。 “不过，却比旁人好太多。”文皇帝又这么说一句，始终都是面带笑意，显然是心情的确不错。 陆君桐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又扭捏说一句：“我毕竟也不是君子，总归还是……小气的。” 就这样的，她就这么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思。 坦然的承认了，她的确就是在墙倒众人推，故意的报复梅静芳。 可是……那又如何呢？ 只要文皇帝不厌恶就是了。 而且现在，推的人也不是她一个人。 “也怪道会为了一味药，就要害人。”文皇帝眯了眯眼睛，满面厌恶：“将梅氏送去冷宫。” 如此一句话，就这么定了梅静芳的罪。 甚至，连个实际证据都是没有要。就这么听了几句片面之词而已。 第787章 权力 这就是权力。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谁也抵抗不得。 文皇帝轻易的左右了旁人的命运。 陆君桐笑了一下：“那二殿下那头如何交代——” “他若有话，就让他来问朕。”文皇帝只摆手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就让陆君桐去办这件事情。 陆君桐觉得文皇帝将这件事情交给自己，本身就是文皇帝故意在给她出气报仇的机会。 毕竟……，她和梅静芳那点过节，现在文皇帝可是全都知晓了。 陆君桐唇角轻勾，一路就这么带着笑意去了二皇子李扩宫里。 这件事情，当然还是要先禀给李扩知道才可。 陆君桐将来意一说，李扩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既是如此，那就……这样罢。” 饶是早知道李扩是如此狠心之人。吃是陆君桐还是忍不住的讥诮一句：“二殿下果真不去求情么？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 “已是求情过了。不是么？”李扩反而是笑了一下，而后神色意味深长说一句：“再说了，本就只有一夜恩情，本殿已经是仁至义尽。无愧于心。” 陆君桐重复一遍：“无愧于心么？” 李扩这样的人，真的有心么？ 陆君桐却也没再多说，只是看了一眼李扩：“既是如此，那我便是办差了。二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二皇子深深看陆君桐一眼，随后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不过很快他又无奈一笑：“罢了，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也是无可厚非。” 陆君桐听他这样的话，自然也听出了其中的深意：“既是如此，那就多谢殿下了。” 说完这话，陆君桐也就直接转头去见了梅静芳。 说实话听见二皇子这样的话，在这一瞬间，她心里……是有点儿恶心的。 二皇子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是叫人恶心至极。 那副样子，倒像是为了让她出一口气，所以他也就没多说。 这样的态度……怕是二皇子还觉得自己做得仁至义尽。 可是又有什么是仁至义尽的呢？ 梅静芳本来就是罪有应得。 可是谁都可以来要梅静芳还债，唯独二皇子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毕竟，梅静芳是二皇子的侧妃。纵然算不得结发夫妻，可是到底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透过这样的本质，其实也不过是看出了二皇子的……冷漠无情来。 这样的人，又会将谁真正的放在心上呢？ 偏偏这样的人，还要做出情深如许的样子来。 真正的是可笑。 可笑至极。 陆君桐一路到了梅静芳屋里，什么废话也没多说，直接就道：“梅侧妃收拾收拾，与我走吧。” 梅静芳冷眼斜睨陆君桐：“去何处？我为何要与你走？” “圣上旨意，从今以后，梅侧妃住在冷宫。” 梅静芳脸上颜色顿时就变了：“这不可能！” 陆君桐缓缓露出笑容：“梅侧妃觉得我敢假传圣旨？” 梅静芳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世上之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陆君桐毫不吝惜的踩痛脚：“早再没有嫁给史鼎的时候，你也就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啊。” 第788章 痛脚 提起史鼎，梅静芳的脸色变换几次，最后紧紧盯着陆君桐：“你也不必得意——” “我从未得意。”陆君桐仍是那样一副神态：“这样的事情，不过是罪有应得，无需得意什么。反倒是……我该觉得羞愧，毕竟等了这么久。” 原本还应该更早的。 只可惜她的确是没有那样的本事。 梅静芳如今身边除了两个心腹是从梅家跟过来的，其他的都是新替换上来的小宫女。此时这样的情况之下，她们也就不知该做什么了，一个个都是有些茫然失措。 陆君桐笑笑：“你们帮着收拾东西之后，也就回去等着消息，会给你们安排新去处，冷宫里无需这么多人服侍，你们不必跟去。” 听闻这话，顿时这些宫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梅静芳则是因为这话，顿时就一下子又拉了脸，心中都是不痛快。 然而她不痛快又有什么用？ 到了这样的情况，梅静芳也是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唯一识趣点的作法，就是一声不吭，乖乖的等着安排。 不过，在出屋的时候，梅静芳却是狠狠的剜了一眼陆君桐。 那样的神色，分明就是恨不得将陆君桐这个个人都是撕碎。 可是陆君桐却并不在意。 一如当初，她明知去退亲是什么结果，她还是义无返顾的去了。 因为，早已经不在意。 当初的梅静芳她都不曾怕过，现在的梅静芳……她更加不害怕了。 陆君桐一路跟着去了冷宫。 冷宫之所以是冷宫，也的确是凄冷衰败。 纵然屋子也不是真的没有修缮破烂不堪，可是到底不如别处光鲜亮丽，加上人烟稀少，更是就有一种衰颓之感。 只一眼看上去，就叫人忍不住觉得心底压抑。 陆君桐将梅静芳送进去，又与管事太监吩咐一句：“梅氏脾气不好，你们多担待几分。不过她是个大方的，你们倒也不会亏。” “大人放心。”管事太监客气一笑，神色有些意味深长：“不管脾气多坏，到了咱们这里，也没有随心所欲的。” “那就好。”陆君桐含笑一声，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她这人着实不讨喜，怕你们心里到时候也厌烦。另外……她虽身份特殊，不过也不用多虑，更不必对她优待。”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陆君桐的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只差一指头就能戳破这一层窗户纸了。 陆君桐如此态度，管事太监了然一笑，只说了四个字：“大人放心。” 陆君桐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甚至不必多想，她就知道梅静芳以后的日子，是好过不了的。 这样说完之后，临走之前，陆君桐又去特意见了一眼梅静芳，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话：“还希望梅侧妃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千万千万等着看后头的好戏。” 梅静芳虽恨意满溢，几乎要咬碎牙关，可是……却是到底没有开口。 也不知是不是经理了这些事情之后，终于学会了隐忍和屈从。 陆君桐微带笑意的退了出来。 梅静芳在她走后，是如何反应，她半点也不关心。 反正……梅静芳的结果好不了了。 第789章 可笑至极 陆君桐一路回了太极殿，回禀完文皇帝之后，这件事情也就彻底的告一段落了。 一晃眼又过去半个月，李扩身上的伤也早已经好了。 而李衍却还是始终都是没有再接触过朝政。 文皇帝最后给河西蝗灾的事儿只批了一句话：见机行事。 这样一来，到底打不打，谁也拿不定主意。 陆君桐虽然在意这件事情，也不想看见李衍的心思白费。可是到底这件事情不归她管，更是左右不得。 故而，就算心忧，也只能压下去。 李衍虽偶尔过来请安，却也没有机会再和她单独说话，二人最多也就是相视一笑，看着各自安好的样子，心中便是觉得放心安慰。 日子就这么平静滑过去，一转眼竟是就到了三伏天。 这样的天气，又热又晒，也就屋里放了冰盆，这才勉强觉得凉爽了一些。 不过这样热的天气，也出现了另一个问题——文皇帝受不住了。 文皇帝现在下半身几乎不能自己动弹，所以要么坐着要么躺着，翻身都是要人帮忙。 可是躺久了，坐久了，就捂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痱子来。 偏偏他现在身子骨还受不得太凉，也不敢将冰盆放多了。 所以更是受罪。 就算是用了特制的痱子粉，也是没什么作用。 文皇帝本是不打算去行宫避暑的。毕竟现在他这样的情况，也懒得折腾。 可是现在也是受不住了，直接就将李扩叫来，让他筹备去行宫避暑的事情。 既是避暑，那么能跟去的都是要跟去的。 唯有慧嫔——身子这样，眼看着又将临盆，也不知能不能挪动。 不过文皇帝还是叫跟着一同去了。 因怕热，所以是夜晚赶路，并没有白日出发。倒也不算是太过难受。 这么赶路一夜，第二日太阳还没开始火热之前，也到了行宫。 行宫建在骊山——骊山之中，有汤泉，又因是山中，所以夏日也好冬日也好，都是可以过来。 最主要是离京畿不远。 陆君桐和白蕴还是住一个屋，两人换班在文皇帝跟前服侍。 这次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方蕊华——这是贵妃特意提起来的。 用意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而陆君桐，也是有别的安排。 这个安排，是针对李扩的。不过这样一个安排，却是并没有人知道。 陆君桐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一个让二皇子入套的时机。 而三皇子这头，也同样和李衍说了一声，请了陈婉婉一同过来。 三皇子和二皇子婚期都定在了八月，眼看着也没两个月了，所以倒也是不至于要回避。毕竟这样的婚事——谁也不可能是退亲不是？ 所以，能在婚前多接触，各方也是乐见其成。 三皇子对陈婉婉也算是好，特意的选了院子安置了，又送了不少东西过去—— 相比之下，李扩则是就有点儿冷漠了。 方蕊华那儿，只是诚贵妃在操持，他自己并没有管半点的。 方蕊华自己也不见多在意，反而一直态度也就是那样。 一来了行宫，文皇帝人舒泰了不少，也就有了闲心，叫人准备了筵席，只说叫众人在一句聚一聚。 既是如此，那么所有人都是要过来的——到时候的热闹，可想而知。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容易出乱子。 所以各处都是忙着布置和安排，就怕出什么乱子。 陆君桐同样也是忙了个脚不沾地。结果没两日，就病了。 第790章 病来 陆君桐这一病，却是有些来势汹汹。 颇有些病来如山倒的架势。 因为病了，所以也不能再去文皇帝跟前服侍。 毕竟怕过了病气。 如此一来倒是闲了下来。就是人着实不舒服。 其实要说原因也是简单，就是吹着夜风受了凉。而后回去之后，当夜就发起热来。 最后，竟然连人都爬不起来了。 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陆君桐做了个梦。 梦见了陆知晖。 陆知晖浑身都是血，跌跌撞撞的在路上跑着，满脸惊惧。 陆君桐急得浑身冒汗。拔腿想要去追，确实发现身体沉重，怎么也动不了。 她只能大喊：“爹爹！” 然而陆知晖却是浑身是血的，这么跑远了。 陆君桐看着人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然后她就看见了二皇子李扩。 李扩手中提着一口刀，刀上全是淋漓往下洒落的鲜血。 他就那么狞笑着从黑暗中一步步走出。朝着陆知晖一步步紧逼而去。 刀剑上洒落的鲜血在地上滴出一条线来。 不知道为什么陆君桐就忽然想到了陆明朔。 于是她的心一下子就缩紧了。 “不，不，不要！”陆君桐一面摇头，一面怒声喊道。也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间忽然就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她一下子就能动了。 然后她就扑了过去。 却没有过去拦李扩，而是一路朝着陆知晖追了过去。 陆君桐一路跌跌撞撞的追过去。然后终于看到了陆知晖的背影。 仿佛是听见她的喊声，陆知晖终于转过头来，然后看了她一眼。 陆知晖的神情很是扭曲。 然后陆知晖往崖下纵身一跃，瞬间衣袂飘飞，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径直往下跌落。 陆君桐又惊又惧。想要伸出手去抓住陆知晖，却又完全落了个空。 “爹爹——”陆君桐大喊。 然而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反倒是李扩一步步的追了上来：“你们又能往哪里逃呢？” 李扩的笑声狰狞而又得意。 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感觉。 陆君桐蓦然回头。 “你也是我的。”李扩仍然是那副笑脸。 “你做梦！”陆君桐下意识的就怒斥一句。 而后忽然面前景色又是一变。 李扩不知去了何处，只剩下陆知晖站在自己面前。 陆君桐一下子收敛怒气。然后就这么巴巴的看着陆知晖。 陆知晖也同样定定的看着陆君桐。 然后就见他张口说道：“你一定要替我们报仇。是他害了我们！是他！” 每次他一张口，口中就涌出无数鲜血。 那些鲜血滴滴落在衣襟之上，染红了整个衣裳。 最后，陆知晖身上全是一片鲜红，看着就让人忍不住的触目惊心。 而陆知晖却仿佛毫无所觉，一直不停的重复着那一句话。 那句“是他”一声声的响彻陆君桐整个耳边。 如此以来这两个字就像是刻在了陆君桐的心中。 让她再也忘不掉。 于是最后——她也跟着重复这两个字。 “君桐！”陆君桐猛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于是一下子惊醒过来。 第791章 噩梦 陆君桐猛然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 然后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衣裳全部都打湿了，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而白蕴就在床边。一脸惊惧的看着自己。 陆君桐晃了晃头。有些干涩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梦见什么了？”白蕴好半晌才神色复杂地问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被问得微微一愣。 然后，下意识的就反问了一句：“我刚才做了什么？” “你说要报仇，而且还一直说是他——”白蕴神色更加复杂。 最后又说一句：“你还不停的喊着爹爹……” 只从她脸上的神色来看。就已经知道她恐怕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毕竟这几个词叠加起来的确也是容易让人联想。 所以—— 陆君桐却还是摇头道：“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了我父亲。然后他让我替他报仇——” 这话虽然没有隐瞒什么，也没有说半句假话，可是却并没有承认白蕴的猜想。 “可是向谁报仇呢？”白蕴的神色更加复杂。 陆君桐看着她这副神色，顿时也就猜到只恐怕自己不仅仅是说了这些话。 但是这样的事情她却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你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呢？”陆君桐无奈一笑，故作无所谓的样子：“不过是个梦罢了。” “果真只是个梦吗？”显然白蕴并没有相信陆君桐所言。 至少陆君桐这一番话并不能够说服她。 可是陆君桐又能说什么？自然是什么也不能说。所以，当下还是只摇头一口否认：“自然只是个梦。” 说完这话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见天还没有亮的意思，而远处的山黑黢黢的，像是一头蹲在黑暗之中的猛兽，只等时机一到便是一口将人吞下。 “继续睡吧。”陆君桐如此说一句，又一笑：“放心，这次绝不吵醒你。” “我倒不是怕这个——”白蕴说了一半又将话咽了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君桐看得分明，却也并没有让她说出口。反而只作没有看出来。 最后，白蕴就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将自己的话说出口：“好了，睡吧，你也该多休息。” 两人重新睡下。 只是陆君桐却也再睡不着。 她就这么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没办法，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些铺天盖地的猩红。 耳旁也仿佛会响起陆知晖的声音。 让她忍不住的想是不是自己动作太慢，所以以至于父亲竟是等不住了。 可是这样的事情就算想要快，也快不起来…… 这么熬了半夜，最后第二日的时候，陆君桐整个人都是憔悴了一大半。 而后也烧得更加厉害。 人也开始浑浑噩噩。 偏偏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中天。 还是因为小宫女熬好了药送过来。叫了两声之后见陆君桐并没有反应，这才发现了这件事情。 于是众人一下子都惊了。 而后也不敢耽搁，急忙拿了腰牌去请太医过来给看看。 毕竟陆君桐现在也是文皇帝身边的红人，请太医过来问诊的权利还是有的。 第792章 送药 不过这样太医过来问诊，倒是不少地方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原本也就文皇帝身边的几个人知道罢了。 可是现在…… 许皇后那边是最先让人过来问的。 而且派的还是身边近身服侍的人，显然是十分在意这件事情。又或者说——是故意表现得十分在意陆君桐。 不过陆君桐只对外说自己没有什么大碍。 许皇后的人刚回去，诚贵妃那头的人又过来了。 也就是陆君桐昏昏噩噩的，只吩咐了一句小宫女，之后自己就睡的人事不知。 所以倒也不觉得多烦。 毕竟都是小宫女在应对。 反倒是因为李衍住的有些远，所以……知道得有些晚。 李衍过来的时候，陆君桐的烧已经退了下去，人也总算是精神了一点。 当时正在喝粥，准备垫垫之后就赶紧喝药。 药就在屋里熬着，所以屋里一股药味。 李衍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屋来的。 他一进屋就闻见着一股药味，然后就皱了皱眉：“怎么也不开窗。” 这么大的药味儿，人闻着也不舒服。 一面说着这话，他一面走到窗前，亲自将窗推开了一条缝隙。 陆君桐抬起头来，正好就看见他开窗的样子。 他的手指修长又匀称，搭在窗沿上，被外头的光一照。顿时就如同美玉雕成一般。 叫人这么看着都忍不住有点儿惊叹。 世上怎会有如此美的事物？ 陆君桐觉得自己看得眼睛都是有点舍不得挪开。 不过李衍却是很快就收回了手。 而后他一回头，就看见陆君桐呆愣愣盯着他看的样子。 当下他还有些不明就里，以为自己哪里不妥。 他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的脸。 觉得自己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于是又问一句：“怎么了？” 被这么一问，陆君桐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摇头：“自然是没有哪里不妥。只是在想殿下怎么过来了。” 她就算是胆大包天，也不可能直接说自己看他的手，看得有些痴迷吧？ 倒像是那些只看美色的登徒浪子一般。 如果这话真的说出口，只怕李衍不仅要惊一大跳，还要笑话她，而且说不得还要觉得她轻浮。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让李衍知道这个。 “听说你病了，心中不放心，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李衍如此说道，又走过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陆君桐。 然后也就这么地皱了眉头：“昨儿没睡好？怎么看着如此憔悴？” 陆君桐一下子想起那个梦来，最后也没有瞒着李衍，只含混说一句：“不知何故竟然梦到了父亲。”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李衍一声轻叹：“或者回头，我叫人去一趟万佛寺，替你父亲抄些经文。” 虽然这样的事情未必有用，不过若是能让陆君桐心安几分，那也就算是有用了。 李衍如此一说，陆君桐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忽然就觉得眼睛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心里更是止不住的生出无限委屈。 于是李衍就这么看着她红了眼眶，眼睛里更是有雾气生出，水蒙蒙的看着自己。 第793章 委屈 陆君桐这幅样子，顿时就叫李衍心中蓦然一软。 而后就连神色也忍不住的柔软了几分：“这是怎么了？” “多谢殿下。”陆君桐忙收回目光也压下了情绪，如此言说一句。 “我心中感动罢了。并不是因为其他缘故。” “不过是小事。你说有其他什么想做的又不方便做的，都可让我帮你。”李衍一声轻叹，语气都是染上几分宠溺：“你我之间，又何须客气？” 陆君桐更加不知该说什么好，而心中那些情绪也更是慢慢发酵。 最后，这些情绪就慢慢的变成另外一种东西。 慢慢的就这么占满了她整个胸腔。 “多谢殿下。”千言万语，最终也就只汇成了这么一句话。 “真是傻丫头，你我之间又哪里需要说这句话。”李衍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目光之中尽是温柔宠溺。 陆君桐不敢再看，更不敢多想。只能有些无奈地挪开目光去。 或许是为了转移话题，她鬼使神差的就问了一句：“殿下当年是不是十分哀怨太子妃？是不是原本十分喜欢那位姑娘？” 思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 陆君桐如此想着，直到问出口来，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当下有些讪讪，又有些后悔，不过最终却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这话一说出口，哪里还能收回来？ 她心虚得不敢看李衍一眼。 而李衍也是先微微一愣。 虽然是没想到陆君桐会忽然问这个。 而后片刻，他又一下子反应过来：“你知道当年的事情了。” 既然都问了，陆君桐再不承认也没有意思。 所以当下就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李衍也并未多说什么，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反而是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是被人挖出来。” 他越是不肯多说，反而陆君桐就越是好奇。好奇她后面问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个什么答案。 也许是陆君桐的好奇太过明显。 李衍就笑了一声。语气还是无奈的解释道：“当年的事情，也只有当年经历过的人才知晓。也并非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太子妃她——” 他说了一半，又顿住，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最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反而嘱咐一句：“总之，你离她远些就是。” 这样一句话非但没有起到解释的作用，反而让陆君桐心中更加好奇起来。 “那那位姑娘——” “虽然并非像是你想的那般对她有多喜爱，不过毕竟也是因我而死，又是无辜……”李衍本来不想回答，可是看着陆君桐面色憔悴，却又好奇满脸的样子，到底还是架不住心软。 陆君桐听得愣愣的。 心里说不上来是欢喜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反正——最后她也是不由自主的就叹了一口气，由衷的说一句：“若是当年不发生那样的事情，说不得，今时今日就截然不同。” 她这样一说，李衍愣了一下，随后也是附和：“是啊，或许的确是大有不同。” 可是。那又如何呢？ 第794章 相逢 就在陆君桐与李衍二人说这话的时候，外头小宫女进来，欲言又止的看了陆君桐一眼。 于是陆君桐也就顺口一问：“怎么了？” 小宫女又偷偷看一眼李衍，这才轻声答道：“二皇子殿下过来了，说是来探望女官。” 这个时候李扩过来又是想做什么？ 陆君桐当即就一皱眉。 本想直接说不见，但是转念一想，却又看一眼李衍。 然后就想到了李衍的人还在外头候着，二皇子李扩肯定也是一吓，就能猜到李衍在里头的。 到时候又不知生出什么事端来。 而且恐怕外人知晓之后也胡乱猜测。 所以最终陆君桐垂下眼眸，还是将人叫了进来。 不过也没让李衍走。 毕竟她也不想和二皇子李扩单独相处。 李衍大概也是猜到了陆君桐的心思，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半点也没有要告辞的意思。 一时之间，李扩进来。 还会看见陆君桐，他就先看见了李衍。 当即微微一挑眉冲着李衍一笑：“大哥真是闲情逸致。” “彼此彼此。”李衍浅淡的这么回了一句。 只从面上来看，仿佛二人之间还是客客气气的。 不过，陆君桐作为当事人几乎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其中的风起云涌来。 这种感觉——说实话，叫她看着都是有些胆战心惊。 总觉得下一刻二人之间仿佛就会发生什么。 不过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李扩只是又看住陆君桐，笑说一句：“看来——陆女官的病，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 这话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大意就是既然陆君桐你已经能够和李衍谈笑风生，看来的确是没有什么影响。 李扩这话明显就有些讥诮的意思。 不过并不明显，隐藏的很深。 陆君桐微微挑眉，不甚客气的直接还了回去：“可能是沾染了太子殿下的福气，所以竟是好得这样快吧。” 如此一句话。李扩脸上有些阴沉，而李衍面上却是浮现出一丝笑意。 “从前竟是不知道，陆女官原来也是如此会拍马屁。”李扩又笑了一声，语气仿佛在打趣。 不过事实上到底是不是打去谁都心知肚明。 陆君桐半点也不恼怒。反而是微微笑了一下。 最后，就见陆君桐缓缓开口言道：“二殿下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毕竟我与二殿下之间也并无交集，不知道这个又算什么呢？” 这样一句话算是充满了火药味。 完全就是有些在挑衅的意思。 李扩这个时候也露出一丝兴味盎然来，他也总算是明白过来，今日陆君桐似乎对他格外有敌意。 于是他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今日这是怎么了？我何处得罪了陆女官，我竟是不知？若真得罪了陆女官，还请陆女官告知。” 李扩将姿态放得极低。仿佛果真十分谦逊一般。 陆君桐其实不愿意见他这副样子，心里膈应的不行。 不过这话却也不能不回答。于是当下她就一笑：“二殿下说笑了，就算二殿下真做了什么，君桐也不敢生气。” 第795章 试探 陆君桐这么一句话。夹枪带棒的也是十分的叫人受不住。 李扩面色阴沉些许。最终却还是只将这些情绪都压了下去。 反而又是一笑：“这有什么不敢的，我难道还能将你如何？难道我竟是吃人的怪兽？” “二弟是不是吃人的怪兽我不知道，不过如此也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李衍这个时候也不等陆君桐开口，率先就如此说了一句。 这话的维护之意很是明显。 于是，李扩就又看了他一眼。 李衍纹丝不动，仿佛如此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李扩笑了一下，再要开口。 然而李衍却是抢在前面开了口：“说起来，前段日子我听闻二弟一直在寻找一个人，不知道现在找到了没有？”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很是和气的说了一句：“若是还没有找到我也可以帮忙——” 他这样一说，李扩当然不可能同意。当下又只见李扩眼眸微微一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李衍。 “这个确实不必了，大哥如此热心，竟是叫我有些受宠若惊。” 李扩这一番言语显然也是在婉拒，更是有些说李衍在多管闲事的意思。 李衍却笑意不减，只是看住李扩：“我看二弟你如此急切帮帮忙也是理所应当，毕竟都是一家人——” 陆君桐也不知道李衍他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件事情。 当下只觉得心中一紧，整个人都是有些不自在。 她着实是有些紧张。 毕竟若是因为这个事情，李衍猜出了其中的奥秘来——那该如何？ 不过她心里清楚，李扩显然也不想李衍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李扩一定会全力遮掩。 陆君桐既是紧张又不是那么紧张。心中矛盾又忐忑。 而李扩则是说了一句：“大哥多虑了，这样的事情我自己就能解决。” “是吗？”李衍笑笑，神色依然不动，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二人都是心中蓦然一惊：“我找到了一些东西，原本想着或许是和你要找的那个人有关系，既然不必我帮忙，那也就罢了——” 李衍这语气就是无所谓的。 本来这件事情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的确是无所谓的。 但是，这件事情就像是掐住了李扩的命脉。 陆君桐当然知道李衍这是在唱空城计。 为的应该就是试探李扩。 可是这件事情，陆君桐心知肚明却并不能够提醒李扩——李扩最终还是犹如闻到了鱼饵的鱼。 几乎是难以控制的就上钩。 陆君桐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李扩十分急切地看住李衍：“大哥说什么？” 听见李衍这一句追问。陆君桐几乎是忍不住的就想扶额。 这个时候她很想痛骂一句。 明明平日里盘算颇多，心思更是深沉。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却是如此的愚蠢糊涂。 李衍笑意不改，神色同样也是平和，却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只是不知二弟到底寻找的是谁？如果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人，那就不好了。” 这句话也是理所当然。 在情在理。 所以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李扩就开口道：“找的是陆女官的哥哥。” 第796章 心机 明明李衍面上的笑容平淡而又温和，看似完全无害，可是陆君桐看来，却总觉得此时李衍心中什么都知道了。 因为李衍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其中意味不明，可是她总忍不住心虚。 而且以她对李衍的了解，只恐怕这件事情还真的就是已经让李衍都猜出来了，只是他还没有戳破而已。 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全都怪李扩的愚蠢。 李扩怎么就能够如此直白的说出口来？ 陆君桐心中越发忐忑不安，更加不敢多看李衍。 “陆女官的哥哥？”李衍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陆君桐，又看了一眼李扩。 最后才又如此的说了一句。 不过，虽然李衍的问话是疑问句，可是陆君桐总觉得他的语气太过平静，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而如今也不过只是确认一次罢了。 这样的认知更让陆君桐觉得心中不安。 也更加觉得今日恐怕李衍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如此情况下，陆君桐几乎想立刻出声阻拦。 但是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怎么能够出声？恐怕她一开口李衍就能立刻猜到这件事情和她有关。 陆君桐什么也不敢说。 李衍始终都是没有看陆君桐了，现在只是看着李扩。 李扩倒也老实，直接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陆女官的哥哥，兴许是没有死。” 陆君桐一声轻叹。 此时此刻，她也不得不开口了：“的确是如此。”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这件事情。 其实当初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些，只是一直都不肯面对吧。 她并不想欺骗李衍。 可是这个时候却不得不欺骗。 李衍听闻此言之后，轻轻一挑眉终于露出几分诧异之色：“竟是如此？” 陆君桐只能点头。 李衍面上露出几分惋惜，最后一声轻叹：“那恐怕还真就是不是一个人。却是我想岔了。” 李衍这样一说之后，李扩也终于似乎是冷静下来，微微眯着眼睛瞪著他。 陆君桐却懒得看这些。 她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这件事情的确是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也不怪殿下想岔了。” 陆君桐揉了揉眉心，露出几分倦怠：“我有些累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干脆地拉过被子来将自己的脸盖住。 然后就这么的闷在被子里，一句话也不多说。 李扩此时就算是明白过来，自己被试探了一回，却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总不能将李衍打一顿吧？ 也是怪他太过在意这件事情竟是导致方寸大乱。 这才被轻易算计掉进圈套里。 李扩神色复杂的说一句：“大哥好算计。” “这话从何说起？”李衍却是并不承认。反而如此说一句，又道：“既然君桐累了，咱们也就该走了。” 李扩虽然不想再多留，不想再看见李衍，但是却还是又挑衅一句：“怎么大哥竟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李衍神色很是坦然：“这件事情——你却不必多管了，我还有话要与君桐说。” 他如此坦坦荡荡，反而噎得李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797章 责问 李扩到底还是先走了。 毕竟这么对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本来陆君桐和李衍之间的关系也是极好。 就算拦得住这一次，那下一次呢？ 李扩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既是如此，那大哥便是留下吧，我就先行一步，不过大哥可别忘了自己是有太子妃的人，也该多去看看大嫂。” 李衍在听完这句话之后，脸上神色还是变了一遍，虽说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可是到底也不是没有波动的。 李扩看在眼里，自觉扳回一城，这才心满意足离去。 李扩这么一走，李衍也不急着说话，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屋中一片安静。 陆君桐原本还缩在被子里，渐渐的也呆不住了，悄悄的拉下来，又用眼睛去看李衍。 然而没想到李衍竟然一直都在盯着她看。 于是她这么一看过去，顿时就被抓了个现行。 陆君桐顿时慌了一下。 而后心虚开口：“殿下到底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你哥哥果真没有死？”李衍却是只如此轻描淡写的问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顿了一下，还没有开口，就又听见他说道：“君桐，以你我的关系，我并不想从你口中听到任何欺骗的言语。” 只这么一句话，轻易的就让陆君桐再也开不了口。 那些欺骗的话就这么噎在口中，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既然是如此，殿下应该也是什么都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呢。” 明明知道，就算她说也只能选择撒谎。 可是偏偏他还要问出口。 然而却没想到李衍如此说了一句：“知道又如何？我还是想听你说。” 知道是一回事，可是听到她自己亲口承认和他细细讲一遍，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衍的意思陆君桐当然也是清楚。 可是陆君桐还是说不出口。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并不是——能够轻易说出口，而且能够轻易的细细道来的。 陆君桐不敢说，也不能说。 所以她还是只能沉默相对。 好在，李衍也并没有逼迫她的意思。 虽然李衍一直在那儿等着，但是并没有再开口追问。 陆君桐想了想，最后就说一句：“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还希望殿下不要插手。” 这样一句话其实也是在要一个保证。 当然同样也是恳求。 毕竟对方是李衍的亲弟弟。 而且到了这一个地步——李衍想必早就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应该也是猜到她到底想做什么。 李衍不置可否，一直盯着陆君桐。 陆君桐低头不言。 李衍最后只说一句：“我以为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可以与我说的。” 李衍这语气也是真的，有些失望，脸上的失望之色也是同样难以掩盖。 而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也没有再久留。只是叹了一口气：“你好好养病，回头我再来看你。” 就这么的，李衍径直离去。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中说不出来的难受。 茫茫然又空荡荡。 第798章 夜凉 陆君桐就这么的看着李衍离去，只觉得心中难受。 接下来几日，李衍也没有再出现。 陆君桐的病症反反复复，始终也没有好转起来。 不过好在并没有高热不退。 一连在屋中关了几日，几乎都是躺在床上度过，陆君桐终于受不了。 于是周日傍晚吃过晚饭，就干脆起了身披了衣裳打算出去走走。 小宫女还有些担心，拦着陆君桐不敢让她去。 陆君桐只是笑一笑，“你在屋里等着就行，一会我就回来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说完这话，她便直接走出了屋去，小宫女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有敢跟上去。 毕竟陆君桐虽然脾气颇有些好，可是总也有恼怒的时候。真惹陆君桐，她也是害怕的。 陆君桐就这么孤身一人在附近闲逛。 夜晚山边风格外凉快。 和在宫里的时候俨然就是两重天。 这样的情况下，吹着如此夜风，整个人都是觉得惬意无比。 陆君桐忍不住满足喟叹的一声。 只觉得自己从里到外，整个人都是在这风中舒展开来。 就连连日以来萎靡不振的精神也是为之一振。 远处山峦连绵起伏，被月色一拢。或像是巨兽或像是侧卧美人，苍苍郁郁，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颜色。 今日月色颇好，皓月高悬，清辉遍地。 如同一层轻纱拢在那树木，那庭院上。 一时之间连天地仿佛都是温柔起来。 这样的景色叫人忍不住看的不忍挪开目光。 陆君桐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走远了。 毕竟月色太撩人，毕竟夜风太清凉，所以一时之间什么烦忧愁绪也是都被掩盖。 最后陆君桐就走到了一处栏杆。 栏杆这头是亭台楼阁。而栏杆那头则是一个悬崖。 站在栏杆边上往下看就能看见黑黢黢的一片。 似乎有雾气在下面翻滚，又似乎有山风吹上来。 站在此处，衣袂翻飞之间，陆君桐就恍惚有了一种自己似乎要被风吹去之感。 然后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她就想起了那个梦。 那个悬崖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当时—— 陆君桐用力按住自己胸口，竭力不让自己再去想象。 因为越是想到这些，她就越是觉得懊恼和自责以及心中痛楚难忍。 陆君桐就这么站在这里。走神了好一阵子。 最后，也不知过去多久，忽然陆君桐就听见背后有脚步声。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了诚贵妃带着一行人从远处经过。 陆君桐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上前去。 可是不知诚贵妃怎么就那么眼尖，反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谁在那？”诚贵妃猛然出声。 这一下，陆君桐就算不想上前去，也只能上前去请安：“君桐给贵妃娘娘请安。” 诚贵妃听见陆君桐的声音，随后就一步步走了过来。 “陆女官这么晚了还在外头流连，不知陆女官的病好了没有？”诚贵妃笑问一句。 光听语气还以为诚贵妃有多关心陆君桐。 这样的情况下—— 陆君桐反而不好直接告辞。于是也只客客气气的回了一句：“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君桐的病症已经好多了。” 第799章 心意 陆君桐如此一说，诚贵妃当即一笑：“既然是好了，那就好。这样的天气，好不容易出来避暑，若都是在屋里关着，也怪没意思的。” 诚贵妃这样的态度，陆君桐也就更加客气，同样也是更加淡然疏离：“多谢贵妃娘娘关心。时辰不早了，贵妃娘娘想必赶着回去，我便是不打扰贵妃娘娘了。” 说完这话，陆君桐也就是要直接告退离去。 可没想到，诚贵妃却是一下子就将陆君桐整个人拦住。 更甚至，诚贵妃笑盈盈说一句：“时辰还早，夜色如此撩人，不如陆女官你陪本宫走一走。” 诚贵妃这哪里是想要和陆君桐走一走？分明就是有话想说罢了。 陆君桐心知肚明，同样也是心中烦不胜烦。 于是当下她也没有犹豫，直接就委婉拒绝道：“我出来很久了，吹得有些冷了，想回去添一件衣裳，不知贵妃——” 这样的话一说出口，那么诚贵妃要是真识趣点，也该顺坡下驴。 可是诚贵妃反而看了一眼自己的披风，伸手就解了下来，而后上前一步，亲自就给陆君桐披在肩上。 然后又亲自替她将披风系上。 “如此便是妥当了。”诚贵妃系上了披风之后，就这么的后退一步，满意一笑。 诚贵妃如此作法，也是陆君桐没有想到的。 所以，最后诚贵妃含笑看着陆君桐的时候，陆君桐推辞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 如果到了这一步，她还感受不到诚贵妃的决心，她也是白活了这么久了。 既然诚贵妃如此有决心，她就算再想其他的借口，怕也是会被打回来。 所以……陆君桐很识趣的放弃了挣扎。就这么的……点了点头：“那我便是陪着贵妃娘娘走一走吧。” 事到如今，她还真有些好奇起来，到底诚贵妃是想和她说什么话？ 诚贵妃随后就将身旁的人也一并屏退。 看着这个架势，分明就是要单独和陆君桐说话的意思。 陆君桐低垂眼眸，一直盯着地面，并不多看诚贵妃一眼。 不过饶是如此，她也能感觉得到诚贵妃一直就没从她身上挪开的打量。 陆君桐虽然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也竭力做平静的样子来。 不得不说的是，在文皇帝身边这么久，陆君桐也是真的锻炼出来几分。 至少这沉得住气的功夫，只见涨的。 这个时候，其实是有些谁先开口，就谁先认输的味道。 陆君桐虽然知道诚贵妃是要有话说，可是也不愿意被牵着鼻子走。 反正诚贵妃不开口，她就真的是当成贵妃只想和她一起散个步就是。 诚贵妃频频打量陆君桐，同样也是差不多的心思。 她本来是想给陆君桐几分压力，可没想到却是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反而是对方如此沉得住气，一下子隐隐的反而有些给她施压的意思。 诚贵妃皱了皱眉，不过并不明显，很快就又恢复平静。 最后，诚贵妃也就这么的开了口：“怎的也不说话？” 这样一句问话，又将太极推回了陆君桐跟前。等着陆君桐先露出怯意。 第800章 诱惑 陆君桐不由得看了一眼诚贵妃。 然后分神想到：诚贵妃的确也不像是平日看起来那样的……没有心机。 说起来，这一次文皇帝又能将诚贵妃带上来避暑，也的确是有些奇怪。 毕竟之前……诚贵妃可是已经被禁足了。 陆君桐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文皇帝又回心转意的。 诚贵妃……大概也是有些手段的。 这样的情况下，她就更该小心翼翼几分了。 毕竟，若是不小心翼翼一点，只怕到时候被人吃得渣也都不剩了。 陆君桐当即笑了一下，低头腼腆道：“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娘娘威仪，不敢轻易触犯。” 陆君桐这样一副模样，还真的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诚贵妃的唇角抽了抽，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想讥诮一句回去：陆君桐连文皇帝都不怕，会怕她？ “说起来，一转眼你在圣上身边当差也快有小半年了。”诚贵妃最终还是压下了情绪，如此的说了一句。 听那语气，还像是有些感慨。 “这小半年，可是真的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这小半年的确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可是陆君桐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事情值得诚贵妃如此感慨的。 诚贵妃如此……又是为什么？ “是发生了不少事情。”陆君桐只是随意附和一句，也并不多说废话。 这个时候，贸贸然发表自己的意见，却是不合适的。 所以……闭嘴最好。 “说起来，上一次的事情，本宫一直心中就没明白过来。”诚贵妃终于切入正题。 陆君桐听见这一番话，也总算是明白过来，到底今日诚贵妃是想和自己说什么了。 当下，陆君桐也不打算多说，只沉默以对。 诚贵妃看住陆君桐，直接问了一句：“不知……陆女官能否给本宫解惑一二？” 诚贵妃问得如此直白，陆君桐却是只摇摇头：“这个我确实不知道。娘娘自己都不明白，我又怎么会明白？” “你在圣上身边当差。”诚贵妃目光渐渐灼灼。 诚贵妃如此态度，陆君桐也索性就将面色冷下来，语气也更是强硬几分：“这样的事情，娘娘不知，我自然也不知。我在何处当差，都是如此结果。娘娘又何必为难我呢？” “你若肯告诉本宫——”诚贵妃语气舒缓几分，带了些许诱惑：“自然是有好处。” “娘娘又能给我什么样的好处呢？”陆君桐烦不胜烦，心中有些郁闷，最后就索性如此的问了一句。 这么反问一句，诚贵妃还只当陆君桐是心动了，当下了然一笑：“自然是有天大的好处。” “不如娘娘仔细说说？”陆君桐是打算一劳永逸。所以当下又如此问了一句。 诚贵妃几乎是确认陆君桐这是心动了，所以当下又是一笑：“既是如此，那本宫便是仔细说说。而且……你但凡想要的，也可以直接的说出口来。” 诚贵妃一句“本宫自然可以酌情满足”还没说出口，就看见陆君桐顿时一笑。 陆君桐的笑容……很是意味深长。 第801章 一劳永逸 诚贵妃看着陆君桐这样一个笑容，剩下的话就这么一下子说不出口来了。 陆君桐则是慢慢悠悠的开了口：“恕我提醒娘娘一句，娘娘觉得您能给我许多好处。可是……您能胜过圣上吗？” 诚贵妃噎住，就连面上的表情也都是顿住。 她几乎是已经猜到了陆君桐接下来会说什么话了。 果不其然，就听得陆君桐仍旧是那种慢慢悠悠的语气缓缓道：“既然是如此，那我又为何要弃明投暗呢？” 真想要好处，还不如就在文皇帝身上花功夫，为什么要去找诚贵妃？ 诚贵妃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有些东西，圣上也未必会给你，可是本宫却能够。” “是吗？”陆君桐的语气直接就是全然不相信，充满了质疑。 事实上，她现在也的确是半点也没相信。 诚贵妃被陆君桐这样的语气又噎了一下。 只觉得今日晚上，处处都是不顺心。 更是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就不该动这样的心思——谁会想到，陆君桐竟然是如此一个油盐不进的人？ “比如，本宫可以让你做侧妃。”诚贵妃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一听这话登时就笑了：“那又如何？” 诚贵妃挑眉，多少又有了一点志在必得：“这样的好处，够不够？只要你肯——”将圣上的那些事情告诉本宫。 不过后面半句话，诚贵妃却是没有机会说出口来了。 因为，陆君桐直接的就打断了诚贵妃，很是不客气的问了一句：“说起来，贵妃娘娘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 陆君桐语气里完全就是嫌弃。 诚贵妃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锤了一下。 一时之间，那种深深郁闷之感，几乎是要将她锤得一口血吐出来。 诚贵妃如此神态，陆君桐却是看得十分满意。 陆君桐满意之下，也就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贵妃娘娘，时辰的确是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一面说着这话，她一面就伸手将披风解下来，慢慢将之叠起，最后双手托起，俸给诚贵妃：“多谢贵妃娘娘的披风。” 诚贵妃面色阴沉的盯着陆君桐：“陆女官何必这样不识好歹？”要知道，即便是黄静思见了她，也是要客客气气的。不敢拿乔半点。 陆君桐又算什么？陆君桐又何德何能？ 诚贵妃如此说法，陆君桐仍是微笑：“我只知，在其位司其职，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早就有规矩。这样的事情，和我识不识好歹，并无关系。” 顿了顿，她仍是那样的语气，可是说出来的内容却是让诚贵妃面色更加难看：“倒是贵妃，不如好好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说完这句话，陆君桐也不管诚贵妃有没有伸出手来接披风，直接就将披风塞进了诚贵妃的手中。 再往后退一步，彬彬有礼道：“既是如此，我先行告退，娘娘也早日歇息吧。” “你就不怕么？”诚贵妃气愤难当，终于是按捺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802章 回复 听闻此言，陆君桐脚下一顿，而后就不由得一笑。 不过她也没有再回答诚贵妃的话，反而就这么当做没听见，直接走了。 陆君桐这样的态度，自然是将诚贵妃起了个仰倒。 可是偏偏还真有点儿无可奈何——总不能随意挑个错处，将陆君桐处置了吧？ 陆君桐现在在文皇帝跟前如此重要，若真处置了。只怕第一个过问的人，是文皇帝。 从前只有李衍护着陆君桐，当然不足为虑，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陆君桐一路回了自己的屋里，神色反而是彻底冷淡下来。 她这样的神色，吓得小宫女以为怎么了，捧了药上来的时候，战战兢兢的，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看着小宫女那样子，陆君桐反倒是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出声宽慰一句：“害怕什么，并不是针对你的。” 说完之后，也就端起药汤来，一口喝下。 小宫女悄悄松了一口气：“那女官这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了吗？” 陆君桐想起诚贵妃来，脸色就又有些不大好：“嗯。” 顿了顿，又说了一句：“算了不提这个事情了。也没什么可多说的。” 小宫女当然不会有任何的意见，拿了药碗之后就赶紧又退了出去。 陆君桐看着小宫女那样子，只觉得是好笑。 笑着摇摇头之后，神色又慢慢地阴沉下来：贵妃今日最后那一句话，着实也是恶心到了她了。 在诚贵妃看来，大概二皇子就是一个香饽饽，谁看见了都想去吃一口。 可是偏偏，在她看来，二皇子也不过是连一块冷馒头都算不上。 更甚至是发馊长毛。 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吞下去的欲望？ 而诚贵妃……今日如此嚣张，更叫人恶心。 真到了那日……诚贵妃还能用如此态度说话么？ 陆君桐兀自想了半晌，最后自己慢慢又躺下，前前后后的，将自己心中原本就盘算好的事情，再度想了一遍。 第二日一大早，陈婉婉就过来了。 陈婉婉还带了一些新鲜果子过来，葡萄黝黑，桃儿水灵，还有新鲜的香瓜。 陆君桐亲手接过来，叫人去将香瓜切出来，而后才笑说一句：“可算是得空了。” 陈婉婉知道陆君桐在打趣什么，所以，当下就羞了个满脸通红。 陈婉婉伸手拧了一下陆君桐的腰：“小丫头成日就知道打趣我。亏我一得了空就过来，还没忘记给给你带东西。” 陆君桐忙闪躲：“是是是，是我的不是。” 陈婉婉捏了个实在，陆君桐也就乖乖不敢再动，最后就满意一笑：“好了，懒得和你说这些。你到底好了没？怎么生了个病，看着竟瘦了一圈。” 陈婉婉是真有些心疼。 陆君桐反而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哪有什么？是长高了，所以看着瘦了一点。对了，你和三皇子的婚期——” 提起这个事情，陈婉婉面上反而是一下子淡了下来：“嗯，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就定下来了。” 陆君桐看着，就皱了眉。 第803章 无风不起浪 陈婉婉这副态度。陆君桐一下子就忍不住皱眉——要说，其中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她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婉婉姐这是怎么了？”陆君桐如此问了一句，紧紧盯住陈婉婉，不敢错过她脸上任何的神色。 然而陈婉婉却是不说话了。 陆君桐看得心中更加着急。 只是却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催促她赶紧说。当下就干脆叫人都退出去。 直到人都出去了，她这才轻声言道：“婉婉姐难道连我也不肯说了吗？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婉婉却只是摇头。 陆君桐心中着急。 “若是婉婉姐今日不与我说，那我就不让你走了。”说完这话，陆君桐干脆伸出手来，一把挽住陈婉婉的胳膊，俨然就是一派不撒手的架势。 陆君桐如此无赖，陈婉婉顿时就有些无可奈何。 最后犹豫再三，她到底还是开了口：“君桐你实话与我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些什么事情？” 陆君桐被这么一问之后，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心虚是自然的，但是更多的是歉意。 但是这件事情她还真不敢承认，所以当下就问了一句：“婉婉姐又说的是什么呢？” “就是他和慧嫔的事情。”陈婉婉的神色更加复杂。 一听这话，陆君桐当即心中就咯噔了一声。 她觉得既然陈婉婉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么显然对方已经是知道这件事情了，既然是如此，她又要如何遮掩过去？ 这样的事情，陈婉婉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毕竟婚期都定了下来，这件事情已经无从更改，而且就算是这件事情真的闹了出来，陈婉婉也一定会依然该嫁给三皇子，还得嫁给三皇子。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陆君桐思量再三，最后如此问了一句。 隐瞒事未必能隐瞒得了的。 所以倒不如先看看陈婉婉自己怎么想再做决断。 “你也不必瞒着我，这样的事情早知道也好。”陈婉婉轻叹一声，语气复杂。 但是莫名的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听见她这样说，陆君桐反而一下子心中也是有了判断。 于是当下陆君桐就轻声言道：“有些事情——确实不能说。” 陆君桐如此一说之后，陈婉婉顿时就露出了几分恍然大悟之色：“我明白了。” 如此一来——陈婉婉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却又偏偏带着一点如释重负：“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们之间必定是有什么的。” “只是他不肯承认，我也无可奈何。后来闹出这样的事情——”陈婉婉一时之间有些说不下去了。又是一声长叹。 “这件事情太子殿下是不是也知道？是不是太子殿下也帮他隐瞒了？”陈婉婉又另外问了一句。 陆君桐不知道陈婉婉问这话的意思到底是在何处，所以当下只是不解。 也不好作出回答。 “你也不会说出口，只点头或者摇头就好。”陈婉婉如此说一句，神色更加复杂：“我得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会不会带有影响？”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谁也不会再提起。”陆君桐只能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第804章 时局 “这样就好。”陈婉婉低下头去，最后如此说一句。 那样的语气，陆君桐听着顿时就是心中一酸。说不出来的难受。 “若是……”实在不愿意也可以就此作罢，或是想想什么办法。 只是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陆君桐就已经说不出来，而陈婉婉更是一笑：“又能如何呢？君桐你在宫中这么久，理应比我更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凭借着我们一厢情愿就能做到。” 这样的情况下，除非她死了，不然怎么也是不可能婚事作废。 而且为了自己的家族，她更是不敢也不能做出什么事情来破坏这桩婚事。 陆君桐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才会说不出剩下的话来，只是再明白，听见陈婉婉这样的言语，她心里还是不好受。 “婉婉姐你——”陆君桐想要劝慰几句。 然而不等她说完，就被陈婉婉直接打断：“你也不必宽慰我什么，我心中早就想明白了。只要接下来能好好过日子，那也就足够。” “而且他心中因此事而愧疚于我，更会加倍弥补对我好，所以倒也算是因祸得福吧。”陈婉婉的语气渐渐豁达起来。 陆君桐看着她这副样子，最后只能轻声说一句：“若是你受了什么委屈，一定告诉我。” 其实告诉她又能如何呢？ 她也并不能够替陈婉婉做主。 所以，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 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劝慰几句，分享一下陈婉婉的情绪。 陈婉婉看了陆君桐一眼，抿唇一笑：“如今你倒是会安慰人了。可见在宫中这么久也学了不少东西。” 说实话，陆君桐的成长，她是一步步都看在眼里的。 既觉得欣慰，却也同时忍不住觉得心疼。 这些成长都是伴随着一定的痛苦。 就好比是她自己一样。 可是虽然痛苦，成长依旧是好事。 “君桐，你又打算如何呢？现在你身为女官，又得到圣上的器重。也理应好好替自己打算打算了。”陈婉婉如此询问一句，眉梢眼角都是关切。 陈婉婉的关心不是作假的。 可是陆君桐却根本就回答不上来这个话。 在大仇未报之前，她又怎么可能会替自己打算？ 而且她也不知道，在大仇得报那一日，她到底还能不能够全身而退。 所以陆君桐在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茫然之后。就又笑了起来：“再怎么打算，总归也要等出宫再说。” “你若是有看中的世家子弟与我说一声，等到我成亲之后再去替你牵个线，到时候让人直接求到圣上跟前，自然也就顺理成章。”这样的事情，反倒是陈婉婉早已经想过。 所以此时说起来，还头头是道。 陆君桐看着陈婉婉，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总不能告诉陈婉婉，她就算不必顾及会不会连累对方，也是绝对不会走这条路的。 毕竟她心里早就有了别人，又如何还能看得上其他人？ 明月在前，所有的珠玉都被衬托成了尘土。 于是，她眼中只能看见明月。 第805章 心有所属 最后陆君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陈婉婉糊弄过去的。 不过，陈婉婉走后，她却是心中不放心。 想了一阵子，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应该去问问李衍才行。 这样一来，陆君桐少不得就要去见李衍。 其实陆君桐自己也没觉察到——或许去问问这件事情是假，去见见李衍才是真的。 不过陆君桐也没当日就去，只让小宫女先偷偷过去问问，看看李衍有空不曾。若是有空，就见上一见。 李衍自然是有空的。 就算是没有空，肯定也是会抽出空来。 李衍直接就过来了。 带了一盒子薄荷糖。 李衍只随口说了一句；“吃了药含上一颗。能压得住药味。比蜜饯强。” 则样一句话，陆君桐心里却是有点儿说不出来的……甜。 蜜饯的确是压不住药味儿的。只能勉强让嘴里不那么的难受。 她喜欢吃薄荷糖，喜欢那种清清凉凉的感觉，这个鲜少有人知晓。 她并不觉得这一盒薄荷糖是巧合。 李衍其实极其细心，这个她是知晓的。 “可是，我不怎么吃薄荷糖的。”陆君桐也不知怎的，就起了坏心思，当下半点也不肯表现出自己的欢喜来，反而疑惑说了这么一句话。 李衍面上淡然从容神色顿时僵住。 李衍几乎是有些发愣的这么说了一句：“真的？可是以前……” 不是看见好几次陆君桐吃薄荷糖？ 李衍随后似乎也是回过神来：“既是这样，那下次再换一种。你喜欢什么？” 说完这话，就想不动声色的想要将那糖盒子重新拿回去。 陆君桐已经抢先一步打开来，伸手捻起一粒放进口中，抿唇偷笑：“殿下原来也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 李衍看到这里，当然也是明白过来，陆君桐这分明就是在故意逗弄他。 当下，李衍就挑了一挑眉。 最后，就听得李衍慢慢说一句：“这么久了也没见好利索，想来一定是因为药不够的缘故。不如，再叫太医开一点药吧。” 如此一说之后，李衍就这么的又笑了一声。 陆君桐知道他这不是开玩笑的，也就不敢再继续得意，“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不过，说实话，看着李衍对她的态度，她倒是松了一口气的。 心里也是悄悄的安心了几分。 陆君桐这样一幅样子，李衍倒是也就作罢：“好了。” 顿了顿才又问了一句：“今儿叫我来，不是说是有什么事儿？” 陆君桐这才想起了正事儿来，当下想了想该怎么说后，就将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婉婉姐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知道会如何——” “也不会如何。”李衍倒是对于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不以为意。 陆君桐还是忍不住担心。 最后，就听见李衍笑了一声：“你以为，老三为什么这样心虚？” 陆君桐将李衍这句话反反复复的琢磨，最后才总算是领悟出一点味来：“殿下是说，三皇子以为，婉婉姐早就知晓了。又或者说，陈家其实也是早就知道了——” 李衍微一点头。神色微哂。 第806章 现实 “既然陈家知道了——”陆君桐话说了一半，顿时就又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陈家知道了，为什么还是让陈婉婉要嫁过来？为什么半点也不肯表露出来？ 这样的事情……其实仔细想想，也都是明白的。 陆君桐只觉得心情有些暗沉下去：“这样的事情，难道就不能从婉婉姐那儿考虑吗……” “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吧。”李衍目光也不知落在何处，仿佛穿透了空气落在遥远的地方，目光都是幽深几分：“有时候，人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自己的私心，总能牺牲许多东西的。” 比如，自己的儿女，比如一些别的东西。 陈婉婉身在大家族……本身就无法避免这些东西。 只是看着陆君桐那副样子，李衍倒底还是又忍不住的心软了几分。 最后，他就又这么劝说一句：“倘若是你父兄，定不会如此的。也有那些有节气的人家的。不全是如此的。” 正所谓世间百态，都是不同。 这就是了。 陆君桐苦笑一声：“我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心中还是难免介怀。” 只是这样的介怀，也并没有什么作用。 李衍看着陆君桐这样，也不知道该如何，最后就说了一句：“如此也好，老三会对她极好。嫁过来，以后不必担心有什么其他的不顺心。” “慧嫔娘娘这个孩子生下来——”陆君桐想到这个，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这个孩子，将来只要是知道内情的人看到了，恐怕心里都是会觉得不自在。 尤其是陈婉婉，会不会觉得不痛快？ “父皇既然要让这个孩子落地，就没人能阻拦。”李衍笑了一笑，神色竟是在这一瞬间说不出的冷漠：“况且，宫里那么多孩子，也不差这一个。” 李衍的态度如此无所谓的样子，陆君桐反而是惊了一下。看着他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些事情你都不用操心了。”李衍有些无奈一笑，伸手掐了陆君桐一下：“倒是你，一直留在宫中也不是办法。若是有合适的人选——” 陆君桐心中一下子悬了起来，神色也是紧绷起来，她不由自主的紧紧盯着李衍：“殿下是想说什么？是觉得……我应该出宫嫁人了么？” 李衍被她这么紧紧的盯着，反而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张合几次嘴唇，还是没能发出半点的声音。 这个念头是他早就有的，这些话也是他早就想了不知道多少回的。 他找了许多机会，就想着什么时候或是和陆君桐提一提—— 他以为会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可是没想到，被陆君桐这么看着，反而他竟然是心中发虚，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那些话就这么噎在喉咙里，他盯着她眼里明显的愤怒——这一瞬间，手心都是有些微微**。 然而陆君桐却像是被激怒了，反而是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殿下怎么不说完呢？” 李衍不由自主的避开了陆君桐的目光，半点不敢和她对视。 第807章 口是心非 陆君桐看见李衍闪躲，反而是更加怒火中烧，当下几乎就是瞪着李衍，一步步逼问他：“殿下是不是想要我出宫嫁人？” 李衍被逼得有些狼狈，可偏偏看着她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李衍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过。 即便是面对诸多大臣，他也从未曾怯懦过。更不要提这样心虚，这样的哑口无言，心慌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陆君桐看着李衍不肯开口，就又说了一句：“殿下又为何说不下去了呢？殿下不如说完吧。” 李衍最后终于是有点儿扛不住了，就这么的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并不是那意思的。” “那殿下又是什么意思呢？”李衍这样说，陆君桐却依旧是咄咄逼人。 如果说真的气急了能怒发冲冠，只怕此时她就是这样一个形象了。 她是真气恼了。 李衍看着陆君桐，只能继续解释：“只是随口一说——” 结果还是又被陆君桐看得不知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李衍最后无奈一声轻叹，忽然也就缓和下来：“你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宫中。” 虽说女官其实大多数都是留在宫中，可是陆君桐才多大？总不能…… “出宫嫁给别人么？”陆君桐冷笑一声：“今日还说起陈家的事情，殿下就想将我打发出去。也是想我嫁一个三皇子那样的人，恶心一辈子么？若真是那样，倒不如做尼姑算了！” 陆君桐也是气急败坏，以至于回口不择言。 毕竟若是平日，她是怎么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就算心中的确是如此作想，那也是……肯定不会说出口。 三皇子如何，并不是她们能评判的。 只是现在她心情如此，也是顾不得了。就这么冷笑着将这句话说了出口。 甚至说出口之后，也没觉得半点不妥。 反而就这么的扬着头，等着李衍的回答。 陆君桐看着李衍，李衍也是被她这样的话给气笑了：“谁说让你嫁给那样的人了？你就是想嫁，本宫也绝不可能允许。” 这句话，简直霸道得无以言语。 陆君桐愣住，李衍也是愣住。 都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的说出这样一句话。还是以那样霸道的语气。 李衍这样的人，还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这样霸道的时候。大多数都是温和淡然的，甚至连情绪激动时候都极少。 发怒也好，欢喜也好，都不是那样浓烈，带着清浅的淡然。 可是这一番话……却是如此浓烈。像是烈酒一样，一打开封口，光是味道就让人觉得极其浓烈刺激。 这种霸道的要压过一切的东西…… 陆君桐只觉得自己心口里有什么重重一跳。 然后就这么看着李衍，忍不住冲动问出一句话去：“殿下觉得，现在能让殿下看得上眼的，又有谁呢？” 比的过你的，又有谁？ 还是那一句话，明月在前，珠玉为尘。 错只错在，她先见明月，故而从此眼中只有明月。 只是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又有点儿无论如何问不出口了。 第808章 气煞 然而同样是哑口无言的，还有李衍。 李衍就这么铁青着脸，看着陆君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虽然陆君桐剩下的话也没说出口，可是他却是分明……知道的了。 只是气恼的同时，也同样的是满心欢喜。 他心中是矛盾的——他既然想是让陆君桐出宫去，过上安稳舒逸的日子。可是也同样想让陆君桐留下，在这茫茫深宫里陪着她。 知道陆君桐眼光这样高，他又怎么可能不欢喜？他又怎么可能不沾沾自喜？ 只是同样，也知道若是……想让他都看得上眼，觉得合适的人，几乎也是没有的。所以意味着陆君桐根本就是极其难以嫁出去。 陆君桐看着李衍。 李衍最后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却也还是斥一句：“胡闹。” 却也没说清楚到底陆君桐是在胡闹什么。 陆君桐听见这一句话，反而是又生出了一股倔强来。 她看住李衍，就这么扬着头干脆开口：“胡闹么？那既然是如此，那君桐就再干脆胡闹一回。我不妨告诉殿下，我不仅要那世上惊才绝艳的人，而且决不许他纳妾收小，更要让他继承我陆家衣钵！否则，我是绝不嫁的！” 陆君桐这样一番话，可谓是铿锵有力半点也不绵软。 是的，半点也不绵软。 反而是无比坚决。 看着这样的陆君桐，李衍一时之间根本就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又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才好。 这样的陆君桐，只叫他觉得无奈。 既是想生气训斥她胡闹，又想将她搂入怀中，细细的揉一揉。 这丫头，怎么就叫人如此心疼呢？ “是我的不是。”最后，李衍还是只选择退让一步。放缓和了语气如此说一句。但是到底也没有纵容陆君桐的意思，继续说了一句：“我会帮你留意的。” 太监虽难，但是总归也能找到。 之所以不敢纵容陆君桐，也是因为他心中比谁都知道，倘若连他都纵容陆君桐，只怕陆君桐以后是真嫁不出去了。 他若是不肯表明了立场，或许陆君桐也会就这么一直胡闹下去。 可是……若注定受苦，他如何敢纵容她？ 陆君桐听了李衍这句话，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心凉的，最后就咬牙说一句：“既然殿下如此说，我便提前谢过殿下。若是殿下有合适的人选，请务必告诉我。” 说完这句话，陆君桐就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 李衍也不知道该再继续说什么，最后就只说了一句：“既是如此……那你便多歇着，早些好起来。过几日，若你好了，我带小五去狩猎，也带上你。” 这个季节，山里也是好玩的。 陆君桐却是带着情绪：“殿下好意，多谢了。只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也不知能不能好起来。” 李衍看她如此，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最后只出去了。让她好好的冷静冷静。 李衍走后，陆君桐气得跺脚骂了一句：“可恨！” 真是气煞人也！真是气煞人也！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他就知道——明明他就知道—— 第809章 反复 陆君桐的病情又反复了。 这一次比先前都更是严重几分。 这一次，陆君桐干脆连人都是迷糊了，一直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都是费工夫。 小宫女吓坏了，不仅去请了太医，更是将能告诉的人都告诉了。 白蕴便是第一个。 小宫女抓着白蕴：“白女官，这可怎么办，我们女官她会不会——” 然而话还没说完，白蕴就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你们女官好着呢。不过是生个病，好了也就好了！” 这样的时候，这样不吉利的话也敢拿出来说！ 小宫女瑟瑟缩缩闭嘴，不多时又忍不住开口：“那咱们该怎么办，若是……会不会是觉得我照顾不好……” 白蕴这下真恼了：“你再乱说话试试！也就是她这么好心，还留着你服侍。” 这样瑟缩不会说话，也不机灵，留着做什么？ 换做是她，哪里会像是陆君桐那样好心留着！早就打发了！ 白蕴心中烦躁，语气也就好不了哪里去：“还不去熬药熬粥？病了自然是要吃药，你不去熬药，还指望谁去？” 陆君桐迷迷糊糊的听见白蕴的声音，想睁开眼睛看一眼，却是连这样的力气也没有。 最后白蕴走到了床前，看了一眼陆君桐那样子，烦躁的想：这样下去真不是办法，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见好…… “会不会是风水的缘故？陆女官自从来山里，就没见好过——”白蕴自己的小宫女倒是忽然嘀咕了一句：“之前在宫里，不都是好好的——” 这么一说，白蕴倒是压不住的心头一动。 虽然随后立刻训斥一句，让小宫女不许乱说话，但是……心里头却还是难以遏制的……将这件事情暂时放在了心上。 白蕴心里也担心陆君桐，可是偏偏这件事情告诉文皇帝也没什么用，文皇帝也只能让太医想办法。 所以现在……也就干着急。 偏偏太医也还说不出什么新鲜的词来。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几样。 叫人听着就忍不住生气。 白蕴最后到了晚上，瞧着陆君桐还是没有好转的意思，只能一转头去找了李衍。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李衍。 反正，她就是觉得，这个事儿还得找李衍才行。 李衍本来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一听了之后，顿时整个人都是有点儿坐不住，立刻就拿了披风：“本宫去看看。” 李衍一路走得飞快，白蕴根本就追不上。 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跟着。 只不过这么跟着，却也是忍不住的想：这么看来，李衍分明也是……十分在意陆君桐的。 白蕴想着陆君桐的心思，登时又忍不住叹一口气。暗道：只盼着这两个人，能拨云见日，可别错过了。 可别……抱憾终生。 白蕴怎么想的李衍不知道，李衍只知道自己现在心急如焚，完全就不想说一句话。只想快点看到陆君桐，看看陆君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明明之前都要好了的。 结果一看到陆君桐，李衍的心，就这么一下子揪了起来。 第810章 后悔 有那么一瞬间，李衍甚至后悔和陆君桐说起那件事情，说起那些话。 他想着，或许若不是说了那些话，陆君桐也未必会这样病情反复。 看着陆君桐脸色苍白，蹙眉躺在那儿极不安稳的样子，他这心里就说不出的后悔和心疼。 如果可以，甚至他宁可躺在那儿的是自己。 “吃了药吗？”李衍甚至连预期都是不敢高了，唯恐更加让陆君桐难受。 陆君桐恍惚听见李衍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来看了一眼，不过也没精神说话，最后就又难受的闭上眼去。 事实上，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置身于火炉之中一般。 可偏偏外头烤得像是要熟透，而内里却又一阵阵的发寒。像是浑身热气都是被抽走了，每一刻都是在耗空她的精气神。 陆君桐觉得，自己这样下去，大概是真要死了。 内里冷得太厉害，陆君桐几乎是忍不住的想要将自己团成一团，瑟瑟发抖。 李衍看着陆君桐那副模样，顿时皱了皱眉头，上前去亲自给陆君桐诊脉。 李衍这样的举动，还惊了白蕴一下：“太子殿下竟然还会——” “久病成医。”李衍只如此言简意赅说了一遍。而后又皱眉问：“这样的症状，吃了药就没缓解？她明明发着热，却还又做出如此怕冷的样子——” 李衍本想说该加几床被子，可是看了一眼陆君桐身上的两床被子，顿时又将这个话咽下去。 白蕴摇头：“从昨日起就这样了，越来越严重，吃的药就像是江湖郎中开的假药一样。” 白蕴这话委实不客气。 白蕴这话，也叫李衍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就听李衍说一句：“不愧是一家人。” 这说起话来，倒是和公子白如出一辙。 不过，眼下倒也顾不上这些，李衍很快就道：“去将太医叫来。另外，再去附近请个大夫。” 李衍如此吩咐，白蕴顿时就是一愣：“太子殿下这是不信任太医么？” 若不是如此，又何必再叫乡野大夫过来？这样的情况，这不是打太医的脸么？ “既然是不对症，难道还要继续？”李衍只如此轻描淡写一句话。虽然没有直接说不信任，可是这样的态度，分明也就是不信任的。 白蕴深吸一口气，忙去吩咐了。 不过，很快又回来，神色都是有些肃穆。 她刚才路上想起了风水这个事儿——犹豫着，是不是该跟李衍说一声。 不过看着李衍那样子，她又有点儿犯怵。毕竟这样的事儿……似乎是太过玄妙，宫里也是不许怎么提的。 “有什么话就说吧。”白蕴还没想好，倒是李衍已经看出了她的犹豫来，直接出声如此说了一句。 既然李衍都说了，白蕴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当下偷偷看一眼陆君桐，抿着唇角压低声音道：“会不会是风水或是神鬼的缘故？毕竟……旁人都没病，唯独她这样缠绵病榻，一直也没见好。” 之前明明都好了，又反复成这样，也怪不得人会多想不是吗？ 第811章 神鬼 白蕴说完这话，又偷偷看李衍的神色。 李衍却是一脸若有所思。 屋中静默一阵子，李衍忽然就有了动作。 只见他忽然伸手进怀中，然后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块玉牌来。 这块玉牌温润透彻，其中像是氤氲着一团水汽。整个玉牌颜色也是均匀无比，淡淡的浅水青，一看就知道是温养多年的好东西。 其实能让李衍贴身佩戴的东西，本身也不会是太差的东西。 而且看那样子，李衍还佩戴了多年。 这样珍贵的东西，李衍只是随意的就这么塞进了陆君桐的手心里：“握着。” 白蕴在旁边看着，整个人都是惊住了，呆呆的看着李衍，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不在，是不是这个玉牌就直接戴上了陆君桐的脖子？自己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白蕴开始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赶紧的告退出去？ 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帮李衍一下—— 于是，白蕴就出声试探了一句：“这个玉牌——” “小时候本宫也是体弱多病，母后给本宫求来的。至此就慢慢顺利起来了。”李衍轻描淡写的解释一句，又将陆君桐的手塞进被子里。 而陆君桐也仿佛是知道那玉牌的要紧，明明人都糊涂了，却还是紧紧攥住。 这样一块尚且还带着李衍温度的玉牌，就这么被她紧紧攥着…… 白蕴看着，忽然就有点儿莫名觉得脸红起来。 总觉得这样的事情，是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暧昧气息。也更有点儿莫名的让人羡慕——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是应该羡慕的。 只怕李衍从来也没有这样对待过别人。就是太子妃，也未必会有这样的厚待。 白蕴觉得，自己若是陆君桐，早就已经忍不住飞蛾扑火了，不管什么样的困境，她都是愿意和李衍在一起得。哪怕就只是为了这样的一抹温情。 一时又想：没想到太子殿下看似温润实则清冷的一个人，竟是也有这样的时候。 尤其是看着陆君桐的时候，那眉眼之中的柔情，几乎都是要满溢出来。 这样的情况——真的也是叫人忍不住羡慕。 可惜陆君桐却是没能感受到，反而是病得如此昏沉。 “那回头这个玉牌——”白蕴又问了一句，心想，这个玉牌如此重要，陆君桐知道必定是不肯收的，所以……还是先替她婉拒一下才好。 然而李衍却依旧是那副随意的态度：“让她戴着吧。好玉养人。” 白蕴只觉得自己心肝儿都是忍不住颤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好玉养人啊，可是这样珍贵的东西，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给了出来，好像是随意给了一块点心……真的好么？ 那可是李衍戴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又是先皇后求来的—— 所以真的好么？ 白蕴觉得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在这个时候，太医又匆匆的赶过来了。 不敢叫李衍多等，所以太医是一路快走过来的，脑门上全是汗。 “太子殿下——”太医心里忐忑的请安。 “你再诊脉看看。”李衍什么情绪也没表露出来，只这样说了一句。“似是又严重了。” 第812章 怀疑 李衍这样一副神态，反而是让太医心中更加没有底。 太医偷偷看了他一眼，而后战战兢兢的上前去给陆君桐诊脉。 只是诊脉的结果却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太医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李衍：“太子殿下明鉴依旧是那样的症状依旧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好像药都没有起作用——” “即使没有起作用，其中总有缘故。”李衍如此说一句，目光却是深沉了几分。 这样的目光落在太医身上，只让太医犹如千钧之力压身，连头也不敢再抬。 太医最后只能说一句：“兴许是陆女官体质的缘故。” “本宫只知太医这作用是治病救人。而不是推诿责任。”李衍也不废话，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直接就让太医先退到一边。 事实上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此刻，李衍早已经是怒气勃发。 别说是他，就是白蕴，同样也是如此。 往日便是觉得太医只是开药方，却并不多做思量费心思，今日才知晓原来太医竟是如此态度。 这样的态度叫人忍不住有些寒心。 更是忍不住的气恼。 但是想想似乎又是无可厚非。 毕竟这样的事情好像也是理所当然。陆君桐虽然贵为女官，品级也不低，可是毕竟不是正经的什么宫妃或是皇子皇孙。 太医不肯费心，当然也是情理之中。 李衍今日似乎也不打算做其他的事情，就这么的一直守在这里。 他不发话，太医不敢走。 而他不开口，旁人同样也不敢开口随意说话。于是屋中气氛渐渐的就有些压抑起来，莫名就让人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白蕴还好，关键是其他人，尤其是太医。 如果李衍却是似乎从来都是无知无觉，只是这么静静的等着。 就连午膳，李衍都是在陆君桐屋中吃的。 只是陆君桐自己反而是没吃上一口——毕竟人都昏昏沉沉的，药都是靠灌，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刚用过午饭，山下的大夫终于姗姗来迟。 大夫当然也知道了李衍的身份，一进来之后整个人就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话也不敢多说一句，衣裳一撩就要跪下磕头。 “不必多礼。”李衍只是淡淡如此一句。而后就让开位置：“过来给她诊脉。” 陆君桐这会儿床上的帘子是放下来的，所以大夫完全就看不见她的样子，只有一只手腕露在外头。 大夫没想到竟然还真是叫自己来看诊的。 一时之间还愣了一下，随后才又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上前来将自己的手指搭在了陆君桐的手腕上。 一旁的太医当然是看的清清楚楚。 一方面觉得自己倍受侮辱，另一方面却又忧心忡忡。 毕竟这天下大夫，谁敢说自己比太医院的更好？有他在，却还请来这乡野大夫过来看诊，这不是打脸又是什么？ 而他在，却还请了这乡野大夫过来，这不是怀疑他医术不精又是什么？ 又或者怀疑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医术，而是他的人品。 这样的情况，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惶惶不安。 第813章 惶惶不安 同样惶惶不安的还有那位大夫。 他自觉医术肯定是比不上太医的。 所以——更加害怕自己诊断出了什么差池，到时候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白蕴在一旁看着，眼睛紧紧盯着大夫，就等着大夫的诊断结果。 很明显已经不信任太医。所以现在唯一靠得住的就是这个大夫，能不能治好陆君桐，就看这一次—— 现在陆君桐的情况如此严重，她怕就怕——大夫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大夫诊断良久，几乎都是要让白蕴有些按捺不住出声询问。 最后大夫收回了手，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陆君桐的手指。然后又再看一眼李衍。 “既是诊断出来了，但说无妨。”李衍仿佛早就看透大夫的心思，当即就如此说了一句。 大夫顿时就有些惊讶。不过也没再敢偷看一眼，只是斟酌了一下字句后就徐徐开口：“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草民也不知自己诊断是否正确——” 这对了还好，若是错了的话…… 也怪不得大夫会心忧至此。 毕竟这一个不小心就是杀头的罪过。 “但说无妨，错了也不要紧。”李衍只是如此出声保证一句，神色依旧是淡然的。 他这样淡然平静，反而让那位大夫也是放松几分。 大夫缓缓言道：“只恐怕并非是风寒入体以致高热不退，而是本身体弱又偏偏中毒。毒量不高，却是让人神志昏沉，难以清醒。再加上高热不退，更是耗损身体本源——” “长此以往的话，只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大夫这最后一句话顿时就让人心中一惊。 白蕴从来没想过是这样一个结果，当下震惊的看着那位大夫，最后又慢慢将目光挪到了李衍面上。 就开药不尽心和中毒没有诊断出来——那可是两码事。 又或者说…… 白蕴回过神来之后，便是目光隐晦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医。 太医也早就白了脸，随后更是怒气勃发，甚至也顾不上李衍还在，就这么开了口怒斥道：“这样的事情岂可乱说？什么中毒不中毒？这怎么可能是中毒，分明就是风寒入体！” 大夫隐约也猜到太医的身份，当下也不敢太过辩驳，只能站在一旁。 心中有些委屈的想：这在场的人自己哪一个也得罪不起呀。所以还是忍吧。 不过大夫虽然没有开口，可李衍却开了口。 李衍缓缓言道：“症状是像风寒入体不假，可是唇色发乌，指尖发紫，分明就不是风寒入体的症状。而且要不对症，半点作用也不急，难道你就没有怀疑或是其他可能吗！” 收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李衍语中的怒气已经是掩盖不住。 他的声音更是拔高若干，带着雷霆之路裹挟而去。 此时他只是一个眼神，就已经是让他一整个人都站不住了，一下子滑到地上跪下：“太子殿下明鉴，这件事情和微臣无关！” 李衍盯着太医：“有关无关，等查过再说。” 他说这话分明就是不信任太医的意思了。 太医几乎一下子就犹如遇到了灭顶之灾。 第814章 问责 摊上这样的事情，的确就是灭顶之灾。 不管结果如何，和他有没有关系，其中一点失察之罪他是决计跑不了的。 毕竟一直给陆君桐问诊的太医都是他，这样的情况他却没有诊断出分毫—— 就是他自己想着也觉得不应该。 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这也就是运气好，陆君桐还没有什么大碍，想来应该也是救的回来，若是陆君桐人都没有了……那他才真正的就是神佛难救。 不过显然李衍现在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来过问这件事情，更在意的还是陆君桐的情况。 所以当下，李衍只是这么看了一眼太医之后，就将目光又挪了回去。 “中的是什么毒？又该如何解毒？”李衍看着大夫如此问一句。 大夫一愣，却是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恕草民医术微末，分辨不出到底中了什么毒，至于解毒——也不敢贸然下药。” 知道李衍的身份之后，他怎么也不敢开药的，这诊断也就罢了，毕竟就算是出了错，也不至于要人命，而且还有那么多太医兜着—— 可是开药就不一样了，他要是用错了，那——可就不是一句话能说得清楚了。 而且这么多太医在，哪里又轮得到他来献丑？ 反正大夫是打定主意，这件事情自己也就只能穿和到这里了。 虽说医者父母心，可是现在还是要先替自己考虑一下。 总不能为了救别人把自己的命丢了吧？ 大夫如此心态，李衍多少也猜的出来，同样也没打算勉强。 只是一转头就吩咐道：“去将所有的太医都叫来。” 这样大的阵仗…… 白蕴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提醒一句：“太子殿下，这样一来恐怕事情就闹大了——” “无妨，闹大就闹大。”李衍却是一脸的不在意，反而如此轻描淡写说一句。 看他目光幽深的样子，便知道他心中有所盘算，只是究竟如何打算的，却是没有人知道了。 白蕴只能吩咐人照着做了。 “本宫去见一见父皇。”李衍又如此说一句，而后站起身来。 李衍一走，白蕴也就迅速的叫人将陆君桐这几日身边的人都开了起来，吃的用的东西也都是统一的收了起来。 横竖若真是中毒，出问题的只会是这些。 要么就是身边的人下了毒，要么就是毒混进了日常用的东西里。 不管是哪一种都能查得出来。 白蕴心中除了震惊以外还有愤怒。 她和陆君桐在文皇帝身边服侍，从来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也不知到底是谁，竟然是要将陆君桐置之死地。 这样的事情，想想就是叫人心中发冷。 这一次是陆君桐，下一次会不会又是她？再下一次呢？会不会就是文皇帝？ 这样往下想着，就只觉得这件事情更加可怕了。 白蕴心中这样想的同时，也仔细的想了一想，这下毒的人到底会是谁？ 不知怎么的，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二皇子李扩。 白蕴总觉得李扩那样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果真是李扩吗？ 李扩他对陆君桐似乎也并没有要置之于死地的过节呀。 第815章 请求 李衍一路到了文皇帝屋里。文皇帝正在看折子，听闻李衍过来，就随意说了一句让他先等等。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直到黄静思提起，文皇帝这才又想起来这件事情，也这才见李衍。 等了这么久，李衍倒是也没有多少怒气。 只是心中有些焦急。 毕竟现在陆君桐的情况也不知如何，不能守在陆君桐旁边。他心中是不放心的。 文皇帝一眼就看出了李衍的心机，当下还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太子何故一脸焦急？” 李衍也懒得绕弯子，当下就将情况说了一遍。 然后又主动请命道：“儿臣请求父皇将此事交儿臣负责。” 这件事情交给别人，未必就会进行调查。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要自己来调查最为合适。 文皇帝听完之后静静地看了一阵李衍：“确定是中毒了？” “十之八九都是中毒。”李衍语气很是笃定。 或许就算不是中毒，那也绝对不是风寒入体。 “太子如何看待此事？”文皇帝再问一句，面上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毕竟这件事情想多了之后就会发现其中的问题了。 陆君桐身为女官，能在她身边动手脚的人可不多。 而她又是一直都在文皇帝身边服侍。 所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既然能对陆君桐出手，那么也是能够对文皇帝出手的？ 这样一想，之后文皇帝也不得不重视此事。 最后，思量再三之后文皇帝也就点头应允了此事。 “只是便是交由太子你。”文皇帝如此说完之后，又问一句陆君桐的情况：“现在那丫头如何了？可还能救得回来？” 也不怪文皇帝会如此着想，而是宫中下毒，一般都不会是轻易能够解的毒。 而且本来又病了那么久，身体情况可想而知。 李衍沉默片刻，笃定说一句：“必定是能够好起来的。” 李衍心想：无论如何，他也一定会让陆君桐平安无事。 绝对绝对不会让陆君桐有事。 既然得了允许，李衍当下也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就告退出来，一路又回了陆君桐那。 殊不知他走之后，文皇帝侧头看了黄静思一眼：“太子如今可是沉得住气。” 黄静思不知作何回答，只能应和一声：“这也是好事。太子殿下本来素来就是沉稳的。” “面对自己心爱，却始终能够只字不提——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按捺得住……”文皇帝语气越说越是复杂起来。 最后听得文皇帝长叹一声：“当初本是为了试探他，如今倒是好，朕心中也有些心惊起来。从没想过太子竟有如此心性。” “也许太子殿下和陆女官之间也并无什么……”黄静思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心虚。 “连你也会说假话了。”文皇帝只是轻飘飘的，看了黄静思一眼，就将黄静思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口中。 “太子殿下大约也是顾虑太子妃。”王静思这一次不敢乱说话。只是实话实说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一次，文皇帝才又冷笑一声：“朕倒是要看看他能克制到几时。” 第816章 解毒 太医们齐聚一堂，倒也是很快就确定下来，陆君桐的确是中毒了。 只是到底是什么毒还是一无所知。 因为不知是什么毒，所以也不知该用什么药，商量了许久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来。 最后，直到李衍又回来，依旧还是没有什么结果。 白蕴气恼的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事情——她又不能强行让太医们赶紧开药。只能这样干巴巴的等着。 所以李衍回来的时候，白蕴就犹如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下子迎上去直接就开口道：“太子殿下快想想办法吧，太医们可是一个主意也拿不出来。” 李衍之前就已经猜到是这么一个结果。当下有些无奈。 却还是没有废话，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太医们商讨的屋里去。一张口还是那么一句问话：“可有什么结果了没有，想出了办法没有？” 李衍如此问，可是太医们却还是只能摇摇头。 虽然这个时候是立功的好时候，可也同样是灾难麻烦的时候。 如果不是有全部的把握，估计是谁也不敢轻易开口的。 李衍心中烦躁，尤其是看着太医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却一个说话的都没有的时候。 最后他就深吸一口气：“诺大的太医院，太医们却如此不济——本宫看来是该换人了。” 说完这句话，李衍径直就走了出去。 直到此时太医们这才慌了手脚。 毕竟之前只觉得陆君桐就是个女官，就算真的拿不出什么主意来，也不会如何，可是没想到太子殿下却如此重视—— 有年轻太医跟上去，断然开口：“虽然不知中了什么毒，但是有个法子倒是可以试一试。” “说。”李衍只有这么一个干脆的字。 这个时候他想的是如若真的不行，那就直接带着陆君桐先回京城去。 毕竟到了京城之后太医更多，而且也有更多名医。 那么大一个京城总有人能够治好陆君桐吧？ 所以此时李衍是没有多少耐心的。 “太子殿下可曾听过牛黄犀角解毒丸？”那位太医也知道，李衍的心情大约不太好，也没敢卖关子，直接就说了自己的想法。 “牛黄解毒丸效果不够，但是如果加上犀牛角——不管是什么毒，总归是能够先解一部分。剩下那些也可自行慢慢痊愈。”那太医说完之后又面上露出几分迟疑来：“只是牛黄本来就难得，犀角更是千金难买——” 硫磺也就罢了，犀牛角太医院虽然有存货，可是也是稀少无比。而且带过来的更是没有。 如果派人回去取。也不知道还赶得及赶不及。 “有几成把握？”李衍只如此问一句。 太医倒也果断：“至少有八成把握，能保住性命不再恶化。” 眼下这样的情况还是先保住命再说。 毕竟再这么下去，陆君桐也只怕也熬不到解药来了。 每多耗费一刻时间就等于是在损耗陆君桐元气一分。 这样下去又能撑多久？ “立刻配药。”对于李衍来说什么珍贵的药也不要紧，只要有效就好。 第817章 为难 太医一脸为难的告诉李衍：“现在根本就找不到犀牛角。就是太医院，也不过只有两个。” 李衍听闻此言。顿时为之皱眉：“这样少吗？” 太医有些无奈：“本来就只能靠番邦进贡，或是重金购买，这两年进贡的少了，所以连带库存也不多。” “立刻回宫去取。”李衍的态度也是十分果断。 “就怕时间来不及，若是能就近寻来是最好的。”太医也怕到时候自己担责任，所以赶忙抢在前头，将这话说了出来。 这样一来，不管如何他都没有责任了不是？ “犀角杯可否拿来磨粉？”李衍最后只如此问了一句。 “自然可以，不过白犀角最好。”太医舆论随后就反应过来，应该是李衍手里有犀角杯，所以才会如此问一句。 毕竟拿来做药的犀角虽然少，但是做成犀角杯的倒是挺多。 李衍作为太子，收藏个一二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其实李衍倒是没有。他想到的是太子妃那儿的一个犀角杯。 太子妃身子也不好，所以这样稀奇古怪的能够养生的东西，她倒是收了不少。 得了太医的回答，之后李衍点了点头，随后就说一句：“先去将其他材料都准备好。” 这话的意思就是犀角由他去寻。 李衍看了一眼陆君桐之后，就又匆匆离去。 这一次却是径直去了太子妃那。 太子妃此时刚刚午睡起身。尚且还有些睡意朦胧，昏昏沉沉。 一下子听说李衍过来，还惊了一下：“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要知道李衍可是从来不会主动往她屋里跑的。 更不要说自从上次争执之后，两人到现在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 不过很快太子妃又冷静下来，只说一句：“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太子妃穿戴齐整，走到厅中。就看见李衍正襟危坐的在那喝茶。 他的面上有些神色复杂。 像是有些不自在。 太子妃心中越发确定他必定是有事情要过来求自己。 不然的话，如何会是这般做派？ 当下太子妃就忍不住微微一笑。而后反而是语气有些讥诮：“太子殿下可真是稀客。” 果不其然，听见这句话之后，李衍面上神色更加有些不自在，不过却还是咳嗽一声，飞快将情绪又掩下去，只淡然开口：“今日本宫过来是想和太子妃换一样东西。” “你我夫妻，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客气，太子殿下想要什么只管与臣妾说就是。”太子妃却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末了更是不忘问一句：“您说对吗？太子殿下。” 这样的话听这分明就是嘲讽。 李衍本来就对这样的事情耿耿于怀，此时听见太子妃这样说，心里更加不大痛快，若是平日早就起身拂袖而去，可是偏偏今日—— “本宫不会让太子妃吃亏。”李衍只是如此说了一句，而后就直接开口提了要求：“本宫记得太子妃这里有犀角杯——” “犀角杯？有是有，不过……”太子妃一愣，心中不住猜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却没表现出半点来，反而面上只是故作讶然。 第818章 补偿 “犀角杯有是有，不过那却是我珍爱之物，殿下难道竟是看上的那个？”太子妃一脸为难的看了一眼李衍，而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看那样子还不像是假话。 一听这个话，李衍顿时就知道，这件事情恐怕并不是那么轻易了，太子妃未必会将犀角杯给他。 若是平时太子妃这样说了之后，李衍肯定不会再继续往下说，毕竟夺人心头之好，这样的事情他还真做不出来。 可是现在—— 几乎连迟疑都没有，李衍当即就说了一句：“不管如何，还请太子妃割爱。” 不管如何，这个犀角杯他是志在必得的。 毕竟晚上几天可能陆君桐的性命不保了。 别的事情拖得起，唯独这件事情绝对拖不起。 “如若我不肯呢？”太子妃意味深长的看李衍，明显就是一副不肯割爱的样子。 太子妃如此态度，李衍心中就生出一股烦躁来，他当然比谁都清楚，这个犀角杯绝不可能是太子妃的心爱之物。 太子妃明显就是看了他这样在意的态度故意如此罢了。 但是偏偏太子妃如此态度，李岩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既是太子妃的心爱之物，请太子妃割爱，的确是有些过了，所以本宫愿意以物易物——”李衍只能强压着情绪诚诚恳恳的言说一句。 甚至于他的语气都是有些恳求了。 这就多少有些让人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毕竟从前李衍哪里会对太子妃如此态度？ 太子妃看着他微微一笑。然后轻挑秀眉：“太子殿下能否与我说说到底为何如此需要这个犀角杯？” 李衍根本就不愿意说，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说了之后太子妃未必还真的会割爱。 毕竟太子妃应该是憎恨陆君桐的。 而且以太子妃的性格来说，这样的事情更是不会让她轻易松口。 无利不起早。太子妃绝不可能空手而归。 可是现在受制于人，李衍自己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当下也只能够原原本本的说一回。 “犀角能治解毒丸，现在是为了救命。” 虽然还没有说到底是谁。 但是太子妃明显已经猜了出来：“是陆君桐吗？” 李衍没法否认，只能默认。 太子妃沉吟片刻，最后一笑置之：“看来太子殿下的确是十分在意她。” 这一句话他同样也是无法反驳。 最后只能说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宫愿意与太子妃你交换太子妃，您想要什么都可以。到时候可以去本宫私库之中随意挑选。” 李衍如此有诚意，可是太子妃听着却是越是忍不住发笑。 太子妃最后问了李衍一句话：“太子殿下，您说如若有一****和陆君桐都是这样的情况，您是救我还是救她？” 这样一句话没头没脑的，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可是偏偏太子妃的目光灼灼。 显然还真就不是随口这么一位。 李衍忍不住皱眉：“绝不会有如此情况。” “其实太子殿下心中早就有答案，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太子妃冷笑一声——蓦然就冷了脸。 第819章 挑选 “太子妃，你又何必问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李衍有些无奈。 看见李衍这样，太子妃反而一下子又放松下来。 不再是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果真是我要什么，太子殿下都舍得吗？”然后就听得太子妃如此问了一句。 李衍也没有含糊，更没有推辞，虽然明知道太子妃必定会提出什么为难的要求，却还是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本宫言出必践。” 太子妃当即就是一笑，而后盯着李衍如此说一句：“竟然是如此，那我就问殿下要一个孩子。” 太子妃这样的话一说出口，顿时李衍就连整个眉头都是皱在了一起。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子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此直白如此的——恬不知耻。 这样的东西哪里是能够随意给的？又哪里是能如此的不当一回事？ 更何况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和太子妃有孩子。 最关键的问题是孩子从来就不是一个物件，哪里能作为交换的东西？ 李衍下意识的就满心抗拒。 然而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一下子想起了陆君桐来。 陆君桐那样面色惨白的躺在那，孱弱不知何时会好转这样子，让他拒绝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 太子妃提出了如此的要求，根本就是在坐地起价。 如果换成平时，李衍绝对不会是这副态度，更不可能有半点犹豫。 可是现在…… 太子妃满面微笑的看着李琰，仿佛认定了李衍不敢拒绝她。 事实上也真的就是不敢拒绝她。 最后，太子妃更甚至催促了李衍一句：“太子殿下可想好了？现在时间只怕是无比宝贵的吧？” 毕竟这多一会儿，陆君桐也就多受一会儿罪，也更加多一分危险。 此时此刻，太子妃心中想的是：现在真的就是天赐良机。如果不趁此机会提出这个要求，那以后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苍天怜她。 所以此时此刻太子妃心中十分愉悦。 和李衍的心情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李衍听见太子妃这么一句话之后，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可以。但是——孩子的生母是谁，由本宫决定。” 太子妃顿时微微眯起眼睛。 这样的话让她觉得有些屈辱。 可是转瞬她又一笑：“也可。反正到时候孩子是我的就行。” 至于生母是谁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只要孩子记在她的名下，她的地位就牢不可破。 那也就没有什么可再担心的。 当下太子妃直接就叫人去给李衍取犀角杯。 这东西没拿过来之前，太子妃又忍不住的讥诮一句：“太子殿下如此痴心一片，可惜对方却不知道。” 李衍并不搭话。 “不过，若是太子殿下和旁人生了孩子，她心里大概也不好受吧？”太子妃却仿佛是上了瘾一样。如此说了一番之后，又是一声冷笑：“还是说太子殿下可以干脆趁机邀功，将她一举拿下——” “毕竟太子殿下为了她可以算是牺牲良多。” 可不是牺牲良多吗？从前李衍对她是什么态度？倒是恨不得休妻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肯跟她多说，更是从来提起孩子就翻脸。 可是现在呢？ 第820章 提醒 从前李衍对她是什么样，现在李衍对她又是什么样，其中的变化只不过是因为一个陆君桐。 太子妃心中若说不委屈，那也不可能。 她和李衍夫妻多年，却也不过就是这样一个下场。 这样的委屈让太子妃心中难受得紧，所以最后就忍不住的说了一句：“就是一块石头，这么多年也该捂热了，太子殿下的心比石头还硬。” 李衍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沉默不言。 太子妃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当即就越发难受起来，可是偏偏又无可奈何。 直到犀角杯送过来，太子妃也没有再说话。 李衍接过了犀角杯，反而是忽然说了一句：“这件事情也不必叫太多人知晓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太子妃不许将这件事情传出去。 其实说白了就是不要让陆君桐知道。 李衍这样的态度更加叫太子妃心中憋闷。 太子妃最后看着李衍离去。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不过最后想一想，很快她就会有一个孩子，到底又心中平息了一些怒气。 李衍让她不痛快，她同样也让李衍不会太痛快，这个孩子以后李衍每一次看到心里都是疙瘩。 这样一想，太子妃又觉得心中舒服了。 毕竟能够让李衍这样折磨一辈子，也算是极好的。 反正要不痛快，大家就一起不痛快。 她总要让李衍后悔终身。 李衍带着犀角杯一路回了陆君桐那儿。 陆君桐的病情依旧没有起色，他一门依旧还是一筹莫展。 李衍直接就将犀角杯交给了太医。 太医愣了一下，随后就欣喜若狂：“竟是珍贵的白犀角。” 太医紧紧攥住犀角杯，一叠声道：“微臣这就去配药。” 李衍点了点头，一路上紧绷的神色此时终于缓和了几分。 然后他又进去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还是那副样子。 白蕴也守在旁边。一脸的忧心忡忡。 白蕴见了李衍回来，当即就欣喜若狂：“可寻到药了？” 李衍微微一点头。而后又问了两句陆君桐的情况。 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消息。 白蕴反倒是迟疑的问了他一句：“殿下觉得——到底是谁要害君桐？” 李衍对于这个问题心中也是琢磨了许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证据，也不可乱想。否则只怕会扰乱心智。” 到时候怀疑了不该怀疑的人，放过了不该放过的人。 白蕴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心中还是更加的担忧这件事情。 所以最后，白蕴就又叹了一口气：“陆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君桐又是倒了什么霉？” 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 李衍同样是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他只是笃定的说一句：“这件事情一定会平安度过去的。君桐一定不会有事。” 而他也一定不会放过给陆君桐下毒这件事背后的人。 不管是谁，他一定会将那个人揪出来。 李衍如此态度。白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水——”陆君桐就在这个时候迷迷糊糊的说了这么一个字，声音很是含混，也就只能勉强听得出来到底说了什么。 第821章 温情 在陆君桐说出这个字之后，甚至不等白蕴有所行动，李衍倒是抢先一步倒了一杯温水。 然后就这么一路捧着到了陆君桐的床前。 白蕴看得有些呆。 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没有想起来要上去帮忙。 反倒是李衍自然而然的吩咐一句：“过来搭把手。” 白蕴这才一下子反应过来，然后慌忙上前去帮忙。 她将陆君桐扶起来半搂在怀中，让陆君桐可以靠在她身上勉强半坐起来。 而李衍则是小心翼翼的捧着茶盅凑到了陆君桐的唇边。 两人一个扶着陆君桐一个小心翼翼的喂水，好不容易才将一杯水喂了进去。 只是整个过程之中，陆君桐也就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却是根本连人都没有清醒过来。 这样的情况下——更加让人忍不住担心。 可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将心头的担心说出来。 谁都害怕，一语成畿。 所以谁也不敢开口。喂完水之后，两人都是沉默不言，静静的守在陆君桐跟前，等着太医将药送来。 也不知到底是等了多久，太医总算是将药送了过来。 统共也就得了一小瓶的药丸。 李衍打开锦盒看了一眼。 药丸黑黢黢的，也看不出个什么究竟来。 李衍只对着太医说了一句：“从今日起入她口的药。你都先吃一半。” 太医一愣，随后也就坦然接受。 现在陆君桐变成这副样子本来就是因为中毒的缘故。李衍会有这样的担心也并不奇怪。 而且如此，其实也是有巨大机遇的。 风险与机遇并存。 只要这一次陆君桐能够化险为夷，那么他自然就有了被李衍青眼有加的机会。 再说了，这样的药吃了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所以根本就不要紧。 只要药本身没有毒，又怕什么呢？ 当下太医就直接拿起一颗药丸掰开成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口中，另一半重新放回锦盒之中。 李衍看了一眼白蕴。 白蕴就连忙将另一半药丸拿起来给陆君桐塞进口中。 又用水送服下去。 “可还要再吃半丸？”李衍有些不放心，又问了太医这么一句。 太医想了一下，又拿起一颗，同样也是掰开成两半。 这个时候药用重一些，也没有什么大碍。 难道是陆君桐早些恢复，大家也都早日安心。 如今药是喂下去了，却不知药效如何，所以一屋子的人都是这么等着。 白蕴看着天色慢慢昏沉下来，就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一句。 最后还是李衍身边的小宦官说了一句：“殿下可要先回去用膳？” 在这里干巴巴的等着，也没有什么结果，反正若是有什么变化，肯定会有人来通知的。 李衍只是扫了一眼：“端过来，在这边用。” 这是一直要守着的意思了。 这样的殊荣，若是传出去，也不知道旁人会如何作想。 毕竟陆君桐也不过就是一个女官，何德何能竟然能让李衍如此上心。 白蕴其实本该提醒一句，不过犹豫了一阵子之后，却又将话咽了回去。 其实她对陆君桐和李衍在一起是乐见其成的。 第822章 温暖 而李衍这么一守，就直接到了该吃宵夜的时候。 这个时候就算白蕴对这件事情乐见其成。却还是只能开口提醒一句：“时辰不早了，殿下是不是先回去歇着？” 李衍抬头看了白蕴一眼。 然后——就说了一句：“无妨。”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继续守在这里的意思了。 这样一来。白蕴反而是不好再继续往下说。 不过——不好说，却也只能往下说：“殿下一直守在这里，旁人知晓了，恐怕会非议。还不如殿下先回去歇着，若是有什么情况，我立刻就叫人去通知殿下。” 白蕴觉得李衍已经是守了这半天了。再继续守着其实也没有多大意义。 陆君桐虽然服了药，但是也不知情况具体如何，有没有效果，这么守下去也不是办法。 难不成陆君桐一日不醒，李衍就一日在这守着不成。 这当然不行，别说是陆君桐，就是太子妃也没有这样的殊荣。 若是陆君桐将来要和李衍在一起，就不能如此张扬，毕竟树大招风。 若是惹来各方不痛快。到时候被为难的还是陆君桐。 只是这些话，白蕴虽然心中明白，可是却也并不能够直接跟李衍说。 然而李衍却是答道：“不必，本宫守在这里即可。” 白蕴心里着急，所以当下想了一想之后只能找了一个借口：“总归要替她擦擦身子，难道殿下也要在旁边守着？”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李衍就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而后不甚自在的咳嗽一声之后就又言道：“既是如此，那本宫先回避一二。” “殿下这又是何必？不如先回去歇着，明日再过来也是一样的。”白蕴苦口婆心的再劝一句。 然而李衍的态度还是十分坚持：“本宫不在这里守着，如何能够安心？总要看到她醒来才可。” 最后，白蕴也是没了辙。只能含蓄委婉的说一句：“殿下在这里守着，旁人会如何想？” 这话一出口，白蕴自己都是分明觉得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 如此一来——白蕴连偷看李衍也不敢了。 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李衍说了一句：“那本宫便先回去。若是她醒来，不管是什么时辰，立刻叫人过来通知本宫。” 李衍的语气明显就有些无奈。俨然是一副不想离去的样子。 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不走也不行。 李衍走的时候，硬生生就让白蕴觉得他走出了一副一步三回头的感觉。 白蕴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 甚至更想着是不是要出声挽留。 不过好在最后还是硬生生的止住了这个念头。 李衍走后，她就坐到床边去伸手替陆君桐掖了掖被角，无奈叹一口气，低声道：“太子殿下对你也是顶顶上心了。他对你如此，你怎么还能够如此无动于衷？” “凭他是什么样的理由——总归也抵不过他真心待你。” 只是这一番话，陆君桐此时到底能不能听见都是个未知。 所以最后白蕴说了两句，也就没有再多说。 “不管如何，你赶快醒来才是正经。” 第823章 醒来 陆君桐直到第二日也没有醒来。 不过好在却没有那么继续f发热，温度算是慢慢降了下去。 人也是平稳了许多。 如此一来倒也是能够让人慢慢放心下来，毕竟如此看来说明那药丸也是有效果的。 也不枉费李衍费了那么大一番心思。 李衍次日还没过来，太子妃那边倒是派了人过来。 太子妃让人过来问问陆君桐的情况。 而且还叫人送了一些解毒丸。 虽说都是比不上现在用的。但也都是些好东西。 最关键的是太子妃叫人送解毒丸来，分明就是已经知道了陆君桐是个什么情况。 这样的情况下——白蕴反而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最关键的是太子妃还让人问了一句：“也不知道那犀角作用好不好？” 这样一来，白蕴当然也就知道了那个犀角到底是哪里来的。 居然是太子妃的。 再想想李衍和太子妃之间的关系，白蕴就更加觉得这里头恐怕还有别的什么事。 毕竟太子妃会那样轻而易举的将犀角给李衍吗？ 白蕴觉得太子妃肯定不会。 而且太子妃又过来说这么一番话，更是别有深意。 分明就是故意要让陆君桐知道那个犀角的来历。 这样的心思……也是叫人忍不住嗤笑。 太子妃可算计的真好。 不过这件事情她还真不打算叫陆君桐知道。 毕竟平白让陆君桐心中因为这件事情而多了不自在，又是何必？ 反正横竖有李衍在前头挡着，做什么要让陆君桐来操心这些？ 不多时，李衍也是过来了，只看眼下的一圈青黑，就知道他昨日必然是没有睡好的。 第一句话他就问的是陆君桐的情况。 看着李衍那副关切的样子，白蕴只能摇摇头。 然后果不其然的就在李衍面上看到了失望之色。 她有些于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又挑好事说了一遍，不过却并没有提起太子妃来。 李衍和太子妃之间的的关系谁都知道。所以—— 提起来也不过是让他不痛快罢了，根本就没有必要提。 最后二人又都继续守着。 白蕴熬了一夜，本想趴在桌上养养神，结果趴在桌上直接就睡了过去。 李衍就这么看着陆君桐。静静的守着，也不觉得腻。 他自然也看得出来，陆君桐的情况应该是安稳了许多。 所以倒也没有昨日那般担忧。 此时看着陆君桐这样，心中倒是有功夫想些别的东西。 比如往日的事情。比如以后的事情。 陆君桐是被肚子疼醒的。 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了李衍坐在床边，静静地盯着她看，也不知在想什么，面上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殿下？”陆君桐疑惑的出声。 结果这一开口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她声音嘶哑的像是被粗糙的沙子磨过。 想想也是这么昏睡了两日——若是能半点异样也没有，那才是真的奇怪。 而李衍则是被她这一声猛然惊醒过来。 李衍一下子站起身来，面上神色是又惊又喜：“君桐你醒了！” 陆君桐看着他如此惊喜的样子，一时之间无所适从，更是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这么躺了两日，她只觉得浑身酸痛，却是没有更多的记忆。 第824章 实话 被陆君桐这么一问。反而李衍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陆君桐反而自己慢慢的就缓过劲儿来。而后这么一挑眉：“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殿下会在这里？” 就算是她病的再严重，按道理说，也绝不应该是李衍在这里守着。 李衍是什么身份？断然不可能在这里守着她。 所以必然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缘故。 陆君桐现在看着李衍那副样子，就更加确定必然还是发生了其他事情。 “你刚刚醒来，也别操心这些事情。”李衍确实并不打算现在就说这些，只是如此说了一句。 “饿不饿？有粥温着，要不要先吃一碗？或是先喝一点水？”李衍如此说着，自己则是起身先忙起来。 不过这幅亲力亲为的样子，反而是让陆君桐更加有些不知所措。 她总觉得好像这次睡了一觉醒来，有许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比如说——从前李衍可不会如此。 至少不会如此亲力亲为，还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样子。 也更不会对她如此亲昵和关切。 或者说不会表现得如此明显。 陆君桐心中越发糊涂。但是也并没有再追问，只是顺从的点一点头：“我想先让宫女进来一下。殿下可否回避一二？等会儿再来用粥。” 李衍这才又想起男女有别这句话来。 当即也就忙退了出去，不过在退出去之前还不忘叫醒白蕴。 白蕴人还有些睡眼朦胧，不过离，看到陆君桐已经醒来，靠坐在床头，顿时就欢喜的笑出声来：“可算是醒了！要是再不行我都要急死了！” 陆君桐忙压低声音：“快先扶我去更衣。” 白蕴微微一愣。见陆君桐如此着急的样子，也不敢马虎，忙将她扶起来到屏风后头去。 陆君桐只觉得腹如刀绞。 不过等到更衣之后。却也是觉得人都松快了不少。 只是还没等她站起来，就又觉得想要腹泻。 于是陆君桐就不敢动了。 最后，她就只能这么继续下去。 白蕴在外头听见动静，顿时有些诧异：“好好的，怎么会腹泻？” 一时之间又想起陆君桐中毒的事情，于是忙就又说一句：“我这就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说完就忙不迭的跑了出去，不过也没忘了让小宫女进来服侍。 等到太医来的时候，陆君桐终于勉强又缓过劲儿来。 至少不再像是刚才那样腹泻不止。 其实昏睡了两天，也没有什么可泄的。 就是这么一折腾，人看着更加可怜和憔悴了。 陆君桐几乎觉得自己好像都快要死了。 这么一折腾，李衍看上去是最担心的。 光是这么看着就能从他脸上看出那种忧心忡忡。 这和他平日完全就不一样。 李衍仿佛变了许多。 陆君桐看着李衍那副样子，心中忽然就有些担忧。 她觉得或许应该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更不是说话的时机，现在李衍催着太医给她诊脉。 太医诊脉之后，倒是将原本肃穆的神色变成了悄悄松了一口气之后的样子。 第825章 好事 “无妨无妨，这是好事。”太医松了一口气，而后如此言道：“此乃排毒症状之一，无需大惊小怪。” 李衍听闻此言，顿时皱眉：“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她身子还虚着——” “只是一时罢了，很快就会止住。不过这样说明咱们的解毒丸起了效。”太医笑容满面，只觉得自己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又觉得经过这件事情之后——自己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陆君桐这个时候抓住了重点，当下直接就开口问道：“解毒丸？这么说我中毒了？” 陆君桐一下子猜出真相，而后就这么的看住了李衍。只等着他的回答。 然而李衍却并不说话。 于是陆君桐就一转头看住了白蕴。 李衍都不敢说话，白蕴又怎么敢说话？ 所以当下屋里是死一般的静默。 这样的情况下，陆君桐就更加皱眉。 而后就看住太医：“既然是如此，不如太医来告诉我我到底如何了？” 太医同样也不敢说话。只是看向李衍。 李衍有些无奈，却也知道陆君桐的性格，当下也就直说了：“你中毒了，不过不知是什么毒，好在毒性不烈。所以现在已经并无大碍。” 也的确是如此，如果毒性再烈一些，或是没有及时发现，陆君桐现在情况如何，也真的是未可知。 陆君桐心中虽然早有所料，不过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却还是轻叹了一声：“无缘无故为何会中毒？” 这话虽然是这样问的，倒不如说是她在问，无缘无故的谁会给她下毒。 这样的事情自然没有人能够答得上来。 李衍也不愿意多提这件事情，当下只是看了一眼陆君桐，而后说道：“先喝一碗粥，然后服药吧。” 至于其他的事情，等查到水落石出，再来讨论不迟。 陆君桐虽然心事重重，却还是点了点头，按照李衍的吩咐去做。 这个时候唯有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这头陆君桐正在用粥，那头五皇子却是过来了。 五皇子还带了一包点心。 只看了一眼，陆君桐就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不由得就是一笑。 五皇子带来的是他最喜欢吃的点心，玫瑰酥。 能让五皇子从自己口中割爱，也确实是难得。 五皇子看了一眼陆君桐，有些不舍的将点心推过来：“你快吃，吃了也就好了。” 陆君桐摇摇头：“太医说，现在可不能吃这些。” “所以殿下拿回去自己吃吧。”陆君桐如此说一句，又笑看一眼五皇子，见五皇子一副欢喜的样子。顿时又忍不住一笑。 五皇子现在还是这样孩子气。 不过五皇子看见陆君桐笑了，自己反而也是咧嘴笑了，而后就自顾自的说一句：“笑了就好。还真以为本殿下喜欢吃这点心吗？不过是一包点心罢了。” 陆君桐听了五皇子这样的话，又是忍不住一笑。 而后就伸出手去摸了摸五皇子的脑袋。由衷感激的夸赞一句：“多谢殿下哄我开心。” 第826章 童言 被陆君桐这么一夸之后，五皇子脸上顿时就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而后就这么红着脸怒斥：“胡说什么，谁为了哄你高兴？” 五皇子惯来如此，陆君桐也不以为意。 当下仍是浅浅笑着。 李衍就在旁边看着，忽然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就有些吃味起来：陆君桐今日醒后，都没有对他露出过这样的笑脸。 可是现在对着五皇子却是笑得开心。 “今日功课都做完了吗？小心父皇查问。”李衍如此问一句，直接就将五皇子的脸变成了苦瓜。 “大哥又不是不知道……”五皇子最后振振有词的辩解一句：“那些功课那么难——” “哪里难？”李衍轻轻一挑眉，故意逗五皇子一句：“你四哥没怎么去几次也比你学得好？” 五皇子更加苦着脸。 陆君桐看不过去就说一句：“殿下还是别再吓他了。现在圣上哪里有功夫管这些，每日看奏折都不够时间。” 这话维护之意很是明显。 李衍看陆君桐一眼，而后就义正言辞的说一句：“这样的事情，又岂能马虎？现在不努力，将来怎么能够成才？” 他说的如此一本正经，陆君桐一时之间倒觉得自己有些耽误了五皇子似的。 于是当下她也就没有再说话。 李衍看着气氛沉默下来，忽然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正要开口说句话缓和气氛，却又蓦然听见外头小宫女的禀告：“二皇子殿下过来了。” 这样的情况……李衍自然什么也说不下去，只能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皱了皱眉，却也只能说一句。“既然来都来了，自然还是要请进来的。” 结果二皇子不仅来了，还带了一样珍贵的东西。 一只犀牛角。 二皇子李扩一进屋就将锦盒直接摆在了陆君桐的面前。然后轻叹一声：“昨日缺这样东西也不与我说一声，反倒是麻烦太子殿下。又是何必？” 陆君桐微微一愣。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句话。 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去麻烦他呢？ 而且昨日她人事不知。更是无从说起这样的话。 最后，还是李衍出声回答一句：“不过是件小事，何足挂齿？再说本宫与君桐之间又哪里需要如此客气？” 这话说的很是亲昵。 至少在外人看来的确如此。 不过却并没有让李扩太过恼怒。反而是让他笑了一笑，而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是这么说，不过太子妃那头，恐怕并不会觉得没什么吧？” 这一下突然提起了太子妃。李衍的态度一下子就有些变了。 微微沉下脸去，李衍语气淡淡道：“这些事情就不劳烦二弟挂心了。二弟过来就是为了送这一只犀角吗？” 接下来的一句话自然就是既然东西送到了，那么你也可以走了。 不过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李扩言道：“自然不是为这个？还有些别的事情。毕竟我与君桐关系也是交情非浅，关心她也是理所应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第827章 护着 这么一句话。且不说旁人听着如何，反正陆君桐听着都是觉得有些不大痛快。 心里腻味的难受。 却偏偏又不好多说什么，最后只能淡淡说一句：“多谢二殿下关心。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没有什么大碍就好。”李扩笑说了一句，又看李衍：“不过这只犀角若是派不上什么用场，大哥完全可以拿去给大嫂。毕竟之前拿了大嫂的东西，也怪不好意思的。” 他这样一句话，陆君桐也就猜出来，只怕之前用的犀角是太子妃的。 等一下就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面上神色却是淡淡的。完全也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陆君桐就是莫名觉得他应该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情。 所以当下就垂眸言道：“这些事情自然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协商。不过不管是谁的这份恩情，君桐只管记着。” 至于记在谁的头上？自然是李衍的。 陆君桐如此处处维护着李衍，李扩心里就不大痛快。忽然就提说了一句：“小五怎么也过来了？今日不必做功课吗？” 一个两个都都问这些事情，五皇子心里不痛快，就嘟着嘴悻悻地说一句：“我自然知道做。二哥就不必操心了。” “是是是，是我多管闲事了。”李扩颇有些无奈地说了这么一句，不过总觉得他这话有些意味深长。 好像是在影射什么？ 李衍只当是没有听出来。 结果而后李扩就问了一句：“听说大哥昨日守到很晚才回去？从前也没见大哥如此上心过。这是忽然转了性子吗？” “这件事情和二弟又有什么关系？”李衍反问一句，语气隐隐有些不耐。 事实上，二皇子这样咄咄逼人的想要追问出个什么的态度，的确也是叫人心中不痛快。 不仅仅是叫李衍不痛快，陆君桐同样也是普通。 就连五皇子也是忍不住频频看李扩。 “不过是想提醒大哥一句，大哥已经有太子妃了。而且——大哥不是一直都说不纳妾吗？”李扩轻笑一声。仿佛这样的话，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 说出来就只是为了博大家一笑。 可是这样的话根本就让人笑不出来。 毕竟，在场的人除了五皇子都是当事人。 陆君桐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当即沉下脸来：“二殿下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陆君桐这样的话很不客气，但是让人意外的是，二皇子李扩竟然还真的就这么直接应了一声：“是。” 如此的干脆利落，竟连半点的迂回都没有。 屋里一时之间还静默片刻。 好半晌，陆君桐才从那种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感受中缓过神来，然后冷笑一声：“这是我的事情，和二殿下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二殿下是觉得我陆君桐恬不知耻？” 本来就是。虽然好像李扩这一番话都是冲着李衍去的。 但是她明知李衍不会纳妾，却还和李衍如此亲近，不是恬不知耻又是什么？ 同样沉下脸来的还有李衍和五皇子。 第828章 窈窕淑女 李衍就这么沉着一张脸，缓缓的说了一句：“不知二弟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李扩仿佛并没有看见屋里这些人脸上的怒气，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只是他那样的笑容，总是让人莫名其妙的就想冲上去给他一拳。 李扩就这么笑着，很是平静的应答一声：“愿闻其详。” 此时谁也不知道，李衍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所以一时之间都还看住了李衍。 李衍就这么的忽然一笑。竟是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一时之间也是不见怒气，反而只见温和情深。 就是连语气也是陡然就这么和缓了下去，带着一种缱绻之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明明是一句再常见不过的话。 甚至是已被世人用烂了的话。 可是李衍这么缓缓道来，却是蓦然让人心中怦然一动。 尤其是陆君桐。 对于陆君桐来说。这样一句话既像是羽毛轻轻挠在心口上，让人忍不住的心中发痒。又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锤在了胸口跳动的地方。让她整个人都是为之一动。 这种震撼，其实用这样的词语根本就不足以形容十分之一。 一时之间，她就这么呆呆愣愣的看着李衍。 看着李衍面上的笑意，看着他眼中的柔情缱绻，看着他那样的柔情缱绻轻轻落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恍惚就生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来。 仿佛她整个人都是活在虚幻里。 仿佛她还在梦境之中，并没有清醒过来。 在这一瞬间她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旁边还有什么人，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李衍同样也只看着陆君桐。眼里只有陆君桐。 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样子。顿时就看着五皇子，忍不住伸手捂住了眼睛。 然后又忍不住的“嘿嘿嘿”偷笑起来。 不过也不敢笑出声来。就这么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偷偷的笑着。活生生的就是一副偷了油的老鼠样。 五皇子看得这副模样，但是李扩却是完全铁青了脸。 这就像是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本来是想嘲讽叼李衍。却没想到反而给对方创造了机会？ 在这样的心情下，李扩又忍不住的继续嘲讽一句：“所以大哥这么说是想做什么呢？是要休妻还是要君桐给你做妾？” 这样一句话，言辞犀利到无以复加。 最关键的是一语中的。 “不管如何，都与二弟无关。”李衍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竟然也没有温和的样子，反而是如此冷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二弟有这样的闲工夫，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未婚妻。” “还是说二弟心中想的就是坐享齐人之福？若真如此，二弟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本宫绝不会允许。” 这话说的霸道又猛烈。完全就不像是李衍会说出来的话。 可是偏偏，这话就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于是陆君桐又觉得自己心口被猛然撞了一下。 即有些酥酥麻麻的，又是有些震撼。 更甚至她觉得自己完全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李衍了。 第829章 心意 她从未想过李衍会说这样的话，所以她也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样的话。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大哥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二皇子李扩轻笑一声：“我敢与父皇说，求他将君桐赐予我，却不知大哥敢不敢？” “二皇子这话有些过了。”不等李衍回答，陆君桐就抢先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后冷着脸提醒一句：“我并不是什么物件，圣上也早已许诺过我，允我婚配自由。还请二皇子不要胡作非为。不然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这话就是明摆着的拒绝了。 李扩深深看陆君桐：“这么说来，你是想嫁给他？” 陆君桐被李扩这么一句话，问得心中骤然一慌。 答案是什么，她当然心知肚明。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所以她才忽然就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 尤其是在李衍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 就在陆君桐不敢回答的时候，李衍却是忽然出声说了一句：“时辰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日后再说。她嫁给谁不嫁给谁，自然是她自己做决定。咱们说这些也都是没有意义的。” 李衍对于其轻描淡写的，仿佛根本就不在意答案是什么。 可是看着他那副淡然的样子，听着他这样轻松的语气，陆君桐反而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她很想说并不是这样。 可是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管事情到底是如何，不管她心中到底怎么想，她和李衍之间——有不可跨越的鸿沟。 “不过就是这么一说，毕竟君桐现在如此出名，就怕将来被旁人骗了去。”二皇子李扩陡然也是缓和下来，重新挂上了他那副笑容。 “与其叫旁人骗了，不如自己好好护着。这就是我的心意。” 二皇子这样一句话说得冠冕堂皇，仔细想想，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换个人来说这样的话可能效果更好一些。 “放心。”这次是五皇子抢先开了口，五皇子将胸脯一挺，一副老母鸡护崽子的样子：“谁要是敢骗君桐，我第一个就饶不过他。别说是别人，就是二哥你或者大哥也是一样！” 五皇子如此态度，顿时就叫陆君桐一下子又忍不住想笑。 明明是一个小孩。却偏偏又做出这副神态。 叫人又是好笑，又是觉得心中柔软，感动非常。 陆君桐忍不住伸手就想去揉五皇子的脑袋，不过现在显然不合时宜。 于是只能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李扩也是一笑，笑声爽朗，仿佛刚才果然真的就是开了一个玩笑：“好了好了，不过是个玩笑，怎么都还当了真？