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 黑烟残火,尸横遍野堆积成山,放眼望去,入目之处皆是血流成河,八月末本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此时却是大雪纷飞,上天悲悯要用莹莹溯雪洗净这满地鲜红,又或是上苍慈悲,降下洁净之泪,为惨烈逝去的英魂洗去戾气,引渡安魂。 平砖砌筑,历经岁月沧桑,走过风花雪月的繁华,千百年来屹立于此,固若金汤,守护大宇京都的安乐。一场鏖战,金戈铁马,战火过后,城墙裂缝无数已显佝偻,在渐渐消停的炮火声中,尽显萧索。 镜花水月终是空,试问流年,怎敌那回眸一笑胜星华的缱绻。 摇摇欲坠的城楼,在纷飞的雪中,缥缈朦胧,城墙上一个饱经风霜已是如城楼一般摇摇欲坠的老者,拄着拐杖,对着城下身着盔甲,一头墨发散乱垂下,手中依然持着长剑,独自与渐渐围拢的数以千计的铁甲兵将对阵的青年男子喊话。 “孽障,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妄图逆天改命,如今已是末路,还不放下手中兵刃,随为父一起进宫接受皇上裁决,或许念在为父多年为国尽忠的情份上能让你体面的死去,不至于受过多的苦楚。” 青年男子手中长剑翻转,清脆的剑鸣声响起,被血迹掩盖的看不清面貌的面上一双凤眼熠熠生辉,丝毫不显狼狈。 “满口仁义道德,怜悯天下苍生,谁人怜过那个叫玉荏苒的女子,天下苍生与她有何干系,为了你口中的万里江山,你们迫她走上绝路,最后却将一切骂名让她背负,你去问问那个如今坐拥天下的人,午夜梦回之际,他可曾有一丝惊恐,梦里的冤魂可是依旧对他巧笑嫣然。” 低沉黯哑的声音透着愤恨,满腔的仇恨即使是经历了这一场厮杀,依旧不能消减半分,青年男子对着城墙上居高临下的老者投去一眼,凤目毫无波澜。 老者气急,怒吼道:“逆子,还敢大逆不道口出狂言。” “玉荏苒她身为玉家嫡女,为大宇做出牺牲,投炉祭玺,那是她的尊荣,更是她作为大宇子民该尽的本分,当初她是自愿投炉,是你冥顽不灵,做出这等谋逆叛国之举,你让为父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颜家的列祖列宗,颜家世代忠良竟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你可有替你姐姐想过过,她如今可是大宇的皇后。” 青年男子不为所动,嗤笑道:“若是可以选择出身,我不会投生到颜家,不会做颜墨,也不愿做你颜柏的儿子,更不愿做她颜芷的胞弟,她如今的母仪天下是怎么来的,那是另一个女子用鲜血换来的,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一颗肮脏丑恶的心,她颜芷有何恩德能母仪天下?” “你......咳咳......”颜柏气急,指着城下的颜墨说不出话。 身后侍从赶忙上前为他拍背顺气,许久后终于停下咳嗽。 “你与玉荏苒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这些皇上与你姐姐都明白,玉家是世外隐族的支脉,而她的命格注定了要为祭玺献身,况且玉荏苒是自愿的,你又何须执着不放?” 颜墨闻言瞬间眼眸赤红,恨恨道:“那都是颜芷逼的,她用玉家老小的性命威胁阿苒,自我知晓真相那日,我时刻想亲自了结了她,阿苒挡了她的路,她就不择手段的扫清障碍。” 第2章 楔子(2) “呵呵,两朝元老,你颜丞相果然是教女有方,佛口蛇心的女儿是你德高望重的颜老丞相教出来的,如今她得偿所愿了,您满意了?” 簌簌落雪的傍晚,颜墨的话在城下不断回荡,围在他周围的铁甲兵将面面相觑,又将目光望向城墙上的颜柏,等候他的命令。 颜柏痛心的看着城下,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中年得子的喜悦,没有谁能明白他心中的那份情感。 “那是你姐姐,就算她真有过错也轮不到你来惩治她,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个女子置天下苍生于不顾,血染河山。” “你自小跟在国师身边,随他修习四柱预测之术,不曾想你胆大包天竟然要替玉荏苒逆天改命,险些酿成大祸,若不是芷儿及时察觉,岂不是让你成了千古罪人,让颜家门楣蒙羞。” 颜墨怜悯的瞧了眼城墙上已显风烛残年之态的老者,这是他的父亲,他唤了二十五载父亲的人,张口闭口都是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大宇王朝德高望重的老丞相,忠君爱国一辈子,临老了还要为他人做嫁衣。 “父亲,我最后再唤您一声父亲,感谢您这二十多年的教养之恩,为此容我提醒您一句,登高易跌重,颜芷作恶多端日后必会遭报,我今日注定命丧于此,往后就剩下您独自一人无人送终,您为大宇尽忠一辈子,临老了却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还是趁早为自己做打算罢。” 颜柏双目圆睁,不敢置信道:“你......你算到今日你会命丧于此,你为何还要来?你姐......芷儿她也不得善终......” 颜墨不答,喃喃自语道:“我曾答应过阿苒,带她走出牢笼一样的帝都,去看悠然河山,去看大漠孤烟......五年前未能见她最后一面,如今来到她当日投炉的地方,也算给自己了了心愿,黄泉路上她还在等我,我怕不走她走的这条路,我会与她错过。” 凤眸饱含柔情,被血染红略显狰狞的面庞也柔和许多,他的话并非是回答城墙上的颜柏,他慢慢走向不远处的鼎炉。 曾经那个娇艳如花、绰约多姿的少女,那个总是语笑嫣然唤他‘墨哥哥’的女子,那个总爱对他撒娇耍赖的阿苒妹妹,在五年前的中秋月圆之夜,站在木板搭建的简易高台之上,毅然绝然地投进了烈火之上盛满滚滚铁浆的鼎炉内。 而早在一月之前,他便被有心之人支开,远在锦山之巅寻找那朵他的阿苒妹妹梦中的午夜月宴,一种极为奇特的月宴,十年一季,花开一朵,中秋月圆之夜绽放,锦山独有。 她自小就怕疼,那日决然投入这炉中之时,她是该何等的疼痛,何等失望,心里可在恨他,恨他不能履行承诺,没来救她。 他承诺过,要护她一生一世的。 “墨儿......”颜柏扶着墙围,远远望着拖着长剑摸着鼎炉的颜墨,不由自主地唤出他的名字。 他的声音已被风雪掩盖,城下的颜墨无法听到。 “阿苒,墨哥哥今时今日才来看你,你可是恼我了?”颜墨轻抚着鼎炉,围着它转了一圈,将头轻轻靠在鼎壁上。 “你别气恼,墨哥哥将你最想要的午夜月宴带回来了。” 第3章 楔子(3) 他献宝似的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将锦帕打开,里面俨然是一朵已经干枯的月宴,花朵又比一般月宴要大,颜色是极为少见的紫色,即使是干枯,花色却丝毫未变。 “你是喜欢的对吗?” “阿苒,你别怕,墨哥哥这就来陪你了,颜芷她想用这鼎炉将你的魂魄困住,永生永世来守护她想要的这一切,那我就让她和轩辕易眼睁睁看着大宇江山四分五裂。” “我已替你改了命数,我死了,你就能转世,你记得走慢一些,等着我,我会生生世世陪着你的。” 远处传来一曲清音,婉转不绝,似悲似怜,似无奈。 宫闱深深,凤临殿内,盛装雍容的皇后颜芷带着得体大方的笑意,端庄的坐于熙帝轩辕易的对面,手执黑子,与他对弈。 轩辕易一身明黄色龙袍,俊逸的面庞上早已没有了青雉,散发着一种成熟的魅力,嘴角挂着邪魅的笑意。 一子落下,已成定局。 “陛下,臣妾又输了。”颜芷放下手中棋子,笑盈盈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轩辕易把玩着手中的白子,片刻后随意一扔,棋子稳稳落到身后小案上的玉杯中,那是方才颜芷命人准备的琼浆玉液。 “自五年前荏苒投炉的那一日,皇后就输了,我既能狠心舍了她,自然就是为了今日能让你一败涂地。” “陛下此话何意,恕臣妾愚钝,没能理解圣意。”她从容淡定的问。 轩辕易站起身拍手道:“皇后这戏唱得真好,朕也甚是佩服。” “八月飞雪,亦如当年荏苒投炉祭玺那夜,深秋之夜竟是漫天飞雪,看来你的好弟弟颜墨今日已报了必死的决心。” 他忽然莫名的来了这么一句,负手来到窗前,望着雪花落下。 “颜墨可能到死也不知晓荏苒的心意,他或许以为荏苒钟情于朕,那时就连朕也以为是,谁曾想我们都被那个冰雪聪明的女子给骗了,她所故意流露出的情意不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为了玉家,为了颜墨,所以那日朕妒忌了,一念之差放任你将她推上绝路。” “这五年来朕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她那样的女子,不该毁在你这种蛇蝎妇人手中,因果循环,如今你的胞弟为了给她报仇,竟以卵击石起兵造反,你颜家的气数尽了,颜氏一脉就此断了,只是可惜了颜丞相这两朝元老,他忠心耿耿,若不是有你这么个有野心的女儿,朕还打算放过颜墨,给颜氏留后。” 