君桐你是知道的，我心中是有人的。我为什么护着你，你也是心知肚明的。孰亲孰远，你心中自己有数就好。” 说完这话，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衍。 而后就这么施施然的离开了。 结果他这一走，屋里剩下的人反而一时之间还有些尴尬。 五皇子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忽然就抿着嘴偷笑着说一句：“那我去外头吃点心。” 第830章 坦白 五皇子这么一走，屋里顿时就只剩下了陆君桐和李衍两个人。 如此一来，顿时屋里的气氛也是古怪起来。 原本就觉得有些尴尬，现在就觉得更加的不知所措。 陆君桐都不敢抬头。 更不敢看李衍。 即便是知道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也同样是不敢。 其实现在李衍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不过太子殿下毕竟是太子殿下，大风大浪的见惯了这样的一点点不自在，也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掩藏住。 而不会像是陆君桐那样表现的很明显。 看着陆君桐那样的神态，李衍最初还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后来渐渐心却又是沉了下去。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意，才会让陆君桐只觉得尴尬不自在，而不是觉得满心欢喜。 “君桐就没有什么话想问吗？”李衍如此说了一句。语气听着还是平平淡淡的。 至少是听不出来他心中的思绪复杂。 而是被他这么一问，陆君桐就更加不自在了。 可是既然他都开口问了，就算再不自在，她也只能回答。 她知道李衍问这话的意思。 可是却又有些不想回答。 更想逃避。 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够逃避呢？ 毕竟已经发生了，那一层窗户纸也被这么直截了当的戳破了。哪里有还能够继续掩耳盗铃。 “殿下说的那一番话是为了让二皇子殿下气恼，君桐心中都明白。”陆君桐犹豫了半晌之后，最后还是如此说了一句。 即便是明知道有些牵强，却还是忍不住想继续含糊下去。 毕竟真的全部戳破了，反而以后更加就不好相处。 陆君桐以为李衍必定会配合她的。 然而没想到在听完她这一番话之后，李衍却是如此说了一句：“倘若我说那些话并不是因为这个呢？” 这样一句话带来的震撼，丝毫不亚于那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陆君桐呆愣了半晌。 最后却又近乎是下意识的说了这么一句：“殿下不要开玩笑了。” 陆君桐这样的说法一下子就将李衍激怒了。 他只觉得自己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去。 更觉得——自己根本就压不住这股火气。 所以他就这么带着一股火气，灼灼的盯着陆君桐，近乎是强势的问了一句：“我说，是真的。你待如何？” 这么一句话，直接就将陆君桐逼到了绝路上。 她根本就退无可退，更没有再能够继续遮掩下去的理由。 她想不出任何的借口了。 陆君桐被他这样的态度吓住。完全不知所措，慌乱无比。 却又莫名的觉得心跳都是带上了几分雀跃的气息。 她的心，因为他这样一句话而觉得满心欢喜。 克制不住，也压制不下去。 就像是从水底冒上来的气泡。只能一直不断的往上升。 最后整个冒出水面，让所有人都看。 正因为遮掩不住，所以李衍才能够从她的脸上看出那些情愫。 于是他满腔的火气，这才又略微被压下去了一些。 整个人也才冷静了几分。 也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逼迫陆君桐。 第831章 生气 如果是换成以前，李衍必定不会再继续这样逼迫下去。 必定是会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将这件事情遮掩过去。 可是现在看着陆君桐迟迟不肯回答的样子，反而他心中又不想如此了。 他想听听看到底陆君桐心中如何作想。 又打算如何对待这件事情？ 而且陆君桐这样下意识的就否认这件事情的姿态。也是一直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所以当下李衍非但没有主动将这件事情遮掩过去，反而是又追问了一句：“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实意。” 原本陆君桐就已经被这些话震撼到无以复加，此时再加上这样一句话—— 就像是本来就已经有裂隙的瓷器。又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瞬间就不堪重负，支离破碎。 陆君桐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些东西就这么的被击破了，打碎了，攻陷了。 心口就这么重重地跳了一下。 然后就像是仰头灌下去了一大杯的****，甜到无以复加。 满心欢喜。 可是她却又不能够凭着这一腔欢喜做出什么决定。 所以最终她还是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殿下说笑了。君桐只是一介宫人，如何能够担得起殿下如此厚爱？” 这样一句话算是委婉的拒绝了他的。 李衍心知肚明。 而后就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一丝丝的凌厉就这么泄露了出来。 他用这样的目光盯住陆君桐，直到看得陆君桐不敢和他对视，仓皇低下头去，这才冷哼一声：“是吗？” 这样的语气分明就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分明就是在指控她在撒谎。 陆君桐原本应该在继续应一声的。可是现在被李衍这样看着，她根本就不敢出声。 更别说顶着他这样的目光。说出那样决绝的话。 陆君桐只觉得满心无奈。 又觉得仓皇无措，她不明白为什么李衍忽然之间就会突然变了态度。 明明，从前他的态度并不是如此。 从前他从来就没有逼迫过她。 可是现在他分明就在逼迫她承认这件事。承认她对他也是有益的。 但是最关键的事情就来了——承认了又如何？ 难道承认了他们就能毫无负担的在一起？就能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李衍可以不顾虑世人的想法，也不顾虑太子妃的心情，可是她却不能不顾陆家的血海深仇。 不管如何，这一份血海深仇她是绝对不能忘记的，也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所以又有什么用呢？ “殿下到底想要我怎样呢？”陆君桐答不出决绝的话来，也说不出真正的原因，所以最后就只能无奈的这样说一句。 她面上的无可奈何，也是叫人看着就忍不住有些心疼。 如果换成是从前，李衍必定会退让一步。 可是现在——陆君桐越是这样含糊其辞，越是这样闪躲和不肯回应，他就越是反而想要逼迫她给出一个答案。 而且还是他想要的那种答案。 这样的强势和暴虐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并不想收敛自己。 他现在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想要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832章 逼迫 即便是知道这样是在逼迫陆君桐，即便是知道这样会让陆君桐觉得不痛快或是不自在，甚至可能会憎恨他，但是他现在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哪怕知道自己这样子是不妥的。他还是不愿意收敛和压制。 甚至心中忍不住的想：不管如何，就这一次。任性一次也好。 所以当下，他就很直白了当的，对陆君桐说了一句话：“你就告诉我，你心中如何想。” “我心中什么也没有想。”陆君桐也是来了火气，语调忍不住都是拔高了几分，然后反问他一句：“殿下纵然是真心，那又如何？” 一句“那又如何”，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击在了李衍的心上。 李衍盯着陆君桐，近乎咬牙切齿：“怎么连你也要撒谎骗我了吗？” 她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她真以为他竟然半点都不曾觉察过这些？ 倘若果真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她又为何要慌乱无措，为何又要不自在，为何又要闪烁其词？ 而她对他的那些关切难道又都是假的吗？ 陆君桐是真当他是傻子吗？ 李衍忽然有些怒不可遏。 甚至有那么一股冲动，想要将陆君桐狠狠的打一顿。 直到她肯说实话。 直到她肯给他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 可是现在他又哪里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且不说陆君桐大病未愈，就算陆君桐已经是好了，他也绝不可能这样。 所以这一腔怒气也就只能压抑在心中，半点也无法发泄。 “陆君桐，你敢不敢摸着自己的心口，再将这话说一遍？你又敢不敢看着本宫的眼睛，再将这话说一遍？”李衍就这么压着满腔怒气，一字一顿的问了这么两句。 李衍面上已经是掩盖不住的怒气。更是掩盖不住的暴躁。同样也是掩盖不住的慌乱—— 即便是自信如他，即便是确定自己从没有看错，即便是经历过再多的大风大浪。 此时此刻若说他心中真的一点也没有怀疑自己看错了，或是怀疑陆君桐说的是真的，那都是假的。 他心中还是无比害怕的。 害怕陆君桐说的是真的。 害怕自己看错了。 害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李衍将话说的如此决绝又懊恼，陆君桐反而更加觉得说不出口。 她既不能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能看着他的眼睛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她心中很明白这些都是假的。假的。 就像是白蕴说的那样，她那样在意李衍，根本就不可能因为一个太子妃就放弃和李衍在一起的机会。 什么不愿意为妾什么不想和旁人分享，都是借口。 若是有可能，她当然是愿意的。 可是现在——根本就是没有半点可能。 所以她要怎么做。 最终她还是只能硬起心肠，强硬的说一句：“殿下这又是何必呢？殿下，我累了，还请殿下让我歇息罢。” 陆君桐执意要将自己像是乌龟一样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面对这样的事情。不肯正面给出他一个答案。 这样的态度既让李衍觉得气恼，又是忍不住的觉得有些好笑和无奈。 第833章 主动 之所以会觉得不那么生气，是因为陆君桐始终还是没有决绝的说出拒绝的话。 若不是真的在意，又怎么会如此？ 所以——陆君桐这样的态度，他又怎么会觉得不开心？ 不过仅仅是如此是不够的。 他还想要更多更明确的表示。 所以即便是陆君桐已经是这样一副态度，他此时的确应该退让一步，不要再紧紧相迫。 可是最终他还是上前一步继续保持了方才那样的神态，灼灼的看着她：“陆君桐，你又在害怕什么呢？” 陆君桐慌忙往后退。 对于李衍这样的步步紧逼。她既是不适应，又是慌乱无措。 根本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她只能近乎求饶一般说一句：“我真的累了——” 若是往常，她这样的求饶当然是管用的。 哪怕不求饶，看着她这样的神态，李衍也肯定是不会再继续为难她。 但现在—— 李衍非但没有体谅她。反而是继续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几分，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可是你并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 李衍如此强势。 陆君桐更加慌乱无措。 她下意识的就想往后缩。想要避开他的强势和逼迫。 想要避开这样的咄咄逼人。 可是她本来就是半坐在床上。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退，只是往后缩了一下，整个后背都是抵在了床头上。 压根就是退无可退。 而李衍的态度更加强势。 他就这么盯着她，慢慢的往下压。 目光之中全是紧迫：“陆君桐，你为何不敢答本宫的话？” 不仅目光如此强势，他的语气也是同样强势。 那样一副姿态，就仿佛是陆君桐若是不回答他的话，不给出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陆君桐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更加委屈的求饶：“殿下？” 可是她这样柔顺的姿态，反而更加激发了李衍心中的暴虐。 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将她狠狠蹂躏。让她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让她老老实实的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 陆君桐也就是不知道，李衍会这样想，若是她知道这个—— 那肯定这个时候就不敢用这样的态度在面对李衍了。 “陆君桐。”李衍忽然出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尽是止不住的失望。 而他的面上同样也是失望之色。 这样的转变让陆君桐愣了一下。 既是不解，又是有些慌乱。 而李衍的语气就这么的缓和下去。最后近乎无奈的往下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本宫还是更喜欢初见你的时候那副样子。” 陆君桐因为他这么一句话，彻底的愣住了。 好半晌都是没能回过神来。 更是有些不解，他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那个时候的你勇猛无畏，倔强执拗，可那副坚持的样子，无所畏惧的样子却又叫人止不住的心生钦佩。” 李衍缓缓的往下说道，语气里尽是怀念。 显然这一番话的确是出自他的真心。 他真的是对陆君桐现在这副模样有些失望。 第834章 失望 李衍语气中的失望，顿时就让陆君桐心中狠狠一揪。 只觉得说不出来的难过。 然后心中又是一慌。 不然也是茫然了。 看着陆君桐那副茫然的样子，李衍忽然也不想再逼迫她。 于是叹了一口气，忽然就退了回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管什么事，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听这样的话，陆君桐心中更加的慌乱。 而且也更加复杂。 她忽然开始质疑自己。 她这样想真的对吗？她这样做就真的对吗？ 是不是就像是李衍似的，他已经失去了最开始的模样，失去了自己？ 李衍站立片刻，见陆君桐依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是转身欲走。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陆君桐却是忽然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她不想李衍对她失望，这样离去。 她想要……留住李衍。 是的，留住李衍。 然后告诉他，她的心意到底是什么。 “殿下如明月。”几乎是不再有任何犹豫的，陆君桐就这么开了。 一开始语气还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就又变成了坚定。 “其他众人犹如明珠，可是明月在前，又如何能够看得见明珠的光芒？” “从我第一眼见到殿下的时候便是如此，直到如今也仍是如此。我心中也好，眼中也好，都只见明月。” 这样一番话，顿时就让李衍的脚步顿住。 李衍整个人都是有些不可置信。 甚至于就这么的有些呆愣。 然后他感觉胸口有个地方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 一下一下的，犹如即将撞出笼子的巨兽。 那样的力道越来越猛烈，以至于他自己都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听见了那犹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然后又有许多的情绪鼓胀出来。 暖洋洋的，霸道又猛烈的充满了四肢百骸。 他原本已经放弃了。 可是没想到在最后一刻，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看向陆君桐。 然后就发现，陆君桐还是那个陆君桐。 她的脸上还是当初那样的神色。 勇猛又无畏，倔强又坚持。 让人——止不住的心生向往。 李衍看着陆君桐。 而陆君桐同样也在看李衍。 事到如今，这些话已经说出了口，反而就无所畏惧起来。 之前的担忧和迟疑，到了现在仿佛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已经不再重要，也不再能够困扰她。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看着李衍那副又惊又喜的样子，忽然就想明白了。 她和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李衍可以为了她做这么多事情，放弃那么多的顾虑。 那么她又为什么不可以？ 而且就像是白蕴说的：这样的心意，若是真的不说出口，恐怕这一辈子都是遗憾吧？ 她不想留下这样的遗憾，也不想让李衍留下这样的遗憾。 尤其是在李衍说了那样的话之后。 许多事情，纵然明知结果不会太好，可是难道真的就不去做了吗？ 当初那样的局势下，她都敢去史家退亲大闹一场。那么到了现在她又为何不敢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况且现在也不过就是坦诚自己的心意罢了。 第835章 坦诚 “我与殿下的心思是一样。”最后陆君桐又如此说了一句。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就这么的看李衍，浅浅一笑。 这样的笑容，如同春风。一瞬间就吹得百花萌动，倏然绽放。 一瞬间就好似桃花缤纷，叫人只觉得春光大好。 李衍被这样的春风和桃花一瞬间就夺去了所有的理智。 心中的甜蜜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不由自主的就笑起来。 只是他自己却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面上是什么神情，眼中又蕴含着怎么样的情愫。 他只觉得满心欢喜。 正所谓春风醉人，不过如此。 然后他就在这醉人的春风中，这么走上前去。 “果真？”明明他心中已经欢喜到无以复加，却还是又有些不可置信的，忍不住如此问一句。 看着他如此欢喜的样子。陆君桐轻轻颔首，大大方方的应了一句：“自然是如此。” 然而话音未落，就见李衍低下头来。 而后——就感觉自己的嘴唇上有温润的触感。 陆君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然而还不等她有所反应。李衍就已经先一步的一下子用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于是她就退无可退。 李衍微微用力，她更甚至是不由自主的就迎合上去。 陆君桐之前刚刚喝了药，嘴唇之上还有一点淡淡的药味。 不算特别好。可是偏偏，李衍却是分明又从其中尝出了甜味来。 这样的甜味叫人迷恋。更叫人忍不住想要更仔细的品尝。 李衍明明就是一个克制力极强的人，可是在此时此刻，他却是半点也不想克制自己。 他只想随心。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为了细细品尝，他就更深入了一步。 陆君桐觉得自己的唇瓣被轻轻一扫，而后就这么被强势的挑开。 接着就感觉到李衍不可抗拒的动作。 甚至有些不大温柔，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凶悍。 就像是一头入侵力极强的猛兽。这样的强势和不容反抗的力道，根本就是让人瞬间就瓦解了反抗之心。 然后——叫人只能被动承受以及臣服。 而此时此刻，李衍只觉得就像是自己想的那样，陆君桐的味道简直棒极了。 不仅是鲜甜甘美，更是带着一股诱人的香气和柔嫩。 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就舍不得放开。 就恨不得一直这么下去。 直到将陆君桐整个拆吃入腹。让他们二人从此融为一体，再也不会分离。 他从前从来没有过这样霸道的想法，更没有过这样的无法克制的占有欲。 李衍就这么或是轻扫，或是吮吸，又或是追逐着陆君桐往后闪躲的舌尖，像是玩一个永远都玩不腻的游戏。 乐此不疲。 不舍放开。 而陆君桐只能被动的承受这一切。 从前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又是惊讶又是羞窘，又是觉得有些新奇。 但是这样的感受又让她觉得——从未有过的亲近。 唇齿相交这种亲昵感。甚至让她有一种和李衍已经融为一体的错觉。 更有一种自己已经被完完全全占有的错觉。 第836章 决心 最后李衍松开陆君桐的时候，陆君桐整个脸颊都是绯红一片。 更是完全不敢抬头看他。 这样温和的一个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陆君桐不好意思，李衍却是半点也没有这样的情绪。 反而唇角一直带着笑意，像是一只吃饱了的猛兽，再也不复方才的凶残和侵略气息。 李衍如此满面笑意，只让陆君桐更加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这样的事情，只有极其亲近的人才会做。”李衍慢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一直看着陆君桐，仿佛是要看穿他的心思，看到他想要的答案。 而这样一句话同样也是在等于宣告。 宣告他的主权，宣告他的侵略，宣告从今日起——陆君桐就是他一个人的。 而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让陆君桐的脸色更加红了几分。 陆君桐的低头不言，也不敢看他一眼。 这样的事情她当然知道。 所以才会更加诧异，李衍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只是除了害羞和诧异之外，她还有些不知所措。 迈出去那一步容易。可是接下来又怎么办呢？ 陆家的仇。还有太子妃那边。还有其他的人那儿呢？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还是更多的是开心和甜蜜。 就算最后没有结果，此时此刻能有这样的亲昵，能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那也是死而无憾。 陆君桐如此想着，面上神色越发坦然。 “时辰不早了，殿下也该早些回去歇息。”陆君桐如此说一句。 既是因为不好意思，又是因为的确看到李衍眼下的一片青黑之色。 反正都挑破了，那就是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陆君桐如此，反而李衍不肯走。 眼看着李衍又要说话，陆君桐干脆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唇上。 然后轻轻摇头：“殿下什么也不必说，君桐心中都明白。” 她不想要什么承诺，也不想要李衍说什么责任的话。所以不如就这样。 然而李衍却是一下子看穿她的心思，极其果断的说一句：“明日我会与父皇说。” 至于说什么当然也不会明说，肯定是说要将陆君桐收做太子侧妃的事情。 如果说陆君桐还是一个宫女，自然这件事情也就不可能。 但是现在却是不一样。 陆君桐在皇帝跟前做女官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这个时候便是显得名正言顺的多。 只是陆君桐却有自己的思量。 想了一想，之后她轻轻摇了摇头：“现在并不是时机。” 不仅仅是因为她思虑陆家的事情。更是因为之前李衍才刚刚拒绝了两家。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情，文皇帝心中必定不痛快。 所以缓一缓也不要紧。 当然，若是能给她时间，在那之前将陆家和二皇子李扩之间的事情了结了，那是再好不过。 直到此时。 李衍忽然才想起之前陆君桐的态度。 然后就问了一句：“缓一缓，也可，那君桐是否应该告诉我之前又是为何顾虑颇多？” 若是从前不问也就不问，但是现在又不一样。 第837章 秘密 陆君桐没想到李衍会这样问她。 而好像此时她将自己这样的事情告诉李衍，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从前虽然相互爱慕，可是并没有错过这一层纸。自然不必如此态度。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 经历了如此亲密的举动之后。两人之间已经是亲密无间，再隐瞒这样的事情就不应该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她却并不想告诉李衍。 还是那句话，又何必让李衍觉得为难呢？ 所以最后陆君桐就叹了一口气：“原本我是想着出宫之后，坐产招婿，将我陆家基业延续下去。所以才会如此——” 这样一个理由听上去也是合情合理。 李衍只是沉吟片刻就找出其中漏洞。 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陆君桐，之后，他却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戳破。 最后反而他只说了一句：“有些事情，我不希望你瞒着我，也不许瞒着我。” 从前也就罢了，但是现在——陆君桐的事情自然就是他的事情，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插手她的事情。 说起来也奇怪。 明明他从来就不是一个霸道的人，可是偏偏——面对陆君桐的时候却是又不由自主的就霸道非常。 这样的情绪莫名其妙，可是他自己还又觉得理所应当。并不打算改变。 陆君桐有些心虚，却也知道李衍是什么意思。 最后就轻轻一点头，算是许下一句保证：“有些事情，时机到了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殿下。一定第一个告诉殿下。” 陆君桐说完这一句话，李衍才算是满意了。 “殿下若是再不走，只怕别人就要多想了。”陆君桐又提了一句这件事情。 这样的事情，从前她反而不大在意，可是现在戳破了这一层窗户纸之后，她却不愿意再让人传出她和李衍的流言来，只觉得到时候脸上不好看。 李衍挑了挑眉，忽然轻叹一声：“这就赶我走了？我心中如此不舍，却没想到君桐竟和我完全不一样。” 陆君桐听他这样说，心中一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君桐的心思我也明白，但是——我却要一个补偿。”李衍说着说着忽然就露出一个坏笑来。 陆君桐看着他这样的笑容，顿时就觉得——他必然是心中不怀好意。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已经听见李衍继续往下说了下去：“从前都听人说什么定情信物——我倒是还从未见过。” 陆君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有些面红耳赤，却还是小声问道：“那殿下想要什么呢？” “自然是你给什么我就要什么。”李衍抿唇浅笑，可是一双眼眸里却是盛满了温和与得意。 还有一点点隐隐的期待。 陆君桐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东西来，最后就只能说一句：“不如殿下先让我想想，等想到合适的我再给殿下？” “也好。反正你已收了我的定情信物。总归是跑不掉的。”李衍老神在在的说这么一句，语气竟是还有几分悠然。 陆君桐顿时一愣。 第838章 定情 陆君桐顿时一愣，不明白李衍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收了他的信物？ 然而李衍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反而是轻轻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之后，就这么径直走了。 不过步伐却是和来的时候大相径庭。 来的时候多少有些忧心忡忡的味道，不过现在却是脚步轻快，一脸欢喜。 这样的情况下，几乎是一眼就叫人看出了他的心情来。 而其他知情的人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几分。 比如五皇子，比如白蕴。 五皇子笑得有些贼贼的，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也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看的李衍忍不住也是发笑。而后伸手就给了他脑门儿一下：“笑什么呢？” “笑大哥终于得偿所愿？”五皇子捂着脑袋笑得更加厉害。半点也不以为意。 最后更是洋洋得意道：“你看二哥那样，可算是让人痛快。” 提起二皇子李扩，李衍的神色就收敛几分，淡淡说一句：“你少招惹他。不然回头吃了亏我可不管。” 五皇子一听这话，顿时眉头都倒竖起来：“他敢！他要敢动我，我就告诉父皇！” 语气悻悻的，倒像是已经吃了亏的模样。 李衍摇摇头，又凉凉的提醒了一句：“小心父皇查你功课。” 顿了一顿，之后又说一句：“走，带你去见见老四。” 四皇子身子不好，越发受不得热。所以这次也是跟来了。 不过都被许皇后拘在自己屋中，不许随意出来走动。 所以每天四皇子也是无趣得紧。 让五皇子过去，也能陪四皇子玩一会儿。 当然，李衍其实过去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探望四皇子，而是为了去见许皇后。 这件事情别人而不戳破，但是许皇后那一定是要先提一句的。 所以当下，许皇后是一定要见一见的。 李衍恨不得立刻将这件事情定下来，所以一刻也等不得，想着就趁着今日干脆将所有事情都办妥了。 刚到了许皇后这儿，还没来得及提起这件事情，文皇帝那头忽然就找他过去。 李衍顿时为之皱眉。而且虽然不知是什么事情，但是文皇帝却叫得十分急。 李衍犹豫了一下，只匆匆留下一句：“母后先让小五跟你说，儿臣去去就来。” 不管如何这件事情他是一定要尽快稳妥下来。 绝不允许再生出什么变化。 陆君桐虽然没有要他承诺什么，可是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也说出了自己的心意，走出了这一步，自然他就不可能放手。 陆君桐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许皇后一头雾水，也不知是什么事情竟然是让李衍如此的着急。 所以这头李衍刚刚一走，那头她就看住了五皇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五皇子又是窃笑一下。而后才缓缓言道：“皇后娘娘别急，这可是好事儿，大哥恐怕是要纳侧妃了。到时候皇后娘娘心心念念的皇长孙就要有了。” 五皇子人小鬼大的，说起这样的话简直只能用鬼灵精怪来形容。 不过这样一说许皇后倒也明白。 第839章 缘由 这么一说之后许皇后也就明白了。 明白过来之后，许皇后就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看来，太子这一回是吓到了。” 五皇子还有些不明了，糊里糊涂的问一句：“大哥为什么吓到了？” 五皇子觉得以李衍的性格。又有什么能吓到他？所以根本就不明白许皇后为什么会这样说。 许皇后意味深长一笑：“若不是吓坏了，又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看来这次在背后搞鬼的人倒是帮了太子一把。” 五皇子越发糊涂。 四皇子悄悄的拉了一下五皇子。然后就只说一句去玩儿了，就将五皇子拉了出来。 一出屋子，四皇子就神色肃穆的说一句：“他们大人的事情咱们少掺合。不然到时候叫你母妃也卷进来可就不好了。” 四皇子如此的话，顿时就让五皇子有点儿噤若寒蝉，随后又有点儿羞恼：“什么跟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五皇子一脸不屑。 四皇子就叹一口气：“你怎么就想不明白？这次陆姐姐中毒，大哥是不是十分担心？母后方才说的事情就是这个，大哥是被陆姐姐中毒这个事情给吓到了。” 五皇子这才恍然大悟。 然后斜睨一眼四皇子：“你倒是不傻。” 四皇子也不以为意，只有悄悄的和五皇子说自己得了个新鲜玩意儿，让五皇子跟他去玩。 两个人毕竟都还是孩子，很快就将这件事情又忘到一边。 倒是许皇后自己在那思量了半晌。 对于这样的事情，许皇后当然乐见其成。 只是……太子妃那头不好说。 真让太子妃觉得委屈了，就怕到时候文皇帝心里不痛快。 所以还得想个法子。好好的将太子妃给安抚住。 这头许皇后还在琢磨这件事情，那头李衍已经到了文皇帝跟前。 李衍看了一眼文皇帝。看文皇帝面色不好的样子，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儿，当下行礼请安之后立刻就问一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父皇为何如此神态？” 文皇帝却没说话，只是将一本奏折递给李衍，示意他看。 李衍三下两下看完。 最后也是皱了眉头。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那头陈楠竟然是破釜沉舟，现在就开始攻打附近几个城池。 大约也是不愿意等到最后再来狗急跳墙。 陈楠的兵力不少，现在也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所以也算是兵强马壮。 首当其冲的就是公子白所在的地方。 而且城里出了叛徒。半夜悄悄地打开城门将乱兵放了进来。 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发现的及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反正这本奏折送回来的时候，公子白都还没找到。 城里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而这封奏折是请求支援的。 陈楠若是死拼，守得住守不住，还真的不好说。 李衍只是微微一沉吟，就立刻请命道：“儿臣愿往。” “儿臣也愿往。”二皇子李扩的声音也再次响起，而后才又见他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文皇帝听闻此言，顿时就看了一眼李扩：“怎么你也知道消息了？” 第840章 派遣 文皇帝这话看似随意一问。 而李扩也看似随意一答：“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大哥能为父皇解忧，儿臣亦然。” 李扩这一番话，让文皇帝和李衍都是忍不住一挑眉。 文皇帝而后笑了一声：“不愧是朕的好儿子，有此番勇气，朕心甚慰。” 李扩只是低头谦恭。 李衍虽然不知文皇帝如何想。但是多少也猜到了几分。 其中有一点可以肯定。 文皇帝必然是不可能让他去的，所以最后去的说不定真的就是李扩。 既然是如此。那他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不过文皇帝却看他一眼：“太子觉得如何？” “其实不只是老二老三也可。或是让他们同去也行。”李衍思量片刻后，郑重其事的如此回答一句。 不过不等文皇帝说话，就又补上一句：“最好还是让儿臣去。” “太子理应坐镇京城，如何能去？”文皇帝不甚赞同的看了一眼。 面对文皇帝这种态度——李衍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更算是知道了他的态度。 “不过，不管如何，必须是要将人安全带回来，朕还要陈楠的项上人头。”文皇帝的语气有些阴沉。更是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味道。 至于说的这个人自然是公子白。 李扩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应了一声：“儿臣自当努力。” 言下之意倒好像是一定会让他去似的。 不过大概文皇帝也的确是如此想的。 “其实再等一等消息也未尝不可。”李衍就在此时说了一句这话，“公子白必定不会如此轻易落败。儿臣相信他的能力。” 这话一说，文皇帝倒还真觉得可以等一等。 沉吟片刻之后也就一点头：“再等等看，三日之后若还无消息，老二便是即刻出发。” 三天，什么样的消息也该都传得回来了。 李扩微微一皱眉：“却不可如此——三天这么长。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与其干等着，倒不如先过去看一看。若说没有什么事情也就罢了，可万一……” 李扩这分明就是要和李衍唱对台戏的意思。 不过李扩也并不在意。 反正能做主的是文皇帝。 文皇帝不想让他沾染这件事情，只怕也未必想让李扩得了这样的功劳。 果不其然，最后文皇帝只这么说一句：“那就再等一日半。” 意思是一日半之后再没有消息，那就立刻派人去。 “不过在这之前父皇倒是可以想一想，是否要趁机将乱党一网打尽。收复失地。”李衍恰到好处的又提起这么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上次虽然陆君桐已经提过，可是文皇帝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此时有这样的时机，再提一提这样的事情倒也合适。 毕竟若是能够一鼓作气将陈楠一党拿下，能省去不少后患。 倒也不算是坏事。 文皇帝显然也是有些动摇，面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最后，却是又说一句：“让朕想想。” 说完这话之后，文皇帝就叫二皇子李扩先退出去。 而后又看住李衍：“你觉得果真可以让老二去？” 第841章 商量 既然文皇帝问起这件事情，李衍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直接就说了一句：“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有好也有坏，父皇心中想来也都明白。” 文皇帝当然都明白，不过他还是想听听李衍的意思：“若这件事情由你处置，你可会让他去？” 李衍很是诚实的摇了摇头：“自然不会。毕竟兵权这样的东西，还是要小心一些，况且已经有人坐镇，再叫人去倒，显得有些抢夺功劳的意思。” 这么大一个功劳，让公子白一个人吃下去比什么都好。 至少公子白是他的人。 如此一来。 文皇帝又是半晌没说话。 李衍也就同样没有再说话。 反倒是分神想起陆君桐。心想她现在也不知睡下没有。 陆君桐这个时候压根就睡不着。 即便是喝了药，的确是该歇一会儿，但是现在她心中既是复杂又是甜蜜，还有些隐隐的说不上来的亢奋。 所以根本就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到她和李衍之间做过的亲密的事情。 就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来。 就忍不住的笑意爬满脸颊。 就忍不住的想要偷笑出声。 况且还有白蕴在打趣她：“可算是挑明白了？太子殿下那一句君子好逑，可真是深情款款——” 白蕴一面说一面挤眼睛。简直就是故意让陆君桐尴尬羞涩。 陆君桐的确也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这样的打趣，除了瞪眼又点点头之外，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在一起？”白蕴几乎挤到了陆君桐的旁边，一脸期待的问了这么一句。 说句实话，白蕴觉得自己反倒是比陆君桐更加期待这样的事情。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已经没有什么可期待的，所以就格外期待陆君桐能够过得好。 又或者是因为看多了陆君桐的克制和犹豫，如今总算有了期盼，就让人觉得仿佛是拨云见日一般。 陆君桐又叹了一口气。然后认真的摇了摇头：“这事儿还不急。” “怎么都就不急了，太子殿下年纪可不小了。”白蕴提了一句这话，又挤着眼睛打趣一句：“可别忘了，圣上和皇后娘娘都还等着抱孙子呢。” 陆君桐红的脸上几乎都要滴下血来，轻啐一口：“呸，胡说什么。” “迟则恐生变。你可别忘了太子妃。要我说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白蕴很是苦口婆心的劝了这么一句。 然而，陆君桐却打定了自己的主意，只沉默不言。 白蕴无可奈何，既觉得陆君桐迂腐，又觉得好在现在也就是等着的功夫，总归还是会等到那么一天的。 “不过太子殿下也真是对你好，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不说，连那样重要的东西也都是随手就给你。”白蕴想着那块玉佩，不由得有些羡慕。 又忍不住想：假如陆明朔还活着，自己和陆明朔之间又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会不会也是这样？ 白蕴走了神陆君桐当然不知道，不过她倒是一下子想到了李衍之前说的定情信物。 第842章 蛛丝 陆君桐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李衍说的定情信物来。 然后就问了一句：“什么玉佩？” 白蕴这才想起这件事情还没有和陆君桐说起来过。 然后她当下忙将那个玉佩的事情不说，又笑看陆君桐打趣道：“这事儿便能够看得出来太子一下对你的心意。那个东西那样重要，他随手就取下来给了你——” 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旁人还不得惊掉眼珠子吗？ “那玉佩在何处？”陆君桐忙如此问一句，心中微微有些震撼。这块玉佩她是知道的，从前也没有问过到底是什么来历，只知道李衍很是重视，而且****带在身上。 却没想到现在竟然给了她。 “这不就戴在你脖子上吗？”白蕴努了努嘴。 陆君桐忙伸手进去摸自己脖子上，果然发现自己脖子上戴着一块玉佩，忙连着绳子拉出来，顿时就看出来的确是李衍之前****带在身上的那一块。 陆君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满心复杂。 “幸好你也没有辜负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不然我第一个就不依。”白蕴又如此说了一句。 陆君桐神色复杂的应了一声：“是啊，所幸竟是没有辜负他。” 若是今日真的辜负了他，再知道这件事情，她只怕这辈子都是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这个玉佩是之前李衍****贴身佩戴的。她就这么直接贴身戴了，还是有些不妥当的。 但是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和从前不一样，所以犹豫片刻之后，陆君桐还是又将玉佩重新塞回了衣服里。 将玉佩重新戴好之后她又开始琢磨：到底给李衍一个什么东西。 这个玉佩对李衍来说如此重要，而且有特殊意义，她自然也当如此。 仔细思量一阵之后，她还真的就想起来一个东西。 这些东西算起来也算是她母亲留给她的。 不过却也并不算是母亲留给她的。应该说当初是先给了陆明朔，然后才又最后到了她手里。 这样一来这件东西也算是十分有意义，就算质地比不上李衍的玉佩的，可是从意义上来说已经是差不了什么了。 这件东西是一根簪子。 一根卷草纹的簪子。 说起来这件东西还在二皇子手里呆过。 如今已经算是陆明朔留给她的念想。 这件东西对她来说无比重要。如今转赠给李衍，也能代表她的心意。 陆君桐下定决心之后也就不再烦恼此事，反而是问了一句：“中毒这件事情，可有什么蛛丝马迹了没有？” 一提起这件事情，白蕴顿时就皱起眉头，而后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又哪里是几日功夫就能查出来的？而且你这次中的毒太医都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毒，只能用最稳妥的解毒丸。不然都根本没有什么办法。” 白蕴如此一说。之后陆君桐顿时更加皱眉：“这么看来下毒的人倒是下了血本了，竟然这么高看我。” 白蕴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些无语凝噎。 瞪了陆君桐一眼之后，就又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如此才更能说明，背后动手脚的人不一般。” 第843章 猜测 “能在这里下毒的身份肯定都不一般。”陆君桐如此说了一句之后，又想一想：“这件事情圣上知道了之后如何说？” 这件事情能不能够调查清楚，最终还是要看文皇帝的态度。文皇帝想要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无论如何都是能够调查清楚的。 可倘若文皇帝没有这样的心思，自然这件事情想要调查清楚也不那么容易。 “这件事情算上已经全权给了太子殿下。”白蕴如此说完之后，就又宽慰一句：“你也别多想了，太子殿下一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的。”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陆君桐才会想要自己看看能不能知道是谁害了自己。 李衍就算是再怎么在意她，总归也不能永远围着她转，她还有不知多少繁琐的事情需要操心。 “不过说起来也有些奇怪，咱们****在圣上身边当差，也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怎么就——有这么大的仇呢？”白蕴对于这一点怎么也是想不明白。 陆君桐自己思量了一阵，倒是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如果单单说有什么仇隙的话，现在有那样能耐做这样事情，又真的和她有摩擦的。也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诚贵妃。 只有诚贵妃和他有过口角，她拒绝了诚贵妃的招揽，诚贵妃心中不痛快，也是情有所原。 至于会不会是诚贵妃做这样的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陆君桐沉吟片刻之后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 她虽然不能直接去问诚贵妃，但是二皇子作为诚贵妃亲儿子，会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呢？ 只要二皇子那里试探出来一点东西，自然什么也就明了了。 不过在那之前—— 陆君桐垂下眼眸无声一笑。 而傍晚知道了陈楠的事情之后。 陆君桐更是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再继续拖下去。 所以——越早实施越好。 仔细想想，陆君桐决定这两日就动手。 所以这天夜里，她悄悄的出去了一趟。 虽说人还有些虚弱，走两步都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不过她还是只能咬牙坚持。 当然这件事情没敢让任何人知道。 就是她身边服侍的那些宫女们，也是一个一个的都被她悄悄避开了。 夜色微凉，如水一般拢在人身上。 陆君桐提着灯笼，一路沐浴夜色缓缓而去。 因为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所以她一路上都是避着人的。 陆君桐当然不知道她这头刚刚偷跑出来，那头就被发现了。 之所以会被发现了，是因为李衍抽空过来看她。 结果才知道他人已经不在屋。 当即，李衍的脸色就骤然沉了下去。 这样的事情——服侍陆君桐的宫人却是一个也没有发现。 这样大的疏漏…… 比起陆君桐自己偷偷跑出去，更让他生气。 陆君桐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当下，她也根本不知道，回去之后要面对什么。 李衍这下也不急着走了，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就这么静静的等着陆君桐回来。 不过刚坐了两刻钟他就坐不住了。 山里夜凉，陆君桐身体还未康复就又这样折腾，也不知会不会病情再反复。 他放心不下，于是只能又干脆起身走出去等。 ， 第844章 责问 陆君桐回来的时候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立在她门口廊下。 而且看那身影恍惚还有些像是李衍。 从当下就是看的一愣，而后下意识的就心虚了一下：若是李衍知道她身体状况如此，还偷偷跑出来—— 不过不等她继续心虚，李衍也是一眼看见了她。 随后他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面上神色一片阴沉。 说实话还很少看到李衍这幅状态。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温和的。 但是现在看这个样子，怕是真恼了。 看清楚果然是李衍之后，陆君桐整个人都是有些懵。 然后脑子里就不停的开始想自己要如何解释。 还没等到她想明白，李衍就已经走了过来。 最后——不等陆君桐开口解释什么，李衍就先已经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他的披风宽大，这么兜头落下来，顿时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也顿时就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他的气息里。 更甚至披风还带着他的温度。 陆君桐一下子就有些羞涩起来。更觉得自己的耳朵尖都有一些发热。 同样也不敢看他。 “进去再说。”李衍如此说了一句。 而后他更是顺理成章的伸出手来牵住陆君桐的手。 就这么的牵着陆君桐的手往里走。神态再自然不过。 明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动作，可是却分明让人觉得这个动作他好像已经做过千百万次，熟稔无比。 陆君桐整个人都是有些发懵。 这样亲昵的动作，男子里也只有父兄对她做过。 而且还都是小时候。长大后就不曾再有过。 但是现在—— 她知道自己应该将手抽出来，毕竟男女授受不清，可是她却半点也舍不得，就这么任由他牵着自己，一步步走进屋里。 连神态都是乖顺无比。 而心里更是有些甜蜜。 陆君桐如此态度，倒是也让李衍这气消了一些。 最后，将陆君桐拉进屋中又坐下之后，李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 最后见她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才算是放了心。而后又问一句：“冷不冷？” 陆君桐连忙摇头：“出去之前将衣裳都穿好了的，怎么会冷？” 这一点她还是肯定会做好的。不过，即便如此，知道李衍在关心她，心中也是微微有些发甜。 陆君桐又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的交待自己的“罪行”：“我不该出去，让殿下担心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她没有主动提起原因，李衍也没有主动再问。 反倒是只平淡的“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陆君桐心中更加有些忐忑不安。 “殿下是不是生气了？” 李衍凉凉的扫了她一眼，伸手替她倒了一杯热水：“你说呢？” 这样半夜跑出去也没个交代，而且还是身体如此情况下跑出去的，怎么可能不生气？ 而且她还明知故问。更加叫他有些气恼。 陆君桐听他这样的语气，然后就更加的心虚了。 压根儿就不敢看李衍，只能讷讷的嗫嚅：“殿下别和我生气——” 第845章 心疼 “不管是什么事情，明日也可为何偏偏就非要这个时候。明知自己身体情况如何，却还如此不爱惜自己——”李衍无动于衷的继续看着陆君桐，然后如此问一句：“该打不该打？” 陆君桐此时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最后只能认错：“我知道错了，殿下不要生气——” “从前如何，我不管，可是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便不能在像是从前那样不爱惜自己。”李衍语气逐渐凌厉和霸道起来。 直到此时他的怒气才算是完全表露出来。 陆君桐讷讷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足都是有些无措。 她乖乖的等着被训斥的样子。总算是让李衍又缓和下来。 “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许再发生。”李衍最后如此说了一句，也就将这件事情揭过去。 陆君桐悄悄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偷偷看李衍：“殿下这个时候过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有些忙，也就只能趁机来看你两眼。又怕你没有好好吃药——”李衍一声叹息，有些责怪：“谁知你不仅没有好好吃药，还是如此不听话。” “以后不会了。”陆君桐乖乖的认错。 而后又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中毒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说来也奇怪，完全找不到线索。”提起这个事情，李衍顿时就有些烦躁起来。 这样的事情按说也不应该。 毕竟雁过留声，风过留痕。凡是发生过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完全没有痕迹。 可是这件事情却偏偏像是毫无痕迹。 “有件事情——”陆君桐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李衍：“诚贵妃曾经招揽于我。” 一听此言，李衍侧头看陆君桐：“你拒绝了？” “事实上不仅是拒绝了。”陆君桐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李衍顿时也就噎了一下。 然后仔细想想觉得也不意外。 毕竟陆君桐看似温和，但是实际上呢—— 那脾气比他还大呢。 诚贵妃如果当时的态度不太合缓的话——陆君桐指不定让诚贵妃气成了什么样。 陆君桐看着李衍一脸恍然的样子，顿时更加的心虚不好意思。 “所以殿下您说会不会是——”陆君桐尴尬的说下去。 越想到是越觉得自己像是有些半个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衍斜睨陆君桐一眼：“这会儿知道心虚了，当时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为何不立即告诉我？” 若是早些告诉他，也能有所防范，不管是不是诚贵妃做的这件事情，反正诚贵妃心中肯定是不痛快，必定会找个理由找个时机报复回来。 但是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 所以最后，李衍就这么说了一句：“既然是如此，我会找人调查，不管是不是诚贵妃，从今日起你都小心些。” 顿了顿，又特地补上一句：“以后和老二那边的人都保持些距离，不许和他们亲近。” 这话简直就是霸道。 可是偏偏陆君桐就吃这一套，被训得乖乖的：“知道啦，殿下放心。” “若真能让人放心也就好了。”李衍这话的语气听起来简直就是意味深长。 第846章 恢复 被李衍这么一说，陆君桐顿时就是又心虚几分。 不过心里更多的还是甜蜜。 接下来几日陆君桐都是乖乖的，压根儿就不敢有半点的胡闹。 毕竟，再让李衍发现她不乖，就肯定的不会像是这一次这么好说话。 而且最主要的是也没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她操心。 就这么过了四天，第四天的下午，陆君桐就听说了一个消息。 二皇子李扩新收了一个人。 一个房里人。 很是看重。 一来就已经直接的得了无数的赏赐。 其中，还有一只小鹿。 园子里的确是养有鹿的，不过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看的。 这些仙鹤灵鹿一类的东西十分的乖巧。见了人也不害怕，反而是与人亲近。 故而十分讨人喜欢，不少宫女都是喜欢去逗弄。 但是，这些东西也并不算是私人有的。所以二皇子李扩无端端的将一头灵鹿赏赐给了自己屋里的人，自然是引得满城风雨。 而且据说到时候还要将这头灵鹿带回宫里去。 如此的宠爱简直就是让人惊掉了下巴。 仔细想一想，好像李扩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出格的事情。 所以当下。陆君桐听到的时候神色也是复杂了一瞬间。 然后陆君桐就又一笑，顺口问道：“那那个宫人很美吗？” 如果是不美，又怎么会是——如此宠爱？ 陆君桐如此面带笑意的问着这话。宫人的目光却是有些闪躲：“这……女官，您还是自己看吧。” 不然怎么说出来的话，只恐怕陆君桐心里不痛快——即便是这件事情是事实。 陆君桐一听见这话，顿时就知道这里头恐怕还有些别的什么事情，当下轻轻挑眉，语气都是加重几分：“说。” 宫女见陆君桐真有些生气，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嗫嚅着回答了：“那个宫女长得好看是好看，不过却有几分和女官眉眼相似——” 其实已经不只是几分相似。 至少都有五分相似。 看上去，除了比陆君桐更丰满几分，也更高大一些，眉眼上很是相似。 相似到恍惚都是同一个爹妈生出来的一样。 如果说不知道陆君桐是家中独女，只怕不少人都要觉得那就是陆君桐的姐姐。 陆君桐听完这话神色变换几分，最后才又说一句：“不许胡说。” 宫女不敢再多说话，只能立在一旁。 倒是不多久，李衍就过来了。 李衍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一进屋之后却也立刻缓和下来。 先是问了一问陆君桐今日的情况，这才又提起：“老二那头牵了一个人，你应该也听说了，不过若是将来你见着了，也不必太往心里去。” “殿下，这是说那个宫人和我有几分相似？”陆君桐抿唇一笑，也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她只是伸手替他倒了一杯茶，而后就缓缓的言道“再怎么相似，也毕竟不是我，更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听了这话，李衍这才笑了一笑：“你能如此想是最好不过。不过。总归这样的事情也叫人堵心。老二不知是如何想的——” （请假一天，坐车实在是累了，所以——明天补上T_T） 第847章 计划 陆君桐听着李琰这样说，沉默了片刻之后，就如此说了一句：“谁又知道呢？” 这样的事情，又有谁会知道？除了二皇子自己。 但是二皇子自己又怎么可能会与他们说？ 李衍轻挑眉。又嘱咐了陆君桐一句：“反正不管如何，你不许他靠近。” 听完这话，陆君桐既是哭笑不得，又是有些甜。 也郑重其事地应了一声。 而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文皇帝虽然有所耳闻，却也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一个宫女罢了，就当是个玩物，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而且现在也不必李扩过去管陈楠的事情。所以更是无需在意这些事情。 当日又隔一天之后公子白就已经发了消息回京，只说局面已经控制住。 如此一来文皇帝自然还是更信任公子白，就将事情全权交给了公子白。 既不再提让李扩过去的事情，甚至也没有再提起让李衍帮着处理朝政。 倒是陆君桐自己慢慢的好转。 知道李扩纳妾的事情之后。又过了两日，陆君桐已经是整个儿看不出有什么了。 陆君桐好了之后第一个事情便是先各处转了一圈。 为的就是试探一二。 许皇后那头自然是第一个去的。见了许皇后，还见了四皇子。 如今看见四皇子的脸色，陆君桐就忍不住一愣。 四皇子似乎是又瘦了一些。 看起来整个人更加的没有精神。也不知道是因为热的还是因为耗损的元气的缘故。 不过四皇子却还是那副样子。微微有些害羞和腼腆，看着像是怯懦。 但是经历了几天的事情之后，陆君桐又怎么还会觉得四皇子是个怯懦之人？ 反倒是更加可惜。 许皇后知道陆君桐和李琰的事情，所以对着陆君桐现在也不像在是从前那样，只当是个女官。 “你们的事情，本宫已经知晓，寻个合适的时机，本宫与圣上一提——也就妥当了。”许皇后如此说一句，不知是保证还是提醒。 如此一来，陆君桐微微一愣。随后整个人都是克制不住的，烧红起来：“皇后娘娘……” 许皇后摆摆手：“好了，你们年轻人面前害羞是常有的。不过今日本宫却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纵然太子怜爱你，可是你也必须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就差没有将尊重太子妃这话直接说出口了。 所以——陆君桐也很是明白许皇后这话的意思。 沉吟片刻之后，她就点了点头：“自然如此。君桐也不敢忘记。” “你有分寸就好。”许皇后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就让陆君桐回去了：“你大病初愈，多养养身子。不趁着年轻将身子养好了，以后老了且有得受的。” 最关键的是许皇后还指望着陆君桐替李衍开枝散叶。 所以——当然身子必须是养好。 陆君桐现在也觉得尴尬，就没有久留。 只是退出来之后，却是多少还有些不自在。 毕竟，一时半会儿之间其实也很难接受这件事情。 就算早知道会如此。可是——自己真正经历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不一样。 第848章 试探 不过很快陆君桐就又调整了心情，径直去了诚贵妃那儿。 诚贵妃看见陆君桐当即就是嗤笑一声：“哟，今日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陆君桐只是低头谦逊：“娘娘说笑了。君桐今日过来是要多谢娘娘。在君桐生病期间的关心。” 说这话的时候，她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出来诚贵妃的嘲讽。 诚贵妃一拳打在棉花上，也就懒怠再用力：“本宫知道了。” 就这么一句话，也等于是逐客令。 但是陆君桐还是像是没听见，站在原地稳稳不动。 最后就说了一句：“这次能捡回一条小命，让君桐明白了很多道理，之前对贵妃娘娘不敬，是君桐的不是。” 陆君桐说完这话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诚贵妃：“多谢娘娘的宽宏大量。” 诚贵妃听见这话的时候微微有些不自在。 最后，脸上就变成了冷漠：“这些话本宫听不懂。本宫也不想再与你有什么瓜葛，你且去吧。” 陆君桐微微一笑，从容退去。 反倒是诚贵妃面上神色几经变换。最后就变成了心烦意乱。 随后，陆君桐又去了一趟慧嫔那儿。 慧嫔见了陆君桐，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后就又恢复平静：“看来陆女官已经痊愈。” 陆君桐点了点头：“还得多谢娘娘的关心。” “不过是看在你我也算是有交情的份儿上罢了。”慧嫔一笑，神态优容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意味深长说一句：“再说了，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看着慧嫔这样，陆君桐总觉得慧嫔可能是知道什么的。 于是当下就试探着问了一句：“娘娘您说君桐到底是得罪了谁，所以才要遭逢如此大难？” 慧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陆君桐。而后又说了如此一句话：“你得罪了谁，你心里自然清楚。又何必来问我？” 这样一句话简直就像是将话说得再直白不过。 陆君桐沉吟片刻，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又跟慧嫔道了一句谢。 最后，陆君桐又特地去了一趟李扩那儿。 不过，却是故意挑了一个李扩不在的时间。 李扩每日这个时辰都是要去跑马的。所以并不在。 陆君桐这样过去，自然也就看不见人。所以出面的是李扩的那个妾。 当然，走出来的时候，陆君桐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自己看到了哥哥。 是的。对方长得很像陆明朔。 只是，到底是女子眉眼之间更加的柔和一些。而骨骼也更柔润一些。 可是看着对方，陆君桐还是忍不住的恍惚。 “陆女官吗？”对方先开了口，然后给陆君桐行了一个礼。 陆君桐回过神来。将对方打量了一番：“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陆，叫我一声陆娘子即可。”对方爽快一笑。就连笑容也是有几分相似。 陆君桐这一次却没有在恍惚，反而点了点头，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陆娘子穿这个颜色很好看，很是适合竹青色。” “是吗？二殿下也这样说。”陆娘子微微一笑，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温和。 这么一说，陆君桐就垂下眼帘。而后说起正事。 第849章 无心 “原来是这件事情。”陆娘子微微一笑，不甚在意道：“不过是一点药材，也并无什么需要上心的。陆女官不必如此。” 陆娘子如此说，态度落落大方。就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人多少觉得有些不尊重。 “说起来也真是巧，陆娘子竟然也姓陆。”陆君桐如此说了一句。 陆娘子听闻此言就笑了：“是呀，可真是巧。不过天底下也并非只有陆女官家中才姓陆不是吗？” 这话可真是有些呛了。 陆君桐微微眯了眯眼睛，也没久留，只说请陆娘子转告李扩一句，而后就自己告辞离去了。 总而言之，二人第一次见面倒是有些不愉快。 这一向是有些暗暗别苗头的意思。 如此想来也不奇怪——毕竟同样姓陆，长得还差不多。若是还能好好相处，那也真是奇怪。 不过陆君桐去了这一趟。倒也是并不是没有收获的。 至少她可以笃定。这件事情若不是和诚贵妃有关系。就是和慧嫔有关系。 她的毒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这两人其中一个下的。 如此一来之后——陆君桐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李衍。 李衍先是瞪了陆君桐一眼，轻声责备一句：“不是说让你不许和他们接触？” 见陆君桐吐了吐舌头，一脸的心虚，这才又说一句：“想那么多，做甚？这件事情总归是会水落石出的，不管是谁做的。” “能早些知道是谁做的，也是好事。”陆君桐轻叹了一声：“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好事——早日知道是谁也好有个防范。” “对方显然也是没想真要你的命。”李衍若有所思的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微微一愣。随后就道：“这么说来，殿下是觉得这件事情恐怕并不是贵妃做的。” 李衍摇了摇头，“不知。” 这样的事情不是那么轻易好下定论的。 但是就像陆君桐说的，这件事情总归是和这两个人有关。 不过，李衍想了一想，又说了一句：“不管如何，贵妃那头，你不许再去，一切自然有我。” 李衍这话虽然有些大包大揽的意思，却也十分有担当。陆君桐低下头去轻声应了一声。 陆君桐既然痊愈，自然也就又回去当差。 文皇帝见到陆君桐的时候还问了两句。最后甚至安抚道：“朕已经让太子彻查此事。” 谢恩之后，陆君桐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文皇帝同样也是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又过两日。公子白送回来来好消息。 说是有一员悍将。竟是深入敌营将陈楠项上人头取了下来。 当时文皇帝一看这个折子之后便是忍不住仰天大笑。满脸欣慰：“果然我大好江山，人才济济！痛快痛快！” 陆君桐虽然是女子，但是心中也如文皇帝一般痛快。 陈楠这样的乱臣贼子，就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也不知那一员悍将到底是谁，竟然如此的厉害。 几乎是不难想象，立下这样功勋，只要一回进来，恐怕文皇帝就会立刻给他加官进爵。 从此之后，朝中又多一员猛将。 第850章 悍将 文皇帝的赏赐，当即就如流水一般的送了出去。 因为这件事情宫中各处都是喜气洋洋。 慧嫔也是在这个时候发动的。 她这个时候发动。简直也是让人有些惊讶。 毕竟这个时候算是，早产。 说一说离生产的日子也不远，可是毕竟也是提前了。 慧嫔本来就是住在文皇帝跟前的，她这么一发动文皇帝当然是立刻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也就看得出来文皇帝对慧嫔十分在意了，文皇帝当时就紧张起来。 一叠声道：“送朕过去看看。” 说实话，这样的事情其实有些不合规矩。 毕竟文皇帝是什么样的身份？这样的身份，能享受文皇帝亲自去守着生产的，大概也就只有许皇后。 不过也并不是不能理解文皇帝这样的心态。 老来得子。只凭借这四个字，文皇帝在意也是理所应当。 文皇帝如此紧张这件事情。连带着将别人也是一同带着紧张起来。 比如说，太医和稳婆们。 文皇帝往那一坐，顿时屋里气氛都是紧张了三分。 更何况文皇帝还说了一句：“朕要母子均安。” 如此一来，气氛顿时更加紧张。 不多时，许皇后也赶了过来。 一看，文皇帝竟然亲自在，还愣了一下神。 不过，随后笑了一下：“圣上这是迫不及待的要迎接这孩子了。” 许皇后这样不生气，反倒是让文皇帝一下子有些歉意：“到底这孩子不容易，朕想亲眼看着他出生。” 许皇后点了点头，显然并不生气。 然后也坐在文皇帝身边，静静的等着屋里的消息。 不过一晃半个时辰过去，屋里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断断续续的听见一两声慧嫔的痛呼声。 陆君桐微微有些紧张，毕竟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倒是文皇帝和许皇后一脸淡然镇定的样子。 显然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们还真没有多少紧张的意思。 这也是经历的多了，所以也就知道这生孩子还没有那么快的。 而且又是早产。 更是不可能很快。 瓜熟蒂落都不止这点时间，更何况现在这样的情况？ 倒是太医又出来，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文皇帝如此回禀道：“启禀圣上，现在娘娘的情况不大好。” 文皇帝沉默一瞬直接就道：“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保小。” 文皇帝如此一句话也就瞬间做出了选择。同样也是瞬间的放弃了慧嫔。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几乎是有些惊住了。 虽然心中多少也猜到文皇帝肯定会如此选，而且按照规矩也必须如此选，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目瞪口呆。和不能接受。 文皇帝怎么就能够如此轻易的说出这句话来呢？坚持，就像是，冷血的动物。 在这一瞬间，陆君桐忍不住想慧嫔会又怎么想。 又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经历这样的事情——那又会如何？ 陆君桐如此想着竟是觉得有些可怕。 本来生孩子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再加上看到这一幕，她心中对于这样的事情就忽然有了抵触的心情。 第851章 生产 慧嫔的情况不大好。 太医已经吩咐让含了参片。 可是仍是没多大用，孩子就是不肯下来。 许皇后看了一眼文皇帝。而后就说了一句：“不然臣妾先进去看一眼？” 文皇帝点了点头：“进去看一眼也好。告诉慧嫔，只要平安生产，朕就让她做惠妃。” 这样一句许诺简直也是有些不合规矩。 但是——却也算是十分的看重。至少如果真的平安顺产的话，慧嫔简直就是一飞冲天。 要知道以她原本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做到四大妃嫔之一。 而且文皇帝就还没有说一定是要生个儿子。 文皇帝这话一出，顿时倒是有不少人羡慕的。 陆君桐在旁边冷眼看着，只觉得有些荒唐。 慧嫔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好，谁也不知道慧嫔能不能够熬过这一劫。 所以这样的好处，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听过了文皇帝之前那句话，再听这句话根本就是只觉得嘲讽。 “你也跟去看看。”却没想到文皇帝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微微一愣，随后也就只能跟着许皇后一同进了屋。 屋里一片血腥之气。 这种味道不太好闻，甚至闻着有些让人微微作呕。 许皇后看了陆君桐一眼，低声言道：“你一个姑娘家看见这些也不好，就站在这儿吧。” 陆君桐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既然圣上吩咐了，还是跟过去看一看吧。而且这样的事情总归早晚也要经历，早些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也是大实话。 只是心里想的却并不是心里早做准备。而是想的如果真的有朝一日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早些了解，也能早些想想该如何应对。 李衍肯定不会如同文皇帝一般，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所以——她还是想看一看。 陆君桐这句话也是打动了许皇后，许皇后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而后二人走到了产床边上。 入目就是慧嫔一张痛苦又扭曲的脸。 猛然一眼看到这样的情况，陆君桐还吓了一跳。 说句实话——她也真的就是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会因为生产痛苦到这个样子。 而且慧嫔脸色惨白。 更是一下子就让人想到了死亡这两个字。 陆君桐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事实：那就是慧嫔真的会死。 “皇后娘娘。”慧嫔即便是已经痛苦成了这个样子，却还是出声。 那双眼睛里头，在这一刻全是期盼和祈求。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几乎是觉得自己不忍心再看下去。 许皇后到底还是沉稳的，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语气平和从容，只是眼底多少也有些情绪波动：“慧嫔你说。” 然后陆君桐就听慧嫔言道：“不管如何，皇后娘娘一定要保住孩子。” 慧嫔这语句虽然虚弱，却是十分诚恳。显然，她心中的确就这么一个念头。 看着慧嫔这个样子，陆君桐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来：为母则强。 从前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理解，或是体会不那么深刻，但现在她仿佛真的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第852章 为母则强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仿佛有点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为母则强，强大到甚至连死亡都不再惧怕。 慧嫔在这个时候是真真切切的，只想保住孩子而已经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许皇后神色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本宫也是一个母亲。” 正因为也是一个母亲，所以能够理解这样的心情。 慧嫔一听这话顿时像是松了一口气。 陆君桐心想，其实慧嫔大可不必如此。 因为文皇帝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为她牺牲自己的血脉。 “不过你也需自己努力。”许皇后又说了这么一句，“你自己的孩子，只有你自己最为疼爱。若是没有了母亲的庇护，他会如何？谁也不知。” 如此一句话，慧嫔当然明白其中到底有什么含义。 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尤其是在宫中。必然会成为众人争夺的对象。 只是为的是利益。为的是利用。 所以——慧嫔如果真的疼爱自己的孩子，就应该努力振作，咬牙活下来。 也许正是因为这句话刺激到了慧嫔。所以——慧嫔倒是一下子就又精神了几分。 至少眼底是再也没有，方才那样的死气沉沉。俨然是一副放弃希望的样子。 陆君桐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只要慧嫔自己肯坚持，肯定她会没事的。 许皇后见状，就侧头吩咐产婆一句：“务必要大小平安。”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皇后也就又出去了。 陆君桐最后看了一眼慧嫔，也跟着退了出去。 在这一瞬间，不管从前和慧嫔有过什么样的交集，又或是怀疑慧嫔害她，反正在这一刻，她是衷心的盼望慧嫔能够平安无事的。 倒也不是因为什么慈悲心肠，只是单纯的被慧嫔为了孩子不顾一切的心情打动而已。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说，他们不想就不会发生。 陆君桐和许皇后出去没多久，就听见一个不好的消息：慧嫔血崩了。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陆君桐心中一下就沉了下去。 而许皇后和文皇帝也就瞬间脸色不好起来。谁都明白这样的事情代表了什么。 而就几乎是在这一瞬间，众人又听见一声啼哭声。 声音甚至有些小，显得有些微弱。 可是还是实实在在的让人听见。 这是孩子出生了。 陆君桐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眼睛都有些湿润。 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悄悄地低下头去，慢慢的将自己眼中的水汽憋了回去。 虽然和慧嫔交情并不如何，也没有太过的交集。 可是——陆君桐在这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动容。 然后觉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又过片刻，产婆抱着一个小襁褓出来，对着文皇帝贺喜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是位小皇子。” 然后来到文皇帝面前，轻轻的将襁褓呈给文皇帝看。 文皇帝轻轻拨开襁褓，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孩子。 陆君桐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看过去。 其实这个时候的孩子皱皱巴巴的并不好看，而且浑身都是通红。 可是不知怎么的，在这一瞬间，陆君桐还是觉得心中瞬间怜爱，不由自主的就软了心肠。 第853章 遗言 这个孩子的降生伴随着的却是自己母亲的死亡。 但是仿佛在这一刻，并没有人想到这个。 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而后齐声恭贺文皇帝。 许皇后没有动，陆君桐也没有动。 不过最后两人还是象征性的动了一动。 然后——就听见文皇帝言道：“赏——” 只是这么一个字，却是喜气洋洋。 不管是谁，只要听见这个字，都能感受到文皇帝由内而外的那种喜气。 而后又听见文皇帝说了一句话：“这个孩子就叫蕤，取草木葳蕤之意，我李家血脉，也要如同草木一般葳蕤茂盛才好。” 文皇帝这话还是喜气洋洋的。 显然也是打心底的高兴。 只是在这一刻，陆君桐觉得，他肯定是没有想到过慧嫔的。 所以。陆君桐心里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是替慧嫔叹的。 “慧嫔娘娘说，有些话想与圣上说。”宫女匆匆过来，不合时宜的提了这么一句话。 之所以说是不合时宜。可因为这句话完全破坏了此时此刻的气氛。 文皇帝显然似乎这才想起了慧嫔来。 然后，就看了一眼许皇后：“皇后与朕同去吧。” 陆君桐自然也顺理成章的跟着进去。 这个时候，她其实已经猜到了慧嫔会说什么，但是还是不由自主的就想去听一听。 陆君桐此时再见到慧嫔的时候，慧嫔的脸色已经犹如金纸一般。 呼吸更是浅薄无力。 显然她整个人几乎已经就是弥留之际。 文皇帝看着这样的情况，似乎也是有些不落忍。 然后就轻轻别开头去不再看。 “爱妃辛苦了。”文皇帝轻声言说一句，而后又伸手握住了慧嫔的手。 “爱妃有什么话只管与朕说。” “孩子……”慧嫔牵挂的当然是这个事情。 不过不等她说完，许皇后就立刻言道：“圣上已经替孩子取了名字，叫做李蕤。取草木，葳蕤之意。是个极好的名字。” 这样一说，慧嫔顿时就露出一个笑意来。而后替孩子谢恩。 最后就听着她又叹了一口气，无限怅然的言道：“臣妾是不中用了，臣妾唯一牵挂就是这个孩子，只盼臣妾去后，圣上一定请人照顾好这个孩子。也是臣妾无福，不能继续服侍圣上了。” 说到最后，慧嫔眼中便是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出来，最后渗透进如云的发中。 慧嫔这样，纵然是已经油尽灯枯，可还是楚楚可怜的。 文皇帝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点头：“你只管放心。” 文皇帝这样一句话，却也并不能够让慧嫔彻底放下心。 最后慧嫔又看向了许皇后。许皇后就叹了一口气，也是颔首应了一句：“放心，本宫也会看顾这个孩子。” 慧嫔直到听见这句话，仿佛才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最后也不知为何，慧嫔看了一眼陆君桐：“不知道陆女官能不能单独与我说几句？” 这样一个要求，着实有些突兀。 陆君桐微微一愣。然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文皇帝。 文皇帝却是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点头。直接就同意了。 第854章 将死之言 文皇帝同意了，自然也就没有旁人敢说什么，一时之间其他人都有如潮水一般退去，只剩下陆君桐在屋中。 陆君桐半跪到床边，凑过去努力听。 现在，慧嫔整个人都是虚弱无比，说话的声音更是微弱，不凑近了听，还真的听不见。 “真的也不是我害了你，你中毒的事情与我无关。”慧嫔一张口就是如此直白的说起了这件事情，而且态度很是诚恳，一直看着陆君桐目不转睛。 这样诚恳的眼神，让陆君桐根本也就没有办法怀疑慧嫔这话是假话。 但是说句实话，她也并不敢就这么相信慧嫔的话，毕竟这件事情太过扑朔迷离，现在也没有查出任何的证据。 只是面对慧嫔这样的目光，她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所以最后就只干脆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现在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不敢有半句假话。”慧嫔似乎十分担心陆君桐不相信她的话，很快又急切地如此说了一句，顿了一顿之后，又继续言道： “况且你以为贵妃在宫中独宠多年，真的就是因为单纯善良，所以独得圣上宠爱？” 陆君桐当然不相信。能在宫中生存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是单纯良善之人？ 所以，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 “所以，真的不是我动的手，我又何必与你过不去？”慧嫔如此言道，苦笑一声后又轻叹一口气：“我也不知为何你会觉得是我做的这件事情，但是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你能信我。” 陆君桐也不想和一个将死之人争辩什么，最后就点了点头，说一句：“我知道了。” 直到听见她这句话，慧嫔这才一下子仿佛放下了心口大石，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接下来一句话又让陆君桐诧异了一下。 “我死后还希望陆女官你能多多照拂那个孩子。”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陆君桐下意识的就道：“这样的事情，圣上和皇后娘娘的许诺比我的更管用，不是吗？而且他们已经答应——” 不等陆君桐说完，慧嫔就打断她的话：“圣上身体如何，你与我都心知肚明，他本来就已年迈，每日身体状况愈下，又能撑得了多久呢？凭那些药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药是些什么东西。” 陆君桐这下真的愣住了。 她的确不知道那些药是什么东西。 但是文皇帝每日服药的确是真的。 看着陆君桐这副模样，慧嫔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竟如此天真？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不知怎么的，陆君桐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还有些羞愧。 “看来也的确是太子殿下将你护得太好，所以竟是还如此纯良。”慧嫔如此说了一句，看样子似乎是有些后悔。大约是觉得陆君桐的确是不如她想的那样让人放心。 陆君桐这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更加的羞愧。 所以她就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么到底圣上吃的是什么药呢？” 第855章 隐藏 陆君桐也是真的好奇这件事情。 毕竟她****夜夜都在文皇帝跟前，文皇帝却还瞒住她，怎么可能让她不好奇。 陆君桐如此问一句，显然慧嫔也没有打算瞒着她，当下直接就解释了一句：“你应该听说过。炼丹术。” 炼丹术这种东西，陆君桐当然是听说过的，不过听着都不是什么好事。 陆君桐从小便是听说过不少这样的例子，说是炼丹，听着神乎其神，不过实际上却是害处颇多。 服用那些所谓神丹的，最后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同样的他也知道在宫中，历代帝王都似乎有服用所谓仙丹的例子。 仙丹到底有没有用？她不知道。但是她总觉得，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此时慧嫔如此一说，她也多少猜到，只怕文皇帝吃的就是所谓炼丹术炼出来的仙丹。 心中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瞬间的恐慌。 随后再往深处想，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文皇帝能将身边服侍的人都瞒得如此滴水不漏。 这样的心思和手段，你又是怎样一个厉害？ 这样的人又怎么不叫人惧怕？又怎么叫人不出一身冷汗？ 陆君桐这头惊疑不定，那头慧嫔却是习以为常，反而是一笑：“这又算什么？你若在他身边呆的久了，才更知道他到底有些什么样的手段。” 现在陆君桐所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所以仙丹，一向分两种，一种是固本培元，一种却是耗损元气，让人暂时精神百倍。”慧嫔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也越来越气弱。 到了此时，她说的每一句话仿佛都是在耗费她最后的精气。 可即便是如此，还是难以掩盖她的讥诮和嘲讽。 “圣上在服用的就是后面一种，你觉得这样的情况下他又能撑得了多久？最终能做主的还不是太子殿下。” 直到说到这里，陆君桐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慧嫔不找别人偏偏就找上了自己。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李衍的缘故。 若不是因为李衍，只怕慧嫔也未必会看她一眼。 “你既然得了他的心，将来必定不会过得不好。所以，我想请求你，多多照顾我的孩子，至少要让他平安长大。”慧嫔紧紧握住陆君桐手，语气再诚恳不过。 只是陆君桐多少觉得有些嘲讽。 所以她抽出自己的手，却到底也没有忍心和一个要死的人，说什么难听的话。 “当然，我请陆女官做这样的事情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慧嫔又这么说了一句。 陆君桐微微一愣：“什么样的好处？” 说句实话，她觉得现在慧嫔能够用来交换自己儿子未来的好处，肯定不是什么她能轻易想到的。 所以她也是真的好奇。 “自然是陆女官需要的好处。”慧嫔自信一笑，轻轻挑了挑眉，纵然面色苍白如纸，可是这一瞬间，却还是分明让人觉得她有些可怕。 如此深沉心机，又怎么可能不可怕？ 而且这样的慧嫔，分明和太子妃有了几分相似。 第856章 好处 “自然是可以让陆女官将来独占太子殿下的好处。”慧嫔目光变得深邃悠远起来，只是面上神色却更加惨白。 显然慧嫔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每过去一个呼吸，她就离死亡更进一步。 而她这一番话着实将陆君桐整个人都是惊住了。 这样一句话着实也是大胆无比，明明是绝对不可以说出来的事情，可是慧嫔却这样一句话直接说了出口。 什么叫做帮她独占李衍？ 这话的意思是要将太子妃如何不成？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陆君桐如此想着，这一瞬间心跳都是有些加快几分，她不知道慧嫔到底是如何想的，更不知慧嫔打算如何做，却还是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什么？” 陆君桐一问出了这句话，顿时就让慧嫔笑了一下。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设了一个圈套，而陆君桐终于一步一步的终于被她引进了这个套里头。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她一直都是在被慧嫔牵着鼻子走。 但是也不可否认的是。慧嫔开出的这个好处也的确是足够吸引人，只要她对李衍有一丝半点的情谊，那么肯定就会生出想要独占他的心思。 那么这个好处也就像是香甜的诱饵，一定会让她上钩。 陆君桐忽然觉得慧嫔的的确确是可怕的。 而慧嫔显然也没有想过要给她反悔的机会，当下直接就说了出口：“我知道太子妃做过的一些事情，有了这些证据，你就可以在适当的时机拿出来。” 那个时候将这个拿出来。显然是能够一举扳倒太子妃。 陆君桐只是微微沉吟了一下，就抓住了其中的疑惑：“这样的东西，不知慧嫔娘娘又怎么会有呢？” 这样的东西，恐怕李衍也一直在找，可是连一点都没有，慧嫔又怎么会有。 而且这样的东西若是李衍的话，恐怕能换来更大的好处。 又何必如此迂回地交给她。 慧嫔听完这话顿时就苦笑了一声，又像是已经知道陆君桐心中想了哪些。 最后，她就只说了一句：“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只怕有心人的。而且你忘了，我在圣上身边多少年了？” 陆君桐听闻此言，不由得更往深处想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所以她就问了一个问题：“你说的这些圣上是不是都知道？” 慧嫔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笑。 陆君桐瞬间背脊发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慧嫔这个笑容意味深长，蕴含了无数的意思。 尤其是虽然没有承认，可是比承认了还要叫人觉得更加的震惊。 李衍对太子妃现在是什么态度？完全就是因为当初的事情。 可是若一开始文皇帝就知道了那些事情，却始终瞒着李衍，甚至帮着太子妃打掩护。 又是为什么？ 文皇帝到底是有没有把李衍当作自己儿子？ 若真的是把李衍当作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如此对待他？ 而太子妃又是何德何能，竟是会得到如此掩护？ “所以，陆女官想好了吗？我时间可是不多了。” 第857章 交易 听闻此言之后，陆君桐几乎是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当即就开口言道：“成交。” “我会看顾你的儿子，尽全力照顾他平安长大。但是，你说的话不可有半句虚假，否则——” 陆君桐这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慧嫔苦笑了一声言道：“我儿子都捏在你手中了，我又如何敢对你玩半点心思？” 这话是大实话。 毕竟慧嫔做这么多事情，说白了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这样的情况下慧嫔又怎么敢玩心思？ “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陆君桐立刻就问了一句。她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件事情。 倒也不全是为了自己。更多还是为了李衍。 这样的事情如果说没有半点私心，显然也是不可能。 所以—— 两者相加之后，她对于这件事情，便是有了知道的欲望。 所以这件交易也就能够成功达成。 陆君桐看着慧嫔等着慧嫔开口，慧嫔也没有拖延什么，当即就低声将事情与陆君桐说了一遍。 陆君桐神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慢慢沉寂下来，轻拢眉头：“太子妃敢做这样的事情——” “自然也是因为有后台。”慧嫔理所当然的如此回答一句，而后又郑重提醒道：“这件事情若是不到了合适的时机，千万不要说出来。否则只怕引来烧身之祸。” 陆君桐自己有事不要紧，可是李蕤怎么办？ 这个时候想要临时换人也是来不及了，所以慧嫔只能按照自己一开始的设想继续下去。 唯一补救方法就是，只有多提醒陆君桐，让陆君桐能够知道一些东西。早些心里有个准备。不要胡乱来。 其实陆君桐当然也知道。 她或许不如慧嫔想的那样心思深沉。可是也不是傻子。 这些东西往深处一想之后，也就自然能够明白。 “还有在圣上那里——能出风头当然好，可是千万别激怒了他。有些事情装聋作哑是最好的。”慧嫔还有许多事情想说奈何却已经是没有多少时间。所以只能挑几个重点提醒一二。 其实说到这里的时候慧嫔已经是没有多少精力了，几乎都是出气更多，进气少。 陆君桐看着不忍心，轻叹一声，“这些事情我心中都明白，你也不必再多说，若是孩子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便是赶紧说一说——但凡我能够做到的，都会做到。” “你心里不坏，自然不会亏待了他。”慧嫔苦笑一声，按住自己的胸口。显然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只道：“将孩子抱进来，再给我看一眼吧。” 于是陆君桐就起身，去让人将孩子又抱进来。 孩子被放在慧嫔的旁边，慧嫔努力的看着，几乎舍不得移开眼睛：“我只希望他平安长大，所以他的小名就叫安安吧。” 陆君桐当然也不会拒绝，当下直接就应了一声：“好，那就叫他安安。” 不过是个小名，也就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叫，并不妨碍什么。 慧嫔很快就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继续看，只说了一句：“我想睡一会儿。” 而后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第858章 慧妃 慧嫔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她就这么香消玉殒。 也许再过个两年，甚至都不会有人再记得她。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慧嫔，心中又是震撼，又是复杂非凡。 过了许久，她恍惚听见外头的声音。 文皇帝追封慧嫔为慧妃。 慧妃。 也算是十分的体面了。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人已经死了，死而不能复生。 就算是再怎么体面也终归只是一个虚名。 这个刚出生的孩子还是没了母亲。 安安仿佛在这一瞬间也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放声大哭。 陆君桐别过头去，定了定心神。而后长叹一声：“将小皇子抱出去吧。” 随后她自己也出去。 文皇帝还在外头。见了陆君桐之后，随意问了一句：“她说了些什么？” 陆君桐倒是早想过会有这么一出，当下丝毫没有半点慌乱。只是轻叹一声，言道：“慧妃娘娘记挂圣上，嘱咐了我一些圣上的喜好。让我一定将圣上服侍妥当。” “只是如此么？”文皇帝显然是有些不相信。 陆君桐却是回答得斩钉截铁：“自然是如此。我与慧妃娘娘并无私交，也并无其他可以言说的——” 顿了顿，迟疑了一下她又反问，文皇帝这么一句：“只是慧妃娘娘不知何故，却将小殿下托付于我，让我多多照顾。” 如此一句话，顿时也让文皇帝露出几分沉思。 旁边的许皇后看了陆君桐一眼，徐徐出身言道：“这倒也是不难解释，仔细想想也就知道？圣上是打算将这孩子留在身边养大的，既然是不放在别处，自然还是由您身边的人多看顾几分更为妥当。” “君桐这孩子倒是良善，本宫也是喜欢，若是本宫也必定会选她。” 许皇后这一番话算是将陆君桐夸赞了一番。 也算是完美的解释了这个事情。 陆君桐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而后，就看见文皇帝也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仔细想想，的确也是如此。小六现在交给谁也不合适，就暂且先养在朕的身边。横竖有奶嬷嬷看顾。” 顿了顿又看了一眼陆君桐：“既然她相信你，你也别辜负了她的一番信任。” 听见这一番话，陆君桐就知道，这件事情文皇帝算是默许了。 当时就悄悄的又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当时她说那一番话未尝也不是因为这个。 这样的事情早早的过了明路，到时候她要做什么更加方便一些。 既然答应了慧妃要做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的。 慧妃的后事，是由宫中操持。一切都是按照妃位来的。 只是还没等到拟出一个章程来，就又听见有一些流言蜚语。 说是文皇帝应该和安安做一个滴血验亲。 毕竟当初刚刚怀上安安的时候——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说白了，安安这个身份还有些不明不白的。 陆君桐听见这样的流言蜚语之后，只是微微犹豫了一瞬间，就直接去找了文皇帝。 这样的流言蜚语，分明就是想要安安的命。 而这样的事情——更不能做。 即便是做了之后，安安将来同样也是抬不起头来。 因为，只要这件事情一做，分明就代表了文皇帝心中是怀疑这件事情的。 第859章 动摇 文皇帝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面对陆君桐的回禀，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陆君桐一听这几个字。顿时心都往下沉了一沉。 “那圣上的意思是如何？”陆君桐忍不住问了如此一句。 文皇帝却只是在了摆手：“看看再说。” 陆君桐也就只能退了出去。 这头刚一出去，那头就看见李衍。 李衍见了陆君桐这幅模样，顿时就一挑眉笑了一笑：“这是怎么了？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 陆君桐苦笑一声，有些无奈：“还不是因为安安的事情，宫里的流言你也应该听说了——” “无妨不过是小事。”李衍如此言说一句，随后又看着陆君桐，伸出手来，悄悄地替她扯了扯袖子。 “袖子上沾了灰尘也不知道。” 陆君桐微微有些发窘，而后自己也拍了拍袖子，又悄悄瞪了他一眼：“这样的小事也被你眼尖看见了。” 还偏偏要说出来叫人窘迫不堪。 真不知该说他是善意提醒还是故意让她难堪？ 随后不等他说话就又忙说一句：“你来找圣上不是还有事，快进去吧。”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给你带了东西。”李衍也是没有耽搁，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匆匆进去了。 陆君桐也在外头等着。 其实现在已经不太热了。 又或许是在山中的缘故，感觉不到外头的炎热，反而觉得天气越来越凉爽。 按照这样的趋势，只怕回宫的日子也就快了。 回了宫之后也不知是什么情景。 特别是安安，又该如何安置？ 照看了几日之后，将安安放在心上之后，陆君桐就越发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了。 会不由自主的牵挂。 每日不去看看，都觉得心中不安稳。 明明和自己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一个小肉团子，却已经牵动了她全部的心神。 这样的事情，奇妙而又怪异。 可偏偏还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白蕴压根儿就不能理解这件事情。 但是也拦不住陆君桐****往那跑。 李衍更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隐隐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 李衍都如此，其他人似乎就更加没有管这件事情的资格。 因为生母还在丧期，所以安安的洗三也并没有大办。 如今也就只看满月的时候，文皇帝会不会有什么表示。 陆君桐自己在那儿想了一阵子。 李衍也就又出来了。 看他那样子应该和文皇帝之间，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陆君桐微微松了一口气。 其实说句实话自从知道了太子妃的那件事情之后，每一次李衍和文皇帝相处的时候，他心中就忍不住的担心，更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 总害怕在发生那样的事情。 所以每一次平安无事的话，她也都会觉得松了一口气。 “瞧这心事重重的，想什么呢？”李衍顺口就是问了这一句。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左右不过是胡思乱想。”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李衍伸出手来，轻轻捏了她的手一把。“天塌下来，左右还有我呢。” 第860章 有我 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可是陆君桐确实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忍不住一震。 然后就是巨大无比的甜蜜。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也悄悄地用手指缠住李衍的手指，然后又说一句：“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能你一人顶着。我一定会陪你。” 这下浑身一震，甜蜜无比的人就换成了李衍。 两人手指这么交缠在一起。借着袖子的掩盖，紧密不分。 相视一笑，两人均是忍不住的心口发甜。 陆君桐和李衍慢慢的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走。没有目的地，就这么随意的走。 最主要的还是两人在一起静静相处的时光。 毕竟现在这样的时间并不多，将来回到宫中之后就更加艰难。 “山里果然比宫里凉快许多。”陆君桐没话找话的随便说了一句。 李衍却还是回得认真：“山里毕竟树木多些，而且又在高处，本来也是要凉快一些，就是冬天稍稍长一些，春天来得更晚。不过，桃花也开得晚。明年若有机会，我带你来看。” 陆君桐抿唇一笑，却并不往心里去。 李衍每日事情多的不行，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 所以当下就回了一句：“不管是何处的桃花，只要是与殿下一同看的，便是人间最美。” 这样一句话简直就是比蜜更甜。 李衍愣了一下之后，才又唇角猛然向上翘起。 而后看着陆君桐的眉眼如此说了一句：“我从前只知道世上最甜的是蜜糖，却原来一直都错了，原来最甜的，却是我们桐娘这一张巧嘴。” 后面一句话他却是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那一句话就是：“如此甜的一张嘴，竟让人想要亲口尝一尝。” 不过虽然并没有说出口，但是李衍却付诸了行动。 陆君桐只是一个微微愣神的功夫，就已经被李衍带进了他的怀中。 然后就感觉自己唇上微微一热。接着就被轻轻****一下。 陆君桐还没来得及反应。 李衍就已经伸手去将她的眼睛一下子盖住。 山风簌簌吹过，带来无数轻轻呢喃。 树木轻轻摇晃，像是在窥探两人的亲昵，又像是不胜娇羞的转过身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李衍终于放开了陆君桐。 陆君桐整个人几乎都是滚烫的。害羞得更是连头也不敢抬。 李衍却是犹嫌不够，又臭到陆君桐耳边，轻声的说一句：“尝过之后，越发可以肯定。世上最甜的果然不是蜜糖，而是桐娘你的这一张巧嘴。” 陆君桐此时此刻只想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进去。 从前她怎么都不知道，李衍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简直就是比世上最，不要脸的登徒子还要不要脸几分。 这哪里像是一国太子？ 分明就是个登徒浪子。 “前面有一处山溪，景色甚幽，我带你去瞧瞧。”李衍仍是牵着陆君桐的手，语气忽然就又一本正经起来，仿佛刚才做那些事说那些话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陆君桐跺了跺脚：“谁要和你去看了？你这样……这样……” 却是根本说不下去。 第861章 初心 陆君桐和李衍一路过去，至始至终都是一直牵着手的。 就这么的手牵手，就这么的并肩往前走，两人偶然相视一笑，俱是觉得，心中安宁无比。 这样的情况下，仿佛时光都是静谧起来。 更是都觉得有些不舍得结束这样的静谧时光。 一直走到山溪附近。 还未靠近，就已经能够听见潺潺水声。 李衍笑了一声：“溪水若再深些，倒还可以抓鱼。只可惜太浅，就算有鱼也多数不大。” 只听这样的语气，还真的是有一些遗憾的意思。 陆君桐侧头看了他一眼，嗔怪了一句：“殿下又不缺这一口吃的，做什么要祸害这些鱼儿。” “不过是想给你尝尝鲜，而且也十分有趣。”李衍如此，说一句，而后无奈一笑：“不过你若不喜欢，也就作罢，咱们静静的听听溪水的声音也是极好的。” 李衍没有告诉陆君桐的是，其实从前他一个人的时候也总喜欢听溪水的声音，听见溪水潺潺流动。清脆跳跃的声音，总让人觉得，心情慢慢都是平静缓和下来。 “回宫之后，我想尽快将我们的事情定下来，你看如何。”李衍如此说一句，神色十分诚恳，更有些小心翼翼。 现在这样，天天连见面都是困难，说实话他有些受不了。 从前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如此挑明了互相的心思之后，反而却不能够忍受这样的别离和相思。 他想尽快的将陆君桐据为己有，完完全全的占有。 所以这件事情最好早日定下来。只是陆君桐未必如此想，所以他还是要看看陆君桐的意思。 陆君桐听闻此言，顿时惊了一下，但是想了一想，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最后就这么算是默许。 陆君桐这么一默许，李衍自然是高兴无比。 只是随后却又有几分歉疚，不由自主的轻叹一声，对着陆君桐道：“有些事情现在还是要委屈你，只是这些都是暂时的，将来我一定想办法补偿。” 李衍说这样的话，自然也是真心实意的。 不过陆君桐听着这话在心中却并不好受，于是也由衷的说一句：“我和殿下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别的，殿下也大可不必有这样愧疚的心思。只要殿下一直心中如初，那么我半点也不委屈。” 她是真的也没有觉得多委屈，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太子妃的事情，无非也就是身份的事情。 太子侧妃，说的再好听，也是一个侧妃，其实说白了就是小妾。 作为小妾。自然还是委屈的。尤其是陆君桐本来不必承受这样的委屈。 一切都是为了他而已。 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不愧疚，又怎么可能觉得不委屈了陆君桐？ 而陆君桐偏偏还说这样的话，顿时就让他更加心中不好受。 最后他就伸出手去，一把将陆君桐搂入怀中，紧紧的紧紧的抱住。 恨不得将陆君桐直接揉入自己的怀中，揉入自己的骨髓血脉里。 “不管如何，我只初心不改。” 第862章 询问 “无论何时，我当初心不改。”李衍如此说了一句，神色是再诚恳不过。 陆君桐微微一顿，而后就这么在他怀中扬起头来，轻声回道：“我亦如是。” 神色同样也是十分诚恳。 “那么就让我们，初心不改，一路白首。”李衍轻声如此说一句之后，顺理成章的低下头来，轻轻印在陆君桐的唇瓣上。 这个吻和之前的都不一样，轻盈又温柔，像是一个羽毛一般。 这样一个吻，让人情不自禁的觉得心中安宁。 陆君桐甚至忍不住闭上眼睛。然后，在李衍往回退的时候，踮起脚尖来，轻轻的也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这还是陆君彤第一次这样主动。 她这样一主动，李衍顿时就克制不住。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加深了这个吻，一下子凶猛起来。 陆君桐只能被动承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分开。 就算已经经历过好几次，现在再经历陆君桐还是忍不住红了脸颊，根本就不敢看他一眼，倒是李衍，一脸满足的样子。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殿下总是这样，也不怕被人撞见了？” “横竖你早晚都是我的，就算被人撞见，也不过是将这件事情提前，又有什么不妥的？”李衍反倒是将这一句话说的十分的，理所当然。 其实他心里想的也是十分的理所当然。 毕竟一直是陆君桐不肯将这件事情立刻摆在明面上。若是真被人撞破了—— 其实到算是应了他的心意。 就是到时候难免脸上有些不好看。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一直都尽量克制的原因。否则的话又怎么会忍耐得如此辛苦，又怎么会到现在也才不过偷偷尝了这几次？ “说起来回宫之后，安安也不知会如何安排。”陆君桐干脆转移开了话题。 再往下说，这个就该尴尬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起这个事情，倒也不必担心，现在如何，只怕到时候还是如何。”李衍给陆君桐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是随后就问了这么一句话：“只是你为何如此关心他？是因为慧妃的缘故？” “慧妃临死之前，既然将安安托付于我，总归也要说到做到。”陆君桐理所当然的如此说一句。 “不只是现在，就是将来，也该如此。” “所以这就是慧妃为何偏偏选中了你的缘故。”李衍近乎无奈的轻叹一声，捏了捏陆君桐的脸颊，语气虽然无奈，可是眼底却分明是无限的宠溺。 “你呀，就是太过良善。” 这件事情若是换做其他人，必定不会如此的尽心尽力。 毕竟也没有多大的好处。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显得陆君桐更加的难能可贵。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依然能够保持这样一颗心，不是难能可贵，又是什么？ 多少人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变得面目全非？ 又有多少人甚至连自己，所有的观念都颠覆？ 更有不计其数的人，变得功利和薄情冷漠。 但是庆幸的是陆君桐并不在其中。 第863章 感慨 李衍忽然这样感慨，陆君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就嘀咕了一句：“既然好处都拿了，哪里能够不办事呢？” 顿了顿，又想起了慧妃当时说的那些事情，心中又有些情绪糟糕起来。 本来想问一问，但是转念一想，又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她的嘀咕，李衍并没有听清楚，不过也并没有再追问。 反倒是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既然安安能够平安出生，那么自然也能平安长大。” 这话听着有些没头没脑的。 陆君桐愣了半天，才算是勉强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最后就无奈苦笑一声：“那么小的孩子总归是让人担心照顾不好。再说了，每日过去看一看，也并不费什么功夫。” “前几日，我倒是才知道一个消息。”李衍忽然就转移了话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微微一愣。 随后有些微微不自在：“殿下知道什么了？” 说句实话，在这一瞬间她是有些心虚的。 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他和二皇子李扩之间的事情。 不过却没想到，李衍随后说出来一个人名，叫她顿时就愣住了。 “陆青琳。”， 只是在这一瞬间，陆君桐几乎是整个脸色都白了几分。 然后不可置信的看李衍。 李衍神色淡然。 陆君桐随后又心虚的仓促低下头去。 压根就不敢看他。 只是心中却是擂鼓一般，跳的厉害。 “陆青琳就是陆娘子。”李衍淡淡的说出这句话，神色仍是轻描淡写的，显然并没有生气。 不过，却也并不是全然不在意的。 至少语气里，有那么一些意味深长，还有那么一些——责备？ “至于陆娘子，和你们陆家有什么关系？恐怕就不必我再多说了吧？” 李衍这句话一出口，陆君桐几乎在这一瞬间下意识的就想将自己的事情宣布，和盘托出。 毕竟他这样的语气让她觉得很是愧疚。 而且恍惚生出一种，不应该瞒着他的自责。 当然还有被抓包的心虚。 陆娘子当然是陆家人。 否则也不可能和陆明朔那么相像。 唯有一脉传承，才会有如此相似的长相。 只是，却也并不是血脉至亲。 而是，一个陆家远房的姑娘。几乎已经是从来不走动。 陆娘子小的时候，就被卖了。 原因是因为家中姐妹太多，根本养不活。 陆君桐也是有心想找一个和自己容貌相似的人，所以才会因缘际会的找到陆娘子。 而更巧的是，陆娘子长得和她并不是最相似的，而是和陆明朔长的最相似。 这样的情况下，陆娘子就成了最合适人选。 所以，最后她就亲自见了一面陆娘子。 在陆娘子自己同意之后，就将人弄进了宫来。 然后，悄悄的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了李扩身边。 就像是她想的那样。李扩几乎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就这么上了钩。 当然她也没有想过让陆娘子以身犯险。 只不过是想让陆娘子替她做眼睛和耳朵。 她想要随时随地知道那边的动态，就必须如此。 第864章 证据 而陆娘子从前那些事情，但凡是，容易被人发现的，她都是尽力的抹去了。 更是将陆娘子的身份安排的天衣无缝，几乎让人根本没有办法怀疑。 所以，问题就来了。 李衍是如何知道的？ 陆君桐满心疑惑却又不敢多问。 而这样的事情也无从解释起，所以她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其中的蛛丝马迹我能查到旁人也能查到。”李衍又如此说了一句。 陆君桐抿着唇角，脸色更加白了几分。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就有一丝丝的恐慌。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暴露的话—— “能处理的我都帮你处理了。但也不会吓成这样。”李衍到底最后还是不忍心，很快又这么说了一句，语气也是软了下来。 听完这句话，陆君桐顿时悄悄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有些心有余悸：她觉得自己，办事还是不够严谨。 陆君桐轻叹一声：“这件事情，殿下是不是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她问的却是她和李扩之间的恩怨。 不过李衍却是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只是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陆君桐苦笑一声：“自然是早就知道了。” 李衍并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陆君桐又是一声苦笑：“那么殿下知道多少了呢？” “能知道的都知道了。比如——你说你哥哥没有死，一切却都不过只是你捏造出来的假象，为的是迷惑他人。”李衍伸手捏了捏陆君桐的脸颊，自己觉得手感颇好，又觉得，想要再用些力，让她知道疼。 只有知道疼，才会知道自己做错了。 “这样的事情，你原本就不该瞒着我。”李衍手指上果然微微用力。不过却还是没舍得弄疼陆君桐。 微微的拧了拧之后，很快就放开手去。 陆君桐抿了抿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不知在那一瞬间心中想了什么，忽然就忍不住开口道：“既然是都知道了，那么殿下心中如何想的？是劝我放弃仇恨，还是——” 站在她这一边？ 李衍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沉默了良久。 他越是沉默，陆君桐的心情就越是糟糕，一颗心仿佛坠了石头，忽忽悠悠的就往下沉。 渐渐的她甚至不敢再看他。 就在陆君桐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 她终于听见李衍开了口。 李衍轻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绝不偏袒姑息。” 只是这么一句话。却顿时就让陆君桐，整个人都忍不住放松了一下。 就像是紧紧绷着的绳子，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下来。 那种感觉，有一种无以言喻的痛快放松。 陆君桐略略有些诧异，随后，轻声如此问一句：“可是，你们毕竟——” 是亲兄弟。 李衍摇了摇头：“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他是我亲弟弟不假，可是总归——” 没有你重要。 如果说是一母同胞的弟弟，或许不会如此。如果说从小他们感情极好，那么肯定也不会如此。如果李扩没有步步相逼的话，那么现在情况肯定也不会如此。 只可惜—— 第865章 约定 李衍这样一说，陆君桐顿时就，愣愣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他有几个字并没有说出口，但是她却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立刻就领悟到了。 这样的情况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除去感动之外，还有些震惊。 她着实没有想过，李衍会说这样的话。 这样的情况和她预料之中的完全就不一样。 “可是，可是……”陆君桐有些语无伦次。 “不管是什么事情。你都可以与我说。”李衍在这个时候，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护着你。” 无关是非，无关旁人，陆君桐是他的人，他一定会第一个站在陆君桐的面前，替她抵挡一切。 陆君桐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愣愣的看着李衍。 最后她慢慢低下头去。这一刻眼眶都是有些发酸。 陆君桐轻声开口道：“其实上一次回家，我在哥哥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有东西？”李衍顺理成章的猜到：“这个东西是和老二有关？” 陆君桐点了点头。 “暗格里装的是一本手札。手札之中写了一些东西。”陆君桐苦笑一声，娓娓道来。 “他对哥哥有一些非分之想。哥哥自然是不愿意的——” “他手里有哥哥许多东西，都是贴身之物。这些东西哥哥当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给他，所以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陆君桐抬起头来。灼灼的看着李衍：“那些匪徒若是为了钱财，又怎么会如此赶尽杀绝？再说了，我父兄也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总归没有全军覆没的道理。而且还被毁尸灭迹。” 听了这样的话。李衍好半晌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这话自然在理。 仔细想想这些事情，本来其中就有诸多的不合理之处。 只是，他当时也并没有太往深处想罢了。 陆君桐此时娓娓道来，只叫他觉得满心震撼。 当然这也叫人震撼的，还是李扩对于陆明朔的那些企图。 虽说从前也知道李扩多多少少是有些断袖之癖。 可是，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 那些戏子之类，就算是有些另类，也到底无伤大雅。 可是陆明朔则不一样。 陆明朔毕竟是朝臣之子。而且本身也算是颇有些名声。更是领着官职。 李扩这样大胆这样肆无忌惮，如何能叫人不震惊？ 更何况现在，陆君桐的意思分明就是李扩还为了这个，害死了陆家父子。 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的话，李扩立刻就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陆君桐会想要有复仇之心，也是理所当然。 换做是他的话，恐怕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抽骨踏骸。 “可有证据？”最后李衍如此问了一句，神色更是肃穆。 陆君桐轻轻摇头，有些无奈：“事情毕竟过去这么久了，又有什么证据？不过，从他的反应看来——绝无可能弄错。” 李衍忽然微微眯了眯眼睛，而后如此问一句：“那你让陆娘子进宫，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今天有点事情，所以可能剩下的更新明天才能补上了。） 第866章 心思 面对李衍这样的质问，陆君桐根本就反驳不出来，她叫陆娘子进宫，当然是为了这件事情。 “陆娘子能为你做什么？”李衍如此问了一句，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她能否信得过，会不会出卖你？你可想过？假如老二他觉察了你的心思，又会如何的恼羞成怒？” 听完这些话，陆君桐沉默良久，最终只说了一句。：“既然是做这样的事情，那么自然也要冒风险，总不能因为有风险，我父兄的仇就不管了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色自由些苦涩的，也是有些倔强。 显然李衍问这样的话，让她有些心中不服气。 李衍看着她这副样子，顿时就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我说这样的话，并不是阻拦你报仇，而是想提醒你一句，绝不可胡乱肆意非为。” “否则将你自己搭了进去的话，你的父兄又会如何的心疼担心？” “而我又该是如何的心疼和担心？” 他最后这一句问话，顿时就让陆君桐一下子呆愣在了原地，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这样的话让她心里一下子就——酸楚起来。 这样的话有多久没有听见过了？ “之所以不肯告诉我，是害怕，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左右为难是也不是？”李衍又问了一句。 陆君桐低下头去，算是默认了。 李衍看着她这副样子，顿时也是有些无可奈何。不知道自己该先责备，还是该先心疼她。 最后就沉吟片刻，如此说了一句：“回宫之后，这件事情就由我来办，你——” 不等他说完，陆君桐猛然抬起头来，一下子将他看住：“当然不可以，这件事情是我的事情，殿下无需如此插手。” 更无须如此的卷进来，到时候被牵连。 她要谋害李扩是一回事，而李衍作为哥哥去害自己的弟弟，那又是一回事。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李衍这一句话说的万分强势，半点也不容许反驳。 陆君桐有些无奈，剩下的话一下子堵在口中，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此时，李衍又看了她一眼，一声轻叹后，万分后悔的言道：“若是早知道你如此左右为难。我便不会袖手旁观这么久。” 若是知道她一个人背负了如此多的东西，他也不会一直不肯和陆君桐表白心意，更不会看着她一个人苦苦挣扎，被这些事情压在身上。 他自诩对陆君桐情根深种。将她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可是却到头来做得如此不够好。 这样的懊恼和后悔几乎是让他觉得有些挫败。 不过这样的事情，陆君桐还是觉得不妥当。 所以还是摇头拒绝，正在寻找说辞的时候，李衍一句话就将她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只听得李衍郑重其事的言道：“既然你我要缔结连理，那么我就用这件事情作为聘礼。” “从此之后请你与我同舟共济，风雨携手，替我生儿育女，照顾我起居，直到死亡来临。” 陆君桐听着这些言语，愣愣的看着他。 第867章 聘礼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李衍。 这样一番话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李衍会这样说。 这样一番话，就像是直接戳在了她心窝最深处，让她感动非常的同时，就有些不知所措。 他深情如许，她又该如何回应？ “这件事情由不得你拒绝，你只要乖乖的等我就好。”李衍这样一句话，直接就将这件事情定了下来，而后不由分说的又将陆君桐搂入怀中，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此生此世——你我风雨同舟，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陆君桐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郑重其事的言道：“此生此世，殿下的情谊，君桐只能以风雨同舟来相报。不管是何时何地，不管是什么情况，君桐都一定会站在殿下身旁，陪伴殿下。” 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既然如此，那先陪我回去吧。你也才刚好，身子还虚着，不能吹太久的凉风。”李衍微微一笑，顺理成章的牵起陆君桐的手，而后缓缓往回走。 “身上在服用炼丹术士炼的金丹，这件事情你可知道？”陆君桐如此问了一句，态度是刻意做出来的随意。 这样一件事情，若是李衍不知道，这句话就算是隐晦的提醒，若是他知道…… 这样的事情事关江山安稳，自然不是可以随意议论的事情。 这一刻陆君桐甚至是有些紧张。 然而李衍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就又言道：“这样的事情不是早就开始了吗？怎么原来你竟是才知晓？” 他这样的态度实在是太过镇定，以至于陆君桐反而不镇定了。 陆君桐看了李衍半晌，最后才又说一句：“这件事情我的确是前几日才知晓。只是这样的事情，你既然知道——” 为何却从来没有劝说过文皇帝呢？ 李衍一下子猜到陆君桐接下来想说的话，当即就反问她一句：“这样的事情，你认为我若是和父皇提了，父皇会如何？” 一说这句话，陆君桐一时之间还有些哑口无言，她当然知道文皇帝在听李衍劝说他这件事情之后，会是如何反应。 必然是勃然大怒。 而后迁怒李衍。 这样的事情，文皇帝甚至应该是不希望李衍知道的。 连她尚且都会瞒得一丝不漏，更何况是对外头。所以，再往深处想想，就更加会让文皇帝不痛快。 比如，李衍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自然不是光明正大的。 所以这样的事情细细追究起来，李衍头上便是又多了一重罪名。 陆君桐越想越是觉得后怕。 最后又无奈苦笑一声：“既然是如此，那以后就这么看着圣上一步步的继续下去吗？” 陆君桐如此一句话，李衍半晌才回道：“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大概早有注定吧。” 这话没头没脑的一时之间也让人有些听不明白。 陆君桐想了半晌。才算是明白了其中婉转的意思。 有些事情冥冥中早已注定，比如说一个人的寿数。 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 而现在文皇帝一步步的，再耗损自己的精元。能撑到什么时候？ 似乎结果已经早就可以看见。 第868章 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不可更改，谁也改变不了。 就像是，当初，她会遇到李衍一样。 谁又能想到她去史家退一场亲，竟然能够遇上太子恰好就在那看热闹？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如此，一环扣一环，谁也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会如何影响下一件事情，又会带来什么样的转变。 陆君桐一路沉默，再也没有说话。 又过了两日，河西一带再度传来捷报。 说是一举拿下了河西的叛党已经是被拿下了。 文皇帝自然是欢喜无比，一连两日，心情都是十分好。 而且那位拿下陈楠的年轻将领，也是要回京复命。 再加上现在天气渐渐凉爽，文皇帝也就顺理成章的定下了回宫的日子。 既然是要回宫，那么各处自然就开始收拾东西。 一时之间，各处都开始忙碌起来。 陆君桐也好，李衍也好，都是一时瞬间就忙起来，连着两日也没有工夫再见面。 两人不见面却也并不是完全就没有交集。 在回去之前的夜里。 李衍叫长安过来了一趟。送了一罐子蜜饯。并一副围棋。 这是给陆君桐解闷玩的。 围棋是琉璃烧制。五光十色，精致无比。 甚至有几颗是透明的，但是其中又有一尾红色的小鲤鱼。摇头摆尾的样子好不灵动。 也还有里头嵌着花朵的。 树叶的。 或是干脆就是一团团颜色流淌的样子。 这一副棋子，精致得叫人爱不释手。 陆君桐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的惊叹了一声。 而后又问长安：“这样的东西是何处寻来的？竟是精致成如此模样。” 如此精致。只怕，要费不少功夫，也不知多少匠人，才能做出这么一副棋子来。 而如此精致的东西自然珍贵无比。即便是文皇帝的库房里也似乎没有这样的东西。 所以陆君桐一时之间，除了惊奇惊喜之外，还有些惶恐不安。 总觉得是有些太过招眼。 若是叫人看见这个东西，还知道是李衍送来的…… 那也不知道会如何想。 陆君桐如此神态，长安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当即一笑：“陆女官不必多想，这样的东西，本来就是太子殿下库房里的。也是圣上所赐，殿下想要给谁，自然就给谁。就算让旁人看见，也不会多说什么。” 至于会怎么想她和李衍的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 陆君桐想了一想，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从前也就罢了，现在自然无需再拒绝。 反正迟早都是会公诸于众。 陆君桐将这副围棋拿出来的时候，可想而知白蕴又是如何的惊叹了一声。 而后又是如何的爱不释手。 不过最后还是只打去陆君桐道：“我猜必定是太子殿下给你的。” 陆君桐但笑不语。 白云的笑容更加的意味深长，就是语气也更加促狭：“看看看看，这才几日功夫，就已经是这样了——快叫太子殿下将你带回去吧，不然再这样下去，只恐怕我都要嫉妒你了。” 陆君桐听着这样的话，就笑骂一句：“我只等着将来看你如何让我嫉妒。” 第869章 相遇 回了宫之后，又过两日，杨朔便是带着陈楠的头颅回京复命。 陆君桐和白蕴在听说了杨朔的事情之后，也都是对这位勇猛无双的年轻将领，好奇无比。 更是想一睹英姿。 所以在杨朔进宫那日，两人都是一直巴巴的在文皇帝跟前守着，就等着一睹为快。 杨朔在刚刚进屋的时候，两人就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因为当时逆光，所以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到底是如何，只觉得对方身量颀长，气势逼人。 两人都是看的呆了一下，而后就更加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杨朔。几乎看了个目不转睛。 自然，屋中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所有人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杨朔。 但是杨朔却仿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仿佛这些目光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压力。 他只是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从容而又镇定。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忽然就觉得心跳都是加快了几分。 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有什么样的感受——她只是愣愣的看着杨朔。 脑中嗡嗡作响。心跳犹如擂鼓一般。 就是整个人也是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双拳紧握，贴在身侧。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忽然杨朔仿佛是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四目相对。 陆君桐本来就已经犹如擂鼓的心跳再加速了几分，在这一瞬间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仿佛所有人都能够听见她巨大无比的心跳声。 熟悉，她只觉得熟悉。 杨朔的身影让她觉得熟悉，杨朔这一瞬间看过来的姿态让她觉得熟悉。 而也就只是这么一瞬间，很快对方就又将目光挪开去，继续镇定的走上前来，而后在众人看清楚他脸上的面具之时，就这么缓缓的跪了下去。 陆君桐此时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感受不到外界的所有感知。 她只是愣愣的看着。 愣愣的看着。 直到杨朔的声音响起：“末将杨朔前来复命，吾皇万岁。”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将手中一直提着的匣子双手呈上。 匣子并未打开，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有胆子小的，甚至在这一瞬间禁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更不敢，一直盯着看。 不过文皇帝却是十分高兴，当即便是笑出声来。 笑声几乎透过屋顶。 可建文皇帝心情的确是十分好。 甚至文皇帝还说了这么一句：“不如打开来，让诸位爱卿都开开眼界。” 杨朔只是微微一顿，随后如此说一句：“只是时日稍长，恐怕味道有些不好，圣上您看——” “无妨，这又算什么？”文皇帝却并不在意这样的事情，只如此说了一句，随后又催促道：“快打开来，让朕一睹为快。” 杨朔也并没有迟疑，当下就单手托着匣子，另一手将盖子掀开来。 他的目光始终都是低垂，恭敬而又规矩。 在匣子打开的一瞬间。立刻就有一股淡淡的味道飘散出来。 不少人都在这一瞬间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 第870章 狐疑 陆君桐这样看过去，将杨朔脸上的面具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即便有这样一张面具，她还是觉得熟悉无比。 陆君桐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也忘记了捂住口鼻。更感觉不到那股淡淡的味道。 就在这个时候李衍朝她看了一眼，而后轻声的咳嗽一声。 这样鸦雀无声的时候，忽然突兀的这么一声咳嗽，顿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陆君桐自然也不例外，猛然一下子就被惊醒了过来。 然后陆君桐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不合适，只是微微收回目光之后，她心中却是更加的狐疑起来，忍不住的频频就想去看杨朔。 毕竟，实在是太像了。 像到就像是同一个人，不管是五官还是身形都是一模一样。 所以，她经不住的心中就怦怦直跳起来，觉得或许会不会就是自己哥哥没有死？ 也不怪她会这样想，毕竟当初也没有看到过自己哥哥的尸体，更没有，确切的说法。 此时猛然看到这样一个和自己哥哥相似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不多想？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合适，这么多人看着。 她一定会立刻问杨朔。 就算是明知道可能有些唐突，却还是依旧会忍不住问的。 如果真的是，那…… 陆君桐心中反反复复的想着这个可能性，心跳一直都是有些快。 而就在这个时候杨朔也是缓缓开口，不过声音却是和陆君桐印象中的声音迥然不同。 在这一瞬间，陆君桐顿时就满心失望。 那种失望无以言喻，只觉得像是心本来高高的挂在那儿，却是陡然一下就落到了最低谷，其中的落差，根本让人无法承受。 直到这个时候，另一种可能性，才算是一下子涌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或许，这只是一个和自己哥哥十分相似的人。 自己的哥哥或许早已经…… 这个念头一下子涌入脑海，顿时就让陆君桐心中既失落，又是难受。 而且也不想再多看一眼。 毕竟如此相似，多看一眼都是觉得难受和煎熬。 而此时就听得杨朔淡淡言道：“圣上您看，这就是陈楠的项上人头。” 文皇帝甚至仔细的看了一眼，这才有连连点头：“的确是那乱贼。你立下如此功勋，朕要好好奖赏于你，你说需要什么奖赏？” 文皇帝这样一番话顿时就让不少人都是诧异起来。 毕竟，从前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例子过，就算要奖赏，哪里有问对方想要什么的，自然是文皇帝赏什么就要什么。 不过这也可以从另一方面说明，文皇帝这是想要重用杨朔。 一时之间也不少人复杂的看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将士。 然后在心中盘算该如何拉拢。 而此时所有人也都好奇杨朔到底会要如何赏赐。 毕竟猛然得了这样大的殊荣，想必这位年轻人多少也是有些飘飘然。 这样的情况下，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会不会骨头都轻了？ 再往深处想想这是机遇，可是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第871章 谦恭 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落在杨朔身上。 不过阳朔却是不疾不徐的，就这么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盒子里的人头。 而后又将盒子盖上，这才又缓缓开口：“这是末将的本职，自然无需奖赏。” 这样一句话说的真的是大力大义凌然，冠冕堂皇。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忍不住心情有些古怪。 更有不少人忍不住鄙夷的看了一眼杨朔，觉得这个马屁拍得实在是太过明显。 