轩辕易的话让颜芷失了镇静,她质问道:“你不是答应过,不取阿墨性命,为何出尔反尔?” “皇后此言差矣,并非是朕要取他性命,是他自己活不下去要寻死。”邪魅的笑意渐深,抬手抚上颜芷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景致面庞。 他倾身在她耳旁说道:“你让荏苒永生永世困于鼎炉之中,朕还要谢谢你呢,这样她就永远都会陪着朕了,百年之后,那个鼎炉也会陪着朕埋于皇陵之中,她生生世世都要陪着朕。” “哈哈......” 颜芷用力推开眼前的男子,这是她费尽心思夺来的男子,如今她才见识到他的可怕,他是恶魔,丧心病狂的恶魔。 “你......”她颤抖如筛,指着他说不出话。 轩辕易敛了笑意,抬脚往敞开的大门行去。 “陛下得意得太早,你可知你放任阿墨的这五年他都在做什么?”她在他身后大吼。 颜芷的话让他停住脚步。 “阿墨是颜氏子孙,他真如你所想的那般无用?这些年他一直在研习国师留下的四柱预测之法,他要替玉荏苒改命。” “陛下,您的美梦落空了,阿墨他已然成功了。” 颜芷癫狂大笑。 “哈哈......啊哈哈......阿墨才是最后的赢家......” 夜幕时分,守城将士来报,起兵谋反的丞相独子颜墨自刎于城墙下的鼎炉旁,皇后得知后受不住打击变得疯癫,颜老丞相自此便中风在床。 朝中一片哗然。 五年后,诸侯起兵讨伐昏君无道,只知求道问卜不顾黎民死活,自此大宇四分五裂,各诸侯自立为帝,起都建朝,熙帝轩辕易于第二年与华朝的一战中下落不明,疯癫十载的皇后颜芷于同日自缢于凤临殿,被人解下白绫抬出之时,众人瞧见她一身皇后盛装,面容含笑。 统治宇洲大陆几百年的大宇王朝覆灭,天下形成三国鼎立之势。 锦山之巅,一个仙风道骨的素衣道人,手持长笛站于崖顶注视着峭壁上在月下绽放的午夜月宴。 “乖徒儿,夙愿已了你却久久徘徊于忘川河旁,岂不知那女娃早已忘却前尘投生异世,纵然盖世惊华,终究被情字所惑。” 素衣道人叹息道:“罢了,你我师徒一场,为师就用这为数不多的寿命成全了你的痴念。” 一曲清音,似悲似怜,在中秋午夜的锦山之巅久久回荡。 第4章 雨夜惊变(1) 风雨交加的黑夜,天边忽起的一道闪电有一瞬将夜空照亮,一道惊雷凭空而起震耳发聩,接连着便是雷声阵阵,倾泻而下的水珠与地上的积水碰撞溅起的水花有半余尺高。 深宅之内,雨打芭蕉,水珠拍击地面之声掩盖住了屋内的低语。 幽暗的屋中站着两人,一男一女,只听女子带着颤意的声音响起。 “老爷,若是安贵妃追究下来这可怎么是好?” “夫人忽然暴毙总会引起怀疑的,到时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又是一道惊雷响起,女子吓得手脚发软,慌忙的抓住男人的衣袖,颤声道:“老......老爷,夫人临死前说的话......” “慌什么?活人都不怕,你还怕死人?更何况女子难产也是常有之事,知晓事情真相之人已全部封口,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我不开口,便无人知晓。” 雄浑的男声透着冷硬,不带一丝情感,在暗夜中显得突兀。 听了他这话,女子反而镇静下来,忐忑的问道:“那这孩子怎么办?可是也要......” 屋中寂静了片刻,男子再度出声道:“她毕竟是我的血脉,既然命大活了下来就留着吧,或许日后还有用处,就对外宣称此女先天不足,将她送到朝华庵静养以求菩萨庇佑,待到及笄之年将其接回,如此便不用日日见她在眼前晃悠。” 女子点头,壮着胆走过去将床头的孩子抱起,却不敢再看床上瞪大眼已没有气息的女子一眼。 油灯昏暗,屋中的两人谁也未曾注意到襁褓中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睁眼看着床上瞪着眼死不瞑目的人。 一场骤雨掩盖和冲刷了所有罪恶的痕迹,空气中泥土的气息经久不散,一夜过去,自是雨过天晴。 