可是架不住文皇帝听着却是哈哈大笑。 “这话朕爱听。”文皇帝一直面带笑意，语气里更是掩藏不住的和气。 显然这么一番话，并不是让文皇帝觉得是在拍马屁，反而是——让他身心舒坦。 “不过你勇气可嘉，自然是要嘉奖的，如此才能让天下人都看看也才能让他们明白，朕并不是薄情之人。为朕卖命的，自然都该享有嘉奖。” 文皇帝徐徐说完这一番话，语气仍是愉悦的，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再继续问，到底阳朔想要什么赏赐，而是自顾自的就做了决定。 “如此骁勇善战，不如到朕的身边来做羽林卫。朕封你为羽林将军。” “另外再赏赐白银千两。良田百亩。” 这样的赏赐并不算特别丰厚，但是这个职位确实让人有些眼红了。 羽林卫是什么？ 羽林卫，一直都是文皇帝亲自捏在手中的兵力，虽然说现在更像是摆设，并没有什么实际大的作用。 可是，真要到了有事的时候，这样一支负责文皇帝安全的军队，那就要派上大用处了。 虽说现在这个羽林卫将军，一职是林文皇帝临时安插上去的，而且也并没有说到底有什么实际职权。 可是，毕竟也是羽林卫的将军，毕竟也是统领羽林卫的人。 若是一旦杨朔能够将羽林卫控制在手中，那么就等于拿捏住了文皇帝的身家性命。 而文皇帝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杨朔也的确是叫人有些止不住的惊讶。 为什么文皇帝会如此信任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年轻将领？ 就在众人都是忍不住深思的时候。 杨朔却是做了一件更加让人惊讶的事情。 杨朔竟然一张口就回绝了。 “这样重要的职务，末将怕是不能够胜任，还请圣上收回成命。末将，想要建功立业，相要保卫这大好河山，所以……” 听他这意思，是还想去边关，而不是留在京城里。 听了这样的话。文皇帝也是愣了一下。 而后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怎么，留在朕身边，就不能建功立业，就不算保卫这大好河山？朕可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于你了。” “正因如此，末将才觉得难以胜任。末将没有这样的能力，怕是要辜负圣上的期望。”杨朔说这句话的时候，从容又镇定，压根就看不出半点的惶恐之意。 所以众人也都明白过来，只怕杨朔是真没看上这个职位。 这样的情况——简直也是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第872章 看不上 “朕信任你，朕觉得你行，你当然就行。”文皇帝的语气几乎是不容拒绝的。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也都明白文皇帝这是有些恼了。 杨朔倘若继续如此拒绝下去的话，文皇帝也不知会如何。 杨朔显然也并不是不识时务之人，只微微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拱手认命：“末将听圣上的吩咐。” 这样一句话就算是答应了这件事情，文皇帝这才又露出笑脸来，然后如此说了一句话。 “羽林卫中人才济济，你也可多磨练一二，等到时机成熟之日，自然有一飞冲天之时。” 这话的意思竟然有些安抚之意，像是在说，若是杨朔能够安安心心的为他效命，将来自然还有别的机会，更好的机会。 杨朔听完了这话，面上就情不自禁浮出一丝笑意来，而后也像是，十分满意，恭恭敬敬的谢恩，然后退到一旁。 文皇帝显然心情还是不错的，纵然是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也并没有破坏了他的心情。 这样的情况下。 自然接下来又是一番和和睦睦。 直到没有人在禀报事情，文皇帝这才叫众人都散了。 文皇帝是真有些疲惫。 所以，一般这个时候是要歇一会儿的。 知道文皇帝走了，所有人都退了。 陆君桐还有些走神。 可是白蕴拉了她一把，然后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觉不觉得他和你哥哥很像？或许会不会是——” “声音不像。”陆君桐回过神来缓缓摇头，心情有些沉重。 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想，就像是她想的那样。 可是—— 陆君桐最后轻叹一声。 为自己，为陆明朔，也是为白蕴。 白蕴这样一副神态就不难看出，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忘记陆明朔。 所以在今日她的反应才会如此大。 陆君桐的话，却似乎并没有让白蕴死心。 只听得白蕴咬着牙说了一句：“我不信。世界上哪里有如此相似的人？声音可以作伪？，但是容貌又如何能够作伪？” 陆君桐苦笑了一声，有些无奈：“若是他是哥哥，他为何又不肯，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回来？又何须如此藏着掖着？” 而且如果真的是陆明朔的话，又怎么会不联系？他又怎么会不告诉她，他没有死？ 所以仔细想来，其实这些东西都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只是方才容貌相似，身形相似带来的震撼太过强烈，所以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到这些罢了。 白蕴还是摇头。近乎执拗的言道：“我要再去问问他，我要再看看。” 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陆明朔。 陆君桐又苦笑一声。 本来想再劝说两句，让白蕴打消这个荒诞的念头。 可是看着对方那执拗坚持的样子，她却反而是一下子就——动摇了。 她甚至情不自禁的就想，或许万一真的就像是白蕴想的那样呢？ 或许万一真的就是自己哥哥回来了呢？或许真的就是他有苦衷，所以不能和自己相认呢？ 这样的念头一旦生出来就难以拔除，最终鬼使神差一般，陆君桐就这么点了点头。 第873章 询问 只是身为女官想要见一个大臣，看似容易，却也并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若要单独相处的话，其实也并不容易。 所以这件事情陆君桐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 最后还是白蕴试探着说了一句：“要不然咱们请太子殿下帮忙？” 陆君桐犹豫了一瞬间，最终到底还是心中想要，问一问的这个念头胜过了其他的。 所以最后她就咬牙点了一点头：“我去跟殿下说一说这件事情。” 十有八九李衍都会同意。 陆君桐以为是会同意的。 可是没想到等她去见了李衍，将这件事情说了一下之后，李衍却是摇了摇头。 “纵然相似，可是就像你说的，他真的是你的哥哥，又怎么会见了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衍就这么一句话的将这件事情直接打了回来。 看她他那副样子，显然是有些不同意这件事情。 陆君桐一下子有些愣住，不知道该继续怎么往下说。 她还真没想过李衍会拒绝她。 好半晌，她没有说话。倒是李衍一下子语气缓和了下来：“是不是生气了？” 陆君桐摇了摇头。 “这么说来，殿下也觉得，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陆君桐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里多少有些失落之意。 李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陆君桐苦笑一声：“就算是明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那又如何？总归心里还是忍不住带着一丝期望。总归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去问问。” “如果不去问问，又怎么能够死心呢” 陆君桐这样一句话，反倒是让李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伸出手来，轻轻得抚摸了一下陆君桐的病发，算作安抚 陆君桐有些垂头丧气语气也是失落无比：“毕竟没有找到哥哥的尸身，现在又看到一个和哥哥这么相似的人，我心里总归是忍不住带了一点期望的。” “就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你明白不明白这个道理。”李岩，有些无奈。 其实之所以他不同意这件事情，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 想要见面容易，想要问一句也容易，可是就怕期望之后的失望。 而且他虽然欣赏杨朔，但是想到杨朔之前对陆君桐的惺惺相惜之意，他心里还又有点儿不大自在： 就算没有觉得不痛快，就算没有觉得有危机感，可是总归是有点在意，不想让他们二人见面的。 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心思着实有些自私，而且看着陆君桐如此想要去问一问的样子，他心里更加有些觉得自己如此不妥。 最终，李衍就只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松了口：“既然是如此，我便是带你去见一见。” “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绝不可以抱太大希望。” 李衍这样一句话，让陆君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是欢喜还是该失落。 最后她就苦笑一声，轻叹一口气道：“这一次若是失望了以后也就该死心了，这也应该算是好事吧。” 第874章 相见 李衍悄悄的带着陆君桐出了一趟宫。 然后去见了一下杨朔。 杨朔如今住在京城里一座极小的宅子里。 丝毫也没有显山露水。 而且房子还是租的。 一眼便知，并没有什么背景和后盾。 因为住的地方有些偏远。而且还是鱼龙混杂的，所以李衍直接就护着陆君桐进了屋子。 杨朔当时正在上药。 所以他们一进去就撞上了这一幕，只看见杨朔背上全是伤痕。 其上一道巨大的伤口，刚刚才开始结痂，显得有些狰狞。 伤口巨大到从肩胛一直到了后腰。几乎是撕裂了整个背脊。 这样的伤势，不难想象出当时惨烈。 陆君桐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就将目光挪开，却还是满心的震撼。 这样的伤大概就是在战场上落下的。 也不知当时杨朔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落下这样的伤？ 大概是和陈楠的人头有关？ 这些念头纷杂而过。 随后就听见李衍开口言道：“伤是刺杀陈楠的时候落下的？” 杨朔已经是飞快的将衣裳穿好。 而后才转过头来，朝着李衍行了一个礼，问安道：“太子殿下安好。这伤病不要紧，已经快要好了。” “也别逞强，现在趁机多歇一歇，将身子养好。”李衍顺理成章的说了这么一句。 而后，才又看了一眼陆君桐。出声介绍道：“这是陆女官，就是从前你听说过的那个陆女官。” 杨朔于是就朝着陆君桐行礼：“原来是陆女官。久仰大名。” 语气客气又尊敬，但是也并没有太多的亲近之意。 陆君桐此时盯着他已经看了许久。 越看越是能从眉眼之中，能从五官轮廓之中看出陆明朔的影子。 于是，几乎是克制不住的，她就这么问了一句：“你可知道，陆明朔是谁？” 这样直白的一句话就差没有直接问，你是不是我哥哥了。 空气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有些凝滞。 陆君桐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能够呼吸，就连心跳也是安静。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等着杨朔的回答。 杨朔却是面上露出一丝疑惑，而后又看了一眼李衍，出声问了一句：“不知是谁？可是我应该认识的人么？” 那样的神色完全不似作伪。 陆君桐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彻底的跌落下去。 不过不知为何反而到了这个时候，她却镇定下来。 明明心中无比失落，却还是能够勉强一笑，轻声道歉：“你和我一个故人十分相似，所以我便是差点认错。却是唐突了。” 这样一句道歉的话，无端端的就让人听出几分心酸来。 杨朔愣了一下，最后就客气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无妨。不过是小事。倒是陆女官的故人，想来应该，对陆女官十分重要。既然如此，他必然是会回来的。不然如何对得起女官的一番牵挂？” 陆君桐再度苦笑：“但愿他能平安回来。” 李衍反而是出声解释了一番：“陆明朔是君桐的哥哥，之前出了一些意外，生死不知。你和他哥哥十分相似。所以……” 第875章 桂花糖水 杨朔听完了这一番话之后，了然点头：“怪道如此。只可惜，我并不是陆女官要找的人。让陆女官失望了。” 杨朔的语气不尽遗憾。 可是也到底就只是遗憾而已。 陆君桐听着，勉强一笑：“本来也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觉得可能会是罢了。这件事情和杨将军也没有什么干系……杨将军不必觉得愧疚。” 陆君桐说完这话，又敛衽行礼，真心实意的道歉：“是我唐突了。” 说完这话，她就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一声轻叹：“既然不是，那本宫先送你回宫。” 陆君桐也没有反对。 不过在走的时候，却又客气的对着杨朔说了一句：“杨将军初来乍到京城，倒也有不少好吃好玩的地方可以走走看看。其中城北有一家糖水铺子，里头的桂花糖水很好喝。” 杨朔点点头，也是道谢：“多谢陆女官的提醒。若是有空我必定会去看看尝尝。” 陆君桐沉默点头，而后随着李衍离去。 一出了杨朔的宅子。 李衍就担忧的问了陆君桐一句：“还好吗？” 陆君桐苦笑一声，情绪不是很高昂的回答一句：“这样的事情没有好和不好。就算我不愿意，终归也是事实——” 陆君桐如此的回答，却是更加叫人心疼无比。 李衍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陆君桐的肩膀：“没事，还有我在。” 就是这么一句话，却是险些让陆君桐瞬间哭出来。 这一句“我在”，比什么话都让她更觉得动容。 李衍这样的举动更是叫她感动非常。 其实想想也是，现在他没有家，没有家人，将来在她身边的也就只有李衍而已。 陆君桐忍不住的伸出手去，轻轻拽紧了他的衣袖。 然后这么轻声说一句：“不管何时，我也会陪着殿下的。” 听见这话，李衍微微一笑，顺手将陆君桐的手反握在手掌中。 “既然是如此，那我们就彼此陪伴，直到有朝一日驾鹤西去。直到白首耄耋。” 这样一句话，不像是什么承诺或是约定，更像是随口这么一说。 可是陆君桐却知道这句话是李衍发自内心的。 于是原本低落的情绪，一下子就又重新缓过来一点。 陆君桐对着李衍抿唇一笑，笑容不算大，可是眸光却是亮得比天空之中最亮的星子还要璀璨。 这样的璀璨光芒，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被迷住。而且——忍不住的沉溺其中。 “不如带你去逛一逛西市？”李衍也想让陆君桐更加高兴。所以便是提了这么一件事情。 横竖也不急着回宫去，逛一逛也无妨。 陆君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 虽然知道如此，多少也有些不妥——可是现在。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和李衍多多相处。 尤其是心情如此糟糕的时候。 只有李衍的陪伴能让她心中好受一些。 当下二人上了马车，李衍吩咐长安，直接去西市。 西市的热闹是别处无法比的，而且西市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 陆君桐一下了马车，几乎就被眼前的缤纷吸引住了全部心神。 第876章 时光停驻 西市缤纷又热闹，就是这么走走看看，一圈下来，几乎就是琳琅满目，根本让人无法分心。 而且西市人多，李衍怕陆君桐和自己被挤散了，所以一直伸手牵着陆君桐。 两人就这么摩肩擦踵的手牵着手一路走下去。 这么一同看着这世间的繁华热闹。偶尔侧头，也不知什么缘故，总能看见对方也恰好看过来。这个时候就不由得相视一笑—— 陆君桐每次这个时候就总忍不住的想：她和李衍这副样子。分明就像是普通眷侣，寻常夫妻。 这样的气氛随意又自在，简直也是叫人——舍不得结束。 更甚至恨不得就这么天长地久的继续下去。 更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不要消散，就这么一直一直的持续下去，又或者是就停留在这一瞬间。 让这一瞬间成为永恒。 陆君桐偷偷如此想着。这个念头虽然一晃而过，可是却让她生出了无限的期盼和惆怅来。 两人逛了一圈，长安手中已经是快要拿不下了。 陆君桐还好，即便是觉得有趣，也不一定会掏银子买，可是李衍却是只要陆君桐看着觉得还好的，必定会买下来。 如此一来，很快陆君桐都不忍心再看长安手中的东西。 于是想了一想之后就提醒了一句：“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要不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就回宫去吧？” “也好。”李衍只当是陆君桐有些累了，于是就点了点头应下。 只是随后他还在想着该去何处的时候，就听见陆君桐试探着说了一句：“不知殿下能不能陪我去喝一碗桂花糖水？” 一听这话，李衍就知道陆君桐的心情也并没有看起来那样的高昂。 最后就叹了一口气：“自然是可以的。不管你想去何处，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 陆君桐听闻此言，眼眶便是有些发酸。不过很快就低下头去，不让李衍看见。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满面笑意：“那好，殿下今日便陪我一遭，我也任性一回。” 陆君桐上了马车之后，与长安收了个地址。 却正是城南的一处地方。 李衍心头悄悄叹不过面上却是并不显山露水，只是有意无意的引着她说起别的事情。 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三皇子的头上。 三皇子现在腿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而且并未如同太医担心的那样留下什么后遗症。 至少是没有瘸。 “三皇子几次三番，求了圣上想要去封地，您说圣上会同意吗？”陆君桐其实还是最关心这个。 如果三皇子真的去了封地，那么陈婉婉也肯定是要跟去的。 到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 “其实老三去封地也是最好。”李衍如此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对他自己好，对安安也好。” 这样一句话，陆君桐也就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毕竟两人对于传过如此的流言，不见是最好的。否则二人在一处总会让人多想。 到时候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那就更加不妥当。 陆君桐点了点头：“所以就算圣上不同意，将来殿下也会同意。” 第877章 相遇 陆君桐去糖水铺子，本来就是想尝一尝记忆中的味道。 可是却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刚刚一进去，还没坐下，他就看见了一个熟人——史鼎。 史鼎似乎颇有些落寞。独自一人在角落坐着，面前一碗桂花糖水，一盘雪白的桂花糖糕。 桂花糖糕纹丝不动。显然也是一口没吃。 只是桂花糖糕这种东西，就要趁热吃才好吃。 放凉了之后，到底是再不如从前。 即便是那些雪白糖糕上散落的金黄桂花，也仿佛都失去了诱人的色泽。 陆君桐本想立刻退出去，却没想到在这一瞬间，史鼎确实有如有心灵感应一般，迅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之间，陆君桐的脸色迅速就冷了下去。 而后面不改色的从容坐下。 在这个时候越是在一起，不是越让史鼎觉得她旧情难忘。 既然都已经是陌路人，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只一瞬间，陆君桐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随后，陆君桐笑看李衍，出声推荐道：“殿下一定要尝一尝这里的桂花糖水，还要尝一尝桂花糕，另外还有水晶糕，五色糕——都是极好的。” “看来从前你没少吃。”李衍笑着打趣一句，随后看了一眼长安。 长安忙就去将这些都要了一份。 陆君桐有些怀念的四下看了一圈，而后怅然叹了一口气：“是啊，从前哥哥没少带我来尝。这里变了好几回装潢，我都是记得的。从前那里和现在不一样，还有那里——那里——” 陆君桐一连指了好几个地方。 最后，却又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家糖水铺子经历几多变幻，却依旧还是在这里。可是当时带着她来吃桂花糖水的人，如今却已不知在何处。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陆君桐的情绪一瞬间低落下去。 所以她就低下头去。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史鼎走了过来。 史鼎也不知是如何想的，明明已经认出了李衍，却还是不识趣的凑了上来。 “君桐。”史鼎有些惊喜，又有些迟疑的唤了一声。 这样的语气无端端的还叫人觉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陆君桐瞬间抬起头来，只是面上却是一派冷漠：“原来是史公子，真巧。” “没想到你还会来——”史鼎嗫嚅了一下，语气有些唏嘘。 陆君桐斜睨一眼，而后笑了一下：“怎么，史公子来得我就来不得？” 这样一句话分明就是呛得厉害。 史鼎一时之间被噎得无话可说。 李衍看不下去，直接开口言道：“史公子不回去读你的圣贤书，在这里与我们女眷搭话做什么？难道竟是不知，十分无礼？” 李衍的语气里分明就已经是十分不痛快。 史鼎垂下头去，又嗫嚅半晌，才说出一句：“君桐，看在昔日情分上，你能不能放过我们——” 这样一句话没头没脑的。 陆君桐自然是一头雾水。 完全就是一副不解的看着史鼎，好半晌才皱眉言道：“你这会儿是在说什么？我竟不知。我又何曾将你们如何了？” 第878章 一怒 “除去退亲这件事情，我们也从未亏待过你——”然而史鼎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出来陆君桐的疑惑一般，自顾自的就又说了下去。 陆君桐眉头轻敛。这一瞬间只觉得有些不耐烦。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叫人讨厌的人。 陆君桐不等史鼎再说下去，就直接出声打断了他：“除去退亲那件事，我从未做过什么。所以史公子多虑了。也请史公子不要再胡言乱语。” 任谁都能听出陆君桐语气中的不耐烦。 然而史鼎却像是置若罔闻。 史鼎只是近乎哀求的又继续说道：“君桐，我也自知对不住你——” “既然是知道对不住，又何必再多说？既然也无心弥补，那么自然也就不要再来出现污了别人的眼睛。” 不等陆君桐在说话，就冷不丁的听见旁边的人如此说了一句。 而后，那人就直接站起身来，抬起脚来，直接踹在了史鼎身上。 史鼎完全没有防备，当下几乎被踹了个滚地葫芦。 所有人都是被这样的动静惊动了。 然后，瞬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再然后就被这样的情景直接吓住了。 在京城里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可不多见。 然而，对方不仅动了手，更是不打算轻易收手。 踹了一脚之后，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够，于是抬起脚来，直接就踏在了史鼎的胸口上。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说实话，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君桐好半晌才出声：“杨将军？” 李衍也是面色古怪的看着杨朔。不过是好半晌没有说话。 或许是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 毕竟这一出现就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未免是有些太过。 虽说对方是史鼎这样一个让人讨厌的人。 可是这样的事情总归也是不合适。 而且还莫名其妙的。 李衍在这一瞬间甚至有一种，史鼎抢了自己的话，更抢了自己的事儿的错觉。 心里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别说是李衍，就是陆君桐同样也是如此感受。 所以两人都是紧紧盯着杨朔，完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杨朔却是一脸坦然。一转头看了一眼陆君桐和李衍，十分彬彬有礼的一拱手：“让二位见笑了。只是听这人说话着实有些看不过去——” 众人一时之间都因为这句话和杨朔现在迥然不同的态度，而有些惊得几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这前后反差——未免也太过大了。 完全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方才抬脚就踹的气势，和现在一转头彬彬有礼，仿佛再是温柔和气不够的样子根本就就是两个人。 陆君桐噎一下。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杨将军这是过来喝桂花糖水的？” 杨朔十分彬彬有礼的回了一句：“正是。” 史鼎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张嘴就是怒斥一句：“天子脚下，你还有没有点儿规矩和王法了？” 陆君桐听见这话，顿时笑了：“史公子说笑了。当初史公子做出那样的事情，也没见你说起什么规矩和王法呀。”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噎死人。 第879章 嚣张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噎死人。 但是，也是有些嚣张。 不过在座这几个人一点也不觉得嚣张，反而是觉得痛快。 尤其是杨朔，更是眉尾一挑，就这么放肆的笑出声来：“这话我爱听。对付这样的人有什么王法和规矩？” 他一面这样说着，一面脚下微微用力，直接就将史鼎踩得变了脸色。 一张原本还算俊美的脸，此时已然成了猪肝色。 不管是什么样的眉眼，这样的情况下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杨朔还不怀好意的用脚尖碾了碾。最后，就这么笑着问一句：“史公子不如与我说说，我这样坏了规矩，会有如何下场？” 史鼎哪里还说得出来话？ 事实上他现在觉得自己呼吸都是不畅快了，只要对方再微微一用力，他就彻底的要吸不上来气。 他连忙看向李衍。 然而，李衍却只是在一旁看好戏一般的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要动惮的意思。 更别说要拦着了。 史鼎顿时就有些绝望起来，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后就还是只能看向陆君桐。 陆君彤却也是无动于衷，因为她心中明白。杨朔肯定是不会做的太过。 只是打人，略微教训一二，就算是闹大了也无妨，毕竟现在他是文皇帝跟前的红人。 谁又会真正的和他过不去？拉拢还来不及。 所以，史鼎这一次真的是孤立无援。压根儿就没有人想要拦着。 最后他也只能求饶的看杨朔。 杨朔却只是一句话，冷冷的甩出来：“道歉。” 陆君桐有些古怪的看一眼杨朔，总觉得是对方好像比她还生气。 这自然是不应该的。 但是，杨朔的的确确是十分生气的，这个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是能够看得出来。 但是，他自己却似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相反的，他还表现得如此明显。 史鼎自然是不愿意，梗着脖子不肯。 杨朔也不着急，就这么的脚下慢慢用力，一点点的让史鼎感受到了那种无法呼吸的痛苦。 以及生命都受到威胁的绝望。 自然是绝望的，明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却偏偏反抗不了。 史鼎不是不愿意反抗。而是真真切切的就反抗不了。杨朔这脚就像是铁塔一样，重重地落在自己身上。根本就挣脱不开。 陆君桐看着史鼎那副挣扎的样子，忽然心中无比痛快。 她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太过温和了。那样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大概对于史鼎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威慑力。 其实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杨朔这样。 一次性的让史鼎害怕了，以后自然也就见了她就绕道走了。 所以略一犹豫之后，陆君桐就直接开了口：“还请杨将军替我好好教训教训他吧。若是他不打消了再来纠缠的心思，今日就不必放过他了，若真闹出人命——自然有我担着。” 陆君桐也真的就是狮子大开口。 要说闹出人命——她还是担当不起的。 不过这个时候话自然是要这么说。 反正……也闹不出人命来。 杨朔听了这样的话，顿时就轻笑了一声：“陆女官这样的性子就对了。” 第880章 叙话 连陆君桐都这样说。 史鼎也终于是彻底的害怕了。 就算心里再怎么屈辱，不想求饶，可是终归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所以犹豫再三之后，在耗尽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还是屈辱的喊了出来：“我错了，这件事情是我错了。” 直到听见这一句话，杨朔这才挪开了脚尖。然后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行了，可以滚了，以后不要再让我瞧见你。” 这一句话真真是霸气无比。 而且，他这样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这样的神态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话，威慑力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陆君桐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喜欢这个年轻的杨将军了。 这样的脾气——说实话很难让人讨厌吧。 李衍这个时候也才出声：“既然是遇到了，不如坐下一同叙话。” 杨朔微微犹豫，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然后，就命人将自己的茶点都端了过来。 陆君桐一看，倒是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动。 杨朔点了一盘菱藕糕。 这一样点心，其实点的人很少。 一则是口感不够软糯，二则也是因为没有写的招牌上。 再加上口感太过清润，并不适合作为茶点。只能这么空口吃。 所以故而一直都不太有人点。 每日那么几盘也都是为熟客准备的。 可是现在杨朔确实点了这么一盘。 而且看着已经吃了一半的样子，他应该也是十分喜欢。 如此相似的长相，如此替他抱不平，有如此的口味相似—— 陆君桐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然后目光就落在了他面上的面具上。 面具虽然十分简陋，但是也并不让人觉得不好看。 可能是因为杨朔自身的气势就摆在那儿，就算是只用面巾遮住，想必也没有人觉得丑陋。 只是这样一个冷冰冰的面具，却是遮住了半个脸。 让人既有些好奇面具之下的样子，又有些忍不住的觉得太过冰冷，不敢多看。 陆君桐犹豫了一下，还是遵循自己心中的想法，轻声问出来：“为何杨将军要戴个面具呢？” 她这样一句话有些突兀，所以杨朔和李衍都是看了过来。 陆君桐不由得在衣袖之中将自己的手指的攥紧。 不过却还是没有要收回这个问题的意思。 最后，杨朔歪头想了一阵，忽的一笑：“既然陆女官如此好奇，那我便摘下面具给陆女官看一看，只是陆女官做好心理准备，可别被吓住了。” 陆君桐勉强一笑：“杨将军说笑了，又怎么会被吓着。不过若是杨将军不愿意，其实也并不需要如此——” 听他那样说，就知道他脸上应该会是有什么东西，必须遮盖。 李衍又看了一眼杨朔，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水，慢慢饮了一口。 谁也不知，他此时心中在想什么。 陆君桐嘴上说着无所谓，不过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杨朔。 最后就这么看着，他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一下摘了下来。 只看了一眼，陆君桐就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杨朔面上有一条巨大而狰狞的伤疤，如果不是刚刚避开了眼睛，只怕—— 第881章 伤痕 这样一个巨大的伤痕。 也不难想象当时是一个怎么样的伤口。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大的一个伤口。 陆君桐看得有些发愣。一时之间甚至连礼貌都忘记了，就这么盯着那条伤疤，看得目不转睛。 其实除去伤疤带来的震撼之外，之所以会如此，还是因为摘了面具之后杨朔的面容。 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只是那条伤疤。 陆明朔没有伤疤，杨朔有。 “疼吗？”鬼使神差的陆君桐如此问了一句。 李衍抬头看了陆君桐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有些吃醋。 但是陆君桐此时却是半点也顾及不上。 事实上她此时全副的心神都是落在杨朔身上。 陆君桐问的这句话，杨朔随口也就回答了：“当时还是疼的，不过后来就不疼了。到现在已经不要紧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在这一瞬间，面上忽然神色就复杂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重新又恢复了平静。 “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这样的伤是怎么来的？”陆君桐却是又得寸进尺一般，如此又问一句。 李衍又看了她一眼。 然而陆君桐还是没有觉察。 她只是不由自主一般的盯着杨朔。 杨朔对上陆君桐的目光。 四目相对，陆君桐心中又是一动。 然后就听见杨朔如此说一句：“小时候贪玩不小心跌了一跤，结果被石头划破了脸。伤口有些深，所以就留下了这么一个疤痕。” 说完这话之后，他又伸手将面具带上了：“却是吓到了陆女官。” “也还好，并不算吓人。不过这样一看——倒是觉得杨将军和我哥哥更加相似了。不知杨将军家中还有没有其他亲眷，说不得咱们，还是亲戚——” 陆君桐这样一句话，既像是玩笑话，却又带着那么一点儿说不出道不明的认真。 “对了，忘了告诉杨将军，我外家也姓杨。” 陆明朔，杨朔。 这两个名字本来就有相似之处，再加上这样一个缘由的话—— 说实话让人不怀疑都是难。 “家中还有一个老父亲。”然而杨朔却是如此说了一句。而后又道：“我们世代居住在河西，所以恐怕也并不像是陆女官所想的那样——” “不过若真是陆女官的亲眷，那也是我的三生有幸。” 最后这一句话，他说的也是十分诚恳。 陆君桐低头想了一想，抬起头来笑说一句：“无妨，竟是这么有缘，结个干亲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杨将军嫌弃不嫌弃——” 陆君桐这一句话可谓是在主动不过了。 而且对于杨朔来说，其实也是好事。 陆家虽然已经没人了，可是毕竟名声还在。 而陆君桐现在也在文皇帝身边当差，更是和太子李衍关系颇为密切。 如此种种，加起来自然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而且陆家没有别的人，更不用担心陆家将来会不会拖他的后腿。 这样一个好处，杨朔却是仿佛根本就没有动心，只是略一沉吟之后，就歉然一笑。 第882章 拒绝 杨朔就这么歉然一笑，而后说出一句拒绝的话：“像我这样的人并不敢高攀，而且如此大事，更不可随意——” 他这样说，陆君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当下也是觉得有些尴尬。 一时间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样唐突的话。 不然也不至于被如此拒绝。 “这样一句玩笑话，你们也是聊得如此认真。”李衍这个时候终于出声，一出声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算是解围。 于是就这样的蒙混了过去。 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但是陆君桐心中多少也有些尴尬不自在。 而杨朔显然也是如此感受。 接下来的气氛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 陆君桐的目光落在那一盘菱藕糕上。 当下就目光微微一闪。 随后笑了一笑，又说一句：“说起来，这家的菱藕糕味道极好，想来白蕴应该是极其喜欢的。不然给她带点回去？” 就在提起了白蕴的名字之后。 陆君桐看了一眼杨朔。 杨朔却是没有什么波动。仿佛并不在意这样的事情。 陆君桐微微皱眉。 不过想了一想之后，忽然又问他一句：“不知杨将军婚配与否？我倒是认识几个不错的女官——若是杨将军有意……” 陆君桐这样一说之后。 李衍的反应可是比杨朔更大。 李衍几乎是险些一口茶水就这么喷了出来。 而后看着陆君桐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样的事情…… 虽说以前也不是没见旁人说过做过，可是却总没有见过陆君桐做过，陆君桐这么忽然一下子…… 只叫他觉得有些惊奇。 再看杨朔，这完全是有些无动于衷了。 只见他从容不迫的喝了一口甜汤，而后才又缓缓的一笑言道：“虽然我还未曾婚配，不过，却也不急于一时，总要等我建功立业之后，方才想成家。不然平白耽误了别人姑娘，我又如何能够过意得去？”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而后诚恳的劝说一句：“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并不耽误什么。而且现在杨将军如此，难道就不算已经是建功立业了吗？杨将军已经比不少人都强了，何必说这样的话？” “在我看来却是远远不够，所以多谢陆女官的好意。”杨朔拒绝的话说得无比的干脆。 陆君桐甚至都没有机会再劝说。 最后他也只能颇为遗憾的说一句：“既然如此——那也就无可奈何了。” 接下来陆君桐没有再说话。 李衍和杨朔说了几句话之后，见时辰不早，也就起身带着陆君桐回宫去。 只是一上了马车，李衍就含笑看了陆君桐一眼。 这一眼可谓是意味深长。 陆君桐被看得心中有些发慌，不由得反问他：“却不知殿下在看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是长了花？” “你脸上长没长花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你现在心里的心思。”李衍却是偏偏故弄玄虚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副样子倒像是真的知道了什么似的。 陆君桐微微一愣。 第883章 心思 陆君桐当即就是微微一愣。随后掩饰一般的笑一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竟听不明白。” 李衍的神色更加的意味深长，笑看陆君桐一眼道：“听不明白吗？还是听明白了，故意装不明白，君桐是不是忘记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事？” 陆君桐顿时有些讪讪，她当然知道她答应了李衍什么事情，他们明明说好互相不要有隐瞒。 所以，当即她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一笑之后她吐了吐舌头：“那不如殿下先说，殿下不是都说已经什么都猜到了吗？” 李衍也是真拿陆君桐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看着她俏皮的这副样子，压根一句话苛责就说不出来。 最后他就伸出手指来，轻轻在陆君桐光洁的额头上一弹：“调皮。” 不过最后到底还是让陆君桐糊弄过去，就这么蒙混过关。 而且最后他也是率先开了口，缓缓的言道：“我猜，你觉得杨朔他真的就是你的哥哥，是也不是。” 陆君桐本来还捂着自己的额头，此时听见这样一句话，顿时整个人都是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李衍。 然后愣愣的反问他一句：“殿下怎么知道的？殿下怎么知道？我是如此想的。” 这样的心思，她还只以为自己，隐秘的放在了心底最深处谁也没有觉察。 可是没想到现在李衍却是一语戳破。 所以，既是有些尴尬，又是有些愣神，还有些诧异。 “你表现得如此明显，若是我都还不能觉察，你以为我又如何能当这个太子？你以为我又如何能够，许诺将来会让你幸福？” 李衍被陆君桐这么一句话问的有些发笑，最后就无奈的如此回了一句。 就算陆君桐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是在他眼中又怎么算是隐藏的好？ 只要有露出蛛丝马迹，他也就能够立刻觉察。 对旁人尚且如此，对陆君桐又怎么会粗心大意？毕竟，他全副心神都是放在了陆君桐的身上。 倘若连陆君桐这点心思都无法觉察，他也真的就不敢说是要将陆君桐娶回家去。 陆君桐被他这样一说，既是有些羞窘，又是有些感动，最后，就这么的瘪了瘪嘴：“殿下总说这样让人觉得不知所措的话。” 这样的话，甜是甜，可是每一次听到都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如何回应。 但此时即便是如此嗔怪，也不代表她就真的不想再听这样的话，而只是单纯的嗔怪一句罢了。 “是吗？那以后我就不说了吧。”李衍却是仿佛洞察了陆君桐的所有心思，故意如此使坏的说了一句。 陆君桐一下子就看出他在故意打趣自己，于是嘟了嘟嘴，故意岔开话题：“殿下还没有说，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然后殿下不妨也说一说殿下心中是如何感觉的？” 她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承认不是不想听这样的话，李衍顿时就是粲然一笑。 而后也明白，陆君桐并没有否认自己的猜测，可见心中的确是如此想的，而且方才问这句话的时候，陆君桐的语气还有些迟疑和忐忑。 第884章 忐忑迟疑 陆君桐，为什么忐忑？自然不用说，无非就是害怕自己的猜测，只是一厢情愿。 可是李衍心中却是知道，只怕陆君桐此时心中这样的猜测是坚定无比的，至少比起试探杨朔之前还要更加坚定几分。 在出宫之前，陆君桐只是狐疑的猜测，但是现在—— 十分里头至少都有七分的确定了。 “其实很简单，之所以我会生出这样的怀疑，是因为他刚好出现了在这个糖水铺子里，又忍不住出手。”李衍轻描淡写的说这么一句，面上带着一点笑意：“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在说起史鼎和你之前的事情时，竟是如此了解。” 陆君桐原本还没有留意到这个，此时被他这么一说，顿时也就是连忙点头，觉得这话的确是很有道理，毕竟这个也是事实。 要知道，她和史家退亲的事情，就算是京城里的人，也并没有多少是完全了解这件事情的。而且还过去这么久，没有道理杨朔会知道。 毕竟，杨朔若是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可是世代都居住在河西，如今也是第一次进京城。 那么第一次进京城的人，如何就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呢？ “若是没有这件事情，我或许只当是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或是对你有些什么心思，所以才会如此。” 李衍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说得十分的坦然，而且顿了一顿之后还没忘记补上一句：“反正看着他之前对你如此在意的样子，我心里还有些吃醋。尤其是，你还对他如此关注。” 这样一句话实在是太过坦然，而且如此明白的就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思，也让陆君桐有些目瞪口呆，同样更忍不住有些羞赧。 毕竟，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还不是因为……心中有她？ 一想到这个，她心中难免就有些甜蜜。 想了一想之后，她虽然不敢抬头看了一眼，却是忍不住的伸手悄悄的拽住了他的衣袖，然后低声言道：“殿下放心，除了我哥哥之外。没有其他的人能让我如此多看。” 顿了一顿，虽然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强忍着羞涩，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完：“在我眼中，殿下就是天上的明月。又有什么能够比得上明月的皎洁和光辉？” 这样一句表白的话，也是甜蜜到无以复加，即便是李衍那样能够绷得住的人，此时听见这样一句话，也是忍不住瞬间就眉开眼笑。 然后他就这么伸手，将陆君桐小小的手掌拢在自己的手里。 就这么轻轻的握住，不算用力却也，不会轻易分开。 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打趣陆君桐，知道陆君桐不好意思，所以当下就故作大方的点了点头：“那既然是如此，这一回就放过你，若下一回还看别人看得如此认真和出神，我可是不依的。” 若不是知道陆君桐到底是为什么会看得那样出神，他是真的会吃醋的。 毕竟，他对陆君桐的占有心思如此强烈，根本就恨不得他一眼都不要看别人。 更不要说这样看。 第885章 可能 李衍如此的“宽容大度”，也是叫陆君桐哭笑不得。 最后，她倒是忍不住的打趣了李衍一句：“原来，殿下竟是如此小气之人，我今日才算是见识了，从前殿下隐藏的可算是真好。” 然而这样的打趣，李衍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反而他神色十分坦然的说了一句：“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小气之人，但是对于自己心爱的女子若都没有如此小气，那可就不应该了。” 李衍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竟然说的陆君桐反而是哑口无言起来。 陆君桐颇有些无语的看着李衍，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这句话，更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最后她忍不住的又打趣了一句：“不过殿下或许是不小气，可是殿下的伶牙俐齿，我却是见识了。” “在自己心爱女子面前，伶牙俐齿一些又何妨，反正也不是哄骗其他人。”然而李衍现在根本就像是完全不要脸了，这样的话根本就是信口拈来，半点也不会有不自在。 陆君桐彻底的甘拜下风，颇有些无奈的打住了这个话题。只是又在忐忑的认真问一句：“那殿下到底觉得，他是还是不是？” 李衍看着陆君桐和自己打趣了这半天，总算也是缓和下来一点儿。 于是也就没有再继续逗弄她下去，同样也是收敛了情绪肃穆的神色，认真的答了一句：“我猜是毕竟，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容貌相似，身形相似就连姓名都如此相似而且，你觉得他是，那么十有八九就是，只是他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世上或许有巧合，可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杨朔如此急迫的想要建功立业，根本就不像是普通人那样对权力的渴望，反倒像是想要得到权力之后，去做一些事情。 而普通人也绝不会那样拼命的，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深入敌营，取敌将首级，这种事情，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就算有那样的能力，也不一定有胆量去做。 可是杨朔却分明像是连命都不想要了的架势。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对陆君桐的态度。如果不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关心，是绝对不会做出今日这样举动的。 其实这些事情也不用李衍解释，陆君桐心中也是心知肚明。 陆君桐轻叹一口气，面上浮出几分茫然来：“那殿下你说，哥哥他又是为何不肯与我相认呢？为何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矢口否认呢？” 她思来想去，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件事情。 如果说是因为李扩的缘故，那也不至于如此，当然是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 而且私底下和她相认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她都上门去质问了，杨朔却还是没有承认。 对于陆君桐这样的疑惑，李琰自然也不明白，不过他却是神色平静的劝了陆君桐一句：“有些事情他不做自然有他的理由，又或许是他觉得我不可信任——” 第886章 按捺 这样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的，毕竟就像是陆君桐之前那样的想法一样—— 是人都会觉得，他和二皇子李扩是兄弟，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自然第一个反应就是保护自己的兄弟。 所以连带着自然也就觉得他是不可信任的人。 这样的想法不奇怪，反而是情理之中。 但是其实要用来解释杨朔为什么不肯和陆君桐相认这个事情，还是有些牵强的。 毕竟杨朔已经算是他的人，更是投诚了他的麾下。 将来杨朔真的要对付李扩，势必还是会被他知道。 那个时候，不是一样的吗。 所以其实杨朔不肯和陆君桐相认，势必还有其他的缘故，只是他并非杨朔，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而现在也只能用这样的理由来宽慰陆君桐。 陆君桐其实也是心知肚明的，但是看着李衍如此将理由背在自己身上，就是为了宽慰她。 她心中也是十分感动，所以并没有再将这件事情戳穿。 犹豫再三之后，她还是将自己心头的想法说出来：“不知道殿下能不能安排我和他单独见一面。” 这样的事情，她也只能求李衍。 她现在唯一寄希望的就是，单独见面的时候。杨朔会和她相认，或是隐晦的承认。 “若是他还是不肯承认呢，将来他做什么事情，你又会如何？”李衍确实并没有立刻答应，反而如此反问一句。 陆君桐被问得微微一愣，而后就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句：“不管他承不承认，我心中知道他是我哥哥，那就够了。不管他做什么，我必定全力支持。” 经过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几乎已经是确认对方就是她的哥哥，所以不管相认与否，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哥哥就是哥哥。是她血浓与水，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不管哥哥想要做什么。她都理所应当要全力相助。 而且，对方如果真的是他哥哥，自然他们想做的事情其实都是一样的。 那就更加要鼎力相助，不是吗？ 陆君桐如此态度，李衍却是并没有劝说的意思。 这一点还有些出乎陆君桐的意料之外，陆君桐最后就问了他一句：“殿下不打算劝我吗？” 李衍听完了这句话之后，顿时就哑然失笑：“我又为何要劝阻你？” 从头到尾他就没有想过要劝阻陆君桐。 “这么问你一句，不过是想告诉你，其实他承认不承认并不重要。你也不必太过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正，他平平安安的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便已经是最大的好事。” “你说是也不是？” 面对李衍如此一番话，陆君桐深以为然。 而在这一瞬间也彻底放下了心头的那些顾虑，重重地一点头：“的确是如此。” 这是话没说完，就又忍不住灿烂一笑，这一瞬间，眼眸璀璨如星子：“知道哥哥还活着，我心中无比欢喜。多谢殿下。” “谢我作甚？” 李衍浅笑，手指轻轻用力，捏了捏陆君桐在自己掌中的手，而后笑骂一句：“为你做这些，我甘之如饴。” 第887章 甘之如饴 “为你做这些，我甘之如饴。” 就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让陆君桐几乎模糊了双眼。 而在这一刻，更是觉得无比的心安。 就像是，一个人独自在黑暗中走出去了老远，走得身心俱疲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家中的灯火。 那种感受无与伦比。 也无法形容。 陆君桐抬起眸看着李衍，而后，什么也没有说，就这么忽然主动靠到了他的怀中，将脸颊深深的埋在他的怀中。 双手更是主动的环住了他的腰身。 这个时候我也有这样一个拥抱，才能够表达她的心情。 李衍就这么噙着笑意，也伸手揽住陆君桐。 这一次，直到回宫之后才分开。 李衍将陆君桐亲自送了回去，这才又回了太子宫。 陆君桐一回来，白蕴就立刻迫不及待的也回来了，见了她之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是不是？” 问的当然是杨朔的事情。 看着她那副急切的样子，陆君桐心中蓦然一酸，知道她过去了这么久，依然没有忘记。 想了一想，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摇摇头。 白蕴顿时愣住，一脸的不可置信。 或者又干脆是根本就不愿意相信。 白蕴用力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那么相似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 “可是的确不是。”陆君桐狠下心来如此对她言道。 她这头也就罢了，毕竟是血浓与水。 可是，杨朔不肯表明身份，选择用杨朔这个身份活下去，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所以。她不能轻易的，将这件事情告诉旁人。 尤其是白蕴。 当时杨朔不肯，将这件事情表明，显然也就是因为，怕耽误了白蕴。 既是如此，她也当如此。 而且白蕴对杨朔的深情，他是知道的，若是白蕴知道杨朔就是陆明朔，白蕴必然藏不住自己的反应，必然会露出几分心思，到时候被有心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 白蕴虽然满心失望，可是陆君桐说的如此坚决，她也只能听信。 其实到底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件事情，她抱的希望并不比陆君桐少。 陆君桐最后也只能无力苍白的安慰她一句：“看开些，以往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 白蕴苦笑一声，只是喃喃的说一句：“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陆君桐也只能跟着一声叹息。 更是心中有一瞬间的冲动，不过很快又压下去。 与此同时，一直在怀疑杨朔身份的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二皇子李扩。 陆君桐看得出来，白蕴看的出来，李扩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毕竟有着那样的心思—— 只是，这件事情总不能直接去问杨朔，所以最终二皇子还是选择了从陆君桐这里下手。 若真的是陆明朔回来了，必然是会对陆君桐有所不同。 而且或许他们兄妹之间还会偷偷相认。 得了二皇子的邀请，陆君桐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当下眉头就是一挑，顿时就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来。 李扩的心思她知道，所以更要利用。 第888章 试探 二皇子李扩的确是满心狐疑，所以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找了陆君桐过来。 陆君桐一进屋，甚至他都等不及陆君桐行李，当即就直接问道：“你也见到了，你怎么看？” 陆君桐顿时就笑了一下，然后如此反问一句：“殿下是说杨将军吗？” 李扩立刻点头，神色有些说不出来的迫切：“自然是他，你说会不会是你哥哥回来了？” 陆君桐顿时笑容就加深了几分，然后再度反问：“什么怎么看？不过是有几分相似罢了。哥哥若是回来，又怎么可能不与我相认？” 顿了顿，她又意味深长的说一句：“还是说，殿下觉得，哥哥即便是回来也不会与我相认？是有什么不能表明身份的特殊理由？” 一听这话，李扩顿时摇头：“自然不是，但是实在是太过相似，以至于让人不得不怀疑”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有相似之处也不奇怪，就是殿下的陆娘子，不也是如此你，还连姓都是一样的。” 陆君桐只用这一句话就将李扩的话噎了回去。 李扩噎了半晌，还真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最后只能无奈的说一句：“自然是不一样。” 陆娘子再怎么相似，毕竟是女子。而且，也终归有不同的地方，可是那个杨朔却是完全没有不同之处。 如果不是那个面具，如果不是声音有些不一样，其他的根本就是完全一模一样，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够叫人不怀疑？ 只是看着陆君桐如此斩钉截铁的样子，二皇子李扩也有一瞬间的怀疑这件事情的，不过最后忽然又眯了眯眼睛，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你又怎么如此确定不是呢？” “我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不是，只是我相信这是哥哥回来必定会与我联系，也必定不会对我如此冷漠，况且，我已经试探过他了……” 说这么一句话，完全就是为了打消李扩的心思，为的就是不让他再去骚扰杨朔。 毕竟以李扩的心思，他肯定会去的。 唯有这样或许能阻拦一二。 只是陆君桐心中也明白，就算阻拦，也阻拦不了太久，一日找不到真正的陆明朔，一日李扩就会忍不住的找各种各样的替身，比如：陆娘子。 陆君桐又叹了一口气。认真的看了一眼二皇子李扩：“是不是殿下不想再帮我寻哥哥了，若真是如此。那也无妨。” 这样一说，反而李扩还真的是不知道自己猜的是不是真的了。 不过，对他而言，替身就是替身，又如何比得上本尊？最最重要的还是陆明朔。 所以最后，李扩就说了这么一句：“自然不可能，我也只是怀疑罢了，毕竟，这么久也没有找到，或许是他故意藏起来，不让我们找到。” “若是故意藏起来，又怎么会出现在众人面前？又怎么会让我们如此怀疑？”陆君桐只是回了一声叹息。 “而且，我已经去试探过了。”陆君桐深深看一眼李扩：“的确不是，还是说殿下还要自己再去确认一番才肯相信？” 第889章 故弄玄虚 “还是说殿下想要亲自去试探一二才肯确定？” 陆君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这么盯着李扩的眼睛。 李扩皱眉，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自然还是想亲自去试探一下的，只是对方现在毕竟—— 就有些不好办。 陆君桐也不等他再说话，就直接说了一句：“那既然如此，殿下不妨亲自再去试探一下，反正若是有了什么结果，还望殿下一定告知。” 陆君桐这副不在意的样子，算是最后彻底的打消了李扩的念头。 李扩无奈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怅然的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哥哥，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肯回来。”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陆君桐那一句，若是真的想要回避，他们，又怎么会光明正大的出现，让他彻底的动摇了。 陆君桐一声轻叹，不过语气却是十分坚定：“哥哥一定会回来的，我坚信。” 只是后面的话她却并没有说完。 陆明朔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手刃害他陆家家破人亡的仇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 李扩一声长叹：“但愿如此。” 只是心中同样有一句话也没有说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有让他逃脱的可能。 两人心思迥异，却都是掩藏的极好。半点也没有表露出来。 “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你和太子的事情。”李扩忽然又如此说了一句，笑得甚至有些意味深长。也不知心中想到了什么？ 而且看他那个样子，好像还真的是真心实意的在恭喜陆君桐一样。 这可是和以前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陆君桐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又回了一句：“多谢二殿下的恭喜了。说起来我也该恭喜二殿下，收了新人。” “自然不一样。”李扩笑了一笑。 而后，神色更加的意味深长：“不过我还得真心实意的提醒你一句，可要想明白，想清楚了，千万不要将来后悔。” 听见这句话，陆君桐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些不痛快。 不过也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了一下：“放心，殿下多虑了，我又怎么会后悔？” “但愿如此。”李扩只是如此说一句，也就没有了下文。 陆君桐也不在意。只是却又故意说一句：“以后殿下若再有什么话要说，恐怕就得叫人传话了。毕竟以后再也不好这样见面了。太子殿下会不高兴的。” 这样一句话顿时成功的就让李扩变了脸色。 尤其是陆君桐顶着这样一张脸说这样的话，更是叫他心中不痛快。 这一瞬间。李扩只觉得自己心中充满了暴虐。 不过很快就又克制下去。 陆君桐确实看得分明，随后，就这么安然的退了出去。 能让李扩不痛快，就是她的目的。 出来之后，她忽然又想去见一见杨朔了。 经历这些事情，他心中又是怎么样一个感受？ 而如今改换身份回来，又是怎么样一种忍辱负重？ 也不知他心中是否觉得委屈，觉得疲惫。 只是现在，也没有合适的机会能见上一见，最终陆君桐也只能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第890章 仙丹 且不提杨朔的事情，陆君桐现在倒是终于发现了另一个事情。 在知道文皇帝一直服用仙丹之后，她便是诸多留意——而到了今日，才总算是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每日早晚，文皇帝都会服用一剂药丸，不过之前一直说的是人参养荣丸。但是现在，陆君桐却发现文皇帝服用的药丸，忽然就变了另一种颜色。 人参养荣丸本应该是褐色，但是现在服用的却是金紫色。 那种颜色倒像是贴了一层金箔。 也不知服用下去会是什么样一个影响？ 不过看着文皇帝那副样子——大概也是不在意这个的。 也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文皇帝若是不服用，当日必定是精神萎糜。 之所以能够发现这件事情，也就完全是因为那天文皇帝的药用完了，却又没有及时送新的来。 不过是小半日没有服药，文皇帝的精神却已经完全是萎糜不振。 甚至到了昏昏欲睡的地步，更是有些坐立难安。 不过是一上午就已经问了四次：“怎么还没送来？” 知道这个时候，陆君桐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或许这个金丹最大的副作用并不是，损耗身体，而是——依赖性。 不知是对药的依赖，还是单纯就是，心理上的依赖，反正这种依赖文皇帝已经形成了。 假如——有朝一日这药断了呢？又或是炼药之人以此作为要挟呢？ 不得不说，这样是不是就有一种，仿佛已经控制住了文皇帝的感觉？ 这样细细一想，不由得就有些细思极恐。 陆君桐寻了个机会，悄悄的将这件事情与李衍说了。 李衍的反应却是只轻叹了一声，并没有多说，看那样子竟是有些，不打算管的样子。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他，好半晌才问一句：“难道就任由这么发展下去？” 李衍神色更加无奈，伸手揉了揉陆君桐的脑袋：“你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些事情自然由我们来操心。” “可是如此下去，结果必然不好。”陆君桐有些忧心忡忡。 最后又问了李衍一句：“而且对于你来说，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这个准备自然是即位的准备。 李衍摇了摇头。知道陆君桐更多的是担心自己，面上的笑意就更加温柔：“这些事情无需操心。你也不要多想什么，你就在他身边，若是你想太多，让他知道了，也不好。” 陆君桐也就只能将这些念头又压了下去，不过最后还是觉得心中有些震惊和不敢相信：“你说，到底是谁在炼丹？又是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子？” 竟是敢给文皇帝用这样的药。 “父皇未必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但是他既然都不管，旁人又如何能够管？” 李衍只是如此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将陆君桐所有的疑惑都噎了回去。 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文皇帝都不管这件事情，旁人若来管了，说不得文皇帝反而还要——不痛快。 既然是如此，那还是不管得好。 不过，陆君桐却还是忍不住多留意了几分这件事情。 第891章 私会 这日，白蕴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几乎是脸色惨白。 看着他这副样子，陆君桐自然是心中疑惑，又担忧，连忙就问她这是怎么了？ 白蕴抬起头来，看着陆君桐，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今日，偷偷的见了他。” 白蕴并没有说他是谁。 但是陆君桐却是一下子就猜到了。 她觉得，白蕴说的大概是杨朔。 陆君桐当即就整个人都顿了一下。而后才颇不自然的问一句：“然后呢，见了，然后呢？” 白蕴死死地盯着陆君桐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他，完全不认得我。他完全没有反应。” 说到最后，她语气里俨然都带上了哭腔。 陆君桐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以下把白蕴揽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安慰她道：“没事的没事的。” 陆君桐声音越是轻柔温和，反而白蕴心里头就更加不好受，最后几乎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陆君桐听着她的哭声，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难受。 只是，心中千言万语，却是没有一句能够说的出口的。 最后，也只能是轻轻的这么一直拍着她，算作是安慰。 白蕴哭了好半晌，总算是止住了哭声，最后，却是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他就是。” 她这样一句话顿时就让陆君桐整个人都是愣住了。 她是真没想到，即便是如此白蕴还会如此觉得。 这是不是就说明，白蕴其实是和她一样在意哥哥的？ 倘若是如此，哥哥这样做又真的是对的吗？ “他对你说了什么。”陆君桐这个时候也只能问一句这个，心中多少有些心乱如麻的味道。 白蕴只是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问了我一句，你是谁。”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她的满心期待，她的小心翼翼，都是瞬间化为乌有，然后变成了冰冷的绝望。 “他的眼神真的像是看一个陌生人。”白蕴语气，说不出来的委屈。带着一点小小的抽噎，好不可怜。 陆君桐有些无奈：“那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觉得就是他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冥冥之中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我觉得就是他。”白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是果断，丝毫的迟疑也没有。 显然她心中真的是认定了这个想法，半点也没有觉得怀疑。 最后陆君桐有些无奈，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你觉得如果真的是他的话，他这样不肯与你相认，你会不会恨他？心里又有没有责怪？” 这样一句话，陆君桐不仅在问白蕴，更是也问了自己。 这样的事情，她又在不在意？ 然而，没想到的是白蕴半点的迟疑也没有，就这么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他。即便是真的是他，他如此，我也不怪他，相反的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只要他平平安安好好的，我便已经心满意足。” 这样一番话带给陆君桐的完全就是震撼。 第892章 相见 这样一句话，只叫陆君桐觉得满心都是震撼。 陆君桐看着白蕴，满心复杂。 “你这又是何必。你如此，他也未必知晓——” “他知不知道是他的事，我如何做是我的事。而且有一句话不知你听没听过。”白蕴慢慢的止住了眼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面上的神色却是并没有多少难过，反而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释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就是这么九个字。 却叫陆君桐好半晌都是没有再动弹一下。 陆君桐良久也忍不住的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样一句话，却仿佛说到人心坎里。 白蕴对陆明朔如此。 而她对李衍，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情愫暗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这样的情愫就悄悄的滋长起来，最后，变成了无法抗拒的事情。 其实仔细想一想，假如她是白蕴，而李衍是陆明朔。 其实她的选择会不会也和白蕴是一模一样的呢？ 大概是会的。 “这件事情我也不知该如何说，若真的是他的话，将来他总还会以自己的身份再回来的。”最后陆君桐就只能说了这么一句话。 白蕴同样也是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不管现在是什么原因，让他隐姓埋名，总有一****会回来的。” 在这一点上两人的意见竟是如此一致，最后二人相视一笑，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 陆君桐不确定白蕴是不是已经猜到，她也是如此想的。 但是白蕴并没有问出口。 她也没有说。 所以，接下来两个人就这样将这件事情默默的压回了心底，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 不过，杨朔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么公子白很快也会回来。 白蕴也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说是公子白已经在路上。顿时满心都是欢喜。 只是也没高兴上两天，宫里就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白蕴撞破了文皇帝服药之后的丑态。 因为当时黄静思，不知去办什么事情去了并不在。所以——白云，听见屋里的动静之后，也就进去了。 结果这么一进去，就看见不该看的。 文皇帝竟然袒胸露乳，连衣服都没穿，就这么神色癫狂的躺在那儿。 嘴里也不知咕哝着什么，手舞足蹈的样子，倒像是得了癔症。 白蕴当时还以为文皇帝是突然病了，吓了一大跳。连声叫人请太医。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的被撞开了。 太医匆匆赶过来替文皇帝诊脉，文皇帝当然是没有什么大碍。 这是文皇帝清醒过来之后，整个人的脸色都是阴沉无比。 白蕴这下也自知闯了大祸，跪在那儿，瑟瑟抖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黄静思也跪在一旁，连声认错：“都是我的不是，不该擅离职守，不该走开——” 还没等到文皇帝到底想好这件事情该如何。李衍和李扩都是前后赶了过来。 两人都是听说文皇帝忽然病倒宣了太医，所以才急匆匆的赶过来。 倒是都不知道，现在是这么一个情况。 第893章 节 求情 结果现在是这么一个情况，二人也都是傻了眼。 这样的事情，两人都是不想掺合进来，所以，其实两人都心中明白，却都没有点破过。 现在好端端的被这么一下子撞破，还真有些尴尬。 这就成了，豆腐掉在灰堆里，吹也吹不得打也打不得。 这样的事情，劝诫吧，肯定是没有什么用，而且文皇帝也不乐意听。 可要是不管吧，以前假装不知道，也还说得过去，现在知道了却还是不管—— 李扩看了一眼李衍，忽然就笑盈盈的说了一句：“这件事情，大哥怎么看？” 他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是要让李衍顶上去。 事实上让他顶上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既是嫡又是长，而且还是太子。 不过，这样的事情谁顶上去谁就是自讨没趣。 所以，最后李衍就笑了一下：“不急，等到父皇，肯见我们再说。” 反正这件事情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管什么情况总归是要面对的。 现在其实他担心的还不是文皇帝，而是陆君桐。 这件事情虽然是白蕴撞破的，但是陆君桐肯定会求情。 就是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文皇帝会不会迁怒？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十分有可能的。 事实上就像是李衍担心的那样，这个时候——陆君桐的的确确已经在想着该如何求情了。 毕竟。看着文皇帝那副暴怒的样子，再看白蕴和黄静思，两人战战兢兢跪在那儿等着发落的样子，她心里着实也有些不好受。 一时又想着，也不知，会不会有别的事情来打个岔，将这件事情先混过去。 原本他还想着李衍他们过来之后，文皇帝或许能够先放过白蕴和黄静思。 可是没想到文皇帝压根儿就没有让李衍他们进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陆君桐几乎要按捺不住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外头的禀告，说是杨将军来了。 现在，满朝之中就只有一个杨将军。 就是杨朔。 陆君桐听闻此言，顿时一愣，不明白，这个时候杨朔是进宫来做什么的？ 若说要是有什么事情禀告应该也不大可能，而且，在外头的话也应该是见了李衍。 李衍不可能不劝他回去，更不可能不提醒他两句。 可是这样的情况下杨朔还是来求见文皇帝—— 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要么就是事情十分的要紧。 要么就是杨朔本身就是故意的。 而为什么故意？仔细想想也不难猜到。 陆君桐在心中猜了一下，随即又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去，觉得应该不可能。 但是不知怎么的，即便是知道不可能，心里总归还是有些期盼。 更有些隐隐觉得，或许真的就是像他猜的这样呢？ 毕竟自己哥哥对白蕴…… 白蕴同样也是一愣。大概也是和陆君桐想的差不多，面上神色有些复杂，不过，却更多的是一瞬间的欢喜。 白蕴随后就低下头去，自然是不愿意让别人看透她的神色变化。 而文皇帝此时也是犹豫完毕，出声道：“请杨将军进来吧，另外叫太子他们也进来。” 第894章 否认 一时间，人都进来了，白蕴还是没有被文皇帝叫起来，黄静思同样也是跪在那儿。 看这样子，也不知文皇帝什么时候才打算。叫他们起来。 李衍和李扩二人进来之后就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只问了两句文皇帝的身体状况，便是都不再言语。 随后。杨朔就这么的开了口：“末将有要紧事情要和圣上禀告，也不知圣上能不能摒退左右——” 这样一句话着实是有些突兀。 更是有些不合情合理。 不过文皇帝狐疑的看了一眼杨朔，杨朔却是并没有什么反应。 反倒是最后，文皇帝还真以为杨朔是有什么事情，犹豫迟疑之后就点了点头。 当下，所有人都是退了出来。 自然也包括跪着的白蕴和黄静思。 白蕴都有些站不起来了，陆君桐赶忙过去扶了一把。 直到退出来之后，陆君桐连忙叫小宫女回去取了药，然后，给白蕴上了一点药。 说句实话，两人在文皇帝跟前服侍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而后陆君桐就悄悄地问一句黄静思：“黄公公觉得，这次圣上会如何处置？” 黄静思摇了摇头：“这个事情就不知道了，要看圣上具体心情如何。” 但是这次事情闹的这么大，文皇帝大约觉得自己脸上无光，所以—— 大约是轻易消不了火的。 黄静思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白蕴。 白蕴心里还有些委屈，但是这件事情的确是她的不是，如果不是不是她大惊小怪，事情肯定也不会就这么闹开了。 所以最后，白蕴只能说一句：“我也没想到会是如此，若是早知道——” 自然也就不会是这样。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只能劝一句：“事已至此，想那么多，又是何必？现在，只盼着公子白能早些回来。” 就算是看在公子白的面上，文皇帝也不会真的把白蕴怎么样。 至于黄静思服侍了文皇帝这么多年，自然也不会真的就被如何。 其实现在他更好奇的是，杨朔到底会和文皇帝说什么事情？ 而事实上，现在文皇帝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在听完杨朔的话之后。 文皇帝顿时勃然大怒。当即就伸手重重一拍桌子：“他果真如此大胆？” “这个末将就不知道了。”杨朔的态度还是平平静静的，说出来的话也是语气十分平和，不过文皇帝听在耳中却总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气死。 当然并不是生杨朔的气，而是别的。 因为杨朔越是平静，越是从容，就越说明这件事情他没有撒谎，就越是说明这件事情的确就是他说的那样—— 这样的情况代表了什么？ 这样的情况代表了他的儿子存有异心。 代表了他的儿子，想要掌控他这个父皇。 代表了他的儿子对这江山有所图谋。 代表了他的儿子，已经有了反心。 这样的情况，文皇帝又如何能够忍？ “到底是不是真的圣上还得查验一番，末将也就是将自己无意之间知道的事情告诉圣上罢了。”杨朔又这么说了一句。 第895章 信任 杨朔这个时候越是淡然，越是从容，文皇帝就会越是信任他。 文皇帝深吸一口气：“既是如此，那朕就将这件事情交给你——” 杨朔当即就一口回绝：“末将只是一介武将，只会打仗带兵，只会冲锋陷阵，并不会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还请圣上放过末将。” 这样回绝的理由还真是——实在无比。 所以，文皇帝当即还有些找不出任何理由来。 噎了半晌之后，文皇帝才说了一句：“旁人都巴不得，为朕办这些事情，你倒是好——”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处，末将不擅长这些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杨朔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十分认真。 显然这一番话还真的就是他的心中想法。 文皇帝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忽的一笑：“你倒是诚实，朕倒是有些喜欢你了。” “承蒙圣上厚爱，圣上是对臣如此看重，末将就越不敢辜负圣上。”杨朔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文皇帝叹了一口气，却是又问了一句：“那既然如此，你不能胜任，朕又该找谁呢？不若你给朕推荐一个？” 杨朔一愣，低头想了半天，最后才诚恳的说了一句：“末将认识的人也不多，所以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两个人合适，一个是太子殿下，一个就是白大人。” 文皇帝听完这话，完全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杨朔也是继续说下去：“不过这件事情让太子殿下来处置，多少也就不合适。也难以让人觉得公道。所以——要不就还是白公子吧。” 杨朔一本正经分析这些事情的态度，而且，这种，言无不尽的感觉，更是让文皇帝觉得满意。 见惯了各种委婉，见惯了各种的，迂回，文皇帝现在偶然见到杨朔这样的，还真的是有些惊奇。 而且，也觉得对这件事情满意。 对杨朔也是不由得更加看重几分。 只是觉得——现在这样的人也不多了，能这样对她的人更是不多了。 文皇帝点了点头：“即使如此，那就将这件事情，交给他来办。就是不知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文皇帝这样的问题，杨朔倒是一下子就答了出来：“应该也就是最多三五日的功夫了。早先就收到了信，说是要回来——” 文皇帝颔首，忽然心中一动：“今日的事情你听说没有？” 文皇帝这样一问，换作其他的人，必然也是会有些慌乱。 毕竟，这样的事情并不好回答，隐瞒吧不合适，不隐瞒吧——岂不是又出卖了别人。 然而杨朔却是半点迟疑，也没有，毫不犹豫的就开口：“自然是知道的，太子殿下提了一嘴。” 文皇帝顿时一笑。 心中更加满意。 连这样的事情都不对，她隐瞒，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对比一下，文皇帝更觉得满朝臣子，都是有些惹人讨厌。 “希望你这份坦诚能继续保持的久一些。”文皇帝最后就颇为感慨的说了这么一句。 杨朔也并没有说什么绝对的话，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末将一定会努力。” 第896章 无波澜 “那对这件事情你又是如何看待？”文皇帝不急不徐的又问这么一句。 杨朔以后得抬头看了一眼文皇帝，而后似乎又瞬间意识到自己这样是不合时宜的，所以又将头低下去。 而他的语气，也是带了一点疑惑：“这件事情怎么了？末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这样的事情，算是冒天下大不讳。你说有什么？”文皇帝语带笑意如此，反问一句。 他这样的态度倒也真的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痛快或是恼怒。反而更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在和晚辈说话。 文皇帝已经许久都没有过这样的状态了。 自从上次大病一场再也站不起来之后，文皇帝对待晚辈的态度，更多的还是，虎视眈眈。 那种害怕被超越，害怕被取代的紧绷，已经彻底的将文皇帝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那又有什么要紧？既然是天下大不讳，那就不要让天下人知晓。”杨朔这一句话说的简直就是轻描淡写。 这样的轻描淡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文皇帝看着他，好半晌都是没有说话。 不过脸上却是一脸的玩味。 “只不过就这么几个人知道，他们不说自然，也就不会被天下人知道，这样的事情，只要圣上不让他们说，他们又如何说得出口，又如何敢说出口。”杨朔说得更加的理所当然。 如此态度，文皇帝顿时就笑出声来。 “行了，也不为难你了。”文皇帝总算是开恩放过了杨朔，也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杨朔也不见有任何波澜，只是退到了一边。 又等片刻之后，见文皇帝真的没有别的吩咐了，就这才又退了出去。 他这么一退出来，文皇帝也没有立刻再叫旁人进去，就这么一个人留在屋中，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倒是杨朔这么一出来之后，陆君桐也好，白蕴也好，都是一下子看住了他。 然而杨朔却是视若无睹一般。只是微微朝着李衍点了点头。 至于旁边的李扩，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就仿佛旁边只是空气一般。 李扩却是已经看得愣了。几乎是不由自主的目光一直就这么追随着杨朔。 甚至于那种赤果果的欲望都是，有些掩饰不住。 那种想要占有的样子。 那种迫不及待的想要攥紧的样子。 根本就是不能够隐藏。 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杨朔根本从头到尾就没有看他一眼，就这么淡然镇定的，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反应。 杨朔也曾经脚下顿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又继续朝前走了。 最后他走到最末尾的地方站定。目光，这才不经意的从李扩脸上划了过去。 李扩在这一瞬间就感觉自己胸腔某个地方种种已被撞击了一下。 那种感觉，无以言喻。 这一瞬间，他甚至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然后就这么开了口：“杨将军不知是否有空？说起来杨将军进京之后，我还未曾给杨将军接风洗尘。” 杨朔这才正眼看了一眼李扩，连个笑意都欠奉：“多谢二皇子殿下，只是却不必要了。” 第897章 冷漠 李扩就这么吃了一个软钉子闭门羹。 可是他半点也没有恼怒的意思，对方顶着这样一张脸，不管对他做什么，他都是甘之如饴。 而且，越是看多了，他越是心中蠢蠢欲动。 总觉得对方简直就和陆明朔是一模一样的，不管是样子，还是那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在于，杨朔身上有一股武将的肃杀，而且目光太过锐利，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在那一瞬间总觉得对方随时都会危及自己的性命。 甚至，连寒毛都是要竖起来。 但是陆明朔就没有，陆明朔身上，总有一种文人清贵的气质。 就像是天生高洁的明月，叫人忍不住的心生向往。又觉得如此圣洁无尘。 不过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这样一张脸，他都甘之如饴。 甚至在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心头狠狠一动，恨不得将之拥入怀中。 然后再也不放开。 而陆君桐这个时候，忍不住的心生恼怒，觉得自己哥哥被人侮辱，所以当下就如同护崽子的老母鸡一样，瞬间开了口：“二殿下，难道这是起了惜才之心？” “不过殿下就真不怕，旁人觉得殿下这是在拉帮结派吗？” 这样一句话，分明就是警告。 警告二皇子最好是不要和杨朔有任何的瓜葛。 不过这句话也没有说错，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二皇子听见这么一句话，顿时就有些无奈，也不知怎么长的，最后就干脆无奈一笑。竟是是隐忍不发了。 而杨朔听见了这句话之后，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若是此时仔细的看他眼底神色，也不难从其中发现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划过。 白蕴依旧痴痴的看着杨朔，倒是顾不上别的。 反倒是李衍最不高兴，看见了二皇子脸上那样的神色，虽然明知道陆君桐和他绝不可能有什么，但是他还是心中不痛快。 总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这么盯着也是不舒服的。 “既然现在是没有多大的事情了，你们就先散了吧，我在这候着就行。”李衍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神色还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人这么多，围在一处叽叽喳喳的也不合适。” 其实这话也没错，文皇帝毕竟心情不好，这个时候还要这样的话，也可能会引得他更加不痛快。 不过陆君桐却是心领神会，知道李衍这是不想让她久留，也不想让李扩再有什么纠缠的举动。 所以，当下她就拉了一拉白蕴，从容的应了一声，便是打算告辞。 白蕴却还有些依依不舍，不过，到底也没犯糊涂。 就在这个时候，偏偏文皇帝就叫人进去。 李衍和李扩就都只能进去了。 这下倒是挺好，顿时就给了他们三个说话的机会。 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杨朔反而在这个时候要急于离去。 竟是率先就张口言道：“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就真的要走。 白蕴摇了摇唇，心中一冲动，顿时就说了出口：“多谢今日杨将军的恩情。” 第898章 冷漠 这样一句话的确是冲动之下才能说出口的。 但是也不难看出白蕴心中的确是觉得，杨朔在这个时候进宫见文皇帝，其实就是为了给她解围。 对于这样的话，杨朔的反应只是一愣，随后就眉心微皱，反问了白蕴一句：“这又是从何说起？我竟是半点不知？” 这样一个态度，真真是决绝如斯。也是冷漠无比。 很显然，杨朔就这么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摘清了自己和这件事情的关系，也是打消了白蕴心中的感激。 白蕴这一瞬间大概是难堪的，所以脸色迅速的涨红了，一直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 而后杨朔就这么，直接对着陆君桐微微一颔首，而后离去。 陆君桐也算是发现了，杨朔对白蕴的态度，比她的更加冷淡和客气。 两相比较之下，对她竟是还有那么几分温和和亲切的意思。 一时之间，陆君桐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最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她竟是留下白蕴一人站在那儿，上前去，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了杨朔。 杨朔被追上之后就微微一愣。 然后，也不算特别反感。 陆君桐就顺理成章的找了个借口：“上次还会跟你仔细道谢。这次，便是由我送，杨将军出宫，算作酬谢吧。” 杨朔只是略一犹豫，到底还是没有反对，最后——就这么的点了点头。默默的允许了。 两人并肩而行。 陆君桐想了一想，就问了一句：“怎么？杨将军讨厌二皇子。” 对于这件事情，杨朔半点也没有遮掩当下，大大方方的一点头：“是不怎么喜欢。不过也并不打算有什么交集。” “将军离他远些才好。”陆君桐想了一想，委婉的透露出一点：“将军与我哥哥十分相似，而二殿下从前对我哥哥——” 就是这么一句话，却是让杨朔一下子脚下都是顿住了，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了一下，震惊的看着陆君桐。 “你是说——” “对，就是将军想的那样。”陆君桐看着他如此正经，和不可思议的模样，苦笑了一声，直接就承认了。 但是心里，确实觉得自己这样一个试探，的确是有用。 杨朔的震惊，不是因为二皇子李扩的断袖之癖，而是震惊于她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陆君桐这么一点头，杨朔更加的震惊。甚至好半晌都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组织出来半点言语。 最后就只听他，忽然说了一句：“你又怎么能确定呢？兴许不过是谣传——” “我哥哥去后，我在哥哥的书房中发现了一些东西。其实，白女官人是极好的，她当初对我哥哥也是有些——只可惜，确实没有那样的缘分，当我把哥哥珍藏的东西还给他的时候，她哭了好几日。” 陆君桐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紧紧的盯着杨朔看。 杨朔情不自禁的紧紧抿住了嘴唇。脸上神色不大好看。 更是充满了复杂。 陆君桐就这么看着，任由对方这么出神。 好半晌，见他还是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这才又问一句：“杨将军怎么了？” 第899章 痴情 “没什么，只是想不到现在还有如此痴情之人。”杨朔如此回了一句。 而后只说自己还有些事情就这么匆匆离去。 陆君桐却是觉得杨朔已经是听进去了。 微微轻叹一声，她是衷心的盼望，二人能够有个好结果的。 白蕴的痴情，或者是陆明朔当初的喜欢，都是那么动人，那么难的，若是没有个好结果的话，岂不是太过可惜？ 后头陆君桐悄悄寻了个机会问李衍：“你觉得杨将军，是不是故意那天去求见圣上的。” 陆君桐如此一问，李衍顿时就笑了一下：“这样的事情，又何必说的如此明白？大家心知肚明也就罢了。” 这样一句话，竟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陆君桐不知该笑还是该如何？ 随后就听见李衍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个事情倒是次要的，最要紧的事，宫中恐怕要变天了。那天父皇的态度很是奇怪。也不知道他到底和父皇说了什么。” 李衍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忧心忡忡的意思。 陆君桐想了想，就说一句：“要不然，我找个机会问问他？” 这个他，自然说的就是杨朔。 李衍当即就摇了摇头：“无需如此。再说了，他既有心瞒着，也不会告诉你。” 陆君桐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多少也是开始留意。 就算现在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帮着留意一下文皇帝的动向，却还是能够办到的。 文皇帝看似平静。一直也没有什么异常，知道公子白回来的那天。 公子白一进宫，文皇帝就直接禀退了左右。 陆君桐本想偷听。只是想了一想，又怕被发现，到底还是按捺住了这股冲动。 但是，即便是如此，站在门口隐约还是能够听见一两个词的。 陆君桐，最先听到的是一个“造反”。 之所以如此听的清楚，还是因为文皇帝情绪大概有些激动，所以声音有些大。 而后又说了什么却是不知。 陆君桐已经是因为这两个字满心震撼。 一时之间甚至也没有功夫再去听别的。 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 陆君桐不知道公子白会不会将文皇帝说的这些事情告诉李衍，但是，她随后立刻就寻了个机会，将这句话告诉了李衍。 李衍的神色反而是比她想的要更加冷静一些：“如果真的是这个事情的话，说明父皇已经觉察了，倒也不用太过担心。而且这件事情，和我也没有关系，更不用担心。” 他自然是不可能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而别人做了想要嫁祸给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思来想去，他倒是觉得这件事情未必和他有关。 当然心中也不是没有猜测的。 李衍有这样的猜测，陆君桐当然也会有。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想到了一起去。 陆君桐张了张口，却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李衍垂下眸子，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恐怕他真是你哥哥。” 这件事情如果真的如他想象的那样——那杨朔做这样事情的目的…… 第900章 冲动 因为这样的事情，所以陆君桐很快又单独寻了个机会，见了一见杨朔。 “哥哥。”陆君桐见了他之后，当时就直接如此叫了一声。 杨朔一顿，下意识的还要反驳。 不过陆君桐却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随后，就抢在他开口之前，先一步言道：“你也不会否认什么，我心中明白，你心中明白即可。有些事情我虽然不想非要逼着你承认，但是既然是回来了，我自然希望你好好的不要以身犯险。” 这样贸然的对二皇子李扩出手，是一件极其犯险的事情。 假如文皇帝不信任他，或是李扩觉察了什么？那又怎么办？ 陆家现在帮不了他。就是她也是，能力有限。 她不是不想出力，而是真的害怕。 害怕好不容易回来的人，又因为别的事情再度离开她。 这样的结果她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所以她一定会拼命阻拦这样的事情发生。 最后，陆君桐叹了一口气。盯着杨朔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还是不想承认什么，但是，既然我们的敌人是一样的，你又为何不与我合作呢？着实犯不着以身犯险。” “我不过是忠心耿耿，将我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圣上罢了，更多的事情我并不曾参合，又何来危险一说？” 最后，就只听杨朔这么说了一句。 理由自然是听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 但是，陆君桐却只说一句：“倘若凡事都讲道理，我陆家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哥哥想来比我更明白权力这个东西代表了什么。我已经，给他设好了套，就等着他自己钻进去，哥哥着实不必心急。” 杨朔却是只不肯承认。依旧是摇头，语气也依旧是疑惑：“我不知道路女官在说什么，不过也多谢陆女官的提醒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杨朔也压根儿就不想再多说什么。一副要就此告辞的样子。 “其实，你计划中就算是要做这样的事情，应该也不是现在吧？”陆君桐又叹一口气。 杨朔却没说话了。 “是因为那日情况紧急，对吗？至于为何会情况紧急我也不多说，你我心知肚明即可。”说起这件事情，陆君桐又忍不住抿嘴偷笑了一下。 而后才又继续说下去：“这样的事情，其实无非也就说明了你十分在意她。既然是十分在意，又为何不想要平平安安的，将来也可光明正大的与她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我——” 陆君桐微微一笑：“她对你痴心一片，难道你真的让她悔憾终生？” 就这么一句话，彻底的将杨朔剩下的话全部都堵在了口中。 看着对方吃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样子，陆君桐更加觉得心中开心，不过态度也算是温和了几分。：“反正我希望你好好的，咱们都好好的，将来也才会让父亲九泉之下放下心来。” 顿了顿之后，不由分说的，她又这么说了一句“我再拜托杨将军有空去看看我的祖母吧。哪怕是撒个谎，让她老人家高兴也好。” 第901章 隐晦 杨朔顿了一下，这才又说了一句：“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 这句话看似有些没头没脑的，不过确实答应了这件事情，也同样传递了另外一个信息。 那就是他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而且他也知道陆君桐说的祖母是谁。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陆君桐还不明白，那就真的是脑子不在了。 杨朔这样分明就是隐晦的承认了这件事情。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几乎有些热泪盈眶。 然后，她飞快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那些水汽都又收敛了回去。 不肯叫对方看到她的样子。 再抬头起来的时候，她脸上就已经是，灿烂的笑意：“我就知道。” 说的却不是答应去看祖母的事情，而是说的是，杨朔真的就是陆明朔这件事情。 他的哥哥，终归还是回来了，平安的回来了。 虽说经历了磨难，也不知，付出了多少的艰辛，可是终归还是回来了。 顾不上说起别的，陆君桐就先说了一句：“以后你一定都要好好的。” 一面笑着，一面说着，一面眼泪却是吧嗒一下落了下来。 陆君桐慌忙伸手抹了抹，也不怕将自己的脸抹成一个大花猫。 摸完了还不忘笑说一句：“你看，风太大了，连眼睛吹的都有些模糊了。” 看着她如此样子。陆明朔顿时就满心的无奈。 这种无奈很快也就在脸上显露出来，他掏出自己的手绢，颇有些无奈的，给陆君桐仔细擦了擦脸。 然后又叹息一声：“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本来是打定主意，要死玩到底的，可是看着陆君桐如此一遍一遍又来追问他的样子，看着陆君桐，担心他的样子，他终归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在这一瞬间，心中的堤坝都是崩溃。而且是溃不成军。 自然，让他如此溃不成军，里头也有白蕴的功劳。 不管是白蕴的一腔痴情，还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又或者是说的那些话，都是让他于心不忍。 更是叫他犹豫不堪。 几乎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想着，或许干脆告诉她们才好。 直至今日，陆君桐跑来找他，说了这样的话，他便是彻底的忍不住了。 复仇固然重要，可是活着的人同样也重要。 他不忍心，也不愿意让陆君桐或是白蕴继续这么下去。 因为如此，他会满心愧疚，会坐立不安，会觉得懊恼自责。 “没关系。只要哥哥平安回来了，这点又算什么？而且哥哥有自己的苦衷，我心中都明白——”此时对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陆君桐心中的确只有欢喜，没有半点怨言。 这个时候欢喜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去想那些？ 而且，一想到陆明朔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决绝，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心中更多的还是心疼。 心疼自己哥哥所遭受的事情。 也更加痛恨李扩。 “哥哥不要再以身犯险，更要离他远一些，他就是个疯子，若是她知道哥哥回来了，必定——” 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陆君桐也是真的有些担心。 第902章 约定 “放心。”陆明朔却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轻轻的伸出手来拍了一拍陆君桐的脑袋：“这些事情我自然心中有分寸，倒是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这样亲昵的口吻，这样亲密的态度。 顿时又几乎是让陆君桐一下子湿了眼眶。 陆君桐不由得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好端端的做什么又惹人哭？哥哥回来是好事，我们都该笑才对。” “在那之前你不打算先和我说一说，你和太子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陆明朔唇角带笑，而后眉头一挑，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顿时就被这句话问得红了脸颊。 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事情如此直截了当的问她，她又怎么好意思回答？ 不过不等她推诿，就听得陆明朔又继续问道：“你和他之间瞎子也看得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是我要问你一句，你是真心实意要和他在一起？还是只是因为当时他帮了你？” 这样一番话，就足以看出陆明朔其实对她，是十分关切的，就算之前没有承认身份，没有相认，可是却也将她之前的事情打听了个清楚。 陆君桐低下头去。 好半晌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对上陆明朔的眼睛。 然后就这么娓娓道来：“哥哥当初珍藏了那一只耳坠子，是什么样的心情？哥哥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如今我便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样一番话说出口来，顿时自然什么都是明白了。 虽然没有说的那么直白，但是意思还是那个意思，表达了个一清二楚。 听完她这么一番话之后。 陆明朔好半晌才无奈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你心中也都想明白了，你可知跟着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那可是永远都要低人一头。” 说白了，现在太子妃就是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山，将来不管李衍变成什么样的地位，依旧还是一座山在那儿。 除非—— 陆明朔这样的意思，陆君桐当然知道。 所以当下她就点了点头，实心实意的答一句：“我当然知道。” 陆君桐又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样的事情根本也就不是什么大事，真正让人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就像是现在，白蕴又何曾想过那些呢？她心中只觉得能和哥哥在一起便是死而无憾。” 提起白蕴，陆明朔顿时也就不说话了。 良久，他才又叹了一声，说一句：“等我寻个机会与她仔细说一说。” 陆君桐这个时候，颇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只是还没有等到陆明朔和白蕴仔细分说，宫中就发生了一件事情。 文皇帝那头出了事。 文皇帝本来就已经，身体亏空，再加上服用了这么久的丹药，而且近一些时日心情更是不好，所以不知是不是这些缘故，这天服了药之后，文皇帝就突然发了病。 文皇帝再一次的中了风。 而且情况十分危急。 听太医隐晦的意思就是，很可能文皇帝这一次是真的油尽灯枯，再也醒不过来。 第903章 乱起 文皇帝这么突然倒下去。代表的不仅仅是文皇帝病了这么简单。 代表的更是朝政上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陆君桐和白云，如今自然都是贴身服侍文皇帝。片刻不离的就这么守着。 自然，许皇后也好，诚贵妃也好，又或是几个儿子，也都如此。 一时之间太极殿中几乎是人满为患，而且还是谁也不肯走。 这个时候，不管是真关心文皇帝，还是假关心文皇帝，都是轻易不敢走的。 陆君桐看着文皇帝那副样子，也觉得文皇帝大概是凶多吉少。 许皇后有些犹豫。 但是，李衍却是对直接就对许皇后道：“不管如何，先准备起来再说，用不上自然最好，可万一——也省得手忙脚乱。” 至于那个万一虽然没有说明白，但是其实大家心中都是心知肚明。 当然文皇帝现在这个状况比上一次也是要严重得多，准备起来也是有备无患。 毕竟就连太医也不看好。 而在这个时候。 本应该李衍理所当然的将，朝政大事都接过去，成为主心骨。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却是传出了流言蜚语。 而且还不是什么好话。 说的，正是文皇帝服用金丹这件事。 传说文皇帝用什么金银珠宝，珍惜物件炼丹也就罢了。 更甚至还有说，是用什么人肉。 当然这些五花八门的也不足为信，最重要的是，宫外的传闻，是和李衍有关的。 只说是他，给文皇帝推荐了金丹，连服一段时间之后，最初十分见效，可是到了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自然，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他谋害文皇帝。 毕竟这样的情况若是真的，的的确确就是在谋害。 原因其实也简单，无非就是因为文皇帝现在开始猜忌他。而且防范着他，不让他接触朝政。 这样的情况下——好像还真有些合情合理。 但是。如此一来，满朝文武便是对这件事情，有些质疑。 原本出现这样的事情。文皇帝若真的去了也不要紧，毕竟李衍是太子。 到时候，按部就班的即位即可。 可是。现在这么一来，满朝文武中总有质疑这件事情的人。 所以到时候未必就还会有那么顺利。 就在陆君桐想着，应该想个办法解释的时候，又有流言传了出来。 说是文皇帝之前，就已经不想要再，让李衍做太子，只是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废除太子，更一直不忍心。 但是，奏折已经写好了。 这样的事情。顿时就在朝堂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少人都是开始怀疑这件事情。 更甚至有好事的悄悄的还来太极殿这里打探。 就是陆君桐，也遇到过一回。 虽说悄悄打探这些事情的，多数是宫妃，但是—— 若稍有不慎，说错一句话，同样也会传到外头去，同样也会引起滔天巨浪。 陆君桐当即就看了一眼那位宫妃。 而后如此缓缓言说一句：“娘娘说这话，我确实不明白。娘娘不妨去问问别人吧。” 这样不咸不淡的就给对方了一个软钉子。 只是饶是如此，她仔细想了想，却反而觉得有些不妥。 第904章 疑问 “殿下总要想想办法，总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下去。”陆君桐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用忧心忡忡来形容半点也不为过。 毕竟，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说不要紧，可是，也不是那么不要紧。 而且对于她来说，她自然希望李衍半点不顺心也没有。 “其实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殿下应该也心知肚明。”看着他不说话的样子，陆君桐心里有些急躁。 陆君桐是有些担心，他这个时候会心软不忍心。 李衍看着陆君桐那副急躁的样子，反而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然后就伸出手来，轻轻的将她耳边的鬓发拢了拢。 这才又出声道：“放心，这些我都有分寸，只是现在时机不合适，父皇的身子是最要紧的。”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难的境地。” 李衍语气温柔又坚定。 说不出的叫人温暖和安心。 也更是不由自主的就相信他绝对会做得到。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李衍并不是一个会满口谎言的人。 但凡他说出来的话，除非是有什么意外，不然必然都是做到的。 陆君桐见他如此，倒是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忍不住微微低下头去，低声讷讷道：“我就是忍不住担心一下，我知道殿下，不会没有分寸。” “我都明白。”李衍再度笑了一下，神色和语气更加温柔。 然后用大拇指轻轻地蹭了蹭陆君桐的脸颊，这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是充满了温情。 “一会儿，先去歇一歇，这几日已经是憔悴了不少。” 他的语气里全部都是心疼。 陆君桐看着他眼底的那一圈明显的青色，却是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殿下分明，比我还要憔悴，更需要休息。” “都习惯了。”李衍笑了笑，一脸的不以为意：“这点又算什么？而且，毕竟我是太子，更是男人。” 理所应当的就应该扛起来就行。 而且，只要是看着陆君桐好好的。他心中也是满意和满足的。 至少比他自己吃饱睡足更加重要。 “那殿下也要寻个机会歇一歇啊。”陆君桐忍不住嗔怪一句。 这么下去又怎么受得住？又不是铁打的。 “现在哪里寻得到机会，你替我多歇一歇，也一样的。”李衍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两眼，那头长安就已经在旁边催促：“张阁老已经等了许久了。” 于是当下李衍也只能匆匆离去。 陆君桐看着他走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无奈叹一口气，自己慢慢进去了。 心疼吗？自然是心疼的。 她甚至也想说，先不管那些，好好歇一歇，可是这样的话即便是到了嘴边，也总归是说不出口。 有些东西是他的责任。 这条陆君桐刚回了文皇帝身边，就看见白蕴已经是，趴在哪儿睡过去了。 悄悄的拿了一个披风给他盖上之后，陆君桐就坐在窗边，一面等着给文皇帝喂药，一面想着这几日的事情。 正发着呆，就听见外头说三皇子过来了。 第905章 人心 自然也不会有人拦着三皇子不让他进来。毕竟三皇子来看自己的父皇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是陆君桐并不太喜欢三皇子，所以就想着干脆避开一下。 却没想到三皇子进来的急，也没来得及。 三皇子看见陆君桐的时候，大约也是有那么几分尴尬，所以，眼神甚至都没有和陆君桐对视，就这么一下子挪开。 不过三皇子也竭力作出不在意的样子：“父皇的情况怎么样了？可有好转？” 陆君桐摇摇头，客客气气的答道：“还是老样子，三殿下上前去看看吧。” 说完就让到一边。 三皇子上前去看了一眼，而后就又叫住了陆君桐：“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那样的语气竟是有些恳求的意思。 陆君桐听见这话，顿时就愣了一下。 随后反应了一下，才又道：“三殿下请说。” 她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陈婉婉。 但是没想到三皇子说的事情却和陈婉婉没有半点干系。 三皇子面上表情有些迟疑，语气也是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去见见安安——” 三皇子提出来的这个要求，简直也是突兀的不行。 而且更叫人觉得奇怪，毕竟就算真的想要去见安安，作为哥哥，他去见一见谁也不会说什么，这样突地提起来—— 又怎么会叫人觉得心中自在？ 又怎么会让人不多想？ 反正陆君桐就忍不住的多想了几分。然后就古怪的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自然也明白陆军同志要看他是代表了什么意思？当下更加显得心虚，说话都是嗫嚅：“我只是想好好看一眼……” “殿下做哥哥的去看一眼自己的弟弟，又有什么要紧的？”陆君桐微微皱起眉来，如此直白的说了一句。 这样的事情，光明正大的去。谁也不会多想什么。可是他这么带着去像什么？又让旁人如何想？ 就算是三皇子自己不要脸，安安还活不活了，将来长大了，还要不要脸面了？ 陆君桐想着这些。 心里忽然更加厌恶三皇子起来。 她完全不知道三皇子在想什么。 反正—— 这件事情她绝不会答应。 “就抱过来让我看一眼就好。”三皇子却是如此说道，语气，说不出的恳求：“你也知道那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对安安——” 他说了一半，看见陆君桐无动于衷的样子，就又重新换了一句话：“我只是想好好的抱一抱他，亲一亲他，毕竟……也就只能这样偷偷摸摸的了。我这样的心思还望你看在婉婉的面上成全一二。” “这次之后我绝不会再，提出这样的要求，更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也更不会再将安安继续记挂在心上，我会好好的对待婉婉——” 三皇子的语气越来越急切，几乎就差没有上前来，直接抓着她的手恳求了。 陆君桐微微眯起眼睛。 心中全是不喜。 这是什么事情？竟然还将陈婉婉牵扯进来，还用陈婉婉来作为求情的砝码？ 真不知道该说三皇子聪明还是愚蠢。 但是，转念一想之后，陆君桐就挑眉问了一句—— 第906章 识破 陆君桐眉头微微一条，而后就问了这么一句：“三殿下的意思是，如果这一次见了之后，三殿下就彻底忘了从前的事情，是吗？” 三皇子连连点头：“自然是如此。” “既然是如此，那我答应殿下也未尝不可。但是殿下要向我保证一件事情。”陆君桐紧紧的盯着三皇子。 三皇子想也不想的就点了头：“当然可以。” “既然你娶了婉婉姐姐，日后一定不可辜负了她。更不可让她伤心半点。甚至，不可以有侧妃，也不可以有妾室。” 陆君桐依旧是紧紧的盯着三皇子。 三皇子愣了一下之后，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这么答应了这件事情。 陆君桐又挑了挑眉，不过这次却是什么也没有说。然后就这么出去，准备将安安抱过来。 既然是要掩人耳目，那么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叫人报过来，还得寻个理由偷偷的。 “那三殿下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陆君桐如此说一句，然后就这么退了出去。 此时此刻，屋里也就只剩下了三皇子和文皇帝。 若换成，文皇帝，清醒的时候，三皇子肯定不敢也不自在。 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就无所谓了。 陆君桐就这么退了出去，而后将门再掩上。 只是，她却并没有真的去将安安抱过来。 事实上她不过是骗了三皇子。 从头到尾他就没有打算让三皇子再见安安。 虽然三皇子说得很动容——可是…… 想见安安，什么时候见不到？就算是想要亲一亲，抱一抱，难道奶娘还会拦着吗？ 而且以三皇子的身份，就算偷偷去了，叫奶娘不要说出来，也并不是不可以。 大可不必通过她。 更大可不必向她许诺什么。 所以思来想去，总觉得三皇子今日格外反常。 所以一番犹豫之后，陆君桐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才会这样试探一下三皇子。 就这么又等了片刻，陆君桐就听见屋中有脚步声。 这脚步声自然是三皇子的。 就是不知道三皇子这样走到门边是要开门还是要关门？ 陆君桐在想：如果是后一种的话，她便立刻叫人去敲门。 而如果是前一种的话…… 那就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做贼心虚。 三皇子若是心中没有什么事，自然大可不必如此。 毕竟即便是偷偷见安安，这种事情，也无需如此心虚。 毕竟该心虚的人反而是她才对。偷偷将安安带过来，本身就是不应该。 最后。三皇子到底还是没有将门从里面关住。 陆君桐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落锁的声音，反而是三皇子自己又慢慢走了回去。 陆君桐，不知道三皇子在里面做什么，但是文皇帝现在那样一个状况，却是由不得人不担心。 假如三皇子这个时候要做点什么—— 简直也是轻而易举。 所以陆君桐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只数了十个数。就这么的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一推开门，她就立刻在屋中环视一圈，找到了三皇子。 第907章 正着 三皇子正站在香炉边上，大约也是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所以在这一瞬间，他看过来的时候，神色都是有些慌乱。 又说是三皇子可仍是半点也不心虚，那陆君桐还真不相信。 陆君桐微微眯了眯眼睛，语气也是没有先前那样和气：“请问三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她语气之中的质疑，已经是如此显而易见。 当即，三皇子的混乱劲儿过去之后，反而是慢慢镇定下来。 三皇子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陆君桐：“陆女官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女官又在怀疑什么？” 三皇子一面说着，一面就将手慢慢收回来。神色有一丝丝嘲讽：“怎么？本殿下，拨一下香炉都是不可以了？”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而且好像真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甚至三皇子的语气里还有一丝丝被怀疑的恼怒。 这样的情况下，陆君桐只是从上往下的打量了一番三皇子，半点也没有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的意思。 如果真的没什么事情，三皇子又何必这样一副姿态。方才那样的慌乱，她是看在眼里的。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话：“既然如此，那就请皇后娘娘过来定夺。” 陆君桐这样一说之后，三皇子反倒是一下子就有些不愿意了。 甚至脸色都是沉了下来。 他就这么盯着陆君桐，语气不甚好：“陆女官这是想做什么？你可知冤枉皇子会有什么下场？而且，你不是和婉婉是情同姐妹？为何竟是要这样？事情真闹开了，你也不怕她伤心？” “就算事情闹开了，他又怎么会伤心？只要殿下真的是清白无辜，她怎么也不可能伤心。”陆君桐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如此说一句。 随后也不等三皇子在说什么，直接就扬声道：“来人去请皇后娘娘过来一趟，就说圣上这边出了些事情。” 三皇子顿时一拂袖。而后就这么阴沉着脸，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陆君桐却丝毫不惧。 她就这么扬眉看着三皇子，甚至没有往后退缩半点，反而只是朗声问道：“怎么，三殿下竟是要羞恼成怒吗？” 于是三皇子的脚步又硬生生的止住。 三皇子阴晴不定的看着陆君桐，又沉思半晌，似乎在仔细想该如何对待陆君桐。 陆君桐仍旧是是半点也不为所动。 最后反倒是就这么冷笑一声，先一步的开了，口满是讥诮：“殿下这样，拿着安安做借口，心中亏心不亏心？” 以免说这话，一面就径直朝前走去，直接越过三皇子，走到香炉跟前，一盏茶水泼下去，将香炉的炭火全部扑灭。 说实话，她这么做的确也有几分冒险，可是直觉告诉她，三皇子，肯定是做了什么。 而最有可能动过手脚的就是香炉，所以她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你可想过？若是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如此反而会连累大哥？旁人会如何说？会说你，为大哥效命，故意来诬陷我。”三皇子忽然一笑，缓缓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第908章 叹息 听见三皇子这句话。陆君桐反而是忍不住一下子叹息了一声。 然后才又言道。：“殿下真的觉得，我是那样莽撞的人吗？事实上方才不过是故意说给三殿下听的。事实上并没有人会去请皇后娘娘过来。” 听见这句话，三皇子顿时愕然，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到最后他才面色阴沉的说了一句：“你故意诈我。” 陆君桐也并不反驳。就这么嘲讽的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几乎是有些羞恼。面色，更加的难看。 大约也是知道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所以，他最后什么也没有再说，就这么阴鸷的沉默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不说话，陆君桐反而是又开了口：“三殿下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还是说，觉得我应该请皇后娘娘过来。” “反正你都认定本殿下是要做什么，本殿下做什么也是没有用，你既然要叫，那就叫吧，不过我做没做什么，我自己心中清楚，这件事情，你必然会失望的。” 三皇子这样的语气，倒像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陆君桐听闻这话不由得又是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真叫人去请皇后娘娘过来了。” 三皇子脸色阴晴不定：“我还是那句话，你若叫我便去叫，但是，后果你可想好了。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可就好玩了——到时候可别连累了大哥。” “会不会连累了太子殿下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若是查出了什么，婉婉姐必定会很失望但是庆幸的是，没有所嫁非人，也算是好事。殿下，您说对吗？” 陆君桐都回答只是如此一句话。 而且她脸上的神色太过镇定。 以至于显得三皇子竟像是都有些气急败坏。 而越是这样，陆君桐就越是觉得心中失望。 不知不觉中三皇子和最初开始，认识的时候已经完全是不一样了，不一样到以至于她都觉得有些陌生。 或许这对三皇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人总归是要有成长的。 可是—— “三殿下如此，又是何必呢？”陆君桐深吸一口气，转身就朝外走。 然而，不过是走了两步，忽然三皇子就从后头上前来。 一下子，就将陆君桐的嘴捂住了。 陆君桐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确实并没能够挣脱，在这一瞬间，她顿时也就明白过来三皇子是要做什么了。 于是当时心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这分明就是恼羞成怒，被撞破的事情之后，方寸大乱的要杀人灭口了。 而三皇子越是如此，就越是说明三皇子心中有鬼。 而三皇子为何心中有鬼更是不言而喻。 三皇子一手捂住了陆君桐的嘴巴，而另一只手就这么死死的掐住了陆君桐的脖子。 三皇子的手指很用力，显然是真的要置陆君桐于死地。 陆君桐扭来扭去的想要挣脱，确实并没有什么用，她只觉得自己开始慢慢窒息。 那种感觉并不太好受。 喉咙里火辣辣的，分不清楚是因为呼吸不了，还是因为疼痛。 她忍不住的用手指去掰三皇子的手。 第909章 争斗 然而以陆君桐的微薄之力，又怎么可能掰的开？ 即便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根本就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反而是只感觉到三皇子的手越收越紧，而她胸腔中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渐渐的眼前都是有些发黑，头脑都是有些发昏。 在这个时候，陆君桐才真正的忽然有些后悔。 她不应该如此大意的。 更不应该如此冒险。 同样也不应该一直激怒三皇子。 因为吸不上来气，所以渐渐的浑身力气也都仿佛被抽空了。 最后陆君桐索性就放弃了挣扎。 只是心中却依旧不甘心。 只是在这一瞬间，她想到了许多事情。 比如李衍，比如陆明朔，比如其他种种—— 如果她真的就这么死了，他们又会如何呢？ 大约会很伤心吧。 “三哥你在做什么！” 就在陆君桐觉得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了一声又惊又怒的训斥，声音很熟。 陆君桐反应了一下，才恍惚想起了这个声音是谁的。 是五皇子的。 陆君桐勉强的扭头看了一眼。 果然看见五皇子。 五皇子一脸的怒意，此时更是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陆君桐心中顿时一松。 随后又是一紧。 三皇子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这个时候五皇子的出现，并不是什么好事，若是真的逼急了，会不会三皇子连同五皇子也一并不放过？ 若真是这样—— 要知道，五皇子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 五皇子此时此刻的心情的确像是陆君桐想的那样。 所以，他很果断的直接就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想要尽快将陆君桐送上路。 横竖陆君桐已经是奄奄一息。 所以—— 而且他还不忘威胁五皇子一句：“你若敢叫人来，我就立刻掐死她。” 这样一句威胁，成功的就让五皇子变成了投鼠忌器。 五皇子虽然又惊又怒，可是看着陆君桐，连脸都被掐红了的样子，却是只能一下子顿住脚步，也不敢说话，只能瞪着三皇子。 而陆君桐却是急了。 倘若如此，五皇子最终的下场肯定和她一样。 反倒是五皇子此时应该立刻叫人来，毕竟五皇子过来，肯定身边是跟着人的。 说不得就在门外不远处。 所以—— 陆君桐觉得自己的脖子几乎都要被掐断了，可是还只能艰难的开口：“不——” 其实你现在陆君桐这样的状况，只能勉强的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 但是，五皇子听见声音就顿时就看过来。 于是就看见陆君桐微微摇头的动作。 陆君桐毕竟也在五皇子身边服侍了那么久，两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一见陆君桐摇头，五皇子顿时也就明白陆君桐的意思了。 只是当时还是投鼠忌器，迟迟不敢豁出去。 陆君桐已经被掐的彻底的快要失去意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喉咙之中更是遏制不住的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再这么继续下去，三皇子必定会将陆君桐活生生的掐死。 五皇子看着这副样子，终于是豁了出去，当下直接就扑了上去，口中更是大喊出声：“来人哪——” 第910章 撕破 三皇子被五皇子这么一喊的声音顿时彻底的惹急了。 这一瞬间几乎连眼睛都是有些泛红。 事到如今，三皇子就像是一条逼到了绝路上的疯狗，见谁就咬谁。 他此时根本就不会记得五皇子是他的弟弟。 五皇子也不愧是胆子出奇的大。这个时候也不见半点害怕，就这么直接扑上来，一口咬在了三皇子的腿上。 五皇子自然十分用力。 但是三皇子却是死活也不松手。 五皇子急得几乎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这一瞬间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于是他只能凭借着本能对着三皇子拳打脚踢，至盼着三皇子能够被影响。 只可惜的是五皇子毕竟身高有限，毕竟力气也有限。 反倒是三皇子被踢打了几下之后不耐烦起来，直接一挥胳膊就将五皇子直接推了出去。 五皇子顿时就蹬倒退了好几步。 然后一下子就坐倒在地。 五皇子就再接再厉的爬起来，重新扑了上去。 这个时候五皇子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陆君桐真的要死了，陆君桐真的要被掐死了！ 五皇子如此拼命，多多少少也是有用的。 三皇子被他这么影响之后，手上的力道，还是松了一些的，所以陆君桐就又喘息了几口气。 好歹人是慢慢缓过劲来了一些，眼前也不那么发黑，脑子也不再是一片混沌。 三皇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下就发了狠。 当下直接就一脚踹到了五皇子的身上。 五皇子一下子就被踹得跌飞出去。 陆君桐却也在这一瞬间找到了机会，用力用手肘重重地往后，撞击在了三皇子的身上。 也不知到底撞到了哪里？反正三皇子闷哼了一声之后，手上的力道顿时松懈开来，整个人也是一下子忍不住痛得弯下腰去。 陆君桐这是趁机一下子挣脱开来。 一将三皇子的手挣脱开来之后，陆君桐立刻就大大的吸了一口气。甚至于吸的太急，一下子呛到了自己，只是她却也不以为意。 只是这么深深的吸着气，急促的喘息着，咳嗽着。然后连滚带爬的就往门外冲去。 三皇子，稍微缓过劲来一些之后也立刻去追，不过奈何刚才五皇子那一嗓子外头的人已经听见了。 所以陆君桐刚跑到了门口，外头的人也就过来了。 这一下，可真是人赃并获。 三皇子做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是看得分明。 看见陆君桐那副样子，再看看一旁倒在地上，不知如何的五皇子。 一时之间，就立刻有人尖叫起来。 有一个人尖叫起来，其他人也都是，顿时就忙乱慌张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 而后有人匆匆去叫人也有人匆匆去看五皇子的情况，也有人将陆君桐扶了起来。 而三皇子此时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转身就直接扑回了文皇帝的床边。 然后，就这么一声断喝：“你们谁敢过来？若是你们敢过来，我就和父皇一同去死！” 这一下的投鼠忌器，顿时就叫所有人都是不敢轻举妄动。 第911章 豁出 三皇子像是什么都豁出去了一样，这样的态度叫人心中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发慌。 这样的情况下。 所有人都是不敢轻举妄动。 陆君桐缓过劲来之后，立刻就去看五皇子的情况。 结果看了一眼之后，心瞬间就往下沉了一沉。 五皇子受了伤，而且十分严重。 他的额头也许在跌出去的时候，不知磕到哪里，反正是磕破了，血此时流了一脸。 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这样的情况下，陆君桐立刻就声嘶力竭的喝到：“一个个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这个时候倒是反而没有工夫去管三皇子到底要做什么了。 反正这件事情已经被揭破，自然有其他人来管，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五皇子。 不过，在出去之前，陆君桐还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三皇子。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三皇子必定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这件事情就不可能轻易的被揭过去。 太医这头刚刚过来，那头李衍和许皇后等人也都是过来了。 同样，兰妃也是过来了。 不过兰妃倒不是为了文皇帝才过来的，而是为了五皇子。 一看见五皇子那副样子，兰妃就立刻哭出声来：“这是怎么了？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兰妃不敢置信。 陆君桐也被伤了喉咙，此时说话都是沙哑无比。却还是上前去亲自解释道：“方才，殿下为了救我，和三殿下打斗，被三殿下推到了地上，可能是那个时候磕在了香炉或是柱子上——” 只是这么一番话，顿时就让兰妃狠狠的看住了她。 “又是你，又是你！”兰妃声嘶力竭的尖锐道。语气中更是充满了质问和责怪：“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因为你？” 陆君桐听见这话，顿时就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兰妃为什么这样说？ 是的，从她在五皇子身边之后，五皇子似乎每一次出事都是和她有关系。 就算是没有直接的关系，可是每一次，她都在。 也怪不得兰妃会心中耿耿于怀。 在这一瞬间，陆君桐甚至自己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就这么自责懊恼起来。 她忍不住的想，或许如果不是自己的话，五皇子根本就不会出事。 也是，如果今日换一个人被三皇子这样对待，五皇子就算惊怒也未必会如此。 反正肯定不会如此拼命就是了。 这样一想之后，陆君桐几乎是有些承受不住。 “倘若小五有什么事情——本宫就要你偿命！”兰妃情绪已然失控。尖锐的说出这句话之后，再没有看陆君桐一眼。 而她心中显然也的确是如此想的。 随后，兰妃直接就让人将君桐直接轰了出来，说是陆君桐是个扫把星，留在那儿只会带来厄运。 陆君桐愣愣的站在门外，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忽然感觉自己肩膀上，被人轻轻的按住了。 她侧过头去。顿时就看见了李衍。 李衍满面都是担忧。随后目光就从她脸庞上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第912章 安慰 然后就看见他目光加深几分。 深深沉沉的，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天空。 明明眸子里有那样翻腾的怒意。可是偏偏在对陆君桐说话的时候，还是温柔如同春风拂过：“疼不疼？” 就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险些让陆君桐整个人都是热泪盈眶。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她既觉得委屈，又是觉得自责，更是觉得有些惊悸未消。 所以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瞬间，几乎是有一种冲动想要扑进他的怀中，一下子将所有的委屈和惊悸全部都哭出来的冲动。 不过虽然没有冲进他的怀中。但是眼泪却还是忍不住的在这一瞬间翻涌起来。 李衍自然是看了个分明。 当下心中顿时就是狠狠一揪，不由自主的就伸手将陆君桐一下子揽入怀中。 在被压入李衍怀中的那一瞬间，陆君桐瞬间就呜咽出声。 李衍只觉得心疼无比。也没有做其他的动作，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抚摸着陆君桐的背脊，算作是宽慰。 李衍这样的动作，也是有很明显的效果。 而在这期间，不少人都是看见他们这样的动作，对于旁人偷偷的打量，李衍只是这么淡然的仿佛没有看见。 最后，陆君桐逐渐的平静下来。 这才意识到自己如此有些不妥，当下忙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胡乱擦了擦眼角。 又道：“殿下怎么也跟我一起胡闹。” 顿了顿，又想起他应该是过来看五皇子的，便是又忙往旁边让了让：“殿下先进去看看吧。” “那你在这等我片刻，我稍后就出来。”李衍的确也是记挂着五皇子，所以当下就这么说了一句话。 陆君桐自然点头。而后就这么站在廊下，一面等着一面将自己心情慢慢平复。 方才她情绪失控，崩溃的哭了一场，此时心中倒也觉得好受了许多。 只是想起兰妃那些话，她心里依旧难受。 而且五皇子现在这样的状况，生死未知——更是让她焦虑不安。 不过越是焦虑不安，越是心中愧疚难受，她就越是对三皇子痛恨非常。 三皇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便是已经能够说明，大约在他心中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父子亲情，兄弟友爱。 这样的人就应该下地狱。 还好，现在陈婉婉也并没有嫁给三皇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自然陈家也不会再愿意将陈婉婉嫁给他。 陈婉婉好歹也算是悬崖勒马。 至少不必跟着这么样一个人过一辈子。 三皇子对待自己的兄弟父亲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女人？ 也是，仔细想想，当初慧妃就是这个下场。 陆君桐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事情，直到李衍出来她也没有觉察。 还是他轻轻拍了她一下，又轻声问她一句：“怎么了？在想什么？这样出神——” 陆君桐轻轻摇了摇头。 最后，就这么的叹了一口气：“殿下您说，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李衍一愣，随后摇头，神色却是淡然：“不管变成什么样子，这件事情，都不是你我造成的。” 第913章 盘问 陆君桐本来还想着守着五皇子醒来再说，但是，李衍却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当时就对她说了一句：“还是先随我去吧，等他醒了，自然有人来通知，你站在这里也是白白等着。” 他其实没有说完的是，就这样的话。到时候兰妃看见了，必然是又不痛快。 这个时候固然兰妃心中不好受，可是要让陆君桐受这样的委屈，他也舍不得。 而且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他心中同样也是心有余悸，这个时候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带着陆君桐才好。 放在自己能看得见的地方，随时随地能够看上一眼，这才觉得安心。 李衍这样的心思，陆君桐当然不知道。 不过此时此刻能够跟在他身边，她心中同样也是安稳。 所以最后陆君桐还是跟着李衍一同去了。 事实上此时三皇子还没有离开。 也没有被制伏。 三皇子就这么寸步不离的，在文皇帝跟前守着，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周围这一圈人。 许皇后安然的坐在那。 自从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诚贵妃一直皱着眉头。 二皇子还不见人影。 李衍一进去，立刻三皇子就看了过来：“我要的马车和东西准备好了没？” 李衍却是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径直走过去，到了许皇后跟前，就这么问了一句许皇后：“可查出是什么东西没有？” 许皇后深吸一口气：“是药粉。不过并不是什么毒药，只是和圣上现在服用的药物有些冲突。这样的反应，圣上现在的身子根本就受不住。” 所以三皇子谋害自己父皇这件事情。几乎是可以坐实了。 至少的确是人赃并获，半点也不给三皇子辩解的机会。 说完这话，许皇后又看了一眼陆君桐，出声夸赞一句：“也幸亏你和小五机敏，撞破这件事情，不然的话这天下就要大乱。” 而后，徐皇后又问起五皇子现在的情况。 李衍平和的说了一句：“太医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并没有伤到骨头，只看人清醒之后是如何。是不是需要开药。” 当然事实上情况远远没有这样轻松。 否则的话兰妃也不会如此情绪激动。 但是这个时候这些话显然不能够说出来。 三皇子被无视这么久，这个时候终于勃然大怒：“我说的话你们都听不见吗？你们是不是真的要我和父皇同归于尽？” 顿了顿，三皇子又看一眼李衍，冷笑着嘲讽说了一句：“是了，对于大哥来说，父皇现在的性命哪里重要？恐怕大哥心中恨不得父皇，就这么的驾崩了才最好！你是巴不得借着我的手，让父皇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是吧？” 这样的话大胆又疯狂，简直是叫人目瞪口呆。 而对于这样的污蔑。李衍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斜视一眼三皇子：“我再劝你一句，立刻认罪。否则休怪我不顾念兄弟情谊。” 回应他的，只是三皇子的一声冷笑：“顾念兄弟情谊，如果你顾念兄弟情谊，就该放我走！我就算认罪又如何，难道你们能够轻易放了我？” 第914章 擒拿 三皇子的确说的没错，即便这个时候三皇子认罪，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作用，该如何还是会如何。 三皇子的罪过已经是弥天大罪，这件事情绝不可能轻易的就这么抹去。 李衍却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不管如何，性命总归是能够保住的。” 若是文皇帝亲自处理这个事情，反而不一定，但是由他来处理这件事情的话—— 网开一面，留下三皇子一条性命，还是能够做到的。 “可是，如此苟活有意思了，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你愿意放过我，其他人呢？”三皇子此时已经认定了这条道路。怎么也是说不通。 李衍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就再也没有说下去。 “不管你要什么，都可以。”二皇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的。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听了多久，反正这个时候忽然这么一句话——说的是端的铿锵有力。 “只要父皇好好的，我保你平安无虞。”二皇子如此说道，走到李衍身边就是一句训斥：“都什么时候了？大哥还要如此！难道父皇的性命还比不上这些？” 自然不是如此。 但是被二皇子这么一说倒像是如此。 李衍看了二皇子一眼，没有说话。 许皇后则是开口道：“说这件事情之前，老二先想想后果。” 放虎归山这个道理，显然是要明白的。 而且三皇子敢如此做—— “本宫还是那句话，老山你说说你这么做的目的，本宫就可做主放你出去。”许皇后又重新看住三皇子，沉声如此说一句。 当然，放三皇子出宫之后，肯定也是会叫人一路追杀，到时候三皇子能不能逃过一劫，那就不得而知了。 三皇子面上就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二皇子却是微微眯了眯眼睛：“母后又何必如此死心眼就这么耗下去？父皇现在这样的状况，哪里能够这样耗下去？” 许皇后冷冷的看着二皇子，再度出声警告：“我竟不知这里何时轮到你做主。” 就算是文皇帝不在了，做主的也该是李衍个太子，也该是许皇后这个太后。 更何况现在文皇帝还摆在那儿呢，还没断气呢。 二皇子面上有些阴沉，随后，却又压下去，只是微微一笑：“一切都听凭母后发落。” 不过二皇子却始终都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三皇子，仿佛也在好奇三皇子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如此做。 三皇子一直犹豫不定。 许皇后等的不耐烦，就催促一句：“若是还不肯说——” “我说了母后也未必相信。还是那句话，母后还是快些准备东西吧。否则我出不去，父皇也不要想活下去。到时候，你们便会让天下人唾骂。” 三皇子最终却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显然，是不大愿意说。 又或者根本就是在卖关子。 毕竟他这样一说之后，反而众人更加好奇，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这样做？ 而背后，和他一同合作的人，又是谁？ 毕竟这件事情三皇子根本就不会获得多大的利益。 第915章 翻船 三皇子显然是在卖关子。 但是许皇后和李衍却并不买账。 最终，许皇后只说了一句：“东西自然再准备，也会放你走。至于你说是不说——就看你自己了。” 到底还是顾忌到文皇帝的性命，所以许皇后也只能如此退让一步。 三皇子听闻此言，当时就松了一口气。 而后才又道：“要说也可，不过，要等到，我出了京城。” 李衍一直没有说话。 不过从他面上神色来看，不难看出，他这是有些失望。 也是，其实从头到尾，他对三皇子帮了良多，一直也拿三皇子当自己的弟弟。 可是没想到三皇子最终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马车自然是很快就准备好了。 直到这个时候。李衍才轻叹一声，说了一句：“这就是你选择的路吗？原本你可以安然无忧的去封地做你的逍遥自在王爷，可是现在却落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值得吗？” 这样一句话，大概是打动了三皇子内心最深处。 这一瞬间三皇子的神色无比复杂。 最后他才苦笑一声：“大哥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也不过是身不由己——” 说完这句话，三皇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又一下子住口。 而后再也不说话了。 随后，三皇子就这么将文皇帝直接背了起来。 他倒是也不傻，知道自己若是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出去，必定立刻就会被擒拿。 所以还得将文皇帝带上做个挡箭牌。 对于这一幕谁也没有说话。 也都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 许皇后看着三皇子那样折腾，最后在三皇子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说了一句：“他毕竟是你父皇，你也仔细想想。” 言下之意，是要三皇子不要伤了文皇帝。 三皇子顿了一顿。随后却一言不发的就这么走了出去。 在这一瞬间，三皇子决然一身背着文皇帝的背影，竟然是硬生生的，生出几分凄凉来。 叫人看得忍不住的有些——心中悲壮。 这样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二皇子在这一瞬间。看了一眼李衍：“大哥果真就要这么放过他吗？如此逆子——” “不然呢？”李衍看了一眼二皇子。神色中却是不为所动，更甚至有几分淡淡的不痛快：“别忘了，他也是你的弟弟。” 言下之意，赶尽杀绝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到的。 李扩听完这话之后，顿时一愣。最后才意味不明的一笑：“既然是如此——那我也不说什么了，大哥就是心软。” 众人一路跟到了宫门口。 三皇子却似乎是改变了主意，连带着文皇帝也一并上了马车：“出了城我自然会将父皇放下，你们都不许跟着——” 三皇子在这个时候沉着又冷静，竟是和从前那副样子全然不同。 不过在上马车的时候，三皇子却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陆君桐。 最后一声叹息：“没想到最后尽是阴沟里翻了船。” 好好的，竟然就这么的暴露了。而且是被一个女官坏了大事。 不过说起来这件事情真要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还不是因为三皇子自己太过莽撞。 第916章 狠辣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反而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 然后她捂着还有些疼的脖子，就这么回了一句：“我也没想到，三殿下竟然会如此做。毕竟三殿下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也不知道三皇子到底听没听见。 本来三皇子就这么亲自驾着马车，直接就往城门口去了。 虽说是不让人跟着。 可是又怎么可能不跟上去？ 当即，李衍就吩咐众人一句：“都不许凑上前去，远远跟着就是。” 毕竟在这样的时候，三皇子狗急跳墙也是极有可能的。 别的不说，必然是不能拿文皇帝的性命去冒险。 从宫门口到城门口，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一路从朱雀大道过去，为了不让三皇子觉得自己会被追杀，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李衍甚至吩咐兵丁开了道。 陆君桐等人远远看到城门口的时候。三皇子的马车已经是出了城门了。 陆君桐侧头看了一眼李衍，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要放三皇子离去。 或许他真的有这样的心思，但是若真的放三皇子就这么离去的话——恐怕也是不合适。 又或者现在的按兵不动，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李衍忽然就策马狂奔向前冲去。 李扩紧随其后。 陆君桐惊了一下，下意识的也命令马车加快速度跟上去。 到了城门的时候，她就看见文皇帝已经是被放在了那儿。 一国帝君，此时就如同一个破旧的布偶一般，被随意的搁置在那。 衣衫上沾满了灰尘。人也没有意识，就那么躺在那，说不出来的狼狈。 若是现在文皇帝意识清醒的话，说不定直接就会被活生生的气死。 许皇后立刻就下令马车停下来，而后，甚至也不等旁人来扶，就这么先一步冲了下去，就这么直接扑到了文皇帝的身边。 许皇后先是探了探文皇帝的鼻息。 随后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又扬声的叫太医过来给文皇帝看。 而陆君桐只是下意识的走出了城门，去看外头的情况。 结果却是看到了一片血腥之色。 之前三皇子驾的马车，此时已经被射成了一只刺猬。 而三皇子整个人都是被钉在了马车上。 鲜血簌簌的滴落一地。 又在地上氤氲出一朵血色的鲜花。 妖冶而又残忍。 李衍似乎也是被这一幕惊呆了。好半晌才缓缓的松开了缰绳。翻身下了马缓步走上前去。 算是如此前去见三皇子最后一面。 这样的情景下，三皇子绝无活命的可能了。 这样的结果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陆君桐，看了一眼之后，就低下头去不再多看。 要说一点感触也没有，那是假的，毕竟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复杂。 从三皇子暴露出自己，到现在，时间其实也并不长。 短短这么一段时间，却如此惊天动地的反转。 之前还是，一个身在富贵乡的皇子，就算说不得前途无量，可是至少此生衣食无忧。 而现在却是曝尸在这里。就是死后，也是要被人唾骂。 今日这样的事情——三皇子只怕死后都是不得安宁的。 第917章 身死 李扩同样也是下了马走上前去。 陆君桐没有上前去。她对三皇子此时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不过就算是痛恨，她也并没有想要仔细去看看三皇子此时的惨状。 “这样的人，无非是为了权或者是什么私欲。并不值得多想什么。”忽然背后传来如此一句。 陆君桐抬头，就看见陆明朔一声铠甲，站在自己旁边。 在铠甲的衬托下，陆明朔整个人都是显得俊朗非凡，更是有一种肃杀之意。 和以前的他，的的确确也是有些判若两人的意思。 陆君桐看得愣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叹一声，压低声音道：“还是以前那样，显得更加温和一些。也更加好看一些。” 现在的陆明朔杀气太重，棱角太过锐利，反而是将从前的温润和柔和悉数都掩盖去了。 总有一种让人无法靠近的尖锐。 然而却没想到听见他这句话，陆明朔却是反而一笑：“可是我自己却更喜欢现在这副样子。” 从前就是太过温和太过瞻前顾后太过顾虑。所以才会一让再让到最后无路可让。 所以到了最后才会给家人招来杀身之祸。 反而现在，没了，那些瞻前顾后，没了太多的顾虑，他活得更加自在，也更加拥有了保护家人的力量。 他对这样的自己更加满意。 “是哥哥下令让人动的手？是殿下的意思吗？”陆君桐很快就又压下心中的情绪。只是如此，说了一句。 毕竟现在也不是谈论其他事情的时候。 现在陆明朔根本都还不能够表明自己的身份。 陆君桐如此为了这么一句，当即陆明朔就是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刚过来，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李衍的意思，那么又是谁的意思？竟然敢如此大胆。 陆君桐想了一阵。随后就看了一眼李扩。 而后又转过头去看陆明朔，眼底微微有些询问的意思。 陆明朔点了点头。 陆明朔又停顿了一下，随后就大步流星的朝着李衍走了过去。 其实三皇子现在还没有咽气。 虽然整个人都被钉在了马车壁上，但是并未射中咽喉和要害，所以意识还是清醒的。 只是却也救不回来。 如此情况下，李衍比如，叹息了一口气，直接就问了一句很实在的话：“三弟若是还有什么未完的心愿，便是赶紧说了吧。” 若是这个时候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三皇子此时目光都是几乎有些涣散。 眺望着远处的云霞，看着那一抹缓缓下沉的夕阳，最后就笑了一声。 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会笑。 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心头在想什么。 “成者王侯败者寇。”三皇子由衷的感慨一句：“这样的话，还真是没错。” “这是，三弟从来都不值得去做这样的事情。父皇就算，从来未曾对三弟有个期许，但是也从未亏待过你。你又为何要如此？”李衍根本就没不明白这件事情。 “大哥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三皇子又是一笑。嘴角有血迹蜿蜒而下。 第918章 遗言 李衍就将耳朵凑了过去，仔细的想要听一听。 三皇子事实上也说了。 李衍听着，面上神色渐渐变幻。 最后就完全变成了凝重。 其他人远远看着，却不知三皇子到底说了什么，所以也无从揣测起。 李扩微微皱了皱眉头，也是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 不过，还没等他靠近，李衍就抬起手来做了一个静止的动作。 就是不愿意再让他靠近了。 李扩不由得就有些烦躁。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最后，李衍抬起头来。就这么的看了一眼李扩，又看了一眼其他人。 李扩被他目光中的深沉惊了一下。而后微微一挑眉，就这么直接的反问一句：“他和大哥说了什么？” “是你家人动的手吧？”李衍这是如此沉声问了一句。 李扩微微眯起眼睛，不甚在意道：“是我。可是那又如何，本该如此，我同大哥不同。大哥心软，觉得应该放他一马，让他从此逍遥自在去，可我却觉得，如此不忠不孝之人，不可轻易放过，天下，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咱们看？今日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别人再效仿，你又如何能服众？” 这话原本也没错。 可是—— “越俎代庖。而且，你将父皇安危置于何地？再说，他毕竟是你弟弟。叫人生擒，也无不可。为何偏偏要用这样的方法？” 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李衍问的这话，一字一句都是在质问。 而他的目光同样也是如此。 最后，反而李扩有些不好回答。 不过，最终李扩还是回答了：“我没有如此丧心病狂的弟弟，连对自己父亲都可以下手。他做的这些罪该万死。” 李衍伸手替三皇子将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 然而确实并没有什么用手，刚刚一离开，三皇子的眼睛又睁开了，死死地盯着李扩。 仿佛在说自己的不甘心，仿佛在诉说自己的冤屈，也仿佛在责问为何他不顾念兄弟之情？ 李扩确实丝毫无所畏惧。反而就看着三皇子，冷冷言道：“大哥能忍下这样的气，我忍不下。父皇待他如何？而他又是如何回报的？” “是吗？如果真是因为如此而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吗。”李衍只是如此问了一句。 李衍他目光沉静而幽深。 最后，就化作了一声叹息：“你与我说实话，老三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扩一愣。 李衍这句话里头。蕴含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以至于让人有些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李衍一直都盯着李扩。 知道，最后李扩忽然一笑，如此反问一句：“怎么？老三原来告诉大哥，这件事情是我指使的，所以大哥觉得我是为了杀人灭口，所以才会如此？” 说完这一番话，他的笑声更大，也是更加充满讥诮：“这么说来，大哥宁可相信一个不忠不义之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弟了。若是大哥果真如此，认为大可叫人直接将我格杀在此。” 说完这话，他更是将手中的佩剑什么的往地上一扔，做出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来。 第919章 形式 二皇子李扩一旦做出这样的姿态来，反而是叫人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这样引颈就戮的样子，只要是李衍做出什么来，反而过错就全在李衍身上。 李衍定定的看了李扩两个呼吸，最后才又一笑：“我都还什么都没有说，二弟为何又如此？倒像是做贼心虚。”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成功的就将李扩堵在了那儿。 李扩僵了一下，随后才又一笑：“是吗？只是我以为大哥就是那个意思，所以便是先解释一句。毕竟这样的事情做弟弟的可担待不起。”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看了一眼三皇子的尸身。平平淡淡的说一句：“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大哥不如先想想如何与群臣交代。我就先回去看看父皇如何了。” 而后二皇子就这么抽身离去。 二皇子李扩走的时候，和陆明朔擦肩而过，李扩下意识的就侧头看他。 不过陆明朔却是头也不抬，连个眼皮都没动一动，目不斜视的就这么走了过去。 李扩几乎是一脸失落。又过了片刻，这才缓过劲来。 陆明朔这头就直接到了李衍跟前。 而后，低声问一句：“这些人要如何处置？私自在皇城动手——” 这个罪过足以动手了。 李衍连个犹豫也没有，当即就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即使如此，那就不用留了，你为父皇效命，想来父皇，也不愿意有人如此。” 陆明朔顿时就露出一点笑意来。 只是，却是充满了冰冷和肃杀。 随后他轻轻抬起手腕，做了一个手势。 而看到这个手势之后，他的属下很快就直接的动了手。 所以那头，二皇子李扩还没有回到宫里，就接到了这个消息，说是自己，派去截拦三皇子的人悉数被抓获。 而且都是带去了羽林军看管。 羽林军的将军就是陆明朔。 这样的事情，让李扩当时就狠狠皱了眉头。而后，直接就吩咐人：“去一趟羽林卫，让他们将人交出来。” “恐怕是不会放人。”前来报信的人，十分忐忑不安的如此回了一句。 如果肯放人的话，就不会将人抓走了。 所以—— 即便是二皇子李扩也必然是没有半点的法子，从羽林卫中要出人来。 “先去盯着，不许他们动用私刑，也不许他们如何。等我回头去。”李扩面色阴沉的想了想，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这才又大步流星的继续往宫里去了。 现在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都是明显的先进宫更重要一些。 那头陆明朔当然是得了二皇子的意思，听完之后可就直接回了一句：“既然都到了羽林卫了，自然是听我的。” 换言之，就是二皇子是谁，并不要紧，二皇子说了什么也并不要紧。 最关键的是要看他想怎么做。 这样嚣张到目中无人的态度——也是叫人有些目瞪口呆。 羽林卫副将犹豫了一下，刚要出声劝两句。就听陆明朔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句：“咱们御林军，只为圣上效忠。一切，除了圣上的吩咐之外，都由我们自己做主。” 第920章 噩耗 陆明朔现在是这样的态度，副将想了一想，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毕陆明朔是文皇帝信任的人，前途本来就无可限量。 最关键的是就连太子，也是十分欣赏他。 当然，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责任也都在他一人身上，二皇子就算迁怒也迁怒不到别人。 所以——这个结骨眼上有人如此态度强势的要担起这个责任来，旁人自然不会有意见。 既然是旁人没有意见。那么陆明朔自然就是没有在废话，当即就叫人直接开始严刑逼供，不仅如此，他更是直接从宫中借了人出来。 其中就有慎刑司的卫昕。 二人刚一见面。陆明朔就盯着卫昕看了半晌，最后一笑，缓缓的将他的名字重复了一遍。 “倒是个好名字。” 如此一句夸赞之后。陆明朔直接就点明了自己的意思。 卫昕略略觉得有些古怪：“杨将军这样信任我？” 卫昕总觉得方才陆明朔念自己名字的时候，态度有些奇怪。 “不过是听陆女官偶然一说，她说卫大人十分了得。”陆明朔如此笑着解释一句。 当然，他之所以会对卫昕另眼相看，显然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而是因为当初卫昕救了陆君桐的事情。 如果当初不是他救了陆君桐，今日陆君桐会是如何——可想而知。 这样的事情当然是要回报的，只是现在并不能够点名，所以只能记在心中。等到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行报答。 “陆女官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卫昕谦逊了一句。 只是心中仍然觉得有些怪怪的。 “可也不见她为别人这样随口一提？”陆明朔如此笑说一句。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明朔就这么匆匆进了宫。 事实上现在文皇帝的情况并不太好，本来他的身体就已经是不行了，今日被如此这么一折腾之后，就彻底的——开始撑不住了。 这样的情况下，他守在文皇帝的身边是最保险的。 毕竟现在只有二皇子李扩一人在宫中。 所以—— 李衍还未曾来得及给三皇子收尸，就接到许皇后派人送来的传信。 当下也就只能匆匆进宫去。 他和陆明朔在宫中相遇，随后—— 陆明朔就说了一句：“殿下放心。宫中有我，他绝对成不了事。” 李衍只是摇了摇头。 而后又说了一句：“未必，他现在如此嚣张——必然有所倚仗，今日扣下他的这些人，恐怕对他来说不足挂齿。” “所以万事小心。”李衍低声轻叹，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也不用害怕，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守住宫中即可。” 陆明朔笑了一笑：“放心。” 只要李扩敢轻举妄动，他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这么好的借口，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 二人匆匆赶至文皇帝的榻前。 文皇帝身边已经是围了一大群的太医。 太医们都是神色凝重。 许皇后一见李衍就低声说一句：“太医的意思，恐怕圣上撑不过今天夜里了？本宫已吩咐他们，尽量让圣上清醒片刻。” 第921章 准备 听完这句话。李衍顿时脸上神色就有些难过起来。 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哀戚。 “既是如此，就让宫中各处都准备着。”李衍最后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徐皇后一声轻叹，表情也是无限伤感：“已经是吩咐下去了。这是真走到这一步，心里到底还是觉得难受——” 李衍也是一声轻叹：“生死有天定。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文皇帝临终之前到底能不能够醒过来？ 毕竟许多事情都还没有交代。 虽说许多事情已经做好准备，可是——传国的玉玺还没有传承。 “大哥说的真是轻松。”李扩如此说了一句。 语气之中不无讥诮。 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也怪不得大哥要让三弟来刺杀父皇。” 这样一句话算是有些石破天惊。 李衍微微眯了眯眼睛：“是吗？不知二弟这话从何而来？” “大哥又何必再演戏。”李扩一声冷笑。 “你要三弟来刺杀父皇。所为何事，你我心知肚明。只可惜三弟愚钝，竟然是走入你的圈套。”李扩再度冷笑一声，而后豁然起身。 两人隔空对视。 李衍轻轻挑眉，语气仍是温和：“所以二弟在这个时候，想要做什么？” “只是想替父皇讨个公道。”李扩仍旧是一声冷笑，目光甚为平静：“大哥可能不知道。父皇在昏迷之前已经将手中的兵符交给了我。” “而后呢？”李衍皱眉问一句。 “所以此时皇城内外都是我的人。”李扩笑说一句。 “那又如何？”李衍反倒是笑了一下，不过却是怒极反笑。 他心中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却也总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没想到。的确如同心中猜想的那般。 李扩终归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大哥如此不忠不孝，让人刺杀父皇，这太子之位当然是当之有愧，不如让出来。”李扩含笑看着李衍，而后如此的言说一句，语气，竟是有商有量的礼貌。 这是这样的礼貌态度确实让人觉得讥讽无比。 “看来，二殿下是不想要自己的性命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陆明朔此时此刻如此言说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的杀机毫不掩饰。 “此言差矣。”李扩反而是笑了一声：“如今宫里都是我的人，你说这话——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只是。可心中却是忍不住想：等到得了这天下——他一定要将此人收在身边。****看着。 知道将陆明朔找回来。 陆明朔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锋锐凌厉。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他的手却是默默的按在了自己的佩剑上。 这样一个姿态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不管宫里有多少人是李扩的。但是他一定不会手软。 李衍却在这个时候轻叹一声：“所以，父皇的毒是你下的。” 李扩面对他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反驳，竟是隐隐有些默认的意思。 李扩这样的态度。顿时就让李衍再度叹了一口气。 第922章 意外 李衍忽然轻描淡写的反问了李扩这么一句话：“或者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父皇会忽然将兵权交给你。” 这话问的李扩顿时就是一楞。 这个问题他自然是想过的，不过当时觉得应该是李衍渐渐失去了文皇帝的信任，而自己又偏偏，在此次见缝插针—— 但是这个时候听李衍这样一说…… 李扩微微眯起眼睛。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文皇帝那边。 结果，就看见白蕴扶着文皇帝坐了起来。 本来应该奄奄一息，昏睡不醒的文皇帝，这个时候竟是忽然睁开了眼睛。 而且那一双眼睛尽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以及锐利。 那样的眼神让人想起了老鹰。 他就这么盯着自己的猎物。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压迫。 李衍朝着文皇帝行了一个礼，一声轻叹：“三弟去了。” 文皇帝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哀伤。 不过随后又变成了漠然。 就听见文皇帝如此言道：“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去了也好。也省得再在朕面前。叫人心里不痛快。” 李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然后才又慢慢的反应过来：“所以原来一切都是父皇亲自导演的一场戏。父皇是为了试探谁呢？” “总归是试探该被试探之人。”文皇帝却是轻巧的避过了这句话。只是如此轻描淡写间说一句，而后，又失望的看了他一眼：“总而言之，朕对你很失望。” 李扩站在原地，皱着眉不说话。 其实此时此刻，他说什么也都没有什么作用。 从他刚才选择了暴露自己那一刻，就已经解释不清楚了。 从胜券在握，变成了一切都是一场烟云。 这样的反转并不能够让人觉得很痛快。 事实上这其中的反正几乎是让李扩懊恼得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 但是这个时候这样的情景下，他又如何能够暴露自己的情绪？ 他只能拼命的压抑自己的情绪，故作平静的样子。假装一切都是无所谓。 李扩此时平静的样子，反而是让文皇帝暴怒不堪。 “逆子，逆子！”文皇帝暴怒不已的呵斥，额头上的青筋都是暴露出来。 看着文皇帝那副样子。反而李扩无声的笑了一下：“父皇有何出此言呢。我又什么时候忤逆过父皇呢？” “是吗？这么说来是朕让你对朕下毒了？”文皇帝听了他这句话，顿时气得大笑。 李衍只能出声提醒一句：“父皇千万不要动怒。别忘了太医是如何吩咐的。” 文皇帝现在的身体情况并不大好，如此暴怒—— 反而容易出事。 “父皇自己说想要精神百倍，想要一如从前。我与父皇找来如此神药，父皇反而不感激儿臣。如今倒是如此指责——” 李扩仰天长叹一声，尽是无限委屈：“儿臣满心委屈，无处可诉！”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说实话，不管是谁听着都觉得有些天理不容。 李扩这分明就是在歪曲事实。 “反正现在，儿臣已经是百口莫辩。父皇就算如此说，那又如何？”李扩语气变成了无所谓。 第923章 无所谓 至于二皇子到底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假的无所谓，那就没人知道了。 反正这件事情对于陆君桐来说。其中的反转，她虽然不是一早就知道，但是这个时候也都明了了。 今日三皇子说的那些话，这么说来其实文皇帝也都是听见了。 因为——当时文皇帝根本就是清醒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他当时没有点破三皇子的阴谋。三皇子恐怕也不会再有什么好结果。 现在就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影响到安安。 不过现在这样，陆君桐其实也没有工夫再去想那些。 其实她现在最好奇的是，局势已经变成这样—— 二皇子李扩，又会怎么样做，从而让他自己逃过这一劫？ 要说他会这样束手就擒，陆军总是不相信的。 所以陆君桐其实心中倒是一直都在等着，看李扩到底会怎么做。 “带下去吧，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才失去一个儿子的缘故，即便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文皇帝似乎还是不想对自己的儿子赶尽杀绝。 所以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意思就是先关起来，至于到底如何处置，就看以后。不仅要看文皇帝自己怎么想，也要看李扩自己的表现。 这样的结果，仿佛在情理之中，又仿佛在意料之外。 只是三皇子，却是死得有些可怜。 同样是文皇帝的儿子，结局却如此差距巨大。 李扩被带下去的时候，忽然又对文皇帝说了这么一句话：“父皇心中想着，大哥什么都是好的。那父皇有没有想过，既然大哥什么都好，什么都知道，他又为何从来没有劝阻过父皇呢？” 这样一句话，太过直白，一下子就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 一下子就将许多人的尴尬就这么摆在了台面上。 这样的事情——其实叫人也是有些不好作答。 谁都知道其中原因是什么。也都知道为什么李衍明明是知道一切，却是始终都没有多说一个字。 但是这样的理由能够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吗？当然不能。 这其中的理由要是直白的说出来，便是彻底的打破了这一点父子亲情，只剩下了君臣权益。 李衍不敢也不能如此做。 而同样文皇帝也是差不多的心思。 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到底是为什么，可是也都不愿意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文皇帝脸色很是难看：“还不快带下去！” 陆明朔干脆就上前去，直接就，对二皇子李扩做了个请的动作。 当然要是二皇子李扩自己不配合的话—— 他倒是可以趁机一泄私欲。 不过可惜的是。李扩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竟是很配合的就这么退了出去。 不过在出了屋子之后，陆明朔就看见李扩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二殿下也是怕死的。”陆明朔十分讥诮的一笑。 顿时，就让李扩侧目看过来。 “这么说来，原来杨将军竟然是没有怕死的时候吗？”李扩竟然如此的反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他的神色还十分的坦然，仿佛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 第924章 突兀 “自然是怕的。”陆明朔笑说了一句。 不过笑声里却是多有讥诮。 “怕归怕，总有些事情可为不可为。而且，自己做过那样的事情，又怕什么呢。” 这样一番话却是显然没有让二皇子李扩觉得有多么的羞耻。 甚至他还是笑了一下：“我又做了什么呢？若换成是你在我这个位置，你又会如何？” “我也不知我会如何，但是必然和殿下不一样。”陆明朔如此说了一句，而后，就直接的将人带去大理寺。 他不肯说话，反而李扩却一直追着他说话：“这么说来，你也是一早就知道，父皇不过是假装？” 说实话这件事情，其实陆明朔还真不知道。 所以，今日他所有的反应都不是假装，而是发自内心。 而且他想这恐怕就算是李衍，也知道的不多。 “这个就不劳二殿下操心了。”面对李扩如此言语，陆明朔只是浅浅一笑。然后无关痛痒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态度很是冷漠。 自然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完完全全就是不耐烦。 “其实有些事情，我不说你心中也该明白，他做这些事情无非就是因为疑心太重。你好自为之。”李扩就这么说了一番话，而后大步流星的就直接往前走去。 陆明朔听完这句话，顿时一挑眉。 随后就忍不住笑了，不过脸上全是讥诮。 这样的提醒，能算作是提醒吗？分明，就更像是挑拨离间。 文皇帝疑心重，不可信任，那其他人呢？谁又可以信任呢？他吗？ 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了。 而另一头。文皇帝却是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许皇后在跟前。 许皇后其实也没有料到，文皇帝竟然一直都是在做戏。 所以此时此刻夫妻二人四目相对，却是颇有些相顾无言的意思。 最后，还是文皇帝先开了口：“这次的事情——” “圣上如此做，是为了试探老二吧。”许皇后截过话头，不将自己的情绪暴露半点，只是如此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随后又悄悄松一口气，故作轻松道：“知道身上没有事，臣妾心中也就安稳了。这样的事情——身上，以后可别再来一次了，臣妾老了，可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最后一句话竟是有些玩笑的意思。 文皇帝顿时也是一笑。面上颇有些感慨：“这一次，朕也不知道该做还是不该做。到底对还是不对。” “圣上做的事情自然都是对的。”许皇后就这么说了一句。而后自然而然的伸手替文皇帝掖了掖被子。 “圣上可有什么想吃的没有，臣妾吩咐御膳房送来，或是圣上要歇一歇？” “有些话，朕想现在就嘱咐给你听。”文皇帝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许皇后的手。 然后就这么握着许皇后的手，轻轻拍了拍。 这样难得温柔的动作，一下子就让许皇后愣住了。 许皇后找了眨眼睛，愣愣的看着文皇帝。 文皇帝看着许皇后的脸庞，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触摸了一下她眼角浅浅的鱼尾纹。 第925章 嘱咐 文皇帝罕见有如此温情的时候。 但是文皇帝现在越是如此，反而许皇后心中就越是有些不是滋味，也许是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文皇帝刚刚才做了这样的事情，一下子算计了两个儿子。 成年的皇子现在也就三个，今日一下去了两个—— 真不知道对于李衍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幸亏李衍从来都是沉稳的性子。 否则的话也不知今日的结果会是如何。 许皇后想着也真是有些后怕。 “这些年来，皇后你有没有恨过朕？”文皇帝一开口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顿时就问得许皇后猛然愣住。 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回答，而且就算心中有答案，也绝不可能说出口。 不恨吗？自然是恨的。 这么些年来许许多多的事情都足以让她心有恨意。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最终也就只是苦苦的压抑在心底，或是干脆遗忘。 甚至到了现在，他还是只能含笑说一句，没有。 没等许皇后说话，文皇帝就又开了口，或许在一开始的时候，文皇帝就从来没有想过要许皇后的答案。 “只知道这么些年下来，你对朕心有恨意，也是情理当中。”文皇帝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毕竟有许多事情都是朕对不住你。” 许皇后低垂了头，只是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她甚至连摇头否认都做不到。 就只能这么听着文皇帝继续说下去。 “这是爱也好，恨也罢，你是一个合格的皇后，朕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是终归，将来百年之后你我还是要在一起。”文皇帝说得轻描淡写的，不知是要让许皇后打消心头的那些情绪，还是故意说的这些话给许皇后听。 许皇后轻轻拢了眉头。 终于忍不住不解的看一眼文皇帝：“圣上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文皇帝一声轻叹：“当初，为了老大朕做了许多事情，即使伤了你，也是伤了老四。朕心中从前总担心你会偏心。所以，知道老四治不好的时候——朕有那么一瞬间是觉得心头轻松的。” 这些事情许皇后其实心中都是知道的。 但是——从来没有过被这样直接说出来。 同样其中的震撼也是无与伦比的。 而心中满腹恨意，也是就这么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这一瞬间。她甚至是忍不住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因为她很怕自己会忍不住的质问一句：“那太子是你的儿子，老四就不是了？” 最后，文皇帝又是一声轻叹：“朕这一生辜负的人良多。但是辜负最多的，却是太子的生母。你的姐姐。所以朕——” “所以受伤，后来知道真相之后，才会那样百般弥补。也才会让我进宫——”许皇后轻叹一声，将话接下去，“所以现在圣上做这么多事情，也是在为太子铺路吗？” 这样一句话问的文皇帝瞬间哑口无言。 当然不是的。 李衍早已经足够强大，再也不需要他来铺路。 相反的，他开始深深的忌惮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所以—— 第926章 冠冕堂皇 “之所以做这件事情，更多的还是因为，朕不想再被蒙蔽，而且，朕也要为你们母子铺路——”文皇帝如此说了一句。 许皇后讶然挑眉：“还为了我们母子？” 说实话，四皇子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其实铺铺路又有什么所谓？ 而且话又说回来，其实，如果四皇子身体状况很好的话，或许她还真会动了想要和李衍一争高下的心思。 只是—— 其实有时候许皇后自己也会情不自禁的想：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有过那样的念头，所以最后才会落了个如此下场吧。 “不管是谁最后，继承了圣上的衣钵，想来也不会为难我们母子。”许皇后最后只如此说了一句。 “不会为难是一回事。可是朕要你们母子过得比谁都好。”文皇帝竟然如此说了一句。 这一刻许皇后只觉得满心嘲讽。 甚至有些克制不住的，她想就这么的，大笑出声。 可是最终还是喑哑无言。 可是最终还是只能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王皇帝的时候，连眼底都是蕴藏了温柔笑意：“圣上如此，臣妾心满意足。” “朕已经是油尽灯枯。”文皇帝不胜眷恋的抚摸着许皇后的鬓角，“正要去地下找先皇后去了。” “圣上何必说这样的话——”许皇后只是说了一句。 “朕的身子，朕心中明白。”文皇帝依旧是那样的语气和神态：“若是可以，朕自然也不愿意支持，命不由人，命不由人啊——” “朕去后，天下只有太子一人，想来也是安稳。既是如此，你们母子在宫中也能过上些安宁的日子。这是烦事，你别与太子妃争，只和太子说便是。太子到底还是心软善良的，只要你不过分，他必定不会为难你半点。” “这是太子妃那头——你心中也明白，她虽体弱，可是家中势力太强，不管什么事情切不可勉强于她。” “这些事情臣妾心中自然明白，但是，太子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许皇后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臣妾也知道太子妃的生母，与圣上有恩，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所以圣上总是对太子妃有几分宽容包庇。以至于不惜委屈太子——臣妾绝对不会轻易为难她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皇后的神态多少有些讥诮的意思。 但是并没有让文皇帝看见。 文皇帝却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神色，只是又是一声轻叹。 “至于老二——留他一条性命吧。”说这句话的时候，文皇帝的神色复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但是，终归还是说了这么一番话。 许皇后心中又是一声冷笑。 二皇子做了那么多事情，最终还是只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即使要留下性命，那么最严重的也不过就是终身监禁。或是贬为庶民。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那老三呢？”许皇后最后如此问一句，问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平的。 “贵妃呢？贵妃又如何处置？” 二皇子做那么多事情，她就不相信诚贵妃一点儿不知道。 第927章 装糊涂 然而今天这一番话文皇帝却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仿佛根本就没有听清楚。 许皇后看着文皇帝这番模样，心头顿时又是一声冷笑。 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又是什么呢？ 不过也由此看来，在文皇帝心中，诚贵妃始终还是重要的。 甚至于能让文皇帝这样无视那些东西。 真真是可笑至极。 原来，骨肉亲情，也敌不过枕边的轻言细语。 “出了这样的事情，总不能对外界没个交代。”许皇后却仿佛是杠上了一般，又如此说了一句。 今日，她还真的就是要看看文皇帝，会不会处置诚贵妃。 “就让她在宫中颐养天年吧，横竖，也并不影响什么。”文皇帝只是叹了一口气，如此说道。 “皇后如此大度，怎么会偏偏容不下她。” 文皇帝说的如此，竟是叫人有些觉得反而是许皇后的错一般。 许皇后一声轻叹。 “一切按照圣上的意思来。”许皇后之如此说了一句，便是不再言语。 “至于老三——让陈家那个姑娘依旧嫁过来。到时候过继一个孩子吧。”而皇帝大约，也是真的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此时交代的这些话——全部都是交代后事的意思。 他如此态度，许皇后渐渐的又有些难过起来。 但是，却也和一开始的难过又有些不一样。 毕竟，有些东西看透了之后，反而就不那么难过了。 对于她来说，文皇帝在与否其实也就是一个称号的变化而已。 “说起来有一件事情——”许皇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什么事情？”文皇帝一看这许皇后那样凝重认真的神色，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当下神色也是同样有些凝重。 “是太子的事情。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事情身上也都知道，这么下去总归不是办法——”许皇后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李衍：“总不能这么下去，让太子连个子嗣都没有，所以——臣妾想着，由圣上赐婚，再给太子赐下一个侧妃。” “你是说——”文皇帝一听他这样的话，顿时也就明白了。当下一挑眉：“你是说陆君桐。” 文皇帝一猜就着。 许皇后只点了点头。 最后，就这么的看着文皇帝，等着文皇帝开口。 文皇帝思量了许久：“这件事情倒是不好办，陆女官自己——” “她自然没有不愿意的。”许皇后断然言道。 文皇帝还是有些迟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文皇帝说的是陆君桐撞破三皇子行刺文皇帝的事情。 这样一件事，真真的也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 文皇帝这样一说之后，许皇后心就往下沉了一下。 毕竟三皇子，人都没有了，文皇帝心中会迁怒陆君桐也不奇怪。 这是这样的迁怒，影响到了李衍和陆军同在一起的事情，则是她没有想过的。 这个时候许皇后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一个表情来面对这件事情？ 这样的事情真真儿的也是叫人觉得有些离奇。以及神奇。 偏偏就是陆君桐幢破了这件事情。 偏偏本来好好的一件事情，三皇子这么一下子人没了，就彻底的变成了坏事。 假如三皇子现在还在的话，文皇帝心中当然不会是这么想。 第928章 阻碍 在文皇帝眼中，或许陆君桐就已经成了杀子凶手。 所以，文皇帝当然不希望这样一个杀子凶手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哪怕只是一个儿子的侧室。 这样的心思情有可原，也不足为奇。 但是。却还是成了一种阻碍，一种陆君桐和太子李衍在一起的阻碍。 所以，最后许皇后还是皱眉言道：“这件事情她也是无辜的，再说了当时那样的情况，撞破这样的事情，她那样的反应也足以说明她的人品可贵。” “而且，太子近几年也就只跟太子提过这么一个要求，臣妾就算是无论如何也都想满足太子。圣上就只当是心疼太子吧——” 许皇后说得诚恳。 可是文皇帝还是有些犹豫。 许皇后心中隐隐有些烦躁。如果不是文皇帝真的大限将至，他也不会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这样的事情，毕竟，说句不好听的话，文皇帝身子如此，又刚刚才没了一个亲弟弟，这个时候作为儿子作为哥哥，纳妾却是极其不合适的。 传出去的话容易叫人诟病。也容易叫天下人觉得，李衍是个薄情之人。 可是若是现在不提，一旦文皇帝人没了，那就是要守孝的。 这一等，至少都是小半年。 许皇后也真的是心疼李衍。 而且也担心日久生变，毕竟，太子妃的性情她是知道的，太子妃的能耐他也是知道的，到时候—— 然而文皇帝不松口，许皇后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就在许皇后说不通文皇帝的时候。到时候让听见外头人禀告一句，说是太子妃过来求见。 听了这样的禀告，许皇后顿时就看了一眼文皇帝，征询了一句：“圣上可要见一见太子妃？” 文皇帝就这么应允了。 太子妃进来的时候文皇帝，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在太子妃的脸上看了一圈，神色有些隐隐复杂。 没办法，太子妃和她已故的生母，有七分相似。 所以文皇帝会有这样的举动也并不奇怪。 许皇后低垂目光，不再去多看。 而太子妃也像是从未觉察一般，只是盈盈行礼，而后又问了两句文皇帝现在身体的状况。 最后才点明了来意：“臣媳有一件事情想要想要求一求父皇。” “但说无妨。”文皇帝只说这么一句。 顿时，就听见太子妃缓缓言道：“臣媳想要求父皇，将父皇身边的一个女官，赏赐给太子殿下。” “不知是谁？”文皇帝大概已经猜到了，不过却又如此问了一句。也不知心疼是如何想的？ “是陆君桐，陆女官。”太子妃如此言道。神色竟是平静无比。 “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想来，父皇也不愿再将她留在身边，倒不如上次给太子殿下，做个通房也好。” 太子妃这一番话轻描淡写的。 不过，仔细想一想之后，却是让人觉得有些心机太过深沉。 这样的事情——或者换一种理解方式，可不可以理解成太子妃，其实就是不想给陆君桐太高的身份？ 毕竟，若真是将来李衍自己来做这件事情，必定会给陆君桐一个极高的地位。 第929章 心思 太子妃这样的心思，也无可厚非。 但是，许皇后却是觉得她有些过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其实，站在别人的考虑一下，尤其是李衍的考虑，根本就不应该如此。 李衍作为太子，若是连纳妾这点权利都不能自己做主的话，那他这个太子，当得未免太过窝囊。 所以当下，许皇后就说了一句话：“其实现在办这样的事情也不合适。毕竟老三刚刚才——” 太子妃顿时沉默不语。 而文皇帝面上也多多少少有了一点点哀痛。 最后这件事情，自然没有谈妥。 文皇帝不愿意。 太子妃也不愿意。 这样的事情又如何能成呢？ 所以，出去之后看见李衍，许皇后就只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慢慢从长计议吧，等一等也无妨。” 一听见许皇后这样的话。李衍顿时就皱起眉头来。不过，随后却又说了一句：“无妨，将来有机会的时候，风风光光来办这件事情。” 太子妃也就是没有听见这句话，若是太子妃听见这句话，心头也不知会如何作想。 许皇后如此想着，却是赞同的点了一点头：“如此也好。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不过不管如何，李衍都是有自己主意的。 所以即便是文皇帝后来又问了一句：“太子妃的意思，是要给你安排一个通房——” “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李衍这是如此说了一句，看到神色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对这件事情浑然不在意。 文皇帝也不知心头是如何想的，最后，就这么也就作罢，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而陆君桐对这些事情当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最挂牵的还是五皇子。 五皇子始终没有醒过来。 这个消息，至今也没有人敢告诉文皇帝。 就怕一告诉文皇帝，文皇帝情绪激动之下，在发生什么事情，那就真的是雪上加霜。 陆君桐甚至不能亲自去守着五皇子。 兰妃压根儿就不会让陆君桐靠近五皇子，在兰妃看来，陆君桐就是一个扫把星。 陆君桐自己不能前往，也就只能拜托别人去。 只是却也同样是不能看见五皇子，只能通过宫人的转述，知道五皇子的现况。 其实她倒是想找到李衍，但是一想到李衍这个时候必是忙乱不已，所以最后她就只能将这些情绪都暂且压下去。 最后，也只能一个人在自己屋中焦灼的等着。 现在文皇帝不想看见她，兰妃也不想看见她——所以她竟没处可去一般。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干脆拿出佛经来抄。 这个时候仿佛除了做这样的事情，她也不能再做其他的事情。 抄写佛经，既可以祈福，又可以静心。也算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而此时此刻，李衍其实心中也惦记着陆君桐的。 百忙之中，他悄悄嘱咐了长安一番。 长安忙去跑了一趟腿。 两刻钟之后，陆君桐面前就摆了一个食盒。 这是长安叫人送来的。说是李衍的意思。 陆君桐当时也没着急打开，将人打发了之后，这才自己打开了。 第930章 甜蜜 事隔里的东西其实也十分简单，无非就是几样寻常的跌打损伤药膏。 然后和几样吃的。都是些软烂好消化而且清淡无比的。 小宦官送过来的，还有一句话：“太子殿下说，只请陆女官好好休养，不必想太多，今日发生太多事情，女官早些休息，等到明日醒来，一切都好了。” 这是李衍在担心她脖子上的伤势。 今日兵荒马乱的，陆君桐甚至也没请个太医给自己看看，虽说的确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三皇子那样用力，其实到现在脖子还是隐隐有些作痛的。 也难为到现在李衍还能记得她。 其实，这一番心意才是让陆君桐觉得心中瞬间一甜的缘故。 看着食盒里的东西，想着小宦官刚才那一番话，陆君桐几乎是忍不住的抿唇偷笑。 李衍有这样的心思。显然是将她放在心里的。 一想到这个，陆君桐就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 至少，因为五皇子迟迟没有醒来的焦灼感，倒也是消退了许多。 不过她也是真有些饿了，所以想了一想之后，就舀了一勺清粥强逼着自己吃下去。 这个时候其实她是没有多少胃口的。 可是—— 越是这样的时候，她就越是应该保重自己才是。 否则又如何对得起李衍这样一番记挂？ 而陆君桐同样也让小宦官带了话回去。 小宦官将陆君桐的话和李衍一说，李衍顿时也是唇边就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而后，匆匆用了两块点心之后，他就径直出宫去。 三皇子的尸身还摆在那。 而且，之前三皇子与他说的事情，他要再去确认一番。 陆明朔和李衍一同过去的。 既然现在李衍已经知道陆明朔的身份，所以自然知道他十分担心陆君桐。 于是在路上的时候。他就隐晦的提了一句：“陆女官今日经历这么多事情，多多少少有些情绪低落，而且今日受了那么大的罪——本宫十分心疼，所以已经让她早些休息。” 陆明朔是聪明人，一听这样的话就知道李衍之所以特特的提起这件事情是为了什么。 当下脚下微微一顿之后，就又恢复如常，再度跟上去，他诚心诚意的道谢：“多谢太子殿下。” “都是关心她罢了。”李衍如此说了一句。而后又道：“宫里最近也不知是如何情况，而且今日老三没了，父皇恐怕最近都不想看见她。” “所以，殿下想要如何？”陆明朔挑眉问了一句。 “本宫想让她出宫。”李衍一声轻叹。“只是却也不合适，所以只能先让她暂且继续这样。若是他家里人还在到时候，此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提起这样的事情——” 陆明朔顿时陷入了深思。 也不知他具体心中想了什么。 最后他侧头看了一眼李衍，忽然说了一句：“其实，我倒是在想，不知太子妃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旁人就算再不喜欢陆君桐，也没有理由去害她，但是太子妃就不一样了。 所以。陆明朔心中是最担心这件事情的。 第931章 缘由 二人一路去了大理寺，这是三皇子存放尸体的地方。 三皇子已经被收敛妥当。 虽说现在还不知文皇帝会如何处置。但是到底还是没敢怠慢了。 棺木虽然不是华贵，但是也不算是普通。 至少对得起三皇子的身份。 三皇子身上，已经换过了衣裳，此时看起来完全就是看不到伤口的。 除了脸色惨白一些，没有呼吸倒是也和平日一样。 之前死不瞑目的样子，也是不复得见。 李衍只看了一眼，就有些不忍地挪开目光，而后问了一句：“验过尸了吗？如何说的？” “三皇子身上的确是中了毒的。而且毒性不浅，应该有些时日了。”负责三皇子尸身的官吏，低声说了一句。 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就是战战兢兢的。 李衍沉默了一瞬，而后才又继续问道：“既然是如此，那能否查出是什么毒？” 官吏只是摇了摇头：“这个却还是不知。不过已经是从三皇子伤口处取了一些血液，喂给了猴子。只等毒性发作就能知道是什么毒了。” 换言之，就是还需要时间。 既然是如此，李衍也是无可奈何。 但是他侧头看了一眼陆明朔。 “下毒的人，想必太子殿下心中应该有数了吧。”陆明朔只是如此说了一句。 神色淡淡的样子，显然他心中也已经是有所猜测。 “当时老三就跟我说了。他说他虽然不知道是谁让他做这件事情，但是他想活命。而且，他觉得，父皇一去，依旧是对他没有什么影响。”李衍一面说着，一面叹气。 而后，又这么的说了一句：“老三说，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替对方做事了。” 所以从前许多事情，三皇子早已经露了蛛丝马迹。 所以。如今那些事情再一想来也就觉得合情合理。 就比如那次三皇子腿上受伤的事情。其实，目标本来是对着他的。 只是三皇子到底还是没有忍心。 所以后来才会变成那副样子。 但是这一次，三皇子若是不做这样的事情，就会丢了性命。两相权衡之下，他也就只能选择铤而走险。 其实做之前三皇子未必没有想过结果，但是做死不做也是死—— “老三说，谁杀他，便是谁。”李衍又是一声轻叹。 可怜三皇子，直到临死的前一颗，才算是看清楚了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自己。 “老三说若是没有这些事情的话，他会在封地好好的做个贤王，无忧无虑。” 三皇子当时其实还说了一句：“大哥以为我就没有野心吗？这是从小到大我就被逼着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大哥以为我愿意那样懦弱吗？可是我若不懦弱，又怎么能够活到现在？” 三皇子当时的语气十分悲怆。 以至于他听在耳中，心中如同蒙受大锤。说不出的难受。 他听出了三皇子的不甘心，也听出了三皇子的满腹遗憾。同样也听出了三皇子的释然和解脱。 这样的情况——没法让人不动容。 李衍当时就想起一句话来——只恨生在帝王家。 第932章 金蝉 但是，不管李衍心中如何悲怆，这件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也再无从更改。 三皇子既已去了，如今也只能最大限度的好好将他安葬。 所以很快他也就调整心态，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事已至此，便是好好处理后事，不许怠慢。” 直到从大理寺出来，李衍的神态依旧是淡淡的。陆明朔在旁边看着，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出声安慰了他一句：“殿下节哀。” “况且不管如何，对于殿下来说，还是毕竟不一样的。”三皇子下场是惨，但是总归也有三皇子咎由自取的结果，和李衍又完全不同。 所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李衍听了之后自然也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当下一颔首：“我心中都明白。” 方才只不过是难过感伤罢了，而且更多的是因为，他也生在帝王家，也曾感受过那种无奈和痛苦，所以才会如此。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长安匆匆过来，还未走近，就沉声禀告一句：“二皇子殿下不见了。” 李衍和陆明朔听见这句话，顿时就是一楞，而后瞬间都是阴沉了脸色。 “怎么回事？你再细说。”李衍不仅面色沉了下来，就连声音也是沉了下去，罕见的凝重无比。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办法，不凝重。 这样一句话，仿佛石破天惊。 “二皇子殿下的的确确不见了。方才给他送饭的时候，忽然发现，他屋中空无一人。”长安的语气也不大好。很明显的看得出来，他心中也是懊恼无比的。 毕竟好不容易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二皇子李扩这么一消失，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变故。 以李扩的野心来说。必然不可能如此善罢甘休。 所以——如何能够不懊恼。 别说是长安，就是李衍再怎么沉稳，此时心中不也一样是懊恼和惊怒？ 当然，最为懊恼的还是陆明朔？ 毕竟，所有人里头就数他和李扩皇子之间的仇隙最大，最想亲手杀了李扩报仇。 此时这么告诉他，人不见了，他自然是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再一想想——还真真的是有些奇怪。 所以当下，陆明朔就又沉声问一句：“人是怎么不见的？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能变个戏法？” 那么多人看守一个人却都看守不住，这像什么话？ “我们去看看。”李衍看了一眼陆明朔，倒是瞬间又平静下来，而后如此说了一句。 人不见了，总归是有原因，现在，就要想办法将人找回来。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先弄明白人是怎么不见了的，到底是出了内应，还是别的什么法子？ 换言之，就是现在再怎么惊怒也没有用。 还是要先冷静下来再说。 二人匆匆赶到了关押李扩的地方。只是看了一番，顿时也就皱了眉头。 这里看似虽然和普通监狱有些不同，但是门窗是锁死的，地下也都是青砖铺就，方圆数里也就这么一栋房子。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说有人靠近，必然能够立刻发现。所以不可能是有人营救—— 第933章 凭空 而至于说要挖地道逃跑—— “地上可都检查过了？”也不等李衍问，陆明朔就先问了一句。 毕竟既然不可能是外头的人来将人救走。那么也就只剩下这一个可能性了。 总不可能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的消失了吧？ 然而，在发现人不见了之后，第一时间负责看守李扩的官吏就已经是将这里所有的青砖都翻了个遍。 就连家具都挪开，挨个的看了看。 可是压根儿就没有蛛丝马迹。 更没有找到李扩半根毫毛。 这样的情况下，简直就叫人怀疑，是遇到了什么神鬼之事。 不然又怎么能够解释？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这样的情况下，用神鬼之事来解说，似乎还要更加的合情合理一些，也更加容易叫人信服一些。 李衍和陆明朔听完了禀告之后，就对视了一眼。 二人都是从对方目光中看出了不可置信。 竟然这么一个结果，并不能够让他们觉得信服。 “这件事情，杨将军亲自来查。”李衍深吸一口气之后，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件事情交给旁人未必他能够放心，但是交给陆明朔的话，他是一百个放心。 倒不是因为陆君桐的缘故，而是因为——陆明朔比任何人都更不可能放过李扩。 陆明朔先是问了一句：“全权交于我负责吗？不管我怎么做，殿下都支持吗？” 李衍自然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意义到底在何处，当下毫不犹豫的一点头：“自然如此，不管杨将军想要如何处置这件事情，都无需再过问本宫。其他人也必须配合。” 陆明朔这才应了一声：“既然是如此，那这件事情，末将便是领下了。一定会给殿下查出一个结果来。” 文皇帝要让陈婉婉依旧嫁过去的意向很快就表露了出来。 当时是先让陈婉婉的父亲进了一趟宫。 然后就直接提起了这件事情。 “老三虽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可是，终归是身不由己。也是正对他过度疏忽——”文皇帝如今再提起三皇子的时候，语气不甚唏嘘，更是隐隐有些自责。 “而如今他虽然已经去了，但是依旧是朕的儿子，朕还是不能让他后继无人。”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文皇帝就这么看着陈婉婉的父亲。 陈婉婉的父亲思量了一阵，也就明白了文皇帝的意思，当下有些不忍心。所以沉默着就不肯开口。 “他们本就有婚约——就算不嫁给老三，你家姑娘以后——”没有李家的允许，谁敢点头娶？ 文皇帝这样的架势是有些无耻的。 毕竟分明就是在要挟。 可是偏偏这样的要挟却是很有用。 也的确是大实话。 最关键的是，牺牲陈婉婉一人，可以给陈家带来无数的利益，可是要保住她，她自己也不一定会获得幸福，反而陈家还会有无数的麻烦。 这样的选择之下，很难会让人不动心。 所以，几乎是很快的，陈婉婉依旧会，嫁给三皇子的事情就这么传开了。 当然，三皇子做了什么没有人提。毕竟文皇帝的意思是就这么压下来。 而就是陈婉婉嫁过来的事情，也被说成是陈婉婉自己的决定。 第934章 决定 陆君桐听见这样的事情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毕竟，陈婉婉就算愿意嫁给三皇子，也更多的是因为利益思量。而不是因为儿女情长。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陈婉婉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决心要嫁过来守活寡？ 这样的事情光是听着她觉得有些可笑。 所以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猜到了这件事情，恐怕也并不是陈婉婉的意思，而是文皇帝的意思。 陆君桐当即就忍不住直接去找了李衍。 此时此刻，李扩已经失踪的事情还没有传开。毕竟文皇帝现在这样，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不知会如何气急败坏，而且，这件事情一旦传开，对于现在朝廷的安稳也并没有多大的好处。 所以李衍就这么一直压着这件事情。 不过却因为这件事情，反而更加忙了许多。 陆君桐过来的时候。李衍听说她有些着急，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所以当下忙就将手边的事情都暂时放一放。 陆君桐一张口就问起了陈婉婉的事情。 当即。李衍就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听到这话他当然明白陆君桐为什么过来了。 所以当下他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就诚恳的看着陆君桐言道：“这件事情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 这件事情他的确是无能为力。 这件事情是文皇帝的意思，文皇帝绝不可能轻易更改，而陈家更不可能拒绝这件事情，最关键的是，现在几乎都等于是昭告了天下，又怎么还能改？ “可是这件事情分明就是毁了婉婉姐的一生。”陆君桐不知道自己心头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复杂。 但是也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倒是宁可三皇子没有出事。 至少那样的话，陈婉婉不用守活寡一辈子。 “真的就没有半点办法了吗？”李衍越是不说话，陆君桐心中就越是慌乱。 越是慌乱，就越觉得难受和绝望。 不仅是替陈婉婉绝望，更是替天底下的女子绝望。 天下这么多人，可是唯有女子，从来就是身不由己。 无法决定自己到底要嫁给谁，无法决定自己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无法决定自己要做个什么样的人。 “就算不嫁过来，也必然是青灯古佛相伴一生。”李衍伸手捏住陆君桐的肩膀，沉声解释：“她毕竟和三弟已经到了快要成亲的地步，就算她以后想要嫁给旁人，可是谁又敢娶？” 而有文皇帝这样的意思在，就算是有心想要娶的人，也必定是不敢娶的。 所以—— “那就这样，没有办法了吗——”陆君桐觉得有些荒诞不经。这样的事情——“明明是婉婉姐自己的心事，可是为什么就没有人问问她的意愿呢？” “你以为问了又会是什么样一个结果？”李衍一句话就毫不留情的拆穿了所有的虚假。 陆君桐张大了口，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也只能颓然无力的一笑：“是了，就算是问了婉婉姐，最后又是什么样一个情况呢？还不是没有任何改变？” 第935章 见面 最后，李衍为了让陆君桐好受一些就叫人，将陆君桐送去了陈家走了一趟。 这个时候大概也就只能见一见陈婉本人，陆君桐才会觉得人好受一些。 陆君桐本来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以泪洗面的陈婉婉。 然而没想到的是——陈婉婉一如往常的平静。甚至见了她还笑了一下：“怎么你竟来了，不用在宫中服侍？” 陈婉婉也是真的有些讶然。 陆君桐看着她如此。反倒是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婉婉姐你——” “我怎么了？我自然是好好的。”陈婉婉笑意不减，拉着陆君桐走进屋中，按着她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茶水，将点心也端了过来，这才挨着她坐下了。 不过，却是又伸手将她的手握住，笑盈盈的说道：“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也知道你担心我，不过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介怀的？其实如此，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以后该我的荣华富贵一样也不会少，反而日子倒是过得清静，不必去迎合谁也不必操那么多的心。” 陈婉婉越是说得轻描淡写，陆君桐反而心中越是难受。 她看着陈婉婉，好半晌都是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陈婉婉越是这样好像没什么事情，她反而越是觉得陈婉婉心中难受，也越替她委屈。 “不然咱们想想法子——就是偷跑了也行啊。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躲起来——”陆君桐心中越来越难受，于是就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这样一番话是有些荒诞的，但是却还是克制不住的说了出口。 这样一番话，顿时就将陈婉婉逗得一下子笑出声来。 陈婉婉看着陆君桐，直接就笑了个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陆君桐委屈的瘪了瘪嘴：“婉婉姐为何这样笑。” “笑你还是如此孩子气，笑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陈婉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出手指重重地顶了一下陆君桐的额头。 “你自己难道不知，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且不说我怎么，偷偷的跑了，只说就算我跑了，我又该怎么生活？一个女子孤身在外，也没个依靠，就和一块肥肉有什么区别？” 陈婉婉说的直白，陆君桐面色就渐渐暗淡下去。 就像是陈婉婉说的那样，她虽然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可是，心里总归还是不死心。 陆君桐有些难受的憋着嘴，委委屈屈的说了一句：“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听着她这样说，陈婉婉面上的笑意终于缓缓敛去，最后，化作一声轻叹：“世上之事，皆由命数。天命如此，我又如何能抗拒？而且，现在已经是到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能更坏了，我又如何不能坦然受之？” “况且，即便是如此，难道以后你我就不能见面了，难道以后，我就要过上艰难的日子了？其实，也就是因为觉得我要守活寡，所以你才觉得难过。但是你转念一想，嫁给谁不是嫁呢？万一所托非人，日子岂不是比这个还惨？” 第936章 无可奈何 不管陈婉说的如何得利落和轻松，陆君桐心中都是不好受的。 只是，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事情也到了这个地步，陆君桐也没有，什么话可再说下去。 最终她也只能神色复杂的缓缓说一句：“若是以后有机会。咱们再想办法。” 这个时候，似乎也只能趋于现实。这个时候大约是做不了什么的，毕竟文皇帝还没怎么着呢。 倒是以后文皇帝若是去了，这件事情，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因为这件事情，陆君桐反而盼着文皇帝早些离去。 现在这样的情况，文皇帝一日不去，反而一直让人心中膈应。 虽说这样的想法多少有些稍嫌恶毒，但是，人心总是偏私的。为了自己的朋友。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心中难免会有些这样的思绪。 不过现在陆君桐也没有再去文皇帝跟前服侍，****服侍在文皇帝跟前的，是白蕴。 白蕴现在单独一个人面对文皇帝，****都疲累不堪，却也不敢抱怨。 不过跟在文皇帝身边，反倒是能够多看几眼陆明朔，她心中也算满足。 这也算是唯一的动力。 只是，谁都以为文皇帝撑不了多久，可是一晃眼，文皇帝竟然晃晃悠悠又撑过了十余日。 三皇子这头，眼看着就要出殡。 文皇帝的意思是。出殡的时候，便是要有发妻相送。 所以，这一场冥婚就这么的，提上日程。 其实这样的例子也不少见。但是开国这么多年，皇室之中还是第一次办这样的事情。 而且三皇子现在身份尴尬，也不知该大办还是该低调一些。 宗人府有些为难，便是找上了太子李衍。 李衍只是微微一迟疑就有了定论：“也不必太过寒酸。” 三皇子心中终归还是喜欢陈婉婉的。临死之前三皇子也有嘱托过他，日后多看顾陈婉婉几分。 就是不知道三皇子知道自己即便是死后也能娶到陈婉婉，心中又该是一个怎么样的感受？ 不过不管怎么样，说这件事情已经是势在必行。 陈婉婉出嫁那日，这是三皇子出殡的时候。 三皇子始终都没有封王。文皇帝也并没有提起这一茬。所以——春晚是嫁到宫中来。 而三皇子依旧也是从宫中出殡。 冥婚之后，便是由陈婉婉亲自护送三皇子去陵墓下葬。 三皇子甚至没能够葬入皇陵。 而是另外拨了一块风水宝地。 文皇帝这样的态度矛盾又理所当然。 知道事情内幕的都知道是什么缘故，不知道内幕的，自然是一头雾水。 这是一大早，便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天空阴暗无比。墨云翻卷，低沉沉仿若要压下来。 这样的天气，办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天气，该做什么都还是要做什么。 李衍知道陆君桐心中不好受，不过也知道她和陈婉婉关系极好，所以，便是仍旧让陆君桐去陪陈婉婉。 结果，陆君桐去陪陈婉婉倒是成了次要，在那遇到了太子妃反而才是今日最大的事情。 自然没有遇到太子妃之前谁也不知道。 第937章 相遇 陆君桐过去的时候，陈婉婉的花轿还在路上。 因为雨下的太大，所以不仅打了伞，还穿了蓑衣。更是踩了木屐。 如此一路行来，却还是让雨水溅在了裙摆上。 陆君桐就在廊下先擦了擦自己的裙摆。不过就在这低头擦拭的当口，听见走廊上有嗒嗒的木屐声。 于是陆君桐就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一看立刻也就认出来，正是太子妃一行。 太子妃自然和她不同，太子妃出个门儿，前呼后拥，也不知多少人跟着。 而且，即便是如此大的雨，太子妃也丝毫不见狼狈。 陆君桐不大乐意看到太子妃，不过既然遇到了，也断然没有现在再躲的意思，所以当下也就往旁边站了一站，垂手立着，遥遥行礼，等着太子妃过来。 太子妃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直到走到陆君桐的跟前，这才停下脚步，掀起眼皮子看了陆君桐一眼。 “原来是陆女官，好久不见。”太子妃轻描淡写的开了口，声音听着还算温润，也不见有丝毫的不待见和别的什么情绪。 陆君桐就又再将请安的话说了一遍。 然后。就听见太子妃对她言道：“有几句话，我想与你说一说，不知陆女官是否有空。” 说实话，太子妃这样客气的语气还真的是让人惊了一惊。 不过很快的，陆君桐也就回了一句：“听凭太子妃吩咐。” 随即太子妃竟是将自己的人都遣退了。 一时之间廊下也就只剩下她和陆君桐。 “当初见到陆女官的时候，我就知道陆女官并非池中之物。”太子妃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 陆君桐反而被这句话惊得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笑说一句：“太子妃说笑了。” “说没说笑你，我心知肚明，你又何必谦虚。”太子妃笑了一笑，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君桐一番：“只是我没想到的事，太子殿下竟然会栽在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手里。近视会被迷得神魂颠倒。连原则也顾不上了。” 这样的话听着像是褒义，但是，在往深处一琢磨，其实也是贬义。 陆君桐心中有些不痛快，却也不好表现出来，依旧还是只说一句：“太子妃说笑了。我又何德何能，能够像是太子妃说的这样。而且太子殿下也不是什么昏聩之人。” “又何必谦虚呢？为了你，他都愿意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将你接进太子宫。”太子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小兰，你也不知道当初为了你解毒的事情，他又做了什么吧？” 陆君桐微微一皱眉。只觉得太子妃仿佛在故意卖关子。 她也知道太子妃这样说，无非就是想让她追问下去，虽然极度不想让太子妃如愿，但是，她还是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最终陆君桐还是皱眉问下去：“不知太子妃能否告知于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佛曰不可说。”太子妃却是轻笑了一声。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今日来，我却不是要告诉你他用情有多深，而是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第938章 交易 这个时候太子妃说出这两个字，还让陆君桐有些意外，不过，太子妃既然说是交易，那么肯定就是一场交易，至于这场交易公不公平，那又另说。 陆君桐颇有些警惕的看了一眼太子妃：“太子妃请说。” “如今，圣上已经答应了我，只要我同意，便可让你进太子宫。”太子妃悠然一笑。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叫人禁不住的有些想笑。 只觉得太子妃未免太过自信。 不过太子妃当然也的确有这样一份自信的资本。 陆君桐相信太子妃说的话不是什么假话。 “当然，只要我一句话也可以让你这辈子都进不了太子宫。”前面那一句若是利用，后面这一句则是威胁。 “所以呢太子妃您想说什么。”陆君桐压着火气，语气淡淡的反问一句。 “我与太子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奢求什么了。但是，正妻之位我是必须要的。而且，他的第一个孩子，也只能认我为母。”太子妃缓缓言道，目光在这一瞬间竟然是犀利起来。就这么的看着陆君桐，颇还有些屈辱的意思。 大概在太子妃看来和陆君桐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交易其实多少也是有些纡尊降贵的。 只是这也就是太子妃自己的感受。 至于陆君桐是什么样一个感受—— 太子妃大概也从来不会在意。 “所以太子妃是想要我将自己的孩子给你。”陆君桐直接一言戳穿了太子妃的心思。 太子妃沉默一瞬，最终还是笑了一笑：“这么理解也没错，横竖对他来说，大概第一个孩子也只会是和你生的。” 其实虽然有了李衍的保证，但是，太子妃并不信任他。就怕到时候万一他直接反悔。 所以最保险的还是找上陆君桐。 而且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 太子妃微微一笑。 她就这么看着陆君桐，等着陆君桐作出选择。 看看陆君桐到底是要李衍，还是为了一个还没到来的孩子，就连他也不要了？ 而陆君桐则是陷入了沉思。 过了不知多久，她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雨帘。然后轻声问一句：“所以其实，太子殿下答应您的也是这件事情吧。” 太子妃没有反驳。反而是笑着夸赞了一句：“陆女官果然是冰雪聪慧。” 这样一句话，不是默认又是什么？ “这件事情——”陆君桐在这一瞬间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然后就这么看着太子妃，徐徐开口言道。 太子妃在这一瞬间竟是有些紧张。 甚至于手心都是有些微微出汗。说起来这么多年，能让她紧张到这个地步的事情还真不多。 然后太子妃就听见陆君桐接着说下去：“这样的事情——却不是我能够做主的，一切，听凭太子殿下的意思。太子殿下若是觉得合适，我自然没有意见。至于进太子宫的事情——相信太子殿下也有自己的安排。” 换言之就是，对于这件事情，她绝不会承诺什么。 顿了顿，陆君桐又笑看太子妃一眼。很是诚恳的说了一句话。 第939章 诚恳 陆君桐就这么诚恳的看着太子妃说了一句话：“太子妃与其做这么多事情，算计这么多，倒不如好好的想想，为什么太子殿下会对您如此。我从不觉得太子殿下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这番话说的还算是隐晦了。 再直白一点说就是：太子妃自己的毛病，又怪得了谁？ 为什么李衍不肯宠幸太子妃？为什么不肯对太子妃假以辞色？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太子妃自己作死。 “我若是您，便会想想，该如何讨好太子殿下。而不会如此迂回婉转，做些无用功。”陆君桐也纯粹就是心里不痛快，所以才会如此说。 其实说白了无非就是暗讽一番。 这样的做法，本来也无可厚非。陆君桐从来就是信奉人待我好，我待他更好，人若算计于我，那自然不会再有半点好脸色。 即便对方是太子妃，即便对方掌握着她能否和自己心上人在一起的命脉。也都是这样一套行事准则，不会有半点改变。 虽说和李衍在一起，会面对各种各样的委屈。可是也并不意味着她就要一忍再忍，一让再让。 更不意味着，她什么事情都要将自己委屈到无以复加。 她不主动挑事儿，但也不会怕事。 太子妃虽然也想过陆军同不会乖乖就范，但是也没想过陆君桐会如此。 所以一时间还真就被陆君桐噎住了。 最关键的是陆君桐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大实话。每一句都是真真切切的点在了太子妃的软肋上。 太子妃这一生，骄矜无比，也都是诸事顺遂。 唯独，在面对李衍的时候却是狠狠的栽了一个大跟头。 更甚至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太子妃心中对这件事情自然是又惊又怒的，自然也是觉得屈辱的，自然也是觉得心中万分不痛快的。 可是。偏偏无法改变。 而陆君桐这个时候还要如此对她—— 太子妃的脸色一瞬间就彻底的沉了下来。最后深吸一口气，冷冷淡淡的说道：“那既然是如此，我们便是来看看陆女官你最后能不能进得了太子宫的大门。” “太子妃您高兴就好。”陆君桐不咸不淡的回了这么一句话。态度上是挑不出半点错，不过话嘛，多少有些软钉子。 陆君桐又看了一眼雨帘，而后就这么的行了一礼：“我还有些事情，就不陪太子妃您说话了，还望太子妃准许我先行告退。”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君桐也就匆匆告退。 这个时候在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而且，陈婉婉眼看就要进宫了。 陆君桐离去之后，太子妃又兀自站在原地出神了半晌。 谁也不知太子妃心中想了些什么。但是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太子妃对待陆君桐，更加的厌恶了三分。 若说从前虽然讨厌，但是也不至于和利益过不去，但是现在——就有些不好说了。 而这件事情却是没有其他人知道。 不多时，太子妃也离去，这件事情便是彻底的被掩盖在了这一帘风雨当中。 谁也不知，这件事情将来又会引发什么样的事情？ 第940章 决心 这样一桩婚事，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欢喜的味道。 反正从花轿上下来的时候。陈婉婉整个人都是平淡的。面上既无笑容，也无悲伤，反而显得有些沉重。 陆君桐迎上去，将陈婉婉扶着进了房间。 随后太子妃就过来恭喜了两句。 太子妃是代许皇后过来的。所以连同许皇后赐下来的东西也一并带了过来。 太子妃笑盈盈的说了一句：“日后大家都是妯娌，也都同住宫中，便是好好相处才是。若是，有什么需求？二弟妹只管告诉我。” 太子妃俨然是以大嫂的样子自居。而且隐隐的更有一种主人的风范。 这种主人的风范是从何而来，自然不必多说。 陆君桐微微有些不喜。 再看一眼陈婉婉。纵然是半点没有表现出来，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心态。 随后太子妃离去。 陈婉婉就立刻看了一眼陆君桐，面带忧色的说了一句：“她这般姿态，你将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如此霸道，哪里容得下旁人的样子？ 虽说太子妃的确有这样的本钱，但是——还是让人觉得不痛快。 对于陈婉婉这样的话，陆君桐只是微微一笑。心中想到：也就是陈婉婉还没有听见太子妃之前与他说的那些话。不然的话此时还不知会如何说呢？ 不等陆君桐开口，陈婉婉又继续说下去：“其实，若有什么法子，倒是可以想一想。横竖太子殿下也并不——”在意太子妃。 这样的话自然也没有什么错，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陆君桐明白陈婉婉的意思。最后，就笑了一笑：“现在还没进太子宫呢，倒是先不用想这些。” 若真到了那一日太子妃欺人太甚的话……也不是真的，就没有半点办法。毕竟之前安安的母亲慧贵妃，可是说了不少太子妃的秘密。 这样的事情——在时机合适的时候，自然能派上大用场。 但是在那之前她并不想用这样的手段，而且，有些事情，还是李衍自己做决定是最好的。 她并不想算计太过。尤其是对李衍。 若是连他都算计，连她都算计他的话，那李衍心中又该是如何一个难受。 所以，这些事情都还不着急。 陆君桐帮着陈婉婉将衣服换过，头上的发冠也是取了下来，一身素缟的去送三皇子出殡。 刚刚还是一身艳红，此时就是一身素缟。 其中反差之大，让人有些忍不住的感慨。 但是这样的感慨也并没有维持多久，风雨太大，只能全副心神都拿去抵御风雨。反而是顾不上伤感了。 看到三皇子棺木的时候，陈婉婉面上的神色还是露出了一丝丝的复杂。 当初，狩猎的时候，看见三皇子，并且决定嫁给三皇子的时候，她从没想过，这个男人会给她带来这样一个结果。 那个时候却已经恍惚过去了好久好久了。而如今在想起来的时候，甚至连记忆都是有些模糊。 陈婉婉轻轻摸了摸棺木。最后一声叹息：“走吧，我送你最后一程，也算全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第941章 驾崩 三皇子的棺木送入陵墓的时候。文皇帝仿佛若有所觉，忽然侧头问了一句王静思：“什么时辰了？” 黄静思当即答了。 文皇帝面上神色有些难过：“那这么说，这个时辰正是老三安眠的时候。” 以后陪伴着三皇子的，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文皇帝这样一说，黄静思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劝。 最后，文皇帝忽然幽幽的说道：“其实那天老三觉察了，朕是装的。把朕放在那儿的时候，他跟朕说了一句话。” 文皇帝这样一说，这下愣住的人反而是黄静思了。 黄静思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出。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没敢多问，只是心中多少有些好奇，三皇子到底跟文皇帝说了什么？ “他跟朕说，若有来生，再也不想生在帝王家。他还说，他心中十分怨恨朕。”文皇帝的语气无限的怅然。 显然这一番话对文皇帝造成的冲击并不小。 对于文皇帝来说，自己的儿子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个。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尤其是这些日子，彻底的远离了那些权力之后，他心中就更加的，对于骨肉亲情这些东西深思无限。 三皇子最后之所以还是能够安然入葬。其实也都是因为文皇帝多多少少都有些后悔。 如果当初没有对三皇子那么忽略，如果当初能够早些觉察，或许……今日就完全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可是，却从来没有后悔的机会。 “你说这几个儿子是不是心中都对朕有所怨恨？”文皇帝就问了这么一句话。 黄静思却答不上来。 “大概，也没有设想的那样吧。”最后黄静思如此答了一句。 最后文皇帝苦笑一声。而后沉默良久之后，就又说了一句：“朕大限将至。叫太子回来。也将老二带过来。” 黄静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扬声叫太医。 然而文皇帝却摆了摆手：“只是冥冥之中的感觉，自己的身子自己心中有数。你去叫太子和老二过来。” 然而，却只有李衍过来了。 李扩如今人早已，不知在何方，自然是叫不过来的。 但是这件事情没有人敢告诉文皇帝，所以一直就隐瞒至今。 最后，李衍到了文皇帝的榻前。文皇帝看了一眼之后就皱眉：“你弟弟呢？” 事到如今，似乎再也瞒不下去。所以最后李衍也就实话实说：“二弟，逃了。如今人不知在何处，丝毫没有痕迹。” 文皇帝第一个反应却是不信。然后微微眯了眯眼睛。 李衍在文皇帝说出自己的猜测之前，就先一步开口：“父皇放心，儿臣从来没有做过愧对良心的事情。即便是那样做最稳妥。” 文皇帝噎了一下。他刚才的确是怀疑过李衍是不是悄悄地将李扩已经处置了？ “也罢。”文皇帝如此说一句，最后，怅然一声轻叹：“你就这么几个弟弟，老二也好，老三也好，都是长歪了，剩下老四，不知还有多少时日，说起来也就一个老五和安安——朕去后，你当好好教养他们。不可捧杀，不可猜忌，成年后就让他们去封地。你需要应朕。” 第942章 长辞 面对文皇帝灼灼的目光。 李衍只是毫不犹豫的一点头：“父皇放心。” 只是这么四个字。却是饱含了保证和决心。 文皇帝定定的看着自己这个最优秀的儿子。 就如此慢慢慢慢的合上双眸。 最终，彻底的，就这么去了。 和想象中这种情况完全就不一样。 从前所有人都以为文皇帝驾崩那一日必定是，仿佛天塌了一样的轰轰烈烈。 可是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的时候，却是如此平静，就连文皇帝自己也是如此坦然的接受了这一件事情。 说起来多多少少的，有些叫人觉得惊奇。 那样一个宁愿吃丹药，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老去的人，竟然会如此平静的面对死亡。 文皇帝去后，过了许久，李衍才伸出手来，轻轻的在文皇帝停留片刻。 文皇帝的的确确这是去了，再无半点呼吸。 李衍深吸一口气，轻声言道：“父皇驾崩了。” 黄静思愣了一下。然后才高声道：“皇上驾崩——” 如此一句，宫中上下顿时一片素缟。哀声四起。 而后宫中敲响丧钟。 九九大极。 也代表着九五至尊，如今驾鹤西去。 而文皇帝这么离去，也代表着，宫中即将更新换代，这天下也是换了主人。 陆君桐等一行人，直到一路回宫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情。 在城门口的时候，众人就觉得气氛不对。 一问才知文皇帝竟是驾崩了。 所有人都是有些意外。 毕竟之前文皇帝还好好的，虽说身子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但是一直都没有撑不下去的样子，今日突然就这么的去了—— 陆君桐也顾不上陈婉婉了。被陈婉婉一推之后回过神来，立刻便是说了一句：“我先骑马回宫。” 这个时候宫中也不知有多忙乱。她就算是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能陪着他也是极好的。 陈婉婉一声轻叹：“去吧。” 陆君桐回宫的时候，李衍还在文皇帝的榻前，主持大局。 文皇帝入殓的事情自然是不能马虎。 所以这一个环节，李衍是要亲自盯着的。 陆君桐看了一眼。莫名觉得李衍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是，事实上心中也是十分悲痛。 于是她就走上前去，轻轻的牵住他的衣角。只说了一句：“不管如何，还有我陪着你。” 李衍回过头来，那一瞬间面上尽是脆弱之色。 随后，他就悄悄地在宽大衣袖掩盖之下，紧紧的攥住了陆君桐的手。 “父皇去了。”他说了一句，日后再是便无人罚他。 也再无人教诲于他。 李衍语气里有一丝丝的悲怆。 陆君桐只是无声的握紧他的手。 二人都是静默良久，只有宫人不断忙碌。 直到许皇后等人过来。李衍这才悄悄地松开了手。 不过却又侧头对陆君桐说了一句：“从今日起，你便留在我身边。” 或许是因为刚刚才尝到了分离的滋味，才经历了失去，所以这个时候，李衍心中竟是无比害怕。 怕陆君桐也消失，怕陆君桐也离去。 陆君桐只是点了点头。 第943章 登基 文皇帝这么一句，虽然多少有些突然，可却也不是完全就没有准备，毕竟之前已经缠绵病榻那么久。 而他这么一去，旁人自然理所当然的就将登基换代的事情提了出来。 提出这件事情的还是许皇后：“圣上一去，国不能一日无君，登基这件事情还是要趁早准备起来。” 许皇后说完这话，就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衍，而后又叹了一口气：“诚贵妃那头，本宫已经嘱咐，将她看管起来。” 其实李扩这么大手笔，许皇后心中是不相信，诚贵妃一点消息也没有的。 更甚至现在说不好诚贵妃其实也是和李扩有联系的。 所以这么将人看管起来，说不定就能获得一丝蛛丝马迹。 到时候也能够顺藤摸瓜。 李衍对于这些事情，心中自然也是有所盘算，刚几点了点头：“登基的事情倒是不着急，钦天监还要算时间，然后各处还要准备。倒是父皇的丧事要好好筹备，不可马虎。毕竟，只恐怕有人虎视眈眈的等着咱们犯错。” 这个人，自然说的就是李扩。 陆君桐样觉得，李扩若是还没有死心，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就像是预料的那样。文皇帝驾崩的事情刚刚传出去，第二日南京那边便是有了动静。 那边有人反了。揭竿而起的人，却是李家偏支的一个王爷。做了大半辈子的贤王，如今现在忽然一下子跳出来，只说李衍得位不正。 又说原本李衍差一点就被文皇帝废除，所以，他才会如此急不可待的要了文皇帝的性命，又算计了自己的弟弟。 就是五皇子，一个垂髫稚儿都是没能够放过如今依旧有伤在身。能不能醒来都是未知之数。 五皇子的确是没有醒来，从受伤之后到现在一直都是没有醒来。可是那并不是因为被算计，而是因为被三皇子推了所致。 但是这样的事情外头并不知道。而且也不可能一一去解释，毕竟三皇子的事情并没有传开。 所以现在倒是成了百口莫辩。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陆君桐正盯着李衍用膳。 这一忙碌起来。李衍便是没能好好用膳。每次都是随意塞了两口便完事儿。 到了今日，总算不那么忙碌，陆君桐自然不肯放过他。 结果倒是好，刚吃了两口。就闹出这么一个事情来。 陆君桐当即就皱起眉头来。而后，不甚赞同的看了一眼前来禀告的人。 对方当即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心里认真的琢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过来禀告。 李衍反倒是比陆君桐更加平静，好笑的看了陆君桐一眼之后，他就出声仔细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仔细说说。” 一直到听完禀告，李衍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反倒是陆君桐的眉头越皱越紧，越发觉得李扩讨厌至极。 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活到现在。 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偏偏李扩就能够活到现在？ 要说这件事情和李扩没有半点关系，陆君桐半点也不相信。 第944章 主意 陆君桐反应如此之大。反而相对于说，李衍的态度则要平静得多。 仿佛这样的事情，并没有让他太过恼怒或者是在意。 更甚至他还劝了一句陆君桐：“如此在意这件事情做什么？横竖该来的总会来。” 对于他来说，今日的事情早已经就在预料之中，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毕竟，从李扩逃出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这件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半点就不在意，毕竟现在文皇帝尸骨未寒就闹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那边是什么意思？”最终李衍只是压下火气，如此问了一句。 陆君桐也是好奇这件事情。 “那边的意思就是反对殿下登基——”禀告的人冷汗一滴滴的往下落，总觉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触怒二人。 但是事实上这时不管是李衍也好，还是陆君桐也好，都是镇定自若，心情平静。 “这么说来是要伺机而动了。”李衍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而后说了一句：“怕是要等我登基，那日才有大动静。既然是如此，那就看看。” 顿了一顿，却又补上一句：“将圣旨公告天下。” 这个圣旨就是文皇帝临终之前的遗诏。也就是皇位传承的证明。 只要有这个，不管走到哪里。李衍都是名正言顺的，绝对没有旁人敢说一句什么。 相反，只要李扩一出现，立刻就可以给他扣上一个帽子：乱臣贼子。 怕就怕李扩根本就不敢出现。 “只是如此吗？殿下不做些别的吩咐？”长安小心的问了一句。也算是提醒一句：“若是如此纵容，只怕别人真觉得我们怕了他。” 这个时候不管事，什么样的一举一动，只怕落在有心人的眼里，都会引来无数的猜测。 最关键的是，不能让旁人觉得李衍太过软弱。 否则到时候，就成了软柿子好捏。只怕人人都想来捏一把。 “现在不适合做这些。等到他们彻底表了态再说。”李衍只是如此沉声说了一句。 在没有表态之前，南京那边不管说什么，也都只是说一说。 对方毕竟是长辈，而且他现在还没有登基，加上又是国孝期间不宜生事，所以这口气就只能先暂时这么忍下来。 将人都遣退了之后，陆君桐就悄悄地安慰了李衍一句：“殿下也不要太为这些事情烦心。横竖，船到桥头自然直，殿下无愧于心。” “放心，若是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我还做什么太子。”李衍笑说了一句，忽然拉着陆君桐的手，按在了自己旁边：“一个人用上也是无趣，你陪我用两口。” 陆君桐微微一愣：“我已用过了——” “再吃两口也无妨。”李衍却不知为何十分坚持。 在他这样的坚持之下，陆君桐也就只能拿起另一双筷子来。 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无奈，不过更多的还是纵容。 毕竟，李衍很少对她提什么要求。难得说一句，自然是要满足的。 陆君桐拿起筷子，第一件事情却是替李衍夹了一筷子菜。 李衍顿时就是忍不住的唇角弯了弯。 第945章 脉脉 李衍忍不住的唇角弯了一弯，而后一伸手也替陆君桐夹了一筷子。 不仅如此，更是听他言道：“心中也不知，想过多少回，你我如此。” 就如同普通人家的夫妻一般。吃饭时就这么对坐着，互相夹着菜，一点也不见外。 亲昵又温馨。 陆君桐听他这样说，心中也是一动，随后也是浅浅一笑：“既然是如此，那以后都如此。” 横竖从今往后，他们两人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样的机会也不知凡几。 李衍他回答是干脆利落的：“好。” 二人相视一笑，随后各自低下头去用饭。 陆君桐本身就已经吃过，时时在用，不过是为了陪李衍，所以自己吃的少，都是替他夹菜更多。 李衍吃的差不多之后，又盯着陆君桐喝了一小碗的汤，这才又说一句：“我陪你去看看小五？” 陆君桐微微一顿，随后惊讶的看着他，脸上却是露出迟疑之色：“如此会不会不大好？” 之所以会有这样迟疑的神色，完全也就是因为兰妃娘娘。因为陆之前五皇子的伤本来就是和陆军同有关，所以，这么久以来，兰妃一直都抗拒，让陆君桐去看五皇子。而且是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在兰妃娘娘看来，根本就是陆君桐这个扫把星影响了自己的儿子。 所以陆君桐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去看五皇子，虽然心中十分担忧，但是却再也没有亲自去过，只是偷偷的过问。 而后，再送些吃的用的，以及自己在偷偷抄写求平安的经文。 要说看，那是这么久真的一眼也没有看见过的，所以这个时候李衍提出这么一个件事情，陆君桐心里自然是动心的。 五皇子的的确确是为了救她才会这样，所以，她的的确确也是很想去看五皇子。 就是哪怕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毕竟照顾了五皇子那么长的时间，她对五皇子的感情还是颇为深厚的，五皇子对她来说就像自己的亲弟弟一般。 最终不等李衍多说一句，陆君桐就自己先摇了摇头：“算了，还是算了，这件事情，还是就这么算了吧，回头殿下替我去看看，也是一样的，我就不过去了。” 李衍见陆君桐如此状态，顿时就皱了眉头，轻叹一声，而后温声劝道：“是不是？你以为这件事情也的确和你有关？哪里就是你的错呢？不过是因为巧合的缘故罢了，不能怪你，也不能怪旁人，要怪也只能怪李扩。” 李衍这话是大实话，这件事情罪魁祸首的确就只有李扩。 即便是三皇子，也并非就是那么罪大恶极。 “走吧，我带你去看一看，若是担心兰妃娘娘，避开她就是。”李衍如此说完之后，不由分说，就抓住陆君桐的手，这么拉着她离开。 一路直接往五皇子那边去了。 陆君桐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有挣扎开来。而是就这么跟着李衍一路过去。 她想看看五皇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怎么就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呢？ 第946章 崩溃 既然是要带陆君桐过去看五皇子，自然只能避开兰妃娘娘。毕竟即便是李衍也不愿意和兰妃因为这件事情有什么争执。 能够避开是最好的，所以二人去的时候挑的是兰妃正好不在的时候。 因为昏迷的缘故，五皇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毕竟，每日只能灌些米汤下去，也没吃别的东西。瘦了，也是正常。 陆君桐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的别过头去，更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陆君桐几乎是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不如此的话，根本就止不住快要溢出来的抽噎声。 李衍轻轻握住陆君桐的手，低沉有力的安慰一句：“这件事情怪不得你。就是小五自己心中也明白。” “殿下您说，五皇子为何还不醒？”陆君桐忍不住如此问了一句，而后就又叹了一口气：“如果那天五皇子没有过来就好了。” 如果那天五皇子没有过来，自然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现在也不会，如此无知无觉的躺在这里。 李衍知道她心中难受，也并没有过多的安慰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这个时候除非能让五皇子立刻醒过来，不然跟陆君桐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太医就真的一点法子也没有吗？难道就这么等下去吗？”陆君桐忍不住的如此问道，即便是她知道这样的问题，本来也不该问李衍。 “太医已经是在想法子了，肯定会见效的，小五一定会醒过来的？”李衍只如此说了一句。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继续再说些什么下去，她只知道自己心中难受，所以最后她只能上前去，轻轻地替五皇子擦了擦脸，然后柔声对着五皇子言道：“五殿下快些醒来吧，五殿下醒来了，就能吃好多好吃的点心。” “五殿下只要醒来，不管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殿下，殿下快点醒来吧。”陆君桐看着五皇子一动不动的样子，心中越发难受，最后以至于几乎要泣不成声。 这个时候，除却懊恼和自责之外，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 她害怕五皇子真的就这么一睡不醒。 毕竟五皇子还那么小—— 看着陆君桐情绪崩溃，李衍也不敢让她再继续呆下去，只能借由说兰妃快要回来了，匆匆的将陆君桐带了出来。 结果一走到僻静的地方，陆君桐就已经是泣不成声。她忍不住紧紧的抓着李衍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问他：“如果小五就这样的话该怎么办？” 在这一瞬间，李衍也是后悔带陆君桐来看五皇子的，他原本以为陆君桐每天都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这件事情，真正能够看一眼五皇子，心里多少也会好受一些，不会再像是之前那样心事重重。 但是现在看来——却是显然并不是如此。 “不会的，小五一定会平安无事，不会的。”李衍只能如此耐心的劝说。只能柔声的宽慰。 也只能如此一遍又一遍的跟陆君桐保证。 但是并没有多大的效果，陆君桐的情绪完全就是崩溃了。 第947章 恨意 李衍这样的做法，然而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最后他有些无奈，索性也不再劝说了，就这么一伸手，将陆君桐一下子按入自己怀中。 陆君桐先是一愣，而后，却也是慢慢的竟然就这么平复下来。 或许闻着他身上带着暖意的淡淡香气，感受着他强有力的臂膀。听着他胸腔里轻轻的跳动，是很容易让人安心的吧。 良久陆君桐才轻轻地从李衍怀中退出来。 然后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看着他胸口那一块被自己眼泪打湿的地方。当时就忍不住的有点儿窘迫：“是我的不是，我就是心里有些不好受，所以——” “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去发泄一下也更好些？”李衍笑了一下，带着宠溺的味道，轻轻的摸了摸陆君桐的脸颊。 就这么用大拇指轻轻的磨蹭了一下而已。 明明是再轻盈不过一个动作，甚至这样的触碰都是不太明显，可是陆君桐却是分明感觉到了他的温柔和温暖。 两人一路又往回走。 最后快要到了的时候，陆君桐忽然说了一句：“我想见一见哥哥。” 李衍侧头看了她一眼，爽快的就应允了这件事情。 而后，就这么的直接给了令牌，让她去见陆明朔。 陆君桐一路出宫，直接就去找到了陆明朔。而后就这么的直截了当的说了一句：“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陆明朔一愣，随后就遣开其他人单独见了陆君桐。 “这是怎么了？一脸凝重的样子。”陆明朔鲜少看见陆君桐这样，但是但凡陆君桐这样，就说明，陆君桐是认真的。 “有些事情我想要和哥哥说一说。”陆君桐斟酌了一番，而后就这么说了一句：“其实我觉得，李扩极有可能是没有出京城的，或者要么就在南京那边。” “所以呢你想将他找出来？”陆明朔微微挑了挑眉，忽然面上是染上了一丝笑意。 也不知他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才会如此一笑。 但是，却也没有多少好奇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不相信陆君桐能想出十全十美的法子？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只说了四个字：“请君入瓮。” 陆明朔反反复复的就将这四个字咀嚼。最后不由得一挑眉：“那么诱饵呢？用什么做诱饵？” 既是要请君入瓮，那么就要有足够吸引人的诱饵，如此才能将人请入瓮中，不是吗？ 其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明朔心中已经多多少少是猜到了诱饵是什么。 果然就听见陆君桐抿着唇角，半晌才憋出一个字：“你。” 诱饵只能是陆明朔。也只有他作为诱饵，才能够让李扩心甘情愿的上钩，以及冒着如此大的危险出现。 但是这样一个要求，说实话…… 陆明朔沉默了许久，一直没有开口。 陆君桐心中微微有些忐忑，也有些歉然。 最后反倒是她自己先慌了神，嗫嚅着解释道：“我们自然是要想一个万全的法子，定然不会让哥哥你陷入危险。李扩罪大恶极，绝不能放过他。不仅是家仇，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第948章 坐不住 陆明朔沉默了良久，最后就问了这么一句话：“是不是因为五皇子？” 这一句话自然是说到了点子上，的的确确就是因为五皇子这件事情，所以陆君桐现在才坐不住了。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她又何必急于如此？更犯不着想出来这么一个让自己亲哥哥去冒险的法子。 但是这样做其实也有些自私，明明是她的事情，为什么竟是要让陆明朔去冒险呢。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陆君桐一直十分心虚的缘故。 只是她心中憋闷的厉害，五皇子此次没有醒来，这件事情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让她无限惶恐。 “好。”陆明朔最终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就这么说了一个字。 这样一句话之后。反倒是陆君桐一下子就愣在了那儿，好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这件事情——陆明朔没有答应之前，她盼着陆明说能够答应她，帮他这一回，但是真正陆明朔答应了之后，她反而又慌了神。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猛然摇了摇头，然后惶恐的看着陆明朔：“不，不，哥哥——” “做这件事情容易，但是须得想个万全之策，不能如此草率行事，毕竟李扩也不傻。”陆明朔这是如此，陈说一句话打断了陆君桐。 看他那样的神色，就知道他竟是在认真不过的。 如此以来，陆君桐心中就更加混乱，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最后就只能猛烈摇头：“不行，不能让哥哥你去冒险，若是——” 若是他再出了什么事情，那她又如何对得起陆家的列祖列宗，又如何能够安心？ “哥哥只当我没有说过这件事情，快把这件事情忘了吧。”陆君桐如此说一句，而后转身就跑，俨然一副逃避的样子。 她这样的神态反而是惹得陆明朔一下子就笑起来，不由得摇摇头，无奈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我家那个小丫头。” 不得不说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明朔整个人的神态都是宠溺万分的。那副样子，叫旁人看着都忍不住有些牙酸。 而后陆明朔就这么的又进宫了一趟，直接就去找了李衍。 那个时候陆君桐也刚刚才回了宫。 忐忑不安的将自己做得不妥当的事情和李衍说了一遍。最后又懊恼道：“我又做错了事情。但愿哥哥别放在心上。” 对于陆君桐这样的担心，李衍只是浅笑了一下，一面有条不紊的处理奏折，一面又和陆君桐言道：“放心，就算放在心上，他也绝不会冲动半点若真有行动，他定会来找我，到时候我再帮你劝一句。” 这话话音刚落，外头就是一声禀告：“杨将军求见。” 李衍顿时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四目相对，两人都是忍不住露出一丝无奈之色来，这个时候陆明朔过来，所为何事不用想都知道，陆君桐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伸手攥紧李衍的袖子。 而后可怜巴巴的求道：“殿下一定帮我，和哥哥说一声，千万不要冲动，就当是我没有说那样的话。” 第949章 领回家 李衍颇有些无奈的将手抽出来，然后安抚了一句：“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必定帮你劝说好了。” 听见这样的话，陆君桐这才觉得安心了一些，然后就这么小心翼翼的站在李衍的身旁。等着陆明朔进来。 于是陆明朔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如同鹌鹑一样站在那的陆君桐。 而且那么一副心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儿。 不过陆君桐这样小心翼翼的缩在李衍身后的样子，却让陆明朔突然就有些不爽快起来。 要知道从前陆君桐若是犯了什么错，从来都是躲在他身后寻求保护的，现在倒是好…… 于是陆明朔的脸色就这么黑了一黑。 这脸色变化的太过明显，所以不管是李衍也好，还是陆君桐也好，都是一下子就看了出来。 两人虽然有点不明就里，但是都没往其他方向想，还以为就是陆明朔这是对于陆君桐之前说的事情。 “想来君桐应该也将事情都和太子殿下说了吧？”陆明朔一张口就如此直白的说了一句。 这副半点也没有委婉的样子，反而是将事情一下子就弄得简单起来。 不过反而李衍口中的那些劝说，和提醒也都是不好再说出口。 毕竟那些都是委婉的。 重新斟酌了一下之后，李衍就才缓缓言道：“知道是知道了，不过这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你怎么看？” “是要从长计议才行，不然没有个万全的计策，只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抓得住他的。”陆明朔很是自然而然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仿佛压根儿就没听出来“从长计议”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陆明朔这样的态度让李衍顿时就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 这兄妹二人的脾气说实话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不愧是亲兄妹，一个家里出来的。 最后。李衍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现在事情这么多，你说的这件事情就先搁置在一旁吧，再说了，也没有到那个地步，慢慢的找总能找得到的。” 顿了一顿，多少也猜到了这件事情的始末原因，所以他又补上一句：“其实有那样的功夫，倒不如找两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小五更需要这个。” 至于报仇——还有他这个大哥主持公道呢。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主要是因为我也可趁机将身份公开。毕竟——总归是要落叶归根的。”陆明朔只是如此说了一句。 当初之所以改换身份，是因为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然而现在却是没有那样的必要，自然还是要想办法回到陆家。 而且——“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也想将君桐接回去。还望太子殿下成全。” 陆明朔这样一番话，倒是比先前的那些话来的更加的石破天惊，一下子就让李衍坐直了身子，而且是一下子皱起眉头：“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件事情——” 在孝期没过之前，陆君桐先以女官的身份留在宫中，等到国孝一过—— 第950章 理由 “好好的，怎么就提起这件事情来了？”李衍有些凝重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对这件事情其实非常在意。 陆明朔本来也就是这么一提，但是现在看见李衍这样的神色，反而是一下子就笑了，然后一本正经的慢慢悠悠回了如此一句：“这样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劲吗？还是说，我陆家的姑娘竟是不能带回陆家了？” 李衍一听陆明朔这样的语气就知道陆明朔或许是有些气恼。 只是对方为什么会忽然这样气恼起来，却是根本就不得而知。 毕竟——思来想去他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缘故。 不过，既然是大舅子生气了，那也只能哄着。 李衍心里还是十分明白的。毕竟他和陆明朔若是有了什么争执，肯定最为难的还是陆君桐。 就冲着这一点，他也绝不会和陆明朔起争执。 所以当下，李衍只是僵硬了一瞬间，很快就又温和道：“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忽然提起这件事情，多多少少有些叫人意外。而且现在，我身边如何能没了君桐的辅佐？” 李衍如此一句，也算是顺毛捋了一把，多多少少的就让陆明朔的火气降下来了一些。 陆明朔看了一眼，未来的国君，见对方仍是一脸温和的样子，反倒是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无理取闹。 而且心中更是有些安了心。 从前虽说多少知道李衍对陆君桐是极好的，但是始终也没有怎么亲眼看过，现在亲身试验一回，就觉得还不错。 毕竟对方是一国之君。 能这样和颜悦色，不为这些事情有半点气恼，也全是看在陆君桐的面上。 最关键的是，这样的事情其实，李衍根本无需忍耐。 可他偏偏选择了忍耐下去。 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当下，陆明朔就隐晦的看了一眼陆君桐。随后又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女大不中留，不管怎么样，做哥哥的，总归还是希望自己妹妹从自家风风光光出嫁。” 这话是大实话。 他心中的确是如此想的，方才那样说，不过就是因为一时有些心里醋酸，加上有些不痛快，更是故意挑衅，所以才那样说。 但是他心中真正想的，还是将来陆君桐从陆家出门子，才不会低人一等。 他不敢保证将来里面有没有其他的妃嫔，但是有他在一日，他就一定会护着自己的妹妹，不让别人欺负，不管是什么方面，他都要做到面面俱到。 反正半点委屈，他也不愿意让陆君桐承受。 这样一句话，顿时就叫陆君桐一下子胀红了脸。 而后——又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居然还又有些忍不住的嗔怪：好好的说起这些事情做什么，怪叫人不好意思的。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拿上明面来说，还是不妥。 这叫李衍看着就像是她迫不及待的就要嫁出去了一样。 多叫人不好意思？ 但是现在重点也不全是这件事情，很快的，陆君桐还是又说了一句：“认祖归宗这件事情随时都可以，何必非要等到这件事情？” 第951章 毒誓 “因为我曾经发过毒誓，此仇不报，绝无脸回家。更不会去祭拜父亲，我要提着他的人头，去见父亲。”陆明朔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好像只是一句轻描淡写，可是。事实上——却分明让人听着只觉得悲怆和坚定。 陆明朔这样一句话，瞬间就让陆君桐红了眼眶。 陆君桐想到了父亲。 然后瞬间沉默下来。 她当然能够明白这种心情。 “哥哥……”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陆君桐的话音还没落下去，眼泪却已经滑落至颊边。 止也止不住。 “所以——”陆明朔看了一眼李衍：“这件事情，还请太子殿下不要阻拦。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样一句话，还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可是说话的气势却是十足。 哪怕面前坐的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陆明朔这气势也没有减弱 半点，语气更是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更是有一种威胁的意思：你不同意也要同意。这件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拦。 陆明朔这样的架势，顿时就让李衍苦笑了一番。 而后才又听得他缓缓言道：“这些抛开不说，只说现在应不应当冒险？我私以为不应该冒险。毕竟——” “我一一定若是殿下不肯支持，那我便自己去。”陆明朔倒也是十分干脆，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扔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一脸的“你看着办”。 这么一句话，顿时就将李衍和陆君桐都是噎住了。 然后陆君桐深深的后悔，自己的的确确就不应该提起这一茬，好像仿佛反而是提醒了陆明朔一样。 原本他可能还没有想过这样的法子，但是被他这么一说，大概他也发现这样的法子反而比其他的法子都好用。 毕竟。陆明朔就是最好的诱饵。她几乎可以打包票，李扩一定会动心。 然后会上钩。 到时候只要布局周全，一定能够将李扩抓住。 “这种事情以私怨方式解决到底不妥，我以为，还是要过了明路最好，既能够告慰冤魂，又能够让天下人都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衍自然知道，不能让陆明朔如此胡闹，所以当下又如此说了一句。 “事隔多年，殿下若是非要让我举证，无非是在刁难。只是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又何必非要戳破，而且个中原因——”其实也无法公诸于众，不然的话怎么说？ 难道说李扩因爱生恨，所以才会下此毒手？未免荒诞不经，只恐怕会变成世人茶余饭后笑谈。 陆明朔这样一说，顿时李衍也就沉默了，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不可如此草率。毕竟，没有万全的计策恐怕难以成功，而且也是以身犯险。” “所以我才会如此前来。”陆明朔就这么的说了一句，脸上又带了一点点笑意：“现在咱们便是好，可以好好筹划筹划，到底如何才算万全。” 李衍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投过去一个无奈神色。 很显然即便是他出马，也拦不住陆明朔。 第952章 商议 陆君桐想了一想。最后轻声说了一句：“这件事情也不着急，等到圣上丧期过后再说。” 陆明朔确实只看李衍。 李衍只觉得两头为难，一时之间除了苦笑，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件事情先压一压，等到过两日再说。”最后李衍就如此说了一句。他这也是两难之下，无可奈何，只能这样说。 陆君桐当然没有不同意的，当下连连点头，直说好。 陆明朔却是无奈，叹了一声。又说一句：“你又何必如此纵容她。这件事情你知道越早办越好，早日抓到他，便是大家都心中安稳。” 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是…… 李衍丝毫不见心虚的模样，只是淡然的说一句：“容我再想一想，总要想个万全之策。毕竟像是你这样的将军，可是还要留着保家卫国的。” 好不容易将陆明朔打发走了之后，陆君桐就担忧的看一眼李衍，语气里说不出来的担忧：“殿下，您说现在该怎么办？” “你看呢。”李衍扫了一眼，陆君桐，满心后悔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又忍不住的劝慰一句：“也不必如此担心，其实这个法子倒也是个好法子，就是有些冒险。” “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陆君桐抿了抿唇角，然后深吸一口气：“其实也不必非要让哥哥去，还有一个人也合适。” “你说的是陆娘子？”李衍也是新思敏慧，当下一点就通不过，猜到了之后却又忍不住皱眉：“怕是有些不大容易，毕竟两人体型相差甚远。” “所以，就要想一想办法。”陆君桐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总好过让哥哥去冒险。”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此时的感受，反正她不想让陆明朔去冒这个险。当时会直接找了陆明朔，也就是一时心中有些失了分寸。 然后病急乱投医，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还就这么莽撞的直接找到了陆明朔。 如今后悔自然是没有用的。所以方才，她又想到了这么一个法子。 的的确确，以陆明朔的名义去诱惑二皇子李扩是最管用的。 就算不能陆明朔亲自去也可以由别人替代。 比如她自己，比如陆娘子。 她自己自然是不必多想。毕竟只要一提出来，不管是陆明朔也好，还是李衍也好，必定都会反对。所以——她就想到了陆娘子。 陆君桐这个主意倒是比别的都靠谱一些，李衍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这个最为合适。 斟酌一番之后就问了一句话：“就是不知陆娘子自己是否愿意。” 如果陆娘子自己愿意的话，自然无可厚非。而且这件事情也必须陆娘子自己愿意配合才行。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想先见一见陆娘子再说。” 这样的事情不亚于是送死，对方未必会愿意，她当然心中也明白。这件事情，也不能强求。 李衍点了点头。然后补上一句：“他若是有什么条件，只管让他提。” 第953章 要求 陆君桐转头就去见了陆娘子。 陆娘子人是住在原处，如今李扩不见人了，她反而过得更加自在一些。 就是多多少少没有以前那么风光，不过这样的事情陆娘子大概也是不在意的。 见了陆君桐过去，陆娘子先是讶异了一下，随后就问了一句：“是不是他有消息了。” 陆君桐摇了摇头，有些艰难的说了实话：“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和你商议。” “陆女官直说便是。”陆娘子倒是干脆，半点也是没有什么迟疑。 陆君桐几经犹豫，这才说了一句：“我哥哥的事情你也应该知晓，他对我哥哥是什么样的心思，你也应该知晓，现在他人不见了，我便是想要玩一出请君入瓮。”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是绝不可能放过他的。” 陆娘子听完这一番话，沉默许久，微微一点头：“可。” “我来做这个诱饵。” 陆娘子如此一点就通，甚至不需多说，反倒是让陆君桐心中蓦然一松。 随后又说不出来的复杂：“这件事情很危险，你要想清楚了。” “自然想得一清二楚，当初为何我进宫，那么现在我的心思也是一样的，其实当初便已经是破釜沉舟的勇气，现在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陆女官清浅一笑，在那一瞬间，神色竟是和现在的陆明朔有几分相似。 此时此刻说什么矫情的话，好像都是多余，所以，最终沉默一阵之后，陆君桐也没有在矫情什么，直接就问了一句：“那你可有什么要求？” “若我死，我不想做孤魂野鬼替我找个孩子收养了，也算是后继有人。”陆女官如此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顿了顿，又才继续说下去。 “若是我没有死，便让我出宫去做个平凡又普通的人，重新来过。” 再不是颠沛流离，再也不是困顿不堪，再也不是被人轻贱。 这样一个愿望，简单而又朴实，却又让人心酸不止。 陆君桐鼻子一酸，心中却是忽然一动。缓缓出声言道：“生是陆家姓人，死是陆姓鬼。姐姐如此。有我陆家风范。不管如何，陆家后人，都会记者姐姐。倘若……陆家后人都会世代祭拜姐姐，姐姐的孩子，便是我陆家的血脉。姐姐将来出宫可以留在陆家，做陆家的千金小姐，也可以风风光光的从陆家出嫁。” “有我在一日，有哥哥在一日，姐姐便是一直有家。” 陆君桐这一番话，并没有半点的假话，她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陆娘子听完这番话，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动，不过最后却是终归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问。 “时间可决定好了，其他的可都安排好了，这件事情就是我来做这个诱饵，便是不能瞒我半点，若是生意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想亲自去听。”陆娘子深吸一口气，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毕竟就算是如此危险的事情，她也总归是想要活着回来的，所以才会如此要求。 第954章 布置 这样一点要求，陆君桐当然不会不答应。 就在陆君桐回去，和李衍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那头陆明朔却也是想出了一个周全的计划来。 陆明朔是知道李衍和陆君桐是一起的，绝不可能轻易答应他这件事情，所以思来想去就干脆想来个先斩后奏。 不过在那之前。倒是先发生了另一件事情。 五皇子醒了。 就在这日下午，忽然就醒了过来。一时之间这件事情就成了宫中一片哀痛之中的唯一一点喜事。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衍顿时一惊，随即又是一喜，忙不迭的就过去看五皇子，陆君桐自然也是跟了过去。 不过，在门口的时候，陆君桐却被拦住了。 兰妃娘娘依旧不愿意让陆君桐见五皇子，依旧觉得陆君桐就是个灾星。 为了自己的儿子。兰妃娘娘甚至不惜得罪李衍。 李衍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陆君桐。低声安抚一句：“在这里等我回来，我进去看看，随后就出来告诉你是什么情况，你也别想太多，等到小五好起来了，一切自然也就好了。” 对于这件的事情，陆君桐也是满心的无奈。却也只能照办。 毕竟这样的事情，也只能尊重兰妃娘娘的心思，总不能够硬闯进去。 所以当下陆君桐也只能站在门外等着，哪怕满心焦灼，也只能让自己耐心等着。 李衍进去看了一眼之后，心中却是微微一沉。 五皇子能虽然好了过来，但是却明显和以前有些不同。 看着竟是有些呆呆傻傻的样子，反应也是诸多迟钝。 李衍试探着叫了一声，五皇子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兰妃早已在旁边哭得如同泪人一般。 旁边的宫人低声解释一句：“殿下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衍顿时，所有的欢喜都是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这样的事情，叫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其实五皇子能够醒过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若真要说起来，即便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即便是有些什么病症，可是终归人还是好好的，这已经是足够叫人心满意足了。 可是一想到五皇子昔日聪慧敏捷讨人喜欢的样子，再看看现在这副样子，就叫人心中难免觉得有些落差，更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怎么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真的叫人觉得太过可恨不公了。 五皇子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 李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四皇子就过来了。 四皇子看见五皇子这副样子，上前去拉了他一把，发现五皇子竟然不认得自己一样，顿时就哭了起来。然后问了一句：“五弟这是怎么了？” 李衍心中难受，沉默摇摇头，而后就退了出去。 他不愿意看见五皇子这副样子。 可是一出去之后，看见陆君桐翘首企盼的样子，却是更加觉得为难。 五皇子现在这副样子，又该怎么告诉陆君桐。 本来陆君桐心中就已经充满自责—— 所以李衍很快就深吸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来，走到了陆君桐身边，对上她期待的目光。 第955章 猜到 然而，不等李衍开口，陆君桐就已经焦灼的问了出口：“小五怎么了？是不是——” 李衍看着陆君桐那副焦灼的样子，心里边好的借口和理由便是一个都说不出口了，最后就这么愣愣的看着陆君桐，半晌才说了一句：“并没有什么大碍，人已经醒过来了，只是毕竟昏迷了这么久，状态有些不好。” 陆君桐第一个反应却是不相信，如果真的没有什么，为什么李衍刚刚会是那么样一个反应？ 只是也许是心中太过胆怯，所以最终陆君桐竟然是发现自己不敢再问下去，只能诺诺的应了一声：“是这样吗？那就好。” 她这样好糊弄，李衍一下子还呆了一下，似乎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就又镇定下来，只说还要回去处理事情，便是领着她匆匆走了。 回去的路上，陆君桐忽然问了一句：“如果真的抓到了他，殿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其罪当诛。”李衍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是没有多少迟疑。 陆君桐仿佛有些不相信，又问了一句：“殿下真的能够狠心做到吗？毕竟血浓与水——” “血债血偿，自己欠下的债，自己便是要偿还。”李衍声音清浅，却是充满了果决之意。 于是陆君桐就一句话也再没有多说，心中却是想：就算做不到——她也绝不会放过李扩的。 于是，陆君桐回去之后，便是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个周全的计策。 不过也不是一个人想的。 算是她和陆娘子一起想的。两人对李扩都算是了解了，所以——二人倒是有许多不谋而合之处，更也互相补足了对方的不足。 越是和陆娘子相处，陆君桐反而觉得，陆娘子的的确确，就像是陆家人。 不管是果断的性格，还是果决的勇气。都是如出一辙。 有了这么一出之后，兄妹二人，倒是一下子不约而同了。 李衍这头刚刚见了陆明朔，还没听完陆明朔的主意，那头陆君桐就回来了，只说有要紧的事情要见他。 于是当下李衍就看了一眼陆明朔。陆明朔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的妹妹，所以当下，就说先见陆君桐这件事情容后再谈。 结果这一见之后，就发现陆君桐和他的想法竟是不谋而合。 李衍好笑的看了一眼，这兄妹二人，最后就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你们兄妹二人，倒是应该先打个商量，再来与我说。” 这样一说之后。陆君桐也是诧异了一下。看了一眼陆明朔。 