天将明,朱门大开,一个男子的身影急匆匆走了出来,片刻之后便有人牵着一匹备好的马自后门而出将缰绳递到他手中,他翻身跃上,疾驰往宫门而去。 两个时辰后,朝野皆知秦尚书正妻难产而亡。 宫中的安贵妃惊闻义妹难产而死的噩耗,动了胎气导致早产,经过一昼夜终于产下皇子,母子均安,有惊无险,七月大的小皇子除了身子稍弱外亦无大碍。 乾元帝大喜,赐名华笙,是为华朝的第二位皇子。 华朝建朝几百年来代代君主励精图治,国力强盛,乾元帝华君昊十八岁登基为帝,更是一位英明睿智,宽厚仁德的帝王,在位十载,他膝下却只有皇后乾元二年所出的长公主华菱与乾元四年同样是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华筠两个孩子,时隔六载安贵妃生下的二皇子是他的第三个孩子。 乾元帝龙心大悦,休朝三日,举朝同庆,自此安贵妃母子盛宠更甚。 随着安贵妃产下皇子的消息传开,秦尚书正妻难产而亡之事便被掩盖,渐渐被人遗忘,市井坊间津津乐道的都是二皇子,甚至有人说乾元帝有意立二皇子为太子,只是二皇子尚未足月,怕他受不住这般恩泽,只待他年满六岁便下旨册封昭告天下。 乾元十六年春,帝后到南山猎场春猎,后宫事宜全权交由安贵妃打理,就在帝后归来的途中,沁阳殿安贵妃的宫中深夜失火,安贵妃与年仅六岁的二皇子葬身火海。 第5章 雨夜惊变(2) 三日后乾元帝赶回宫中,沁阳殿已不复存在,满天通红的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昔日辉煌典雅的沁阳殿随安贵妃与二皇子一同消散在世间,留下的不过是一堆尚有余热的灰烬。 帝大恸,坐于废墟前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再起身时竟是鬓角如霜,仿若已过十载,本是而立之年,一夜之间便成不惑之态。 自此后,后宫之中再未有新晋之嫔,亦无皇嗣诞下,世人皆道皇帝待安贵妃情深意重,安贵妃与二皇子殁后便心灰意冷,一腔心思只赴朝政。 京郊外朝华庵的后山竹屋之中,一个黑衣中年男子单膝跪地。 “主子,属下办事不力,只在沁阳殿的暗道中找到了二皇子,安贵妃不知所踪。” 背对着他的娇小身影缓缓回身,在清晨的亮光中就如寒雪之中抽出的点点红梅,需等到风住沉香时方可见到冷傲与柔软并存的惊艳之色。 而眼前被黑衣男子称之为‘主子’的人,不过是个年仅六岁的女童。 “此事你已尽了全力,责任并不在你,你身上的伤势不轻,下去好生休养。” 稚嫩的声音带着让人臣服的气势,疏淡的语气却让人油然而生出敬畏。 她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随后问道:“二皇子情况如何?” “并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又被浓烟呛到这才昏迷不醒,稍后便会醒来。”黑衣男子直起身子,退到一旁,躬身答道。 她摆手,黑衣男子退下。 在布帘前站了片刻,最终还是掀开它,走进了竹屋唯一的一间内室。 竹床上躺着的男孩,精致的五官,白皙的小脸看上去脆弱不堪,紧闭眼睑睡得并不安稳,双手紧紧抓住身上的棉被,额头上渗出薄汗,口中喃喃低语,声音黯哑得很难听清。 “母妃......” “母妃......你别走,别丢下阿笙......” “母妃......” 一双小手挥舞着到处乱抓,惶恐不安的样子甚是让人心疼。 站在床前的女孩自袖中拿出锦帕,一手压住他乱动的手,一手轻柔的替他擦去额上的细汗,末了见他还在不停的想要抓住什么,便将手中的锦帕塞到他手中,他果然安定下来,片刻后给他掖好被子转身出了竹屋。 床上躺着的男孩睁开眼,偏头望去,只看见了一个身着素衣僧袍女孩的背影,身量与他差不多般高,背对着他掀帘而去,他想要出声叫住她,喉咙却是干哑得连发声都困难,直到厚厚的布帘落下隔绝了他与她,他的记忆中只剩下女孩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屋外日光正好,竹林深处静听溪水泠汀,风绕回响,青竹细细的叶,疏疏的节,风吹不折雪压不倒,只为不负这大好春光。 女孩对守在屋外的黑衣男子吩咐道:“暮云,照看好他,待他醒来之后若无大碍,便将他送到天霞山交给我师父,往后你便跟着他,时刻保护他的安全。” “主子,那您怎么办?若是遇到危险......”暮云犹豫的看着她。 