陆明朔也是禁不住一笑：“看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们又想到了一处去了，不过既然你想了主意，就先来听听你的想法。” 陆君桐也没有迟疑，当下点点头：“既然是如此，那就先听听我的想法吧。这件事情，哥哥在其中所扮演的位置却是至关重要。” 陆明朔闻言就是一挑眉，心中有些诧异，为何陆君桐竟然是忽然就这么接受了这件事情？ 这可有点不符合陆君桐的性格。 所以她才难免觉得诧异。 第956章 方法 陆明朔以为陆君桐是肯让自己去冒险了。 不过事实上，确实证明他根本就想错了。 陆君桐看了陆明朔一眼，随后一笑：“哥哥到时候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大姐。” 陆明朔眼眸微微一眯。先是惊讶了一下陆君桐竟然还是不想让自己冒险，而后就纳闷了一下这个“大姐”是怎么一回事儿。 怎么他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妹妹？ 而且听陆君桐叫的如此亲昵的架势，还不像是普通的妹妹？ 一看陆明朔那样的神态，陆君桐顿时就知道，陆明朔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于是低下低头浅浅一笑，坦然言道：“哥哥也不必猜测了，我的的确确是认了个姐姐，也替哥哥认了个妹妹，不过她原本就是咱们陆家的旁支，如今只算是过继到咱们家，以后咱们家便是有两位姑娘。哥哥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陆娘子那样的脾性，和陆家人如出一辙，陆明朔又怎么会不喜欢。 “所以想来，她与我长得十分相似，所以想来你是要让她去冒充我？”陆明朔却是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也不去计较自己就这么多了一个妹妹，只是如此问了一句。 不过要说生气那是没有的，他也知道陆君桐不让他去冒险，也纯粹就是因为出于担心，对于这样的关切和在意，他又怎么可能会生气？ 只是心中对于这个忽然多出来的妹妹到底还是有些好奇，而且心中又叹了一口气，想到：若真成了自己的妹妹，那更不可能让这个妹妹去冒险。 当然这个话他却是不会说出来的。 “姐姐的确与哥哥长得十分相似只是身量上差了一点儿，不过也不要紧，到时候自然有别的法子可以弥补。到时候哥哥就在暗中保护，千万不要让李扩真的将人带走了。”陆君桐也假装没有看见陆明朔别的情绪，只是娓娓而谈。 “那就先来说说你的计划，你觉得该如何。”陆明朔干脆也就不再多说，只是言归正传，毕竟，不管最后由谁去，当这个诱饵，反正周全的计划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李扩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件事情，任谁只要一想也都知道，这分明就是个陷阱。 至于诱饵是谁，他不满意，到时候临时换了就是。 “其实，这个时候时机是不好的，毕竟，现在时局如此，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让他怀疑就怕他到时候为了自己，不肯来冒这个险，所以，现在不管是什么样的计划，最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他心中怀疑。”陆君桐反而卖了一个关子，狡黠一笑，挤了挤眼睛，竟是有些俏皮。 陆明朔也好，李衍也好，顿时就被她这个举动逗得忍不住发笑，原本还有些肃穆的气氛一下子也轻松起来。 看着气氛轻松起来，陆君桐这才又缓缓说下去：“之前，我让他觉得我在寻找哥哥，而哥哥也一直没有死，那么现在哥哥是时候出现了，不过却不能在京城，而是要在别处。” 第957章 瞒天过海 “杨将军自然要坐镇京城至少，要让李扩觉得杨将军是在京城的，不然的话他是不会相信，那个人是哥哥，只会觉得我们是故意在引君入瓮。” 陆君桐浅淡的笑着，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那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一种别样的风采！ 格外的英气勃发，格外的自信。 这样的气势，是天底下的女子少有的，而正是这样的东西，深深的吸引着李衍。 李衍在这一瞬间几乎看得有些呆住了，而就是陆明朔也是不由得挑了挑眉，觉得自己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自己这个小妹妹的确是长大了，而且是成长得叫他难以置信。 昔日养在深闺之中，千娇万宠的娇娇女，如今倒像是个临危不乱千钧不变的巾帼英雄。 这样的成长，既是叫人心疼，又是叫人欣慰。 不过到底还是觉得欣慰更多，毕竟人总不能一辈子不面对风雨。做人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处和坎坷，自己能够独当一面，远比别人护着要强得多。 陆君桐看了二人一眼，笑容更加自信：“所以这个时候咱们就要用个瞒天过海的法子，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然后，咱们一行人悄悄的去一趟舟山。” “为何竟是选在舟山？”这一下李衍有些不明白，就是陆明朔也是有些若有所思。 “因为这个地方离京城很近，可是却又和我们什么瓜葛也没有，最关键的是也足够偏僻，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君桐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语气都有些难过起来：“而那个地方，离父亲的墓地，只需要翻过一座山。” “而现在，父亲的生忌就要到了。” “若是哥哥真的是隐姓埋名藏起来不肯见我，但是却也肯定会回去祭拜父亲，至少在李扩眼中，他会觉得这样的事情才是合情合理。毕竟，哥哥不肯回京，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要避开他。” 陆君桐定定的看着陆明朔。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触碰到陆明朔心中的某些地方，让她心情不好起来。 但是，陆明朔的神色却是一直平静如昔。 仿佛他并不会为这样的事情有所触动。 但是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心中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这样的滋味并不太好受，但是也无可奈何，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甚至他的手指都是不由得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 一想到往日的事情，他就恨不得立刻手刃李扩。 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不能一展心愿，他依旧只能耐心等待。 其实如果可以，他想用世上最残忍的办法来对待李扩，但是，显然这样的事情也并不是他能够做到的。 李衍绝不会允许。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了李扩的项上人头便是将事情作罢。 “到时候，先让人在那边，造出一点哥哥踪迹，被我发现的事情，然后，我再悄悄的出宫去见哥哥这个时候，若是李扩得了消息——” 他就必定会出现。 陆君桐几乎是可以打包票。 第958章 天罗地网 “至于如何来伪造这些信息，如何来迷惑李扩，自然还是我最拿手，毕竟这件事情做了这么久，我来做这件事情也是轻车熟路，这件事情绝不可以哥哥自己去做，不然若是有半点蛛丝马迹被他追杀，他一定会立刻起疑心。” 陆君桐如此说了一番，定定的看着陆明朔，直接就说了一句：“这件事情哥哥要向我保证，不能胡乱出手。更不能胡乱卷进去。” 其实与其是说怕陆明朔坏了自己的事，倒不如说是她怕李扩发现陆明朔就是陆明朔。 所以她才会如此抗拒，陆明朔参与进来。 “哥哥便是利用杨将军这个身份，来消除李扩心中的怀疑。只要哥哥能够，安安稳稳的在京城，他就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圈套。”陆君桐深深的吸一口气，随后，又说了一句：“但是在我去舟山之前，便是要布下天罗地网，这件事情我不擅长，就看殿下和哥哥的。这一次是唯一一次机会，错过了便是不会再有。”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君桐的语气不复轻松，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这句话她是半点也没有夸张的，这件事情的的确确就是唯一一次机会，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她没有想过要放过李扩，等到李扩发现这都是一场圈套的时候，同样也不会放过她。 所以这一次，就是殊死一搏。 而且以李扩的疑心病程度来说，他也绝不会单枪匹马的前来，说不定也会有万全的准备。 而且李扩肯定还想，陆明朔说带回去，所以更不会少带人手。 而听到了这里，李衍也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么说来，你们兄妹二人这一次都是必须要以身犯险？” 李衍对于姐有些冷冷淡淡的，显然是有些动怒。 就算没有到达那个地步，也总归是不太赞同此事。 陆君桐心中暗道一声“坏了”。 而后忙又赔着笑脸，对着李衍说了一句：“这件事情也是无可奈何，若是我不亲自前往——他又怎么会相信？” “这件事情你和我还没有商议过，我一句话，我不同意。”李衍确实颇有些不讲理的，就这么一句话，将陆君桐的主意打了回来。 李衍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势，态度也是不容反驳！ 如此独断专裁的样子，这还是陆君桐第一次瞧见，也是陆明朔第一次瞧见，所以兄妹二人一时间，都还有些诧异。 “我会命人尽快将他找出来，这件事情便是不用再提。”李衍心里压着火气，至如此说了一句。 别的事情他都愿意纵容陆君桐宠着陆君桐，尽量让陆君桐都心想事成，但是唯独这件事情不可以，因为她自己要以身犯险。 一想到他要去冒险，可是他却恐怕走不开，或者是只能在一旁干看着，他的心里就忍不住的发慌，自然就不愿意了。 而且说句自私的话，陆明朔虽然重要，但是又怎么比得上陆君桐在他心中的地位？ 所以，眼睁睁看着陆明朔冒险，他可以做到，可是看着陆君桐去冒险，他却是万万不能。 第959章 劝说 李衍如此态度，陆君桐和陆明朔愣神之后都是有些皱眉。 若是这件事情李衍真的不许，那还真就不好办了。 李衍这一次态度却是罕见的强硬！当即，就直接让二人退了出去。完全就是一副不想再多谈的样子。 出去之后，陆明朔看了一眼还在苦思冥想如何说服李衍的陆君桐，缓缓说了一句：“让我先见见她。既然是多了个妹妹，也理应让我见一见。” 陆君桐这才想起还有这件事情没有了解，当下颇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嗫嚅着小心问了一句：“哥哥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和我生气？” 陆明朔顿时就被这句话气笑了，然后凉凉的扫了陆君桐一眼：“若我说生气，你还能将话收回来不成，还是下一次又有这样的事情就要先和我商量？” 从小就看着陆君桐长大，他难道还能不了解陆君桐的脾气！就算这次认了错，下一次只怕她自己拿定了主意之后，一样的也不会和他商量。 所以生气根本就没有用。训斥也没有用。反而只能晓之以情，说之以理。 而且说句实话，陆明朔对于自己的妹妹，还是有这点信心的。 “如是殿下不许，这件事情便是由我来想法子。只是，同样的你不愿意让我冒险，我却也不愿意让你冒险。咱们可以想个别的法子。” 陆明朔说这句话的时候，同样语气也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陆君桐哑口无言，一时之间根本就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这句话。 最后就索性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的确是我莽撞而起，也没有想太多，便是将这件事情提了出来，是我的不是，但是现在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不好任性——哥哥千万别胡闹。” 他们兄妹二人好不容易才又团聚，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又分开。 哪怕就算，从此无法再亲手报仇，她也不愿意让陆明朔去冒险。 那一天也确实就是因为情绪太多，压得她整个人都是崩溃了，所以才会那样。 事后，她已经后悔得无法言说。 这样的事情，她绝不会再允许出现第二次。 陆明朔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自然如此。” 当下，陆君桐就带着陆明朔去见陆娘子。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他们二人见面的时候，反而是都十分平静，半点诧异也没有。 甚至陆娘子款款行礼，十分干脆的就叫了一声：“哥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原本就是一家人。 陆君桐心中有些怪怪的，既觉得理所当然和该如此，又觉得有些不适应。 不过最后还是，率先开口说了一句：“事情有变，恐怕还得从长计议。殿下不太愿意。” 陆娘子当下抿唇一笑：“殿下也是担心你，自然不愿意。” 这件事情在陆君桐想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 然后她又才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这件事情，妹妹也不必出现。哥哥同样也不必出现。只要让他觉得哥哥还在人间，只是不小心露出了一点踪迹让他知晓，他就一定会上当。” 第960章 周祥 “如此一来，竟是有些神不知鬼不觉，他只会以为他先得了消息，所以抢在我前头去找了哥哥，也就更加不会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圈套？”陆君桐若有所思的，如此说一句，而后又忍不住赞许的看一眼陆娘子，由衷的说道：“姐姐思虑周全，我自叹弗如。” 陆娘子只是浅浅一笑，谦虚说一句：“虚长你几岁终归是有些用处的。” 一旁的陆明朔看着这一幕，倒是忽然心中有些惊奇起来。只觉得自己的的确确像是多了个妹妹，陆娘子行事说话都像是陆家人。 而且不得不说的是陆娘子这个主意，的确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前，他们总想着要色一个完美的局，可从未想过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用自己出现，只需要有一个陆明朔在舟山。 “而且，杨将军也不必随我去，我这头悄悄过去就行，只是如何瞒天过海——这个却不是我擅长的。”陆娘子有条不紊的说着这些话，然后又看了一眼陆明朔：“但是杨将军须得派人护着我。而且更是要与我说一说昔日一些习惯爱好，以及说话做事风格。” 既是要假扮陆明朔，自然还要向他本人学学，方才能够瞒天过海，不是吗？ 陆明朔赞许的看陆娘子，而后郑重点了点头：“届时我会亲自陪你去，这一点，不必多说。” 既然对方已经是她的妹妹，做哥哥的护着自己的妹妹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且这一段过往，陆明朔觉得唯有自己亲自彻底结束，才算完结。 而且杀父之仇，更是必须亲自来报，否则他余生都是将不安稳。 陆娘子却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君桐，陆君桐默然片刻，最终点了一点头。毕竟，她也能够理解陆明朔心中的心情。 “但是哥哥却要答应我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哥哥都不可以去冒险。”陆君桐最后只如此说了一句，语气是斩钉截铁的。 而她的目光也是同样灼灼。 陆明朔被陆君桐这副样子逗得有些忍不住发笑，最后就伸出手来，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了一句：“知道了，竟是像个小管家婆。” “即使如此，哥哥嫌我烦，那不如早些替我找个嫂子，也能有人管着你，我也就不再操心了。”陆君桐听着这话，忍不住撅着嘴如此嗔怪一句。 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想起的却是白蕴。 然后又想到现在是国孝，三个月内是不许办喜事的。 所以最后又扁了扁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什么时候我那嫂子才能被哥哥娶进门。” 这下陆明朔反倒是被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陆明朔无奈的求饶：“罢了罢了，我不说你还不成吗？竟是如此伶牙俐齿，也该找个人管教管教你才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看了一眼陆娘子，陆明朔还缓言道：“等到事情尘埃落定，我认祖归宗之时，也就将你的名字写入族谱。” 到时候陆娘子就是陆家名正言顺的姑娘。 第961章 舟山 因为父亲的忌日就要到了，所以陆君桐还是去了一趟父亲的坟前。 陆明朔自然无法一同前去祭拜，所以在陆君桐临行前，悄悄地给了陆君桐一样东西，让她带过去。 让陆君桐带过去的，是一壶酒。 陆明朔看着父亲埋葬的方向，沉声的说一句：“下一次我会亲自过去。你与父亲说，让他务必等着我，我定会用那人的，心头血来祭拜。” “下一次我与哥哥同去。”陆君桐伸手拍了拍陆明朔的肩膀，轻声安抚一句。 明日陆明朔和陆娘子便是要一同前往舟山。 而等到陆明朔回来的时候，这一切便都已经是结束了。 陆君桐原本还是想跟着去的，不过奈何李衍不同意，所以最终还是只能作罢，只是就这么在京城里守着，她心中也是焦灼的。 陆君桐祭拜回来才知道。陆明朔怕她到分离的时候难过，所以竟然是今日就带着陆娘子前往舟山了。 陆君桐呆呆的站在那儿半晌，最后才说了一句：“怎么就走了呢？殿下怎么也不替我留他呢？我还有好多话都没有说——” 与其说是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倒不如说是心中的担忧惶惶。 李衍当然也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当下——只是拉过陆君桐的手，将陆君桐一下子带入自己怀中轻轻搂住，柔声宽慰道：“无妨不过几日功夫就会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便都是好了。” “哥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对吧？”陆君桐一个劲儿的追问这一句，仿佛只要李衍开口说，这件事情就一定会成真。 李炎有些无奈，却还是十分纵容的语气笃定的保证一句：“是，一定会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只是陆君桐又怎么可能不担心？不仅是担心陆明朔和陆娘子的安危，更是担心李阔到底会不会真的上钩。 “太子妃前来求见。”就在这个时候，长安忽然在门边轻声禀告一句。 陆君桐忙就从李衍怀中退了出来，然后抹了抹眼角，故作镇定的站在一旁，也不言语了。 李衍心中微微有些烦躁，不过最后还是平静下来，只让太子妃进来。 太子妃今日前来，的确还是为了正事儿。 毕竟新皇登基之后，便是要搬去太极殿。而太子妃也是要被册封的皇后。自然也是要搬家的。 只是现在许皇后还住在那儿，所以这件事情倒是有些不好办。 毕竟总不好叫许皇后直接搬走吧，若是只有许皇后一人也就罢了！可关键是，四皇子也住在那儿，多多少少的就显得更加的不合适。 四皇子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是因为这个折腾起来，到时候有个什么许皇后心头难免不痛快。 所以今日太子妃前来，就是问一句，看看是不是李衍有别的安排？ 李衍自然是没有别的安排，不过却是说了一句话：“有些事情，我还未曾与太子妃讲。太子妃应该记得在太子妃里进门之前，还有一位太子妃。” 太子妃一听这话，脸上颜色顿时一变。 第962章 态度 别说太子妃一下子变了脸色，就是陆君桐也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一眼李衍。 她有些不明白，李衍他突然提起这件事情是所谓何意。 这个以后，太子妃直接就是问了出口，太子妃微微挑眉：“殿下不如细细说一说，殿下这是何意？” 太子妃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至少在陆君桐这里，还是第一次看见太子妃这样的脸色。 太子妃大概是真生气了！陆君桐心中如此想着。然后又看了一眼依旧淡然如初的李衍。 李衍这个时候越是淡定，太子妃心中就怕越是不痛快。 陆君桐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们夫妻二人明明成亲这么多年，始终都没能够冰释前嫌的原因了。 大概就是因为李衍气人的功夫，着实不低吧。 也不知道以后李衍会不会这样对她。 就在陆君桐走神的时候，李衍就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就像是太子妃想的那般，我想追封她。说起来，也是差一点就成了亲当初，本来也该将她的灵位娶进门来。只是当时父皇并不同意，到如今——” 李衍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说起来容易，可是真正代表的意思却是严重的很。一句册封，看似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却直接的将太子妃的皇后之位就这么拿走了。更让太子妃从原本的结发妻子变成了继室。 这口气恐怕太子妃根本就咽不下去！ 陆君桐侧头看太子妃，然后就发现，太子妃的确是满脸怒容。 太子妃灼灼的瞪着李衍，直接就问了一句：“那么太子殿下如此，当我是什么呢。” 然而李衍却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太子妃想来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李衍这话乍然一听，好像是有些道理，不过事实上又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言，这也不过就是他想这么做罢了。 所以才会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 “殿下如此胡闹，也要问问天底下的人答应不答应，也要问问我答应不答应。”太子妃最终咬牙如此说一句，而后重重地一拂袖，直接就断然道：“这件事情我不会同意。” 太子妃如此直接发怒，陆君桐还以为他们二人怕是要吵起来，结果最终李衍好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情景一般，丝毫也不见怒意，反而只是淡然说一句：“既然是如此，那册封的事情就不着急。横竖太子妃身体不好，这后宫精英，还是让母后先管着。” 陆君桐一到听见这一句话，才算是陡然明白过来：恐怕离眼睛是说这一番话，也不过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目的。 不册封皇后，不将整个后宫交给太子妃来掌管。 如此一来太子妃就算了，是李衍的发妻又如何？终归也还是不够名正言顺。 终归还是不能将后宫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陆君桐低头忍不住若有所思。 而太子妃则是冷笑一声，忽然轻飘飘看一眼陆君桐，就这么意味深长的说一句：“太子殿下果真是情真意切。” 第963章 情深 这句话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在说，李衍做出这么多事情，无非就是为了一个陆君桐。 陆君桐蓦然就有些心虚，忍不住又偷偷的看了李衍一眼。 李衍却是半点心虚的模样，也不见，依旧是平静淡然的样子，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出太子妃眼下的嘲讽之意。 “这件事情便是容后再议吧，也正好让太子妃你养养身子。”李衍笑了一笑，态度和煦如同春风：“时辰不早了，太子妃该回去喝药了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情，也不多留你了。” 李衍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是十分客气，客气尊重到让人觉得就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结发夫妻。 陆君桐忽然就更加心虚起来。 她有些不确定李衍是不是真的是为了她才这么做。 倘若真的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那…… 太子妃这头一走，那头陆君桐就期期艾艾欲言又止了好几回。 李衍本来不想理会，不过看她那副样子抓心挠肺的，好像是十分难受，便是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一句：“想问什么便是问吧，你我之间还如此见外？” 这一句话，顿时就让陆君桐忍不住偷笑起来。 然后——悄悄的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问道：“方才太子妃说的那番话，殿下自然也听见了，那么殿下到底是为什么要如此做呢？” “你觉得是为何？”没想到李衍反而是如此反问了她一句。 这一句话顿时就将陆君桐问得愣在了那里。 陆君桐当然想说，是不是因为自己？可是却又觉得说不出口。 所以嗫嚅了半晌之后，陆君桐还是只轻轻的摇了摇头。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是也不是，这件事情其实也和你没有多大的干系，就算没有你事情估计也是如此。” 没想到最后李衍如此说了一句。 只是看着他平静从容的样子，陆君桐却是总觉得心里多少有些不相信。 毕竟从他的脸上什么都看不透。 所以，她就很难相信。 其实的的确确李衍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那就是没有陆君桐，或许事情还不会做得如此绝。 但是正因为有了陆君桐，才让他有了义无反顾的勇气和决心。 毕竟人心中总是要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才会变得勇往直前。而不会诸多顾虑其他东西。 不过为了不让陆君桐心中有负担，所以李衍根本就不打算说这样的实话。 “真是傻丫头，这件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想那么多做什么。”李衍最后只是看着陆君桐那副样子，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里全是宠溺。 陆君桐低声嗫嚅一句：“又怎么可能是没有关系？” 陆君桐想了一想，最后忽然又说了一句话：“不管殿下想要做什么事情，不管殿下将来如何，我都是要陪着殿下的。” 而她也不会去计较那么多，名分也好，身份也好，其他的什么都好，都比不上留在李衍身边踏踏实实过日子重要。 陆君桐这一句话里如此大的决心，顿时就让李衍反而是心中蓦然一软。 第964章 舟山 陆娘子和陆明朔一路行至舟山。 自然是乔装打扮不曾叫人发现。 之后，便是开始布局。 陆娘子每日跟在陆明朔身边，仔细学习他的神态和一举一动。 不过五日功夫就已经是有些真假莫辨。 除了说话的声音，依旧无法伪装。以及身心上有些差异，其他的倒是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陆明朔想出了一个最好的伪装办法。 他直接就叫人做了一张轮椅。而后让陆娘子穿上男装，坐在轮椅之上。对外宣称说，陆娘子腿上有疾，不能行走。 至于声音也是同样如此，只说是当年伤了喉咙，所以不能说话。 如此一来，倒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解释得通。 一番布置之后，陆娘子便是已经成了在舟山住了一年的人了。 只是因为腿脚不方便，所以，一直都是深居简出。故而才没有多少人看见他。 而他身边只剩下一个仆人。每日侍奉左右，也是极少出现，二人只有一个老妇人做些活儿。 就连宅子也是住的极其偏僻。 如此一番布置之后，二人又再三的确认，直到确定百无一失，在无疏漏之后，便是这才悄悄的泄露了一点消息出去，然后就这么的等着大鱼上钩。 李扩如果真的十分在意陆明朔，自然一定会注意到这个，然后再顺藤摸瓜的走过来，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陆明朔因为不放心所以，只叫自己的副将时刻跟在陆娘子的身边，务必做好一个仆从。 虽然说是仆从，但是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要保护好陆娘子。 只有寸步不离的跟着，才能确保陆娘子的安全。 陆娘子现在每日做男装，做男子打扮，俨然就是一个瘦小一些的陆明朔。 不过，倒也解释得过去，毕竟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瘦了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这样的瞒天过海的法子到底能不能成功，还是多多少少的有些叫人觉得忐忑。 日子就在这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慢慢过去。 一日一日的，既是缓慢，却又似乎过的飞快。 所有人都等着李扩发现这件事情，然后赶去舟山。 舟山现在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要李扩一出现—— 陆娘子和陆明朔倒是还好，但是陆君桐在宫中，既是见不着陆明朔也是不知情况到底如何了，所以****都是焦灼不堪。 陆君桐如此焦灼不堪，自然李衍也是十分担心。可偏偏却也无可奈何。 同样让人焦灼不堪的，还有五皇子。 五皇子的情况虽然慢慢有所好转，但是进展十分缓慢。 兰妃****都是守着五皇子要哭一场。 唯一一点好消息就是，封后的事情，竟然真的就这么推迟了。 李衍或许皇后说起这句件事情的时候，许皇后只沉吟了片刻，便是直接答应了。 当时许皇后只说了一句：“当年的事情的确也是阴错阳差。而且她也是受了委屈。” 如此一来，这件事情便算是尘埃落定。 如今文皇帝一去，也没有人再给太子妃撑腰，所以这件事情——太子妃到底还是只能选择忍耐。 第965章 出殡 文皇帝棺椁入皇陵的那一天，天气却是极好，艳阳高照。 李衍自然是要亲自前往的。 南京那边一直叫嚣着要废太子，也一直是不支持李衍登基，不过一直都是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所以李衍一直没有理会。而如今，文皇帝的棺椁移入了皇陵，登基的事情自然也就提上日程，南京那边到底要如何，也就看这几日了。 一大早，陆君桐就觉得自己眼皮一直在跳。 更是无缘无故的觉得有些心慌，心悸。 人都说眼皮跳便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陆君桐想着这样的情况，便是越发的担心。 所以，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舟山那边的情况。 李衍看见她如此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不让她再跟着，只让她留在宫中等消息：“一会儿舟山那边就会有消息传来，你在宫中守着也好，叫你第一时间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心中才可安心。” 陆君桐犹豫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她便留在了宫中。 结果没想到出事的并不是舟山那边儿是，皇陵那边。 皇陵竟然塌了一部分。 所以整块山都是塌了一块。 而偏偏当时，送葬的队伍刚刚就在那儿。 队伍一下子被切成了两截，后头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前头的人被埋在了底下。 李衍的马车刚刚好就在前面那一块。 连带着文皇帝的棺椁，一并失去了踪迹。 等到人就这么惊慌失措的回宫报信时，陆君桐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然后她就觉得脑子里一下子“嗡”了一声，一时之间根本就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完完全全就是一片空白。 这样的情况下，好半晌，她才忽然一下子惊醒过来：“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弄错了——” 报信的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陆君桐只觉得脚下一软，几乎整个人都是要跌坐下去。 然后——就这么的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 李衍被埋了？ 好好的怎么就被埋了呢？好好的怎么就会塌了呢？好好的怎么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陆君桐好半晌一下子回过神来。最后她恍惚的问了一句：“这件事情告诉了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没有？其他的大臣呢？” 陆君桐如此问着，禀告的人就一一回答：“皇后娘娘那边已经让人去了，太子妃那边，还没有敢去说，毕竟太子妃身子不好——怕她受不住。” “那长安呢？现在长安人在何处？”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管现在李衍是死是活。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将人找到再说。 而要做这样的事情，自然还得长安在。 “已经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行了，我知道了，现在我去皇后娘娘那一趟。” 陆君桐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就往外走，这个时候能够镇得住场面的只有许皇后。 而她只想让许皇后可以允许她出宫，去找李衍。 她不放心，她一定要亲自去看着。 第966章 乱世 许皇后那同样也是一片兵荒马乱。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许皇后同样也是如蒙雷击，好半晌都是缓不过神。 要知道，现在李家可就只有这么，一个成年皇子还靠得住了，若是你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这天下就要乱了。 陆君桐过去的时候，许皇后已经将太子妃叫了过去。 所以陆君桐一进屋。一眼就看见了太子妃，太子妃同样也在看她。 最后还是许皇后说了一句：“先进来再说，都是自己人。” 听见这句话，太子妃顿时就嘲讽一笑！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陆君桐低垂目光走进去，几个呼吸之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径直看向许皇后，轻声开口言道：“请皇后娘娘允许我，去找太子殿下。” 许皇后闻言就是一愣，随后看着陆君桐直接就摇了摇头：“现在那边很危险，你一个女子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是添乱。” 言下之意就是不同意。 许皇后又看向了太子妃：“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与其说是意外，倒不如说是蓄谋已久，哪里就有那样巧合的事情？”太子妃只是冷笑一声。如此说了一句之后，双眸微微一眯，竟是前所未有的凌厉：“这件事情，不管太子殿下现在情况如何，咱们要做的就是稳住朝政局势。切不可让这朝政乱了。” “当务之急是一定要将太子殿下找回来。太子殿下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陆君桐沉声插了一句嘴。 “只要找到太子殿下，朝政自然就稳妥下来。”陆君桐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成功的将太子妃剩下的话堵在了口中。 太子妃皱了皱眉，半晌没有再多说。 许皇后沉吟了许久，看了看太子妃，又看了看陆君桐。 也不知她心中想了些什么，又做出了什么样的决断。 “事不宜迟，皇后娘娘不要再犹豫，定要快些拿出一个法子来，不然只恐怕迟则生变。”太子妃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头疼的样子。但是从她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的难过。 陆君桐忽然起身。直接就抢在前头又说道：“这件事情，若要稳住朝政，倒不如先瞒着，只说太子殿下在那头主持大局，先不回来。” “这头最多三日一定能找到太子殿下。” 陆君桐说完这句话之后，再度请命：“这样的事情。还是我要前去，只说我是去服侍照顾太子殿下。而且我如果过去也能帮忙，并不是只会添乱。”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请皇后娘娘立刻命人将。宫中团团护住若真有个什么也好，有应对的法子，至于南京那边，立刻叫人过去，将老王爷请来。” 现在最有可能，就是南京那边第一个闹事。 若是南京那边趁机现在闹起来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那边真的敢闹起来，就请皇后娘娘一定早做决断立刻叫人出兵。” 这样一席话说完之后，陆君桐朝着许皇后深深一跪。而后便是起身就走。 第967章 果决 陆君桐说完这一番话之后，深深朝着许皇后一跪，而后起身便走！ 与其留在这里商议这些无必要的东西。倒不如早些去找李衍。 早一点过去，说不定早就能够早一点救出李衍。 陆君桐如此果决的态度，顿时就让许皇后和太子妃都愣了一下。 谁也没有想到，陆君桐竟然脾气如此大，而且态度如此强势。 不过两人都是没有叫人将陆君桐追回来，而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太子妃在看许皇后的态度，而许皇后同样也是在看太子妃的态度。 见对方都没有表态，她们自己也都同样是没有表态。 对于陆君桐这件事情，两人便算是听之任之。都保持了一个纵容的架势。 再接着，二人便是默契的开始商议如何稳住朝廷大臣。 谁也没有提陆君桐。 甚至谁也没有提说，皇陵那边的事情。 这件事情仿佛就这么心照不宣的交给了陆君桐。 这天下，在这一瞬间，竟是完全落在了这三个女子手中！ 陆君桐这头一回去立刻就换了一身胡服。这个打扮最是轻便。行动起来也最是方便。 换个衣服，陆君桐随后就直接的将白蕴叫了过来。 而后，这么对着白蕴说了一句话：“你现在去一趟舟山，去找一个人。” 白蕴听见这句话，顿时就是一楞：“这个时候去舟山找谁？局势已经是这样——”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去找我哥哥让他立刻回来坐镇京城。” 白蕴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是有些颤抖：“你是说——” 不等她说完，陆君桐就直接打断了她：“这件事情，一定不能对外声张，你偷偷出宫乔装打扮一番，再让你哥哥帮忙，这件事情一定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事关朝政大事，一定千万小心，这件事情，如今我也只能托付给你，也唯有你才能够让我全心信任，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提醒哥哥，保重自身。” 陆君桐这么说完，甚至一句话都来不及多解释，就直接匆匆离去。 连马车她都来不及做，自己骑了一匹快马，直接奔赴皇陵。 白蕴看着陆君桐绝尘而去的样子。愣神了片刻之后，忽然一下子回过神来，而后，也回去立刻找上了公子白。 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情事关重要—— 而是，她要去见陆明朔。 只要一想到这个。白蕴就浑身都是紧绷起来，更是心如飞箭。 而陆君桐则是一路风驰电掣，直接奔赴皇陵。 一路上，她想了许多，一路上，她也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快要赶到皇陵的时候，远远的她就看到了山缺了一角。 是的，直接就缺了一角，像是有人忽然拿刀从巍峨的山脉上切了一块下来。 触目惊心，又叫人震撼无比！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忽然之间就忍不住浑身战栗，心中更是无比恐惧。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被埋在下面，真的还有存活的机会吗？ 李衍现在在哪里呢？是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是暂时出不来，还是真的就像是别人说的那样被埋在了下面？ 第968章 乱局 陆君桐咬牙，一鼓作气的冲了过去。 直到无路可走的时候，这才翻身下马。而后，随意抓住一个人，就直接问道：“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被陆君桐抓住的人，用怪异的目光看了一眼陆君桐，似乎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问，然后才又小心翼翼的回答一句：“太子殿下现在，还被压在下面，没有找到。” “具体位置在何处知道吗？”陆君桐咬着牙如此问一句，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自己浑身都是有些在颤抖。 这样的情况下，恐惧已经充满了四肢百骇，她甚至不敢让自己多想半点。 因为若是一想，必然就会立刻联想到李衍现在悄无声息的被掩埋在这泥土之下。 而这样的事情她根本就不能够接受。 得知了地点之后，陆军头直接就这么冲了过去。看见一群人在那儿用工具不住的铲开泥土，然后她忽然就僵在了原地，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又能够做什么。 很快的陆君桐看到了长安，然后立刻就走了过去，一把拉住长安，沉声言道：“现在，必须先将太子殿下救出来。其他的人先不管，先在太子殿下那边努力。” 这么一句话，不可谓不自私，但是却又必须如此，不管私心也好，还是出于大局也好，都是必须。 长安看着陆君桐几乎快要疯魔的样子，轻声说一句：“陆女官放心，已经是如此做了，陆女官在这里候着即可。” 陆君桐看着长安镇定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最后又叹了一声：“是我太过慌乱了。” 如果继续保持这样子的状态，还真的就像是太子妃说的那样，来了不过是添麻烦。 “关心则乱。女官如此，也是情有可原。”长安又是一声叹息，最后，模棱两可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过，这样的情况下恐怕很艰难……” 陆君桐当然知道长安这么说是什么用意，但是，当下他直接就打断了长安，断然言道：“，这件事情你不必多说，太子殿下一定会平安无事归来，一定会的。”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相信李衍会这么离去。 “现在朝中局势恐怕很快就会乱起来，有心作乱的人也会立刻行动！这里我来守着，你先回京去，千万不要给旁人机会。”陆君桐如此深，吸一口气之后，就又如此言道。 这个时候，在她看来，其实谁都不可靠。 太子妃也就罢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许皇后会不会有私心？毕竟许皇后也是有自己儿子的，还有二皇子的党羽——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种事情总要早做打算才好！ 而且，毕竟许皇后和太子妃都是妇孺，平日在深宫之中，恐怕这个时候未必比得上长安。 长安只是微微一犹豫，很快就点了点头：“如此，那我便先回京去，这个时候京城的确不可离了人，但是这头也要注意。就怕太子殿下果真是平安无事，就会有人要蠢蠢欲动。” 别山体塌方没有如何，反倒是最后死于人祸。那可就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第969章 寸步不离 陆君桐当然也担心过这样的事情。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说自己会寸步不离的守着。 长安这头一走，陆君桐就立刻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她知道，在这个时候，李衍的身家性命等于都落在了她的手上。不管是救援及不及时，又或者是有没有其他人捣乱，都是要由她一手负责。 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知李衍具体在何处，只能在大概的方位上不停的往下挖。 这样的等待漫长而又让人忍不住的焦灼。 陆君桐就这么愣愣的看着，那些人一下一下就将土挖出来，又挪走。整个人都是有些麻木。 她不知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就只这么呆呆的看着，守着，等着。 一批人手掌上磨出了血泡。累到精疲力尽，然后又换上另一批，如此循环往复。到底还是初见成效，至少。泥土就这么被慢慢清理干净。 期间，陆君桐几次都喊李衍的名字，但是始终都没有回应，也不知是因为泥土太厚下面听不见，又或是对方回应了她听不见，还是因为就不可能再回答她。 但是即便是如此，陆君桐还是没让自己放弃半点的希望，更没敢让自己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只是不断的催促，不断的催促。 一直到挖出了第一具尸体。 尸体面上完全就是乌红的颜色，显然是被憋死在了泥土里，整个人身上都是狼狈不堪，而手脚更是被压成了怪异的角度。 这样的惨状，叫不少人都是直接沉默在了当场，所有人不敢多说一个字，不敢多吸一口气。气氛直接就沉默凝重起来。 更是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的想，这样的情况下，李衍真的还可能存活吗？ 陆君桐样也有这个想法，不过这个想法却只是一闪而逝，很快的，陆军头就深吸一口气，大声重重言道：“太子殿下一定会平安无事不管如何，继续。” 陆君桐这样铿锵有力的一句话，倒是让众人都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原本停顿下来的动作重新又忙起来。 就这么从上午直接挖到了下午，最后就挖到了傍晚。 陆君桐一面吩咐人去点灯，一面目不转睛的盯着。 整个期间，她一口水也没有，喝一口东西也没有吃。且不说有没有胃口，只说她现在根本就不敢离开。 她害怕自己一个错眼，就有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害怕自己一个错眼，就再也见不到李衍了。 她在心中不断的祈祷，祈求漫天神佛，保佑李衍平安无事。 只要他平安无事，哪怕是用她的性命做交换，她也是愿意的。 真的到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关头，她才知道李衍究竟对她有多么重要，她也才知道，究竟她能够为李衍付出到哪个地步。 只要他好好的，她什么都愿意付出，只要他好好的。 然而这样的乞求。却并没有什么作用。一直到掏出了十几具尸体，也没有看见李衍的。 所有的人都是有些渐渐的绝望起来。虽然没有人敢说什么，但是，陆君桐心知肚明这些人心中在想什么。 第970章 找到 刚看到李衍身边当时跟着的人的尸体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开了口：“或许太子殿下已经——” 不等对方话音落下，陆君桐就直接冷眼扫了过去，目光凌厉如刀，几乎当即就要将人凌迟。 而后，她就这么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厉声言道：“若是再敢胡说的，拉出去割了舌头。” 陆君桐以前还从未受过这样残忍的话，但是这个时候他却还有嫌不够。这些人，怎么就能够诅咒李衍呢？怎么就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呢？ 陆君桐如此态度，顿时就叫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而后，也没人敢再吱声，就这么沉默不言的继续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一铲子下去，就挖到了“叮”的一声。 显然是铲子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不少人都是一愣，不等人回过神来，就忽然听见，似乎，在里头有敲击的声音。 听见这样的声音，陆君桐几乎立刻就是欣喜若狂，那一瞬间，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李衍。 然后她就这么欢天喜地的叫人立刻继续挖：“必然是太子殿下！快些快些——” 陆君桐整个人都是雀跃起来。 这样的情况下，其他人仿佛也都相信了这一点，当即都是干劲十足起来，动作都是加快了不少。 很快，多余的泥土都被挖开去，陆君桐就看见，几块大石，竟然是就这么撑在了文皇帝的棺椁上。 而这几块大石和文皇帝的棺椁中间，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隙。李衍整个人刚刚好，就蜷缩在里头。 也亏得文皇帝的棺椁是两层，里面是金丝楠木的，本身就是坚硬无比，而外头还有一层巨大的铜棺。 如果不是这样，只怕这棺椁也根本就撑不住几块大石的重量，早就被压成碎片。 如果不是这样，只恐怕李衍还真的就没有活命的机会，被埋的如此深，而且这么大几块石头砸下来—— 陆君桐只要一想到那样的情景，就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噤。 然后她就回过神来，赶忙让人想办法将李衍弄出来。 这是如此巨大的石头，想要挪动还真的就不容易，而李衍刚刚死死地被卡在里面，怎么也是出不来。 陆君桐轻轻地喊了一声。 李衍似乎状态还不错。当即就应了一声，不过声音并不太大。 但是就是这样一句话，一声回应，顿时就让陆君桐热泪盈眶，眼泪几乎在那一瞬间就要落下来。 担忧了那么久，此时此刻，终于是有了一个好结果。在这一瞬间，陆君桐真的是感激满天神佛，的保佑。 也顾不上什么脏什么乱，什么危险不危险，陆君桐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这么冲上前去，一把握住了李衍从缝隙之中伸出来的手。 她就这么紧紧的紧紧的握着，一点也不想松开，因为唯有如此，她才能够感觉到李衍的存在。 也才能够抚慰她心中的那些不安和担忧焦虑。 陆君桐整个人都是有些松了一口气的味道，说的话都带了一点点哽咽：“幸好殿下没事。” 第971章 逆鳞 陆君桐对李衍说了一句话：“殿下等着，我这就让人救你出来。” “外头局势如何。”李衍却是立刻如此问了一句。 显然困在里头的时候，李衍也想了许多。 “宫中有皇后娘娘和太子妃作证，殿下可以放心！另外，我让人去将杨将军找来，坐镇京城。”陆君桐将自己做的事情一一说了，将局势也是一一分析了，只要李衍能够放心就好。 不过很快的，陆君桐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然后就匆匆再问他一句：“，殿下有没有受伤？” 这样的情况下，多多少少恐怕也有些擦伤什么的，所以若是需要药品，也可以先递进去。 而且想到了这个之后，陆君桐，还想到了一件事情。当下就转头过去，吩咐人赶紧送水和吃的来。 被困在里头那么久没吃没喝的，只怕也真是饿了渴了。 李衍沉默了一下，忽然轻笑一声：“没有那么严重，我好好的，你放宽心，外头就交给你了。我有些累，也有些困，一会儿喝两口水，吃两口东西，我先睡一觉。” 陆君桐自然也真的听得出来，李衍他是真的有些困顿不堪，所以当下连连点头：“殿下只管放心，一切有我在。” 陆君桐这样一说，大概李衍也真的是放心，不多时，就感觉他手指的力道松弛下来，显然已经是沉沉睡了过去。 陆君桐一直不敢松开他的手。悄悄地握着她的手腕，感受着他的脉搏，这才能够觉得心中一直是安定的。 而后，她也这才抽出功夫来问了一句：“方才，知道太子殿下平安无事之后，可有人要离开，又可有人有什么异动？” 这样一句话之后，顿时就有人细细的回答了，原来方才还真有那么几个人想要借故离开，不过奈何陆君桐早就有吩咐，所以这几个人都是被直接的拿下了。 “接下来，所有的环节都叫人仔细盯着，不许有半点的闪失，这件事情不能给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半点机会。”陆君桐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语气凌厉起来。 从这一点上看来，这件事情还真就不是意外。 至于是谁在背后动的手—— 陆君桐微微眯了眯眼睛，心知肚明。 “那那些人要如何处置？”宫人悄悄又问一句。 陆君桐神色不变，语气却是不容半点更改：“一半斩首示众，一半留着回去问。” 她这样的态度，顿时就叫人心中一凛。 更是有些意外，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官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心狠手辣，半点也没有什么妇人之仁。 陆君桐自己却不以为意。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留两个活口，到时候审问，她还真想就直接将所有的人都就地斩首。 这些人处处算计李衍的性命，留着又有什么用？ 又凭什么要留他们活着？ 事实上，只要一想到李衍真的是差一点就没了命，陆君桐就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是送入地狱。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 现在，这些人就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第972章 动静 这头李衍没有事情，自然是要派人去告诉宫里的，不然岂不是让人白白担心？ 所以当即陆君桐便是派了人回宫去报信。 而宫中知道情况之后，顿时也是瞬间就欢喜起来。毕竟谁也不想李衍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尤其是许皇后和太子妃。 不过这些情况，陆君桐自然都是不知道的。陆君桐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李衍一个人。 陆君桐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将石头挪开，露出了可以将李衍拖出来的缝隙之后，第一个便是上去了。 而后与众人一同将李衍飞快的拖出来之后，她却是惊住了。 即便是灯光昏暗，里，也一身狼狈，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血迹，可是却也分明看得出来，李衍的一条胳膊完全就是使不上劲，连角度似乎都有些不对劲，就这么软软的垂在身边。 这样的情况下，分明就是受了伤。 而在去喊李衍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已经昏厥过去。 估计刚才，其实也就是，他最后一点意识，可是这样的情况下，他竟是没有让人叫太医来，反而是将这个情况隐瞒住了—— 陆君桐只看了一眼，心中立刻就涌出了无数复杂的思绪，既是有些担忧心痛又是忍不住的，有些愤怒生气。 她不管李衍是为什么，才这样瞒着她，但是这样瞒着她就是不对的。 而且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能瞒住？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延误了这么久，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只要陆君桐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有些暴跳如雷，更是想要将他喊醒，从头到脚的将他痛骂一番。 可是现在他根本就醒不过来，整个人都是失去了意识，陆君桐转过头去，声音都是有些凄厉的大喊：“快去叫太医来。” 因为李衍的手上有伤，所以陆君桐也并不敢去触碰那只胳膊，只能叫人小心翼翼的先将人抬到了安全的地方，而后这才让人掌着灯仔细的去看。 这一看便是更加的心疼，因为李衍的衣衫上，现在全都是血迹。 过去这么久，血迹早已变成了乌黑的颜色，加上那些泥土，更是看不太出来，可是仔细看了发现是血迹之后，就又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因为，血迹几乎已经染红了他整个衣袖。 陆君桐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将他的衣袖剪开来。 等到露出伤口的时候，便是倒吸一口凉气。 伤口大概也是他自己包扎过的。所以并没有裸露在外，可是露出那一点包扎的痕迹之后，就发现血迹早已经镜头层层绷带，整个绷带都是湿淋淋的感觉。 像是刚刚从水里才捞起来。 这样的情况下，只能说明伤口一直没有好，一直都在往外渗血。 李衍会昏过去，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陆君桐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小心翼翼的就去拆开了那些绷带。 最后才看到他的伤势：大概是因为落下来的石头里有尖锐的棱角，或是有树枝什么的，竟是将他胳膊内侧那一块肉直接就扎了一个对穿。 第973章 严重 这样严重的伤口，怪不得会这样一直血流不止。 陆君桐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样的伤口，普通的伤药根本就没有用，所以还是只能等到太医来。 在等待太医过来的时候，陆君桐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 因为李衍已经失去了意识，所以这个时候她心中真的很害怕，甚至比起方才李衍还埋在下面的时候还要害怕。 比起知道，李衍可能生死未卜的时候更害怕。 大概是因为，先前那些种种情况，都比不上现在李衍失去意识，一直血流不止这种情况来得更加震撼，更让她意识到她真的可能会失去李衍。 陆君桐就这么紧紧的握着李衍的手，亲生的不住的在李衍耳边呢喃：“殿下一定要挺住，殿下一定要平安无事，我在这里等着你，我在这里守着你，你若真的敢撒手而去，我就立刻去陪你——” 到了这个时候，陆君桐已经是有些语无伦次，或者说她根本都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了。 她只知道自己心中很慌乱。 当太医姗姗来迟的时候，陆君桐立刻就说：“若是太子殿下有个什么，咱们便一起陪葬。” 陆君桐这一番话成功的吓到了不少的人，太医当即就有些噎了一下，而后好半晌才说了一句：“先容我看看太子殿下的情况。” 这个时候倒是忘记了，陆君桐根本就不是什么能做主的人。 反倒是被陆君桐这样恶狠狠的气势给吓住了。 陆君桐这句话也真的不是玩笑话。 倘若李衍真的有什么的话。这句话一定会实践。 不过，自然她心中还是盼着李衍平安无事的，所以在太医诊脉的时候，陆君桐一直都是忐忑不安，紧紧的盯着太医，就怕太医露出什么不好的神色来。 好在直到诊完脉，太医也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好的神色来，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一看太医这副架势，陆君桐心中也是一块大石落了地，太医能这样，必然就是李衍没有什么大碍。 这个时候陆君桐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因为这个时候根本就不是问情况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让太医处理李衍的伤势比较要紧。 太医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也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就这么上手开始清理伤口。先是叫人烧了滚水。又端来干净的清水。 在开始动手的时候，太医看了一眼陆君桐，深吸一口气：“一定要死死按住殿下，一会殿下肯定会非常疼。” 陆君桐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点了点头之后就看了一眼左右。 左右的人也就上来，直接将李衍整个身子都按住了，陆君桐紧紧的握住李衍的手，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殿下一定要挺住。” 毕竟伤口里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异物，所以太医直接拿出银夹子探进了伤口里，将伤口撑开来。 在伤口被撑开的那一瞬间，李衍整个人都绷紧了，即便是失去了意识，此时也是发出了一声嘶吼。 然而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第974章 忍耐 在听到李衍这一声嘶吼的时候，陆君桐几乎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李衍当然不难想象，这个时候他是怎么样一个难受。 就在这一瞬间，她就能感觉到李衍无意识的攥紧了自己的手，那种力道几乎是要将她整个手掌都是捏碎。 若不是痛到极致，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不过。反而这样的疼痛之后，李衍却是整个人都忽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看着李衍睁开眼睛，陆君桐既是欢喜又是一下子心痛，眼泪再也止不住，一下子就滑落出了眼眶。 这个时候他人清醒过来，就意味着他要忍耐更多的痛苦，反倒是不如干脆没有意识。 可是人醒都醒过来了，又有什么办法？ 当下陆君桐也只能忍住泪意，低头凑到他耳边，柔声对他说：“殿下且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现在先帮殿下清理伤口。” 陆君桐这么一说，李衍很快也就回过神来，仿佛痛楚渐渐褪去，他也能够慢慢的冷静下来。 最后，李衍轻轻点了点头，反倒是勉强说了这么一句话：“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儿的。” 一听到这句话，陆君桐就觉得自己眼眶更加的酸涩，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扑簌簌的往外落。 陆君桐，不愿意让李衍看见，于是，悄悄地背过头去擦了一下。 而太医则是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趁势端起清水来，直接就开始冲洗伤口。 这样的疼痛纵然比不上刚才的，却也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所有按着李衍的人，都是有些不忍的转过头去不敢看，而李衍更是一直紧紧绷着身子咬着牙关。 只看他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并不太好受。 太医这才想起一件事情来：“去拿个东西给殿下咬着，不然恐怕一会儿，殿下会伤了自己。” 这个一会儿指的就是用烈酒的时候。 现在的疼痛比起那个时候来说，不过就是九牛一毛。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直接就叫人去拿了毛巾过来。 然后亲自给李衍咬着。 李衍纵然是疼得脸色发白，却还是依旧十分配合。 只是，在烈酒淋上去的那一瞬间，却还是闷哼出声了。 而陆君桐更是看见，就在这一瞬间，他额上的冷汗就这么一下子冒了出来，而后顺着脸颊往下淌。 可想而知，那样的感受是什么样的感受？而那样的疼痛又是怎么样一种疼痛。 而除了心疼之外，陆君桐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在这一瞬间，她心中只觉得有些挫败。 更是无比的难受。 若是可以，她倒是想替李衍疼， 等到一壶酒用完，太医觉得可以了，李衍就已经疼得直接人都有些恍惚了。 而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是有些佩服他。 毕竟在这样的疼痛之下，还能够保持配合，没有死命挣扎，更甚至没有痛苦的喊出声来，真的是叫人没办法不为之折服。 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有大毅力，大忍耐力，根本就做不到。 毕竟就这么看着，都觉得让人有些受不了，而太医也同样是出了一身的汗。 第975章 用计 伤口清理完了之后，这还不算是完了，毕竟，还需要上药。 而上药的过程同样也不好受，虽然比起刚刚用烈酒，来洗伤口的疼痛要好得多，可是，终归还是疼的。 不过也许是疼的多了，反而就麻木了。 陆君桐现在反而是没有感觉到李衍再有什么反应。 只除了他头上一直不断往外冒的冷汗，能够反映出他现在忍耐的到底是什么之外，其他地方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有异样。 陆君桐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断的轻轻的拍着李衍的手。做着那个安抚性的动作。 药粉洒上去之后，很快就被血迹浸透。 不过如此，一来反而就成了药泥，就这么糊在了伤口上。 “如此一来，慢慢的也就能够止血了。”太医微微松了一口气，拿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之后，这才拿起绷带来替李衍包扎伤口。 李衍的胳膊直接就被包成了粽子一般，里三层外三层的，一点皮肉也看不见。 不过大概是药粉真的十分有效，所以陆君桐没有看到有血迹在渗透出来。这样的情况多多少少让人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会一直持续出血的话，就说明伤口会慢慢的好转，而李衍也不会变得更加糟糕。 至少是没有性命危险。 “好了，只要接下来殿下伤口不会红肿，那就会慢慢好起来，一定要看护好殿下，若有什么不对，立刻叫我来。”太医折腾了这么半天之后，这么一放松下来，精神就明显有些不济。 陆君桐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而后，就叫人先退了出去，该熬药的熬药，该守着的去守着，该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还活着的，也去看看。 小小的帐篷里就剩下了她和李衍二人。 陆君桐一声轻叹。忽然低下头去，轻轻在他头上亲了一口：“殿下歇一会儿吧，一切有我。” 李衍额头上有些湿漉漉的，因为方才出了那么多的冷汗。但是陆君桐却是半点也不嫌弃，反而肌肤相触的时候，觉得十分安心。 “殿下睡吧，我一直守着。”陆君桐的声音越发轻柔，也越发的爱怜。 然而李衍却是摇了摇头。半晌才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等到一会儿喝了药才睡，现在你先喂我喝两口水，然后再与我说说现在宫里的情况。” 李衍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虚弱。 可即便是如此状况下，却还是如此的，不肯放松懈怠半点。 陆君桐既是有些心疼，又是有些无奈，完全不知道自己该骂他还是该劝他。 不过最终还是心疼占了更多数，只能依着他的意思来，去倒了水，喂了他喝了大半盅之后。她便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不知道的事情她也不敢横加猜测。 “现在这样的情况倒是有些复杂。”李衍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不过也的确是防不胜防，叫人有些意外。” 陆君桐想了一想，忽然心中一动：“不过其实也是个好机会，咱们或许可以利用一二。” 第976章 试探 陆君桐这样一说，顿时就叫李衍挑了挑眉，但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他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立刻就明白了。” “那殿下觉得这个计策如何？”陆君桐笑问如此一句，虽然心中看着他如此虚弱，依旧觉得难受，但是这个时候却不肯表现出半点来，再怎么忧心忡忡，再怎么心中心疼李衍，还是只做笑脸。 李衍认真的沉吟了一会儿，最后竟是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可。” 这么一个字，就等于是允许了陆君桐如此做。 当下，陆君桐悄悄松了一口气，而后就又笑着玩笑一句：“那如此一来，殿下倒是可以好好歇一歇。” 其实她的计策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一个虚张声势，故弄玄虚。而后借此试探。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样的试探自然是有必要的。 而且，之前经历了那么久的皇子党派之争。也不知道到底谁是站在哪一方的，这个时候自然就是要让他们自己站个队，如此以后就能省事许多。 “那这件事情就请殿下全权交予我，我来负责，殿下只需好好休养即可。”陆君桐半点犹豫都没有，就这么大包大揽了一句。 李衍见她如此积极，又是忍不住一笑。 随后就点了点头，不过心中也是知道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无非就是一片苦心，不愿意他太过劳累操心，也好让他可以好好的休养。 不过，现在也的的确确就只有陆君桐能够让他全心全意的信任，毕竟，今日这件事情—— 也让他一下子就明白，这朝中局势只怕远远比他想的更加复杂，而站在自己弟弟那一边的人也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舟山那边也不知是如何情形。”李衍又如此说了一句，也是因为不愿意陆君桐一直想着他的伤势，心中担忧。 “舟山那边不管是如何情景，都有哥哥坐镇，就算哥哥回来了阿姐也一定能够做好。”陆君桐如此宽慰了一句，顺势还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不必担心这些，一切，自然有我们。” 顿了顿，甚至又说了一句：“即便是太子妃，也是可以信任的，毕竟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这么多，她无非就是为了宽慰李衍，让他不要心中挂牵朝镇上的事情。 陆君桐如此一说，倒是让李衍忽然神色就复杂了一下。 最后就听得他轻声叹了一口气，陆君桐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追问一句：“殿下好好的做什么叹气？” 李衍摇了摇头，只说一句：“无妨，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不过也并不算特别要紧。” 陆君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药就送了上来，陆君桐也就顾不上别的，只先服侍他吃药。 毕竟现在他行动不方便，得小心翼翼的，不能让他伤口用力，更不能碰到。 李衍看着陆君桐那副样子，倒是忍不住好笑：“只是伤了胳膊罢了，还有另一只手可以用呢。” 第977章 严重 既然是决定要来一招这样的计策，当日陆君桐便是传扬出去，只说李衍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至于山石底下，将所有的山石都清理开之后，倒也找到了几个还活着的人，不过也都是受伤不轻。 也不知是谁开的头，说起这件事情，只说文皇帝在天有灵，竟然是保护了李衍。 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唯独李衍受伤最轻，也唯独李衍最为凶险，偏偏还能够活了下来，这样的情况，的的确确是叫人没办法不多想。 当时要不是文皇帝的棺椁，只怕离眼连个尸身都找不到，那么大的石头砸下来，岂不是要砸成肉糜？ 陆君桐想了想，随后就笑说了一句话：“自然是先帝在天有灵的，如若不是这般，又怎么会如此？不过由此看来，太子殿下也的确是圣上满意的传人。” 这样一句话，顿时就叫人微微顿了一下。而后，便是不少人都开始附和。 再然后这句话就直接传开了去。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陆君桐和李衍回京。 一路上自然都是小心翼翼。不过至始至终，李衍都并没有露面，只是在马车上。 善后的事情自然交给了旁人，文皇帝的棺椁，被这么一砸之后也变了形，恐怕还要先停一段时间重新做一个。 最关键的是皇陵也有所损毁，也是要修缮。 不过这个事情却不是当务之急最要紧的，最要紧的还是宫里的局势。 李衍一行人还未到城门口，就发现局势有些不对。 大白天的，城门竟然是关着的，不仅没有百姓进出，就是兵丁也是一个个的精神紧绷的样子。 陆君桐当即就皱了一下眉头。 随后也不敢叫人再往前走，只叫人停下来，又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这才叫人上前去打听情况。 一打听才知道，竟是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让紧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样的事情就显得有些没有道理了，毕竟，谁都知道，现在李衍根本就不在京城中，这样将城门一关—— 分明就是不让这个太子回京的意思吗？ 陆君桐还没想明白，就听得李衍先说了一句：“怕是宫中有变。” 陆君桐闻言，心中顿时一凛。 这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是不知道是谁？ 李扩吗？ 李扩是不是这个时候就在宫中？ 陆君桐沉吟片刻，而后，就看一眼李衍，轻声问一句：“那现在咱们去何处？” 现在身边既无兵马也无粮草，而且他还受着伤，若是在这呆的久了，只怕出现什么变故，到时候无法应对。 李衍想了一想。而后沉声说了一句：“不用，直接上前去叫门。” 陆君桐顿时为之皱眉，这个时候上前去叫门，就算城门开了，果真又敢进去吗？进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我若走了，我便是逃兵，便是等于我弃了这天下江山，便是等于我背信了这天下百姓。”李衍神色从容而又坦然，可是语气却铿锵有力：“就算是死也要容我做个，站着死的人。” 第978章 不瓦全 做天子的，哪有自己不战而逃的道理？ 这要是真一转身走了，保全的是自己的姓名，丢的却是自己的气节和名声，以及做君王的底气！ 陆君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即便是明白，她还是更想要他好好的。 但是看着李衍那样的神态，她却一句劝说的话也说不出口。 最终她只是伸手从容的握住了李衍的手，而后轻声的说一句：“不管如何，我都陪着你。” 李衍本来是想找个借口将陆君桐打发走的，毕竟他这一进去的的确确就是拿着自己的命在冒险，胜算固然有，可是同样的却也有性命之忧。 而且性命之忧的可能性还非常的大。 这个时候，陆君桐跟着他一同进城去，无异于是在冒险。 他根本就不想让陆君桐跟着他一同去冒险。 但是，听她这样说完之后，就像是陆君桐对他说不出劝说的话一样，他同样也是拒绝不了陆君桐的这一番话。 陆君桐就这么握着李衍的手，一扬声吩咐人前去叫门。 这个时候二人分明没有交流过，要如何做，可分明却是都十分默契。 谁也没有提起别的事情只是悄悄地握着手，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结果。 李衍这个时候，自然还是在昏迷的。 以唯有如此，才能叫人放松警惕！ 而且也显得合情合理。毕竟这么进去，任谁看来都是有些，太过于不合常理。 城门竟然是一叫就开了。而后，更是有人来护送他们一路进宫。 不过越是往宫里去，就越觉得沉重，气氛不对。 京城里俨然就没有了平日的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热闹气息，反而是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严肃和紧绷。 若说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没有什么事，那陆君桐是绝对不信的，她多多少少有些紧张，握着李衍的手都是忍不住的缩紧了几分。 感受着李衍的存在，她这才能够安心一些。 李衍反而似乎是镇定无比，就这么伸出手来轻轻的挠了挠陆君桐的手心。 陆君桐想了一想，最后就说了一句：“如果进宫去之后，形势不对，他们未必会立刻动手，咱们等到哥哥回来再说——” 这个时候这样先暂且回避锋芒的法子是最好的。 毕竟。只要陆明朔一回来，多多少少也是能够派上些用场。 羽林军虽然是人数不多，但是控制住皇宫还是有可能的。 而且还可以找外援。 京城不远处几个城池都是有兵将驻守。 需要，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自然就能够赶过来。 就是不知道，陆明朔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甚至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白蕴到底见没有见到陆明朔。 从这里过去，舟山恐怕也得一日路程，再赶回来，也还要一日，所以最快恐怕也要等到明日。 陆君桐心中多少有些惴惴不安，越是到了宫门口，就越是惴惴不安，她不知道宫里等着他们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不用怕。”李衍只说了这三个字。 陆君桐听着，却是莫名觉得心中一下安定下来。 第979章 局势 进宫之后，陆君桐先将李衍送回了太子宫，而后便是只身去见了许皇后。 一直到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虽然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可是依然没有人拦着，二来也没有人说一句什么，三折，更是没有人做什么冒犯的事。 所以一切一切都好像还是十分正常的。 但越是平静正常，就越显得不对劲。 毕竟李衍遭逢如此大难，可是现在他们回宫，却是并无一人上来迎接，或是有半点喜意的样子。 反而一个个都刻板平静，仿佛是紧紧绷着神经。 陆君桐一路行至许皇后宫中，发现许皇后竟然也是如此状态，不仅如此，不存在太子宫中见到的太子妃，也在许皇后这里。 婆媳二人如今对坐着喝茶，一句话也没有说，气氛格外古怪，陆君桐一进去，就是觉得不对劲。 不过陆君桐还是很快压下自己的情绪，只是深吸一口气先给二人请了安这才缓缓言道：“太子殿下的情况有些不妥——” 一听这话，许皇后和太子妃二人都是面色一变，随后许皇后就当先追问一句：“如何呢？怎么个不妥？” 一听许皇后问出这句话，陆君桐就知道，只怕许皇后还真的没有得到他传来的消息。 当时她叫人回宫，说的是李衍虽然成功救出，而且性命保住了，但是身上有伤，而且伤势颇重，昏迷过去之后再没有醒过来。 所以如果许皇后得了这个消息，此时断断是不会问出这么一句话的。 而此时此刻，许皇后却这么问了一句—— 其中的问题，自然一看便知。 太子妃也同样是问了一句：“不是说太子殿下好好的吗？为何忽然变成这样的情况，要紧不要紧，太医怎么说的？” 陆君桐听了这番话，心中心思电转，随后就说了一句：“性命暂且无恙，就是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登基仪式恐怕要推迟了。” 一说这句话之后，许皇后和太子妃脸上神色，却都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两人都有脸去这种情绪，许皇后遗憾的说一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看着那样子，竟是隐隐有些高兴？ 在这一瞬间，陆君桐几乎要怀疑宫中之所以会如此情况的原因，就是因为许皇后有了什么异心。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许皇后接着说了一句：“本宫今日有些不适，就不去看太子了。明日再去。你过来，我有东西叫你带过去。” 说着，许皇后就叫人拿了一盒人参来。 许皇后看了一眼那锦盒，最后叹了一口气。竟是有些不舍：“这一株二百年的老参，本来是本宫打算留给老四的。” “不过现在太子比老四需要。”许皇后亲自把东西交给了陆君桐。 而后就让太子妃跟着陆君桐一同回太子宫去，好好的照顾李衍。 陆君桐捧着锦盒，和太子妃就这么一同退了出来。而后再往太子宫行去。 太子妃一直都是一言不发。 陆君桐这才注意到，太子妃身边的侍女，竟是换了两个。 第980章 合作 陆君桐这才注意到，太子妃身边竟然已经换了两个侍女，一左一右的，就这么站在太子妃的身边，猛然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事实上——若是没有什么区别，太子妃又怎么可能一言不发？ 陆君桐的心往下一沉。这一瞬间，脑中想出了无数的可能性，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太子妃为什么竟是一言不发？难道半点不担心殿下吗？” 陆君桐如此一问之后，太子妃就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不过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更是第一次如此平起平做。 然后太子妃就看见陆君桐轻轻的眨了一眨眼睛。 这个动作，也就只有太子妃能够看见，毕竟也只有太子妃是这么直愣愣的看着陆君桐。 一看到这个动作之后，太子妃顿时就忍不住眉头一动。 看见太子妃如此表情，陆君桐顿时也就知道，对方这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随后就听见太子妃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身边有你，哪里还需要我？你不是巴不得我不去招惹太子殿下吗？” 太子妃这一番话说的醋酸无比。像是果真心中十分妒忌。 陆君桐随意一笑：“太子妃说笑了，毕竟您才是太子妃。” “我去了又如何，不过惹他生厌。”太子妃说完这话，顿了一顿，才又说一句：“是了，他现在人都不清醒，自然也不会如此，也罢，那就去瞧瞧。” 说的竟像是有些勉为其难。 不过只有太子妃自己才知道心中到底是不是勉为其难。 陆君桐也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太子妃又何必如此的口是心非呢？再说了，若是太子殿下清醒，说不得太子妃您也见不上。” 两人就这么拌嘴倒是让太子妃身边的侍女都是有些惊呆了。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陆君桐不过区区一个女官，居然敢这么做？ 不过陆君桐如此无礼的状况之下，二人也都只是面面相觑一下，并未曾有人主动开口。 按照正常情况，这个时候两人便都是应该开口斥责陆君桐一句不知规矩。 毕竟，若真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又怎么会让太子妃受这样的委屈？ 可惜二人都没有动。 陆君桐也就明白，宫中的确是被人控制住了。 “人人都说这次并不是意外，太子妃，您觉得这次是谁在背后捣鬼呢？”陆君桐又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仿佛只是随意说的。 太子妃沉默一瞬，复杂的看了一眼陆君桐：“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真要说起来——你怕是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吧？” “不过随口一说，毕竟咱们以后还要****相处，也犯不着闹得跟乌眼鸡似的，太子妃您说呢。”陆君桐又是一笑。完全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太子妃抿了抿唇角，觉得这一瞬间几乎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不过很快还是忍耐下去只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这倒也是。” 第981章 办法 二人一来一往，太子妃倒是给了陆君桐不少有用的消息。 比如现在宫中的确已经是被人监管，再比如——幕后之人的确是二皇子李扩。 再比如现在许皇后也好，太子妃自己也好，都是不能够擅自行动。一举一动都是在别人监视之下。 之所以现在没有立刻行动。怕是因为玉玺还没有找到，而且如此，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因为李衍现在本来就生死未卜。 之所以会威胁到许皇后，也是因为四皇子的缘故。 而之前许皇后特意将那根人参拿出来的原因，也正是为了提醒陆君桐，此时被太子妃如此一确认之后，陆君桐自然什么也就明白了。 所以现在之所以二皇子李扩还愿意再等一等，无非就是因为李衍现在这副情况。 也幸亏当时没有将李衍并没有出什么大事的消息传开，不然这个时候倒是有些麻烦了。 当然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反而开始担心李衍那边的情况。 几乎是一路疾行的回了李衍身边。见他还好好的躺在那儿，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陆君桐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上前去一把握住李衍的手，陆君桐只说了一句：“殿下还是早些醒来吧，宫中现在这样的情况，没人主持大局，也不知怎生是好。” 就是这么一句话，便算是将宫里所有的情况都隐晦的告诉了李衍。 李衍当下自然什么都听明白了，手指微微一紧，轻轻的蹭了陈陆君桐的手心，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陆君桐这是在提醒他，宫中情势不对，还得继续假装下去。 于是李衍继续假装，而陆君桐则是也该忙自己的就忙自己的，不过在忙了一圈之后，不出意外的发现长安不见了。 于是，她就皱眉问了一句：“长安呢去叫长安来见我。” 长安一直都是李衍的左膀右臂，这个时候若是能见上一面，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陆君桐心知肚明，此时此刻未必能够见得上。 所以她才用这样的法子，让对方觉得最好是让他们见上一面，而她才不会起疑心。 这是宫人却是只如此答一句：“长安公公有些事，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宫。”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有些不痛快：“他回宫之后叫他立刻来见我，这个时候，竟是不知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了？” 不多时，太子妃也出现了，不过这一次好像关切了许多，想来应该是背后的人和太子妃说了什么话。 但是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事情。 因为太子妃悄悄的给了陆君桐一样东西。就在错身而过的时候，太子妃，撞了陆君桐一下。 面上看着似乎是故意的不小心，有些挑衅的意思，也有些别苗头的意思，但是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这样的举动只是为了掩盖。 太子妃，给陆君桐的东西是一样信物。 一样可以让太子妃整个家族都能够相信陆君桐的信物。 同样给了信物的人，还有许皇后。 第982章 信物 有了这些信物，陆君桐自然也就能够让宫外相信宫里已经生了变化，好让宫外早做准备。 毕竟这个时候，能够拉拢到的人越多越好。如此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不过即便如此，恐怕也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太子妃提出了要亲自守着李衍的意思。 陆君桐直接就一口拒绝了：“从前太子殿下就不喜欢旁人在旁边伺候，现在自然也不需要。殿下在昏过去之前，将所有事情都全权托付给了我。太子妃就不要为难我了。” 太子妃当即就做出有些恼怒的意思：“你算是哪根葱？我与太子殿下结发夫妻——” “可是太子殿下却将玉玺在何处告诉了我。”陆君桐直接一句话就截断了太子妃的话。 太子妃噎了半晌，最后只能悻悻离去。 太子妃走后，陆君桐就把屋中的人也都一并遣出去了。 这头人一走，那头李衍就立刻坐了起来，神色有些阴沉的将陆君桐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愉快：“我竟是不知——君桐你如此胆大。” 语气分明就是有些斥责的意思。 显然他是真生了气。 不过，倒不是生气别的，而是生气陆君桐敢如此冒险。 李扩这个时候说白了，忌惮的就是一个玉玺找不到，将来会被人说是不够名正言顺。 陆君桐这个时候说自己知道玉玺在何处，岂不是在等于将危险揽在身上？ 她将自己树立成了一个靶子。 如果不是刚才害怕将二人陷入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李衍是真的躺不住的。 他刚才直接就想跳起来，一把捂住陆君桐的嘴。 他是真没想到陆君桐竟然真的如此胆大！不过他也知道为什么陆君桐会如此说。 无非也就是因为想要用玉玺来牵制其他人。 倘若真的没有一点顾虑的话，只怕——很快，他们的境地也会很艰难。 陆君桐这样一说，就等于是给了李扩一个希望，一个找到玉玺的希望，有了这个希望之后，李扩就不会想要撕到鱼死网破。 他们自然也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但是同样的，也揽上身一个危机。 李扩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自然可以对陆君桐出手。 对陆君桐出手之后，自然可以想方设法的问出玉玺的下落。 对于李琰如此的训斥，陆君桐反而并不在意，只是嘻嘻一笑：“反正过两日自然也就应该落下帷幕了，这件事情总不能一直拖下去，最多五日便见分晓，也就这几日。熬过去也就罢了。而且，他忌惮哥哥就一定不会对我出手。” 李扩一直就对陆明朔有别样的心思。 所以，眼看着现在即将就要找到陆明朔了，李扩又怎么会对他出手？ 毕竟想要陆明朔，就不能够让她有什么危险。留着她，将来还能威胁一下呢。 这些事情陆君桐都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这么肆无忌惮的原因。 陆君桐这样一说，看着还挺周全。当下就将李衍的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训斥她了。 李衍就这么的噎了好半晌。 第983章 可笑 陆君桐这一番话，噎了李衍半晌。 最后，他就怒极反笑。轻轻一挑眉，威势瞬间释放：“看来你这是不觉得自己有错了。” 陆君桐嗫嚅片刻。到底不敢出声辩解。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有错的。 结果李衍也是半晌没有说话。 他若是训斥她几句，她反而心中还要好受一些。可是现在—— 陆君桐等了半晌也没等来想象中的训斥。顿时心中就有些忐忑起来。 最后，她只能偷偷的抬头看李衍。 结果就看见他就那么笑着盯着她。 那个笑容吧，和平时的不大一样，反正看着就让陆君桐觉得渗得慌。 心里也更加的发虚。 最后她就只能嗫嚅的小心翼翼解释一句：“现在局势如此，也是无可奈何——” 陆君桐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衍的目光一下子就噎了回去。 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我的不是。”最后她只能这么说一句。 陆君桐这样，听声音还有些可怜巴巴的。 李衍也就一下子的不再跟她追究下去了，现在这样的时候根本就不是置气的时候。 有什么事情也得等这些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最后，他只能叹息一声，无奈的说一句：“这样的事情——下次不许再有，不管什么时候保重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也是，你更是。” 李衍这样一说，陆君桐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脆生生的应了一句。 陆君桐紧接着低声将宫中现在的情景说了一遍。心中自然是忧心忡忡。 李衍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来，当下也压下焦躁，深吸一口气后，徐徐言道：“这件事情——换个角度看，也未尝是什么坏事。” 陆君桐听完这话，又犹豫片刻：“可是现在这情况，不容乐观。” “无妨，咱们总归是会赢的。”李衍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就拉着陆君桐，轻轻圈在自己怀中。 陆君桐有些不大自在，不过，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再羞涩的必要，毕竟，明日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做这些事情了。 所以陆君桐做柔顺的，窝在他的怀中，静静的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害怕压到了他的伤口。 不过片刻之后，陆君桐就听见李衍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说的竟然是玉玺藏在何处。 陆君桐当即就愣住了。 有些不明白李衍这样做是何用意。 李衍自然也知道陆俊彤这个时候心中的疑惑。 于是当即就轻声叹了一口气：“若是到了最后关头，这样东西就托付于你。一来可以作为傍身之物，二来，或许有机会，将他给合适的人。” “我若出了什么事情，便是辅四郎。若是小五恢复，便是托付给小五。他心性不差，定能做个好君王。”李衍就这么的说了下去，不过手指却是轻轻点在陆君桐的唇上。不让陆君桐开口说话。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 心里忽然一下子有些不是滋味。 她忽然明白过来，其实恐怕李衍心中未必就有十分的把握。 第984章 密会 越是知道李衍心中没有把握，陆君桐心中却反而越是镇定下来，这个时候慌乱并没有什么作用，唯有镇定下来，拼命努力做到一切自己能够做的，才能够转败为胜。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殿下不要说这样的话。”陆君桐最后在李衍松开手的时候，直接就说了一句这话，而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笃定。 “尽人事听天命，倘若上天真的，不给咱们机会，那也不是咱们的过错，但是在那之前，咱们还是要尽全力，殿下您说呢。”陆君桐反手搂住就今晚，轻轻的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如此柔声宽慰一句。 顿了一顿，又说了一句：“今天夜里我想悄悄出宫一趟，宫中有密道——” 李衍顿时就摇了摇头，直接说了这么一句：“这样的情况下，只恐怕密道早就被人控制住了，根本就不能用。” 这个时候去冒险是不明智的，所以最好不要用这样的方法，当然他也根本就不会同意，陆君桐现在用这样的方法去冒险。 听完李衍这样的话，陆君桐自己想了一想，也觉得的确就是如此，于是她又想了一会儿，最后就这么说了一句：“如今恐怕只能托付给别人，宫中除了长安之外，殿下有没有信任的人？” “而且最好是不要太过起眼的，不然容易叫人怀疑。”这个时候一切都是要小心为主，一旦暴露了，恐怕就是万劫不复的结果，他们现在根本就输不起，也容不得有半点的闪失。 陆君桐这样一说，反而是把李衍给难住了，眯眼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毕竟，从前他信任的或是关系稍微走得近一些的人，此时此刻，怕是都被监视住了。 所以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他苦笑着只能摇了摇头。 陆君桐又沉吟片刻，最后自己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于是试探着说了一下：“我倒是有一个人，他也能出宫去——” 陆君桐这样一说，倒是让李衍一下子就想起了他来，于是，他就说了一句：“是不是慎刑司的那个人——” 陆君桐点点头，她的的确确想的就是卫昕。 于是李衍当即就点了头。 这样的事情，交给卫昕倒也合适，毕竟慎行司这个时候应该也不会太引人注目，就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冒险。 这样的疑虑一冒出来，还没有问出口来，陆君桐倒是已经先说了一句：“他必定会出手的，他虽从小就进宫，可是却是一个心性高洁的人。” 如此笃定的语气，如此相信的态度，一时之间让李衍还有些颇不是滋味。 若不是对方是一个太监，他这个时候真的是要吃味了，陆君桐对他也未必有这样的信任和维护—— 自然，他们二者之间也无法比。但是也阻拦不了他微微有些吃醋。 不过这样的事情，李衍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不应该，所以并没有说出口。 “一切你拿主意即可。”李衍最后只如此说了一句，轻轻的握了一握陆君桐的手：“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像是赌博，只看天意。” 第985章 义不容辞 所以当天夜里，陆君桐悄悄的去见了一见卫昕。之所以说是悄悄的，也的确是做了一番伪装。 毕竟这样的情况之下，根本就不敢明目张胆的去见卫昕，否则的话，只怕这个时候刚一见了面，回头卫昕就被人看起来了。 陆君桐是穿着一件小宦官的衣服过去的。倒也算是隐蔽，并没有被人看出来。 她就这么混在杂忆里，悄悄地出了太子宫，她的身上带着许皇后和太子妃给他的信物，这两样东西，她准备今日都托付给卫昕。 所以，卫昕见到陆君桐的时候，着实还愣了一下，随后才一把将人拉进屋中去，又将门关上了。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还做了这样的装扮？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卫昕自然也是敏锐，当即就这么问了一句。 陆君桐苦笑一声，反倒是反问他一下：“你难道不知宫里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这样的情况下，我又如何敢明目张胆的来见你？” “是不是？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说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魏兴当即就如此问一句，神色依旧还是平静，更甚至微微带了一点笑意！。 似乎在这个时候，陆君桐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他，他还是觉得十分高兴的。 于是，陆君桐也不由的笑了一下，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既然都如此熟悉，而且肯定卫昕也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所以当即她就直接先说了坏结果：“若是这件事情败露了，只恐怕——” “无妨横竖现在是这样的情况其实做什么都是一样的，冒险又如何。”卫昕还没听完，就是一笑直接就出声打断了陆君桐的话，而后又一挑眉，就这么略带了几分笑意的反问他一句：“还是，你觉得，我竟是那种胆小怕事，毫无气节之人？” 自然不是，如果真的以为他是那样的人，陆君桐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所以当下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深吸一口气之后，陆君桐就直接就将两样信物都拿了出来，另外拿出来的还有一块虎符。 虎符自然是李衍给她的。 这三样信物几乎就是李衍的身家性命。 陆君桐又叹了一口气：“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需要你悄悄出宫去，用这三样东西去联系所有的人。让他们准备好三日之后，进宫拥护太子殿下登基。” 听了这样的话，卫昕又是一挑眉，而后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神色来：“这么说来，太子殿下现在应该是安然无恙，如此甚好。” 陆君桐轻轻点了点头：“这也是神灵保佑的结果，太子殿下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一点伤，不过人却是清醒的，这件事情不敢叫旁人知道，所以现在只能如此对外说，太子殿下还未曾醒来。” “倒也是个好办法，毕竟这样的事情，的确不能让太多人知晓。”卫昕微微一颔首，而后就将山样东西都接了过去，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要联系的人有哪些？你先仔细与我说一遍。” 第986章 小心为上 当一切都交代清楚之后，陆君桐看了一眼卫昕，然后，无比郑重的说了一句话：“有件事情你一定要放在心上，那就是不管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保重自身。” “不管什么时候一定一定要保重自身。” 说了一遍还嫌不够，陆君桐就又再说了一遍。 他是真的有些害怕，卫星为了做好这件事情，就拿自己去冒险。 “固然这件事情很重要，但是，你同样也重要。。”陆君桐见他不言，于是就又再郑重的说了一遍。 听了这句话之后，卫昕在忍不住的粲然一笑。而后看着陆君桐认认真真的也说了一句话：“有你这句话便是够了。” 陆君桐微微一愣，而后就见魏兴伸手取了灯笼，轻声言道：“时辰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路上太黑，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陆君桐自然也不会拒绝，二人便是一同走出屋子。也没有别人在，所以两人，便是只隔了小半步的距离，就这么并肩一路前行。 偶然一抬头，陆君桐就看见星河璀璨高悬于空。当下微微一愣，随后不由得感慨一句：“也不知多久没有这样看过天上的星星了。” “是呀，星空依旧璀璨，却不知多久没有抬头见过了。”卫昕也是一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而后却又将目光落在陆君桐的侧脸上。 在他心中，一声叹息悄然响起。 “也不知日后，你我还能不能这样。”陆君桐多多少少也有些伤感，而且现在这样的情况也的确不容乐观，此时此刻放松无比的情况下，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的表现出来一二。 她是真的害怕，这件事情，最终并不是一个好结果，到了最后，是天人永隔。 不仅是她和李衍，也是她和其他所有她在意的人。 “不会的，又怎么会？”卫昕只是一笑，声音清朗如风，在这星夜之下，显得格外的容易叫人印象深刻：“你自会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他也会护着她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但愿如此。”陆君桐样也是惨然一笑，这一瞬间，那样的笑容竟是比天上的星河更加璀璨三分，而这样的笑容更是一下子就刻印在了人的心上，叫人永生永世都再难忘记。 卫昕觉得这个笑容的的确确就是刻在了自己的心上，但是这样的事情却并没有说出口。 最后，他只是默默的握紧了灯笼，出声说了一句：“你想不想，去看一看星空，我知道有个地方——” 陆君桐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有这样一个提议，不过很快她就觉得，大约是自己刚刚说了那样的话，所以此时此刻卫昕才会这样提一句。 又抬头看了一眼星空，犹豫片刻，最终陆君桐却是摇了摇头：“算了，还是日后再去吧！今日时辰不早了，而且太子殿下身边也不能离的人。” 现在她生怕她在离开的时候，那头，就有人悄悄的对李衍下手，所以还是要回去守着他才能够放下心来。 第987章 回绝 听见陆君桐这样的话，卫昕在那一瞬间面上也有淡淡的失落浮上来。 不过，事实上也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加上很快就又隐去，所以陆君桐根本就没有觉察。 陆君桐只听见卫昕说：“。既是如此，那就以后再去，也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并没有这样的心思。” 说完这句话之后，卫昕便是先往前走了一步：“走吧，我送你回去。” 于是二人便是继续前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经过刚才那一件事情之后，陆君桐总觉得，好像二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气氛稍微有些不一样了。 但越是如此，陆君桐反而越是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样的感觉。 她悄悄的看了卫昕几次，却都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仿佛卫昕只是在专心的走路，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并没有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什么不对。 最后陆君桐也就只能作罢，不过，在快要走到太子宫的时候，忽然卫昕就停下脚步来，轻声说了一句：“这件事情之后，你是不是就要做太子侧妃了。” 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只是还没有戳破罢了。陆君桐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微微有些羞赧。 “若是这件事情成了对你，可有什么帮助没有？”卫昕又如此问了一句。 陆君桐又是一愣，但是这一次却没有羞涩，而是在斟酌之后，很是认真的说了一句：“做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有什么好处，也并不是因为想要什么好处，不过是因为想帮他罢了，在这也就是一个不愿意让李扩得逞。” 李扩那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做这天下君主？享尽世间荣华富贵？ 他那样的人，只配下十八层地狱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是的，我竟是忘记这一茬了。”卫昕浅笑了一下，微微有些歉意：“不过，这件事情多多少少也是有好处的，你既要以那样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就也要多为自己考虑一二，太子妃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多谢仰仗是好的。” “那你呢？你可想要有什么好处没有？”陆君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也感激他的提醒，所以最后就干脆胡乱问了一句，岔开了话题！不过问出口之后反而觉得这样问一问也好。 毕竟冒了这么大的险，总该也要替他要些好处。 “不管是什么好处，我都可以做主，先答应你。”陆君桐又郑重的添上这么一句。 听了这句话，卫昕定定的看了陆君桐片刻，随后无奈一笑“像我这样的人又能要什么呢？荣华富贵于我，不过像是过眼云烟。” 陆君桐听见这样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她很不喜欢卫昕这样说自己。所以直接就训斥了他一句：“就算是没有子嗣后代又如何，就算是不能娶妻生子又如何？世上有这么多别的事情可以，去享受，也值得你去关注。大可不必如此颓然。” 卫昕又看了她片刻。想了一阵之后，就随意的说了一句：“那既是如此，我便要慎行司和大理寺以后都听我掌管。” 第988章 回京 卫昕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倒也不算十分过分，但是，毕竟，也有些超出预估，所以陆君桐犹豫了一下，还是只能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恐怕要先问过太子殿下才可，毕竟慎刑司也就罢了，可是大理寺那边——” 还从来就没有一个宦官掌管过。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只有李衍才能拿主意的。 陆君桐这样说，卫昕倒也不特别意外，只是笑了一笑：“自然如此。” 不过他心中明白，这件事情，未必会被拒绝，反而成功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最后卫昕就这么看着陆君桐一路进去，然后这才又自己慢慢往回走，而他们见面的事情，也是没有人发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夜色掩盖了。 陆君桐回去之后，将卫昕的要求与李衍提了一提。果不如其然，李衍根本就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是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的事情，虽然说是开了先例，但也并不算是特别为难。 反而卫昕在这个时候肯帮忙。若是真的办得好了，这点条件其实也不算什么。 如此，就又这么忐忑的过了两日。卫昕就差人送了一罐蜜饯过来。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所以虽然，太子宫的人有些奇怪，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太往心上去。 毕竟从前陆君桐在太子宫的时候，就经常有这样的事情。 捧着那罐蜜饯的时候，陆君桐心中是有些紧张的，她心知肚明，只怕卫昕已经将事情办妥，至于结果，应该就在这罐蜜饯里。 这样紧要的事情，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被自己捧在手里，多多少少是让人有些紧张的，若是叫人发现了—— 不过很快她就又捧着蜜饯回了屋子。 然后当着小宫女的面直接就拆开了。 更是神色自若的抓了一小把让小宫女分着吃。 然后她就理所当然的将人打发了出去。 陆君桐直接就将罐子里的蜜饯全部都倒了出来。 然后，就在里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蜡丸。 腊丸很不起眼，颜色本来就是灰褐色的，混在蜜饯里，倒也是不容易被人看出来。 而且又压在最底下，更是没有让人看出来丝毫。 陆君桐一把将腊丸拿起来，而后捏碎，果然里头就有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字：“成。” 一看到这个字，陆君桐顿时神色就是一松。 这个字，很显然代表的就是这件事情成功了。 就代表着，很快就可以里应外合一举翻盘。 陆君桐将这件事情小声的告诉了李衍。 李衍倒是淡然得多：“现在就只等你哥哥回京来了这件事情，还得需要一个领头人。” 现在他自己自然是不行，长安那边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所以只能够仰仗陆明朔和公子白。 只是也不知道陆明朔回京以后会如何联系他们。 想了一想之后，陆君桐倒是会反应过来：“哥哥今日应该就要回来了。” 可是怎么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呢？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说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又或者说已经是被发现了？ 第989章 见面 陆明朔还没有回来，倒是公子白进宫了一趟，公子白是来探望李衍的。 现在公子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光明正大的进宫来探望，倒也是让人有些紧张，生怕公子白也被扣了起来，不过也不知为何，竟是没有。 公子白进来之后，陆君桐就忍不住频频看他。 有心想问几句，可是旁边站着人却也不好问。 倒是公子白问了几句皇陵那边的事情，又问了一些李衍现在吃药的情况。 陆君桐一一答了，最后，就反问他一句：“怎么样？可找到了李扩没有？” 陆君桐这么一问，公子白就摇了摇头，冷声斥道：“那个狗贼也不知躲在何处，竟是找不到。” “他肯定是好好藏着呢，绝不可能轻易露面的。”陆君桐如此说了一句。又叹了一口气，然后问了一句：“白蕴被你接回去之后，现在，在家可好好的？” 陆君桐这样一问，公子白就笑说了一句：“可不是吗？现在除了在家，她还能哪里去？不过回头却是打算给她说门亲事，你看哪个新晋的杨将军如何？” 一听见公子白说这样的话，陆君桐顿时就反应过来，公子白这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而且做出了回应。 白蕴的确已经是从舟山回来了，而且恐怕是和陆明朔一同回来的，现在陆明朔就藏在公子白的府中。 所以公子白才会这样说，而且公子白只怕也是知道了两人之间的情愫。 陆君桐顿时有些讪讪，唯恐公子白责怪自己利用白蕴。不过对于这件事情，她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当下就连连点头：“倒是个好主意，我看杨将军和白蕴的确十分相配。” 接着公子白就着杨将军的事情问了几句：“我冷眼瞧着他，倒是个果断的人，带兵打仗的确有些套路，而且胆量也是过人假以时日必定，不输任何人。不过就是不知道他品性如何是否信得过，不要到时候欺负了我妹妹。” 陆君桐摇了摇头，认认真真的说一句：“我看杨将军人品十分过关，倒是值得信任。” 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公子白就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要出宫去了。 陆君桐便是替李衍送了他一程。 分别的时候，公子白笑看了陆君桐一眼，忽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你最后依旧是留在了宫中。当初你拒绝我的时候，怕是早就心有所属了吧。不过殿下倒也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 对于这件事情，陆君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但是，最后却是朝着公子白，行了一礼：“有些事情还得多谢白公子的仗义相助，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白公子的这一番心意，君桐心领了，也感激无比，将来若有机会报答，君桐一定肝脑涂地。” 这一番话既然是，替她自己说的，也算是替李衍说的。 “但愿咱们都有个好结果。”公子白以为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是大步流星的离去！ 整个过程中，他也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但是他们之间想要表达的意思，想来互相也都是明白了。 第990章 乱 在李衍出事的第四天夜里。这一场暗流，终于是再也掩藏不住，随着一声巨响，便是彻底拉开了帷幕。 在那之前，陆君桐当然也是得到了消息。 事实上，宫外想了个里应外合的办法。 所以，在宫外开始逼宫之前，李衍和陆君桐就已经乔装打扮，直接往许皇后的宫中去了。 美名其曰，是给许皇后送东西。 而陆君桐和李衍就混在那群人中间。 当然，这一群人个个都是羽林军里头精挑细选出来的，也都是乔装打扮的。 他们是要去救人的。 不管如何，许皇后肯定是要救的，还有四皇子和五皇子，也都是肯定要保全的。 所以，最后，集合点就在许皇后的宫中。 这里刚刚好，是内宫之中最为紧要的地方，所以定在此处也是合情合理。 当见到许皇后的时候，李衍倒是有些歉意：“这件事情，是我思虑不周，所以才会如此。”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许皇后自然深知也并没有再指责李衍的道理。 所以当下只是摇了摇头，郑重的说了一句：“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一定要将你弟弟保住。” 李衍点了点头，郑重的保证一句：“母后放心。” 只是虽然得了保证，许皇后也并不放心。不过就算是许皇后全副心神都记挂着四皇子，此时此刻也是注意到一件事情：太子妃并没有一同过来。 当下，许皇后就皱了皱眉头，直接的追问了一句：“太子妃呢？难道这是不管她了？” 李衍沉默一瞬，而后回答道：“太子妃那边应该不会有事，这样的情况太过凶险，就让他在太子宫安心熟睡吧。也犯不着叫她与我一同冒险。” 其实哪里是不愿意叫太子妃跟着他一起冒险？分明就是拿着太子妃当成了外人，所以才不愿意，太子妃也搅和进来这件事情，平白无故的欠了太子妃的人情。 这样的心思，是仔细想一想，就能够想得明白。 反正陆君桐明白，许皇后心中也明白。 许皇后一皱眉。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夫妻本是一体，不管如何，她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的结发妻子，将来不管如何，你们都是要一处的，又何必如此？” 许皇后这样一说，顿时李衍就轻轻地摇了摇头，直接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我中有数。母后就不必多说了。而如今后宫这些事情就全权交给母后。” 至于他自己，自然是要去和陆明朔等人会合。 这样的情况下，许皇后也没有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又嘱咐他一句，要多保重自己，便是目送他离开。 陆君桐很想跟去，但是这个时候她自然是不适合跟去的。 所以同样也只能目送他离开。 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陆君桐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他一并离去了。 牵肠挂肚，便是如此感受。 原来，丝毫也没有夸张的。 最后，陆君桐就轻叹了一声：“但愿今日之后，再无叛贼。” 许皇后听见这话。倒是不由一笑：“但愿如此。” 第991章 凶险 这些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件事情却不可能成真的。毕竟权力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叫人心痒痒的。 陆君桐眼睁睁的看着许皇后笑过之后，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在这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许皇后整个人都是佝偻了几分。 又过了片刻，许皇后宫中就又来了几个妃嫔，都是昔日跟着文皇帝的老人了，兰妃也在其中，身边带着五皇子。 看到五皇子的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四皇子，许皇后就这么叹了一口气，然后别开头竟是一眼也不再多看。 众人大概也都知道，许皇后的心中可能并不太好受，所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只是这样静静的等待，却也十分的煎熬。这种感觉就像是将人的心放在火上，慢慢的煎。 陆君桐觉得自己这么等下去，早晚都会疯掉。 因为不仅要担心李衍，更担心陆明朔。 她不知道，这样的漫长等待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不过她心里是真的不好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外头一声巨响，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导致的，不过这声巨响之下，众人都是齐刷刷的一颤。 而后更是不约而同的都抬起头来。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不是宫门口？”许皇后率先开口问了一句，声音有些不甚确定。 陆君桐点了点头。沉声回答一句：“的确是宫门口那边传来的动静，想来已经开始了。” 应该是陆明朔带着羽林军，要攻破宫门将宫中那些叛党一网打尽。 这样的事情，其实嘴上说来好像轻描淡写再容易不过，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那么轻易和简单的，这样大的动静和阵仗，即便是没有看着，只单单这么听着，心中都是觉得胆战心惊。 陆君桐止不住的在心中祈祷。 其实她也想做些别的，只是这个时候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让她做的，她唯有等待。 哪怕再怎么焦灼不安，也只能耐下性子等着。 许皇后手中的念珠不断的转动，显然心中也一直都是在祈求满天神佛。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陆君桐才留意到五皇子的模样。 当下便是不由自主的愣在当下：五皇子现在完全没有了昔日的聪明样子，乖乖巧巧的呆在兰妃的身边，看着竟是有些木讷。 她这才知道原来李衍竟然是骗了她。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不受兰妃的待见，陆君桐还是忍不住上前去问了一句：“五殿下他到底是怎么了？” 兰妃却只是冷冷的陆君桐一眼，并没有回答。 反倒是五皇子自己，看了一眼陆君桐，然后伸出手来，轻轻地拉住陆君桐的手：“这个姐姐好眼熟——” 就是这么一句话，顿时就叫兰妃愣在当下，而陆君桐也是眼角一下子就湿润。 五皇子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陆君桐如此想着，颤抖着手拉住了五皇子一时之间恍惚，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第992章 异变陡生 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 只听得，外头忽然一阵杂乱脚步声，接着就有不少人直接的往里冲。 一看这个阵仗，陆君桐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好。 然后她一把就将五皇子搂入怀中。不让五皇子看见这一幕，也是护着五皇子，不让五皇子被冲撞了。 不过很快的五皇子就被兰妃娘娘一把拉了过去，死死搂在怀中。 不过陆君桐刚刚那个举动，也还是让兰妃娘娘心中略略对她的厌恶缓和了一些。 至少是没有再斥责她擅自触碰到了五皇子。 当然，这个时候或许也是顾不上这些。 毕竟眼下情形一片混乱，谁又顾得上谁呢？ 这个时候，许皇后一下子站了出来，直接就站在了人群最前头，冷冷的看着冲进来的人怒声斥道：“你们是谁？竟然胆敢擅自闯宫，不要命了吗？” 不过这样一句斥责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对方既然敢就这样闯进来，自然也是不害怕什么的。 所以当下并没有人回任何的话。反而只是团团的将人群围住。 看着那些人手中还有佩刀的样子，就知道今日只恐怕无法善了。 陆君桐默默的走到了许皇后的身边。 而后，她轻轻的扶住了许皇后，又低声的说一句：“皇后娘娘也不必与他们废话，恐怕他们也并不会回应我们。而且只怕，很快就会来人的。” 这样一句话。到底还是让许皇后，面上露出了一丝颓然。 而也只有扶着许皇后的陆君桐才知道许皇后此时此刻，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 事实上，在衣袖的掩盖之下，许皇后的胳膊都是有些轻轻颤抖，显然，此时许皇后的心情远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平静从容。 但是即便是害怕，又如何？ 作为皇后，作为这里身份最高的人，许皇后只能压着自己的害怕。也只能够让自己看起来从容又平静。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够稳住大局。 这样的事情既可算是可怜，也可算是可悲，却也是责任所在。 不过，这样的事情。却也能够看出许皇后的脾性。 在这一刻，陆君桐心中对许皇后的钦佩，已然是到了极致。 她忍不住的想：终有一日，她也要做许皇后这样的人。即便是身份地位不会这样高，可是气度上，为人处事上，还有处变不惊的这种态度上，都是值得她学习的。 也唯有成为许皇后这样的女子，才能够叫人觉得，不负此生，才能够觉得在芸芸众生之中，算是脱颖而出。 也只有拥有这样的气度，才能够安然的站在李衍身边与之匹配。 不过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过了今日也不知她还有没有性命在。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心中想了许多，不过面上却还是平静的。 这样的事情。只能听天命。而这个时候，害怕也好，担心也好，都是没有用处。 许皇后轻轻的，抓住了陆君桐的手，大约这样的动作多少能让许皇后安心一些。 两人就这么互相扶持。 第993章 互相扶持 两人就这么互相依靠着，互相扶持着，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两颗紧紧偎在一起的树木，妄图用这样的方法来对抗风暴。 不过，许皇后和陆君桐都是如此镇定，倒也是让其他人多多少少的平静下来。 至少，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都是镇定的站在那边，静静的等候发落。 而且更是都自发自觉的将几个年幼的公主和五皇子都围在了人群中央护住了。 又等了片刻，终于外头又有了动静：这一次过来的却是诚贵妃。 只看见诚贵妃一身盛装，竟是从未有过的肃穆和庄重，雍容华贵的往那一站，也还有那么几分唬人！ 不过，诚贵妃身上的衣裳和许皇后身上的衣裳，竟是有几分相似。 陆君桐很快就反应过来，诚贵妃穿的衣裳分明就是许皇后的常服。 但是诚贵妃自己做的这个，似乎更加雍容华贵几分。 陆君桐又看了一眼诚贵妃头上戴的发簪，凤尾分九股，果然是皇后才能有的打扮。 这一下诚贵妃之心已然昭然若揭。 陆君桐微微眯了眯眼睛，当即就是一声冷笑，不过现在这样的情景也不适宜发出声音来，故而只在心中。 大概此时许皇后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两人都是冷眼看着诚贵妃，看着她就这么一步步的走进屋中。 而后又看诚贵妃粲然一笑，仪态万千的对她们言道：“竟是好久不见。皇后娘娘依旧风采斐然。面对这样的阵仗，竟是半点不害怕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诚贵妃这样的话，显然就等于是在嘲讽。 面对如此嘲讽，许皇后也只是微微一笑：“害怕倒是不至于，只是有些惊讶，原来贵妃竟是早有这样的心思。” 诚贵妃做了多年的贵妃，一直也算安分守己，从未表现出过想要更进一步的态度。 可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连凤冠都准备好了。 诚贵妃笑容依旧璀璨，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看着竟还有几分娇憨，如果说出来的话，却是叫人听着不痛快：“皇后娘娘坐了多年的后位，本宫一直心中想着，也不知坐上去是什么样的感受。所以一直都想试一试。” “不过圣上是对你许家情深谊重，始终不肯废除你这个皇后，本宫也是无可奈何。”诚贵妃的语气有些遗憾的味道。 而接下来诚贵妃说的一句话，却顿时就让许皇后勃然大怒。 只听得诚贵妃笑盈盈的说道：“当年皇后娘娘怀孕，又出了那样的事情，最后生下来一个病秧子，皇后娘娘也依旧是皇后娘娘，真真是叫人佩服。” 许皇后一听这话，顿时不由得就眯起了眼睛来：“按照这个话来看，当年的事情的确和贵妃你有关了。” 诚贵妃笑而不答，显然就是默认了。 许皇后顿时深吸了一口气，“贵妃也真是好手段，竟是一声不吭的瞒了这么多年。” “这也多亏了圣上。”诚贵妃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半点也没有说谎的样子：“要知道，圣上可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没有圣上的默许，本宫又如何敢做这样的事情？” 第994章 激怒 就在许皇后即将暴怒起来的时候，陆君桐就轻轻地捏了捏许皇后的手腕。 这么一个小动作，就一下子让许皇后彻底冷静了下来。 许皇后冷冷的看了一眼诚贵妃：“是吗？只可惜过去多年，竟是再无计较的必要了。而且到了这个地步，更是没有计较这些陈年烂谷子事情的必要。” 成者王侯败者寇。 今日便见分晓。 今日之后，谁还能活下去都不一定。 陆君桐听见这句话之后，又是一声轻叹。不过很快就又振作起来，看了一眼诚贵妃，轻声言道：“贵妃娘娘这个时候过来，恐怕是有事情想要和我们谈吧？还是说就是为了过来耀武扬威？” 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陆君桐自然不是仰仗自己曾经服侍过文皇帝这个身份，而是知道，就冲着这一张脸，二皇子李扩就一定会留下她的命！ 所以她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陆君桐这样一问，果然是问到了关键之处，许皇后含笑看着诚贵妃变了脸色，慢慢悠悠的才说一句：“怎么？贵妃还不说自己所为何事吗？再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就凭着这么两句话，顿时局势就有些反转，主动权刚刚还在诚贵妃的手里，现在却一下子又到了许皇后的手中。 许皇后微微含笑，胸有成竹。 诚贵妃的脸色却一下子黑透了。 诚贵妃阴鸷的看了一眼陆君桐，而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陆女官一向胆子大，如今倒也不怕，不过但愿你一直不要害怕才是。” 这样一句威胁的话，陆君桐也并没有放在心中。 反而只是微微一笑。 就算真的败了被擒住，也是落在李扩的手中，诚贵妃也无法将她如何。 所以她又何须害怕？ 陆君桐这样的态度，自然是更加的激怒了诚贵妃。 但是这个时候，诚贵妃显然也并不是发怒的时候，诚贵妃只是看住许皇后直截了当的开口言道：“皇后娘娘若想要自己儿子的性命，便是交出传国玉玺。更是要作证剩下临终前是将皇位传给了我儿子。” 这样的话，诚贵妃也真的是敢说出口。 陆君桐光是听着都有些想笑。 事实上，她也真的是笑出声来：“这样的说辞又骗得了谁？天下的人会相信呢？太子殿下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无缘无故圣上又怎么可能变卦？” 这样的话，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 诚贵妃也不在意，只是毫不在意的说一句：“成者王侯败者寇，只要老二登上皇位，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天底下的人不信也得信，谁又敢说什么？” 这话也的确是大实话。 许皇后面色难看，不过想了一想之后，却又说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你先将我儿子带来。不然我如何确定他就在你们手中，而且是平安无事？” 许皇后的心思，也不难看出来。 但是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并没有半点不妥之处。 所以谁也没有办法说什么。 诚贵妃犹豫了一下，最后到底还是答应了。 第995章 凶险 四皇子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单单看四皇子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受了什么虐待，就是精神有些萎靡，恐怕是被惊吓了。 许皇后几乎是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想要将四皇子拉入自己怀中。 但是诚贵妃又怎么可能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诚贵妃当下只是直接将四皇子就拉到了自己身边，就这么拽着四皇子的胳膊，挑眉看了看许皇后，意思不言而喻。 面对她这样的态度，许皇后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将自己的怒气压了下去。 “当年，本宫可没有为难过你们母子！到如今贵妃倒是为难起一个孩子了。”许皇后忍不住的讥诮了一句，目光一直落在四皇子的身上，半点也没有挪开过。 面对许皇后这样的态度，听着许皇后这样的自责，然而诚贵妃却是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 相反的诚贵妃更是一笑：“有道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又算什么？而且比起我这么多年屈居你之下的屈辱，这又算什么？” “再说了，我为难不为难他，也是取决于皇后娘娘您的态度！皇后娘娘爽快一些，将玉玺交予本宫。本宫自然也不会与他为难，很快就将他还给皇后娘娘你了。”诚贵妃含笑说着，半点也不见不好意思。 陆君桐轻轻拉了拉许皇后，示意许皇后不必再合诚贵妃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恐怕诚贵妃不见了玉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放手的。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直接就提出一句：“二皇子殿下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露面吗？” 陆君桐这样一问，诚贵妃顿时就叹了一口气：“你说说，你为什么会说出这样可笑的话？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他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何会来见你？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 随后说完这句话之后，诚贵妃立刻就变了一副嘴脸，语气陡然就冷了下去，拽着四皇子的时候明显也用力了许多：“一句话，快点交出玉玺，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这是许皇后有哪里有什么玉玺？ 所以许皇后当下只是沉默不言。 诚贵妃就有些气急败坏：“你为了一个外人，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不顾了？” 这样一说，许皇后也懒怠再隐瞒什么，直接就苦涩一笑，实话实说道：“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玉玺在哪里。” 这样一句话一说出口，诚贵妃自然是不相信，当即就露出一个狐疑的神色来，好半晌才又冷冷的回了一句：“你说这话我信吗？” “信不信都随你，只是玉玺的确没有在本宫这里。”许皇后也只能说这么一句话。而目光始终都落在四皇子的脸上。 四皇子也一直看着许皇后，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四皇子并没有露出半点怯懦的样子，或是想哭的意思。反而一直都显得很是坚强。 这样的四皇子叫人有些心痛不已。 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陆君桐甚至在那一瞬间有那么一丝丝的犹豫。 第996章 犹豫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有那么一丝丝的犹豫。 不过很快的，却又定下心来。 玉玺自然是不可能给出去的，一旦给了出去，李衍的性命自然也就不可能再保得住。 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李衍就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跟着他的人也自然就都是功败垂成。 这么多人的性命相关，陆君桐怎么也不敢胡乱随意做决定。 所以最后陆君桐只是微微侧开目光，不再去看四皇子。 不过她心中也清楚，李衍他们是绝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宫里这么多女眷的。 这就是李衍和李扩最大的区别。 陆君桐这头凶险异常，那头李衍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虽说宫门很快就攻破，但是却勉不不了在宫门口有一场鏖战。 李扩自然也是，早早的就预防过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自然是在宫门口布置了不少的人。 陆明朔这次依旧做了先锋，身先士卒的带着羽林军一路往里冲。 毕竟知道陆君桐还在宫里的时候，陆明朔第一个反应就是陆君桐有危险。 作为亲哥哥，陆君桐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所以陆明朔怎么也不可能放心下来。 而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赶紧去救自己的亲妹妹。 之所以第一个往里冲，为的就是早一点去见陆君桐。 李衍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无法拒绝陆明朔要做先锋带头冲进去的要求。 陆明朔固然是危险无比，可是同样的，李衍也是同样如此。 他们人手就这么多。后头的援军虽然不是没有，可是宫门就这么大，一时半会儿也冲不进来太多的人。 这样的情况之下，假如全军覆没，那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要小心翼翼。也是事关重要。 李扩最终还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这一点倒是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毕竟现在正是紧要的关头，他又怎么可能会不出现？ 陆明朔一眼就看到了李扩的身影。 而后顿时就微微眯起眼睛，眸光都是锐利的三分。 每次一看到李扩，陆明朔心中第一个反应都是只想手刃仇人。 这一瞬间就是握着刀的手指，都是不由自主的收紧了几分。 陆明朔在这一瞬间犹豫了一下。 而后，便是直接改变了自己的方向。 这样的情况之下，倒不全是为了自己的私仇。 而是擒贼先擒王。 只要一旦将李扩拿下，其他人自然也就是不战而败。 自然若是在这个时候顺带报了自己的仇，那就更是两全其美！ 陆明朔自己陡然改变了方向，不过却没忘了嘱咐其他人一句：“你等继续，不用管我！” 如此一来，就算他失败了，也只是无关紧要。 陆明朔这么一冲过去，李衍在后头也发现了，当即心中就急起来：李扩这个时候身边一定是跟了不少人的，想要拿下他的人头，几乎就是不可能。 陆明朔如此，就等于是在自投罗网。 假如陆明朔出了什么事情，他又怎么跟陆君桐交代呢？ 所以当下抓过一个人，就赶紧让他去拦住陆明朔。 第997章 发现 只是，陆明朔这样冲过去，后面的人哪里有追的上？ 所以所有的人都只看着陆明朔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就这么一路朝着李扩刺了过去。 李扩这一下也是注意到了陆明朔。不过，猛然这么一眼还没有认出来。 等到彻底看清楚陆明朔的脸之后，李扩顿时就皱了眉头。 想了一想之后，李扩倒也半点没有犯怵，反而是吩咐自己左右的侍卫一句：“千万不要伤了他的性命，一定要生擒。” 李扩这样一说，就显而易见他是懂了什么样的心思了。 不过这样的情况，陆明朔倒是半点都不知道的，陆明朔现在眼中只有李扩一个人，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取李扩的首级。 陆明朔现在就完全是出鞘的利剑。 遇神杀神，遇佛斩佛。 这么一路杀过去，陆明朔手中的刀完全都被染成了红色，连刀刃上都全是血迹，而身上的铠甲也是血腥遍布。 李扩看着陆明朔这样的样子，眉头皱的越发深。最后，竟是生出了一点嫌恶来！ 但是这是没有办法，忍受这样一个屠夫，顶着他最爱的人那张脸。 他最爱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清冷高贵的。就应该清冷的站在那里。如同一捧月光不可被尘世沾染。 所以在这一刻，李扩并不相信眼前这个杀神一般的男子，就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印象中如同月光般清冷高洁的人。 