女孩道:“我这边有青影在,不会有事,青影身上的伤并无大碍,不日便能痊愈,日后华笙才是你的主子,你好好跟着他,护他周全。” 第6章 缘聚缘散(1) 风轻云散,青山不改,悠悠溪水山间绕,蜿蜒而下,潺潺溪流起着旖旎的水绉,如白练轻扬浮动覆盖在卵石之上。 溪边大石上,一位身着素衣僧袍的少女赤着脚微仰着面闭眼感受着来自日光的暖意,圆领方襟,腰宽袖阔的大袍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让她高挑的身姿看上去更纤细了几分,浓厚乌黑的秀发随着她的动作犹如瀑布一般悬于半空,她虔诚认真样子让不远处的一行人不由驻足不前。 “清池......” “清池,师父让我来找你,快走吧。” 一个年纪与她一般大的小尼急匆匆的跑到她身后。 “我就知晓你一准又是跑到这里来了,这大石头你也踩了十多年了还不腻?快与我回去,师父还等着你呢。”小尼气喘吁吁的,看来是跑得急了。 立于大石之上的少女缓缓回身,冰清玉润,回眸一笑胜星华。 “清源师姐,你跑这么急是为何?师傅让你来找我,你明知我在此处,寻到我便是,每回你都这般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着实过意不去。”韵韵的绵声细语说着歉意的话,秀色玉面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清源娇俏的小脸因跑得急切而泛着红晕,煞是可爱,嘟着嘴抱怨道:“你还说呢,这十多年来,每回师父找你,哪一回不是我跑来找你,你这丫头也忒没心没肺。” “师姐辛苦了,我这就穿上鞋与你回去见师父。” 说完便弯下腰拿起摆放在一旁的素色僧鞋,半弯着腰套上脚。 “好了,师姐我们走吧。”穿好鞋后,轻轻一跃跳下大石,一把抓住清源的手腕往前走去。 手腕上的力道不轻,清源苦着脸道:“你真是白长了这么一副娇柔的模样,手下力道竟比男子还要重。” 清池闻言,快速松开手道:“哦,那我不牵了。” 她忽然松手,清源不备往后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 “清池!你这丫头不能每回都这样,我定是前世作恶太多,今生佛祖让你这个魔星来折腾我。”清源一脸怒气的瞪着眼前一脸无辜的少女。 清池上前给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僧帽,说道:“师傅常说无色无相,无嗔无狂,要做到悠然、随性、随心、随缘,按师姐这般说,你我定是前世结的缘。佛语云:‘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我们同食同席十余载,指不定前世已将肩上的衣服擦破了也说不定。” “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你,先去见师傅,我们的账容后再算。” 清源被她气笑了,没好气的说道:“赶快将僧帽戴上,这般不伦不类的成何体统。” 清池轻轻地敲敲清源头上素色的僧帽,笑道:“整日被帽子压着,头发也是闷得慌,你也该学我一般,让它出来透透气,这样它才能长得乌黑透亮。” 清源摸摸自己的僧帽,摇头道:“你我是整个朝华庵内仅有的两名俗家弟子,虽说只是带发修行,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还是安分些好。” 她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惹得清池忍俊不禁。 清池比清源高出半个头,随意的将手搭在她肩上,慢慢地往朝华庵行去,隐约听到轻微的说话声。 第7章 缘聚缘散(2) “师姐,改日我带你到镇子上吃肉吧,我看你近日来消瘦许多,是该好好补补了。” “......” 直到两人渐行渐远,不远处站着的一行人中,带头的是两位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年纪稍小一些的青衣公子出声道:“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不知是否朝华庵内的小师父们可是皆如方才那位一般洒脱不羁?” 站在他身旁身量稍高身着靛蓝华服的贵公子,眉目丰神俊朗中透着贵气,还有几分英挺与潇洒,一双狐狸眼中满是戏谑。 