但是依旧并不妨碍，李扩喜欢那张脸。 李扩甚至忍不住的想，等将人拿下之后是将那张脸毁了，还是留着。 不过，若是留下来，就一定不能让他再穿这身铠甲，这身铠甲看着实在是太过碍眼。 最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李扩忽然唇角一弯，就这么露出一个笑容来。 陆明朔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这一瞬间猛然抬起头来，一下看住了李扩，自然也就看见了李扩唇角那个笑容。 顿时，陆明朔眼睛就是微微一眯，从那个笑容之中，他感觉到了满满的恶意。 背脊上，甚至都是微微一寒。 最后，陆明朔心中就更加发了狠。这个眼神，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李扩对他说一句话时候的眼神。 因为正是说完那句话之后，没多久，他就家破人亡了。 故而他才会牢牢记着那个眼神。至今难以忘怀，也不曾磨灭半点！ 李扩自然不知道他这么一个眼神，轻易的就是让陆明朔被激发了心中的暴虐和仇恨。 现在陆明朔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之后快。 此时此刻，他完全不再顾虑李扩的身份，也不会再去想这件事情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只想杀了李扩。 在这个念头之下，甚至陆明朔这个时候完全都不知道疲倦，他只知道手起刀落一刻不停的往前冲，谁敢拦再他前面，他就杀了谁。 就这样，二人之间的距离，再一点点的缩短。 到了最终，两人之间不过相隔数十步之遥。 而陆明朔也终于彻底深入了包围，身后既无后援也无帮手。 第998章 杀心 没人知道陆明朔为什么那么拼命。 那副架势完全就是不要命了的架势！ 这样的情况下，简直就叫人觉得有些可怕。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这个地步的。 旁人又不知内里情况和缘故。所以只以为陆明朔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出人头地。 一个人为了荣华富贵这样拼命，着实也叫人有些惊讶不已。 自然更加无法理解。 而李扩也从陆明朔的态度之中看出一些不对劲来。 若是毫无仇隙的陌生人，哪怕是为了荣华富贵出人头地，又哪里至于如此？ 既然是不至于如此，所以又是为什么？ 李扩盯着陆明朔的脸，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忽然心中就划过了一个念头。 然后，他就这么的看着陆明朔，不由自主的就往前踏了一步。 而后，更是忍不住的出声唤道：“明朔？” 陆明朔又听见他这一声呼唤，就这么定定抬头与他对视一眼，而后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与此同时，手起刀落又了结了一人的性命。 将染满血迹的长刀从对方胸膛之中抽出的时候，李扩觉得自己分明就从陆明朔眼中看到了狰狞。 这样的情况下，李扩忽然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寒。 也总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一股毫不遮掩的杀意！ 李扩蓦然心虚了一瞬间。不过很快就又皱眉将这股念头加了下去。 又反而是想到：从今以后这天下都是他的，更何况一个陆明朔？ 这样的念头一下子就让李扩觉得满心都是愉悦起来。 李扩最后却到底还是不敢冒险，打算先避一避再说，不过还是又嘱咐人千万不可伤了陆明朔。 就在他转身打算离去的时候，他忽然听到陆明朔的声音：“你想不想知道，当初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逃过你的追捕的？” 于是一下子李扩就顿住了脚步，不可置信的看住了陆明朔。 陆明朔分明就是自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知道吗？是我父亲亲手将我推下了悬崖。”陆明朔咬着牙厉声嘶吼。 而他手中的刀，更是带着这股怨气和愤怒披荆斩棘！ 他面前所有拦着他的人都是荆棘，都是需要斩断！ 这一瞬间，陆明朔身上那种气势完全就是叫人不敢直面，无法抵挡。 只看一眼，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心生退意。 只觉得这样的杀神根本就抵挡不住。 反而只会沦为对方的刀下鬼！ 事实上也的确就有人这么退却了。 结结实实的往后退了一步，像是看到了狼群的小羔羊。浑身都是忍不住在颤抖。 李扩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事实上，别说是他们那些人，就是他自己，也在这一瞬间，觉得有些抵挡不住。 他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样高洁斯文的一个人，怎么就会变成如此样子？ 陆明朔忽然伸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一条狰狞的伤疤，贯穿了半个脸颊。 但是，却也看得出来昔日的风采。 陆明朔扔掉面具，紧紧盯着李扩，一字一顿的说道：“今日我陆明朔，代表死去的冤魂，来朝你索命了！” 第999章 逃跑 面对陆明朔直接冲过来的举动。李扩第一个反应却是逃跑！ 李扩这么转身就跑，陆明朔自然是跟着就追。 而陆明朔的人急得几乎大喊：“杨将军快回来！” 可是陆明朔却是充耳不闻。 李衍同样也看见了这一幕，一扭头便是沉声吩咐：“先不去管杨将军，先合力将人拿住，而后，其余党羽自然不战而溃。” 围魏救赵，眼下也只能用这一招。 毕竟，要直接前去营救，恐怕不太容易。 陆明朔自己也未必肯配合。 而且最关键的是，李衍对陆君桐那头也同样是担忧无比。 所以才会一转头就下了这样的命令。 宫门口是如何一个混乱，陆君桐当然不知。 陆君桐这头现在和诚贵妃算是彻底的僵持下来。 有些事情，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假如这个时候，谁先有半点异动，自然就是不可挽回的后果。 所以谁也没有先做什么动作。 诚贵妃是投鼠忌器，惦记着玉玺。 而许皇后等一众人等，则是害怕诚贵妃身边的那些人。 毕竟刀剑无眼，谁也不想伤了自己的性命。 能够苟活下去总归是好的。 屋中气氛何等凝重？ 然而谁都知道，主动权还是在诚贵妃手中的。 只要诚贵妃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是砧板上的鱼肉。 但是这样的僵持总归还是会被打破的。 所以，诚贵妃很快还是不耐烦起来，直接就一声冷笑后慢条斯理的言道：“既然是如此，皇后娘娘不肯将玉玺交出来，那咱们就来玩一个游戏，我数十声，皇后娘娘还不肯，那我就让人杀一个人，直到杀光为止，第一个就拿四皇子殿下下手。” 陆君桐听见这话顿时就叹了一口气。 然后侧头看了一眼四周人心惶惶的样子。 心知肚明如果真的是这样让诚贵妃开口数下去，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到时候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她就抢在诚贵妃开口手术之前，直接上前一步，朗声开口：“贵妃娘娘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倘若皇后娘娘真的不知道玉玺何处呢？圣上当初可是直接将玉玺交给了太子殿下的。” 这样一句话顿时就让诚贵妃微微眯起了眼睛！ 诚贵妃定定的打量了陆君桐片刻。 然后才又忽然一笑，笃定的说了一句：“看来，一开始本宫就问错了人，玉玺恐怕并不在皇后娘娘那，而是在你那？” 对于这一句话，陆君桐并没有否认，反而就这么默认了。 事实上，玉玺虽然没有在她这里，但是她的确是知道玉玺在何处的。 所以——陆君桐打算用这个事情来跟诚贵妃做一笔交易。 诚贵妃含笑说了一句挑拨离间的话：“既然是在你那儿，可你却一直没有说，反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四皇子受罪——可真是好狠的心呀。” 说完这句话，诚贵妃还看了一眼许皇后。 许皇后无动于衷。 陆君桐则是说一句：“到了这个时候，诚贵妃您又何必在挑拨离间？玉玺也不是不可以拿出来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1000章 要求 陆君桐就这么看着诚贵妃。 而诚贵妃则是犹豫了片刻。最后就这么说道：“你先说来听听，若是可以，我自然能够做主，答应你。” “这件事情贵妃娘娘完全可以答应，毕竟只要玉玺到手，谁也不会说什么，而且不过是些妇孺的性命，完全不值一提。”陆君桐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就顺理成章的将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放了吧。” 这样一个要求，的确算不上狮子大开口，不过却多多少少也有些为难诚贵妃的意思。诚贵妃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其他人也就罢了，许皇后和四皇子五皇子是绝对不能放的。 若是放了他们，也不知将来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数。 “只要贵妃娘娘能够确保他们的安全，我自然也就不会再更过分。”陆君桐知道诚贵妃在犹豫什么，所以当下就又退让一步，如此说了一句。 一开始提出那样的要求，其实也无非就是为了现在能够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现在，这样的计策也显然是奏效了。 比起直接将人放了，先将人暂且看管起来好生养着，这一点还是能够做到的。 许皇后却是不赞同这样的做法，借着衣袖的掩盖，轻轻拉了拉陆君桐的手。 在许皇后看来，玉玺何等重要，国之传承又何等重要！怎么可以轻易拿来交易。 哪怕是用这个换了她和自己儿子的性命，这也是不合适的。 陆君桐的回应也很简单，只是轻轻的伸手捏了一把许皇后的手。 许皇后微微反应了一下，最后到底还是选择了相信陆君桐。 没有办法，这个时候，除了选择相信陆君桐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既然是如此。那就不如相信陆君桐，看看她到底能做什么。 当然，或许也并非没有半点私心。 对于陆君桐来说，许皇后等人一走，事情倒是要好办得多。 至少不必再投鼠忌器。 诚贵妃此时此刻也算是犹豫完了，当下就直接叫人将许皇后等一干人带去后头仔细看管。 “为了怕娘娘后悔，娘娘再与我发个毒誓。这辈子，都不会动皇后娘娘一根寒毛。”陆君桐直接又这么说了一句。 “若是娘娘违背自己的誓言，就让，二皇子殿下，此生此世都不会再有子嗣。孤独终老。而娘娘也是永生永世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样一番誓言，简直也算是恶毒了！ 毕竟，虽说和别的毒是不一样，可是这样的毒誓却是更加让人心惊胆战！ 任何一个母亲拿着自己孩子发誓，都绝不可能违背誓言。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难道她还能不在意自己孩子？ 陆君桐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口出此言。 诚贵妃当下就有些恼怒：“陆君桐，你不要得寸进尺！你看清楚形势到底现在谁才是做主的人！” “正因为是娘娘做主，所以才要娘娘发此毒誓。”陆君桐半点也不怯，只是这么理所当然回了一句。 第1001章 磨蹭 其实诚贵妃不知道的是，陆君桐之所以说这么多的废话，无非就是为了磨蹭时间。 倒也不真是为了让她发个毒誓寻求这点保障。 毕竟，这样的誓言又算得了什么，倒不如磨蹭时间等着旁人来救。 陆君桐始终都相信，李衍绝对不会弃自己于不顾！ 所以便是各种各样，想尽办法的磨蹭下去。 而就在诚贵妃犹豫不堪的时候，外头再度传来了动静。 进来的人是一群宦官。 这群宦官手中，也都是带着武器。 看那打扮倒是和诚贵妃的人打扮是一致的。 故而诚贵妃只是看了一眼，便是彻底的放下心来，反而是不耐烦的训斥一句：“你们又过来做什么？这里人手够了！” 领头那个宦官就毕恭毕敬的说了一句：“殿下让我们前来将人带过去。前头太子来势汹汹，有些抵挡不住。所以恐怕要用些计策。” 这样一番话说出口，所有人顿时也都知道，将人带过去是有什么用了。 诚贵妃有些狐疑的看着领头的宦官，忽然问了一句：“以前没有看过你——” 这样一句话顿时也就将气氛凝固了。 一时之间那个宦官似乎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他就干笑了一声：“也许是没怎么在娘娘跟前出现过，所以娘娘竟是不认得。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我等也不敢造假。” 这话倒也在情在理。 诚贵妃打量了一番之后，到底还是选择了相信。 然后就皱起眉头来，仔细的问前头的情况。 诚贵妃的语气之中不乏关切和忧虑。 “前头的情况不大好，太子那边人手不少，双方僵持在了宫门口，那位杨将军更是勇猛无匹，几乎无人可挡，险些将殿下擒住。所以殿下才会让我等过来将人带过去。”那个宦官一一答道，半点也不见慌张。 那么一副沉稳的样子，最终还是让诚贵妃选择了信任他。 在诚贵妃看来，能够这样不慌不忙，显然心中也是没有鬼的。 所以，最后诚贵妃还是点了点头。但是又说了一句：“陆君桐却是要留下，她说玉玺在她手里——” 宦官微微一皱眉，随后有些为难：“可是，对于太子殿下来说，皇后娘娘和其他人，恐怕也未必比得上陆女官的重要。” 这一点，宫中大概人尽皆知。 毕竟，谁人不知道？陆君桐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太子李衍的身边。 而李衍更是一直对她视若珍宝，半点也没有怠慢过。 就是太子妃，也没有时刻带在身边。这样的比较之下，不难看出太子李衍的心思。 诚贵妃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听完这一番话之后，就更加的皱眉。 而陆君桐作为当事人，站在旁边却是一直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明智一些的都知道，保持沉默才是对自己最有益的。 最关键的是，陆君桐害怕这个时候自己一开口，就露馅儿了。 毕竟此时此刻，她心中紧张无比，更是有些狂喜。 她自己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就像是擂鼓一般。咚咚巨响。 第1002章 凶险 之所以陆君桐会这么紧张，完全就是因为：现在要来带她走的这个宦官，正是卫昕。 之前陆君桐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卫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所以当看见卫昕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就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听了卫昕那些话，她就明白过来，卫星这就是前来救她的。 要做这样的事情，卫昕是冒了多大的险？陆君桐当然心知肚明。 所以这个时候她不敢开口，就怕坏了卫昕的事，也怕让人觉察之后连累卫昕。 不过这样一招也的确是让人出乎意料之外，更让人忍不住觉得，卫昕胆子的确是十分大。 但凡是心里素质不那么过关的人，做这样的事情终归是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的，可是从卫昕脸来看，确实看不出半点的不妥。 不止是卫昕，就连跟着卫昕一同前来的那些人，脸上也丝毫看不出什么。 陆君桐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站在旁边静静看着事情发展。 心中不可谓不紧张。 但是偏偏面上还不能表现出一星半点来。 诚贵妃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只能点了点头：“既然是如此，那便一同过去吧。” 诚贵妃这是担心李扩的安危。倒不是出于什么不放心卫昕。 而陆君桐听见这句话之后，当即就是心悬到了嗓子眼。 若是诚贵妃一直跟着，那迟早都是会露馅儿的。 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 陆君桐只能看着卫昕，希望他找个什么理由回绝了诚贵妃。 然而没想到的是，卫昕却是半点也没有犹豫，就这么微微一点头，干脆了当的应了一个好字。 这样的情况下，陆君桐一下子就有些着急。 可是偏偏她还是不能说什么。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甚至她都不能给卫昕使个颜色。 此时此刻，陆俊彤心中的焦躁可想而知。 然而，卫昕则是上前来：“那贵妃娘娘这就，与我们一同过去吧。” 诚贵妃不疑有他，当即便是跟着一同往外走。 也并非是诚贵妃实在是太过粗心大意，而真的是因为卫昕表现的毫无破绽，而且他们本来又穿了一样的服饰，不管哪一处细节都是做得极好。 诚贵妃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卫昕就这么跟在后面，退出陆君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只能跟着往外走！ 而没想到的是，就在陆君桐等人，一走出大门口之后，落在最后的两个宦官立刻就将门直接的拉上了。 如此一来就将许皇后等人直接反锁在了屋中。 而且，也是将许皇后等人护在了屋中。 毕竟这样的情况下，一时半会儿，外面的人是进不去，虽然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可是至少在这段时间内绝对是安全的。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卫昕伸出手去，一把就将诚贵妃的脖子捏在了手中！ 陆君桐就站在后面，将卫昕这个动作看得分明。 卫昕出手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那一瞬间紧张的甚至背脊上都是冷汗——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时候卫昕会果断出手。 第1003章 心跳 在这一瞬间，陆君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腔。 不过很快的，却又松了一口气，因为卫昕牢牢的将诚贵妃的脖子捏在自己手中。 如此一来，便是成了投鼠忌器的场面。 诚贵妃这边的人固然不少，可是诚贵妃的性命被他们捏在手中，顿时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卫昕至始至终都是十分的从容淡然。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也丝毫没有露出其他的神色，反而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自己将武器交过来。然后站成一排。” 卫昕这样的命令倒也并不十分的过分。当下就有人犹豫了一番之后将刀扔在了地上。 毕竟现在这样的情况反抗，若是诚贵妃受了伤，只怕回去也无法交差。 倒不如束手就擒！就算事后有所责难，总归也不会太严重。 而且现在这样的情况，其实也让人有些担忧。 倘若最后二皇子没有成事儿呢？那现在识时务总算也是替自己小命添了一点保障。 这些人一点儿也不傻。 毕竟大难临头保自身，这一点大家都还是明白的。 别说别人，就是诚贵妃此时也不敢叫那些人直接冲过来。反而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乖乖的像是一只鹌鹑。 陆君桐看着诚贵妃这副模样，一时之间甚至是有些忍不住想要笑！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只是看了一眼卫昕，饿死无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有些后怕的言道：“也亏得你如此胆大。” 如果不是卫昕如此胆大，这个时候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也不算什么。”卫昕笑了一下，那样的神态轻松又写意，半点也没有紧张的。 卫昕在轻松和从容到底也是影响了陆君桐。 陆君桐慢慢平静下来，由衷的向卫昕道谢：“多谢你前来相救，这是殿下的吩咐吗？” 卫昕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只是说了一句：“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现在先去太子殿下那边，与他们会合再说。” 说完这句话，卫昕又看了一眼诚贵妃带来的那些人，只吩咐自己的人将那些人绑了起来。 随后留下两个人看着，就直接带着陆君桐和诚贵妃往宫门口的方向去了。 这个时候诚贵妃自然是有大用处的。 比如说，到时候可以用来威胁李扩。 这样的手段，李扩可以用，他们自然也可以用。 陆君桐一路和卫昕往宫门口走去了。而后一路上就看到宫人一副惶惶的样子，都有些不知所措。 看见人也不敢上来招呼，就那么远远的看着。 陆君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乖乖的诚贵妃：“贵妃娘娘大概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日吧？只可惜圣上临终之前都没有忘了给娘娘留条后路，娘娘自己却是不珍惜——” 明明还有一线生机，却非要走到这个地步，又怪得了谁呢？ “又何必多说呢，各有各的追求罢了。”卫昕倒是这么说了一句。而后又是一声嗤笑：“他想做万人之上，不想屈居人下，自然要铤而走险。” 第1004章 要挟 陆君桐一路和卫昕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宫门口却已经都是李衍的人了。 只是唯独没有看见陆明朔。 陆君桐当时就皱了眉头，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所以当下，也顾不上影响了，赶忙的去了李衍身边。 而后张口就问了一句：“哥哥呢？” 公子白此时也是一身戎装。看着陆君桐这样的神色，沉默了一瞬，看着李衍似乎并不想说话的样子，就干脆开口言道：“你哥哥他，追李扩去了。” 陆君桐听见这句话，心都顿时又往上沉了几分。 而后，半晌都是没有说话。 李衍怕她担心，便出声宽慰了一句：“不必担心，很快就会将人追回来的。我已经是叫人过去了。” 陆君桐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不能够怪李衍。 只是这个时候，她也着实不想说话，当下直接问明了方向便是也要追过去。 她心中比谁都知道陆明朔对李扩到底是有怎么样的仇恨。 她就怕为了报仇，陆明朔自己是奋不顾身。 陆君桐这样要追过去。李衍自然是不放心的，不过也并没有拦着，只是看了一眼卫昕，轻声说了一句：“你跟着她过去，若有必要就将她带回来。” 这个带回来自然不是什么劝说的手段，而是强制。 而之所以托付给卫昕，也完全是因为卫昕实打实的关心陆君桐。 真到了危急关头，必然是会以陆君桐为重，断然不会纵容她胡作非为意气用事。 卫昕也并没有推辞，当下点了一点头，直接就开口言道：“殿下放心。” 当下卫昕就跟着陆君桐一路前去。 两人一路追过去，一直追到了太极殿不远处一座宫殿前。 远远就看见两拨人在那儿厮杀。 少的，自然就是陆明朔带着的人了。 看那架势，都已经是有些败势。 这个时候，卫昕就立刻说了一句：“快上去帮忙。” 而后又看了一眼陆君桐，柔声嘱咐一句：“你就在这里乖乖等着，不许乱跑。也不许上去添乱。” 陆君桐一听这话，顿时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听卫昕语气里的不容反驳和强势，她却也是乖乖应一句：“我知道的。” 这个时候她上前去，恐怕只有帮倒忙的份儿。 非但帮不上忙，可能反而还需要别人照顾自己。 所以不上去是最好的选择。 陆君桐心知肚明，于是乖乖缩在一旁静观局势。 然后就看得十分着急。 陆明朔虽然英勇，可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浴血奋战这么久，现在隐隐有些不敌的架势。 只是即便是如此，陆明朔也是丝毫不见退让的意思，依旧十分凶悍的继续往前冲。 陆君桐在旁边看得着急万分。 最后眼看着陆明朔要受伤了，她实在也是忍不住，灵机一动，就出声大喊道：“李扩，你母妃已经被擒，你还不束手就擒，若还继续负隅顽抗，恐怕你母子二人都要性命不保！” 这样一句话，赤果果的就是威胁。 但是也明显的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顿。 然后齐刷刷的看向了李扩。 第1005章 节 威胁 面对陆君桐这么一声威胁，李扩的反应倒是有些平静。 李扩只是朗声说了一句：“女子之言不可尽信。” 顿了一顿，面色一沉直接又朗声言道：“更何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样一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放弃诚贵妃的意思了。 一听这句话，各人都是反应不一。 有觉得理所当然的，有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的，也有觉得——寒心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卫昕朗声接过话头去：“你们也都瞧见了，李扩就是这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你们还要为之效力吗？” 卫昕这么一句话，实在也是一下子就说到了人的心上。 这样的人为他效力，又有什么样的下场和结果呢？ 会不会将来也是被轻易的放弃？ 这样的人，果真也能够给他们带来荣华富贵吗？ 这样的怀疑一旦冒了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不少人脸上都是露出狐疑的神色。 而这个时候，卫昕就又冷哼着说了一句：“冥顽不灵者，死！缴械投降者，活！” 这样一句话，顿时就有不少人大声附和着再度喊了出来！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是高声喊着这句话，几乎是有些威声震天的意思。 这一下两边一比较，倒是这边的气势更盛一些。 反而李扩那边顿时就显得有些示弱。 这样的情况之下，就让人仿佛看到了希望。 至少是再撑一会儿的希望。 毕竟援兵肯定还会过来。 陆君桐心中高高的悬着，只觉得心都快要蹦出嗓子眼儿，这样的感觉并不太好受，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指，背脊上都是冒出了一身冷汗。 一方面盼着援军快些过来，一方面又觉得——或许很快战斗就会结束。 毕竟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现在很显然李扩已经失去了这样的条件。 这样的情况之下。陆明朔也忽然是冷笑一声：“李扩，你忘了昔日里如何残害朝廷命官的了吗？” “今日，在那荒山死去的冤魂，都来找你索命了！你心中可曾有过害怕？” 陆明朔这样一句话一喊出来，别人先不说，陆君桐最先几乎是落下眼泪来。 要说枉死的第一个当属他们的父亲。 “我陆家上下所有死在你手里的人，今日都不会放过你！”陆明朔举起手中的刀，用力往下一劈，顿时一个人就这么手臂都被砍成了两截，惨叫着飞快往旁边滚去。 这样的情况之下，不少人都忽然顿住了，然后沉默着不再动手。只将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扔，表示自己投降。 陆明朔见状，便是干脆一路直接就往李扩跟前去了。 这一次在他面前，竟然是无人敢挡。 李扩自然也明白自己是有些大势已去。 当下倒也不错，直接就反手抽出自己的佩刀，冷笑一声道：“你们以为，投降了就能够平安无事吗？本来身上就有叛逆之罪，如今就算投降，又于事何补？” 这样的话原本也没有错。 的的确确，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已经是有叛逆之罪，就算现在投降其实也并不能够抹杀这一切。 第1006章 生死 而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扩又看住了陆明朔，神色不动的直接说了一句：“至于你所谓的找我复仇，又是凭什么来找我呢？一切不还都是因为你吗？若是一开始你就答应我，又何至于此？” 这样一句话竟是有些合情合理。 这样一句话竟仿佛是叫人有些无法反驳！ 就连陆明朔都是一愣。仿佛是一下子就，被这个理由给打击到了。 陆君桐听见这句话，顿时也是被这样的无耻之言给惊住了，随后就冷笑了一声：“正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便说的是这样的事情了吧，就因为不肯听你的话，所以我陆家人合该就去死吗？” 陆明朔也是一下子回过神来，面容重新冷静，语气也是冷冷：“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样一句话，也一下子就说明了陆明朔的决心。 而且说完这句话之后，陆明朔显然也不打算再废话，直接就提刀冲了过去。 “也好，今日便是让我亲自拿下你，好让你心甘情愿。”李扩也同样是冷笑了一声，如此言道，之后握着刀就迎了上来！ 卫昕也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谁也不许插手，插手者死——” 卫昕随后直接就一马当先，率人将中心处团团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二人。 其实这样看似是为了保护陆明朔，但是实际上也并非是如此，最关键的是——就算李扩能赢，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也是两败俱伤，而到了那个时候，被团团围住的李扩又怎么可能还能脱身？ 所以，卫昕只是留下了一条后路。同时也封死了李扩的后路。 这样的情况下，陆君桐其实一眼也就看破了卫昕的做法，不过即便是她，也觉得这样的情况是最合适的。 不管如何今日，必定是李扩的死期。 陆明朔就算败了，也还有她。 陆君桐就这么紧紧盯着二人，等着最终的结果。 陆明朔双眼如炬，紧紧盯着李扩无声握紧了自己的刀柄。 李扩同样也是眸光犀利，不过看着陆明朔的眼睛里还有隐藏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赤果果的欲望。 占有的欲望。 叫人几乎想要作呕。 这样的情况下——陆明朔的刀和李扩的刀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一阵叫人牙酸的金属声音响起。 不过谁也没有理会，尤其是李扩和陆明朔。 随后便是又交手数十招。 这样的情况之下——二人每一个动作，每一次闪避，都是叫心悬无比。 这种感觉紧张又刺激。 陆君桐就这么的在旁边看着，手心早已**。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李衍也是骑马赶了过来。 直到到了陆君桐身边，这才翻身下马。 李衍这个时候也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伸出手去，轻轻的握住陆君桐的手。 陆君桐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重新看向了战局。 这个时候她确实半点也分不出心思来。 不过也不得不说的是，有李衍陪着，她心中也是安心了许多。 总觉得事情必然也不会再坏。至少陆明朔肯定会平安无事。 第1007章 胜负 分出胜负，仿佛只是在一瞬间，又仿佛是过去了很久很远。 陆君桐看见李扩手中的刀一瞬间刺入陆明说胸膛的时候，当时就忍不住失声尖叫了一声。 那一瞬间。她死死地攥紧了李衍的手，几乎要将他的手指都是捏碎！ 李衍却更加用力的反握住她的手，沉声说了一句：“放心，并未刺中要害。是你哥哥故意的。” 几乎就在他这一番话还没有落下话音的时候，瞬间战况就有了反转。 陆君桐就这么看着陆明朔将手中的刀，直接就没入了李扩的肚子。 和陆明朔的伤完全不一样的是，刺入李扩腹部的刀直接就穿透了他的身体，透背而出。 这一瞬间，李扩的刀同样也是从陆明朔的背上穿透出来。 陆明朔却是挑眉一笑，明明脸上沾满了血迹，可是这一瞬间笑容却分明灿烂无比！ 那种大仇得报的释然神态，快意的眼神，无一不是让人感受到了他的痛快！ “父亲，您看见了吗！”陆明朔仰天长啸一句，后半句却是有些哽咽：“儿子终于还是替您报了仇！” “明朔。”李扩低头看了一眼，没入自己腹部的刀，而后又愣愣的看着陆明朔那副快意非常的样子。忽然似乎就有些不解。 就连这一声轻轻的呼唤，都是带着一点点疑惑。 不过这样的声音却淹没在了陆明朔的声音里。 李扩不住的咳嗽，每次一咳嗽，嘴唇里就不由自主的往外冒着血。 显然李扩的伤势不轻。 “昔日见卿一见倾心，故而难忘，也才会弃而不舍如此追逐，可是为何卿却一直不肯看本宫一眼？”李扩就这么伸出手了，紧紧的攥住了陆明朔的胳膊。 陆明朔却只是无比冷漠又嫌弃的，一下子将他拂开了。 而后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佩刀一下子抽出，也是硬生生的，将李扩刀也从自己的身体里拔了出去。 这样的举动让人看着都疼，可是陆明朔却是半点皱眉都没有。 他只是这么盯着李扩，一脸的嫌恶。 甚至还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陆明朔身上不断往外冒的血，陆君桐紧紧的抿着唇，却也克制着自己没有立刻冲上去。 有些东西让陆明朔一口气发泄出来了，反而好些。 这一场仇恨，陆明朔背负的东西远远比她多得多。 而这一次恐怕也是唯一的一次抒发的机会。 陆明朔冷冷的看着李扩跌坐在地。而后才又一只字一顿的说道：“你说——一见倾心？我只知，旁人一见倾心，只是表明心迹，而不是得不到时死缠烂打，更加要用手得到。” “也更不是要害得对方家破人亡。”陆明朔一字一句的说着，十分用力。目光也是如刀一般，在李扩身上凌迟。 “像你这样恶心的人，就不配活着！有分桃断袖之辟的人何其多也，可又有谁像你一般？” 李扩愣愣的看着陆明朔，一瞬间神色竟是有些凄楚：“所以你改名换姓，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只为了回来找我复仇？即便是如此艰难，当年我用你全家性命要挟，你都不肯妥协半点——又是为什么呢？我竟是半点也不明白。我自问此生唯有对你一人如此呵护备至用心至此。” 第1008章 不甘心 我自问一生，只对你如此呵护备至用心至上过。 这样一句话听起来何其心酸和痴情？ 只是若是寻常人这样说，必定能感人至深，可偏偏这话却是李扩说出口的。非但没有让人觉得十分感动，反倒是让人觉得心中有些作呕。 而李扩这一番话，简直就是十分的不甘心。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他自认用心良苦，只为了得到陆明朔的心，可是陆明朔最后却是如此辜负了他！ 这样的情况，李扩又怎么可能甘心呢。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陆明朔绝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改变了心意，更何况——李扩所谓的痴情也不过只是一厢情愿。 他从来没有想过陆明朔是不是想要这样的结果，从未想过他这样做会给陆明朔带来什么样的感受，有始之终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觉得好。 而更甚至这些东西对于陆明朔来说是负担，是孽缘，更是泼天的仇恨！ 倘若李扩从没有动过那样的心思，也没有那样做过的话，就算陆明朔心中不愿意，也不一定会有这样讨厌。 可是走到这一步之后，又如何可能回头？ 所以最终，面对记录你这样痴情的言语，陆明朔只是冷笑了一声，就这么冷冷的看着李扩。一字一顿言道：“至始至终，我从未觉得感动，只是觉得恶心至极。”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明朔便是直接回头转身就走，竟是一眼也不肯多看。 李扩就那么坐在那。 呆呆愣愣的似乎有点不可置信，却又十分不甘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陆明朔看到了李衍，随后脚下就微微一顿。 而后，他就直接深吸一口气，拱手一拜，半跪在地：“臣已经重伤逆贼，不知圣上打算如何处置。” 到了这个时候，陆明朔已经是改了称呼。 这样也无可厚非，毕竟文皇帝已经下葬，李衍也即将登机，现在虽然他还没有真正的登基，但是实际上已经是一国之君。 尤其是在李扩伤成这样之后。 没有了李扩的阻挠，登基这些事情自然会顺利无比。 而这样一声称呼，顿时引来无数回应。 有人跪下去，高呼：“圣上万岁，恭迎圣上登基。” 这些人里有原本就是李衍的人，也有李扩带来的人。 此时这样乌泱泱的跪下去一大片，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叫人觉得震撼。 然而李衍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多说，只是抬起胳膊做了一个免礼的动作。 但是也就是这样一个动作，却是充满了威势，叫人心服口服。 这一刻的李衍，完完全全就是一国之君的架势！ 而后，他就这么的走向了李扩。 李扩似乎也还没有从陆明朔带给她的那种情绪中走出来，所以半点反应也无，直到李衍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那么看着他，他才抬起头来冷漠至极的看了一眼李衍，自己的这个大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李扩冷冷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看那样子还真的就是半点也不在意。 不过话音还没落的时候，就看见李扩忽然咧出一个恶毒至极的笑容来。 第1009章 恶毒 就在这个时候，李扩忽然嘴边咧出一个恶毒至极的笑容来。 然后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扩就这么忽然轻声的说了一句：“到了现在，你是不是心中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你做的那些事情也都尽可算在我头上了。陆家的人为什么会死？太子殿下难道从未觉察我的动作吗？可是为何你却没有去救他们呢？” 这样一番话，谁也闹不清楚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这个时候李扩说出口来无非就是为了挑拨离间。 这样的情况之下，陆明朔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李扩，然后又看了一眼李衍。 就是陆君桐，也忍不住的顺着李扩这话往下想了一想，而后打了一个寒噤。 倘若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又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有许多许多的事情，难道大哥真的从来都不知道吗？身为太子——应该你的眼线比我多吧？”李扩依旧保持着那么一个笑容。而声音却越发恶毒。 “甚至就算是当年，先太子妃的事情，难道大哥竟然不知道她是冤枉的？可是，大哥为何没有救她，为何没有极力抗争？大哥敢不敢说出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李扩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挑破了所有遮掩的面纱。将将事情带向了一个极度难堪，而又极度让人怀疑的局面。 的确李扩这番话带起了所有人的狐疑。 李衍站在哪儿，半晌也没有说话，只是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扩。 最后，他就轻声说了一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给过我一颗糖？那个时候我们关系还很好。可是那颗糖毒死了我身边的一个小宦官。” “而我母后虽然是病死的。可是在我母后病榻上，发现过一个香包。里头全是和我母后服用药物相克的药。” “还有，后来我母后去了之后，姑母刚进宫的时候——你们母子二人做过什么？你心知肚明。就算是太子妃——一开始父皇也是想要她嫁给你。” “是谁和太子妃里应外合设计了那么一出？而偏偏先太子妃，出事的那段时间，我就被父皇派出了京城——事后思来想去，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许多事情就是那样巧合。” 事情当然不是巧合。而是蓄谋已久。 而是里应外合。 “原来，大哥你都知道啊。”李扩此时已经有了失血过多的症状，脸色渐渐苍白起来，语气也不如一开始，明显的开始透出一股虚弱来。 “你可知父皇，为何始终没有动过废太子的心思？”李衍又如此说了一句。最后才嗤笑一声：“就是因为这些事情。父皇知道这些，所以心存愧疚。” 所以，才会至始至终都没有动摇过。 “有许多事情，甚至还是父皇告诉我的。”李衍又是一声轻叹，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复杂：“父皇才是那个真正的什么都知道的人。” “至于你说的这些——我只说，你太高估自己了。倘若我知道这些，又怎么会纵容你？你能活到今日，无非也就是因为父皇对你喜爱罢了。”李衍神色冷冷的，俨然已经有了冰霜。 第1010章 心疼 其实这些东西到了现在完全已经没有再计较的必要。 不管当年文皇帝是怎么想的，反正现在文皇帝早已经去了。 再计较这些也是完全没有意义，如果不是今日李扩提起这些事情。 大概李衍也绝对不会再提起这些。 所以其实他面上看着不在意这些事情，实际上心中却是多多少少还是介怀的。 陆君桐在旁边听着这些话，其实心中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震惊。 原来从前竟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原来李衍小时候经历了这么多。 对于这样的事情。陆君桐除了心疼之外，再无其他感受。若非要说有其他感受，也就只是憎恨二皇子母子二人。 陆君桐上前去轻轻地按住李衍的肩膀，柔声说一句：“都过去了。从前的事情，都烟消云散了。”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听到陆君桐这样一番话，李衍也才似乎是一下子回过神来。 而后他就这么看了一眼李扩，轻声的说了一句：“逆贼李扩，不忠，不孝不义，故而贬为庶人。论罪当斩。” “将军陆明朔，有欺君之嫌，因其戴罪立功，故而不予追究。封为骠骑大将军。居一品。”李衍又看了一眼陆明朔，而后如此轻描淡写的开始论功行赏。 陆明朔立刻谢恩。心知肚明，自己以后便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恢复身份。同时也是恢复了陆家的荣光。 在这一刻，他心中自然也是有些复杂的。 不过更多的还是释然和欢喜。 陆君桐却有些等不及，一转头就催促：“太医怎么还没有来？” 别忘了陆明朔身上还带着伤。 陆明朔其实也还好，虽然身上带着伤，不过其实也并不太严重，只是皮肉之苦。甚至连骨头都没有伤到。 当时他迎上去的时候，就是抱着试用自己一个伤口换李扩一条命的想法。 所以，倒是算计好了位置的。 陆君桐这个时候如此紧张的样子，陆明朔反倒是笑了一下：“不用担心，并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话是这样说，陆明朔此时脸色都是苍白了许多。 李衍这个时候又看了一眼卫昕：“卫大人这次救了太后，又如此协助陆将军捉拿乱党，忠心耿耿，从今往后掌管慎刑司与大理寺。官居二品。” 这样的封赏，倒是正合了卫昕的心意。 卫昕神色不动的谢恩，也不见多欢喜。 不过陆君桐却多少也是替他高兴的。 对于卫昕来说，这样的事情也算是终于得偿所愿。 至少从今以后，也再没有人敢小看了卫昕，觉得他是个宦官，就不拿他当回事儿。 毕竟，这太监从来可是没有过官至二品的，也没有人是在朝中当官的。 卫昕如此一来也算是破了先例。从今往后，只怕史册上都会留下他的名字，记下一笔名垂青史。 不过这样的封赏也是卫昕应得的。毕竟他也是经历了那么多的危险，才办成了这件事。 这样的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 陆君桐心中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自然也就是登基册封的事情。 第1011章 身死 陆君桐这头拉着陆明朔去看了太医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陆明朔的确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肉之苦。 反倒是李扩就回天乏术了。 不过也并没有人在意这件事情，大概真正在意的也就只有诚贵妃， 可是诚贵妃现在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还有功夫去救李扩！ 甚至诚贵妃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李扩风光一世，到了最后下场却是颇为凄惨。 他就那么跪坐在地上慢慢的滑下去，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直到了最后，就这么死不瞑目的闭上了眼睛。 的确就是死不瞑目。 直到死亡，李扩的眼睛也没有闭上过。大概是因为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到，而心中最惦念的那个人却是最后要了他命的那个人的缘故。 也不知道如果重来一次，李扩会不会心中后悔？从而不再会做这样的事情？ 不过可惜的是，人生从来就没有从新来过的机会。 很多事情，从作出决定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也注定了不可回头。 所以，不管在什么时候，要做出什么决定的那一瞬间，都应该考虑清楚。 千万不能妄下定论，做出让自己后悔终身的事情。 陆君桐最后不由得看了一眼李扩那副样子，心中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感慨。 从当初进宫开始认识二皇子李扩开始，到了现在，期间经历了多少事情？兜兜转转的又有多少变化？ 而最后到底结果还是一样的。 从知道李扩做了什么之后，她就一直是想要李扩性命的。 虽然最后不是她亲手要了李扩的性命，可是最终——那也是他陆家人要了李扩的性命。 最终还是血债血偿。 这样想想又何尝不是宿命？ 欠下的债终归是要还的。 陆君桐虽说很想再把李扩抽尸踏骸，可是终归还是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不过即便是没有如此，李扩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根本就没有人敢去给李扩收尸。 可怜堂堂身份，尊贵的皇子，原本最差也该是一方王爷，而到了现在，却变成了如此情况。 曝尸于烈日之下，死后连个安身之地也没有。 该说咎由自取，还是该说可怜可叹？ 陆君桐安顿好了陆明朔之后，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白蕴倒是过来了。 一看这个架势，她也就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宫中好友：“那我哥哥便是暂且交给你了。” 交给白蕴，她心中自然也放心。这天底下的人，若说白蕴都照顾不好陆明朔——那也就真的没有别人能行了。 陆君桐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白蕴被这么打趣了一句，虽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更加的坦然：“放心吧，就将他交给我便是。” 白蕴如此大胆坦然。陆君桐也就不好意思再打趣她，反倒是心中更加有些钦佩。 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如此的。 白蕴有这样的胆量，如何不叫人敬佩？ 而自家哥哥能遇到这样的姑娘，也是他的福气。她心中也只觉得更加欢喜。 第1012章 复杂 对于陆君桐来说。李衍的身份变化，对于她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李衍还是那个李衍。 依旧是还是她放在心上的那个人。 而李衍对她也并不会有什么区别。 陆君桐回宫去的时候，李衍已经在太极殿里不知呆了多久。而且是一个人呆在那里面。 长安就守在外面。见了陆君桐的时候，神色隐隐有些复杂。 最后就听得长安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圣上现在怕是心里不好受，陆女官你进去劝劝？” 长安在李衍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对李衍自然也是十分熟悉，他既然说李衍心里不好受，那么这个时候李衍心中肯定是不好受的。 陆君桐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对于太极殿中的陈设，陆君桐自然是熟悉无比。 只是如今再看来的时候，总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心中竟是有些惆怅， 一转眼，文皇帝就这么去了。 一转眼，李衍也即将登机成为这天下之主。 而一转眼，他们兄弟几人竟然是除了四皇子以外，俱是没有好下场。 三皇子不必说。死得真的是十分冤枉。 而至于二皇子李扩。虽然也还没到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那样的凄惨地步，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也算是十分凄惨。至少是死而不安。 至于五皇子——至今都还没有恢复过来。 再说李衍：看似风光无限，可是这背后的东西，谁又不明白呢？而现在他们几兄弟变成这样，焉知事后别人又如何猜测？ 说不得也还会有人觉得是李衍太过心狠，太过心胸狭窄，所以才容不下他的兄弟们。 李衍就在文皇帝的案前坐着。 文皇帝许多昔日用惯的东西到现在也还并没有收起来。 等到李衍登基的时候，自然也就会将文皇帝的东西收起来，将他的东西摆过来。 到时候这屋中就再也没有文皇帝的痕迹了。 到时候文皇帝也就渐渐的不会再被人轻易记起。 彻彻底底的会成为过去式。 陆君桐想着，心中多少有些怅然。 不过面上神色也算平静，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太过伤感的。仔细想想，其实也不过是，顺理成章。 李衍抬头看了一眼陆君桐，眉眼都在那一瞬间温和下来：“你回来了。” 这样一句话，充满了温情。 陆君桐也就忍不住的抿嘴笑了一下，然后温柔的上前去轻轻捏住他的袖子，自然而然的先问了一问：“可喝药了没有？伤口让太医看过了没有？” “已经是让太医看过病，没有什么问题。药也喝过了。”李衍面上也浮起一个浅淡的笑意。 最后，李衍就才叹了一口气：“到了现在，竟是只剩下小四和小五了。我这几个成年的兄弟——” 最后竟然是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也不知道是皇室的宿命，还是只能说，权利这种东西太过蛊惑人心？ “不过都是自己选择的路罢了。”陆君桐故作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横竖也不是你要害他们，咱们问心无愧自然也就够了。” 第1013章 宽慰 陆君桐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让必要又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而后，就听得他这么说了一句：“可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多多少少我这心中也是有些不好受。” 说句实话，文皇帝尸骨未寒，就已经闹成了这样，只怕到了地下的时候，文皇帝也会心中不痛快吧？ 只是这样的事情——也终归是无可奈何。 “罢了罢了，这些事情本来便是没个结果，也是我想的太多。”必要如此说了一句，而后果真收敛了神色拉起陆君桐的手来，轻声道：“咱们去看看母后吧。” 今日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许皇后心中恐怕也是吓得够呛。 而且四皇子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影响。 过去看一眼也好。 当然，其实这样对陆君桐也是有诸多的好处。 今日陆君桐的表现，李衍自然也是知道的。 正因如此，他更知道许皇后心中必然对陆君桐感激万分。 所以这个时候过去，也可巩固一二许皇后那样的感受。 将来。对于陆君桐来说，自然是只有好事没有坏事的。 毕竟，日后陆君桐可是要一直留在宫中的。 婆媳之间相处，并非容易的事情，所以早些打好基础也是好事儿。 更何况前头还有一个太子妃。 二人一路去了许皇后那儿，才知道四皇子发了高烧。 这样的情况下，两人顿时都觉得，想必是白日里受了惊吓所致！ 许皇后自然是忧心忡忡。 陆君桐和李衍也只能劝他：“就是受了惊吓。但是很快就会好。” 许皇后勉强一笑：“但愿如此。” 今日这样的情况，许皇后至今想来多少也是觉得有些亏欠了四皇子，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心中很清楚，即便是有玉玺在手，她也绝不会拿去换四皇子的性命。 这样的事情固然是因为大义。可是总归来说，还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亏欠了四皇子。就是当初，如果不是她太过心软，四皇子大概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 这是这样的事情。后悔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许皇后最后勉强一笑：“你们也不必特意过来一趟，现在这样的情况。事情还多得很。怕是都不够忙的。” 尤其是李衍。 李衍只是摇了摇头：“不过来看一眼，我这心中也不放心。” 许皇后倒是还惦记另一件事情：“你也该过去看看太子妃，毕竟夫妻一场别叫人拿住你的过错。” 这感情不和睦是一回事，面子里子要给够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太子妃那边，在这次的事情里也出了不少力。 说完这一番话，许皇后就又看了一眼陆君桐：“有些事情，你也要心中明白，不可意气用事。” 许皇后这话分明就是在提醒陆君桐，千万不可因为拈酸吃醋，就做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国家大事不容儿戏，尤其现在，更是步步都不能错。 “有些东西徐徐图之，水到渠成方可，你们可都要明白。”说完这句话之后，许皇后就直接下了逐客令。 第1014章 示弱 一路去了太子宫，却没想到太子妃竟然是真的病了。 甚至知道他们二人前来，太子妃人都起不来，只能他们去床边看太子妃。 陆君桐心中还有些怪异，毕竟是第一次进太子妃的寝室。 出人意料的是，太子妃的屋中陈设十分简单。 简单到出人意料。 李衍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床边，只看了一眼太子妃的脸色，便是说了一句：“既是病了，便是好好休养一阵，不必想太多。此番你帮了我大忙，我都记在心中。” 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有些在提醒太子妃：你的那些好处，他心领了也记在心中。将来自然也会找机会报答。 至于报答的最好办法就是，给太子妃她想要的地位。 这点李衍自然心知肚明，陆君桐也听出了那个意思，当然太子妃也是听出来了，当即太子妃就苦笑了一下。 不过看着太子妃那样的神色，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欢喜，反而是有些厌厌的，似乎这样的事情也并不能够让她有半点的波动。 太子妃张口，先是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平息了，这才没什么所谓的说了一句：“这些事情其实也没必要放在心上了，毕竟我这身子也真不知还能熬多久——” 太子妃这样的语气分明就是有些凄凉的意思，更是有些自哀。 再想一想。其实，也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太子妃的身体情况不太好，也真不知能够撑多久。 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这话在人听来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尤其是陆君桐的心中，更是觉得有些怪怪的，总觉得太子妃这个时候病的还真是时候。 而且从前虽然也是如此，可也没见太子妃用这样的神态语气说这样的话。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忽然之间在示弱。 而这样的行动怕也是十分有效果的。 李衍从来就不是一个心肠有多硬的人，相反的，他甚至是有些心软。 所以太子妃这样说话，更是效果显著。 陆君桐下意识的就看了李衍，果然看见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话。 于是，陆君桐就在心中悄然叹息了一声。 又想了一想，她干脆就主动出声言道：“太子妃您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呢？毕竟您还是要好好调养身子，将来才好做一国之母不是？这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情，将来也是要仰仗您的。” 这样一句话，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劝说李衍封后的意思。 陆君桐更是用这个话在和太子妃保证。对于后位她陆君桐是从来没有消想过的，这个后位一定是她太子妃的。 这样的保证她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是唯一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她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太子妃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陆君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又苦笑了一下。 那样的意思，颇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而且看着更是有些楚楚可怜。 太子妃做出这样的姿态，的的确确也是有些叫人怜惜的。 李衍却是一直都没有说话，也不知他心中想了什么。 第1015章 态度 李衍这么沉默着不开口，反而是叫人心中有些慌。 陆君桐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感受，不过侧头看了一眼太子妃，就明白有这样感受的，恐怕也并不只是自己一人。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开口，气氛一下子就有些变得古怪起来。 陆君桐觉得自己已经表明了态度，所以并不打算再开口说什么。 有的时候，的确是要明事理看大局，所以她才会如此表态。 但是却也不代表她要一味的退让。 明事理是一回事，一味的退让又是另一回事。 李衍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太子妃不必想这么多，安心休养便是，其他的事情我自会处置妥当。” 依旧是那样的意思，依旧是宽慰的语气，依旧也有保证的意思，可是依旧也没有要让太子妃如愿的意思。 陆君桐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对于这些事情——她肯定是希望李衍不要太过心软。 毕竟，明知道太子妃这样示弱，不过是一种策略。她又如何希望李衍被蒙蔽，从而做出什么决定？ 而且再说白一些，她和太子妃之间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竞争的意味的。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就算不想压住太子妃，可也不希望自己就被踩在脚下。 太子妃对于李衍这样的意图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当下微微挑了挑眉之后，到底还是，没有说多余的废话。 陆君桐和李衍二人出了太子妃的屋子。二人都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就这么信步往前走。 气氛一时之间还有些古怪。 最后，陆君桐就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干脆就说一句：“时辰不早了，要不殿下先回去睡吧。明日事情还多着呢？” “怎么有些生气？”李衍倒也是敏锐，一下子就看出不对劲来。 陆君桐有些丧气：“倒也不是不痛快，只是觉得，以后想要过安宁的日子，怕也不容易。” 说完这句话，她又才又后知后觉的想到：这样的话或许是容易叫人误会的。 尤其是有些吹枕头风的嫌疑。 不过她也的确不想欺瞒什么。 这些就是她心中的实话。 “给我一段时间。”李衍忽然如此说了一句，随后也不多解释，甚至也不管陆君桐到底听清楚了没有，就直接说起了别的：“你觉得，该将李扩如何处置？” 这样一句话，顿时就转移了陆君桐所有的注意力。 李扩如何处置，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就算现在他人已经死了，可是总归是要下葬的吧？总归是要对外宣告的吧？ 怎么下葬？以什么规格下葬？又怎么对外说，这些都是问题。 陆君桐心知肚明，按照大局来说，这个时候，便是应该彰显仁义大度的时候。尤其是李衍。 能否得明星？在这个时候，在这件事情上，其实是可以做的文章的。 但是就她自己而言——说句实话，却是半点也不想考虑什么大局。 她只是恨不得将李扩挫骨扬灰，抽筋扒皮。 即便是他死了，也不能让他安稳。 第1016章 为难 这样一句话，问了得陆君桐其实是有些为难的，毕竟对于陆君桐来说，这个问题并不太好回答。 怎么回答才合适呢？ 若说原谅他，自然心中不愿意。 可若要李衍如何如何，却是又有些为难李衍的意思。 所以陆君桐当下就沉默了许久，也没能够回答出来。 李衍看着陆君桐这副样子，也不难猜到她的心思。 于是当下反倒是叹了一口气：“又何必那么纠结，想如何便是如何。不过也是我们私底下随口这么一说，具体如何自然也不能完全参照这个来。” 又或者，李衍其实只想看看他们陆家的底线在哪。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干脆实话实说道：“这件事情又叫我如何说呢？说的重了，自然不可能实现，说的轻了，怕是哥哥那头绝对不会满意。” 其实就她自己而言，如今李扩已经身死，再如何也似乎是没有多大的用处。 所以要说计较确实也是没有多计较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哥哥受的那些苦，她心中到底还是觉得不甘心。 别的事情上可以委屈。但唯独这件事情上，是绝对不能委屈自己哥哥的。 所以这件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怎么说都不愿意。 “殿下又何必为难我呢？”陆君桐苦笑了一声。十分诚实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不想做答，殿下也不必再为难我了。” 李衍看着陆君桐这样到底还是住了口，一声轻叹之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今日你又为何在她跟前那样说呢。” 这个她，自然说得是太子妃了。 对于这个问题，陆君桐同样也是只能轻叹一声。 “又何必叫你为难呢？”陆君桐看着他，认认真真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若是为难，我心中也是难受，倒不如成全了她算了。” 横竖这个位置，她也从来没有肖想过，对于她来说，只要能够留在李衍身边，就已经是十分的满足了。 “你这样懂事，叫人心疼。”李衍伸出手去，轻轻的婆婆娑陆君桐的头顶。面上全是心疼和柔情。 “以后不必如此，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日子都是快乐顺心。而不是如此——” 这番话。既然是他的真心话。 陆君桐却是忍不住打断他：“何必这样说呢？能够留在殿下身边，已经是让我****都开心了。其他的东西我不必在意，殿下也不必在意。” 陆君桐这样的话，只让他又忍不住了一口气。满满的都是心疼。 “岁岁年年，白首共赴。”李衍最后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笑得眉眼弯弯，而后重重一点头。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岁岁年年，白首共赴。” 若是苍天有耳，当听见这誓言。也当成全。 李扩的事情，二人都是没再提起。 第二日，李衍亲自去看了一回陆明朔。 然而陆明朔却不在家中。 一问才知道。陆明朔去了陆家。 陆家。 陆明朔抬头看着陆家的大门上的牌匾，神色都有些复杂。 白蕴在旁边看着，心里多少有些担心。 第1017章 荣光 昔日陆家的繁荣似乎还历历在目。 而如今却只剩下冷冷清清。 昔日熟悉的人早也已经不在。 再也不是从前的陆家了。 哪怕是他现在荣光无限，可是思绪的终归还是再拿不回来。 陆明朔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声，而后就这么撩起衣裳，双膝一弯直接就这么跪了下去。 然后就这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第一个跪的是陆知晖。 第二个跪的是陆家这上上下下的人。 第三个跪的是陆家的列祖列宗。 陆明朔依然是闹心愧疚。 倘若重来一回—— 可惜没有从来没有再来一回。 白蕴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上前去将他一把扶了起来。然后就这么轻声的劝慰道：“总有一日，你们陆家会比以前更加繁荣，不必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这样的话，其实是苍白无力的。 白蕴自己其实也很清楚。 可是这个时候除了这样的话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陆明朔继续难过下去。 做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 总归是不能继续这么颓废下去。 总是惦记着从前的事情，又怎么能够过得开心呢？ 陆明朔听见她这样的话，不由得就笑了一声。 而后他自己倒是也缓和过来。 就这么的站起身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多想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横竖陆家也就只剩下了他和陆君桐两个人。 李衍过来的时候，陆明朔正指挥着陆家老仆仔细的打扫屋子。 李衍也是轻装简便的过来，人人都没有多带两个，为了就是低调不引人注目。 陆明朔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当下只是行了一个礼，并未曾多说。 然后就听他问了一句：“这个时候不知您过来时所为何事。” 这个时候李衍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呢，所以自然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李衍斟酌迟疑了一下。然后就说了一句：“今日我来，是为李扩。” 提起李扩，气氛顿时就有一瞬间的凝固。 白蕴站在旁边看着，都是觉得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这样的情况下，也不知为什么李衍还要过来提起李扩。 这样特地来跑一趟，肯定是为了求情。 这样的事情想一想，就知道陆明朔是肯定是不愿意的。 陆明朔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确实不能够答应您。” “我还未说，不如你先听一听。”李衍就这么叹了一口气，言道。 “他人已经去了，却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衍这么问了一句之后。陆明朔倒是有些诧异，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这件事情难道是打算交由我处置？” 李衍却没有将话说死，只是言道：“这件事情——就算是不交由你处置，总归也是要问过你的意见。陆家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受了太多委屈——” 总归是要将陆家这口怨气出了。 而且，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陆君桐为难。 陆明朔只是略一沉吟，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当下也就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下这个问题。 第1018章 放下 对于这个问题，最终陆明朔给出了一个答案：“从他死在我手里那一刻，这些恩怨便是已经两清了。” 陆明朔这样冷淡甚至于是有些冷漠的话，在这一瞬间，是一下子就让李衍就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的。 李衍想过许多可能性，可没想到最后陆明朔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说出了这样话。 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心里多少也是明白陆明朔不过是不想再因为这个事情，让大家为难了。 李衍认真的对着陆明朔说了一句：“这件事情，的确是李家对不住你们。所以若是你有什么要求——” “这件事情和您没关系。”陆明朔却是直接拒绝了，如此认真说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这一点我陆家人都还是明白的。以后，谁也不会再提起这个事情。” 顿了顿，陆明朔又说了一句：“我那两个妹妹——我想都暂且接出宫来。”尤其是陆君桐。 总不能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李衍。 李衍多少猜到了陆明朔的心思，当下沉默一瞬间，随后还是应了：“等我登基之后，便是亲自送她回来。” 别的不说，登基这个事儿，他还是想要陆君桐看着的。 他能走到今日，虽说看似陆君桐似乎是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没帮过什么让人一下子就说得出口的忙。 可是有些东西，却是说不出口也形容不出来的。 陆君桐和他这么一路走过来，也是完全是一路互相扶持。 而且后来陆君桐到了文皇帝身边之后……更是于细微处帮了他多少？ 这些这些，都是无法一一细数的。 可是这些东西，他是想要和陆君桐一一分享的。 因为只有陆君桐，才能够明白，他这一路走来是经历了多少。也只有陆君桐，是他唯一想要分享的人。 这天下很大，也很巍峨壮阔。 他想和陆君桐一起去看。 陆明朔看着李衍认真的样子，倒也是没坚持，就这么点点头：“也好。既是如此，那就——等到您登基之后，我便是去将她们接回来。” 其实陆娘子也就罢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关键的还是陆君桐。 而且，陆明朔也是想要直接将陆君桐接回陆家的。虽然他也有别的宅子，可是在他心里，家只有这一个。 想必对于陆君桐来说，也是一样的。 李衍也没多留，随后便是匆匆离去了。 他走后，白蕴就又重新上前去扶住了陆明朔，而后就是一声叹息：“你又何必这样呢？你心里明明还没彻底消气——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想就这么算了的。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圣上那头，也未必真就在意这个弟弟。就是太后那头——也定不会求情。” 每个人都是受过李扩带来的痛苦，所以也不必担心谁说半句闲话。 所以，陆明朔是真没有必要那样小心翼翼的压住了自己的情绪。如此忍气吞声。 陆明朔一声叹息：“就算是不怎么在意李扩，可是李扩毕竟姓李。而以后，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多事的人——做人留一线。他死了，我们还活着呢。” 第1019章 留一线 陆明朔这么一句话，顿时也就让白蕴哑口无言了。 好半晌，才听见白蕴说了一句：“是啊，就算不为了旁的，就算是为了君桐，也总该要留一线的。” 陆明朔忽然问了一句：“你说，真该让君桐跟着他么？” 陆明朔的迟疑，几乎都是写在了脸上。 白蕴摇摇头：“宫里自然是比不得宫外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这件事情，你无法阻拦，我也无法改变。只能顺其自然。不过，太子妃也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也是实话——” 陆明朔便是不由得沉吟。 这样的事情，也的的确确就是那样的。 “她难得决定下来，便是成全了她也是应该的。大不了，日后咱们多给她撑腰就是了。殿下那头，肯定也是不会委屈了她。只要防着太子妃就是了。”白蕴倒是也干脆。 不过说完了之后，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羞涩——刚才说得顺口了，就这么一下子说了出口“我们”这两个字。 也不知道陆明朔听出来没有。 心里如此想着，白蕴就忍不住的偷偷去看陆明朔。 陆明朔却是神色如常。 这样的情况，一下子就让白蕴又忍不住想：是没听出来呢？还是……他也觉得如此呢？ 或许是他心里也默许了这件事情…… 于是白蕴一下子就又觉得心头甜蜜起来。 在她低下头去的一瞬间，陆明朔的唇边，却是止不住的也露出了一点的笑意。 然后，很快又隐去。 随后，陆明朔就带着白蕴去参观陆家宅邸。又似不经意的说起一些改动的事情来：“这里恐怕还得改一改。你看如何？” “这一处，你觉得当如何布置才好？” 陆明朔一路问着，白蕴也是不疑有他，就这么随口答了。 最后就到了陆明朔自己的院子。 再看见熟悉的草木，陆明朔多少有些伤怀：“到底还是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白蕴最害怕见到陆明朔这样的神态，当下心里都是揪成一团。最后，想了一想干脆就出声建议一句：“要不然，干脆仔细改改。以后也住得更顺心些。”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倒是让陆明朔笑了一下：“如此也好，那你觉得如何改动比较好？” 于是两人就又说起这些事情来。 白蕴最后说得倒是有些兴高采烈起来。等到说完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是有些不妥，于是就吐了吐舌尖：“一时说得兴起——” “无妨，倒是很好。”陆明朔只如此说了一句，忽然这么问了一句：“还生气么？” 这样一问，倒是一下子就让白蕴沉默了一瞬间。 白蕴认真抬头看住陆明朔，神色都是有些恶狠狠的：“自然是生气的。一想到你回来，竟是还不肯承认是你——还与我那样冷漠，我就止不住生气。” 陆明朔苦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儿。而后就认真的说了一句：“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如此了——” “你还想有以后？”白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柳眉都是倒竖起来。 第1020章 说破 白蕴这样凶巴巴的样子，非但是不让人觉得有多威胁，反而是叫觉得心都是整个儿柔软起来。 最后，陆明朔几乎是忍不住的就这么伸出手去，轻轻的摸了摸白蕴的额头。 而后，就又笑了一声：“以后不会了。” 陆明朔如此态度，白蕴这才算是满意了。 “当初……”陆明朔刚开了个头，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却是又一下子的止住了。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我回头去见你哥哥提亲可好？” 白蕴没想到陆明朔忽然提起这个事情，一下子还愣住了，然后脸颊都是有些红了。白了陆明朔一眼：”好好的提起这个事情做什么？“ 不过很快就又一跺脚：“你要做便是去做，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蕴这样一说，陆明朔自然也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只是说完了这个话之后，白蕴到底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很快也就不自在的匆匆忙忙逃走了。 说破了这个事情之后，叫她还要如何能够坦然的继续和陆明朔相处？ 自然只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 所以自然也就无法再继续留下去。 不过心里却是甜的。 又有几分雀跃和期待。 恨不得时光都是过得快一些，好让她早些能够嫁给自己想嫁的人。 然后名正言顺的和他在一起。 然后让自己的姓氏前面冠上一个他的姓氏。 这样的心情，迫切而又欢喜。 自然陆明朔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而那头，陆君桐倒是忙得没有心思顾及其他的事情。 登基眼看在即。 陆明朔那头她要时刻操心着。而这头登机的事情她也要操心。 大事儿自然不用她管，可是关于那些琐碎的细微末节，却都是要人一一操心了。 比如说，给李衍做的衣裳。就要每日都去看看，别到时候做出来不合身，那就麻烦了，毕竟现在时间也不多。 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陆君桐作为先在北宫中分位最高的女官，自然许多事情都是需要她亲自过问。 尤其是在许皇后一心扑在四皇子身上的时候。 太子妃那头自然是不会插手，毕竟现在太子妃还病着呢！ 而且看李衍的意思也并没有让太子妃插手的意思，陆君桐担当起这些便是义不容辞。 只是有一件事情，陆君桐却是多多少少有些迟疑。是关于登基时候是否要一并封后的事情。 陆君桐没有直接去跟李衍说起这个事情。 但是转头她却是去见了许皇后。 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眼看登基在即，封后这件事情，太后娘娘您怎么看？” 许皇后看了一眼陆君桐，也被这个问题给拦住了。 最后，就苦笑了一声：“圣上那头怎么说？” “圣上那头一直都没有表态，所以我才特地过来问一问。”陆君桐如此说了一句，也是满脸的苦笑：“这件事情若是不做的话——只恐怕外头会说许多闲话。” 陆君桐一说这话，许皇后也是一声长叹：“你倒也是看得分明，不过这件事情还真不好办，你与哀家说句实话，你心中觉得应当如何？” 第1021章 想法 被许皇后这么一问，陆君桐就沉默了许久，这样的问题她是真的不想回答，其实对于她来说，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抬举太子妃或许的确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越是抬举太子妃，将来对于她来说，或许处境就越艰难。 而且这样的事情还要让她自己来说，更是显得有些叫人觉得啼笑皆非。 其实她根本就不想管这件事情。 假如不是为了李衍的话，她又如何会过问这些事情？又如何会来和许皇后说起这个事情？ 许皇后看着陆君桐沉默，自然多少也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当下也有些无奈，可还是只能继续说下去：“这样的事情或许也是为难你了，可是这件事情他也只会听你的劝说，旁人的劝说怕是半点也不管用的。” 对于这件事情，许皇后说的的确是对的。 李衍这个时候，在这件事情上，只会听陆君桐的劝说。 陆君桐想了一阵子。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若是娘娘觉得理应如此，娘娘应当亲自去劝，我这里却是半点也不想说什么的。” “况且，圣上也不喜欢我去说什么。”陆君桐的神色显得有些郑重其事。 当然，也的确就是郑重其事的拒绝了许皇后的提议。 这件事情她可以来提醒许皇后，但是她却绝不会去提醒李衍。 提醒许皇后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想要再进一步再过分一些，她却是半点也不愿意。 面对陆君桐如此态度，许皇后也不好勉强。最后就只能无奈点头：“罢了罢了，这件事情的确也是委屈你了，哀家自己去和他说吧。” 不过在和李衍说起这件事情之前，许皇后先去见了一见太子妃。 太子妃的的确确也是病了，的的确确也是在休养，许皇后看她瘦了一圈的样子，一时之间倒也是有几分心软。 毕竟在李衍登基这件事情上，其实太子妃也是做了不少的事的。 于情于理也不好辜负了太子妃。 所以许皇后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陆君桐去找她的事情，而后又问了一句：“这件事情，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太子妃良久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这件事情带给了他太大的冲击，还是他在仔细的思量该如何做。 反正最后太子妃开口的时候，就只听得太子妃这么说了一句。：“太后，您是觉得该给陆君桐一个名分？” 许皇后沉默不言，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毕竟现在李衍对陆君桐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 倘若太子妃自己提出愿意让陆君桐得个较高的分位，想来李衍也并不是真的就不会妥协。 到时候也就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太子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陆君桐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李衍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可不就是皆大欢喜吗？ 当然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看太子妃是怎么一个态度。 毕竟如果太子妃不愿意的话，近期之内，陆君桐自然也别想有光明正大的身份。 所以其实说白了。李衍迟迟不提这件事情，无非也就是为了陆君桐。 第1022章 交易 这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一场利益交换。端看自己能不能够想明白，端看自己愿不愿意做出这样的交换罢了！ 太子妃其实心里未必不明白这件事情。 只是或许一直不愿意去接受罢了。 毕竟对于太子妃来说，陆君桐从来就不是一个让她觉得高兴的存在。 只是事到如今，现实摆在眼前，太子妃却发现自己就算不乐意，似乎也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真正做决定的还是李衍。 只要李衍想，他自然有千百万种方法逼迫自己妥协。 最终，太子妃就这么一声轻叹。终于也是做出了决定：“既然是如此。那就按照娘娘说的来吧，横竖就算我不乐意，最终他也会护着她的。只是没想到夫妻这么多年，竟是还不如一个外人。” 许皇后看着太子妃如此颓丧的样子，只是欲言又止。 之所以最后没有将话说出口，无非就是因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着实没有必要再给太子妃添堵罢了。 可是若真要说什么内人外人，只恐怕在李衍心中，从来也就没有将太子妃当成是内人过！ 太子妃心里也是未必不知道这个。 最后，许皇后也没有多留，直接就转头又去见了李衍一面。 毕竟说白了，其实今日之所以跑这么一趟，也就是为了李衍，为了大局。 李衍虽然忙碌，不过许皇后来了，他自然还是放下了一切只专心和许皇后说话。 许皇后也不想废话，直接就说起了立后的事情。 不过一提起这个事情，李衍就皱了一下眉头，直截了当的打断了许皇后：“这件事情，母后还是不要插手了。我心中有数。” 许皇后一听这话，就不由得苦笑：“你心中有数是一回事，你想如何又是一回事，可是大局又是另外一回事。你比我明白若是这个时候不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和后果。” “我不介意。”李衍只是如此说了一句。 那样干脆了当的语气，噎得人竟是有些无法反驳！ 许皇后就这么看着他，半晌才皱眉认真提醒一句：“家国大事，由不得你胡闹！你就算不想想太子妃的感受，你也想想太子妃的娘家，这次你能顺利登基，也是有他们的帮助，你总不能过河拆桥吧。” 若真做出过河拆桥这样的事情，只怕这天底下的人也都容不下李衍了！ 当皇帝容易，可要当个好皇帝却难，不仅要处处顾虑，更是要牺牲许多。 许皇后自然不愿意李衍百年之后，留下千秋万载的骂名。也更不愿意他为一个女子牺牲到这个地步。 “而且你也要想一想我们许家的立场。”许皇后又是一声叹息。 这件事情李衍如果不肯妥协，势必也会将许家牵连进去！ 这是许皇后不愿意看到的。 “太子妃已经同意给她一个四妃之首的位置。哀家觉得圣上也该满意了。”许皇后留下这么一句话，并未久留，直接就站起身来打算告辞。 然后她刚一站起来，就听见李衍又这么说了一句：“可是，我想的位置是贵妃。” 第1023章 贵妃 李衍这么一番话，顿时就将许皇后惊得呆在了当场， 好半晌，许皇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圣上莫不是在与哀家开玩笑？” “这样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与母后开玩笑？”李衍也是十分认真的回了这么一句话。 倒像是没有听出许皇后的意思。 不过他这样的态度，反而也是让许皇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只恐怕他心里还真的就是认真的。 这样的事情。顿时就让许皇后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许皇后定定的看着李衍，好半晌才皱眉说了一句：“如此怕是不妥，给个四妃之一都已经是极限了，贵妃这样的位置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 “陆家此番也立下不小的功劳。”李衍只是如此一句，倒像是真的大公无私一样。 不过到底是为了陆君桐，还真的是从大局考虑，也就只有他自己心中才明白。 许皇后一时之间几乎要被气笑了：陆家再大的功劳，难道还比得上太子妃的娘家不成？ 而且现在就成了贵妃，将来若是生下儿子，那又当如何？ 是不是到时候就该让皇后的位子也要屈居于她的之下了？ 平心而论，许皇后的的确确是不讨厌陆君桐的，可是要说看着李衍胡作非为如此就为了一个陆君桐，许皇后也不乐意！ 许皇后分明就觉得，陆君桐这是有些红颜祸水的意思了。 “陆女官是给圣上灌什么迷魂汤不成？”许皇后如此问了一句，神色也是冷峻下来。 许皇后似乎动了真火，李衍多多少少也是要顾虑一番，最后就缓和的叹了一口气：“其实太子妃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有没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母后您比我清楚。” 假如不是为了陆君桐的话，他大可以和太子妃死磕到底。 等到将来时机成熟的时候，直接就让太子妃再也没有机会。 出于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李衍也没有想过要将太子妃置于死地，可是也不愿意太子妃在继续霸占着自己发妻的位置。让他看着心中各应。 由始至终，这个位子从来就不应该是太子妃的。 太子妃当年也是用手段才得到这个位子，而如今他自己总算有了能力，自然也就想拨乱反正。 相反的，在李衍看来，陆君桐的出现反而是太子妃的救星。 如果不是这样，太子妃又怎么会有机会？ 所以太子妃容不下陆君桐这个事情，在他看来还真的是有些可笑。 而至于立贵妃这个事情，李衍也是打定了主意，当即很是认真又果断的对着许皇后表明了自己的心思：“这件事情，母后也不必再多想多劝，我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还请母后成全。” 许皇后这下是真的气笑了：“那你想没有想过后果？” “不管是什么后果，我自然都是一力承担。君桐为我做了些什么事情，母后自然也比其他人都清楚！母后扪心自问，难道她当不起这一个贵妃吗？还是说母后觉得她不够懂事，不够担得起这个位置？” 第1024章 妥协 许皇后分明就觉得李衍这是疯了！ 而疯子是听不进去旁人的劝说的。 所以最后，许皇后干脆也就不再和他多说，只是冷冷提醒一句：“圣上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她想想，看看陆女官能不能够受得起千夫所指万人谩骂。” 这样一番话，顿时也就叫李衍沉默了，而许皇后则是离去。 许皇后离去之后，直接就叫人又将陆君桐叫到了自己的宫中。 这件事情，虚晃后直接就告诉了陆君桐，半点委婉也没有的直接了当就吩咐道：“这件事情，哀家希望你能劝住圣上。” 陆君桐此时已经是满心震撼！ 但是着实没有想到必要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更没有想到，李衍会如此坚持。 自然也不是不头疼的，毕竟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知所措。 她自然知道自己应该劝说李衍。 可是她心中更明白，如果劝说了李琰的话，李衍就算听进去了，只怕心中也未必会觉得开心，反而恐怕会觉得自己一分情谊都被辜负了。 比起其他的东西，这样的情意更让她在意。 毕竟其他的人也好事也好，都是无关紧要的，这天底下最让她在意的，还是李衍。 但是这件事情的确对李艳不好，所以陆君桐犹豫再三之后，还是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我会找个机会和圣上提一提。” 可是去到底能不能够劝说成功，确实就不知道了。 她总不能强硬的说自己不愿意吧？ 就算这样有效果，她也不愿意这样说去让他伤心。 只是这样的事情，她面对李衍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所以拖延了两日，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提起这件事情。 最后陆君桐想来想去，倒是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只是有这样一种解决办法，还有另一种。 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李衍自己开口呢。会不会效果就好得多？ 这样的答案自然是不用否定的。 如果是另一个人提起这件事情，而且还是合情合理的理由，那么旁人自然不会说闲话。 而李衍自然也不必背负什么骂名。 而那个另一个人，也有一个极其合适的人选，那就是——太子妃。 所以，陆君桐在这日下午，就偷偷的去找了太子妃。 太子妃知道陆君桐过来的时候，还是诧异了一下的。 随后以为陆君桐是为了交易的这件事情，想了一想，还是见了陆君桐。 结果这一见面，便是让太子妃后悔终身！ 陆君桐和太子妃之间并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余地。 毕竟两人之间生疏无比，就连说客套话都显得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所以陆君桐干巴巴的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就直接开口言道：“有件事情，我想和太子妃您做个交易。” 这样一句话多多少少有些新鲜。太子妃当时就微微挑起眉头。不过却也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哦？不知是什么样的交易？陆女官不妨说来听听。” 第1025章 狮子大开口 面对太子妃这样的态度，陆君桐倒是半点也没有犯怵。 反而当下对着太子妃微微一笑。 太子妃反倒是被陆君桐这样的笑容，弄得心中有些不痛快。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在陆君桐开口之后。 陆君桐就这么缓缓的开口，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我想请太子妃主动提出，要册封我为贵妃。” 这样的话，几乎是没将太子妃的下巴都是惊掉了。 太子妃几乎一下子就是被逗得发笑：“我怕不是听错了吧？陆女官再将刚才的话说一次。” 陆君桐也不恼，只是平平静静的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次：“我说我想请太子妃主动提出，册封我为贵妃。” 这一下太子妃真的是笑出声来，而且是笑了个前仰后合，仿佛是听见了什么最好笑的事情。 陆君桐静静地看着太子妃发笑。等到太子妃停下来了，这才轻声开口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我并没有开玩笑。” 太子妃一下子就是皱起眉头，脸色也瞬间冷了下去：“有一个词叫做不自量力，还有一个词叫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陆女官觉得自己是哪一种？还是两种都是？” 太子妃这番话委实有些不客气。 陆君桐依旧置若罔闻一般，丝毫怒气也不见。反而依旧是平平静静，甚至语气都是温和的：“所以我才会说这是一场交易。” 这样的事情，在旁人看来自然也是有些天方夜谭。 更是有些可笑。 可是既然她来说，自然是有这个底气的。 “哦，那就不知道陆女官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竟然是能够让我觉得这么做是值得的。”太子妃的语气满是讥诮 很显然，太子妃是觉得陆君桐根本就拿不出这样的筹码来的。 所以，太子妃才会是这样的态度。 陆君桐和太子妃对视。最后一笑：“太子妃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当年自己是怎么坐上太子妃这个位置的？” 一提起当年的事情，太子妃的神色顿时就有些不对劲了。 太子妃微微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将陆君桐打量了一番，衡量了一下她说这番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但是陆君桐太过平静，根本就看不出虚实。 所以最后。太子妃还是只能挑了一条眉，故作不在意的反问陆君桐一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竟不知。” 太子妃如此否认，陆君桐倒是也不觉得奇怪，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不可能有人主动承认的。 所以很快的，陆君桐就说了几个关键的字。 陆君桐说完这几个字之后，太子妃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当然与此同时，还有一些不相信。 太子妃怎么也想不明白，陆君桐是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情的？ “这些事情，我不仅知道，而且我还有证据。你说若是我将这些证据公诸于众的话——又当如何？”陆君桐面带微笑的将这一番话徐徐说出口。 不得不说的是，这一番话，杀伤力着实是有些大。 以至于太子妃竟是半晌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第1026章 划算与否 不得不说陆君桐这一番话，杀伤力着实有些大。以至于太子妃半晌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太子妃着实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这样的事情竟然会让陆君桐知道。 但是不管想不明白，还是想得明白，这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似乎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最后，太子妃只能抿了抿唇角，不甚情愿的说一句：“事到如今，陆女官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我竟是输了。” 不管是不是输得心服口服，反正是输得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陆君桐听着这话，顿时不由又是一笑：“太子妃言重了！毕竟我也从未想过要用这件事情再换什么好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罢了。” “可是我又如何能够保证，你不将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呢？”太子妃倒也干脆，既然输了，又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再多说废话，直接就张口问了这么一句。 显然这也就是妥协了的意思。 陆君桐自然也是干脆：“信不信在于太子妃您，太子妃若是觉得不可信，那也无妨。反正我既然说了不会与他人说，那自然也就不会。” “你与我发个毒誓如何？”太子妃最后就想到了这么一个法子。 陆君桐听完之后顿时就笑了。 而后却是直接的拒绝了太子妃这个提议：“毒誓什么的，我看确实不必了，太子妃您愿意相信便信，不愿意信那也就罢了。” 反正现在筹码在她手上。太子妃就算不低头也得低头，她又何必那么着急的去哄着太子妃满意。 陆君桐如此态度，太子妃自然更加气恼，可是偏偏却也没有办法。 毕竟，她还真拿陆君桐没有什么办法。 就像是陆君桐说的一样，这件事情她不信也得信。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完全压下去：“既然是如此。我似乎也并没有其他选择，只但愿陆女官记得今日的话才好！” “放心。我陆君桐言出必践，而且我的记性绝对比太子妃你要好。”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君桐冲着太子妃微微一笑，而后敛衽行礼：“那么我就静候太子妃的好消息了。” 说完这句话，陆君桐姗姗离去。 太子妃满心不痛快，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只能是兀自气恼了一阵，也就只能作罢。 第二日，太子妃就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情。 至于理由倒也是简单又粗暴：太子妃觉得自己身体不好，需要人协助打理后宫，而且也要早日为李衍开枝散叶。 这样的理由自然是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只是众人对于太子妃一出手就是一个贵妃之位，多多少少的有些不理解。 尤其是许皇后哪儿，更是觉得一头雾水。 毕竟昨日听还觉得这件事情不可能，希望陆君桐能够劝说李衍，然后知难而退。 可是今日倒是好，太子妃自己提出了这件事情，叫旁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许皇后思量许久，最终只能摇摇头：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情我也不懂得了，他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也懒得她再继续插手。 第1027章 计划 这样一件事情，其实也是打乱了许多人的计划。 其中就有李衍的计划。 李衍至始至终还真的就从未想过要立后。 至于安置陆君桐，他自然也有别的想法。 但是现在太子妃这样说了一番话之后，反而是叫他不好再肆意妄为。 毕竟太子妃都如此识趣。他若是还要冷面无情，未免显得太过薄情寡义。 就算他自己不在意这些。可是总归也要思量思量后果。 不过对于太子妃为何忽然动了这样的心思，还又说出了这样的话，李衍多多少少也是觉得有些纳闷，只是这样的纳闷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李衍很快就想明白，这件事情恐怕是和陆君桐有关系的。 毕竟太子妃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改变了主意。必然是有什么原因。 最大的可能性，无非就两个，一个是威逼，一个是利诱。 威逼也好，利诱也好，能够让太子妃都乖乖听话的人。宫中也就那么几个。 许皇后第一个便是可以排除。 如此思来想去，也就一个陆君桐可能性最大。 既然是如此，李衍自然是要过去问一问陆君桐的。 不过李衍也并没有直接就问，而是迂回了一下。 李衍开口笑着说起这件事情来，然后问陆君桐：“你觉得太子妃这是动了什么样的心思？是真的觉得如此甚好，还是想要用这个换取什么好处？又或者是还有别的什么后招？” 顿了一顿之后，又问了陆君桐一句：“你呢？又想不想做这个贵妃？” 陆君桐听李衍如此一说。当下直接就摇了摇头：“太子妃也未必就是有什么后招，反正这件事情对咱们也没有坏处。她提起这件事情倒是便宜了我，无端端的就能坐上贵妃之位，这可是天大的好处，我又为何不愿意呢？” “既然你愿意，那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不妥当了，我这就叫人去筹备。”见陆君桐并没有要和自己细说的意思，李衍也就没有再多问。 这件事情，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遮掩了过去。 册封贵妃这件事情也算掀起了波澜，不算大也不算小。 对于这件事情，陆明朔的态度却是有些模棱两可。 要说赞同自然也是赞同的，可要说不满意，那也有不满意的！ 毕竟放在心尖尖上疼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忽然之间就要屈居他人，连个正妻都做不得，他心里又如何能够痛快？ 反正在陆明朔的眼中看来，陆君桐别说是当皇后，就是当天上的王母娘娘，那也是够资格的！ 不过想是这样想，这件事情总归还是没法反对。 不过为了彰显陆君桐的矜持娇贵。陆明朔直接就进宫了一趟。 一张口就要将陆君桐先接回陆家去，让李衍明媒正娶的迎接陆君桐进宫。 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李衍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却还是说了那一句，登基的时候一定要让陆君桐也去看！ 事实上，现在离登基也并没有两日了。 而且已经是万事俱备，只等良辰吉日 第1028章 出宫 曾几何时，陆君桐心心念念都是盼着出宫。 而如今真正出宫了，她心里反而还有些惆怅。 虽说只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依旧还要回到宫里去，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思绪复杂。 这种复杂是无以言喻的。 说句实话。从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是这么一个景象。 从前他也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做李衍的贵妃。 这样的变化其实，说长也长说短却也短，前前后后竟是连半年都不要。 不过如果陆明朔没有回来的话，或许今日也就不是这样的局面了。 陆君桐心中多少还有些庆幸，庆幸陆明朔能够平安归来，庆幸陆家还有一日荣光再现！ 当时她进宫去的那些想法，似乎也是实现了。 对于陆明朔不肯好好养伤，反而是东跑西跑的，一会儿进攻一会儿又来接她的这样举动，陆君桐当即就不由得柳眉倒竖！ 然后狠狠的将陆明朔这么训斥了一番：“这身子都成了什么样子了？还不知爱惜！你也不想着好好养好伤，早些去将自己的婚事定下来，将我嫂子娶进门。” 提起这个事情，陆明朔倒是也不觉得被训斥了有多不自在，反而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陆君桐看着他如此嬉皮笑脸的样子，心中气恼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无奈的扭过头去，索性不再看他， 不过，手上的动作却还是温柔的。生怕没有她的搀扶，陆明朔一个不小心磕了或是碰了。 对于陆君桐这样的做法。陆明朔自然更是忍不住的满脸笑意！ 最后二人一同回去陆家。 到了陆家之后，兄妹二人都是有些感慨。 陆明朔越想越是不甘心，到底还是气恼的说了一句：“也真是便宜他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李琰。 陆君桐要摇头。虽然知道陆明朔肯定也不会如何，但是终归还是忍不住的维护了李衍一句：“太子殿下对我极好。哥哥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除了感叹一句女生外向之外，陆明朔还真的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这一夜之间和自己亲近无比的妹妹一下子倒成了别人家的，还口口声声的只维护别人去了，这样的心情只让他郁闷无比 但是他终归还是盼着陆君桐能够过得开心的。 所以，很快就听陆明朔又这么说了一句：“不管是什么时候，他若是让你委屈了，或是旁人让你委屈了，你只管回来告诉我，我自然有办法给你撑腰。” 这么一番话。顿时就说得陆君桐几乎是有些热泪盈眶。事实上眼泪就算是没有掉下来，声音也是忍不住的带了一丝丝的哽咽：“好好的哥哥说这样的话做什么？谁敢欺负我呢？谁又会无缘无故欺负我呢？” 越说这个事情越是伤感，陆明朔脸上都是带出来几分：“话就是这么一说，我自然希望这辈子你也别回来受苦才好，天天都过得开开心心顺顺利利的。” 陆君桐伸手拽住陆明朔的袖子。认真的说了一句：“我也希望哥哥天天都高高兴兴的。” 第1029章 轻易 兄妹二人之间，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不过其他的事情也就罢了。陆君桐最最好奇的一件事情。其实反而是和李扩有关系。 她本来是以为以自己哥哥的个性，决计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李扩。即便是李阔现在人已经死了，也是如此。 可是没想到陆明朔却是那样轻易的就松了口。 当然她心中也明白，其中大部分原因，只怕也是为了她。 所以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陆君桐就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这件事情哥哥会不会留下遗憾？将来想到这件事情，会不会觉得心中不痛快，然后耿耿于怀？” “毕竟明日李扩就要下葬。虽说没有进入皇陵可是终归也是选了一块风水宝地。”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陆君桐忍不住小心翼翼的，一直平平去看，李路明说。 对于这件事情的回答，陆明朔倒也是十分干脆：“自然是不能如此便宜了他的。” 一听这话，陆君桐顿时整个人都是有些懵了，好半晌都是没有回过神来。 好半晌之后，陆君桐才又反问了一句：“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明朔微微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自然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他。” 陆军头皱眉看着陆明朔：“哥哥，是想做什么。” 路明朔明明之前已经答应了李衍，但是现在听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还有后招。 陆君桐自然满心狐疑。又担心陆明朔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来，反而将自己陷入了困境之中。 随后就听见陆明朔冷笑一声，然后，理所当然的就这么回答了一句：“自然是不可能这么便宜了他，就他那样的人又如何配好好下葬。” “他那样的人就活该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陆明朔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真个是显得有些恶狠狠的。 那样阴骘的样子。就让陆君桐都有些忍不住的顿了一下。 如此阴沉的气息。和平日里的陆明朔完全就是截然不同！ 最后，陆君桐就这么的叹了一口气：“哥哥到底想做什么事情？能否与我细细一说？” “明日他下葬之后，我会叫人将他的尸体偷出来，剁碎喂狗。”陆明朔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这样一番话，却实实在在的将陆君桐直接就吓到了。 这样的事情真做了，那就是要灭九族的罪过。 可是要让她说出什么劝阻的话来——陆君桐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说不出口。 陆明朔心中积累的那许多的怨气，怕是唯有这样才能够化解。 所以，她无法阻拦也无法劝说，更甚至心中还有些隐隐的期盼和痛快！ 的确，就像是陆明朔说的那样，李扩那样的人又怎么配安享香火？ 最痛快的做法就是让他死不瞑目，永远做个孤魂野鬼，不得转世超生。 陆君桐又是一声轻叹。最后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哥哥做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千万小心，不要叫任何人觉察。尤其是圣上那边。” “更千万要防备其他对哥哥有敌意的人，毕竟这样的事情。既然要做就要不留痕迹，否则将来只是留下了祸患。” 第1030章 疯狂 其实说句实话。陆明朔要做这样的事情，多多少少是有些太过疯狂了。 陆明朔原本以为陆君桐会劝住他，其实早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说出来之后，却没想到陆君桐竟然是这样说了一句。 怔愣片刻之后，陆明朔顿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由衷的说了一句：“说句实话。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听了这句话，陆君桐也禁不住笑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换做其他人恐怕也真还会因为胆小劝说陆明朔几句。让他不要这样做。 可是这劝说的话，她却是说不出口。 所以，反倒是最后还变成了她鼓励陆明朔去做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少不得也要说他们兄妹太过疯狂。 但是陆君桐却也是实打实的觉得：唯有这样做，才能够一解自己心中的怨恨。 如果不是李扩，他们陆家现在根本就不会是这样。 既然陆君桐也没有反对，那么陆明朔自然也就是没有再改变主意。 第二日李扩下葬之后，几乎是当天夜里。陆明朔就已经达成了目的。 原本陆明朔是打算自己一人前去的，但是现在想了一想之后，他还是问了问陆君桐。 “这样的事情，你若想看，我便带你去，你若不想看，便在家中等我回来。” 这样问了一句之后，陆君桐给出的答案半点也没有出乎陆明朔的预料—— 陆君桐几乎是立刻点了点头：“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当初，就算陆明朔没有回来，她早晚也是要和李扩算这一笔账的，她对李扩的恨意，并不比陆明朔少。 于是兄妹二人当即就乔装打扮一番，悄悄的出城去了。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在隐蔽的地方去做。所以地点自然也就选择了城外。 陆明朔也真的是打算将李扩的尸身剁碎喂狗的。 就算不打算亲自动手，也是要盯着旁人动手的。 唯有亲眼看见那个人被碎尸万段，陆明朔才觉得能够解了自己心头的恨意！ 陆明朔一直都是神色阴沉的。如此神态甚至感染了陆君桐，陆君桐整个人也是多多少少染上几分阴沉。 夜色凉如水。 天上连个月亮都没有，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去做那样的事情，陆君桐反而却并没有半点的害怕之意，反而只觉得有些痛快。 最后到了地方之后，陆君桐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那一卷草席。 席子里明显裹着东西。 不用多说，陆君桐都知道里头肯定裹着的是李扩。 等下她就侧头看了一眼陆明朔，而后提醒一句：“哥哥不许亲自动手！毕竟你身上还带着伤。” 到时候一用力伤口裂开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反正结果是一样的，陆明朔也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动手。 陆明朔也没有犹豫，当即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还有四个陆明朔信得过的人，也正是这四个人，今日便是将李扩碎尸万段的主力。 第1031章 碎尸万段 或许对于许多人来说，碎尸万段这种事情，既是恐怖又是恶心。 又或者又觉得有些残忍——毕竟人死如灯灭，又有什么样的仇恨，会至于到死不休呢？ 但是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真正恨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 碎尸万段这样的方式，不过只是其中一种。 早在还没有报仇之前，这样的事情，在心中也早已经幻想过无数次。 而至于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完全有快意，而并没有任何的罪恶或是恶心不痛快！ 这个时候，事实上心中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想法和感受。 唯有痛快。 那种大仇得报的痛快，是什么感受都无法比拟的。 陆君桐和陆明朔就这么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 说实话，陆君桐以前还真就没有看见过如此血腥残暴的画面。 即便是在宫中，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是也没有见过如此的血腥的情景。 而且这毕竟不是什么动物，而是一个人的身体。 最先被砍下来的自然是李扩的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尸身在被糟践，所以李扩是死不瞑目的，那一双眼睛就像是死鱼眼睛一样，一直都没有闭上。 陆明朔直接就叫人将头摆放在了一边，丝毫也没有犯怵的意思。 不过倒也是侧头看了一眼陆君桐。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若是害怕，就叫人先将头处置了。” 陆君桐虽然脸色有些苍白，胃里也有些翻滚，不过却还是摇了摇头。 陆明朔沉默一瞬之后就叫人继续了。 不过一直都是有侧头过来看陆君桐的情况，就怕陆君桐承受不住这样血腥的情景。 陆君桐倒是也没有承受不住，就这么一直沉默的看到了最后。 陆明朔也真是没有半点夸张，真的就将李扩的尸块喂了狗。 不过，这个场面可能比直接剁了李扩更加看着叫人不舒服，所以陆明朔也并没有当着陆君桐的面叫人这么做。而是只吩咐了一句之后，就带着陆君桐回家去了。 路上。 陆君桐就问陆明朔：“哥哥到现在心里觉得好受了吗？” “许多事情，就算是报了仇，也并不会觉得有多痛快。”陆明朔只是这么回答了一句，神色上依稀也可辨认出他此时的心情。就是语气也有些低沉。 “但是不管如何，这样的事情总归是要做一个了解。”陆明朔如此说着，又认真的看陆君桐：“我陆家人，从来都是睚呲必报。” 陆君桐郑重的点了点头。 而后却又伸手轻轻地按住陆明朔的手，如此说了一句：“这件事情到了这里，便算是彻底了结翻了过去，以后哥哥就将这些东西都放下吧，哥哥以后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才好。” 听陆君桐说完这一番话之后，陆明朔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 沉默良久后，他才种种一点头，轻声言道：“是啊，这件事情到了这里就算是彻底结束了，以后提也不用再提了，噩梦终于醒来了。” 那些事情也就可以放下了。至少不必再耿耿于怀的自责下去了。 第1032章 登基大典 原本陆明朔还担心陆君桐看了这样的场景之后，会觉得心中不自在，或是害怕或是有心理阴影。 可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对于陆君桐来说，其实根本也就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毕竟李扩那样的人，根本就是咎由自取，罪该如此！ 为了一个本就罪该如此的人，陆君桐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需要有愧疚或是不自在。 事实上，如果不是李扩身份特殊，陆君桐倒是还想着公诸于众，好，让天下人都看看恶有恶报是个什么样子！ 自然，这件事情也不可能会有人发现，除非将来有人要去开李扩的棺材。 谁又能想到陆家如此胆大包天，在人下葬之后，竟然将李扩的身体直接就这么偷了出来！ 这样的情况，根本就不会被发现，就像是水面上的泡沫，被风一吹之后就徐徐消散，再也不会有痕迹。 又过两日，也就是李衍的登基大典。 这一日，自然是举国上下都欢庆。 新帝登基，就算是不会有什么新气象或是有什么好处，可是总归也是叫人觉得安心一些的，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而这日京城里，自然都是张灯结彩。 陆君桐虽然早就见过李衍今日会穿的衣裳会带的帝冕，也看过他试穿的样子，知道是怎么样一番神采，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无比期待。 期待李衍坐上帝位的时候，会是怎么样一个情景，是不是风采过人？ 这样的一幕其实也不知幻想过多少次了，从认识李衍之后。 没有多久，她就开始不止一次的想象过这样的情景。 她觉得李衍会比文皇帝更加适合做皇帝，也必然是个好皇帝。 而坐上皇帝之位之后，他也才能够一展心中抱负。 所以她心中一直都十分期待。 而今日李衍要做的事情，其实说来也不算难，只是繁琐了一些。 先是要去祭天，祭拜通告天地之后，便是在群臣印证之下，坐上帝位，从此变成真正的一国之君。 再然后便是颁发各种旨意。 其中包括了朝中官员调动，或是任免。 自然，也包括了后宫一些事情。比如许皇后荣升太后，而现在的太子妃自然也就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后。 只有有了李衍的谕旨。这些身份也才算是正式的定了下来。 然后自然又有金册金印以证身份。 最后，就是几个皇子公主的册封。 当然，陆君桐被立为贵妃的这件事情，也会在今日下旨。 不过就算是今日下了旨意，其实也要等到良辰吉日的时候，才被接进宫去。 到时候陆君桐会如同出嫁一般，风风光光的从陆家被接走。 之所以要如此，不过也就是为了她日后的脸面问题。 若是直接在宫中，将来别人提起她这个贵妃的时候，总归也是要，带了几分轻贱的意思，毕竟会觉得她是宫女出身。 可是从陆家就不一样。 从陆家被接过去，一则显得隆重一些，二则也能够体现出陆君桐的身份。 而且这样浩大声势之下，将来别人提起她，自然都会记得这一场轰轰烈烈的仪式。 也就高看她三分。 不过这些其实陆君桐倒也不大在意，她在意的是——已经好几日都没见到李衍了。 第1033章 册封 陆君桐今日自然也是盛装打扮，不过再怎么盛装打扮，其实也不过就是女官礼服。 自然还是比不上太子妃，和许皇后一干人等。 所以混在人群中也是十分不显眼的。 说实话，李衍的后宫显得多少有些孤零零的。毕竟满打满算也就太子妃一人而已。 以后又添上一个陆君桐。 可饶是如此也就只有两人，看着着实有些寒酸。 陆君桐忍不住想，也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别的人？可能是不会再有了？ 不过李衍也应该是并不在意这样的事情。 陆君桐在李衍上祭台之前，悄悄的过去见了他一面。 几日没有见，陆君桐如今一看见李衍，总觉得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总有人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陆君桐以前是不相信的。 但是现在却深切的体会到了这种感受。 近乎是贪婪的看了一眼李扩。随后她就低下头去，抓紧时间匆匆言道：“恭喜圣上。” 这句话自然是真心实意的。 而这一句话也是，是表达了她祝福的心思。 对于陆君桐来说。她只盼着李衍日后能够事事顺心。 想了一想之后，她也着实想不出还要说什么，最后就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圣上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既然又没有什么话要说，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么耗下去自然也是浪费时间。 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感受，让人忍不住的有些颓丧。 反倒是李衍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笑着说了一句：“再忍耐几日，我已经让钦天监算了最快的日子。” 这样一说倒像是陆君桐十分着急进宫一样。 陆君桐几乎一下子就是红了脸颊。然后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胡说什么？我哪里着急了？” “是是是，你是不急，是我急。”李衍笑了一声，从善如流的将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随后他又伸出手来，轻轻的婆娑了一下陆君桐的脸颊。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一句：“今日人多手杂的，你小心一些。等到得了圣旨之后，便是回去歇着，千万别累到了。” “又不是美人灯，难道风一吹还能吹坏了？”陆君桐有些无奈的又嗔怪一句，随后也是真担心误了时辰，忙催促着李衍赶紧去了。 而她则是又悄悄地回到了陆明朔身边。 陆明朔着实忍不住的酸了一句：“不过就是这么大一会儿工夫，竟是还要如此去看一眼，果真就那么不放心？那么舍不得？” 陆君桐有些无奈，又有些觉得好笑，不过嘴上却是没客气半点，当即就反击回去。一脸怪笑的看着陆明朔 “哥哥昨日还去偷偷看了嫂子，当我不知道么！” 而且还要背着她去，也不知两人去做了什么。 此时一下子被陆君桐戳破了心思，陆明朔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回才好？ 最后他就恼羞成怒，悻悻的说了一句：“坏道是女生外向。” “可别忘了，嫂子也是女子。回头小心公子白也跟你说这话。” 陆君桐吐了吐舌头。笑眯眯的回了这么一句。 陆明朔又被噎了一下。头一次觉得自家妹妹似乎也不是那么可爱了。 他心中就想：一定都是李衍带坏了陆君桐。不然的话，陆君桐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第1034章 仰望 李衍一步步走上祭台，开始祭拜天地。 而陆君桐就站在祭台之下，抬头仰望着他。 此时此刻她心情微微有些复杂。 不过更多的还是高兴，单纯的替李衍觉得高兴。 陆君桐就这么一直仰望着李衍，目光一直都没有挪开。 那样专注又炙热的神色，就算是陆明朔在旁边看着，都是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也只有将对方放在了心尖尖上，大概也才会有这样炽热的目光。 也才会用这样炽热的目光，一直追随对方的身影。 祭天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在结束的时候，众人便是齐齐叩拜，高呼万岁，恭迎李衍登上帝位。 这样的场面，只有亲自在当场看了，才知道到底有多浩大，又有多叫人觉得震撼！ 也就在这个时候，人才能一下子感觉到权力这种东西到底能给人带来什么样的感受？ 这种万人之上的感觉，想必一定很好吧。 再接着就是册封。 最先册封的是许皇后。 许皇后虽然是继后，但是对于李衍也是有养育之恩的，所以自然也就被尊为太后。 许皇后之后就是太子妃。 太子妃今日倒是出席了，就是看着是有些脸色苍白，多少有些强撑的意思。 太子妃的脸上也并没有太多的笑意，更多的是从容和冷淡。 不过这样的事情到底算不算真是从容冷静，却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最清楚的大概就是太子妃自己。 陆君桐冷眼看着，觉得太子妃心里这个时候应该是有些不好受的。 对于太子妃那样骄傲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觉得痛快呢？只怕会耿耿于怀。日后每次一想起这些事情来，心中都是不痛快。 但是这样的事情。也不能怪旁人。 说起来终归还是太子妃自己咎由自取。 太子妃如此态度，李衍的态度同样也是平静而又冷淡的，说好听点是客气，说难听点就是疏离。 李衍在将金印和金册给太子妃的时候，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只盼着皇后以后能够德惠并存，福泽后宫。” 太子妃自然也听出李衍这话了里头的深意，当下勉强一笑，却还是只能应了一句。 随后太子妃就直接退到了一边去。 再然后就轮到了陆君桐。 李衍侧头看着目录女。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忽然心跳如擂鼓一般。 竟是莫名的有些口干舌燥，紧张无比。 从前还真就没有过这样紧张的时候，可是眼下被李衍这么看着，纵然没有旁人在看她，她还是觉得万分紧张。 好似整个人都有些不听使唤了一样。 而后就听见李衍朗声念道：“陆家嫡女陆君桐，蕙质兰心端庄聪慧，今日册封其为贵妃。择日入宫。” 虽然只有短短的这么几句却是给了陆君桐一个名分， 从此以后，他们二人便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长长久久的厮守下去。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去，敛衽拜下双手抬起接过圣旨的同时，口中更是清脆应道：“臣女领旨，定不负圣上嘱咐。” 第1035章 吉日 陆君桐在接过圣旨的这一瞬间。整个人都是忍不住有些轻轻颤抖。 她紧绷着身子，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而且心里还觉得有些复杂。 然后她就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李衍。 这个小动作自然是不合规矩的。 这个时候她就应该一直低着头，以示自己的谦恭。 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却忍不住就是想看一眼。 结果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李衍一直都看着她。 陆君桐有些说不出来自己在这一瞬间是个什么感受。 但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心底都是微微震颤了一下，而后就迅速的平静下来。 不再紧张也不再惶恐，也不再紧绷。 像是一瞬间心中就被填满了，只觉得安心无比。 而后，看着李衍对她笑了一下。 她这才匆匆低下头去，退到了一边。 只是接下来李衍又颁发了什么旨意又说了什么话，她却是一个也不记得了。 像是没有听清，又像是听清了，却仿佛只是一阵风吹过。很快就忘记了。 一直到被陆明朔拉着回了陆家，陆君桐都还是这个感觉。 现在她自然也不可能随着李衍回宫去，所以自然还是只能在陆家等着。 等到名正言顺进宫的那一天。 李衍对这件事情也的确是心急。明明还要继续守孝三个月，可还是迫不及待的就让陆君桐进宫来。 陆君桐进宫的日子，就定在了十六天之后。 区区十六天，自然很快就会过去。 不过也就是先接进宫去，至于圆房还是要等到文皇帝的孝期结束的。 而正因为这个事情，众人难免都觉得必要是有些太过心急了，同时也就更加的对陆君桐这个贵妃有几分忌惮。 能让皇帝这样心心念念的人，自然是不能得罪的，而且陆明朔这次立下这样大的功劳。更是出尽了风头。 陆家这两兄妹。一个在朝堂上占尽了风光，一个在后宫之中占尽了风光，一时之间京城人所有人都知道，陆家怕是要盛极一时了。 不过也没人敢站出来说个不字。 而对于陆君桐进宫的日子，必要还觉得有些太久了，但是陆明朔却是觉得有些太仓促了。 以至于他许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 毕竟现在陆君桐如此进宫去，就等于是出嫁了一般，自然他是要准备嫁妆的。 但是现在时间这么短，就有许多东西都来不及了。 如果不是李衍叫人从宫中送来了许多东西，充作陆君桐的嫁妆和聘礼。陆明朔也不会看在李衍这样一番心意上就作出退让的。 而陆君桐这些日子自然也是十分忙碌。 要出嫁的姑娘都是忙的。 比如说要试穿嫁衣，亲手给自己夫君做鞋。还有各种各样的琐碎事情，都是要一一操心。 陆君桐几乎抽不出半点时间来。 不过饶是如此，却还是忍不住的思念李衍。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越是到了快进宫的时候，她反而越是思念。 一晃眼过了十天，离进宫的日子也就只剩下了五天。 这是傍晚用过晚饭之后，陆君桐好不容易得了歇一口气的功夫。便是坐在廊下，又忍不住的想起了李衍来。 第1036章 一日不见 陆君桐忍不住的想起李衍来，越是想就越觉得思念非常。 不过想着还有五天就又可以见面，心中到底也是有些欣慰。 又觉得日子似乎也是有了盼头。 就是不知道现在李衍在做什么，吃过了晚饭不成。又想她了没有？ 陆君桐正想着忽然，就听见一声鸟叫。 她这里是没有养鸟的。所以听见这么一声突兀的鸟叫，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是不是有鸟儿飞进来了。 结果这么一看，就看见墙头上有一个人。 而且那个人不是李琰又是谁？ 陆君桐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于是忙就定睛看过去，结果还真就看见李衍就在那儿。 竟然并不是他眼花了。 陆君桐先是愣了一下神，然后就是一惊，再然后就心虚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在自己跟前，这才忙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墙角底下扬起头来压低声音忙质问他一句：“这是做什么？怎么在这里？这叫人看见了像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情景叫人看见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一国之君竟然也学会翻墙了！ 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面对陆君桐的紧张，李衍倒是淡然从容的很，甚至脸上还带着那特有的温润笑意：“怕什么？自然是无人看见的，再说了，这可是陆家后院！谁敢闲来无事跑到这里来看？” 李衍这么一说，陆君桐反而更加无语起来。 “你也知道这里是陆家后宅，若是叫哥哥看见了，他会怎么想？这也就罢了，好歹还是自家人，若是叫外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你的脸面往哪里搁？” 陆君桐一口气就是这么一连串的训斥，心里也是真的有些着急。以至于连见到她的欢喜都被压了下去。 “好了，快伸手扶我一把，我先跳下来再说。”李衍如此说了一句，倒是坦然镇定的很。而且也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要求有什么问题！ 陆君桐也是一时之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要求有什么问题，只是乖乖的伸出手去扶了他一把，等到他跳下来了，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自己这算不算是为虎作怅？ 不过李衍这样突然到来，还用这样的方式，她多多少少心里也是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 既觉得惊讶，又觉得欢喜。而后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满足。 她当然心中很明白，李衍这个时候过来，无非就是因为思念她了。 只是和她心里想的厉害，却又不能做什么相比，而李衍也是不同，直接就做了这样的事情。 虽说有些不合规矩，有些惊世骇俗，但是这样的举动，却还是很能够说明李衍的心思。 想到这个，她自然什么气恼也都没有了。 为了害怕别人看见，陆君桐甚至匆匆拉起李衍直接就走到了自己屋中。 李衍一直任由陆君桐拉着，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去过。 直到陆君桐将门悄悄的掩上了，他这才伸手一下子将陆君桐揽入怀中，而后将鼻尖埋在她的秀发中，深深的嗅了一口。 “君桐，我很想你。” 第1037章 思君恋君 陆君桐被李衍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弄得有些犯傻，她呆愣了片刻，这才慢慢软下身子来，也将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李衍身上有淡淡的龙涎香味道。 这个味道，宫中从前也只有文皇帝才会用。 所以这个味道对于陆君桐来说，其实也算是熟悉的。 不过却多多少少有些别扭，只犹豫了一下，陆君桐就忍不住的开口提了一个要求：“我能不能和圣上商量一件事情？” “可。”啊加拿大连问也没有问，就这么直接的答应了。 这样豪爽的架势，让陆君桐还忍不住的愣了一下神！而后又提醒了他一句：“圣上以后可不要随意什么人求您事情都这样一口答应，万一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又该如何是好？” 对于陆君桐如此一本正经的提醒，李衍忍不住一笑，而后捏了捏她的脸颊，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句：。“也不是每个人这样和我说话，我都会答应的呀。” 这样一句话，听起来也不过就是稀松平常的语气，可是叫人听着，却是忍不住的觉得心中甜蜜无比！ 陆君桐就这么看着李衍，最后轻叹了一声，这才又说起自己的要求来：“圣上以后不要用龙涎香了吧？这香味也不怎么好闻，我却不喜欢。而且以前闻得多了——” 陆君桐如此说着。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若是圣上自己喜欢，那也无妨的。” “你喜欢什么味儿？回头告诉内务府。”李衍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将话题接了过去，半点也不见勉强的意思，完全就是一副你想我如何我便如何的神态和架势。 陆君桐顿时又忍不住的有些甜蜜。 “怎么就过来呢？不是只还有五天咱们就又能够天天在一起了吗？”陆君桐又忍不住这样问一句。 其实她心中未必不知道答案，事实上当然她再清楚不过，但是她现在就是想听李衍亲口说一句。 而陆君桐这样的心思，必要也未必不知道，所以当下就只见李衍这么宠溺的笑了一下：“还不是因为想你了。” 李衍这样一句话，顿时就让陆君桐觉得心底呼啦啦的开出了一片花海来！ 而且整个人的心情都是明媚灿烂的。 嘴角更是止不住的拼命往上翘。就连眼睛里最后都盛满了笑意。 然后就听她轻声的，不尽羞涩，却又十分勇敢的说：“我也十分想你。” 这下唇角止不住往上拼命翘的人就换成李衍了。 其实要说真的，李衍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的举动有些太过不合规矩和惊世骇俗了。 但却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 而且在见到陆君桐的那一瞬间，更是觉得挺值得。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无妨。 “五天还好漫长。我就有些等不及了。”一面说着这样的话，李衍一面伸手将陆君桐的脸颊捧住，然后就这么一点点的欺上去。 一直到了最后，将自己的唇覆盖在了那一片嫣红柔软上。 第1038章 狼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这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陆君桐的嘴唇已经是殷红一片，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 而后不仅是嘴唇是红的，就连脸上也是染上一层薄薄的胭脂。 李衍看得心痒难耐，几乎要忍不住的再度压上去。 陆君桐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轻轻的啐了一口：“登徒子。” 李衍见她脸皮薄，也就不再逗弄她，只是转而说起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的话他还真怕自己克制不住。 不过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好说的，所以最后李衍就说起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你的住处，我叫人安置在了长乐宫。” “位置虽然不算顶顶好的，而且格局也不是特别大，但是只有一点好。” 这一点好，陆君桐自然是心知肚明，当下顺口也就接了下去：“却是离太极殿格外的近。一盏茶的功夫都不要，就能走得到。” 长乐宫算是离太极殿最近的宫殿，只是从前长乐宫并不拿来住人，而是用作饮宴行乐。 “不过你放心，我叫人仔细改动了一番，自然和以前也是不一样了。”李衍还是怕陆君桐有些嫌弃，于是又忙解释一句。 然而陆君桐又怎么会嫌弃？ 事实上李衍有这样的心思，她高兴还来不及，当下就连连点头，却偏偏还要故作自然：“离得近一些也好，到时候也不必圣上走太多路，至于格局小——长乐宫的格局也够了。我和别人又不同，住多大地方也并不要紧。” 陆君桐有一句话却是没有好意思说出口，这句话就是：只要李衍在，就算是茅草破屋，她心中也是愿意的。 这样一说。李衍也忍不住的笑起来，笑着言道： “和我想的果然是一样的，你也觉得这个宫殿极好。” 自然是好了，离得这么近，随时都可以过去。以后别说是早晚，就算是中午，若是时间不紧，也可以过去一同用膳。 不管陆君桐过来找他，还是他去陆君桐那，都是十分方便。 陆君桐本来还想问一问太子妃又住在何处，不过却也不愿意破坏了此时的气氛，所以最后并没有将这话问出口来。 李衍接着又说了一些别的琐碎事情，事无巨细到连以后叫谁过去服侍陆君桐也都是说了。 陆君桐又是好笑，又是觉得有些感动非常。 最后就忍不住的伸手将他抱了一下，轻轻的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由衷的言道：“三生有幸，才得遇见你。” 李衍听她这样说。当即便是也回了一句：“这话却该颠倒过来。” 三生有幸，才会遇见陆君桐，又得了她的一片真心。 倘若没有遇见陆君桐，他现在要过的日子大概是截然不同的。 至少心境上是截然不同，体会到的东西也是截然不同。 就在两人静静相拥，气氛一片温馨的时候，冷不防的门就被敲响了。 而后就听见陆明朔的声音：“我得了一样好东西，桐娘快来看看！” 陆明朔的声音十分欢喜，显然心情是极好的。 不过屋里两个人的心情嘛，则是一下子变化有些大。 第1039章 奇妙 不过屋里两人的感受却完全不是如此了。 事实上，两人都是吓了一大跳。 就是李衍再怎么见过大场面，再怎么从容淡定，在这个时候也是先惊了一下，然后有些慌神，随后才又下意识的就冷静下来。 陆君桐的反应却比李衍还要快一点。 几乎是脑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不慢，一下子拉住李衍，直接就往屏风后头带。 屋里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也只有屏风后头可以。 毕竟不管怎么样，陆明朔进来肯定也不会往屏风后头走的。 所以李衍就这么一下子被陆君桐直接塞进了屏风里。 然后，也不等他多说一句话，陆君桐就已经深吸一口气，扬声应道：“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东西？竟是如此的高兴。” 一面说着这话，她又一面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去给陆明朔开门。 陆明朔此时却已经是一脸的狐疑：“大白天的，这是做什么呢？就躲在屋里了。” “今日有些倦。所以便是想着歇一歇，不过也还没有洗漱。所以也就没有换衣裳。”陆君桐面不改色的找了个理由，将这件事情遮掩过去。 而后为了让陆明朔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里，她很快又出声质问陆明朔了一句：“不过——哥哥是不是应该解释解释，为什么你该在家中好好养伤，却是又到处跑动了？” 被陆君桐这么一问，陆明朔顿时也是有些僵硬。 随后才又干巴巴的咳嗽一声，故作平静的解释一句：“总是躺着也不好，骨头都发僵。活动活动反倒是好些。” 然后，他就又献宝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来：“你看看，这东西怎么样？” 却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 陆君桐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好东西，当下一挑眉头：“这是哪里来的？是从外头淘换的，还是别人送来的贺礼？” 这两日陆家收到了不少的贺礼。 故而陆君桐才会有此一问。 陆明朔摇了摇头：“这东西却并不是别人送来的贺礼。而是我在外头淘换来的。这样的好东西可遇不可求。这么大一块玉，倒是可以做个摆件，不然做个手把件天天把玩也是不错。” 陆明朔这样一说，陆君桐虽然是有些奇怪，不过却也觉得的确是运气好才能碰上这样的东西。 当下想了一想，就给了一句建议：“哥哥不是一直缺个合心意的镇纸吗？倒是可以用这个。” 陆君桐这样一说陆明朔顿时就摇头，：“却是打算用这个给你做一个东西，到时候带进宫去。” 陆君桐听他这样一说，顿时也就皱了一皱眉，无奈叹了一口气：“哥哥这是做什么？怎么感觉要将家里搬空一样。又是何必如此呢，不过是进宫而已，又不是要去做什么。况且我在宫中也用不上这些——” 一面说着这话，陆君桐一面就将东西接了过来。一面仔细看一面，又问了一句：“花了多少银子淘换回来的？” 第1040章 异样 陆君桐这样一问，陆明朔顿时就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来，而后一挑眉：“确实没有花多少银子，因为是别人打赌输给我的，统共也就五百两银子不到。” 陆明朔这样一说，陆君桐又气恼的说了一句：“好好的与人打赌做什么，占这样的便宜又有什么意思？” 也不知是谁，竟然和陆明朔打赌！ 陆明朔冷笑一声：“换成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他林家的人。既是他要主动送东西给我，我又为何要与他们客气？” 有便宜不占，那就白不占。 更何况是林家的便宜！ 林家就是太子妃的娘家，也怪不得陆明朔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陆君桐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无语，好半晌才瞪了他一眼：“和人争这个做什么？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再说了，这样的事情闹得大了都下不来台，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现在宫外也不知多少人都觉得她会和太子妃因为封贵妃这件事情就闹得不可开交，其中多多少少存在着竞争。自然也就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好戏。 可越是这样，陆君桐就越是不能够让这些人满意了。 而且这样的事情真发生了，最最为难的不还是李衍吗？ 所以陆君桐根本就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愿意让陆明朔也做出什么挑衅的动作。 就算是将来有朝一日真的发生什么争执，那起因也必定不是在他们陆家这头。 凡事总要占个理。 陆君桐这样的心思，陆明朔自然也是明白的，不过对于陆明朔来说，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顾虑。 当下他只挑了挑眉，不屑言道：“怕什么？你越是怕，他们就越是要欺负到你的头上。” 陆明朔这样说，陆君桐也是有些无奈。 当下她也不愿意再为这样的事情继续争辩什么，也就随手将东西往桌上一放，只是把人又往外推：“行了行了，你先回去歇着吧，赶紧的回去喝药，我随后换件衣服就过来。” 陆君桐这样做，本来陆明朔也没有起疑心，不过谁知道出去之后，陆明朔忽然觉得陆君桐今日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 就算换衣服，她也可以等着他一同过去，又何必一前一后的呢？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下意识的就觉得这里头似乎有问题。 最后他就干脆就在路边一站，就这么盯着陆君桐的门，等着人出来。 而此时屋里，李衍也终于从屏风后的出来。 说真的，这样藏起来偷偷摸摸的害怕陆明朔发现的感受……还颇有些神奇， 至少从前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不过，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十分尴尬。 所以李衍出来之后，就颇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那朕就先回宫去，若是有机会——” 陆君桐一听李衍还要找机会过来，当下就吓得忙拒绝了：“圣上可别胡闹。不过还有五天，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一面说着话，她一面就推着李衍往外走。 李衍正要开口继续说，随之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那块和田玉，忽然脚下就是一顿。然后微微眯了眯眼睛。 第1041章 心寒 “不对劲。。”李衍既然说不对劲，那么自然肯定是不对劲的。 陆君桐当下也不疑有他，直接就问了一句：“哪里不对劲？” 李衍盯着那块和田玉看了半晌。最后就提了这么一句：“这东西你先别碰，也别摆在自己跟前。或是我叫人拿走仔细的检查一番再说。” 李衍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有些将陆君桐吓到了。 陆君桐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猜测问出口来，只是凝重的点了点头，就将那块和田玉寻了一个锦盒装起来，直接递给了李衍。 李衍就这么匆匆塞进袖子里。准备带回去仔细叫人看看。 随后他又叮嘱了陆君桐两句，这才不怎么放心的拉开门准备走。 结果一拉开门，就看见陆明朔站在门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李衍自然是吓了一跳。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两人都是有些尴尬和惊讶。 最后还是陆明朔先回过神来。然后，就这么意味深长一挑眉，压着怒气问了一句：“圣上您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是臣看错了吗？” 这样一说，顿时李衍也是彻底的红了脸。 毕竟这样一问，分明也就是有些质问和指责的意思。 而且更是有些嘲讽。 陆君桐这个时候也看见了陆明朔。 陆君桐也是一僵。 然后，更是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事情怎么就被陆明朔撞见了呢？ 是不是刚才陆明朔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才会在门口等着？ 这样一想，陆君桐就更加心虚了。 三人良久都是没有说话，陆君桐既是有些尴尬又是有些心虚，就是李衍也是同样的心情。 唯独陆明朔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陆明朔的心情，完全就是愤怒。 他觉得，李衍怎么就能做这样的事情呢？就还有几天了，他都等不了了吗？ 还有陆君桐怎么就将人带进屋里去了呢？ 女儿家的闺房。难道是谁都可以进去的吗？ 还有——竟然还将人藏在屋里这么久。 也不知道两人做没有做什么越了规矩的事情。 陆明朔的目光来回的在陆君桐和李衍之间来回梭巡，最后就只听得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如今你们是越发能耐了。越发的不拿规矩当回事儿了。” 不过他也就只敢这么说一说，也不敢真将李衍怎么样。 所以最后，他就只能看住陆君桐，语气很是重：“还愣神做什么？还不赶紧跟我走。今日我就要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一日日的越发胡闹起来了。” 陆明朔这样说着，直接就伸出手来，要将陆君桐带走。 从他手上的动作便不难看出，此时此刻他心中的确是有些气恼。 看着陆明朔这样，李衍反而还真就不敢走了。 他害怕自己这么走了之后，陆君桐受罪。 毕竟陆君桐是陆明朔的亲妹妹，陆明朔真要将自己妹妹如何，旁人还真不好说什么或是拦着。 所以当下，李衍直接果断的就伸手拉住了陆君桐，而后将她拽在自己身后护着，自己倒是上前一步与陆明朔对视。 第1042章 意外 陆明朔有些意外的眯了眯眼睛，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李衍。 鸡鸭鹅是丝毫也不退让。 两人就这么平静对视着，都是十分平静——也就是看起来平静。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 最后陆明朔就微微眯了眯眼睛。直接就问了一句：“怎么，圣上连这样的小事都要管？我管教自己的妹妹，也是不可以了？” “虽然君桐是陆将军的妹妹，但是别忘了君桐现在却是朕的贵妃。”李衍的态度依旧是毫不退让。挡在前头的动作也是没有任何改变。 不过这样平静的样子，既是让人觉得靠谱，又是让人觉得忍不住有些暴跳如雷。 反正，暴跳如雷的那个绝对不是陆君桐。陆君桐只觉得心安无比。 不过李衍这一句话，还真的就是噎得陆明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不是嘛？现在陆君桐可不仅仅是他的妹妹，而且还是堂堂的贵妃。 “这毕竟都还没进宫呢，圣上说话也该注意一些。”陆明朔自然也不肯服软，就这么说了一句。 李衍和陆明朔对视良久，最后到底还是率先软了下来：“这件事情的确是朕的不是，还望陆将军海涵！朕也是实在忍不住了，就过来看一眼，并未做其他事情。” 李衍这样一说。陆明朔心里倒是也好受了一些。不过依旧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他就悻悻的冷哼了一声：“这天下毕竟是圣上的天下，圣上想要如何便是如何，只是到底还是应该多顾虑一下天下悠悠之口，您不在意，桐娘毕竟还要在意的。” 这样一番话，虽然陆明朔说的时候语气不是特别好，可是李衍听后却还是诚心诚意的认错道：“这件事情的确是朕的不是。朕以后也不会再如此莽撞了，还请陆将军放心。” 李衍这样的态度，陆明朔自然是什么毛病都挑不出来。 最后，他就说了一句：“时辰也不早了，圣上只怕也要回宫去了吧。” 这意思就是要送客了。 陆君桐现在心虚的要死，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更不要说出声说两句话了。 不过她倒是一直都有些恳求的看着陆明朔，不然陆明朔又怎么会轻易的退让！ 陆君桐这样的态度，让陆明朔既是有些气恼，又是有些无奈，最后只能心烦的就此作罢。 李衍自然也懂得见好就收，当下也不敢多留，见陆明朔的确是没有再追究的意思，就赶紧的告辞离去。 不过心里嘛——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陆君桐的。 事实上，李琰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在李衍走后，陆明朔其实并没有将陆君桐如何。 陆明朔只是冷哼了一声，而后捂了一下胸口，悻悻的说了一句：“气的我胸口疼。” 陆君桐忙就狗腿的跟了上去，一个劲儿的说好话，哄着陆明朔高兴。 陆明朔听着心里倒也是受用，不过同样也是心酸无比。 陆君桐怕他担心，也没有说起那块和田玉的事情。 而那头李衍回宫之后，就将和田玉直接交给了长安，叫长安去叫人仔细的查验一番。 第1043章 问题 李衍将那块和田玉给了长安，长安又拿去叫人仔细检查。 没出两日也就有了结果。 那块和田玉的确是有问题。 而且问题还不小。 确切的说，那块和田玉其实的确是块好玉。 但是，玉却是精心处理过的。 那块玉上。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地方，而其中就有少量的砒霜。 这一点点砒霜。若是在把玩那块和田玉的时候不小心接触在了手上。然后再不小心吃进肚子里去——就算毒不死人，那也绝对不好受。 而且陆君桐上次本来就中过一次毒。若是再有个什么，只怕身子就受不住。 这样一块和田玉，恐怕并不是什么好彩头，而是一张催命符。 李衍当时就在屋中，将陆明朔和陆君桐兄妹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当然知道这块和田玉到底是这么来的。 正因为是知道怎么来的，所以李衍的心中才会更加愤怒！ 李衍直接就带着那块和田玉去找了太子妃。 见了太子妃之后。 当下李衍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就这么直接的将那块和田玉放在了桌子上。 太子妃看着那块和田玉，皱了皱眉头：“圣上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将这块和田玉赏赐给臣妾吗？” 一听太子妃这话，倒是让人觉得恐怕太子妃并不是做这件事情的人。 至少太子妃应该是不知情。 而且并不是太子妃的主意，应该是林家的人自作主张。 换做旁人的话肯定也就相信了，但是李衍却并不相信。 毕竟，和太子妃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当然也知道太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更何况太子妃分明就是还有前科在。所以又叫人怎么相信不是她。 当即李衍就直接说了一句：“太子妃若不承认也就罢了，但是这块玉是怎么来的，又有什么问题你我心知肚明。这块玉——太子妃便是自己留着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衍一个字也没有多说，就这么起身径直离去。 不过在走到了门边的时候，他却是又顿了一下脚步，沉声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朕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如果不是为了陆君桐。这件事情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毕竟这种事情过了这么久，又不是当场抓包，再来撕扯谁也说不清。 而且陆君桐还没有进宫，若是因为这件事情闹起来，也不知道那些个烦人的大臣会不会拿这件事情，就不让陆君桐进宫？ 所以，李衍才会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情压一压。 至于今日，并非是来提醒太子妃，而是警告和威胁。 李衍要让太子妃明白，这样的事情不可再犯。 唯有如此，陆君桐那头也才不会再有这样的危险。 不过即便是如此，李衍还是觉得不放心，当下提前就让拨过去服侍陆君桐的人直接就去了陆家，到时候再跟着一同进宫就是。 至于这件事情，自然是要留到秋后算账。 反正是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毕竟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容忍的底线。 而陆君桐那头，李衍却不打算告诉她。 这样的事情陆君桐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好处。 第1044章 进宫 一晃眼，陆君桐也就到了进宫的时候。 这一天仿佛等待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眨眼就到了。 因为不是正妻，所以陆君桐自然也不能穿大红嫁衣。 但是这样光明正大的被抬着进宫去，也算是一种殊荣。 太子妃当年嫁给李衍的时候，也未必有这样浩大的声势。 反正李衍是要陆君桐在这一日出尽风光的。 在他看来，让陆君桐屈居于太子妃之下，已经是委屈了陆君桐，所以自然要在别的地方尽力弥补。 所以这日，自然是声势浩大。 其实要真正说起来，本来在文皇帝的效期内，是不该如此的。 但是李衍处处都是按照规矩来的，也叫人说不出来什么不妥。 而且毕竟现在陆家有一个陆明朔撑腰，就算是有什么别人也是不敢说一句。 陆君桐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惶恐。 觉得似乎有些太过了。 不过李衍和陆明朔是乎都是不觉得有什么，她也就没办法。 当然心里最多的感觉，还是紧张。 从今日起，她就要光明正大的和李衍在一起，从今日起，她也就要相夫教子。 而且作为女子，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的时候，总归也不可能不紧张。 陆君桐除了紧张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这种难过来自于出嫁。 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然陆君桐也并不会觉得陆明朔就会不疼自己了，可是终归做人妻子和做姑娘家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些情绪加起来就满是复杂。 而且，陆君桐正是伤感的时候，陆明朔还过来了。 陆明朔也是过来跟她送别的。张了张口还没说出一句嘱咐的话，陆明朔就已经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他这样一红了眼眶，顿时就叫陆君桐眼睛也是发酸。 陆君桐几乎不敢再看自己哥哥一眼。 她怕看一眼，眼泪就会止不住的落下来。 最后，陆君桐就带着哽咽说了一句：“我不在家中的时候，哥哥千万保重自己，不许胡闹。” 听见她这样的嘱咐，陆明朔倒是一下子又忍不住笑起来：“我这个做哥哥的还没训斥你，你倒是先训起我来。” 他又顿了一顿，而后就又无限伤感的继续说下去：“不过，不管以后你身在何处，都要照顾好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也不许一个人独自扛着。陆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这样一句话，顿时就成功的让陆君桐一下子落下眼泪来！ 陆君桐忍不住哭着骂了一句：“哥哥真讨厌，非要逗人哭。” “真是傻丫头，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哭什么？”陆明朔伸出手来，笨手笨脚的替她擦眼泪。 然而陆君桐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越擦越掉得凶。 就在兄妹二人都是无限伤感的时候。 外头倒是来了一个人想见陆君桐。 这个人还和陆君桐十分熟悉。 陆君桐一听名字后，直接就叫人赶紧将人带进来。 来的是卫昕。 卫昕是过来送贺礼的。虽说以后进了宫，应该也会经常见面，至少见面的机会不会少，可是今日毕竟是个特殊的日子。 第1045章 老友 算起来，其实陆君桐和卫昕已经许久没有再见过了。 自从，那日在宫中见过之后，后面就再也没有机会。 卫昕自然也是忙的。 毕竟要接管慎刑司，还要去接管大理司，这些都是要花费无数的心思和时间。 再后来，陆君桐回了陆家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毕竟陆君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卫昕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自然更不可能上门来特地见一见。 此时两人再见面，倒是都有些恍惚之感。 不过这样的恍惚之感很快就如潮水一般退去，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默契。 “最近可还过得好吗？”陆君桐率先如此问了一句。 “过得还不错。”卫昕笑着回了一句，而后又揉了揉眉心，颇有些头疼一般：“就是有些太忙了，从前竟是不自量力。” “却要相信你自己才是，你自己自然是有那个实力的。”陆君桐如此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句，倒是信心满满的样子。 看着陆君桐对自己如此有信心的样子。卫昕面上的笑容就更加的生了几分，然后他就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来。 “这是，给你的贺礼。” 不知道是不是陆君桐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听见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卫昕的语气是有些伤感的。 那种伤感一闪而过，很快就消散的无影无踪，再看卫昕脸上的时候，他脸上就只有笑意。 根本什么就看不出来。 陆君桐伸手接过那个锦盒，诚恳的说一句：“你我之间又何必如此虚礼——” “一生也就这么一回，送个贺礼又有什么？理应如此。”卫昕笑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将锦盒打开来，而后就是一愣。 锦盒里，装的不是什么稀世奇珍。也不是什么珍珠宝玉。 而是一颗莲子。 一颗——应该是直接采摘下来的莲子。外壳都没有剥。 陆君桐自然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于是就侧头看了一眼卫昕。 卫昕就轻声解释道：“据说，莲子就算放上几百年，只要条件合适，依旧会发芽。绝不会轻易枯萎腐烂。” “我希望你在宫中，永远都保持自己的模样，不必因为谁去改变什么，天天都过得开开心心。而且莲子莲子——也是怜子。只盼圣上从始至终，都对你怜惜非常。” 这样一番话，被他这样娓娓道来，陆君桐慢慢听着，只觉得鼻子尖都是发酸的。 旁边，陆明朔就这么一直看着卫昕，脸上渐渐的也是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最后等到卫昕说完之后，陆明朔就是第一个鼓掌的人：“这话确实说得好。” 这样一说，陆君桐也就一下子回过神来。 然后慌忙的按了按眼角快要落下来的眼泪。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们今日一个个的这都是安的什么心非要让人哭出来才觉得心里痛快是吧？” 不过，嘴上这样嗔怪着，心里却都是感激。 所以，嗔怪完了之后，陆君桐又诚恳认真的对着他说了一句：“此生能够得你这样的好友，也是我的三身有幸。” 第1046章 陆贵妃 陆君桐进宫的时候，卫昕和陆明朔一左一右的护送着她，一直送到了宫门口。 而在宫门口，李衍却是亲自等在那儿了。 李衍并没有太过张扬。也并非穿着帝服，当然是穿着常服，站在角落里。 毕竟按照规矩来说，李衍自然不可能如此抬举陆君桐。 不然的话，太子妃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所以即便是过来了，李衍没有迎上来，而是就这么远远的看着。 饶是如此，陆君桐一掀开帘子，却依旧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当下，陆君桐微微一愣，随后就忍不住会心一笑。 二人越过人群，就这么对视着，也都是面带笑意。 同样也都心有灵犀一般，瞬间明白对方的心思。 李衍微微一点头，随后就是让人赶快将陆君桐抬着去长乐宫。 卫昕和陆明朔自然也是看着这一幕的。 不过二人对视一眼之后，也是都选择了不去声张，只冲着她微微一点头算是行过礼。 而后，就这么站在宫门口再没有往前一步。 两人就这么看着陆君桐的轿子，消失在了宫闱深处。 两人同样的都是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谁都清楚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所以也谁都清楚——进宫之后，陆君桐要面对什么。 自然也就是心中不好受。 唯一好在的是，李衍那样将陆君桐放在心上，倒也还算好事。 这头二人结伴离去自然不提，那头陆君桐一路进了长乐宫。 进了长乐宫之后，便是有人拉着她，一路送进了内殿。 陆君桐上还顶着盖头。整个人都是有些紧张。 陆君桐前脚进去，李衍也就后脚跟着进去。 再然后，就命人都退了出去，又将门也关上了。 他走到陆君桐的身边。 静静的看着陆君桐一身蔷薇红的衣裳，看了良久，这才伸出手去，轻轻的捏住陆君桐的手，又温柔出声言道：“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陆君桐在没有听见他声音之前，被握住的那一瞬间还颤抖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是他。 在听完李衍的话之后，陆君桐禁不住就笑了一下：“是啊，终于等到了今日。” “圣上心里是什么感受？”陆君桐问一句，觉得盖头有些碍事，伸手想要拨一拨，但是又住了手。 陆君桐这样一问，李衍叹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拿了回来，心中无比满足和欢喜。”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轻声的说一句：“君桐，我很想你。” 说完也不先掀开盖头，就这么直接将陆君桐整个揉入自己怀中。 他紧紧的搂着陆君桐，心中无比满足。 李衍身上的气息干净又温暖。 没有了龙涎香的味道。连着那一丝丝不自在的别扭也都去了。 陆君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又有些心急的说了一句：“圣上快捷将盖头掀开吧，这么闷着怪不自在的。” 李衍推荐陆君桐那样的语气，顿时就忍不住笑了。 而后，他就这么轻轻伸出手去，温柔无比的将陆君桐的盖头掀开来。 第1047章 相拥 触目所及，一如他想象。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想象过，若是陆君桐嫁给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情景。 盛装的陆君桐看上去，与平日青涩的样子不一样。 如今的陆君桐多了许多女人特有的妩媚。而且眉梢眼角都是羞涩和喜意。 那样的盈盈笑意，就这么几乎溢出来。 然后将他整个人都是感染。 李衍轻轻地婆娑了一下陆君桐的眉眼。 陆君桐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只觉得有些痒痒。 轻盈的羽睫划过了他的手掌心，也是带过去一丝丝痒痒。 李衍于是干脆就捧起她的脸颊来，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最后才轻声的说了一句：“咱们一同喝一杯合卺酒？” 陆君桐微微一愣，只觉得有些怪异，虽然不合适，却还是问了一句：“这怕是有些不合适吧，如果是叫人知道——” 毕竟有资格和李衍和合卺酒的人。只有一个太子妃。 所以这件事情是不合适的。 李衍轻笑了一下：“你也是贵妃，又何必担心？” 之所以一定要让陆君桐做贵妃，自然也就是因为唯有如此，才不会太过于委屈陆君桐。 贵妃便是皇后之下第一人。 这是即便是如此，他也觉得是委屈了陆君桐。 所以又有些歉然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件事情，以后一定会有所改变的。” 陆君桐见他这样心中反而是有些不高兴。 她不喜欢看见他这副模样。 所以最后她就笑着干脆岔开了话题：“不是说要喝合卺酒吗？也不知道和金酒和普通的酒有没有什么区别？” 一听这话，李衍顿时就止不住的笑了。 然后，他就这么的笑着说道：“既然是如此，那不如试一试。” 陆君桐欣然同意，然后李衍就亲自过去倒了两杯合卺酒，其中一杯递给了陆君桐。 陆君桐接着过来，先是认真的看了一看，发现看不出任何异样，就看李衍，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合卺酒该怎么喝，她是半点也不知道的。 李衍笑着拉过她握着酒杯的手，然后用自己的手臂勾住，就这么勾勾缠缠的将自己那一杯饮了下去。 陆君桐这才知道，原来合卺酒酒是这样喝的。 当下见李衍这样看着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 扭捏了半天，到底还是举起手来，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入口却也并没有觉出任何的不同来。 陆君桐还仔细的品尝一下。 依旧是没有尝出任何的不同。 她有些不解的看著李衍。 李衍轻笑了一声，出声解释道：“这样的事情——原本是应该有所不同的。毕竟那个酒是特制的，不过咱们情况特殊，自然不能用那个酒。” 陆君桐一愣，有些不明白。 看着陆君桐那副懵里懵懂的样子，李衍有些无奈，却还是悄悄的凑上去在她耳边解释的道：“合卺酒是加了料的，就是为了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更加美满和谐。” 陆君桐又想了一下，这才明白里头加的是什么料。 顿时就红了脸颊。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 第1048章 请安 既然是不能洞房花烛夜，自然也就只能去做些别的事情。 两人相拥静谧相处了一阵子。 时辰差不多到了，外头就有人轻轻提醒一句：“是时候该去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了。” 陆君桐从李衍怀中轻轻的挣脱出来。看着他有些不痛快的样子，还反过去安抚他一句：“本也该如此。我先去一趟圣上，先看看奏折什么的——” 然而李衍却是摇了摇头，坚定无比的握住她的手心，平淡自然的说一句：“我与你一同过去。” 许皇后那当然不必担心为难陆君桐。 可是太子妃那头却是不敢保证了。 所以他不放心，必定是要跟过去。 陆君桐原本还想拒绝，但是看着他那样的神色，到底还是又将话咽了下去，无奈一笑之后，也就默许了。 二人一路去了许皇后那。 许皇后却正在给四皇子喂药。 四皇子看来又病了。陆君桐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有些担心。 四皇子这病的次数也确实太频繁了一些。 看着许皇后似乎又瘦了一圈的样子，陆君桐一时之间准备好的那些话倒是有些说不出口，最后就笑着说了一句：“四弟也要快些好起来才是。冬天咱们还要一起看冰灯呢。” 听了她这样一句话。许皇后勉强一笑：“但愿如此。” 就怕到时候熬不过冬天。 冬天对于四皇子这样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一道坎。 李衍这个时候就将话接过去：“回头再叫太医院的都来看看，看看能不能换个方子。” 陆君桐想了一想，也跟着提议了一句：“不然，送去温泉庄子上静养一段时间，我恍惚记得似乎有个行宫里面有温泉，听说常泡温泉对人是有好处的——” 陆君桐这样一说，李衍和许皇后也是想起这么一茬来，随后便是商议了一番。 最后还真的就将这件事情敲定了。 直到这件事情定了下来，许皇后这才想起陆君桐还要过去给太子妃请安。 然后，忙就催促一句：“快些过去吧，回头别叫太子妃等久了。” 结果没想到还没有出门，那头太子妃那边的人就过来了。 太子妃那边的人说，让陆君桐不必再过去了。 因为太子妃身子有些不舒服。 陆君桐听完这话就是一愣，而后看了一眼许皇后，有些闹不明白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太子妃就算病着，也不必如此。毕竟说白了，就是喝一杯茶的功夫见一见罢了！ 但是既然太子妃说了，那自然也就不用去了。 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怪没脸的。 倒好像是太子妃根本就不承认他这个贵妃。 许皇后皱了皱眉头，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即就直接言道：“既然是如此，就让皇后好好养着。让她不必费心了。” 李衍也跟着说了一句：“既然是如此，到时候皇后就跟着你们一同去温泉好好养养吧。” 这样一句话让许皇后侧头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许皇后也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如此倒是也好。” 第1049章 恩典 既然不用去太子妃那儿，于是，许皇后就顺理成章的留了二人用饭。 许皇后斟酌了半晌，在饭桌上与李衍说起一件事情来：“方家过来想求一个恩典。” 李衍筷子微微一顿，几乎立刻就是想到了那个恩典是什么？当下微微一挑眉：“既然是如此，那倒是也可以答应。不过这件事情，也要先和太妃说一说。” 太妃自然就是当年的诚贵妃。 文皇帝有遗诏在哪儿，所以谁也不好为难了诚贵妃。 李衍自然也是好生的供养着她。 就是，好吃好喝的又如何呢？ 李扩人都死了，诚贵妃现在又是这么一个处境，心里难道能好受吗？ 自然是不能。 对于这件事情，许皇后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意见，当下也就点头应了一声，不过自己却不想去见诚贵妃，想了一想之后就看了一眼陆君桐笑说道：“横竖这两日我也没什么空，就让君桐替哀家跑一趟吧。” 这话一出，陆君桐倒是先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刚想说太子妃更合适，不过想了想，太子妃那身子，最后又将话咽了下去。 只是侧头看住了李衍。心中想到：这件事让他来决定是最好的。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李衍却是一下子就答应了这件事情。 陆君桐就又是一愣，然后隐隐约约猜到了李衍的心思，于是又皱了皱眉。 这样的事情—— 她隐隐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的。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陆君桐就提起了这件事情来：“这样慢慢架空太子妃，恐怕会让别人不满，太子妃那头也会有意见，又是何必呢——” 反正她也不在意这样的事情。 所以又何必如此？ 李衍却只说了一陆：“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与我本就不是一路人，我又如何放心将自己的后院交给她？” 这样一句话瞬间就将陆君桐噎的无话可说。 这句话的确是事实。 太子妃和李衍的的确确不是一路人。 陆君桐最后就只轻叹一声。 第二日，陆君桐也就替皇后跑了一趟，去见了一件诚贵妃。 诚贵妃现在情况其实并不大好，整个人几乎已经是骨瘦如柴，再也不见昔日的风采。 而且神色也是有些呆滞，见人来了甚至都没有多大反应。 若不是眼珠子还动了一动，好歹看了她一眼，陆君桐几乎以为诚贵妃已经变成了一个木偶。 陆君桐在诚贵妃对面坐了下来。 然后缓缓出声说道：“太妃这是何必呢，这样折磨自己难道李扩他还能死而复生吗？” 这样一句话说是劝慰，其实反倒是往诚贵妃的心上撒了一口盐。 诚贵妃一下子就抬起头来，死死地瞪住了陆君桐，那目光倒像是要将陆君桐整个儿都千刀万剐！ 陆君桐也并不犯怵，直接就说道：“方姑娘的婚书，还请太妃您交出来吧。毕竟现在方姑娘也没有嫁过来的必要，方家来求恩典，这件事情，圣上已经应允了。” 只是婚书毕竟也是要紧的东西，还是要拿回来才好。毕竟捏在诚贵妃这里，多多少少也是不合适。 第1050章 婚书 一听见这话，诚太妃倒是立刻反应就来了：“没有。” 诚太妃这样抗拒的架势，陆君桐顿时便是笑了一下，而后好心好意的提醒道：“你反对也没用。圣上已经答应了。就算没有婚书——” 也是一样的。 方蕊华和李扩的婚事，就这么作罢。从此方蕊华嫁娶生子，都和李扩再无关系。 而且李扩那样的人，又凭什么能够……有未婚妻？ “难道，你还想着她依旧会嫁过来，到时候给李扩守孝吗？”陆君桐无奈一声轻叹，语气之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这又怎么可能呢？李扩以前是皇子那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他死了，连身份都是变成了庶民——” “若不是你陆家——”诚太妃厉声的打断了陆君桐的话。 “若不是李扩，我陆家此时本该享受天伦之乐。”陆君桐语气很是平静，直接打断了诚太妃的话：“本来就是一报还一报，又有什么可说的？” 陆君桐的语气太过平静，以至于诚太妃一瞬间竟是觉得有些冷。 诚太妃微微眯了眯眼睛：“尔等性命，又怎么可能和我儿相比——” “只可惜，他还是死在了我哥哥手里。这就是因果。”陆君桐还是平静无比，不过下一句话，却是一瞬间就让诚太妃变了脸色：“太妃现在还是快拿出婚书来吧。不然一个庶民的陵墓，方家就算泄愤做什么手脚……圣上也未必会管。” “那可是他弟弟——”诚太妃已然是慌了神。 “对于一个想要杀了自己取而代之的弟弟，若不是为了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你说真的会这么轻易就算了吗？你说还真有什么骨肉亲情吗？”陆君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诚太妃。 这样的姿态，无形之中就给了人压迫力：“我若是太妃，就识趣一点，别闹得大家都失去了耐心。” 诚太妃似乎是被说得有些不知所措，身上那些凌厉就像是年久失修的柱头上的漆，一片片剥落，最后只剩下了斑驳和狼狈。 陆君桐看着诚太妃一点点颓丧，最后问了一句：“婚书呢？” 诚太妃抬眸看了一眼陆君桐，似乎放弃了抵抗：“陆贵妃原来也是这样的人，从前倒是隐藏得好。” 陆君桐也不以为意，反而一笑：“看对什么人罢了。” 对诚太妃这样人，又何须假以辞色，好言好语？人做了孽，都是要还的。 “当初我中毒，是不是太妃的手笔？”陆君桐想起这么一件事情来，于是就又随意的问了一句。 说起这件事情，诚太妃忽然就是一下子笑了：“这件事情，陆贵妃不是那么厉害吗？倒不如猜一猜？你猜猜，李衍他有没有故意隐瞒包庇呢？” 陆君桐沉吟片刻，最后就这么说了一句：“包庇谁？皇后么？” 除了皇后林氏，她还真想不出来别人了。 陆君桐这样的话，只换来诚太妃意味深长的一笑：“这个就要你自己想了。不过，你倒是也不傻。这样的事情，也算通透。” 第1051章 判断 诚太妃如此一笑，倒是颇有些深意。 陆君桐看了一阵子，忽然也是止不住笑了：“太妃这一招挑拨离间，还真是有些厉害。不过……” 效果却是没有。 诚太妃这样的话，明显在暗示说这事儿李衍早就知道是谁做的，而那个人，就是林皇后。 林皇后做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处呢？ 陆君桐认真想了一想，直接就下了定论：“这件事情，怕还真是太妃所为吧？或许皇后也有参与其中？不过，皇后心思不难猜，但是太妃你又是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不喜欢我么？” 这样的事情，陆君桐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陆君桐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事情，以至于诚太妃要冒那么大危险来对付自己。 陆君桐这样一脸疑惑的样子，顿时就让诚贵妃恼怒的眯起眼睛来，而后近乎是有些声嘶力竭的说了一句：“你一直心里的盘算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既知道了，留着你做什么？斩草不除根——” 陆君桐听见这句话，顿时就明白过来，微微眯起眼睛住了诚太妃：“这么说来，太妃您早就知道我对李扩是什么样的心思了。那想必太妃也知道了，我做的那些事情。” 既然是知道了，李扩还是上当了。要么就是李扩欲擒故纵，要么就是……诚太妃没将这个事情告诉李扩。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是十分古怪。 陆君桐有些糊涂的看着诚贵妃。 诚贵妃却是咬牙切齿：“你以为，若不是他钻了牛角尖，一心想要得到你哥哥——” 李扩又怎么会一败涂地？ 陆君桐听见这一番话之后，顿时十分骇然。 若真是如此……，是不是就说明了，李扩根本一开始，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那李扩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他是故意的。想要借机将哥哥引出来。”陆君桐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有些害怕。 这种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诚太妃看着陆君桐那副样子，再度一声冷笑：“你只以为聪明，其实也不过就是跳梁小丑罢了。” “可惜，跳梁小丑又如何？总归败的也不是我们。”陆君桐也不被她影响，只如此说了一句。“我只是不明白，李扩是图个什么。” 诚太妃捂住眼睛，一声叹息：“不过是执念罢了。太过自负罢了。” 陆君桐有些不明白，不过看着诚太妃那样子，到底是一句话也没再多说，拿着婚书就走了。 一路回去，李衍却已经是过来等着与她一同用午膳了。 看到李衍那一瞬间，陆君桐几经犹豫，到底还是将那句话问了出口：“圣上能不能告诉臣妾，当初臣妾中毒的事情，最后到底查出来是谁做的没有？” 陆君桐这样直愣愣的忽然一句问题，直接就把李衍给问住了。 李衍好半晌才狐疑的皱眉：“怎么想起这件事情了？” “圣上先回答臣妾。”陆君桐心有点儿往下沉，又再问一句。 李衍这下就一下猜到了：“是不是诚太妃跟你说了什么？这件事情的确是和她有关——” “还和皇后有关。是也不是？” 第1052章 质问 在这一句话问出口了之后，气氛似乎都是有些凝固，好半晌谁也没说话。 陆君桐看着李衍。 李衍和陆君桐对视，最后，就叹了一口气：“是。” 竟然是直接就承认了。 陆君桐一时之间反而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 “这件事情，朕以后会给你个交代的。”李衍轻叹一声，伸手握住了陆君桐的手：“这件事情……” “是为什么呢？”陆君桐被他拉着，却是纹丝不动，然后就又说了这么一句。 这样的事情，必然是会有缘故的。 李衍绝对不可能是因为要维护林皇后。 李衍沉默半晌不言语。 陆君桐倒是自己慢慢的想到了：“是不是因为先帝？”文皇帝素来就对林皇后格外维护，若真的是文皇帝那头的意思，也不无可能。 李衍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陆君桐。 陆君桐也就明白自己的确是猜对了。 的的确确是文皇帝。 当即陆君桐也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最后沉默良久，就说了一句：“那这件事情也就罢了——以后，不要再提啦。” 说完之后，又提醒了李衍一句：“这样的事情，千万不好让哥哥知道。” 不然以陆明朔的脾气，是万万不肯吃这个亏的。 陆君桐这样一说之后，顿时李衍只觉得整个人都是不好受起来。最后，就苦笑了一声：“这样的事儿，只先计较罢了。将来总归也是——” “无妨，若是再有下一次……”陆君桐说到了这里顿了一顿，到底没将话说下去。 若是再有下次，只怕李衍也不会再留着林皇后了。 必然是会废后的。 李衍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这一点，所以也就没往下说什么。 最后，陆君桐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李扩当初，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李衍对于这个问题，只是沉默了一下，就很诚实的点了点头：“兴许是的。” 陆君桐掩饰的的确不好。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都害怕陆君桐哪天就没了。所以一直都让人盯着陆君桐，半点不敢松懈。 陆君桐有些茫然：“那李扩是为什么呢？他的心思，我不明白——” 若说是执念，执念又该有怎么样的深，才会……那样？ “越是骄傲的人，遇到了挫折的时候，就越是难以接受。”李衍最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又笑了一声：“过刚易折，就是这个道理。而且，他自认为自己想要的都能得到，偏偏在你哥哥那儿……” 宁死不屈。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让李扩不会耿耿于怀？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 所以费尽心思……去算计。 “到了最后的时候，他面对你哥哥，一则是知道自己气数已尽，一则也是想再试试你哥哥不是真的下得去手。”李衍看了一眼天上的云彩，将陆君桐拉着往屋里走：“要下雨了，别吹了风。咱们进去吧。” 李衍说得这样头头是道，于是陆君桐就顺口问了一句：“那圣上你呢？有没有特别的想要的东西？” 第1053章 执念 李衍会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李衍这样的人，也会有执念吗？ 李衍听了这话，轻笑一声，却是伸手就在陆君桐的脸颊上捏了一下：“这个问题，恍惚你早就问过了，我也也早就答过了。” 陆君桐愣了一下，而后才又想起的确是问过了。而当时李衍的回答是：你。 这样一回想，陆君桐就有些感慨。不由得伸手去抱住了李衍，然后一声叹息：“那现在圣上可有心满意足？” “自然还是不够的。”李衍又笑了一下，将陆君桐圈在怀中：“等到死了，我们也是要在一起的。此生此世都不够，我想要生生世世。” 陆君桐什么也没说，只将手轻轻的圈着他的腰身。 过了好一阵子，二人才分开，然后陆君桐就将婚书给了李衍。 李衍随意的叫人收了起来。 “圣上您说，方姑娘还能嫁的出去么？”陆君桐如此问一句，倒是真有些疑惑。 方蕊华这个人，陆君桐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方蕊华给她的印象并不算特别好。 不过因为有梅静芳的存在，所以，方蕊华就显得讨人喜欢了。比起梅静芳，肯定陆君桐觉得方蕊华更好些。 方蕊华属于那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的人。 当年说起来，她和陈婉婉一同算计了方蕊华……也是有些对不住方蕊华吧。 “肯定能嫁的出去。”李衍笑了一下，颇有些意味深长：“若没有合适目标，你以为方家会提出这样的事情？毕竟，这还是尸骨未寒呢。” 李衍这样一说，陆君桐顿时就一愣。 陆君桐认真思量了一下，就慢慢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方姑娘——” 方蕊华或许已经是真的又有什么目标了，所以才会如此。 而且……恐怕还是确定下来了。方家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毕竟方家做这样的事情，也是会担心……会不会得罪了李衍的。 这样一想之后，陆君桐倒是觉得……：“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利益交换。人为自己考量思虑算计，也并没有什么错。” “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李衍随口应了一声。 而后忽然提了一句：“梅静芳那儿，你若是想要见一见，也可以。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她就要去庵里了。” 李衍这样一说，陆君桐这才想起梅静芳的确是要去剃度的。 梅静芳那样的身份，既不可能放回家去，更不可能好好供养着。所以送去出家，是最合适的。 陆君桐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那我回头去看看。” 梅静芳如今也算是因果循环。她去见一见，了结了这段因果倒也是不错。 李衍应一声，只说让长安带着陆君桐去。 其实，做这样的事情，也是想要支开陆君桐。在林皇后去行宫之前，两人接触越少越好。 不然，只恐怕到时候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李衍心里多少有些忌惮。 毕竟现在虽然他是皇帝，可是毕竟也是没有真正的掌控全局。 总有疏忽的地方。 陆君桐倒是不知道这个，还只以为李衍是想着让她去出一口气。毕竟当年她和梅静芳之间的那些……他都是知道的。 第1054章 梅静芳 梅静芳现在日子是真不好过。 从前被李扩厌弃了，她尚且也还不至于到了现在这一步。只是没有宠爱罢了，可是荣华富贵依旧还是享受的。 李扩现在没了，她的日子就一落千丈起来。 虽说也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可是每日送饭已经不像是以前那么精心，送过来时候，甚至是冷的。更有好几次都是明显头天剩下的。 所以知道自己要去寺庙出家剃度的时候，梅静芳心里，甚至又过那么一瞬间的想要了结了算了。 在梅静芳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之前，陆君桐就过去了。 陆君桐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梅静芳还愣了一下神。然后就想将自己一下子藏起来。 这种心情，类似于……屈辱。 但是又有一点微妙的……欢喜。 因为从她到了这里，还没有人过来看过她。 反正梅静芳的心情，简直是复杂到了无以复加。 尤其是看到陆君桐头上的凤钗时——那是贵妃才能佩的。 陆君桐同样也是心情有些复杂。 而后，陆君桐就这么的一步步走了过去，直到到了梅静芳的跟前，她才停了下来，然后就这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陆君桐。 陆君桐觉得梅静芳还真没怎么变化——唯一一点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到底是没有了以前嚣张的气势。 不过现在梅静芳这样，也嚣张不起来了。 陆君桐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梅静芳张了张口，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陆君桐又继续说下去：“想必梅侧妃也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了。对吧。这个事情就不用本宫提醒你了。梅侧妃现在……后悔吗？” 其实这样问一句，单纯就是感慨。也还真不是为了炫耀什么。 梅静芳却不这么认为，梅静芳只是觉得陆君桐分明就是在炫耀。当下心里自然是不痛快，可偏偏不痛快，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最后，只能保持沉默。 陆君桐也不以为意，只又问了一句：“你可还有什么想见的人么？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梅静芳自然是不敢相信。 毕竟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 最后梅静芳就嗤笑了一声：“那若是我说想要见史鼎呢？你也让我见么？” 陆君桐沉默了片刻，最后摇头叹息了一声：“自然是办不到的。女眷容易，男子……怕是不可能。而且你想见史鼎，也得等到好多年之后了，这辈子，兴许他都不会再进京城了。” 史家逃出了京城。 的确是逃出去的。 李扩败落之后，史家就整个儿消失了。 毕竟，史家当初是投靠了李扩的。现在这样的情况，史家不趁着李衍还没开始秋后算账赶紧逃，还等什么？ 只难为梅静芳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史鼎。 也不知说不该说一句痴心不改？ 至于李扩……他的那些妻妾里头，似乎还真没有一个对他痴心不改的？ 这事儿……倒是挺有趣。 该说报应吗？ 大约也真的是报应吧？ 陆君桐对这个事情，其实也不算特别在意。最后只是看着梅静芳：“时到今日，从前种种便是一笔勾销了吧。” 第1055章 仇人 陆君桐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今日过来，也无非是想说这么一句话。 虽然有些怪异，可是她觉得，只有说完了这一句话，从前过往种种，也才能够真正的放下。 说出来了，也就放下了。 以后也就不必再想起这件事情来了。 然后……就彻底的忘了。 听见这句话，梅静芳沉默了许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了一句：“当初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但是后来……我也算还了债了。我们早就扯平了。” 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我想见一见方蕊华。” 陆君桐还愣了一下，才确定过来，梅静芳还真说的是要见方蕊华。 陆君桐不由得有些古怪：“你要见方蕊华？” 方蕊华现在的情况……倒是有些复杂。 而且方蕊华未必会来见梅静芳吧？ 再有就是……方蕊华和梅静芳之间，按说也该算是仇人了吧？方蕊华可没少算计梅静芳。 所以，梅静芳想要见方蕊华……倒是有些奇怪的。 “怎么了？难道不应该见一见么？”梅静芳忽然一笑：“我们之间你来我往算计那么多回，到了现在，也该说一句放下了啊。” 梅静芳这样一说，陆君桐想了一想，最后就干脆侧头过去吩咐人去一趟方家，让人问问方蕊华愿意不愿意来。 至于陆君桐，就干脆留在这里等着看戏。 这样的事情，必然也是……会十分的有趣。 陆君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忽然就有些好奇起来：“史鼎到底有什么好的呢？以至于你当初竟是要那样？他既做出了背信弃义的事情，你推人及己，不也该看出来些东西么？” 陆君桐这样问，的确是也有些替梅静芳有些不值。 陆君桐这样的问题，顿时就让梅静芳也愣了一下。 而后她就这么认真的想了一想，到了最后竟然只是苦笑了一声：“他又有什么好呢？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至于你说的事情……人嘛，总觉得自己和旁人不一样。他会背叛你，可一定不会背叛我的。” 这样的话陆君桐听着都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这样想呢？老话从来都是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有些事情发生了第一次，就不要想着不会再有别的。 陆君桐摇摇头：“史鼎若真不是那样的人，一开始就不会因为你的那些条件动心。”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梅静芳会对史鼎这样死心塌地。 “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是在街上的一家珠宝店里。”梅静芳似乎已是深深的陷入了回忆里。 她神色有些微微的茫然，似乎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关注到了史鼎。然后……一下子就陷进去。 “那时候，他在挑簪子。他挑了一只我喜欢的，我想要。就问他能不能让给我。”梅静芳浅浅笑了一下：“那时候还真觉得他一定会让给我的。毕竟……他一个男子，又怎么好意思与我争？” “可没想到，他拒绝我了。” 陆君桐忽然想到，好像……史鼎也送她过簪子。 第1056章 前尘往事 陆君桐忽然想到，史鼎也是送过她簪子的。当下心中一动，不由得就出声问道：“是不是一支玉簪花簪？” 梅静芳闻言，平静看了一眼陆君桐，点了点头，“看来果然是送给你了。那时候我就猜，必然是送给心上人的。” “可偏偏，我心里就是不服输。而且忍不住的想，若是他的未婚妻是我……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梅静芳如此说着，语气渐渐的有些难过起来。 “然后，我叫人打听了他的情况。然后，我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梅静芳说到了这里，忽然就又笑了一下：“不过，说真的，在答应和我定亲的时候，我心里，是极高兴的。而且，他那样对你，我心中更是欢喜——” 陆君桐听着这些话，只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梅静芳的这样的心态。怎么说呢？就像是从根子上就歪了，所以以后不管怎么样，都是歪着的。再也无法正起来。 “可是他还是十分惦记你的。”梅静芳的语气又变了变，“我有些气恼，又有些不肯服输。我觉得，我又有那一点比不上呢？他为什么一直惦记着你——” “所以，我就故意将消息传出去，叫你们陆家知晓了。”梅静芳看陆君桐，轻轻挑了挑眉：“这个你恐怕不知道吧？我就想着，你或许会去找他闹，到时候，他自然也就只能和你彻底断了。再也不会有念想。” 而且陆君桐若是去闹，史鼎也就看清楚陆君桐也不是什么温柔的女子—— “当然你若不去闹，就这么放手了，自然也是好事儿。只是我没想到，你不仅去了，还挑了那一天去了。”梅静芳彻底的苦笑起来，眉梢眼角都是苦涩的味道：“从那一天开始，一切都是不一样了。” 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她的掌控，再也扭转不回去。 “我越是后悔，就越是憎恨你。我觉得若是没有你存在……那我就不会这样了。”梅静芳也不看陆君桐了，就这么一句句往下说，仿佛是积压在心中的那些情绪，终于是找到了突破口。 “后来进了宫，我依旧还是嫉妒你。凭什么李扩对我不闻不问，你却可以明明是个宫女，反而过得众星拱月一般？所有人都围着你转——” “我想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真的是十分狠戾。半点也不留余地。 陆君桐听着，甚至都有那么一瞬间的觉得背脊发寒——一个人的心，怎么就能这样呢？明明自己做错了，可是却总觉得是旁人对不住自己。 “若不是那么多护着你。你早就消失了。”梅静芳冷冷淡淡说完这句话，有些疑惑：“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李扩那样，李扩还要护着你。你对太子那样，太子也是护着你。就是五皇子也那样护着你——” 陆君桐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下这个问题。 她觉得梅静芳这样的情况，还真应该让她心服口服。 最后，陆君桐还真想到该怎么回答。于是她灿然一笑—— 第1057章 答案 陆君桐就这样灿然一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人总是喜欢好的东西。而讨厌坏的，哪怕是他本来就是个坏人。他也不会觉得，你做坏事就是应该的，就是对的。” 陆君桐这样一句话，顿时就让梅静芳一下子噎住了。 梅静芳盯着陆君桐半晌，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是好人呢？” “我是不是好人，自然也不是我说了算的。”陆君桐如此说了一句，随后又无奈将手一摊开：“可是我从来没动过害人的心思。我至少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该去强求的。不是我的，就不能要。” “那你敢说自己没勾引过李衍吗？”梅静芳一声冷笑：“那林氏又是哪里对不住你了，你竟是要这样和她争？” 陆君桐仍是摇头：“有些事情，自然也是不一样的。皇后她……从来也没对得住我过啊。” 而且她也没有主动勾引过李衍，更没想过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样的事情。 李衍和林皇后的事情，她从来就不插手。从前不，现在不，将来也不。 当初倘若不是林皇帝第一次算计她，后来大概也会有许多的不同吧。 “你实话告诉我，我那个孩子没了，是不是和你有关系？”梅静芳深吸一口气，如此问一句。目光定定的落在陆君桐的脸上。 对于这件事情，陆君桐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的确是我给了李扩暗示。但是我并没有动手。” 陆君桐这样一说，梅静芳就这么的沉默了。 谁也不知道梅静芳心里想了什么。 但是陆君桐也并没有后悔的意思，直接就道：“就算将来有报应，我也并不后悔。我更从来没有对你有过愧疚之心。” 梅静芳依旧没有出声。 而去接方蕊华的人，此时却带着方蕊华过来了。 方蕊华……竟然是真的来了。 陆君桐有些讶然，不由得看了一眼方蕊华。 方蕊华盈盈行礼：“参见陆贵妃娘娘。” 方蕊华这个时候过来，分明就是在给陆君桐面子。 陆君桐一下也就明白过来，当下一笑，示意方蕊华看梅静芳：“却是梅侧妃今日想见你。” 说完了之后，她也就退到了一边儿去，然后看着她们二人说话。 也不知，梅静芳会和方蕊华说什么。 梅静芳和方蕊华对视了片刻，最后还是方蕊华平静的说了一句；“我是算计过你，可是都过去了。今日你如此，也是你当初的选择——你要先嫁过去，并不是我算计的。” 这一点，的确是关键。 若是梅静芳和方蕊华一样，没那么早就进宫去，而是拖到了现在，现在自然也就是另外一种结局。 梅静芳张了张口—— “更何况，你也算计了我不少。”方蕊华的神色更加平静，语气里一丝一毫的波动也没有。然后，也不知怎么的，又看了一眼陆君桐：“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命。当初陈小姐……若是没有抗争，今日也未必是如此。” 陆君桐听她忽然提起陈婉婉来，便也看了方蕊华一眼。 她有点隐约明白方蕊华的意思。 第1058章 精明 陆君桐只看了方蕊华这样也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方蕊华分明就是在借着当年的事情，向她表明一个心思。 那就是——当年的事情方蕊华是知道的，之所以没有计较。也不过是要卖给她一个面子。 当然当年没有计较，未必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现在方蕊华肯定是因为这个心思，所以才提起这件事情来。 昔日做的事情就被一下子这么撞破，陆君桐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心虚或是愧疚。 反而是真觉得方蕊华的确比许多人都要聪明。 当年方蕊华和李扩的婚事如果没有陈婉婉的退出，恐怕也未必会轮到方蕊华。 而后来方蕊华又这么一下子，胜过了梅静芳，自然也有方蕊华自己的手段。 所以这样的情况之下，便是足以证明这么一个事实。 曾经和李扩有过瓜葛的几个女子里，就属方蕊华的结局是最好的。 这些自然不是偶然。 陆君桐微不可察的冲着方蕊华点了点头，示意这件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也应予了。 算是承认了方蕊华的这个情意。 方润华的笑容更加盛了几分？ 而后方蕊华的语气都是温和了起来。对着梅静芳的时候，态度也就更好了。 “事到如今，已经是这样的情景了。梅侧妃也敬请节哀。”方蕊华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是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倒是梅静芳就这么问了一句：“当初我那孩子没了，和你有没有关系？” 陆君桐听见这话还愣了一下身，这个问题——方才已经问了她。 怎么现在还要问方蕊华呢。 又或者当年梅静芳的孩子没有了，到底是有几个人同时出了手？ 陆君桐刚刚一这样想，就看见方蕊华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虽然一闪即逝，但是还是十分明显。至少是让人一下子就看了出来。 陆君桐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人心可怕。 随后就听见梅静芳颇有些意味深长的问了方蕊华一句：“方姑娘，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却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怕将来那孩子变成厉鬼纠缠着你吗？” 方蕊华没有吭声。 陆君桐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明白梅静芳的心思了。 最后她就这么叹了一口气。：“昔日种种到底已经是过眼云烟。只是这件事情方姑娘的确做得不厚道。所以，若是梅侧妃你有什么未竟的心愿，自己又做不到的，倒是可以请方姑娘帮帮忙。如此一来也算是两清了。” 他能想到的可能性也就是这样了。 梅静芳竟然也没有反对，就这么默许了。 看来梅静芳的心思还真就是如此。 陆君桐又看住方蕊华。 方蕊华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想了一想之后，方蕊华又补上一句：“你说吧。但凡我能做到，我便不推辞。但是你也不可太过为难于我，当年的事情就算我有参与，可是最终还是李扩自己出的手，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梅静芳点了点头。而后又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你便替我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咱们便两清了。” 第1059章 要求 “将来在我死后，将我与那孩子埋在一起吧。”最后梅静芳竟然是如此说了一句。 陆君桐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忽然有些不舒服。 就是那种有一些不好的预感的那种不舒服。 当即就忍不住的皱了眉头，然后就这么看着梅静芳：“这样的事情还早呢，现在说了——” “将来也不知我身在何方，更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先交代清楚了，反而了却一桩心事。”梅静芳倒是半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反而笑了一下。 梅静芳很少有过这样温柔娴静的神态，这么一瞬间，陆君桐忽然发现其实梅静芳真也不是那么跋扈可恨？ 不过这样的情景也只是一瞬间的错觉而已，很快，陆君桐也就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又问了一下梅静芳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听他说没有之后，陆君桐自然也就没有多留，看了一眼方蕊华之后，便说自己要回宫去了。 方蕊华果不其然就提出要与她同去。 陆君桐自然也没有拒绝，当下二人便是同行，一路回京。 方蕊华和陆君桐上了一辆马车。 陆君桐上去之后便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说实话，其实他也不算特别喜欢方蕊华。 方蕊华反倒是笑着出了声：“说起来我还未能亲自，和陆贵妃恭喜一句。” 陆君桐随意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君桐表现的如此平淡，方蕊华一时之间还不好往下接，不过方蕊华显然也是打定主意要和陆君桐套近乎的，随后居然又问起了陈婉婉：“也不知陈姐姐的情况怎么样了？改日我们一同去看看陈姐姐吧？” 陆军堂其实不太喜欢他，提起陈婉婉，毕竟现在成玩玩这样的情况，她一直都是无法释怀的。 所以当下她就颇为冷淡的回了一句：“现在方姑娘喜事加身，还是不要去刺激陈姐姐了。” 方蕊华一下子尴尬非常。 气氛也是有些凝固。 陆君桐这才又淡淡的说一句：“当年的那些事情，对错是非，本宫也不想再提。不过是各自为了各自，也都无可厚非。方姑娘如今有个好结局，本宫也先在这里，祝方姑娘以后前程似锦，一生美满。” 至于想要在她这里再得什么好处，那就是不可能了。 陆君桐这样一说之后，方蕊华倒也识趣。沉默了片刻之后，只衷心道谢，一句废话也没有再说。 二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的回了京城。 最后方蕊华要下车的时候，这才开了口：“多谢贵妃娘娘今日送我一程。其实陈姐姐那件事情，以后也不是没有办法——只看事在人为罢了。不然还有金蝉脱壳。” 说完这句话之后，方蕊华便是从容离去。 而陆君桐则是若有所思半晌。 金蝉脱壳——这倒是个好法子。 若真的能成功的话——陈婉婉以后的确也是不必再受苦。 可是这样的事情风险颇大。 但是这样一个法子，却在陆君桐的心中陡然生根。也不知将来什么时候会突然发芽抽穗。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陆君桐将以前种种那些事情总算是放下。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梅静芳的结局，却会出乎他的意料。 第1060章 香消玉殒 就在见过梅静芳的第二日早上，行宫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梅静芳已经去了。 梅静芳竟然就这么死了。 陆君桐愣神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慢慢的接受了这个事情。 而后才又问一句：“好好的怎么会人没了的？” 陆君桐这样一问，前来禀告消息的人就叹了一口气，“说是吞了金。” 这么说来就是自杀了？ 也和旁人没有关系，也并不是突如其来的疾病。 而是自己不愿意再这么苟且活下去。 陆君桐又愣神了半晌。 最后一声叹息，摆了摆手，吩咐一句：“好好下葬了吧。她既然惦记自己的孩子，就让他们母子葬在一处。兴许来生还有那个缘分。” 昨日，梅静芳说起这件事情时候，她心中就有不祥的预感，只是梅静芳后头又那样说了一句，她也就没有再多想。 而如今倒是应证了她昨日的预感。 梅静芳就这么去了。 他们之间的恩怨，也是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陆君桐忽然就想起这么一句话来：一见君子，误终生。 倘若当初不是遇上了史鼎。梅静芳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也不知道梅静芳心中有没有后悔过：当初若是不遇见就好了。 也不知到时史鼎知道这个事情之后，又会不会一声叹息，觉得自己满心愧疚？ 陆君桐想了一想，而后就去见许太后。 梅静芳生前是有诰命的，虽说李扩去了，但是现在梅静芳身上的诰命还在，所以人这个时候去了宫里总归还是要出面。 结果到了许太后那，就见到了一直没有露过面的林皇后。 说起来这还是陆君桐进宫之后，她们二人第一次见面。 林皇后满面漠然，似乎一丝一毫的波动也没有。 简直就将情绪直接写在了脸上。 反倒是陆君桐，纵然心里有些怪异，却还是只能上前去行了一个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林皇后淡淡说一句：“本宫却是受不起。贵妃言重了。” 现在她都退让到了这个地步，可没想到李衍还是容不下她。 竟然还是要将她送出宫去。来给陆君桐腾位置。 一想到这些，林皇后觉得自己就算是神仙，也没有那么心胸宽阔能够忍得下这一口气。 而且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必要维持表面上的平和了，撕破脸又如何？ 林皇后如此态度，陆君桐自然更加尴尬，当下僵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也没等到许皇后开口，陆君桐就已经又缓过来，当下，自己站直了身子，又微微一笑轻声细语道：“皇后娘娘依旧是皇后娘娘，不管是什么情况，臣妾都是要给娘娘行礼的。” “这是臣妾的本分，也是规矩。自然不可逾越。” 陆君桐这一番话说的是自然又流畅，显然心中的确是如此想的，半点别扭也没有。 如此一对比之下，许太后顿时不由得就在心中，替陆君桐点了点头。 这没有对比也还不觉得，一有了对比，自然也就觉得林皇后的确是有些惯坏了，如此不懂事。 所以当下许皇后自然也有些偏颇。 第1061章 实话 如此一来，许太后心中自然也就是有了偏颇。 所以当下许太后就这么说了一句：“皇后又何必如此？你不是身子不好么？贵妃能帮一帮你也是好事。如此一来，你也能够安心休养。” 许太后这一番话倒像是还要林皇后感谢陆君桐一样。 陆君桐一听，心中就有些诚惶诚恐：你说，这林皇后听了这番话是不是就想直接弄死她算了？ 不过许太后如此维护她，倒也让陆君桐有些意外。 林皇后看了一眼许太后，忽然就笑了一下：“太后娘娘和贵妃之间感情倒是极好。不过至于去什么温泉行宫，本宫确实不想去的。还望太后娘娘能够体谅。” 说完这句话，林皇后便是直接起身告辞。 林皇后一走，许太后就皱眉言道：“如今，她倒是脾气见长了。” 只是从前有文皇帝与她撑腰倒也罢了，现在还这般做派，就有些不合时宜。 陆君桐随口说一句：“脾气使然罢了。而且到了这个地步，她恐怕也心中害怕的紧。”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林皇后退让到了这个地步之后，李衍还会将她打发去温泉庄子。 “不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又怪得了谁？”许太后如此说一句，也就懒怠再说林皇后什么。 只是一转头又说起五皇子的病情来：“小五那边听说也有些好转，你去看过了没有？” 当初五皇子也是为了救陆君桐才会如此，陆君桐对五皇子自然也是感激的，所以这样的事情，许太后理所当然的就认为陆君桐应该也去看过了。 其实陆君桐却没有。 甚至陆君桐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当下被问及，她只能苦笑一声：“这件事情臣妾确实不知道。而且，太后您是知道的，太妃那边并不想要臣妾过去。” 即便是到了现在，兰太妃依旧是对陆君桐颇有些意见。不许陆君桐靠近五皇子一步。 若是别的人拦着，陆君桐直接硬闯了也无妨！可偏偏兰太妃是五皇子的生母。 哪怕是看在五皇子的面上，陆君桐也是要给兰太妃几分脸面的。 被陆君桐这么一说，许太后这才想起这一茬来，想了一想之后，就说了一句：“哀家带你过去看看吧。” 陆君桐对她也不差，在出宫之前能帮陆君桐一把，也算是有所回报，将来不会觉得太过亏欠。 陆君桐一听这话，自然是高兴无比，又有些迟疑：“如此，恐怕是不太好吧！兰太妃那边——” “有哀家在，他就算心中有些意见总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许太后如此说了一句，而后便是叫人取了衣裳换上。旋即就带着陆君桐一路往兰太妃宫中去了。 五皇子现在这样的状况自然也不好单独居住，所以一直都还在兰太妃宫中休养。 陆君桐过去的时候，顿时就是有些忍不住的感慨。 对于兰太妃宫中的一草一木，她也是熟悉无比的。昔日在这里，她服侍了五皇子多少时间？ 只是一想起昔日的种种，再想到现在五皇子的情景，陆君桐心中反而更加的难受起来。 第1062章 厄运 陆君桐这么直接过来，兰太妃心中自然是十分不满。 兰太妃一听说消息之后，就立刻过来拦住了陆君桐。 兰太妃看了一眼许太后，并没有要给许太后面子的意思：“太后娘娘明知臣妾心中如何想的，为何还偏偏要带她过来？” 许太后听见兰太妃这样的话，就轻叹了一声，随后又认真的劝说兰太妃道：“当初的事情其实也并不能怪她，如今事情变成这样，也更不是她的错，你又何必如此一直钻牛角尖呢？” “不怪她，又能怪谁？”兰太妃却还是那副态度：“本来小五好好的，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不怪她又怪谁？” 怪已经死了的人吗？ 如果不是陆君桐，五皇子未必会那样上去。自然也就不会变成那样子。 这样的事情，兰太妃觉得自己并没有怪错人。 一切一切的根源都是陆君桐。 陆君桐听着兰太妃这些话，只觉得心中有些难受。嗫嚅了一下之后，她终归还是退让一步：“不然，臣妾还是先回去吧——” 然而许太后却是一把拉住了陆君桐，看着兰太妃如此言道：“难道她对小五就不好吗？小五肯那样为她，也正是说明她对小五是一片真心。她背地里也为小五做了不少的事情。” 说完，许太后就开始一一列举：“前些日子，那个方子就是他们陆家千辛万苦寻来的。还有那些补身子的药，也都是他叫人，送到哀家那，再送过来的。” “陆贵妃有这样的心思，兰太妃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许太后的语气有些无奈。 最后更近乎是提点一般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你我终归也是要先一步离去的。待你我百年之后，小五又该依靠谁？” 陆君桐自然就是那个可以依靠的人。 兰太妃也算是听明白了许太后的话。 兰太妃就这么直接阴沉了脸色。 而后上上下下的打量陆君桐。 最后一声冷哼：“小五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若是连她都不肯看顾小五几分，那她也就是没有良心！” 不过兰太妃嘴上语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也并没有在拦着陆君桐进去看五皇子。 许太后自然也是看出这一点，当即就暗笑一下，拉着陆君桐一路就进去了。 时隔多日，再见到五皇子的时候，陆君桐倒是发现五皇子又长高了一截。 而且又胖了几分。 之前因为受伤养病瘦下去的肉似乎已经又涨回来了。 这样白白胖胖的五皇子看着，就叫人更加忍不住心软。 陆君桐险些就想伸出手去，像是以前一样摸一摸她的脸颊。 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 倒是五皇子看着陆君桐觉得十分眼熟和亲近，自己就跑了上来：“这个姐姐是谁？” 看那样子，竟然丝毫不认得陆君桐了 陆君桐鼻子一酸，面上却是露出笑意来：“我是陆贵妃。” “陆贵妃？”五皇子重复一遍，似乎有些疑惑。“陆贵妃又是什么？” “陆贵妃就是陆君桐。”陆君桐又如此解释一句，伸握住五皇子的手。 第1063章 铁了心 既然兰太妃不阻拦，陆君桐去看五皇子，陆君桐自然也就每日没事儿就过去。 一是为了陪五皇子，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让五皇子慢慢恢复。 在这一点上，陆君桐也算是和兰太妃达成了一致。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太后那日说的话让兰太妃一下子看清楚了形式，虽然陆君桐在过去的时候，兰太妃脸上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但是总归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子，渐渐的也有些退让的味道。 陆君桐对于兰太妃这样的态度，也只能在心中叹一口气。 这样的情景，除了用可怜天下父母心来形容之外，又还能如何形容？ 陆君桐这头每日过去兰太妃那边，李衍倒也乐见其成。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林皇后怎么也不愿意去温泉行宫。 许太后那头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只等择日出发。 然而林皇后却是一直都没有动静，这日李衍便是亲自过去走了一趟。 见了他，林皇后当即就冷笑一声：“原来，圣上还会过来。我当圣上沉醉在温柔乡中，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这话可是又犀利又难听。 李衍也懒怠和林皇后废话，直接就淡淡说道：“有些话，皇后又何必让朕说的那样明白，去温泉行宫休养一段时间，对皇后的身子也有好处。” “就怕去的时候容易，想要回来的时候就难了。”林皇后锐利的看住李衍，语气很是不客气：“圣上是不是忘记了我林家对你的帮助？是不是忘记了先帝临终前的嘱咐？” 被林皇后如此质问，李衍沉默片刻，最终却是如此说了一句话：“这也是林家的意思。” 李衍这样一句话，顿时就让，林皇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林皇后自然是不相信这件事情的。 可是看着李衍那样的神色，却又由不得她不信。 “圣上果然是忘了先帝临终之前的嘱咐吗？”林皇后深吸一口气，只咬着这句话不放。 到了现在，林皇后发现自己能够倚仗的，也就只有这一件事情了。 林家已经靠不住。 李衍只是笑了一下：“先帝的嘱咐，此一时彼一时。先帝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嘱咐——自然也是因为觉得如此才是你的下场。” 这是因为知道林皇后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有这样一番吩咐。 “可是不管如何，圣上答应了先帝，就不怕做不到，将来在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先帝吗？”林皇后有些慌了。 顿了顿之后，她又飞快镇定下来：“而且圣上如此，就不怕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众人之口？到时候觉得圣上是因为美色，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衍面对林皇后如此质问，也只微微一笑，神色却是一派淡然：“朕既然敢做，自然也就敢当，这天下人要说什么，由他去就是。至于这百年之后的事情——” “等到时候百年之后，朕下去见了先帝，再与先帝赔礼道歉磕头认错就是。” 完全他就是一副铁了心思的模样。 第1064章 镇住 林皇后完全就被李衍这幅态度给镇住了！ 她自以为李衍会极其在意自己的名声，可没想到现在连这个李衍也不在意了。 一时之间，不管怎么想，她也想不出其他可以说服李衍的理由来。 “还是皇后非要逼迫朕将脸撕破？”李衍最后如此一句，竟然是隐隐已经透出几分威胁。 “为了一个陆君桐，圣上这样做值得吗？”林皇后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况且我现在已经做出如此让步，圣上为何还是容不下我？” 林皇后的不明白，让她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件事情。 李衍沉默良久，最后才说了这么一句：“因为留你在宫中，朕不放心。朕害怕重蹈覆辙。” 他甚至不敢想，若是失去陆君桐，又会如何？ 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让之发生。 所以，宁可一开始就将事情做绝了。 李衍看着林皇后还要说话，就又淡淡说一句：“你只管做你的皇后。只要你相安无事，这个皇后之位自然不会，变成其他人的。” 这样一句话，也算是保证。 而也就是这样一句话，顿时就让林皇后将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争来争去，其实不就是为了这个皇后之位吗？ 其实不就是为了这个天下之母的位置吗？ 她自然也明白李衍的意思。 若是乖乖去温泉行宫，这个皇后之位自然无可动摇。可是若是不肯——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李衍就径直离去，反正话已经说的足够明白，选择权始终都在林皇后手中。 他离去之后，林皇后就陷入了沉思。 这样的选择不可谓不艰难。 若是做皇后，却要去行宫呆着，比起青灯古佛又好得了多少？ 若是留在宫中，结局却是未知。 就算没有陆君桐，她和李衍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再修复到从前。 所以，该怎么选择，似乎已经是一目了然。 只是，林皇后心中又怎么可能会甘心？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甘心。 算计了那么久，算计了那么多，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谁又能接受？ 就在陆君桐觉得林皇后未必肯离宫的时候，林皇后那边却是突然松了口，就吩咐人开始收拾东西。 看着那个架势竟是真的要离宫。 陆君桐自然是惊了一跳。 只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之前看林皇后那个架势分明就是不想出宫的。 一直到林皇后真的随着许太后一同出宫去了温泉行宫，陆君桐这才回过神来。 也才真的确定林皇后真的就这么出宫了！ 如此一来宫中一下子就空了。 偌大的宫中，李衍身边的女人竟然真的只剩下了她一人！ 陆君桐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金印，有些傻眼。 李衍看着她那副模样，顿时就忍不住笑着逗弄她：“怎么了？竟是这样一副神色？” “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陆君桐实话实说的言道，看了看金印，又看了看李衍：“一转眼竟是要让我管理后宫——” 这责任未免太过重大。 犹豫了一下，她又经不住问道：“宫里现在就我一人服侍圣上您，恐怕别人会有意见——” 第1065章 脸红 陆君桐这样一番话说完，顿时就让李衍笑了一下。 李衍颇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陆君桐，嗔怪了一句：“你呀，就是想的太多。这世上的事不如意的，十有八九，哪里又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不管怎么做，总归都是有人会有意见。” 这样一番话也是不无道理。 陆君桐想了一阵，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件事情，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她和李衍之间高高兴兴的就好了，管别人太多，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现在在国孝期间，宫中也不适合添人。等到过了国孝，事情更多，一忙起来自然就更加没有这样的功夫。在等个一二年，咱们也有了孩子——”李衍揽住陆君桐的肩膀，轻声的与她解释，为的就是消除她心中的担忧。 这些事情由他来担忧即可。又何须陆君桐想那么多？ 陆君桐应了一声。而后又说了一句：“纵然以前的事情——但是现在毕竟她是皇后，也别亏待了她。不然叫天底下的人看着也不像话。” 毕竟李衍的名声还是极其重要的。 总不能叫这天底下的人觉得李衍是薄情寡义。 所以，她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担忧，李衍会因为前尘往事而一时冲动。 故而才会如此提醒一句。 李衍又是一笑：“你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呢。你如此，他也未必会领情。” “我说这些又不是为她。”陆君桐瞪了李衍一眼，轻声嘀咕一句。 就是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让李衍心花怒放。 陆君桐接管了后宫之后，这才知道，原来管理后宫也真的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每日也不知有多少闲杂琐事需要人操心。 日子就在这样的忙乱之中，一日如同流水一般滑了过去。 很快，就到了出国孝的日子。 原本按照规矩，这样的日子，总该还是要庆贺一番。 不过，陆君桐和李衍商议之后，却还是决定低调行事。 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庆贺的。 不过短短三个月，文皇帝去世的这件事情，也还不能叫人彻底忘了。 尤其是作为儿子，李衍更是觉得并没有什么好值得庆贺的。 所以这一日，李衍也只是和陆君桐一处用饭。 不过陆君桐却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 看着陆君桐那副样子，李衍本来还不以为然，不过看的久了就觉得，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又担心她瞒着什么事情，所以顿时就一挑眉：“这是怎么了？怎么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李衍这样开口问了一句。顿时就叫陆君桐一下子回过神来。 然后，李衍就看见陆君桐的脸颊慢慢的红了。 这样一来，李衍顿时又觉得奇怪了几分。 不过是这样问了一句好好的怎么就脸红起来了？ 陆君桐看了一眼李衍，然后咳嗽一声，颇有些尴尬一般。随后才如此说一句：“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事情想的有些出神。” 李衍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什么样的事情，竟是想的如此出神？” 这就是不肯放过陆君桐的意思了。 第1066章 圆房 陆君桐顿时就红了脸。比起刚才微微有些泛红，现在则是整个脸都是绯红。 “就是一些——琐碎的事情。”陆君桐嗫嚅着如此说了一句。 不过看着她那样的神色，李衍是不相信这句话的。 所以，最后李衍就挑眉加重语气，再度追问一句：“果真是琐碎的事情？不过不知是什么样琐碎的事情——贵妃不打算和朕说一声吗？” 面对李衍如此疑问，陆君桐脸上的红晕似乎又加深了几分。 最后，陆君桐也就小声嗫嚅着解释了一句：“眼下出了孝期，所以底下的人便是理所当然的提起了——那件事。” 李衍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还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哪件事？” 陆君桐只是低头不言语，那副样子倒像是恨不得将整个头低下去，悄悄的埋进自己的胸口。 陆君桐很少会有这样小女儿情态。 看着她这副样子里，李衍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最后，看着他那副样子，李衍忽然就福至心灵，一下子想到了陆君桐口中所谓的那件事到底是哪件事情。 当即不由得他又是挑了一下眉。 然后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原来说的是那件事情。”李衍如此说道，而后就又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底下的人到也是持续提醒得正是时候。朕倒是险些将这件事情忙忘了。” 虽说这件事情肯定是不会忘记，最后必然也会想起来，但是现在就想起来，总归比再过几天想起来要好。 李衍这样说完之后，便是顺理成章一般看了一眼陆君桐，而后笑问一句：“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将这件事情办了？” 李衍这句话一出口，陆君桐便是立刻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而后嗔怪一句：“圣上怎么又没个正形了？” 这样的事情是何等的私密？怎么好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李衍本来也是故意逗弄陆君桐的，当下也怕将陆君桐逗得真恼怒起来，所以也就见好就收不再继续说下去。 不过晚上沐浴的时候，却是说了一句：“爱妃放心，这样的事情还是得让钦天监算个好日子。倒也不急于一时。” 他这样说——倒像是陆君桐自己有些迫不及待似的。 陆君桐顿时就有些哑然，等到明白过来之后，顿时又是气恼又是羞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后就匆匆忙忙的逃走了。 李衍这是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陆君桐越是这样的反应。他就觉得逗弄起来越是有意思。 明知道他肯定会觉得尴尬，可还是忍不住。 不过说真的，他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么久以来只能亲一亲抱一抱，不能更进一步，他已经是忍耐的非常辛苦。 如今倒是可以好好想一想，到时候要怎么将陆君桐拆吃入腹—— 陆君桐沐浴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李衍坐在床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当下还以为他在思量什么家国大事，也不敢轻易打扰，只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李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陆君桐，那眼光竟然叫陆君桐瞬间有些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 第1067章 明白 陆君桐很快也就明白了李衍那样的目光，是有什么意思。 因为第二日，钦天监那头就送了几个日子过来让她选。 这样的情况，虽然一下子就让陆君桐明白过来了。 昨日李衍虽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不过却是实打实的将这个问题往心里去了，而且恐怕还吩咐了钦天监的人赶紧算个日子出来。 否则，钦天监的人又怎么会如此积极？而且定的日子都是最近的。 最近一个，赫然就是明日。 陆君桐一时之间瞪着那几个日子，倒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钦天监那头的人还等着陆君桐的吩咐。 此时此刻，见陆君桐许久都没有开口，底下人就出声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贵妃娘娘，您看哪个日子合适？” 陆君桐自然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就只能面色阴沉的问一句：“可拿过去给圣上看过了？” 钦天监的人心里有些犯嘀咕，不过也不敢多言，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答：“倒是还没有，想着先让娘娘选一选——” 宫里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宠爱陆贵妃，什么事情都以陆贵妃为先。 所以那头算好了日子才会立刻就送过来给陆君桐先过目。 毕竟陆君桐只要觉得好，想必圣上也不会有意见，倒是省得到时候再多折腾一趟。 可是没想到将日子送过来，却是这么一副情景！陆贵妃看着有些不大高兴？ 钦天监的人有些糊涂了。 觉得这事儿不应该呀——这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圆房，贵妃怎么还竟是不高兴的样子？ 钦天监的人心中犯糊涂，嘴上也就不敢再多说。 随后就听见陆君桐说了一句：“拿去先给圣上选。直接让他挑一个日子吧。” 这样的事情也不好，拿着底下的人撒气，况且这样的事情本来也是天经地义。 故而陆君桐也就没有再继续，做什么文章。 只是想着等到李衍回来的时候，好好的与他掰扯掰扯。 这人怎么就越来越不正经了呢？ 因为心里不大好意思，所以她一眼也不敢多看那几个日期，当即就合上了折子，叫人赶紧送去给李衍了。 此时若是仔细看，也不难看出陆君桐脸上，其实早已经是有些发红。 不过也亏得没人敢抬头看。 不然自然也就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陆君桐那头不好意思选，李衍倒是没有这样的顾虑。 当下就挑了一个日子，不出意外果然是最近的那个。简直就和陆君桐想的一模一样。 琐碎事情，自然有底下的人去操办不提。陆君桐想着这个事情倒是有些紧张。 李衍晚上过来的时候，陆君桐心中还想着这个事情，于是就轻哼一声也不想理他。 李衍自然也知道是什么缘故，不过也并不想戳破。只是含笑上去抱住陆君桐，然后说道：“你说，咱们圆房时候，还要不要喝合卺酒？” 这样一句问题，顿时就让陆君桐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这样的事情怎么还要来问她？明明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第1068章 圆房 李衍多多少少也猜到了陆君桐心中在想什么。 当下就笑了一声，握住她的肩膀。再是认真不过的说一句：“这夫妻敦伦有肌肤之亲，本来也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又何须如此？” 陆君桐被他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是有些道理。 不过到底也没有再说合卺酒的事情。 到了要圆房的那一天，陆君桐整个人都是有些紧张。 不过李衍却是十分镇定。 至于合卺酒这个东西，李衍还是又叫人准备了一壶。 这种东西，用来喝倒是其次，但是可以用来助兴，陆君桐羞涩成这个样子，这样的东西似乎也是挺必要的？ 其实在圆房之前，也有嬷嬷过来仔仔细细的教导了一番。 陆君桐该知道的反正也都是知道了。 不过毕竟还是头一回，要说不羞涩，那也完全是不可能的。 沐浴更衣之后，陆君桐便是有些局促的坐在床边，等着李衍过来。 李衍沐浴之后，也没有再换其他衣服，就这么穿着寝衣进来了。 陆君桐在这一瞬间，心都是猛然跳了一下。 不过却又在李衍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时，一下子平静下来。 这么三个月的朝夕相处抛开不说。 就只说从前那样的模式，他们也不知相处了多少时日了，彼此的熟悉早已经是深入骨髓。 所以到了现在，想着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无比，可是真正的在一处的时候，反倒是并没有那样的羞涩和不自在。 李衍看着陆君桐这样的反应，不由得又笑了一下，然后问她一句：“上次你不是说合卺酒有什么区别吗？不如这次尝一点？” 这样一来，到时候陆君桐也不至于会太受罪。 陆君桐犹豫了一下，本想说还是算了，但是看着李衍说话的样子，最后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一次喝合卺酒的时候，陆君桐多多少少还是觉得和从前有些不一样的。 但是也并没有不自在到那个地步。 喝完合卺酒之后，李衍就顺势将陆君桐打横抱了起来。 李衍如此动作，顿时就让陆君桐不由得惊呼一声，更是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是一下拉近许多，呼吸可闻。 气氛都仿佛是一下子暧昧起来。 陆君桐忽然觉得自己手掌底下触碰到的肌肤有些滚烫。 更甚至李衍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有些灼热。 李衍就这么将陆君桐轻轻放在了床榻上。 而后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唇齿相交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是分明觉得险些被对方灼伤。 这种炽热和滚烫，几乎是让人有些承受不住。 李衍反复的舔舐陆君桐唇瓣。只觉得无比甜美。 这样甜美的东西，不管怎么样都是让人无法厌腻。 陆君桐有些喘不过气来，想要推开李琰，然而李衍却又怎么容许她反抗？ 所以当下——只是更加用力的吮吸。 陆君桐几乎是有些受不住的喘息出声—— 再往后来——她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兴许是合卺酒里头添加的东西慢慢的起了作用，她感觉整个人都是有些不一样了。 第1069章 白头 自是一夜颠鸾倒凤不提。 第二日，陆君桐直到日上三竿，才算是悠悠醒转。 然后摸了摸自己酸疼不已的腰。认真的想了一想一个问题：从前都说李衍温柔无比，君子端方。 可是到了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哪里就温柔无比？哪里就君子端方了？ 分明倒像是个登徒浪子，且还不知满足。 最关键的是有些时候，一点也没有温柔的样子，反倒是凶狠的很。 到底是刚刚经了人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羞涩，所以被人服侍穿衣沐浴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不过底下的人早早就得了李衍的吩咐，自然也不敢多嘴什么。 陆君桐这才觉得慢慢缓过劲儿来，也不那么尴尬了。 不过却还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些喜庆的话：“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宫里也该有小皇子了。” 陆君桐听了这样的话倒是愣了一下。 然后不由自主的就幻想一下那样的情景。 如果她和李衍有孩子——也不知道会像他多一些，还是像李衍多一些。 陆君桐还是觉得像李衍更多才好。 这样也就可以看看李衍小时候又是长成一个什么样子。 她还真有些好奇。 不过，他们那样生出来的孩子必定是差不了的。 陆君桐认认真真的分析：自己自然是不丑的，李衍又是那样的出众—— 若是这样生出来的孩子还差了，怕是旁人都不信。 等她回过神来，也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陆君桐笑了一下，好歹还是说了一句谦虚的话：“这就不知道了，还得看天意。” 不过若是能快些到，也是极好的。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她怀孕了，太子妃那头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只怕到时候太子妃，不会轻而易举罢休。 在陆君桐看来，太子妃就不是轻易能够放弃的人，现在太子妃偏安一隅，怕是不符合太子妃的志向！ 对于这个问题，陆君桐的心思倒是十分坚定。 倘若说太子妃到时候真的敢有什么动作的话——那她便是不会善罢甘休。 那块和田玉的事情，虽然最后没有了下文，李衍只说玉被工匠弄坏了，所以又重新赔了一块。 可是她心知肚明，必定是有问题。 这些种种加起来，自然也就足够让她心中警惕了。 反正到时候，总归会有一个结果。 这是她的预感。 太子妃不人，她自然也会不义。 之前之所以处处都不追究，并不是因为同情太子妃或是心存愧疚，只不过是单纯的不想叫李衍觉得为难罢了！ 可若太子妃自己不愿意有个好结果——她自然也是不怕的。 就是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会到来。 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这宫里，最好还是要紧紧握在她手中。 既然管着这后宫，那么，自然就不可能再给别人动手脚害她的机会。 这一点陆君桐还是分得十分清楚的。 李衍将后宫交给她，并不只是为了让她有些事情可以做。 陆君桐这头想着孩子的问题，那头其实李衍也在想这个问题。 第1070章 怀孕 这头李衍也在想这个事情。 不过李衍想的和陆君桐想的却不是同一件事情。 李衍想的是，陆君桐现在年岁还有些小，若是现在怀孕生子，会不会对身子有影响？ 是不是要再等等？ 所以，便是干脆都叫了太医过来。 将太医叫过来之后，直接也就问起了这件事情。 太医斟酌了一番之后，便是如此言道：“其实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要精心调养，并没有什么影响。” “反倒是可以借着坐月子的时候，将以前的一些亏空都补上来。”太医又如此说一句。 这样的说法倒是有些新奇，李衍当即就又仔细的问了一问。 结果仔细的商议之后，倒也觉得这样的法子并不是不可行。 于是，当天夜里他便是和陆君桐提起了这件事情：“其实要说还是再等一等是最好的——” 陆君桐握住李衍的手直接了当的，就说了一句：“其实，这种事情本来也只看天意，顺其自然即可，不必想那么多。” 于是这件事情就定了下来。 毕竟其实就算是不避孕，也未必就能立刻怀得上。 毕竟这宫里从来似乎都是子嗣艰难的。 陆君桐也只以为总归还是要等个一年半载的。 可是没想到，不过是三个月之后便有了动静。 因要调养，所以每七天太医都是要过来问诊的。 这日太医诊脉之后，便是一脸喜色。 瞧着那样子倒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陆君桐心中一动，自然而然的也就想起了这件事情，当下询问的看了太医一眼。 太医随即便是点头肯定：“正是娘娘想的那般。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陆君桐闻言顿时就是一呆，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该反应才好。 欢喜自然是有的，不过除了欢喜之外，还有些别的情绪。 主要就是不可置信。 好半晌，她才愣愣的问一句：“果真？” 太医笃定的肯定一句：“自然是真的这样的大事，微臣如何敢玩笑？” 陆君桐这才慢慢镇定下来，而后面上便是掩不住的喜意。 自己兀自高兴了半晌之后，她这才又想起另一件事情：“快去将这件事情告诉圣上，让圣上也高兴高兴？” 这样的好事自然第一个就应该跟李衍分享。 毕竟这是李衍第一个孩子。像是他这么大的年岁，旁人早就有了孩子。 李衍如今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已经算是极晚。 所以他自然是高兴的。 的确，李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真真切切的高兴。 当下如同陆君桐一般的愣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又慢慢的拉大了笑容，一迭声的扬声道：“快，朕过去看看。” 李衍还从来没有如此心急过。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走了过去，路上真真的就是心急如焚。 等到好不容易，到了长乐宫，也顾不上喘一口气，就赶紧冲进去看陆君桐。 此时太医还没走呢，被李衍这么冲进来还吓了一跳。 不过也没等到太医行礼，她就看见李衍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拉住了陆君桐的手，然后声音都是有些激动的颤抖：“果真？” 第1071章 喜庆 陆君桐这么一怀孕，顿时便是叫这京城之中都是喜气洋洋一派景象。 毕竟李衍都是欢天喜地，旁人又怎么会扫他的兴？ 陆君桐也自然是欢喜得很。 不过要说最得意的，还是陆明朔。 陆明朔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得意洋洋的去了一趟林家。 倒是也没有说别的事情，只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如今，圣上总算要有子嗣了。这样，欢喜的事情，便该大肆庆贺。不若我做东，我们一同庆贺？说不得皇后娘娘，听闻这个好消息之后，也会病体痊愈？” 这样一番话，着实的也是有些炫耀的意思。 但事实上他也的确是来炫耀的，当即就将林家上下气了个仰倒。 但是偏偏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在这样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时候，他们林家若是触了李衍的霉头？ 李衍登基虽说有他们帮助，可是毕竟李衍做了太子那么多年，他们做的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 又怎么可能要挟得到李衍呢？ 当初，林皇后的事情便是已经退让了，现在同样也只能是退让。 当然，陆明朔之所以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前去挑衅，其实无非也就是因为一件事情。 那就是当初的和田玉。 虽然当初的事情没有挑破，李衍也将这件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压了下去，但是—— 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压得下去？ 他不愿意陆君桐难做，自然也就没有闹开来。 可是现在就不同了。 有些东西陆君桐不争，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帮忙。 他还只当林家咽不下这口气，却没想到——林家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的将这口气忍了下去。 倒是陆君桐在宫中听闻了这件事情，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就将陆明朔请进宫来。 陆明朔进宫来，不等陆君桐开口说话，就抢先道：“你却不必开口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况且有些事情你咽得下那口气我却咽不下。” 陆明朔这样一说，陆君桐顿时也就不好再往下说。 兄妹这么多年，她当然也知道陆明说此时此刻没有说出口的那些意思。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觉得有些无奈。 “这件事情我心中有分寸，哥哥又何必如此迫不及待呢？哥哥总不能替我出一辈子的头，这次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总归我不会让哥哥失望的。”陆君桐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番话，诚恳的看着陆明朔。 这话倒也不是敷衍他的，而是真心实意。 陆明朔本还以为陆君桐是要劝说他，却没想到陆君桐意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当时就有些楞了。 看着陆君桐半晌，几乎是有些怀疑陆君桐变了一个人。 陆君桐压低声音，将有些话再说得明白一些：“从前我孤身一人也就罢了，不顾忌也无所谓，可是现在的却一样——既然是怀孕了，便是要顾及一下这孩子以后。” 陆明朔一挑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陆君桐的胸怀壮志。 陆明朔这样的身材，顿时叫陆君桐又忍不住一下笑出声来。 第1072章 态度 对于自家哥哥这样看着自己的目光，陆君桐既是觉得有些好笑，又是觉得有些无奈。 当下也就只能继续解释下去：“现在这样的情况，若说我没有什么野心，恐怕旁人都不信，而且现在这样，圣上也没有别的孩子——” 所以将来李衍挑选继承人，自然也只能从他们二人的孩子里挑选。 只说这一条，就已经是让天底下的人都会防备了。 而且就只为这一条，她也不能再继续任由林皇后继续算计下去。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难道连自己孩子都不顾了？ 做母亲的总是盼着自己孩子能够好好的。 所以自然也就容不下林皇后的虎视眈眈了。 有些事情不是说她没有野心就可以的。 关键是要看旁人信不信她没有野心。 陆君桐说的有些无奈，陆明朔却是开心。 良久之后，只听得他叹了一口气：“其实如此一来也好，早些将这些事情都解决了，也省得将来生出什么变故。” 陆君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而后，就又笑说了一句：“所以哥哥也无需讶异。” 她有这样的心思，其实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有些事情慢慢的，就走到了这一步，也是只能迎头对上，而不能逃避。 陆君桐，又对着陆明朔摇了摇头，轻声说一句：“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心思，所以哥哥才不能再轻举妄动！这一次不管如何，咱们都必须名正言顺。” 陆明朔自然也明白陆君桐的意思。 当即就叹了一口气，轻声言道：“却是我鲁莽了。” 早先不知道陆君桐的心思，还只以为陆君桐和从前一样，无心争夺这些，所以才会那样想着主动挑起事端，一次性将这些事情解决了。 但是现在—— “这一次，我便为你押后。”陆明朔眉头一展，笑容瞬间爽朗：“不管什么烂摊子，哥哥都会为你收拾，你只管放心去做。” 陆君桐抿唇一笑，胸有成竹：“这一次却不会有什么烂摊子。” 陆君桐如此态度，又让陆明朔为之一笑。 而另一头李衍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也是知道陆君桐的心思的。 这件事情明面上他不好多做什么，但是事实上却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只要——有人沉不住气，那么后头的事情自然也就好办多了。 其实在李衍看来，陆明朔这样的举动，也未尝就不是什么坏事。 如此一来，消息便是可以极快的传到该知道的人耳朵里。 事实上陆君桐怀孕的消息，也的确是很快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到了林皇后的耳朵里。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林皇后自然也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但是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是如此之快！ 她和李衍成亲多年，却始终未曾得偿所愿。 可是如今—— 林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便是如此言道：“既然是如此，咱们去见一见太后。看看太后是不是要回宫去。” 这么大的喜事，许太后说不得就要回宫去。 一来可以帮忙管理后宫，二来也是可以照顾和提点陆君桐，毕竟陆君桐年岁还小，宫中也没个长辈坐镇，多多少少叫人不放心。 第1073章 回京 林皇后就这么过去见了许太后。 一见了许太后也没有多废话，直接就提起了陆君桐怀孕的这件事情。 许太后看了一眼林皇后还有些纳闷：“如今皇后怎么这么关心陆贵妃？” 她还以为林皇后心中和陆君桐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可是看着今天林皇后这副样子—— 倒也不像是假装的。 不过转念一想之后，许太后又明白了林皇后的想法，当下一挑眉：“皇后这是想回京了吧？” 许太后如此说完之后，微微眯了眯眼睛：“皇后身子还没痊愈，回京怕是也不合适——” 林皇后听了这话之后，神色也没有多大变动，只是笑了一下：“不过是想请太后回去的时候，替我给家中带几句话，带些东西罢了。至于我自己又何必回去碍了别人的眼睛呢？” 林皇后说这话的意思颇有些自嘲。 许太后也只当是没听出来。 毕竟这样的事情虽然是实话，可是说的太直白了就难看了。 许太后当即也是微微一笑：“皇后就在这里好好休养，等到痊愈了，自然也就能回京中去了。” “不过宫中这么多年也没传出什么喜讯，现在倒是好。”林皇后慢悠悠的说道，面上依旧是神色不变：“太后您回去之后，还请替我与圣上好好恭喜一番。” 林皇后这么说着，许太后听着，神色也是不变，只当是没有听说其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意思：“这件事情的确是值得恭喜，不管是小公主还是小皇子，都是叫人高兴，毕竟这是圣上第一个孩子，也值得重视。” “如今也就只盼着那孩子能够平安降世。”林皇后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没有多留，径直站起身来告辞离去。 林皇后的语气虽然听不出来有什么，但是许太后听着总觉得心中有些硌应。 更是总觉得林皇后这话分明就是在诅咒。 最后许太后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有看了一眼宫人：“去吧，收拾东西去，哀家还是得回去看看。” 宫中第一个孩子无论如何都得看护着，这些毕竟陆君桐年岁也小，宫里也没个长辈，如何能够叫人放心呢。 许太后这头要回京，四皇子回不回去就是个问题。 许太后想了许久，到底还是将四皇子也带上了。 将四皇子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心中肯定是不放心的，宁可路上奔波一些，小心着些，也不愿意到时候再挂心四皇子。 再说了，林皇后还在这里呢。 更是让她无法放心。 许太后这头准备回京那头，李衍也是想了许久，没有阻拦许太后。 这个时候许太后能够回来看顾一下陆君桐也是好事。 倒是陆君桐听闻了这件事情之后，还有些迟疑：“本来四弟的身子就不好，还得母后都看顾着，母后，若是回来看顾我，恐怕两头这么耗费心神也是不好——” 再说了，宫里也不真的就是没有人了，不还有那些嬷嬷吗？ 所以，倒是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陆君桐这样的心思，李衍自然也明白。 第1074章 不放心 对于陆君桐的担心，李衍只回了一句话：“朕不放心，多个人看顾也好，毕竟朕也不能时刻看着你。” 只这么一句话，顿时就叫陆君桐一下子甜到了心坎里。 他都这样说了，陆君桐怎么还好说拒绝的话？ 所以这件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许太后回来的那天，陆君桐自然就到宫门口去迎接。 李衍本来不同意，但是架不住陆君桐自己非要去，也只能应了。 不过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却是比起底下伺候的人还要精心几分。 要知道他可是皇帝，做出这样的姿态来，也真的是叫人下巴都要惊掉了。 反正看到的人都忍不住私下心想着：这圣上对陆贵妃可真是情深意重。也的的确确就像是外头说的那样，将人放在心坎上的。 这样的情景怎么看都是叫人羡慕不已。 不过这样的事情羡慕也是没有用的。 又不是人人都能像陆君桐那样得了李衍的青睐。 与其想着得了李衍的青睐，倒不如想想怎么讨好陆君桐，反而说不定更加容易一些。 反正许太后一进宫门，就看见李衍巴巴的黏在陆君桐旁边。 那副架势，叫人看了几乎有些不敢相信那是个皇帝。 许太后经不住一笑。 随后就在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然后看了一眼李衍，眉开眼笑的打趣一句：“圣上真是越发体贴了。” 陆君桐听见这话，脸上有些发红。 不过李衍却是不以为然，反而理所当然的言道：“这也是理所应当，君桐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这话说的理所当然的，顿时就叫许太后一下子笑出声来：“圣上这话说的，可是叫哀家有些不好说什么了。快来，君桐快来叫哀家看看——” 说完这话，许太后拉着陆君桐看了半晌，就说了一句：“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什么反应，可要抓紧多吃一些，不然等到有反应的时候——人就难过了。” 许太后也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孕吐的难受。 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句嘱咐。 一面说着，许太后一面连四皇子也顾不上了，就这么拉着陆君桐上了轿辇，一路上往宫内去了。 看着许太后这样的架势，李衍也只能苦笑一声。 而后去到后头拉着四皇子。 四皇子笑眯眯的恭喜李衍：“恭喜大哥贺喜大哥。大哥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我也要当叔叔了——” 四皇子到底还是小，看着高兴的很。 四皇子兀自高兴了，一会儿又问起五皇子的情况来：“五弟现在情况如何了？” 四皇子在温泉行宫的时候，一直惦记着五皇子的情况。 只是又不能回来看，宫人虽然会传话，可也说不清楚——所以心里一直惦记着，如今回来了，自然要忍不住问一问。 李衍看他如此关心自己的弟弟，当下也就笑笑说一句：“那不然朕先带你去看看你五弟。” 四皇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应了。 不过很快又想起来，还要告诉许太后一声。忙不迭的又侧头吩咐人一句，让人赶快去跟许太后禀告一声。 第1075章 宽心 提起行宫那边的情况，自然也就提起了林皇后。 对于这件事情，陆君桐也就随口问了一句：“皇后娘娘可还好？” 提起林皇后，许太后就顿了一下，随后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也不必想太多——她那头怎么样都是不要紧的。你只管好好养胎，放宽心就是。” 陆君桐听了许太后这样的话，顿时就笑了，摇头解释道：“倒也不是担心，不过就是随口一问。” 林皇后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又能做什么呢？ 自然也是无需担心的，自然也就没有放宽心这一说。 相反的她倒是巴不得林皇后那头有什么动作。 接着许太后又问了一问五皇子的情况，陆君桐一一说了。 说起五皇子的情况也在慢慢的好转，许太后也是有些欣慰：“有好转就好，也不枉费兰太妃一番苦心。” 也不枉费陆君桐想尽了法子。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从前的事情了。” 如今五皇子是一点也想不起从前的事情来了。 所以若是真的想不起来，一切都还要从头再学起。 若真是这样，那也是一件麻烦事情，而且对于五皇子来说，又要浪费许多年的时光。 但是五皇子若是真的想不起来，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所以现在五皇子慢慢有些好转，也的的确确是叫人心中高兴的。 陆君桐如此怅然的样子，许太后就轻声宽慰她一句：“不管如何，总归也是好事。慢慢恢复了就好。再说了，凡事总要往好的方向想。” 末了又看了一眼陆君桐的肚子，语重心长的劝道：“如今你怀着孕，最好不要忧思过重。否则对孩子也不好。” 陆君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当下连连点头：“母后放心以后，我尽量不会想这些。” “如今，安胎药可吃着没有？”许太后接着又问起一些怀孕的事宜。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直到李衍带着四皇子回来，也没说完。 于是李衍又加进来，三个人一起说着这些事情，倒是又耗了不少时间。 四皇子也就在旁边似懂非懂的听着。不吵不闹，倒也乖巧。 一直到了快临近中午的时候，长安过来问是否传膳，众人这才想起时间已经耗费了不少。 许太后瞪了一眼李衍：“圣上今日也不去处理政务，倒是在后宫消耗时间。咱们女人说这话，你插嘴做什么？” 李衍半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理所当然：“这也是要当父亲的人了，听一听长长知识也好。也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许太后顿时就又被他这话逗得发笑。 不过也的确觉得李衍现在和从前是大相径庭。 从前，虽说李衍也是体贴人的性格，可是——到底也没有见他是这副样子。 至少从来没有见他如此体贴过，而且还怡然自得。 许太后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又想到：倘若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情，那姑娘进了宫，也不知道圣上现在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倒也是不会让人后悔支持陆君桐入主后宫这件事了。 第1076章 商量 一般来说，宫中后妃怀孕或是生产，都会有所奖赏。 但是现在陆君桐这样的情况，却是让人有些不好办。 对于这样的情况，许太后也就将李衍悄悄的叫过来进行商议。 “现在她已经贵为贵妃，再往上可就是皇后了！可是总不能有两个皇后吧？”许太后颇有些忧心忡忡。 这个问题的确是个大问题。 “可若说一点表示反应也没有，总归也是不合适。毕竟从来规矩都是这样——也不该在她这里就坏了规矩。叫人看着也不好，而且孕妇容易多思——”许太后一声轻叹：“别叫她想多了，到时候反而对孩子不好。” 许太后想的如此周到，倒是让李衍反倒是完全插不上话了。 其实他心中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 毕竟，别说陆君桐现在怀孕了，就算陆君桐没有怀孕，他也只想将最好的东西给陆君桐。 可是也像是许太后说的那样，现在陆君桐已经只是在皇后一人之下了，再往上就不可能了。 所以要再给些什么东西，还真不好选。 反正身份上似乎也就只能如此了。 不过现在许太后说起这些事情，李衍想了一想，倒是觉得恐怕许太后心中也是有计较的，于是就问了一句：“那太后您觉得该如何是好？” “要么就多多奖赏荣耀陆家，不过陆家现在已经是如此，再锦上添花也没有多大意义。而且外戚太过强势也不好。所以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大意义。”许太后如此说道。 这番话自然有道理，李衍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其次就是多给她赏赐一些奇珍异宝以示恩宠。”许太后说完这句话，自己倒是先叹了一口气。 最后，又摇了摇头：“这么做当然不够，所以我想着或许给她一个封号——” “封号？”李衍挑了挑眉。他倒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法子，不过仔细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 封号这种东西本来也就是尊贵体面的表现。 但是，若真要这么做，那问题又来了——什么样的封号才能配得上陆君桐？ 若是选个特别好的，只恐怕，容易被人诟病！可若要说选个一般的——那他第一个就不愿意。毕竟这样就委屈了陆君桐。 “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加封。”许太后自然也从李衍的面上看得出来，他并不情愿。 所以当下就又提出这么一个法子。 这下李衍就被说得愣住了：“这，又要怎么加封？” 毕竟刚才才说了，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贵妃再进一步，那就是皇后，总不可能有两个皇后。 所以，他才会一下子就愣住。觉得许太后说的事情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自然不可能有两个皇后，这件事情，圣上可别多想。”许太后一看他那样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当下忙摇了摇头！ “愿闻其详。”李衍若有所思的追问一句。 毕竟这件事情在他想来怎么也是不可能的。 许太后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么一个法子，当下就得意一笑：“其实说来也简单。” 第1077章 更进一步 “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是简单。”许太后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被许太后这么一卖关子，李衍顿时有些无奈：“太后，您快说吧。可别卖关子了。” 李衍这样伏低做小的态度，也算是取悦了许太后。 所以当下，许太后就将这件事情直截了当的说了出口：“没有合适的份位，咱们可以直接捏一个，比如皇贵妃。” 李衍听了许太后这样的话。 顿时就陷入了一片沉思。 最后，他好半晌才说了一句：“这样的法子，恐怕一提出来——” 就立刻会被人反对。 能在自己称号前头加个皇字的并不多。 比如皇帝，比如皇后，比如皇太后，比如太皇太后，比如皇太子，比如皇子。 这些都是身份尊贵的人。 陆君桐若是真成了皇贵妃，那就意味着已经变成了一家人。 李衍叹了一口气，又仔仔细细的将这个可能前前后后的想了好几遍。 只不过越想倒也觉得这个法子也算是合适。 毕竟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用这个法子也不算委屈了陆君桐，而且也等于是在向天底下的人昭告一件事情。 “事在人为而且，圣上才是天下之主。”许太后只是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顿了顿，又是一笑：“也正好看看这天底下的人，是什么态度。” 陆君桐的身份，现在本来就有些特殊和尴尬。 明明摆着皇后的架子，做着皇后应该做的事情，可是却偏偏又不能得了那个位子—— 更何况许太后也是为了将来做考虑。 许太后又是一声幽幽轻叹：“圣上可想过将来立太子的事情没有？” 李衍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如此说了一句：“朕的长子，自然是最好的太子人选。” 而现在李衍的长子，就在陆君桐的肚子里。 就算这一个不是，将来也只会从陆君桐的肚子里出来。 所以—— 许太后这样一问，李衍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太后的意思。 许太后这样的法子提出来，或许并不是为了陆君桐，但肯定是为了将来立太子做铺垫！ 众人都明白，将来陆君桐生下的这个孩子必定就是太子，但是，太子的生母身份太低的话，将来总归也是叫人诟病。 所以陆君桐的身份注定不能太低。 皇贵妃，似乎也的确是个极好的选择！ 李衍只是犹豫了一阵子，很快就言道：“既然太后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那么就这么办。” 他这样也做了决定，许太后也就点点头：“不过这件事情，还得先看看林家那边是个什么口风。” 李衍想了一想，而后又说一句：“容朕先去看看。” 若是林家果然不同意—— 李衍微微眯了眯眼睛。 陆君桐那头倒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陆明朔那边，隐约却是得到了一点消息。 毕竟他十分关注林家那头的动静。 所以，李琰一试探林家，他自然也就知道了消息。 然后上下一联系，再大胆的猜测，自然也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明朔知道之后顿时就得意的笑一下。侧头就对白蕴说道：“你且看着，总归能逼着他们出手。” 第1078章 黑心 白蕴一听陆明朔这样的话，顿时就斜眼看着他，一脸的震惊：“你这又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陆明朔神色不动，但是却为自己解释一句：“怎么能说是坏主意呢。娘子怎可如此看为夫？” 陆明朔说的是神色自然。但是白蕴在旁边听着，却是一下子就红了脸。 只觉得这人怎么如此？ 这还没过门呢，就娘子娘子的叫上了。 陆明朔看着白蕴那副样子，顿时唇角就是又往上翘了翘，又顺嘴夸了一句：“娘子这样害羞的样子，简直是叫人百看不厌，比春日繁花更娇羞三分。” 陆明朔夸的是一本正经，白蕴听得却是又是羞怯又是嗔怪。 从前也不知道，陆明朔竟然是这样的人。 不过越是和他相处，白蕴倒是越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人，看着是白玉无瑕好似翩翩公子。但是事实上根本就不是如此。 美玉是美玉，不过却是墨玉。内里黑的。 陆明朔这个人十分记仇，算计起人来，更是一套又是一套的。 白蕴叹了一口气，而后又说了一句：“这件事情要不你也别太参合，要是弄巧成拙就不好了——反正横竖也有圣上在前头抵着。” 白蕴说的这话是大实话，反正有，人在前面顶着，又何必陆家自己出头呢？ 陆明朔却是说了这么一句：“他是他，我是我，却不能如此说。” 自家妹妹还是要自己上心。 陆明朔这样一说，白蕴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候，但也觉得的的确确就是如此。 陆明朔如此态度，更加叫她喜欢。 如此有担当的人——又叫人如何不喜欢呢。 第二日，陆明朔就叫人罚了林家的一个后辈。 理由也是十分的简单粗暴：太过跋扈，叫人看着不痛快。 这样的理由简直就是挑衅。 然后，林家人自然是不乐意了。 这样的事情又不好私下解决，于是林家人直接就一怒之下进宫告状。 说的话也是难听。 说什么陆家现在仰仗陆贵妃，就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而陆贵妃仗着自己现在怀孕也开始无法无天！ 说白了就是狗仗人势。 陆君桐的长乐宫离前头那么近，当然也得了消息。 林家人的说法，他当然也是听说了。 想了一想，她也不恼，之后就笑说了一句：“原来我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竟是还不知。” 陆君桐说着说着语气就是一顿，慢慢添上了一丝丝嘲讽：“不过，我做了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我怎的不知？走吧，咱们去前头瞧瞧。” 也好好的听一听林家人怎么说。 陆君桐就这么走到前头去。 李衍倒是被陆君桐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林家人还在，就赶紧起身迎了上去：“好好的怎么就过来了？” 陆君桐微微一笑，而后就笑了一句：“听说林大人受了委屈，我来听听。给林大人做主。” 做主。 这句话说的大公无私，当即就叫林大人气得几乎一口血要喷出来。 陆君桐怎么可能会给林家做主？ 这话说出来谁会信？ 第1079章 做主 陆君桐说这样的话，自然是叫人有些不敢相信，同时更是气恼非常。 但是陆君桐这样说，偏偏又叫他们没办法反驳，你总不能当着李衍的面，和他的贵妃真吵起来吧？况且对方还是个孕妇。 万一气出来一个好歹，那谁担待起？ 所以当下林大人纵然是气恼非常，却还是只能深吸一口气：“既然贵妃如此说，那就请贵妃给我们做主。” 林大人负气如此说了一句。 “林大人，这是对我陆家有什么意见吗？”陆君桐紧接着如此问了一句。 看着陆君桐笑眯眯的样子，林大人忽然心里还有些犯怵。 不过这样的感受也是稍纵即逝，很快也就消失。 紧接着林大人就说道：“这次陆大人如此，分明就是假公济私。所以，陆贵妃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林大人有些咄咄逼人。 李衍害怕陆君桐和林大人生气动了胎气，当下倒是有些不满意林大人的态度，当下就皱了眉头提醒了一句：“林大人还得注意些语气。” 他这样护短，顿时就将林大人气了个仰倒。 陆君桐被他这样的护短样子逗得有些想发笑，轻轻捏了他一下子示意他不要太过分之后，这才又笑说了一句：“林大人这一句假公济私，可有证据？” 若是没有证据的话——这样的话就是诬陷。 陆君桐一脸笑盈盈的样子，倒是半点不生气。 林大人还噎了一下。 陆君桐看着林大人那副样子，笑容就更深了：“本宫也深知我哥哥是什么样的人。若说哥哥他假公济私，本宫却是不相信的，若真要假公济私——恐怕也不是如此轻易就揭过去了。” 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如果要假公济私，这件事情肯定比现在严重多了，林家的人肯定也没有那么轻易就被放过。 林大人没有将陆君桐气到，反倒是陆君桐一句话就将林大人又气的有些吸不上来气。 “好好的也没有犯错，就无缘无故被如此责难一通，不是假公济私又是什么？”林大人如此说一句，一点不想再和陆君桐继续说下去，而且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说起来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点圣上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林大人目光颇有些锐利，就这么一下看住了李衍。 这样一句话分明就是在指责李衍是个昏君了！ 李衍倒是半点也不在意，反而是一脸淡然的样子，就这么说了一句：“这倒也算不得干政，本来就是你们两家的事情？贵妃过问一句也无妨。” 林大人这个时候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偏心。 看着李衍那副样子，林大人几乎觉得有些牙酸，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自己家的林皇后从来就没有如此受宠过。 不过林大人为官多年，先前因为一时气恼，加上想要试试李衍的态度，所以才进宫来告状。 现在这些都看到了，也明白李衍是个什么态度，自然也就不打算再纠缠下去。 有些事情，还是要识趣一些，千万不要硬逞强。 第1080章 识趣 所以当下，林大人就十分识趣的将自己的火气全部都压了下去，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言道：“这件事情或许就是误会。臣进宫来无非就是想请圣上调解一二。” 言下之意，竟是隐隐有和陆家交好的意思。 陆君桐心中狐疑，自然也不相信。 李衍倒是也明白，林大人这是往后退了一步。 所以当下他就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此甚好，朕明日和陆大人说一说。林大人若是无事，便是回去吧。” 就这么一句话打发走了林大仁之后，他就侧头看住了陆君桐，一下子将脸严肃起来：“任凭天大的事情也不该这么心急火燎的赶过来。是坐轿子来的，还是走路来的？” 陆君桐一瞬间有些心虚。刚才过来的时候心里想着也没有多远的距离，所以根本就没有想着坐轿子，是直接走路过来的。 这会被他这么一问才反应过来，她现在还不应该多动。 毕竟，这头三个月还没过呢。 陆君桐还没说话。李衍看着她那个样子倒是已经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当下脸色就更加严肃几分。 最后呢就这么说了一句：“下次，凭他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也不许如此。” 不管什么时候，孩子都是最要紧的。李衍这副样子倒是弄的陆君桐有些无奈：“是是是，臣妾知道了，圣上再这么继续下去，可就真的变成老妈子了。” 这世上也就只有陆君桐敢这样调侃他。 而且还是调侃了之后，李衍只能无奈一笑，却又不能反驳。 陆君桐想了一想，最后就又说了一句：“不过今日这件事情倒是也能够看得出来，林家现在对我陆家十分不满意了。” 陆君桐也就只是说一句，倒是也没想要怎么样。 谁知道李衍却是说了一句：“其实，也无妨，如此也算是好事。” 陆君桐还第一次听见李衍这样表明心意，当下心中一顿，有些明白他心中的心思。 只怕他们两人又想到了一处去了。 想了一想，陆君桐也就跟他说了一句：“其实，圣上不必搅和进这件事情来，您是一国之君，这件事情上最好还是一碗水端平。” 这样不管将来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也叫人无话可说，而不是会觉得，这是李衍偏心。 更不会觉得，李衍他是个昏君。 陆君桐这样说，自然也是怕李衍名声因为这件事情受损。 李衍却是这么说了一句：“他们不动作也就罢了，若真有什么动作——便是新账老账一起算。” 有些事情或许早已经积压在李衍心中不是一日两日了。当年，林皇后敢做那样的事情，林家自然也是出了力给林皇后撑了腰的。 所以——新帐老帐一起算，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李衍心中，必然也是记恨当年事情的。 陆君桐忽然有些吃醋。 那位曾经差点嫁给李衍的女子，最后虽说消香玉殒了，可似乎却一直被李衍记在心里。 这么多年了，李衍依旧是念念不忘—— 第1081章 飞醋 陆君桐想着这些事情，心中一下子就有些酸溜溜不得劲起来。 当下就连脸上的神色都是黯淡了几分！ 笑容更是维持不住。 不过她也知道这飞醋来的莫名其妙。简直是不合情理。 所以最后，她就只垂下目光，却不让李衍看见她的神色，然后故作无事的说一句：“那臣妾先回去了。” 陆君桐这样的神色，李衍怎么会没有看见？ 所以当下又怎么可能放了陆君桐走？ 当下就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不肯叫她离开，更是将她一下子拉入怀中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情绪忽然一下子就低落下去。” 没想到李衍看得如此分明，一时之间陆君桐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心中的委屈却一下子又加大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但是既然他都开口问了，陆君桐也就直接问了他一句：“那位姑娘，是不是……圣上还颇为喜欢？” 所以才会一直念念不忘的惦记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也还是想要报仇雪恨。 陆君桐想了一想，觉得自己表现的太不明显，于是就又说了一句：“之前圣上还说要给她追封，怎么后头也就没有动静了，是不是忘记了？” 李衍又不是傻子，听见陆君桐这样说，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就又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捏了捏陆君桐的脸颊：“你这小傻瓜，成日里都在想些什么？说吧，是不是吃了飞醋？” 一下子被戳破了心思，陆君桐直接就胀红了脸，只觉得满心都是不好意思。 这样的话叫人怎么回答？所以当下，她就只瞪了一眼李衍，直接就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悻悻的说一句：“没想到圣上也是如此的，容易变心。” 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就扭头往外走，也不给李衍一句解释的机会。 看着她那副架势，李衍还真的不敢上去拉扯她，唯恐一个不小心动了胎气。 不过也不敢放任陆君桐就这么自己回去，于是只能匆匆的跟在后头。 陆君桐知道李衍跟过来了，当下就走的更快了。 李衍也只能紧紧跟着，一面跟着一面提醒她：“慢些，慢些，小心别动了胎气。” 结果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陆君桐顿时就有些委屈起来。 因为听见这一番话之后，陆君桐脑子里顿时就浮出了一个想法来：是不是因为孩子，所以李衍也才会如此在意自己？ 这样一想之后，陆君桐就觉得自己更加委屈了。 然后脚下的步伐就更加加快了。 李衍看的是心惊肉跳，也发现自己是不能开口说话，一开口说话，陆君桐就更加不对劲。 当下他心中满是无奈，又有些惊慌失措——毕竟这还是陆君桐第一次跟他闹这样的别扭和脾气。 不过说句实话，这样的感受还颇有些新奇。 总觉得是有些微妙。 转念一想，倒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那就是——陆君桐之所以会如此，无非也是因为十分在意他的缘故。 所以这么一想之后，李衍的心情倒是一下子好了起来。 第1082章 哄 所以现在就是这么一个诡异的情况，陆君桐在前头气恼的埋头疾走，李衍跟在后头面上带笑，春风得意。 