他打趣道:“暖君可是瞧上那小尼了,也难怪,今年你已年满十三,是该开窍了,凭你的身份,该是不难弄到手的,实在不行的话,我替你想办法罢。” 被他称之为‘暖君’的少年,俊脸一红忙摆手支吾道:“世......世子哥哥千万别,若是被我父亲知晓,他还不打断我的腿,这可是朝华庵,佛家圣地不可亵渎,我方才只是随口说说的,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好啦,我不过是与你说笑的,今日我只是嫌府中闷得慌出来溜溜弯而已,碰到你说要来朝华庵便跟着来瞧瞧找些乐子,现在看来着实无趣,我先回去了,你不是要去接你那个从未谋面的长姐吗,时辰差不多了,你得抓紧了。”蓝衣公子笑着拍拍他的肩,拔腿转身离去,两名侍从疾步跟上。 少年在他身后道:“世子哥哥不打算见见她吗?毕竟你们不久之后便要成亲了。” 蓝衣公子脚步微顿,一瞬便恢复正常,头也不回的摆手道:“不了,成亲之事还言之尚早,没入洞房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你去守着你那从未谋面的长姐去,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你秦家可就真只剩下暖君你这根独苗了。” 秦暖君看着离去的主仆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管这么多,他带着另外三人继续朝朝华庵行去。 此时朝华庵的禅房内,清池与清源跪在普慈师太跟前。 “清池、清源,你二人是时候该回家了,记住为师的话,万苦皆尘万悲是触。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红尘纷扰诸多,往后你二人要好自为之。” 二人将头磕下。 “弟子明白,谢师父多年教诲之恩。” 普慈师太如她的法号一般,慈眉善目普渡众人,她将两人扶起,嘱咐道:“清池,你回府后凡事多加小心,不可再像往日一般率性妄为。” “师父您放心,弟子明白。”清池乖顺的点头应道。 普慈师太点头,又转向清源,对她说道:“清源,你自何处来便也回何处去吧,今日你随清池一道离开,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清源红着眼眶点头道:“徒儿明白,从今往后徒儿不在身边,您要多多保重,有空我再回来看您。” 普慈师太点头笑道:“缘聚缘散,庵内的众人不会去相送,你们自行离去即可。” 第8章 离庵还家(1) 风止树静,炎炎日头下的禅院在蝉鸣中更显悠然静谧, “衣裙也不换,你怎又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真搞不懂你,好端端大美人儿不做,非得扮作丑女。”清源将自己换下的僧衣整齐叠好放下,转身又见清池贴上假面,冰玉之姿变成了平凡无奇还显呆傻样的傻女,她实在是难以理解这个古灵精怪的师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若不是那双胜过星华夺目的眸子,和这张见过几次的假面,她也无法认出。 一个呆傻的傻女竟有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却与平凡的面容不违和。 清池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闪着清澈的眸子,噘嘴道:“真如师姐所说的那般不堪入目吗?我觉着挺好,我一个自出生就失了母亲又被生父遗弃的孩子,时至今日又被带回去,必是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我,现在这张脸可以替我省去不少麻烦。” 清源娇俏的小脸满是同情之色,上前握住清池的手,眼中化不开的是浓浓的不舍之情。 “清池,往后你独自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内,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捎信儿给我,到时候,我会让兄长陪我前来救你的。” 