看着他那副样子，宫人们自然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皇上和贵妃之间又闹什么？ 一直到回了长乐宫。 陆君桐一进屋子，就叫人立刻关门，不许李衍进来。 但是宫人们又哪里敢？不过同样也不敢违抗陆君桐的意思。 当下也只能磨蹭一下，假装等不及关门的样子。 他们这样做，陆君桐当然也是看得出来的，所以当下就更加气了个仰倒，干脆自己站起身来，直接去关门。 她这样大的动作倒是吓的李衍一下子有些够呛，当下也不敢再叫陆君桐胡闹下去，自己先后退一步，退到门外，这才无奈说一句：“好了，我自个儿出来了，你先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小心这些孩子，别动了胎气。” 毕竟太医说了，这头三个月最是紧要。 陆君桐这样大的动作，他看着都是心中紧张。 结果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陆君桐一下子就更加的委屈起来。 陆君桐觉得心中委屈得无以复加，站在原地眼眶一下子就酸了，吧嗒吧嗒的就往下掉眼泪。 陆君桐这么一下子低头就开始掉眼泪，着实也是将人吓得够呛。 不仅仅是李衍被吓到了，就是屋里的宫人也都是被吓到了。 毕竟陆君桐进宫这么多年，谁又见过陆君桐这副样子？ 陆君桐这么一掉眼泪，李衍是彻底的慌了神。 然后他赶紧看了一眼其他的人，宫人们立刻失去的都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屋中一时之间也就只剩下李衍和陆君桐二人。 陆君桐此时只顾着低头掉眼泪。 自然也看不到李衍的动作，所以你也就试探着往屋里走了一步，见陆君桐没有反应，这才又大着胆子上前去搂住她的肩膀。 李衍小心翼翼的动作，陆君桐一下子就想避开，但是又怎么避得开？ 而且虽说心中是委屈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是私心的总还是希望李衍能够哄一哄她的，又或者说本来也是等着他来哄—— 说起来她心情现在也是颇为矛盾。 不过李衍也没想着会松开手，见陆君桐挣扎，就干脆一下子将陆君桐按在自己怀中死死搂住。 陆君桐这下子就是彻底都挣扎不开了。而且她也不敢的太用力，毕竟也是顾虑着孩子。 “好好的怎么就委屈上了？是朕哪里做的不好？”李衍有些无奈，不过语气却是更加温柔了。 事实上，他倒是宁可陆君桐发一顿脾气，也不要看到陆君桐这样委屈巴巴的掉眼泪！她这样一哭，他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他这样好言好语的哄着陆君桐，陆君桐到底心中还是好受了一些。 陆君桐想了一阵子，最后就说了这么一句：“我这样是不是格外的惹人讨厌？” 她虽然心中委屈，可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委屈来得毫无道理，而且脾气也是发的莫名其妙。 要说委屈，其实现在李衍心中说不定比她还要委屈。 第1083章 讨厌 陆君桐张口问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李衍倒是惊了一下。 这样的问题，他还真不敢随意回答。 以陆军同现在这样的情绪，只怕答的不好，就是要出大问题的。 等下他果断立刻摇了摇头：“胡说什么呢？朕心里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会讨厌。” 陆君桐听了他这样一句话，心中勉强好受了一些。 只是心中仍然觉得自己有些讨厌。 好好的，就这么发起脾气来。 不过说来也奇怪，现在她觉得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情绪一般。 陆君桐越想越是觉得情绪低落，干脆也就一言不发起来。 李衍搂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温柔的抵着她的额头，轻声的问她：“现在让朕来仔细跟你解释一下？” 既然陆君桐已经问出了口，说明她心中已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为了防止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所以现在自然要一次性解决。 “这个事情说起来，并非你想的那样，当初本来也是父皇指婚，朕也只是匆匆见了两三次。”李衍一本正经的说着这话，脸上的神色是再认真不过：“这样的情况下，连说话都没有，又谈何来的什么念念不忘？” 陆君桐微微嘟了嘟嘴，心中想到：若真不是什么念念不忘，那又怎么会到了今时今日还记得呢？ 不过，她觉得现在自己这样的情况十分让人讨厌，所以也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仍旧只是认真的听着。 “不过说要念念不忘也的确是那么一回事。”李衍说着说着又止不住的苦笑了一声。 陆君桐一听这话，心顿时都成了下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受了。 好在李衍很快又接着说下去：“之所以念念不忘，倒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朕自己放不下这件事情。当初，不管是什么样的决定都和朕自己的意愿没有关系。” “那种屈辱和无助，是朕有生以来第一次。”李衍自嘲一笑：“而且也是那个时候朕才明白，许多事情，朕即便是贵为太子，也是无可奈何。” 而那样的无可奈何，就深深根植在心底。更是让他忍不住的，念念不忘。 “其实到了今时今日，那姑娘的脸朕都已经不记得了。早已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李衍又苦笑了一声。 然后他轻轻的用额头蹭了蹭陆君桐的额头：“你一定能明白朕心中的感受。” 李衍的语气有些低沉。 显然他的心情此时也并不算好。 看着他这副样子，陆君桐更加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一时之间委屈慢慢散去，就只剩下了满心愧疚。 她悄悄地看李衍，嗫嚅了半晌之后，这才轻声的道歉：“对不住。” 陆君桐如此怯怯的样子，李衍又是好笑，又是有些心疼。最后就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笑问她一句：“怎么，不吃醋了？” 陆君桐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嗫嚅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她就颇为有些颓丧的说一句：“我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1084章 在 对于陆君桐这样的一番话，李衍也是随口就找了个理由解释：“毕竟现在怀了孕和从前也是不一样的。孕妇容易敏感多思，这也是情理之中。” “再说了，你也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如此。”李衍说到这里的时候，面上笑意又深了几许，唇角一直往上翘着：“其实，朕高兴还来不及。” 反而并没有什么反感的心思。 李衍这样一说之后，陆君桐才觉得自己心中好受了一些。 最后，却还是又这么说一句：“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如此了。” 陆君桐这样一说，顿时让李衍都忍不住笑了一下：“哪里还来的下一次？” 这样的事情有一次已经够叫人头疼了。 若只是普通的闹一闹还好，方才看着陆君桐那样哭，他心里也是心疼得紧。 若是多来几次，他自己第一个先受不住。 “方才情绪那样激动，不如，叫个太医过来看看？”李衍见陆君桐的心情似乎渐渐平静下来，于是就这样提议了一句，他是真的十分担心。 陆君桐一听了这话，顿时就愣了一下。然后就又想起了之前自己想的那件事情。 李衍这样的态度——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侧头看住李衍，就这么一口气将话问了出口：“圣上是还在意孩子多一些，还是在意臣妾多一些？” 这样一番突如其来的话，直接就将李衍问懵了。 陆君桐想了一想，而后就又说了一句：“若是臣妾没有怀孕，圣上还会不会如此紧张臣妾？” 一直到听了这句话，李琰这才一下子明白陆君桐大概心中是想了一些什么东西了。 陆君桐看着李衍并不答话的样子，顿时也就不说话了。 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自然是又低了下去。 “你这傻丫头，平日里都想了些什么？”李衍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颇有些无奈的轻轻拍了一下陆君桐。看那样子，竟是有些恼怒。 陆君桐自然是有些不知所措。 陆君桐就这么不知所措的看着李衍。 李衍腾出手来，两手捏住陆君桐的脸颊，轻轻的捏着往边上扯，像是惩罚一样：“下次再让朕听见你这样说话，朕便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了。” 陆君桐被捏的脸颊都变了形状，也说不出来话。 “傻丫头，朕只说一次。不管你怀孕没有怀孕，朕这心里，都是你最重要的。倘若是只想要有个孩子，朕也不必等到今日——”李衍又是笑，又是无奈：“朕之所以如此欢喜和紧张，无非就是因为，这是你和朕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 最后几个字的语气，李衍都是加重了几分。 然后，他也这才放开了陆君桐。 陆君桐愣愣的看着他。 眼眸里渐渐有光芒亮起，同样也有水汽氤氲。 最后，陆君桐的双眸几乎比星辰更加璀璨。就在这样的璀璨光芒下，她粲然一笑，“知道啦。” 这一次语气确实没有颓丧和难过低落。只有欢喜。 是的，现在陆君桐只觉得满心欢喜。 欢喜到止不住的想要笑。 第1085章 可笑 李衍这个好不容易将陆君桐哄得眉开眼笑。 心中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随后也才叫人将太医请过来，给陆君桐诊脉。 太医战战兢兢的诊了脉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事情的，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这才又问了一句：“可是出了什么问题，娘娘觉得哪里不舒服，所以才会如此？” 不然这早上才诊脉过，好端端的又叫他来做什么？ 太医这头心思敏锐，那头陆君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李衍就护老婆的瞪了一眼太医，咳嗽一声，训斥一句：“多嘴。” 太医顿时就被他这副样子吓出一身冷汗来。毕竟从前李衍可没有这样过。 不过随后也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是有些太过于多嘴了。 这样多嘴并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在宫里。 于是，当下太医连连告罪。一句话也不敢再多问。 不过想了一想之后，到底还是又嘱咐一句：“现在娘娘还没有过头三月，圣上和娘娘千万注意一些。尤其是圣上，切记切记不可与娘娘太过亲近。” 这样一番话，李衍一时之间还没有听明白，不过等到他听明白之后—— 顿时就是满脸黑。 太医这样子分明就是误会了。 不过这件事情还真不好辩解，于是他就只能又瞪了太医一眼。 太医无缘无故又被瞪了一眼，这下是真的一点也不敢久留，匆匆忙忙的就告退离开了。 太医低着头走了之后，陆君桐还有些没明白过来。只觉得是一头雾水：“他也这是怎么了？一副惶恐的样子，你吓着他了？” 顿了顿，就更加不解：“好好的，你吓唬他做什么？” 陆君桐这样一说之后，忽然就福至心灵一般，一下子想到了一些东西，然后也就想明白了，太医为什么好好的忽然那样说。 顿时也是羞了个满脸通红。 只是这件事情，还是只能怪李衍，如果不是他叫她一来，她又怎么会误会，毕竟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而且还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李衍好端端的被这么瞪了一眼之后，顿时也是满脸苦笑。 尴尬咳嗽一声之后，又好笑的看了一眼陆君桐：“贵妃这个时候倒是知道责怪朕了，下次贵妃可千万不要再闹出这样的事情了，朕可受不住。” 陆君桐更加的不好意思。 其实说起来今日这些事情的的确确也是她的过错。 好好的就吃了醋起来。 如果不是这样闹腾一番，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后续？ 不过这样的事情仔细想一想，还颇有些好笑。 所以想着想着，陆君桐又忍不住的一下子笑出声来。 然后在李衍莫名其妙看过来的时候，又狠狠瞪他一眼。 最后觉得乐不可支。自顾自的在那笑了半晌。 李衍今日可真算是了解了什么叫做变化无常，女人心海底针。 悄悄的摇了摇头，心中打定主意，日后一定不再招惹陆君桐。 不过趁着今日过来，他也就和陆君桐说起了之前和许太后商议的事情：“朕和太后的意思，是让你的份位在进一步。” 第1086章 册封 陆君桐当下就愣了一下：“可是我现在已经是贵为贵妃，如何再进一步？” 总不能因为她怀孕了就要废后吧？ 这样一来，那可真是天下之大不讳。 没等陆君桐劝说一句，李衍也就明白陆君桐这是想岔了，当下就直接解释了一下，何为皇贵妃。 皇贵妃这个词听起来还真是新鲜无比。 陆君桐听完之后，又琢磨了好一阵子，这才算是明白了皇贵妃的意义何在。 所谓皇贵妃，便是凌驾于所有后妃之上。 但是又压不过皇后。 但是一个皇字，却又道明了尊贵之处。 这样的情况，就等于是其实后宫地位并没有什么变动，但是在天下人眼里看来却又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林皇后那儿。 一个皇后一个皇贵妃。 林皇后偏偏又没有子嗣。 而陆君桐现在却是怀着龙子。 将来若是一举诞下麟儿，就是李衍的长子。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将来自然就是太子。 这样的情况一下子就叫人觉得，有些微妙起来。 陆君桐这样分明就是取代了林皇后！ 但是面上，又给了林皇后脸面。并没有真正的越过去。 不过倘若有朝一日林皇后回宫了——又如何能够压得过陆君桐？ “这样的封号从未有过，只怕天底下的人会觉得有些怪异。”陆君桐想了半天之后，还是提醒了李衍一句。 “若说只是为了赏赐，倒也不必如此。横竖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陆君桐说的这一番话完全就是大实话。 李衍当即就笑了一下：“自然也不全是为了赏赐的缘故——最主要的，还是为了今后。” 李衍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陆君桐的小腹。 然后，陆君桐也就什么都明白了，的确就像是她想的那样。 对于这样的事情，她并不打算推辞什么了。 沉吟一番之后，她就直接朝着李衍行了一礼：“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衍点了点头，想了一想，又提醒一句：“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只怕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届时你自己千万精心一些。” 他这头虽然会叫人时刻注意着，可是也比不上陆君桐自己处处留意。 毕竟旁人总有疏忽的时候。 陆君桐自然也明白他到底在提醒自己什么，当下点了点头。 随后又笑了一下：“圣上只管放心。咱们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护着的。” 陆君桐想了一想，而后就又说了一句：“倒是圣上这头，若是外头压力太大，也不必非要急于一时，可缓缓图之。” “横竖咱们以后的时间还长呢。” 陆君桐这样一句话，成功的取悦了李衍。 李衍笑着将陆君桐揽入怀中，二人静静相拥，片刻这才又分开。 第二日，陆君桐则是悄悄的做了一件事情。 她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只是吩咐人去一趟温泉行宫：“将，本宫要获封皇贵妃的事情，悄悄的传过去。务必要让皇后娘娘知晓。” 唯有林皇后知晓这件事情，才会有所动作。 也才会有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第1087章 动作 陆君桐这日又去了五皇子那边。 即便是怀了身孕，陆君桐依旧每日都会去看看五皇子。 李衍虽然会吩咐她身边的人精心一些，但是也并不会多说什么。 至少是从未反对过。 毕竟，除了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陆君桐心中的感受。 五皇子一日不痊愈，陆君桐心中一日都是不会安稳下来。 所以陆君桐就这么的每日都过去，几乎是风雨无阻。 这一日自然也没有例外。 结果陆君桐过去的时候，四皇子也在。 四皇子看见陆君桐过来就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大嫂过来了。” 陆君桐笑着伸手摸了摸四皇子的脑袋：“小四今日倒是来得早，过来陪小五玩吗？玩儿的开不开心？” 四皇子笑吟吟的答道：“小五今日很乖，教了他许多东西都学得很快——” 尤其是叫哥哥的时候，叫得非常甜，叫人心里忍不住的欢喜。 四皇子觉得自己每次听见这一声甜甜的哥哥，就觉得心中异常满足。 大概是因为五皇子从前从来都不肯乖乖叫他哥哥的缘故。 所以现在五皇子这样的状态，四皇子反而觉得也不是那么的不能接受。 自然也就不明白为什么兰太妃那么耿耿于怀。 五皇子也插进来说话。 三个人又玩了一会儿九连环，倒也是十分开心。 一转眼，就快要到用膳的时候，陆君桐想了一下，就吩咐人去请李衍过来。 今儿人多，一起用膳倒也是十分的热闹。 关键是也难得如此开心。 李衍自然也没有不乐意的。 最后干脆又将许太后叫了过来，一大桌子人热热闹闹的。 正说着笑，陆君桐就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更是不经意的抽疼了一下。 当时陆君桐正在喝汤，疼得手一抖之后，勺子就一下子掉进了汤碗里。 当即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这一声清脆的碰撞声，顿时就让所有人都是惊了一下。 俱是一下子看往陆君桐这边。 陆君桐正要说自己没事，结果就又感觉自己的心口抽疼了一下。 当即她自己都是有些心慌起来，捂着胸口皱着眉头，半晌没有再开口。 李衍看着这样的情况。当下脸色就是一变，立刻扬声叫道：“快去请太医！” 然后一下子将陆君桐打横抱起，直接就过去放在罗汉榻里。 陆君桐虽然觉得他有些反应太过，但是也是心中有些害怕，不由得就握住李衍的手，心中整个都是有些紧张。 李衍自然也能够感觉到陆君桐的紧张，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冷静下来，心中的慌乱也是平复，镇定，十分的安抚陆君桐道：“你也别害怕。一定没什么事。”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管怎样我都陪着你呢。” 陆君桐听着他这样的话，听着他如此沉稳的声音，这才觉得心中忽然一下子好受了一些。 也是总算不那么慌张，镇定下来之后，还是觉得有些心慌气闷，于是就自己说了一句：“去把门窗都打开，心中闷的很。” 第1088章 恐慌 一听说陆君桐身子有些不舒服，太医院的太医都是惊慌失措的。 要知道陆君桐现在就是一个金疙瘩。 完完全全就是李衍的心头肉。 所以谁又敢马虎半点？ 此时此刻，一听说陆君桐那里出了问题，一个个自然都是先自我反省了一下，就怕问题是出在自己这里。 随后就立刻又马不停蹄的赶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头太医赶到之后，立刻就为陆君桐把脉。 被一屋子的人盯着他给陆君桐把脉，太医自然也是颇有些紧张。 这一紧张就，多花了一些时间。 然后众人就这么看着太医头上的冷汗一点点的冒了出来。 李衍他心也是一点点的沉下去。 陆君桐样如此。 二人对视一眼之后，心中忽然都有了不祥的预感。 太医诊脉完毕之后，几乎是有些不敢确信。 最后，就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另外一个太医：“你再上来看看。” 许太后看着他们这样的情况，顿时都有些着急，不由得语气都是急躁几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们倒是快些下个定论——” 这样磨磨唧唧的看着人都是心中急躁。 许太后这样一说，太医们自然也就是更加战战兢兢。 李衍则是在这个时候沉声说了一句：“你们也不必想太多，诊断清楚再说。” 陆君桐想了一想，而后也又说了一句，“无妨，不管是什么情况，也不必如此紧张。” 毕竟她现在感觉也不是特别的不舒服，只是微微有些症状。 所以她自己也是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反倒是太医如此紧张的话，可能会出错。 两位最紧要的人都如此说，太医们总算也是轻松了一些。 然后又再度重新诊脉了一番。 末了又交换了一个神色。 最后才又有一个太医斟酌着开了口：“这件事情——恐怕有些复杂。” 李衍只是沉声说了一个字：“说。” “贵妃娘娘这头——有些气血过于活络。恐怕是接触了什么活血的东西。”太医小心翼翼的看陆君桐，问了一句：“娘娘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香料或是什么药膳？” 陆君桐摇了摇头，面色微微沉了下去：“自从怀孕之后，本宫宫中便是不许用这些的。” 况且即便是没有怀孕的时候，她也是不大爱用那些香料的。 但是今日在五皇子这边——陆君桐想了一想，倒还真是有些不敢确定了。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若是气血过于活络，会引起什么样的状况？” 太医这头还没有回答，那头李衍倒是很确定的说道：“若是孕妇长期接触这些，引起了气血活络的情况，只怕长久之后会胎动不安，再严重一些就会——” 小产。 这两个字，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就怕一语成畿。 毕竟。他对这个孩子有多在意，就会有多害怕。 军同听完这话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她当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之所以多嘴问一句，不过也是再确定一次，现在连太医亦如此说—— 她自然心中也就有了一个猜测。 当下就和李衍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1089章 猜测 陆君桐当下就和李衍交换了一个神色。 然后她就看见李衍一脸深思。 当即她就明白，大约李衍和自己的心思是想到一块去了。 至少怀疑的都是同一个人。 陆君桐想了一想，并未当即就将这个人名说出来。 当然，即便是她没有说出来，旁人也未必不会多想，兰太妃许太后又不是傻子，当即心中也是有了猜测。 许太后深吸一口气，当即不等李衍有所吩咐，就直接沉声言道：“现在立刻就将贵妃身上用的带的都检查一番。再叫人过去，仔细察看长乐宫。” 兰太妃看了一眼陆君桐，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陆君桐此时也没有说话。 李衍反倒是在这个时候轻声说了一句：“将太医院的太医再叫两个过来，仔细查验今日所有贵妃接触到的东西。包括这里的也是。” 他这样一说，众人倒是一下子反应过来：是了！陆君桐接触到的东西也不仅仅是长乐宫，还有今日在五皇子身边四皇子身边接触到的东西。 细思恐极，若真的是问题并不是出在长乐宫的话—— 许太后和兰太妃就这么一下子都齐刷刷变了脸色。 然后各自的搂住了自己的儿子。面上阴晴不定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君桐看了一眼二人的神色，忽然之间就有些感同身受。 或许从前她还不是特别明白，可是现在——却是不一样。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现在什么也摸不到感受不到，可是她分明觉得心情已经是不一样了。 就在那里，就在她肚子里，静静地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那是她和李衍的孩子。 若是这个孩子有什么事情—— 光是想了一想那样的情景，陆君桐都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了。 更甚至现在她是有些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的软弱和所谓的先礼后兵。 以及，无意义的等待。 其实到了今日这一步，她完全没有必要非要等到林皇后先出手。 倘若不是非要等到林皇后先出手，今日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她信心十足的以为自己再不会被算计了，可是没想到千算万算却漏算了四皇子和五皇子身边。 她还在傻傻的等着林皇后那头的动静。 却没想到对方早已经出手。 而且是一击就中。 陆君桐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因为唯有如此，她才能够压得住心中的怒气。 这份怒气是对她自己也是对林皇后。 事实上她现在就恨不得生吃了林皇后。 陆君桐紧紧的抿着嘴，一言不发的捂着肚子坐在哪儿的样子，自然也是让人担心的。 许太后和兰太妃，此时担心的自己儿子顾不上，但是李衍却不一样。 李衍心中十分担心。于是，握着陆君桐的手指就轻轻用力，一下子让陆君桐回过神来。 陆君桐看了他一眼，自然也就看到了他眼中的担忧和关切。 然后她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 然后便是在心中盘算，这一次……该如何不留余地。 她算是明白过来，唯有有一次解决了问题，以后才不必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1090章 原因 在这么多太医的齐心合力之下，自然也是很快就找到了原因。 问题是出在四皇子身边。 四皇子身上佩戴的香囊，原本应该是对他自己身子有帮助的一些有温养作用的药物。 可是现在里头，却是被直接换成了别的。 而且药性极其猛烈和霸道。 那个药主要的作用就是活血。 若是四皇子长期和陆君桐呆在一处，那么肯定就会对陆君桐的身子有所影响。 再其次的就是——对四皇子的身子也是极其不好的。 四皇子本身就孱弱无比。 根本经不起如此烈性的药力。 而长期活血——更容易耗损他的精元。 长此以往下去四皇子会如何，根本就不想而知。 反正必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一得知了这个结果之后，许太后顿时脸色就更加难看几分。 兰太妃则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对于这样的情况，许太后只说了一个字：“查。” 能在四皇子身边动手脚，自然也是里应外合才能做到。 外头的人先不提，但是，在四皇子身边却又如此吃里扒外的情况，许太后是绝不容许的。 所以，自然是要彻查。 这头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陆君桐反而是渐渐镇定下来。 对于这件事情，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后，对李衍说了一句话：“这件事情不管是谁做的，臣妾绝不会姑息。也不会再给对方留半点脸面。” 这样一句话算是事先提醒表态。 也算是，有些警告的意思。 她明明白白的告诉李衍，这件事情绝对就不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既然是不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么自然就只能一个钉子一个眼，该如何就如何。 陆君桐如此炸了毛一般的姿态，像极了老母鸡护鸡崽子。 李衍还是第一次看见陆君桐如此的态度，本来多少有些好笑的情况——却是让他一下子又笑不出来。 事实上，此时陆君桐的心情，他自然也是感同身受的。 要说愤怒，他并不比陆君桐少，只是惯性使然，没有立刻发作出来罢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要害自己孩子的人？ 所以最终，他也只说了一句：“这也是朕的孩子呀。” 护崽子是天性，为父母的自然都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要害自己孩子的人。 更何况，这是他和陆君桐的孩子。 他这样的一句话，其实也算是保证。 陆君桐当下也算是冷静了一些，勉强点了点头，但是却又说了一句：“这件事情，就由我来处置。” 李衍点了一点头，直接就将这件事情答应了。 在他看来——这样的要求也没有什么不可答应的。 毕竟，不管是陆君桐也好，还是他也好，都从未想过要将此人轻易饶过。 既然都是殊途同归，那么谁出手都是一样的。 能让陆君桐出一口气，在他看来也是极好。 不过当下该如何做？陆君桐却也未必知晓。 结果不等李衍提醒，陆君桐就直接侧头吩咐一句：“去将卫大人请来。” 卫大人，自然说的就是卫昕。 第1091章 雷霆 此时此刻把卫昕叫过来要做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李衍愣了一下神，倒是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陆君桐心中必定已经是想得十分周全了，压根儿就不用他提醒。 这样的感觉还颇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陆君桐本应该直接和他商议，或是从他这里寻求帮助，可是没想到陆君桐却是直接跳过了他，找上了别人。 这样的感觉自然是不好受的。 可是又不好表现出来，更不好有什么醋意。 毕竟对方就是一个宦官。 若是堂堂一国之君，连一个宦官的醋都要吃，那以后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但是事实上他心中自己却是十分明白，他此时此刻还真是有些吃醋之感。 不过即便是吃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所以当下他就主动问了一句：“那可要朕做些什么？” 如此被他问了一句之后，陆君桐侧头看了他一眼，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的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贵妃动了胎气需要静养，宫中不能一日得有人管理，还请圣上直接将皇后娘娘召请回来。” 当然这个时候说的是召请，也不过只是客气一下，实际上就是将人先弄回京城来，然后再慢慢收拾。 只要证据一确凿—— 那么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任何客气的态度。 只是现在还没有证据，陆君桐不愿意打草惊蛇罢了！ 李衍并没有反驳一句，直接就将这件事情应了下来。 卫昕过来的时候，陆君桐的情绪已经算是完全平复了过来，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所以见了陆君桐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上上下下的将陆君桐打量了一番，确定陆君桐没有什么大碍，这才行礼开口：“不知贵妃娘娘让臣来，有何吩咐？” 陆君桐就亲自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次。 不过也算是言简意赅，话语里也并没有更多的猜测。 最后，她就看着卫昕说一句：“这件事情交给旁人，本宫并不放心，所以还请卫大人将这件事情彻查到底。” 卫昕一听这话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的，就这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娘娘放心。” 那样义不容辞的神色，李衍在旁边看着，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些酸溜溜的。 只是还是不好说什么，就也只能够，咳嗽一声出声跟着嘱咐一句：“那这件事情就交给卫卿了。” 卫昕又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句。 然后就又体贴的提醒了一句：“那不知——可否要先将这件事情隐瞒起来？不然只恐怕打草惊蛇。” 那到时候就不好玩了。 事实上在旁人看不出来的平静之下，卫昕此时心中也是暴虐无比的。 陆君桐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极其重要的人。 旁人敢对陆君桐下手，他又如何会不觉得气恼非常？ 别的事情他做不到，但是在这方面上，他自然是轻而易举。 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要想瞒天过海，逃出生天。 卫昕最后微微一笑。 只是那样的笑容，不知怎么的，竟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第1092章 凶残 这件事情既然是交给了卫昕来调查，那么自然是进展神速。 还没等到那头林皇后回宫，就已经是有了结果。 四皇子身边一个宫女，和林皇后身边的一个人，有些瓜葛。 而且这个人，还不是什么身份低下的人。 而是林家旁支的一个儿子。 虽说是庶出，但是风流倜傥，长得是不错的，加上又是林家的人，将来前途自然也是无可限量。 不过可惜的是，这个林公子并没有要娶她的心思。 至于是如何勾搭上的，说来也是巧，正是因为林皇后被发配去了温泉庄子。 所以——这位林公子才会有机会去温泉庄子送东西。 也才有机会，两人有了苟且。 这样的事情——原本也该是隐瞒得天衣无缝。可是却偏偏被林皇后知晓了。 林皇后通过蛛丝马迹觉察这件事情之后，并没有声张开来。 反而是就这么顺势将这个宫女拿捏在了手中。 毕竟若是这样的事情闹出来，这个宫女的性命，自然就保不住。 连性命都被人提在手里，自然只能铤而走险。 所以自然也就是林皇后说什么，这个宫女就做什么。 原本这件事情也不该被发现。 毕竟，四皇子就算和陆君桐有所接触，也不会时间太过长或是距离太近。 所以，在林皇后看来，陆君桐发作的时候，应该是在自己屋中，到时候谁也怀疑不到四皇子身边去。 到时候这件事情自然也就是瞒天过海，谁也不知。 陆君桐听完了卫昕的陈述之后，只觉得是有些不寒而栗。 若真的就如同林皇后一开始设想的那样，最后成了事情的话，她恐怕还真的就不能够知道，到底是谁在哪里动了手脚。 换言之，就是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陆君桐想了一想，随后再慢慢的笑了一声：“真是个好计策。这样的法子也难为他能想得到。” 陆君桐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深吸一口气：“那那个宫女现在还活着吧？” 方才，卫昕过来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虽然卫昕一直没有再靠近过来，恐怕也是怕她闻到那个味道，但事实上她还是闻到了。 所以，她现在倒是有些担心，那个宫女已经死了。 卫昕当下笑了一下：“自然是不能让她这么轻而易举就死了的。” 陆君桐听完了这句话，当即，就笑着点了一点头：“死了还真的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死了，而且总归要留下活口，免得死无对证。” 顿了一顿之后，陆君桐又笑看了一眼卫昕：“你说现在又该如何是好？” “那个林公子自然也要一并请过来，做做客。”卫昕直接就说了这么一句。 陆君桐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参与了这件事情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卫昕倒也是十分干脆：“那这件事情也一并交于我吧。我这就去办。” 陆君桐出声提醒一句：“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卫昕点点头只微微一笑：“我办事你只管放心，安心等着消息即可。” 若是连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好，那要他自己都是无颜见人。 第1093章 拿下 卫昕说到做到，他办事自然是让人放心的。 当天夜里，林公子就直接的被带回了大理寺。 不过却是并没有第三方人知晓。 就连林家人自己都还以为是林公子有什么事情，所以才没有回来。 正因为是如此，所以才没有丝毫引起旁人的怀疑。 又过了两日，林皇后终于回来。 林皇后回来那一天，陆君桐早早的就在宫门口等着。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身份使然，皇后回宫自然是要迎接。 第二个方面就是因为，新仇旧恨，今日她打算一举了断。 陆君桐就那么的坐在那安安心心的等着，也不着急，面上也没有别的什么情绪。 而此时此刻，李衍却是还在上早朝。 李衍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不过没想到陆君桐会去的那么早，等他知道的时候想去陪着，却又抽不开身。 当即，他整个人都是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只等着眼前这两个大臣将话说完，好直接离开。 卫昕反倒是第一时间就过去了。 他过去的时候，陆君桐还在整好以暇的等着。 然后，陆君桐就看了卫昕一眼。 面上浮起一丝淡淡笑意来：“怎么你也过来了？” 这件事情其实也没有必要兴师动众。 陆君桐这样一问，顿时也就让卫昕忍不住的笑了一下，随后就听他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说了一句话：“这件事情，总要有人陪在旁边，不然万一起了什么冲突——” 别忘了陆君桐现在还怀着身孕。 他这样一说，陆君桐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最后才轻叹一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本就大势已去，又何须忌惮。”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卫昕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是安然站在陆君桐旁边静静的陪她等候。 闲来也是无聊，陆君桐自然也就和卫昕说起话来。 说起来，虽然这次两人见面不少，但是始终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叙旧。 “最近过得还好吗？”陆君桐如此问了一句，倒是真的十分关切。 不过不等对方回答，她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他会如何回答了，当下又是一笑：“你也别拿那些话糊弄我。你与我说句实话，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不知娘娘说的是什么打算？”卫昕仿佛是没有听懂，就这么侧头问了这一句话。 看到神色还真像是十分茫然。 陆君桐被他一句娘娘叫得有些无奈，最后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何必与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叫上了娘娘——如此见外也不怕挨打吗？” 卫昕被陆君桐如此不客气的态度，倒是弄得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能有什么打算呢？无非就是继续安心办公——” “那你自己呢？总也不可能天天都在衙门上，总归也有自己的家——”陆君桐住口皱了眉头，本来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话，忽然一下子又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她想说离开了衙门之后，总要回到自己家里。 但是再想想卫昕这样的状况，想要一个家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第1094章 未来 陆君桐这样一问之后，气氛仿佛都是凝固了一瞬间。 虽然她没有完全说出来，但是很明显的卫昕已经是听明白了。 陆君桐心中愧疚了一下。 不过，很快卫昕就开口说话道：“像我这样的又不能传宗接代，让人家姑娘跟着我，将来老了也是受罪——” 孤苦伶仃这样的生活，他一个人就够了，又何必拖上别人呢？ 这样的自知之明，也是要有的。 陆君桐最不乐意就是听见他这样说话，在她看来，卫昕又有哪里不好？只除了是宦官这一点和普通人不一样之外，哪里又比不上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 跟着卫昕，除了将来不能自己生个孩子以外，其他的，每一样都是极好的。 再说了——“总归有姑娘不在意这些的。” 宫里那么多的宦官，老了不也都是，有家有孩子的？ 凭什么那些人都有？偏偏卫昕不该有？ 陆君桐这么说了一句，实在也是真心话。 卫昕对于这样的话，只是淡然一笑。 显然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陆君桐看见他这样的架势，顿时心里就不是滋味，本来有心想要再说两句又害怕说多了他心中也是难受，最后只能自己憋在了口里。 就在这个时候，卫昕又缓缓说一句：“倘若是娘娘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娘娘会如何选择？” 陆君桐会这样的话，问的微微顿了一下。 这样的问题还真是有些不好回答。 但是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下之后，她最终就如此回答道：“倘若我是你，我并不会如此悲观，若有合适的也会考虑一二。” 又顿了一顿之后，陆君桐又说下去：“倘若我是那个姑娘——我也不会因为你是宦官，而就对你心存异样。” “更不会因为你是宦官，就瞧不起你的，不愿意与你共度一生。” 陆君桐的这一番话也是真心实意的。 卫昕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又或是信不信。 因为他一直盯着地面低着头。一点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所以，自然也就猜不到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就在陆君桐想着要不要再多说两句的时候。 偏偏林皇后就回来了。 林皇后的马车远远行来，看着真的是有几分华美珍贵。 也怪不到天底下的人都对权力如此趋之若鹜。 也怪不得林皇后始终都是不肯放手，执念要保住皇后之位。 陆君桐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瞬间状态就不一样起来。 陆君桐就这么站起身来，慢慢迎了上去。 她刚好走到宫门口，林皇后的马车也是稳稳荡荡的停了下来。 就在众人都以为，陆君桐要给林皇后行礼的时候，陆君桐却是就那么稳稳当当的站着一动也不动，一点要行礼的意思也没有。 众人忍不住的都将目光落在了陆君桐的脸上，想要看看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而林皇后这是一步一步的从马车上下来。 林皇后的目光直接就锁定在了陆君桐的脸上。 而同样陆君桐的目光也正好对上林皇后的。 正正好的四目相对。 第1095章 崩裂 四目相对之下，两人都是面无表情，像是无声的对峙。 最后还是林皇后先开了口：“贵妃现在的架子可真大，见着本宫竟然都不行礼了吗？” 陆君桐一听这话之后，当即就是嫣然一笑，那笑容看着真的是——灿烂非常。 然后陆君桐就这么一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现在，倒不是追求这些的时候，还请娘娘跟着本宫走一趟吧。” 一听这话，林皇后当即就是一愣。 这是闹的哪一出，她当然是完全看不明白。 但是林皇后面上丝毫惧意也没有，只是浅笑的看着陆君桐眼底渐渐露出一丝讥诮：“怎么贵妃竟然连规矩都不懂了吗？纵然这后宫全权由你负责，但是别忘了本宫才是皇后。” 这样的讥讽和指责，或许陆君桐从前会在意，但是现在却是并不会在意！ 反而当下，她只是顺势一笑，淡淡的说一句：“规矩是要紧但是有些东西更加要紧，而且皇后娘娘配合一二。” “哦，不知贵妃要本宫如何配合？”林皇后嘴上看似已经要有配合的意思，不过脚下却是半分未动。 陆君桐直接言简意赅：“自然是慎刑司。” 一提这三个字，林皇后就微微眯了眯眼睛，大约心中也是猜到了陆君桐是所为何事。 不过即便是猜到了又如何，林皇后依旧是面色从容，就这么笑着说一句：“走一走又如何？本宫倒是要看看，贵妃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皇后这幅神色不改的样子，倒像真的是被冤枉的。 只是是不是冤枉的，很快就会知晓。 陆君桐也跟着上了轿子，一路众人就这么往慎刑司而去。 不过，林皇后那头没有走几步，就吩咐人直接去请许太后和李衍。 陆君桐在后头看得分明，却只当是没有看见。 这个时候不管林皇后去请谁，也都是没有什么作用。 毕竟现在林皇后可以算是犯了众怒。 卫昕则是在旁边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别看她这副样子，小心狗急跳墙。到时候千万不要离她太近。” 陆君桐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李衍那头得了林皇后派人去请的话，顿时也顾不上正在说紧要事情的大臣们，直接豁然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这么冲了出去。 他这么风风火火的往外冲，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过也还真没人敢拦着。 至于另一头许太后自然也是立刻就换了衣裳匆匆过去。 一时之间，宫中紧要的人物都是齐齐的聚在了慎刑司。 一场精彩的大戏，眼看即将开始！ 就是不知道这一场大戏之后，到底谁才是最后胜出的那一个。 别说是宫里的这些人，就是宫外的人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紧张——谁都知道，这皇后娘娘一回宫，贵妃那头也不知会如何表态，到时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陆明朔一听说今日就是林皇后回宫的日子，愣了一愣之后，立刻就站起身来换了衣裳，直接进宫去求见了。 这个时候，他还是想要过去给陆君桐做个后盾。 第1096章 高下 一路到了慎刑司之后，陆君桐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就看了一眼卫昕。 因为她心知肚明卫昕绝不可能会因为林皇后的身份而有所迟疑，所以她连一句废话也没有多说。 反倒是林皇后皱了皱眉头。 但是有些不满慎刑司的怠慢。 陆君桐这是自顾自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主位她没有去坐，那是留给李衍的。 当然林皇后若是想要坐，那居然也是可以的。 横竖也就在做这么一小会儿，很快林皇后也就坐不住了。 陆君桐如此镇定自若的样子，林皇后看着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不过现在也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所以林皇后也只是沉默的直接做起，并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不多时李衍就过来了，进来之后看了一眼屋中的情形，也是一言不发直接就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陆君桐起身行了一礼。 林皇后也是。 许太后来后，陆君桐行礼之后就说了一句：“现在人已经到齐了，不知是否可以开始审问？”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君桐眼波流转，看了林皇后一眼，客客气气的询问了一句：“不知皇后娘娘是否准备好了？” 陆君桐这样一问之后。 林皇后当即就是无声的攥紧了椅子的扶手，然后面上却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完全就是来者不拒的架势：“自然是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贵妃要给本宫演一出什么样的戏。” 陆君桐也不吭声，只是看了一眼卫昕。 卫昕便是直接吩咐人将四皇子身边的那个宫女和林公子带了上来。 林公子昨晚惶惶害怕了一整晚，今日自然是萎靡不振，结果被带上了一眼，看到了林皇后立刻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当即正要开口，结果还没开口就被林皇后一个目光直接将话堵在了口中。 林皇后这样一个目光，直接就让林公子出了一身冷汗。 而此时此刻，林皇后的感受就是——有这样的拖后腿的人，自己又怎么可能赢得过陆君桐？ 这样的感受一点也不好。 但是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林皇后微微眯了眯眼睛，也不等旁人说话，直接就自己先开了口：“林家人做了什么事情？本宫并不想管。又何必事事都扯上本宫？” 谁也没有想到林皇后会这么说，因为这样一来，等于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林家。 更是隐隐的给众人一个感觉，就是：这件事情可能是林家做的，而林皇后她自己并不知情。 陆君桐听了这一番话后，几乎立刻就是笑了一下。 这样的情况——不是在推卸责任又是什么？ 林家到底是欠了林皇后什么？才会让林皇后如此？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直接就言道：“若这件事情真是林家做的，那倒是好了。” 林家作为世家，这么多年一直屹立不倒。而如今倒是可能会因为林皇后的这么一句话彻底的分崩离析。 毕竟这谋害皇嗣一条罪过，足以让李衍有理由直接将林家彻底扳倒。 第1097章 亏欠 陆君桐之所以这样说——其实也是大实话。 毕竟若是林家倒下去，对于陆家来说是绝大的好事，不仅仅是陆家，对于其他四家大族来说也是好事，毕竟好处只有这么多，多一加分自然也就让旁人少分一些。 陆君桐就又叹了一口气，当下也不打算再说话。 对于这样的人，其实说话也是白费功夫。 这样的人就像是没有心一样。 林家也不知亏欠了她什么，竟然会让她这样做？ 别说是陆君桐惊了一下，就是林公子也同样是惊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林皇后。 林皇后的神色在那一瞬间也是一下子就慌了一下子。 显然林皇后也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顺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衍看了一眼林皇后，然后就又说道：“谋害皇嗣不是小罪，这件事情朕已让人彻查。” 林皇后神色不改：“那么彻查之后的结果呢？圣上觉得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到底是螳螂捕蝉，还是黄雀在后？” 林皇后这样的话语，分明就是在影射陆君桐就是那个黄雀。 陆君桐听完了这句话之后，当即就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然后实在是忍无可忍的伸出手来，轻轻击掌道：“皇后娘娘巧舌如簧，竟让人有些无言反驳。” 陆君桐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看了一眼卫昕。 卫昕看到了陆君桐的神色之后，立刻就出声言道：“说句实话，皇后娘娘这样的话，对臣来说根本就是一种侮辱！臣下扪心自问，从未循私舞弊过。” 林皇后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动。 最后，李衍出声安抚了卫昕一句：“卫大人说吧。” 卫昕就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其中林皇后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卫昕说得格外的明白。 但是卫昕说的如此明白，林皇后却依旧神色半点变动也没有。 林皇后等到卫昕说完之后，就挑了一下眉头：“卫大人如此说，可有什么证据没有？还是只凭那个宫女的一面之词。” 这样的话分明就在说卫星是在冤枉人了。 不过卫昕也并不和她争辩，只是看住了李衍。 李衍又说了一句：“皇后便是暂居宫中，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离宫去。” 这样一句话就让人忍不住多想了几分。 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若是这件事情没有林皇后什么事情，那么林皇后到时候该出宫去修养，依旧还得出宫去。 可若是真和林皇后有什么关系，那么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林皇后定定的看住李衍，语气有些无奈和委屈：“圣上就是如此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的吗？” 这样一句话分明就是有些哀怨。 但是有些说李衍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意思。 陆君桐此时再也忍不住不出声的讥讽一句：“原来皇后娘娘就是这样耍嘴皮子的吗？这件事情，若娘娘真的是无辜的，又有何惧？还是说，原来皇后娘娘竟然是问心有愧吗？” 一句问心有愧，顿时就让林皇后再也没有开口。 第1098章 恨意 幽禁林皇后的地方，自然也是陆君桐选的。 林皇后过去之后，陆君桐便是抽空过去了一趟，不过这件事情却没有让李衍知晓。 这件事情，自然也是让陆君桐有点儿心虚。 毕竟李衍的心思必然是不愿意她和林皇后之间有任何接触的，就怕林皇后到时候会有损于她。 陆君桐就这么一路过去，心中倒也算是平静。 有些话也就只能私底下来说了。 其实，今日虽然只是将林皇后幽禁于此，具体如何安排处置还没有彻底决定，但是其实谁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情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陆君桐心知肚明，自然林皇后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陆君桐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林皇后正襟危坐在那儿，似乎一直在等着人。 看到陆君桐的那一瞬间。 林皇后的脸上有一丝丝的失望。 显然，林皇后想要等的人并不是陆君桐。 陆君桐就这么上前去，直接坐在了林皇后的对面。 而后轻声开口言道：“皇后娘娘现在见了臣妾，又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吗？” 只恐怕今日不说，将来也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林皇后当然也听出了陆君桐的未竟之意。 当下林皇后就是冷笑了一声：“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罢了。就算将来你做了皇贵妃又如何？” “是啊，就算我将来做皇贵妃又如何，皇后娘娘又何必如此着急动手呢？”陆君桐也是嘲讽一笑，如此回了一句。 至于语气，自然是颇有些不和善。 “我若是皇后娘娘，我便是等到将来平安生下孩子以后，再说这件事情。现在就迫不及待的动手，又有什么好处呢？” 也不过就是鸡飞蛋打。 陆君桐说的这一番话，自然也是从林皇后的角度实打实的考虑过的。 “是不是我动的手尚未知，贵妃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呢。”林皇后依旧是没有要承认的意思，反而是一本正经的反驳了那一番话。 对于林皇后这样的做法，陆君桐只是忍不住的发笑：“直到今日，皇后娘娘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呢？又何必如此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如今这里也只你我二人，还要如此端着又是何必？” 林皇后只是默不作声。 “其实现在过来，臣妾只想问一句，为何皇后娘娘就不能够退一步海阔天空呢？臣妾从未想过要和皇后娘娘争夺什么，皇后娘娘又是何必如此非要斤斤计较？” 陆君桐的确觉得自己有些想不明白。 从一开始，林皇后似乎就一直都是这样一副心思。 永远都是充满了算计，永远都是让人觉得不肯有半点退让。 从当初算计陆君桐的第一次开始，再到后来那么多次，林皇后似乎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陆君桐和睦相处。 这样的心态。陆君桐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奇怪。 而正是因为奇怪，所以才会忍不住跑来一问。 而陆君桐这样一个问题，似乎也将林皇后是问到了，林皇后愣了半晌之后，才复杂的看了一眼陆君桐。 第1099章 原因 其实陆君桐根本就没有必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如果不是好奇的话，也大可不必跑这一趟， 林皇后听了陆君桐这样的问话之后，倒是好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沉思当中，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如此和陆君桐作对。 陆君桐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等着林皇后的回答。 屋中一片静谧。 就在这样的静谧之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最后就听见，林皇后缓缓言道：“大约是因为嫉妒吧。” 林皇后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倒是先苦笑了一声。 然后又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不能得到的东西，你却如此轻易的得到了。我又怎么可能不嫉妒呢？” “而且是人总是有危机感的吧，我害怕你独自怎么抢走了我的东西，所以自然处处都是防备着你。” “可是一开始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和皇后娘娘您抢夺什么。”陆君桐听到这里，便是如此出声打断了一句。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所以才会让林皇后如此忌惮和讨厌自己，所以才如此处处都是算计，可是现在听来却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可是不知怎么的，一见你，我就总觉得你会抢走我的东西，大约是直觉吧。”林皇后又是一笑，然后就这么轻轻的挑了一挑眉毛：“事实上也证明了，我的直觉是对的？” 如果不是对的，自然也没有今日这样的局面。 对于林皇后这样的说法，陆君桐倒是没有再回她。 当然，事实上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再回复的必要。 事已至此，横竖都是一样的局面。 “其实当年，我本不该嫁给李衍的。”林皇后如此说了一句。 陆君桐见林皇后又要继续说下去，便时就又重新坐下去。 她本来已经是打算要走的。 可是现在——既然林皇后要继续往下说，她也就自然准备这么听一听。 结果就听见林皇后缓缓言道：“当年其实我本应该嫁给二皇子——你知道为什么最后我却又嫁给了李衍吗。” 陆君桐当然是不知道的。 所以她就沉默的不言语。 只等着林皇后继续地往下说。 就听见林皇后言道：“假如我不嫁给李衍的话，就要嫁给二皇子。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 自然是不愿意的。 陆君桐忽然就明白了林皇后的感受。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倒也是不难理解，林皇后为什么一定要用那样的手段去嫁给李衍。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太子妃又怎么会选这样一个人？身体如此不好—— 又怎么替太子绵延子嗣？ 但是即便是有这样的理由，也并不能够让人原谅林皇后用了那样的手段。 陆君桐就很干脆的说了一句：“凡事有可为有可不为。” 陆君桐这样的说法，顿时就让林皇后冷道了一声：“是吗？如果换成是你，你真的不会自己努力一下吗？” 陆君桐很直白的告诉林皇后：“会，肯定会。” 但是并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第1100章 鱼死 陆君桐如此直白的回答，顿时就让林皇后愣了一下！好半晌，林皇后才又说一句：“既然是如此，那你又何必这样指责我？” 陆君桐听闻林皇后如此言语，顿时就又摇头：“我和你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又怎么可以同日而语，相提并论？ 林皇后听了陆君桐这样的话，也并不相信。 陆君桐也不废话。 直接就道：“既然皇后娘娘没有什么要多说的，我便是先回去了。这一次，恐怕皇后娘娘，便是无计可施了。” “他打算如何处置我？”就在陆君桐几乎快要走出房子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林皇后如此说了一句。 林皇后的声音低如蚊呐，差一点就听不清。 而且语气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陆君桐听见了，脚下一顿，然后回过头来，如实的摇了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林皇后只是不信。 在林皇后看来，自己会被如何处置，其实也是和陆君桐有关系的。陆君桐若是和李衍说了什么，只怕十有八九李衍都会应。 所以若是陆君桐有心要放她一马的话—— 不过，说想要进行一笔交易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林皇后就已经被陆君桐的目光，直接又看的将话咽下去。 其实陆君桐多多少少也是猜到了林皇后的心思。 所以才会用那样的目光看一眼林皇后。 别的事情或许都可以拿来作为交易，可是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皇后娘娘好自为之。”陆君桐最后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是翩然离去。 林皇后在陆君桐走后，又在原处做了不知多少时辰，这才恍然惊醒。 “本宫想要见一见圣上。你们谁替本宫去跑一趟，与圣上禀告一声吧。” 林皇后这样的心思其实也并不奇怪，这样的要求也更是并不过分。 但是事实上——在现在却是不可能的。 陆君桐会过来，可是李衍却不一定会过来。 在这个时候李衍十有八九都是不会过来。 所以即便是林皇后如此说了，也并没有人敢动一动。 林皇后这样的要求也并没有再说第二次。 在宫里这么多年，林皇后自然比谁都清楚这些宫女们为什么不肯动。 所以不管说多少次，他们还是不会动的。 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林皇后最后苦笑一声：“果然是落毛凤凰不如鸡。” 林皇后心中如何想尚且不知，但是在林皇后回宫第二日，就有人直接参了林家一本。 说的就是当年差点嫁给李衍的那个姑娘家的冤案。 那家人姓陈。 陈家的冤案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陈家的人直系的早已经没了， 如今冒出来的这个，状告林家要翻案的自称是陈家的小公子，当年被偷偷藏了起来，所以才能逃过一劫。 这样的情况下，李衍当即就将人召进宫中。 只看了一眼之后，就确定的的确确就是陈家的小公子。 当年陈家小公子被藏起来的时候，不过七八岁。 现在却已经是一个少年郎。 只是却面黄肌瘦骨瘦如柴。 第1101章 众人推 所以墙倒众人推。 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林嘉许多的事情都是一下子就被爆了出来。 放在从前，或许就是细微末节的事情，但是现在种种一起被爆出来之后—— 多多少少是有些叫人觉得心惊。 不过话又说回来，世家大族里头又有哪几个没有这样的毛病？ 只不过是看李衍肯不肯处置罢了。 李衍若是想要处置，这些种种加起来自然都是叫林家人心惊胆战。 可若是李衍想要广开一面，那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李衍迟迟都没有表态。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明朔便是送上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明朔直接就去了一趟林家。 而后林家就派人进攻求见林皇后。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与林皇后说。 这样的要求原本也并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所以，陆君桐也就答应了。 于是就这样，林家老夫人就进宫来了。 林家的老夫人是林皇后的亲祖母。今年已经是七十好几的年岁。 连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旁边必须得有人扶着。 林家老夫人进宫之后，并没有先去见林皇后。而是转头先求见了陆君桐。 陆君桐听闻宫人的禀告之后，还愣了一下：“她见本宫做什么？” 不过不管林家老夫人见她是做什么，见一见也是无碍的。 所以当下陆君桐也就直接言道：“既然是来了，也就见一见林老夫人吧。” 陆君桐怀着孕也不想折腾，所以就穿了常服见了林老夫人。 于是林老夫人一进来，就看见一个，年岁不算大的做了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站在窗边。 虽然是脂粉未施，不过却是容貌过人。 关键是侧头看过来的那一眼，竟然是让林老夫人有一瞬间的觉得，威仪无限。 林老夫人当即便是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颤颤巍巍的拜了下去。 不过陆君桐也没真让林老夫人拜了个瓷实。一则是对方年纪那么大，二者也是对方实在是行动不便的，若要出个什么事情，她还担待不起。 陆君桐直接就让人将林老夫人扶了起来。 而后就笑着和林老夫人坐着说话：“不知林老夫人此时过来，所为何事？” 林老夫人笑了一下，虽然脸上已经是丘壑纵横，不过仍然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气度。 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长者，此时此刻面上竟然是有几分讨好和小心翼翼：“既然是进宫来了，那肯定是要来给贵妃娘娘请个安的。” 林老夫人说的如此恭恭敬敬，陆君桐又忍不住笑了：“林老夫人您又何必如此？按说您是皇后娘娘的亲祖母，也算是本宫的半个长辈——”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自降身份。 陆君桐虽然是这样说了，不过林老夫人并没有当真，反而当下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今日进宫来，是想见一见，我那不争气的孙女。还请贵妃娘娘成全。” 陆君桐看着林老夫人这样的态度，听着她这样的话，自然也就不难猜到林家对于林皇后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所以当下就笑一下，说道：“老夫人想去见就赶紧去见吧。不然一会儿天色晚了就不方便了。” 第1102章 态度 “贵妃娘娘的意思，我们林家已经明白了。”林老夫人小心翼翼的说了这一句话。 看着林老夫人那副样子，陆君桐都有些替她觉得累。 然后陆君桐也没有再问，林老夫人所谓的林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到底是明白了什么意思。 陆君桐只是叫人直接就送了，林老夫人去了林皇后那边。 林皇后在见到林家老夫人的时候，其实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意外。 不过，这样的意外并没有持续很久，似乎很快就又变成了情理之中。 林皇后看着林老夫人，半晌才站起身来行了一礼：“竟然让祖母亲自来了。” 林老夫人深深的打量了林皇后一番。然后忽然就叹了一口气：“你和你母亲还真是像。不仅仅是样貌，就是性格也是一样。” 听了这样一番话，林皇后倒是忍不住的笑了一下：“那是自然的，毕竟我也是我母亲生的养的。” 又怎么可能不像呢。 林皇后这样的话，让林老夫人又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林老夫人也不坐下，就这么站着看着林皇后，忽然伸出手来：“来，过来让祖母摸摸你。说起来还只有你小时候抱过你。” 林皇后听了这句话之后，也跟着笑了一下：“我还以为祖母早已经忘记了，还有我这个孙女。” 自从她母亲去世之后，林家就似乎已经忘记了她。 又或者说从她一出生的时候，她就是不受喜欢，不受待见的。 林老夫人被她这样哀怨的语气说的微微顿了一下，好半晌之后，才又出声说一句：“当年的确是我们林家，没有看顾好你。但是你母亲的做法——” 也是叫林家人寒了心。 “更何况后来林家并没有亏待你，做了那样的事情，林家不也是替你善后了吗？还有这么多年来——”林老夫人说到这里也就不敢再往下说。 最后就见林老夫人有些唏嘘的摇了摇头：“不过一饮一啄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不过都是因果循环。” “是吗？因果循环吗？那怎么不见你的林家人有报应呢？”林皇后竟然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那样的语气还真的是半点都没有亲情温情的样子。 “即便是这一次，你们林家如果不是想要放弃我，又如何会亲自来找我呢？怎么是不是害怕我连累你们林家？”林皇后冷笑着如此言说着。面上神情一直都是凌厉和恶毒。 那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恶意，简直是叫人不寒而栗。 林皇后一贯以来保持的温和形象，也在这一刻终于悉数破碎。 直到这一刻，仿佛也才露出了林皇后真正的样子。 然而，即便是如此的冷言冷语，林老夫人也始终都是没有多说一个字。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任由林皇后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和怨气！ 而林皇后看着林老夫人这样的态度，反而心一点点的就沉了下去，坠了下去，最后彻底的慌乱了。 林家果然是打算放弃她了。 所以这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林家都会是包容的态度。 第1103章 结局 林皇后自然也就明白了林家老夫人这样的态度代表了什么意思。 最后，林皇后就定定的看住林老夫人：“林家到底想要如何，祖母就直说吧。” 话已至此，林老夫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一声轻叹后就直接了当的说道：“有些事情，你的确不该做。做了之后就该立刻想法子灭口！只可惜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所以——” “便是要牺牲我一人，保全林家。”林皇后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这个结果。 “只是就不知道林家到底要牺牲我到什么地步了。”林皇后依旧是定定的看着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然而却是并没有出声解释。 明皇后自己想了一阵子忽然之间也就明白了林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当下颇有些凉薄的看着林老夫人，最后才点了点头冷冷言道：“我明白了。” “有些时候，自己能给自己留些体面也是好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林老夫人如此说了之后，就将自己一直藏在袖子中的东西，轻轻的拿出来，递给了林皇后。 林皇后好半天才伸手接了过来。 林老夫人掏出来的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雕花漆金，好不精致。 这样的盒子本应该装些精致的首饰之类的，不过现在却是被林老夫人拿来装了一颗药丸。 那一颗药丸是什么功效自然是不言而喻。 林皇后打开来看了一眼，也是同样的心知肚明。 “除了这些祖母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了吗？”林皇后又如此问了一句，神色已经是淡漠无比。 林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 “那我就不多留祖母了。”林皇后如此出声言了一句，随后就直接的拿着那个锦盒直接回了内室，一点留恋的样子也没有。 林老夫人早就猜到会有这样一副局面，所以当下也并不觉得十分尴尬。最后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就这么的站在原地言道：“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要如此，而是不得不如此，毕竟林家传承了这么多年，并不是为你一人存在的。” 林家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而这些林家人都需要家族的庇护。 林家从来就不会为了某一个字是，而牺牲的所有的人。 这就是大局。 这也是必经之路。 更何况，林皇后有今日这样的局面，也都只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林老夫人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这么的也是转身离去。 不过比起进宫来的时候，林老夫人的肩膀上似乎又多了一些沉重之物，压得她整个人又佝偻了几分。 林老夫人步履蹒跚的一路出宫去。 她不知道的是，林皇后一直都站在窗前，目送着她离去。 这日后半夜。 陆君桐和李衍刚刚睡下没多久，就听见外头有些骚乱的声音。出声一问，才听见禀告：“皇后娘娘驾鹤西去了。” 驾鹤西去了。 陆君桐愣了一下，而后就侧头去看李衍。 李衍面上神色一片复杂。 第1104章 归去 在那一瞬间。陆君桐看见李衍的神色，是无比的复杂。 其实她现在心里颇也有些唏嘘。 林皇后竟然就这么去了。 其实这样的结果和她预想中的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可真正设想的东西，到来之后，她却发现其实也并不是那样开心。 反而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唏嘘和怅然。 甚至是有些难受。 陆君桐也只是呆了一下，随后就又回过神来，轻轻的拍了拍李衍。 然后，就又这么的叹了一口气：“咱们去看看吧。” 李衍沉默了一瞬间然后，就如此言道：“你还是别过去了，夜里风凉。而且也不是什么吉祥的事情。” 陆君桐就这么过去，也怕触了霉头。 毕竟陆君桐还怀着孕，多多注意总是没错的。 陆君桐轻轻的摇了摇头：“走吧，我跟你去看看。毕竟这是后宫的事情，我现在管着后宫呢——” 又怎么可以不去看看？ 而且，她也想去看看林皇后。 她还本来以为林皇后不会如此轻易的就听凭林家的安排，可是没想到的是，林皇后竟然如此乖顺。 林皇后既然如此，她也不是不可以给林皇后一个体面。 只是陆君桐这样的想法，在过去看到林皇后之后，就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林皇后并不是服毒而死。 而且自缢。 林皇后就这么自缢在了房梁之上。 大大的睁着眼睛，脸上仿佛写满了不甘。 陆君桐只看了一眼，就赶紧的挪开了目光，更觉得心里有些心惊肉跳的。 说实话，这样的情景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吓人的。 陆君桐这头吓了一跳，那头李衍就下意识的搂住了她，将她护在了怀中。 陆君桐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这才觉得自己好受了一点。 然后也这才有了胆子，重新站直了身子，从李衍怀中出来。 不过也始终都是没有勇气再去看林皇后一眼。 李衍忍不住怒声斥道：“怎的也不叫人将皇后娘娘先放下来？” 就这么直接挂在房梁上，像什么样子？哪里还有一国之后的尊荣？ 要知道，即便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现在林皇后也还是一国之后。也还应该享有这样的尊容和体面。 自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就这么挂在这里，着实也有些吓人！ 底下的宫人瑟瑟发抖的跪了一排。谁都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陆君桐叹了一口气：“他们应该也是得了消息之后立刻就过去禀告了，所以还没来得及，圣上过去将皇后娘娘放下来吧。” 说起来，那毕竟是李衍的发妻，由他亲自去做这件事情，也是理所应当。 陆君桐说完这句话，李衍犹豫了一下之后，到底还是按照陆君桐的建议去做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就算一直和林皇后不对付，也从来没有将林皇后放在心上过，可是林皇后毕竟也是他的发妻，两人也是一同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 而如今，林皇后落到这一个地步，也实在并不是他所想见到的。 结果刚一碰林皇后，就发现林皇后揣在怀中的一封信。 或者说一张纸。 第1105章 负我者 林皇后留下的字条上只写了一句话。 负我者，天地所诛，愿为恶鬼，同下地狱。 这一句话简直就是触目惊心。 李衍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皱起眉头来。 而后陆君桐看了一眼，也是同样的感受。 不过这还不是最叫人震惊的。 最叫人震惊的，是林皇后写在自己胳膊上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是用朱砂写的。 看上去犹如血迹一般。 陆君桐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认出，那个生辰八字是自己的。 这分明就是一个诅咒。 林皇后的意思是，自己纵然是化身为恶鬼，也是不会放过陆君桐。 这样的决心和恨意，叫人看着就觉得心中发毛。 陆君桐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林皇后。 林皇后依旧是双目圆睁，面目狰狞。 陆君桐却是并无惧意了。 反而，她唇角轻轻勾了一下，就这么深吸一口气，轻声的一字一顿的言道：“皇后娘娘这是畏罪自杀。只是即便如此，她做的事情，依旧是做了。” 既然林皇后拼着一死都要诅咒他，不肯叫她好过。那她又何必心存一丝善念，想要给林皇后留下一个体面，不愿意彻底撕破脸？ 这脸面，也是要给该给的人的。 而不是烂好心。 陆君桐这样的话，其实也是说给李衍听的。 李衍这头一听，顿时也就明白了陆君桐的意思，当下苦笑一声，犹豫片刻之后，到底还是说了一句：“皇后林氏，偶害皇嗣，其心可诛，如今褫夺封号，不入皇陵。念其与朕夫妻多年，依旧以皇后之力入葬。” 这样一句话算是给了林皇后最后的脸面和尊荣。 而这样一句话也算是，显现了李衍的心软。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李衍竟然也还是选择给了林皇后最后一点尊重和体面。 由此可见，其也是有情有义之人了！ 对于这一点，陆君桐倒是没有再出声有什么质疑。 更是没有再追究下去的意思。 其实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若是这一点尊容也不肯再给林皇后，那掉的就不是林皇后的体面而是李衍的。 这是陆君桐却没有打算亲自主持林皇后的葬仪。 而是直接转头就吩咐了女官：“皇后娘娘的葬礼便是由你全权负责。”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君桐就低声说一句：“臣妾有些不舒服。圣上先在这里主持大局，臣妾便是先回去了——”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受到了惊吓的缘故，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陆君桐现在的确是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的。 心里有些空，有些跳得厉害，就连肚子那一块似乎也是有些不大舒服。 她这样一说，顿时就将李衍吓了一大条，李衍忙就问她：“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看看？不然请个钦天监的人来看看——” 他这样一说，分明也是怀疑林皇后的诅咒。 陆君桐勉强一笑：“哪里就有这么严重，我先回去歇一歇，看看情况再说。” 不过这个时候她还真的是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的确确是不该过来的。 第1106章 保胎 陆君桐有些觉得不舒服，众人回去睡了一觉之后，在醒来的时候，依旧是有些不舒服。 如此一来，陆君桐也就不敢再耽搁，慌忙请了太医过来。 结果太医诊脉倒是吓了一大跳。 “好好的怎么会胎动不止——” 这个时候的胎动自然也说的并不是，胎儿在腹中活动，而是说动了胎气。 陆君桐自从怀孕以来，一直都有认真调理身子。胎气也是十分稳固。 从未有过如此情况。 所以，一下子出现了这种情况，自然也是叫人觉得有些惊诧。 陆君桐听完太医的禀告也是惊了一下，随后还有些懊恼和后悔：若是早知道情况如此严重，就不应该拖这么久。 “这个情况就不必告诉圣上了，该开安胎药，便开安胎药。”陆君桐也是很快就有了抉择。 现在已经是多事之秋。 实在是不宜再多生事端。 所以——自然也就是，能瞒着李衍，就瞒着李衍。 太医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敢答应。 “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有本宫担待着，这件事情不许声张。”陆君桐见状也就强势了几分，如此一来也就逼得太医不得不答应。 太医答应之后又开了安胎药，嘱咐陆君桐一定要按时吃。 陆君桐自然也不敢马虎。 接下来几日，自然也是安心静养，不敢多动。 李衍那头因为林皇后突然自缢身亡，忙了个不可开交。 林皇后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人家那头似乎也是不好再追究，所以许多事情也就要平复下来。 不过也正是林皇后自缢身亡，所以许多事情也就推到了许皇后的头上。 到了最后，反倒是有大臣提出，林皇后这样的人作恶多端，蛇蝎心肠，根本就不配以皇后之礼下葬。 如此一来倒是闹出了不少的争端。 只是不管怎么闹腾，林家始终都是没有再提林皇后说一句话。完全就是听之任之。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李衍倒也是坚持：“朕与她到底夫妻一场。” 言下之意不管，林皇后做过什么事情，就凭着这一份情谊，那也是，不会再追究林皇后的。 至少以皇后之礼下葬，是已经确定了的事情。 不过，林皇后的名字却是彻底的从李氏族谱中勾去。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陆君桐的皇贵妃之事，倒是又耽搁下来。 不过许太后一次过来的时候，明里暗里的提了一嘴：“如今宫里也只有你一人，你便安心等着——” 至于等什么，自然是等册封皇后。 陆君桐心知肚明，许太后这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在说，只要她一举诞下李衍的长子，那么将来必然就是她做皇后了。 如此一来，她的儿子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陆君桐其实也并不着急。 毕竟许皇后一去，这件事情似乎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囊中之物，不过迟早问题，又何须着急？又不像是别的君王那样，后宫之中还有佳丽无数，谁也不知道是否会发生变故。 反正李衍就只有她一人。 所以哪里又有什么好心忧的？ 只是即便如此，陆君桐的胎气也是一直都不算特别安稳。 第1107章 十月 最终，林皇后还是按照皇后之礼下葬的，毕竟在这件事情上，谁又能拗得过李衍？ 不过林皇后也始终是没有能够享受到皇后的所有尊荣。 比如说在宫中停灵的时间便是说短了许多。 再比如，许多仪仗上也是省了不少。 再加上也并没有后妃去哭灵守灵，所以就显得格外的寒酸和冷清。 最后林皇后的墓，选在了一处山上。风水不会差，但是绝对也不算好。 最重要的是和皇陵是在两个方向。 可以说是，日后再也不会有相见之日。 只是，林皇后这头虽然已经下葬了，可是宫中却不知为何始终都有些不安稳。 不仅陆君桐的胎气一直都没有安稳下来，更是有不少宫中宫人说，林皇后从前住的地方闹鬼。 晚上不止一次撞见有鬼影。 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是林皇后的鬼魂。 毕竟林皇后临死的时候做了那样的事情，虽然，并没有传开去，可总归也是有人看见了，多多少少的总归是有不少人知道。 一开始陆君桐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等到后来知道的时候，还惊了一跳。 然后赶忙传了人过来问。 只是时间过去颇久之后，倒是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了。 毕竟，众说纷纭之下，反而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陆君桐想了一想，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李衍，而且多多少少的有些忧心忡忡的意思：“按照现在这样的情况，来看，宫中只怕不久就要人心惶惶了，毕竟这样的事情，总归也是让人觉得害怕。” 别说是宫人们，就是她自己也是听了之后多少觉得有些心中不安稳。 所以最后陆君桐有这么提了一句：“不然，还是让护国寺那边来做一场法事？” 李衍听见陆君桐这样的话，就知道，恐怕那日林皇后自缢的情景，还是让陆君桐多多少少心中留下了阴影。 犹豫一番之后，虽然觉得这样做还是不太合适，不过考虑到陆君桐现在的情况，李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是如此，那就让护国寺的人过来做一场法事。到时候，也让他们顺带去你那边做个祈福仪式？” 这件事情陆军头没有拒绝。 毕竟就像是李衍想的那样，那天林皇后之一的情况，的的确确是让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在这样的心理阴影之下，听说宫中闹鬼之后，自然也就更加的有些不安。 所以祈福仪式自然也是必要的。 本来陆君桐还不好意思提，但是既然李衍提出来，那自然也就是再好不过。 而李衍虽然提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后却还是又说了一句：“放心，世上哪有那么多神鬼之事？这种事情也就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李衍说完这一番话，就将陆君桐揽入怀中，轻轻的拍了拍，以示安抚。 陆君桐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将自己胎气一直不稳的事情说出来。 毕竟这样的事情如果一旦说出来，那肯定是要让李衍担心的。 李衍又伸手摸了摸陆君桐的肚子。现在那已经隆起了一个弧度。 第1108章 运气 做了法事对于祛除邪气有没有效果并不知道，但是唯一一点让人可以见到的就是，这件事情带来了十分不好的影响。 那就是宫外忽然就有了传闻，说是林皇后是冤屈而死，所以才会阴魂不散，而陆君桐则是做贼心虚，所以才会如此害怕。 这样的说法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反正听起来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就连陆君桐自己听着这样的说法，也是不由得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好像自己真是有些做贼心虚？ 不过是不是做贼心虚，陆君桐自己当然心知肚明。 对于林皇后那样的人，自然无需做贼心虚。 不过说这样的话的人，恐怕就未必不是做贼心虚了。 陆君桐心知肚明，这样的话题再演变下去，恐怕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好处，所以，在听说了这样的说法之后，就直接见了一见白蕴。 白蕴如今就在宫外生活，自然也知道这些事情，见了陆君桐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宽慰她：“这些事情你也不必想太多，不过就是传言。很快就会过去。” 陆君桐听闻此话，当时就摇了摇头：“这样的流言又怎么会过去？我若是默不作声，只怕他们还真以为我是做贼心虚，所以不可如此下去。” 白蕴仔仔细细的将陆君桐说的话思量了一番，最后，也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是对于如何做，她却是又一筹莫展。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需要如何，只需将流言板正过来就可。如今我不方便，所以只能请你替我传一句话给哥哥，让他去一趟林家，将这件事情告诉林家人知道。” 陆君桐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有些笑意盈盈的，像是完全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白蕴在旁边看着，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惊讶于陆君桐现在心境的强大，竟是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了。 陆君桐看着她那副样子，又是忍不住一笑：“若是连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我都要处处计较，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白蕴仔细想想，也的确就是这个道理。 当下就叹了一口气：“不过你也算是顺心的。当年我还以为你嫁过来必定会受不少委屈！不过现在看来，林氏也是自作孽。也算是让你不那么委屈。更算是一个好结果——” 谁又能想到当初进宫的小宫女，到了今时今日，会变成炙手可热的皇后人选？ 这是从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得到的。 别说是她，就算是文皇帝，当年大概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陆君桐苦笑了一声，由衷的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她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运气好，又怎么会遇到李衍？又怎么会得到她的垂青？又怎么会刚刚好林氏就是这样一个人呢。 如果不是这些巧合碰在了一起，她自然也不可能有今时今日。 还有白蕴当年的劝说。 所以陆君桐用转头看着她，认认真真的说一句：“说起来也的确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当年你劝我，我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第1109章 感激 如果不是白蕴当年的劝说，她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所以，陆君桐就这么说了一句：“当年能够做出那样的决定，和你的劝说是分不开的，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 白蕴摇了摇头：“那也是你与身上本来就有情有义，只不过是有些犹豫罢了。迟早你们都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陆君桐听见这样的话，脸上就又浮出几分笑意来，最后这又问了白蕴一句：“说起来你和哥哥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是良缘天定。” 陆君桐紧接着又打趣一句：“不过，我可是等着喝这杯喜酒，已经等了很久了。东西也都早早的准备好了，你的嫁衣不知绣好了没有——” 如今眼看着就要出国孝。他们二人的婚期也是一日就临近了。许多事情其实早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那一日到来。 到时候白蕴也就真成了她嫂子。 对于白蕴来说，这也算是梦想成真吧？ 白蕴被这么打趣了，既是有些羞涩腼腆，也是有些忍不住面上带笑。 陆君桐，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是忍不住一顿笑。 两人说着笑着倒也开心。 直到李衍过来了，白蕴这才告辞出宫去。 不过刚刚一出宫白蕴就忍不住的想，这件事情为什么又不告诉李衍呢？ 其实对陆君桐来说，这件事事情其实告诉李衍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她也只不过就是不愿意李衍因为这一点小事情就折腾来折腾去，毕竟他政务也是十分繁忙。 李衍如今每日都要摸着肚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说一阵话，也不知道孩子到底能不能够听见，反正日日都是坚持。 陆君桐一面觉得他有些孩子气，一面却也是又忍不住觉得这个孩子，将来必定是幸福的。 还没有出生他就如此在意这个孩子，将来等到这个孩子出生，必定是受尽万千宠爱。 如今陆君桐到时有些担心将来他将孩子宠坏了。 不过今日李衍却没有先和孩子说话，而是问起陆君桐：“宫外的事情您是不是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就不必放在心上——” 最后一句朕会处置，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陆君桐笑了一下，随后听她言道：“这件事情，我让哥哥去跑一趟林家了。” 听完这话，李衍顿时就错愕了一下。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无奈一笑，却又忍不住的称赞一句：“这个法子倒是个好法子。” 而且还是釜底抽薪，简直是一击中敌。半点的婉转迂回也没有，而且肯定还十分见效。 也难为陆君桐还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对于李衍的夸赞，陆君桐半点也不心虚，只是微微一笑：“总归要想些法子嘛。毕竟总不能让流言继续下去。听着多难听。” “不过，这件事情甚至当时不知道也就罢了，毕竟你夹在中间也是难办。”陆君桐说着说着就叹了一口气：“若按照我的意思，林家人也不必留着。不过他们既然如此识趣，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所以暂且就这么着。圣上看呢？” 第1110章 识趣 对于陆君桐提出来的这句话，李衍自然也是知道，陆君桐这是替自己着想才会如此。 于是当下他便是由衷的说了一句：“都说妻贤夫祸少，直到如今，我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一句话。” 陆君桐被这么一说， 林家那头，很快就识趣的将流言压了下去。 毕竟陆明朔都亲自过去了。 若是还不识趣的话，真惹怒的陆家和陆君桐，将来吃亏的也只有林家。 对于这一点，林家还是很明白的。 而且林家还亲自出面说了几句隐晦的话。大意就是说林皇后的事，和陆君桐半点关系也没有。 更是，提了不少陆君桐的好。 于是一下子陆君桐的名声就又好了起来。 陆君桐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满意的。 所以，这件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毕竟林家人已经退让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她还要不依不饶的，那就是她有些不近人情了。 不过会出现这样的流言，其实也和林家人脱不了关系。 这样的事情，陆君桐心知肚明，但是也并不打算戳破。 有些东西记在心中即可。根本也不必要多说什么。 就这样，这件事情过去了之后，似乎就连宫中闹鬼的事情都是一下子平复了下来。 陆君桐自然也就不再计较这些，只是安心养胎。 安心养胎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陆君桐的胎气一直也都没有十分稳定。 一直到了七个月的时候，也依旧是如此。 陆君桐这个事后自然也不敢瞒着李衍，只能将事情和他说了。 李衍一听这话，倒是有些生气。 脸色一下子就不对了。 看他那么一副神色，陆君桐一下子就心虚起来。 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李衍本来还想说她几句，不过看着陆君桐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也就不好再多说。 最后，李衍只能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无奈的说一句：“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也敢瞒着我？” 陆君桐也是有些无奈，轻声嗫嚅着答了一句：“这样的事情一开始是不愿意让你担心，后来就是不敢说了，毕竟这样，你肯定心中会不放心——” “横竖也没有很严重。只是需要多注意一些——” 陆君桐这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就李衍一下子被打断了：“什么叫做没有很严重，都吃了这么久的安胎药了，如何不严重？再说了，好些时候朕也没有太过注意，你想没有想过若是朕一个不小心碰撞到了你，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被他这样一说，陆君桐现在想着这样的情况还真是有些后怕。 若是一个不小心被碰撞到了，以她现在的情况来说，只怕还真有些危险。 陆君桐又叹了一口气。本想要再说几句，缓和一下李衍的心情，不过还没开口，才听见李衍说了这么一句：“现在朕去叫太医来，不管如何，先看看太医怎么说。” 陆君桐一个不字也不敢说。只能乖乖的任由他安排。 然后，摸着肚子一下一下的婆娑，悄悄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第1111章 临盆 既然是胎象出了问题，那么自然就不敢掉以轻心。 当即，李衍就命太医院的太医过来仔细给陆君桐检查身子。 而后，更是在太医院的太医过来之后勃然大怒，当场就呵斥了一番。 如果现在也不是这样追究的时候，所以很快李衍就说到：“既然是胎像不稳，那必然是有原因，今日若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那么太医院也就该撤了。” 其实陆君桐多多少少也知道原因是什么，大约也就是那一次被林皇后的死相给吓住了。 一直都有些惊悸未消，所以才会影响了胎象。 太医院的太医也不敢马虎，当即就将陆君桐的住处都是查看了一番。 自然也是查不出什么原因，最后也就只能说是惊悸未消。而且家长一直担心五皇子的身体，所以，忧虑过重。 李衍这一番话之后。倒是好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就这么的说了一句：“既然是如此，要想法子才是。拖了这么久，安胎药一直都没有见效，要你们有何用？” 太医听着这话，一个个讪讪的不敢说话。最后就叹了一口气：“心病还需心药解。” 话已至此，李衍自然也是无话可说，陆军同更是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这些太医明显也是受了自己的连累。 陆君桐好说歹说才让李衍放过这些太医。 陆君桐想了一想，最后就又说了一句：“其实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只是有些微微的胎动不安，并无大碍。” “小五的事情，你记挂了这么久，也该放下了。”李衍待到人走后，就将陆君桐伸手揽入自己的怀中，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应该责怪陆君桐。 所以陆君桐这样念念不忘的放在自己的心上，不过也就是给自己增加负担罢了。 虽说有情有义是好事，但是太过有情有义，对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负担呢？ 陆君桐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后陆君桐就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也别说那么多了，反正小五的情况一日也见好转，这也是好事。” 李衍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暗地里却是给太医院施压。 那边或许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陆君桐这边却是一定要多想法子。 如此一晃又过了一个多月。 几乎是一转眼的时间就到了，陆君桐即将临盆的时候。 一到了这个时候，宫里的各处都是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这是李衍的第一个孩子，而且又是，李衍登基之后宫中迎来的第一个孩子。 其重要程度，自然不想而知，所有的人都不愿意自己在这个时候出任何的差池。 所以自然也就是小心翼翼。 陆君桐也是忍不住的有些紧张。毕竟这样的事情她也是第一次经历，就算再怎么性情沉稳，也是忍不住的担心和害怕。 她如此心情，自然李衍也是能够感觉得到。 李衍也是同样的紧张和担心的。 甚至更加担心。 第1112章 胎动 即便是现在腹部如此硕大，陆君桐是每日要过去看一眼五皇子才会觉得安心。 这是陆君桐又过去看望五皇子。 五皇子却不知为何闹了脾气。就是不肯喝药，还和兰太妃躲来躲去的跑。 陆君桐刚一跨进去，就被五皇子撞了个满怀。 顿时两人都是往后一跌。 五皇子也就罢了，毕竟是个小孩子，就算摔了跤也不碍事。最多就是疼一疼。 可是对于陆君桐来说，这不是什么小事。 毕竟陆君桐现在还怀着身孕，而且还是大腹便便。 这么往后一跌。顿时就将众人吓的够呛。 陆君桐身后的宫人都是齐刷刷的抢着上前去扶陆君桐。然而又哪里来得及？ 当下，陆君桐就这么直接的摔了个结实。 陆君桐觉得下腹中中一坠，而后就感觉自己站不起来了—— 她自己的神经也是一下子就绷紧了，她现在当然知道自己的状况是什么样，这么一摔…… 陆君桐最后还是被七手八脚的扶了起来，不过一站起来之后就立刻感觉到身下一暖。 于是她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 好半晌，她也不敢动一下子。 她这样一不动，宫人们自然也就是，不敢轻举妄动！好半晌才有嬷嬷问了一句：“娘娘是不是觉得肚子不舒服——” 陆君桐紧紧攥着旁边人的手。浑身都是紧绷着的点了点头。 陆君桐现在是真觉得十分紧张，紧张到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疼还是不疼。 如此情况下，陆君桐就觉得自己更加的紧绷了。 看着陆君桐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五皇子也是一下子吓到了，愣愣的看着陆君桐，好半晌都没有动弹一下。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人顾得上五皇子，都是紧紧的看着陆君桐就怕陆君桐有个什么闪失？ 陆君桐好半晌才算是彻底镇定下来，声如蚊呐的说了一句：“好像是要生了。” 陆君桐这样一说，顿时所有人都是乱成了一锅粥。 不过好在这几日陆君桐本来就是要生产了，所以身边一直是跟着接生嬷嬷的。 接生嬷嬷当机立断的喝了一声：“慌什么慌，早都准备好了的，现在还不赶紧的将娘娘带去产房？” 的确是什么都准备好了的。所以当下，一群人赶紧将陆君桐扶上了轿子，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去了产房。 陆君桐被抬走了之后，五皇子才忽然惊叫了一声，然后想也不想的拔腿就追。 兰太妃吓了一跳，跟着也追。 而另一外就有人忙去通知了李衍。 整个皇宫里，都因为陆君桐突然发动，而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 陆君桐自己倒是无知无觉。她现在，全副心思都在自己肚子上。 只觉得自己现在的感受有些微妙。 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坠着。像是要掉下来。 要说疼倒不是特别疼，但也不是说并没有什么感觉。 陆君桐勉强让自己镇定。不过一直紧紧攥着旁人手的动作，也是暴露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思。 李衍很快就赶到了。事实上，他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第1113章 生产 陆君桐这样忽然发动，所有人都是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好在许多事情都是从前就准备好了的，此时就算有些慌乱，也并不妨碍什么。 再加上李衍来得及时，很快主持了大局，所以更加也就有条不紊。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兰太妃自觉有些无脸见李衍。于是当下神色就有些讪讪。 本来兰太妃还想再解释几句。不过李衍根本也顾不上听，径直就想闯进产房。 所有人都是吓了一跳，慌忙拦住他。 李衍这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现在只是发动了，还没有正式开始，朕进去看一眼，和贵妃说两句话就出来。”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其间犹豫之后到底还是拗不过李衍，就让他进去了。 所以许太后过来的时候，李衍已经进去，许太后一听，当即就怒斥一句：“糊涂，糊涂！” 就是不知道是在说宫人还是在说李衍。 不过陆君桐看见李衍的时候，却是有些欢喜的。 这是随后就反应过来，这样的做法并不合规矩，所以才又犹豫了一下，开口说了一句：“圣上怎么来了？” 李衍看着陆君桐脸色都是发白的。心中一下子就慌了神。仿佛被抽的主心骨一般的难受。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握住陆君桐的手。 然后就这么轻声的说了一句：“朕进来陪你一会儿。你别怕，就算是一会儿朕也是在外头等着你的。” 陆君桐听着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中反而一下子就是放心下来。 这么一下子安了心，陆君桐只觉得整个人都是舒缓了许多，就是疼痛也是不那么明显了。 陆君桐瞧着似乎是舒缓了许多，李衍也就一下子放了心。 一时之间二人都是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悄悄的，互相握着对方的手。 直到陆君桐明显感觉到了一次阵痛。 阵痛现在已经开始，产婆也不敢再让李衍留在里头，连忙催促他赶紧出去。 李衍自然也就不好再留在里头，毕竟产房里留个男子也不像话。 这头李衍刚刚出去，就看见五皇子哭闹着也要闯进来。 李衍一下子就有些头疼。 随后也就上前去轻声安抚五皇子，但是五皇子也不知怎么了，就是非要进去。 到了最后，反而是兰太妃一下子有些不耐起来：“刚才已经闯了祸，这会还不安生？” 兰太妃还很少对五皇子这么发火，所以五皇子一下就吓得有些愣住了。 李衍上前去拦了一下兰太妃。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好了，他也是无心之失，一个小孩子和他计较什么，好在问过太医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兰太妃这才讪讪一笑。不再做声了。 不过五皇子已经被吓到，委屈的看着产房的门口，一脸的可怜巴巴。 看着五皇子那个样子，倒是叫人有些不忍心起来，不过产房也不可能让他进去。所以仍是只能拉着他往外走。 别说是产房，就是留在这外面也是不合时宜。 第1114章 祸福 如此一来，自然是要将五皇子带出去的。 李衍既然都是亲自发话，五皇子倒是也不敢再造次。 当下也就乖乖的被李衍牵着往外走。 不过谁也没想到的是刚刚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五皇子就发力挣脱了。 然后扭头就往产房里冲。 所有人都是没有料到还有这么一出，所以当下都是愣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要去拦着五皇子。 所以五皇子就这么直接冲到了产房门口。 这个时候终于有宫人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拽了一把五皇子。 五皇子被这么一拽，顿时摔倒在地。 整个脑门儿都是磕在了地上。 这么一声清晰的碰撞声，又将众人都是吓了一跳！ 然后所有人都是紧张了。 五皇子更是被磕得一下子捂住了头。 于是一下哭了起来。 五皇子这么一哭，就是陆君桐在产房里头也是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陆君桐自然听得出来是五皇子的声音，所以当下就愣了一下。随后就忙吩咐：“快去看看外头怎么了？是不是小五。” 李衍这个时候已经手疾眼快的将五皇子一下子拉了起来，然后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见并没有磕破，只是肿起来一个包。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又赶紧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这个时候看见陆君桐派人出来问情况。当下李衍就直接说道：“并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他想进去又不让他进去，他没有随了心意所以哭闹起来了。” 这样的解释倒也是符合五皇子的状况。 宫人自然也不敢多问，同样的也不愿意让陆君桐担心，所以当下也就这么回了。 陆君桐这才算放下心来。 结果没想到的是，五皇子那头哭了一阵子，忽然就嚷嚷着头疼。 疼了没多久，竟然就一声不吭的昏厥过去。 这一下子彻底是把兰太妃给吓坏了。 李衍同样也是被吓到了。 太医此时诊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就只能猜测一句：说可能是当初，磕到了脑袋之后留下的后遗症，现在又磕了一下，算是旧疾复发。 兰太妃又不敢久留，慌忙带着五皇子回去了。 看着那个样子，几乎当场都要哭出来了。 李衍同样也是十分担心。不过又只能守在这里，所以只能让长安过去盯着五皇子那头状况。 好随时都知道五皇子的安危。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说要惩处谁，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陆君桐或者五皇子里头任何一个出了什么事情，他们的性命只怕是真的堪忧。 所以当下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在心中祈祷，祈祷陆君桐也好五皇子也好，千万都是要平安无事。 李衍此时也是担心，担心陆君桐也担心五皇子。 一时之间，他甚至忍不住的想：难道果真是风水不对，所以宫中才会接连出事？ 还是林皇后阴魂不散，恶毒诅咒真的起了效果？ 这样的想法当然也就只是一瞬间，很快李衍也就端正的心态。 毕竟这样的事情根本也就是无稽之谈。今日这样的事情，分明就是意外。 第1115章 嫡长 陆君桐和李衍的嫡长子，就是在众人等了一天一夜之后呱呱坠地的。 因为是头一胎，所以陆君桐这个孩子生的也是有些艰难。 几乎整个人都是有些耗尽了力气。 不过在孩子出生的那一瞬间，她心中的满足和欢喜却是旁的东西不能替代的。 而外头的李衍，在听见屋里孩子哭声的时候的一瞬间几乎是有些热泪盈眶。 他终于也是有孩子的人了，终于也做了父亲了，他终于和陆君桐，有了共同的孩子，共同的血脉。 这种感觉神奇微妙。像是整个心都被牵动了。 李衍几经克制，这才没有立刻冲进去看陆君桐和孩子。 好在产房里头的产婆也是识趣，很快就将孩子收拾干净，抱了出来。 看见人出来，李衍一下子就迎了上去，第一句话问的却并不是孩子：“贵妃如何了？” 产婆听见这话还愣了一下。随后才又反应过来：“贵妃娘娘有些疲惫，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情况好的。并没有什么大碍。恢复起来应该也很快。” 听见这样的话，李衍这才觉得心中放心了。 而后才又分心去看孩子，就看见小小的襁褓里，一张红彤彤的小脸儿，还有些皱皱巴巴的，半点也谈不上可爱。 不过即便是如此，在这一瞬间，李衍还是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就柔软了起来。 几乎是情不至尽的，他就伸手出去，想要抱抱孩子。 好，在他之前也是抱过几个弟弟的，所以半点也不生疏。 又过了半晌，他才想起来问一句：“是男孩还是女孩？” 产婆笑着回答道：“是个小皇子，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在这一瞬间，李衍只觉得无比欢喜，人都好似轻了几分，随后不由的就大声说道：“诏告天下，免税半年。” 做了一顿，又补上一句：“凡是伺候贵妃生产的，赏赐三月俸禄。” 如此一来可谓是合宫欢庆。 然后，李衍又等着众人将产房收拾出来之后，进去看了看陆君桐，结果陆君桐已经疲倦至极昏睡过去。 最后他只是爱怜的替陆君桐拨了拨鬓发，又将被子掖好。这才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毕竟五皇子那头的情况还不知道是如何，所以他心中还是一直惦记着的。 李衍就这么的一路过去，但是不知道心中是欢喜更多，还是——担心五皇子更多。 结果他过去的时候，五皇子还没有清醒。 这一下他就忍不住的担心起来。 要知道这样的状况肯定是不正常的。 所以，没办法不让人担心。 李衍只是进去看了一眼，就又皱着眉头退了出来，然后看了一眼旁边战战兢兢的太医：“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 太医心中虽然害怕，却还是只能实话实说：“现在五殿下这样的情况，从卖相上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所以姑且等着殿下自己醒来比较好——” 凡事顺其自然——正是这个道理。 李衍沉默片刻之后，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太医这才又大胆说下去：“或许这次会是个好结果，也不一定。” 李衍 第1116章 成双 李衍倒是没有想过会不会是好事。 他心中唯一的想法是，只要不是坏事就可以了。 陆君桐现在刚刚生产完，若是醒来之后，五皇子又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都不敢想象陆君桐会急成什么样子。 当然，作为哥哥，他心中对五皇子的惦记也是非比寻常。 现在他就只剩下这么两个弟弟，一个身子那那样，一个又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光是想着都觉得心里难受。 不过再怎么难受，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也是无可奈何，唯有耐心等待。 好在李衍担心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 五皇子到底还是先一步醒过来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刚好李衍就守在身边。 看见五皇子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心中的欢喜自是非常。 接着就听见五皇子喊了一声：“大哥？” 一听见这声呼唤，李衍几乎在一瞬间险些湿了眼眶。 在五皇子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情之后，其实他已经不会再叫自己大哥了。 宫人也好兰太妃也好，都教的是五皇子喊圣上。 虽然是尊敬有余。可是终归还是没有从前亲昵。透出了一股子的生疏来。 但是这样的事情他也是无可奈何。 现在，五皇子这样喊只说明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五皇子真的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既然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那真的就像是太医说的那样，这件事情实在是件好事。 李衍又惊又喜。 不过还没等他问起五皇子现在觉得怎么样？五皇子倒是先问了一句：“三哥呢？陆君桐呢？” 李衍一听这话就知道五皇子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但是却将最近一段事情忘记了！ 这下一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衍分神，想大约四皇子心里会觉得有些不大开心？ 不过很快就又将那些念头抛开来，仔仔细细的和五皇子讲了后面的一些事情。 比如陆君桐现在已经是大嫂。 比如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太子，还是皇帝。 再比如：他的两个哥哥，已经没了。 五皇子听完了这些事情之后，神色倒是好半晌都是有些愣愣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之间接收了许多的事情，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单纯的觉得心中有些感慨。 “那现在——陆……姐姐人呢？”五皇子中途改了个口，一副鬼灵精怪的样子。 看着五皇子脸上熟悉的神色，一下子李衍就忍不住笑了：“就在昨日，你刚添了一个小侄儿。” 这话一出，五皇子先是一惊，随后就是一喜，眉飞色舞的就要手脚并用爬起来：“大哥，快带我去看看。” 说起来，五皇子还没有见过那么小的小孩。而且现在他荣升了叔叔，小孩子心性总归是觉得开心和得意的。 所以也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过去看一眼。 李衍犹豫了一下，心中估摸着陆君同大概也快醒来了，于是就先答应了五皇子这个事情。 毕竟五皇子恢复过来，陆君桐若是知道了，也不知心中该如何欢喜。 这样的事情——倒是双喜临门了。 第1117章 名字 李衍带着五皇子过去的时候，陆君桐还没醒来。 女人生产也的确是损耗十分巨大。 李衍本来都打算让五皇子先回去了，谁曾想陆君桐倒是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竟是很快就醒了过来。 李衍自然也就是带着五皇子进去了。 陆君桐现在本还虚弱着，不过看着五皇子进来，倒也是一下子就被五皇子现在那副样子给逗笑了。 五皇子现在额上青了好大一块，看着可不是十分滑稽么？ 这样滑稽的样子，陆君桐忍不住的笑了一声。 五皇子当时就有点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就算是成了我嫂嫂，也不许笑话我！亏我还是你救命恩人！” 这样凶巴巴又有些磕磕绊绊的傲娇样子，顿时就让陆君桐一下子惊住了。 陆君桐看着五皇子，好半晌都是没说出话来。 最后，陆君桐才不可置信的看向李衍。 李衍知道陆君桐这是在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想，当下也就点了点头。 本来，事情也就是陆君桐猜想的那样。 陆君桐当下几乎是惊喜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最后就笑着伸手拉着五皇子到了自己跟前，眼睛都有些湿润发亮：“你恢复过来就好，恢复过来就好。” 李衍看着她那样子，也怕她情绪太过激动，反而影响身子。毕竟月子期间，处处都是要注意。所以当下忙故意打趣一句转移话题：“看看，五弟倒是让你连自己儿子都忘了。” 陆君桐听了这句话，登时也就顾不上五皇子了，眼巴巴的看着李衍，出声和他商量一句：“圣上，孩子呢？快带过来我抱抱。”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她早就不知期盼过多少回抱着孩子的感觉了。 但是之前生产之后，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亲了一口，她就撑不住的睡过去了。所以现在想想，还没仔细看过呢，自然也是无比的心急。 陆君桐这样的神色，登时就让李衍忍不住笑起来。然后伸手捏了她手掌一下：“好好好，这就让人带过来。” 陆君桐就这么眼巴巴的等着孩子过来。 几乎是用望眼欲穿来形容也是半点不过分。 陆君桐就这么眼巴巴的等到了自己的孩子。 同样眼巴巴的还有五皇子。 其实李衍也是一样的，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儿，他实在是不好意思罢了。 不过当孩子抱过来的那一瞬间，他的神色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思。 李衍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上去，一把就将孩子接了过来，而后又献宝似的抱过来给陆君桐看：“看，君桐，这是我们的孩子。” 陆君桐几乎也是看得目不转睛。 五皇子也是眼巴巴的看着，想要伸手摸摸又有点儿不敢。最后就追垂涎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 被这么一问，李衍这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起呢。大名不着急，先起个小名叫着。” 一般来说，大名都是要序齿了才起的。 不然怕孩子太小受不住。 而且他想来想去，也总觉得没有好的合适的。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第1118章 开心 陆君桐还以为小名肯定也是李衍起的。 结果没想到，李衍最后却是说了这么一句：“小名就由你来吧。” 陆君桐当下就疑惑的看了一眼李衍。 李衍轻笑一声：“你辛苦生了他，起个小名又怎么了？我们一人一个，正好。” 他和旁人又不一样，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些。事实上，他也巴不得什么都和陆君桐一起—— 陆君桐也不推辞，当即认真想了一想，然后就说了一句：“不如叫阿清吧。” 乾坤朗朗，海晏河清。 陆君桐这样一说，李衍倒是犹如有心电感应一般，瞬间就言道：“海晏河清么？” 陆君桐抿唇浅浅一笑。算是默认。 五皇子在旁边看着，眼睛都是有些骨碌碌的。最后嘟嘴说一句：“像是个女孩的名字。” 陆君桐没去理会，李衍顺手给了五皇子一下。 五皇子顿时委屈：“打我作甚？” “是该好好读书了。”李衍就这么说了一句。 最后，这件事情就这么以五皇子缩了缩脖子彻底完事儿。 陆君桐和李衍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叫了阿清。 陆君桐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如今这称呼上倒是该改改了——小四和小五再不好叫皇子了，不然这就要混乱了。” 从前李衍还没自己孩子，混乱叫着也无妨。横竖之前也没给四皇子和五皇子封号。 现在就不一样了。 陆君桐这样一说，顿时李衍也就一笑：“已经是想过了。小四封康，小五就叫端。” 康者，健康长寿。 端者，肃康端正。 两个字，便是道明了李衍对两个弟弟的期盼。 李衍如此心思，陆君桐浅笑点头：“倒是合适。” 五皇子鬼机灵的当即就谢恩：“多谢大哥册封。” 从今儿起，他可就是王爷了！可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威风了简直就不只是一个档次！ 五皇子美滋滋的盘算着，又想了一想，又问一句：“那阿清长大了，我能带他骑马射箭吗？” 李衍笑着摸着自己儿子肉嘟嘟的小手，都不敢用力，整个人柔和得都要发出光芒来：“等他有你这么大了，就行了。” 陆君桐则是由衷说一句：“如此真好。” 双喜临门——直到这一刻，她心中一直都有些放不下去的疙瘩，才算是真正的解开了。 从今以后，再无任何的心理负担。她爱的人也好，爱她的人也好。都盼着大家能够和和美美开开心心的度日。 都没有任何的不顺心，也没有任何的灾痛。 五皇子看着陆君桐那笑容，轻轻撇了撇嘴，然后就低头凑到了阿清身边去看阿清去了。 阿清现在根本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只知道睡觉。对外界简直就是无知无觉。 不过他们几个人也不觉得腻，看着阿清睡觉的样子都是津津有味，更是还压低声音忍不住的评头论足：“眼睛看着应该不小，这么眯着都是挺长的。嘴巴可真小——” 这样的情况下，仿佛连窗外的风都是柔和了几分。舍不得吹乱了这屋里的温馨和欢喜。 第1119章 册封 陆君桐既然是一举得男，自然宫中各处都是明白：只怕下一个凤凰，就是陆君桐了。 虽说现在陆君桐的待遇也没什么区别，但是……总归还是有点儿名不正言不顺。光占了好处没占了名头。 现在只要是等着占了那个名，也就再没有什么人敢说一句话了。 关键是，陆君桐自己的肚子也够争气的。 许太后直接就将李衍叫过去了。 许太后也没拐弯，直接说起了册封的事情：“原本想着先给个皇贵妃，不过最后也没用上。好在位置却是腾了出来，所以就后来也就没再折腾。现在就是时候了。你看是洗三时候，还是满月时候？”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趁热打铁。 而且，越早封了，对阿清将来也好。 如此一来，就直接是防范了旁人说阿清不是什么正统的可能性。 李衍自然也是想过这些事情的，甚至比许太后想得更加周全：“洗三可以先颁发旨意，满月的时候，就一同举办册封大典。” 这样一来，既是半点不委屈陆君桐，也是……十分的迅速。 说句实话，最主要也是李衍他半点都不想再继续等了。 毕竟……能与自己心爱的人，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也的的确确是一件极其让人期待和欢愉的事情。 李衍既是都想好了，许太后也就没有再多说，笑着说了一句：“这次，哀家也就再替你操心一回。以后啊，这什么事儿都是该皇后操心了。” 李衍抿嘴一笑：“这是自然。也是皇后的本职。” 不难看出，李衍的笑意里……全是欢喜和期盼。 于是许太后就被这样的笑容看得微微一个晃神：有多少年，她都没有在见过李衍这样的笑容了？ 许太后想着这些事情，而后就忍不住由衷的感慨一句：“其实你说，这算计来算计去，最终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 前皇后林氏当初机关算尽了，得了一个太子妃的位置。以为终于苦尽甘来，将来也是就肯定是会是一国之母。 可没想到最后半路杀出来一个陆君桐，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林氏的一切夺走了。 仔细想想，陆君桐更是从来都没做什么。 更不要说什么阴私手段。 陆君桐由始至终做过的事情，都是为了李衍好。而不是为了争取到李衍的心，或是算计别人。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让人忍不住的喜欢她。 现在想来这种感觉就像是：林氏做了那么多，分明就是……在为陆君桐铺路。就是为了给陆君桐争取到留在李衍身边的机会。 倘若没有林氏，今日李衍自然有结发妻子，和睦缱绻，自然也就没有陆君桐什么事儿。 至少，陆君桐绝对不可能成为皇后。 所以，都是命啊。 “那这么说来，上天对朕还是不薄的。”李衍听完了这么一番话之后，就如此说了一句。面上笑意盈盈的，显然倒是也没说假话。 对于遇到陆君桐，李衍觉得，的确是上天对他不薄。 “由此可见，老天早就安排好了，早也好，晚也好，总归是会来的。”李衍又说了一句，而后就赶紧告退：“朕还要去看君桐和阿清。” 第1120章 颁发 陆君桐对于册封的事情，倒是半点不意外。 这样的结果，算是在意料之中。 先皇后林氏死后，谁都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所以洗三那天，陆君桐得了圣旨，也只是浅浅一笑，随后谢过恩，就将圣旨仔细的收了起来。 白蕴在旁边看着，倒是啧啧称奇：“怎么看你好像半点没有欢喜的样子——” 陆君桐听了这话就是一笑：“这有什么好欢喜的？这样的事情……本来也不值得欢喜。 听了这话，白蕴当即就是一愣：“怎么竟是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陆君桐看了白蕴一眼，忍不住浅笑：“最高兴的时候，已经过了。经历了这么多，这些虚名……早已经不要紧了。” 从前或许多少有些在意，可是现在连孩子都是生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白蕴看着陆君桐这样，忽然也就是忍不住有点儿替她高兴：“那说明嫁给……他，你是真没觉得委屈或是不开心。” 所以才会如此的豁达洒脱，什么都不在意了。 陆君桐由衷的点头，末了又说一句：“这是自然。不过，你很块也会明白我的感受的。哥哥他……” 就算是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听着旁人说，也知道现在陆明朔直接几乎就要将白蕴当成是明珠供起来了。 那种当眼珠子的架势，她这个亲妹妹多少都有些嫉妒了。 不过，也是替他们高兴的。 而陆明朔这样对白蕴，也是理所应当——白蕴到底付出了多少，又多执着，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正因为看在眼里，所以才觉得不管怎么样疼白蕴，都是应该的。 他们能在一起，也是十分的不容易。 当年那一个耳坠子……没想到竟是如此一个圆满的结局。 光是看着，都是叫人觉得心中欢喜。由衷的替他们高兴。 陆君桐这样说，白蕴微有些羞涩，不过很快也恭喜陆君桐一句：“不过很快你就是皇后娘娘啦，从前咱们一同当差时候的样子，如今想来竟是有些恍然如梦。” 被她这么一说，陆君桐也想起了那些情形来，当下不由得也是一笑：“是啊，如今想来，刚入宫的时候，竟是恍然如梦。” “好在你我如今都是好结局。”白蕴含笑看着被抱上来的阿清，捏了捏肉嘟嘟的小脚丫子，语气都是轻快：“如今都是欢欢喜喜，真是再好不过。” “日后会越来越好。”陆君桐接了一句，又轻轻的在阿清脸上亲了一口，看了一眼这才恋恋不舍的让奶娘抱去前头洗三了。 白蕴也没跟过去看，只是留在屋里陪着陆君桐：“圣上也是真的半点不提选秀的事儿，也算是不错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若真不乐意，那将来不管怎么着可都别松口。不然……” “这是自然。”陆君桐抿唇直笑：“他必不会的。我也不会松口。” 需要子嗣绵延，她努力就是了，反正现在还如此年轻，总归还会再有孩子。 至于其他人的话……又何须理会？ 这个事情，李衍早就和她保证过了。此生……她和他二人，就这么白头到老。 陆君桐那一脸幸福的样子，几乎是将白蕴眼睛都要灼瞎，她不由得捂住眼睛，“等你穿上皇后袆衣的时候，也不知多好看。” 第1121章 凤仪（大结局） 一个月转眼便过。白蕴期待的那一幕，也终将到来。 既是封后，那么自然是要有祭天大典的。 天色还未见亮，宫人就将他们夫妻二人的衣冠送了过来。 按照规矩李衍本该不是在这里留宿，更不该在这里换衣服。不过李衍自己拿了主意，说既是要一同祭天，就在这里歇了，然后再一同过去。 所以昨儿李衍又是再这里歇的。 调养了一个月，陆君桐如今身形已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变化的——不再像是少女那样的青涩，而是玲珑有致了许多。 唯一叫她不满意的，就是腰身没有从前那么细致了。 陆君桐在屏风后头穿上衣裳，自己倒是有点儿觉得腰身粗了许多不好看了。 陆君桐在屏风后头半天没出来，李衍就有些纳闷，最后就隔着屏风问了一句：“是不是衣裳有些不合身？” 按说也是不应该的，毕竟就是近期做的，应该刚刚合身才对。 陆君桐听了他的问话，当下一声叹息：“倒不是不合身，只是发现自己怀孕以后腰身……丰腴了许多。” 陆君桐这样一说，语气还颇有些怅然。 李衍听着几乎是有些闷笑：“还当是什么，原是这个。无妨，好好调养一番，回头再活动一二，也就恢复了。而且……” 他一面说着，一面亲自进去将陆君桐拉出来。 不过在拉出来之前，他瞧瞧的凑到了陆君桐身边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而且不管夫人变成什么样子，为夫都觉得夫人是貌若天仙的。为夫眼里，只看得见夫人。” 顿了顿，又笑了一声打趣了一句：“再说了，不是还有两处丰满了许多？为夫也是十分喜欢的，昨儿夫人就该知道了——” 昨儿晚上虽然是什么也没发生，不过李衍的反应…… 陆君桐脸上一热，伸手就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成日里就知道胡说。还要不要脸面了。” 李衍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就又说了一句：“这又如何能怪我？还不是怪夫人太过诱人？而且这半年……” 怀孕之后二人便是不敢胡闹，这样一来自然更加容易…… 陆君桐怕他继续再说下去叫人听见，于是忙拉着他出去：“别耽误了吉时。” 不过李衍却是拉住她，伸手替她正了正凤冠，然后轻声道：“君桐穿这一身，很好看。与朕很相配。” 陆君桐一愣，随后就笑着挤了挤眼睛回了一句：“这是自然。龙凤和鸣，从来都是相配的。” “朕在这个时候，就想起一句诗来。”李衍自然而然的握住陆君桐，牵着她一路并排着往外走：“执指之手——” 陆君桐微微一震，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接了一句：“与子偕老。” 二人四目相对，最终相视一笑。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生此世，再不分离。 她是他的妻，是他的后，他们要举案齐眉至鬓白，携手共老看春花。即便死了，也是葬在一处，躺在一个墓穴里。 如此，甚好。 （还是老规矩，想看什么番外，就请留言哦~或者直接在群里说也可以。最后，谢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因为家里人生病的原因，下一本新书可能会很久，但是阿音一定会回来继续写的。郑重拜谢大家的支持。） 番外一 陆家这日一大早，就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的。 陆明朔今日娶亲，自然是喜气洋洋。 先前陆君桐怀孕生下皇长子，又被册封为皇后，已是在京城里好好的出了一次风头。陆家这个本来已经没落的小门户，忽然之间就成了世家大族都要讨好的存在。 当然，最关键的是，现在陆明朔也是厉害得紧。京城的兵力都是在他手里捏着的呢。 而今日，陆明朔娶亲，显然就是又要在这个时候再出一把风头。 那也是真出风头的——京城里几乎是所有有头有脸的都来贺喜了。 这一日，陆家可谓是门庭若市。 不过谁也没想到，叱咤风云的陆明朔陆将军，此时此刻竟是有些紧张——这要入洞房了，他倒是有些踌躇不前的意思了。 这一幕看的亲随都是忍不住的抽了抽唇角，然后提醒一句：“将军可别误了时辰。” 陆明朔这才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房门。 亲随闷笑一声，悄悄的回头和一旁的人说：“你说，咱们将军打仗时候那么勇猛无双，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怕了？我瞧着咱们白小姐也是温柔的人，平日里两个也是黏黏腻腻的——” 断没有怕的道理啊。 旁人一脸过来人的神色：“这不是近乡情更怯么？” 的的确确就是近乡情更怯的。 要知道……明明之前盼着这一日好久了。可是真到了今天，陆明朔反而是觉得心中说不出来的紧张。 比起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更加紧张。 屋里，白蕴却已经是等得有些焦躁起来——怎么人还不过来呢？ 所以等到陆明朔一进来，屋里下人也都退出去又将门关上之后，她就直接一伸手自己将盖头掀了。 然后就这么柳眉倒竖的瞪着陆明朔：“怎么等了这么久？不是说了不许喝多了吗？“ 白蕴这样的态度，顿时就让陆明朔本来就没多少的酒意一下子都消退了。 陆明朔罕见的心虚起来。而后就这么的看着白蕴，磕磕巴巴解释一句：“多说了几句话，宾客太多了——” 白蕴瞪了他一眼，心想自己等得如此心焦。他倒是好…… 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也不是计较的时候，所以白蕴当下又将盖头盖回去了。而后气哼哼的说一句：“还等什么？快过来掀盖头。” 陆明朔被她凶得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而后就忍不住的摸着下巴想：这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怎么的竟是如此的……凶起来了？莫非是这么着急洞房花烛夜？ 这样一想，陆明朔就忍不住搓了搓手。然后上前去拿起了喜秤。 对于刚才的小插曲，倒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 陆明朔掀开盖头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有些紧绷和小心翼翼。 不过盖头一掀开，看着白蕴瞪着他，他倒是忍不住一下子笑起来。而后就伸手捏了一下白蕴的脸颊——“怎么这幅神色？今儿是大喜日子，不是该高高兴兴的？” 直到这一句话出口，两人气氛这才也就一下子恢复如常了。 白蕴被这么一捏，顿时就软了，气嘟嘟的哼了一声：“看你半点都不心急的样子。” 陆明朔这才略略猜到了白蕴的心思。 而后，他就忍不住的笑叹一声：“夫人呐，这怎么可能？” 他若是不心急，哪里又会这样？ 接着二人喝了合卺酒，白蕴看着陆明朔，轻声问他一句：“当年那个耳坠子，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还给我？”而是偷偷藏起来了？ 陆明朔听闻这个问题，就摸了摸下巴。 这个问题可真是问到了关键上了。白蕴一直没问这个问题，没想到就是要等到这一天来问。 陆明朔看着在沉思的样子，白蕴就又凶了他：”快点回答，不许想。“ 陆明朔知道白蕴这是怕他敷衍她。所以才会如此。 当下就是又有点无奈，末了还有点儿小小的羞涩。最后就这样的看着白蕴轻叹一声：“因为当时我还想着，要看你什么时候来自投罗网。你不是让你哥哥打听了我？我一直还等着后续呢。” 这一番话一出口，白蕴顿时脸就红到了脖子根，连话也说不清楚了，磕磕绊绊的指控道：“你怎么能够这样？” 陆明朔微微一挑眉：“我哪样？” 白蕴脸色依旧是如同涂了厚重的胭脂，气恼非常：“如此的……如此的……不要脸！” 陆明朔被白蕴这样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最后却理所当然的接了一句话：“既是有猎物主动要送上门，我又何须去想那么多？只管等着就是了。“ 而且当时，他也多少是有点儿忌惮李扩，所以不愿意牵连了白蕴的意思。 最后，陆明朔就听见白蕴气嘟嘟说一句：“登徒浪子。哪有捡到了女儿家东西却擅自留下来的道理？” 陆明朔挑眉：“贸然去还，才是登徒浪子吧？而且，等到日后亲手换给你，岂不是一段佳话？” 只可惜，他当时心头千重盘算，却都是没能实现。后来他甚至是庆幸的，庆幸自己没有将事情挑破。 否则的话，岂不是又要多一个人伤心？ 陆明朔唯一没想到的，就是白蕴竟然一等就是这么多年，而且情谊也没有变化。 最后，陆明朔又是一声轻叹，伸手无比爱怜的将白蕴搂入自己怀里：“以后再不会了，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 白蕴白了他一眼，忽然就咳嗽一声，正了正脸色：“咱们便是要来约法三章了。” 陆明朔一愣，不过还是配合：“夫人只管说。” “不许纳妾是其一，通房也是不许有的。家中丫头也好，外头女人也罢，一概不许碰。” “其次，家中事物不管大事小事，我们都要一起商量，你不许瞒着我，我也不瞒着你。“ “最后——” 见白蕴迟迟不肯说出最后一条，陆明朔索性就自己出声问了一句：“最后一条是什么？“ 白蕴红着脸，小声的说了一句：“最后，此生你都需爱我敬我，不许有半点懈怠和改变。不然……不然——” “好。”陆明朔笑得眉眼一弯，声音温柔缱绻：“没有不然。也不会有那一日。此生爱你敬你，绝不会有半点更改。“ (因为出现失误，所以番外不能如期发上来。会发在读者群中。读者群是292903306，敬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