清池伸手捏捏清源娇俏的脸蛋,嬉笑道:“没想到师姐也懂得仗势欺人了呢,有你这个郡主娘娘撑腰,我在深宅大院内也能横着走了。” 明明自己才是师姐,可每回都被她当妹妹一样逗弄,清源心中不服气,没好气地瞪眼道:“你可是我师妹,姐姐照顾妹妹是理所当然的,我比你幸运,我双亲对我宠爱备至,还有个疼爱我的兄长,他们是为了让我保命才将我送到朝华庵的,每年他们都会千里迢迢来看我,可你却什么都没有,我好担心你回家会被恶人欺负。” 纯净的人,纯真的情让清池心中温暖,上前拥抱住这个纯善的少女。 “师姐,你要保重,若是有机会我会去丰国看你的。” 韵韵绵声中饱含不舍,清池吸了吸气,将怀中少女松开,含笑道:“师姐放心,这世上能欺负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这么多年你可曾见过我吃亏,每回吃亏的都是你,往后回家了,你有兄长护着,我也安心了,若是你受了委屈也可捎信给我,我也会替你出头的。” “哼,你还说,在这朝华庵内除了你就没人欺负过我,曾经兄长说过,外面的人可不比朝华庵内的师姐妹们和善,你这般自大,岂不知人外有人,以后有你吃亏的。”清源红着眼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清池轻柔地为她擦着珍珠似的从眼角滑落的泪珠。 以往从没想过会这么快别离,她与清源是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同岁,清源稍长一个月,来到朝华庵的时间也是同一日,清源性子纯良,虽然从小到大一直被她捉弄,但两人感情极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离别在即,清源是个孩子心性,自然对清池有诸多不舍和担忧,生怕她回秦府后受委屈,又没人替她出头。 “清池,我回家后,我让我父王找皇叔商量,让皇叔下旨将你接到我们丰国去,到时候,我们就能日日在一起了,你也不用受后娘的气。” 第9章 离庵还家(2) 清源用自己的衣袖随意抹了一下眼角,兔子似的红眼,担忧地看着清池。 “有一次我随着师姐们下山去化缘之时,听到有人说,后娘的心可歹毒了,经常不给继子继女饭吃,还任意打骂。” 清池暗笑,真是个单纯的傻孩子。 忽然想起什么,清源跑到房中的木柜里拿出一个丝绸包袱,满面喜色地递到清池跟前,略喘着出气说道:“差点忘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上回兄长来时带我到城中最好成衣铺里买的,这是时下城中贵女们最爱的衣裙款式,我照你的尺寸买的,你穿上肯定就跟仙女儿似的。” “谢谢师姐,我也有件东西要送你。”清池也不推辞,笑着接过后,从宽大的僧袍广袖拿出一枚用红绳绑好的铜钱递给她,“我的这份礼不贵重,但你也不许嫌弃。” 清源咂嘴:“还是这么霸道,连送礼都这么强势。” 在瞟眼见到清池掌中那枚铜钱时,眼中亮光乍现,一把抓过仔细盯着看。 “好漂亮的绳结,清池,这是你编的的吗?我竟不知你有这等手艺。”她双眼冒着好奇的亮光,翻来覆去地研究着红绳。 什么叫买椟还珠,眼前就是,清池心中暗笑,绳结再如何漂亮,真正有的价值还是那枚铜钱。 算了,纯善的师姐不识货,她身边的亲人可都不是一般人,自然是知晓它的重要。 清池拿过铜钱,亲手挂到清源的脖子上,叮嘱道:“这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虽然不贵重,但师姐可要一直带在身上,不许弄丢了,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我好喜欢的,定会时时将它戴在身上。”清源欢喜点头。 挂好后,清池制止了清源要将它塞进衣襟的动作,她眨眼道:“稍后可以在你兄长面前显摆一番,让他羡慕嫉妒,往后他只要有好东西就会想着送给你了。” “你说的有道理。”清源点头,一直拿着铜钱左右翻看,简直爱不释手。 两人牵着手从禅房中出来,清源穿的是绫罗锦裙,清池依旧穿着她的僧袍,两人走过禅院,路过大殿,在大殿前的台阶站定,看着台阶下两边的人马。 秦暖君抬头望去,见到两个女子站在前面的台阶上,一个娇俏动人,绫罗锦裙,另一个面貌平淡无奇,身上还穿着洗旧的僧袍,他以为这个不可能是自己的长姐,正要开口时,却见与他同时站在此处等候的锦衣公子俊颜带着宠溺的笑意,迎了上去。 “我妹妹穿上我送的衣裙就跟仙子似的。”锦衣公子上前,亲昵地捏了捏清源的脸,对着清池点头示意后,便牵着清源转身离去。 秦暖君此刻面上火辣辣的,人家的兄长这么周到,而他这个做弟弟的却是连件像样的衣裙都没给长姐准备,他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清源随着兄长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转身对清池恋恋不舍地摆手道别。 “你定要好好保重,我会再来看你的。” 清池呆傻的面上尽是笑意,同样朝着清源挥手告别。 锦衣公子知道自己的妹妹不舍,含笑低头在与她耳语几句,清源才不舍地收回目光,转身与兄长一同离去。 第10章 匆忙婚嫁(1) 朝华庵下半山腰处的歇脚凉亭内,身着靛蓝华服的俊朗公子负手而立,眯着狐狸眼听着属下的汇报。 灰衣男子恭声道:“主子,属下已看清了,秦家小姐样貌普通无奇,而且似乎还是个呆傻之人,秦少爷与她说话,她也不怎么理会。” 华服公子勾起嘲讽的笑。 “呵呵,真是有意思,秦时的女儿其貌无颜不说,竟还是个傻子,陈皇后打的如意算盘,名为保媒,实际想借此来拉拢我,我就回她一记响亮的耳光,他们欠我母亲的,欠姑姑的,我会一样一样讨回来。” 灰衣男子小心翼翼问道:“主子是要到秦府退亲?” 华服公子笑而不语,狭长的狐狸眼中尽是算计。 末了,他才吩咐道:“重野,回府后便告诉那个老东西,我答应娶秦家长女,日子越快越好,最好定在三日后。” 重野刚毅的面上有疑惑,却没再问,继而恭声道:“属下回府后便去向侯爷请示,他一直逼着您应了这门婚事,想来不会不答应。” “重野可是想不明白我为何会忽然改了主意?”华服公子笑问。 想了想,重野回道:“属下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意,但属下知晓主子这么做自然是有缘由的。” “嗯,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晓的。” 华服公子不欲多说,转身往山下走去。 两个时辰后,一辆马车缓缓在秦府门前停下,秦暖君掀开帘布率先下了马车,又回身去搀扶随后出来的清池。 呆傻的面上似是不解眼前这个少年为何会向她伸出手,她咬着手指就这么蹲在车上看着他。 秦暖君尴尬一笑,说道:“姐,咱们回家了,你别怕,我只是想要扶你下车而已。” “下车......”清池似是听懂了,痴痴一笑搭着他的手就纵身跳下。 看得秦暖君与跟随的两个小厮目瞪口呆。 她稳稳落地之后,秦暖君才后怕地拍拍胸口,而后耐心地对清池叮嘱一番。 “姐,往后万不可再做这么危险的事,要是你脚下不注意摔到可如何是好?你是女子,也要注意举止仪态,不久之后就要嫁进侯府去,若是这般无状的话,会被别人嘲笑的。” 清池微微愣住,随即傻笑问道:“嫁人?” 难得她愿意理他,秦暖君刚要说话就被打断了。 “暖君,你可算是回来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自秦府中由丫鬟搀扶着走了出来。 “娘,我都说了,爹只是让我出去接一下长姐,又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大事,您却这般着急上火的。”秦暖君有些无奈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从小到大就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恨不能时时放在眼皮下盯着,生怕他出了意外。 方琴笑道:“是是是,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为娘也管不住你了。” 话落,她才将目光投注到一旁身着灰白旧僧衣的清池身上,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呆傻的表情,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样貌,只是对上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时,让她一个哆嗦,心虚地垂下头。 “娘,你怎么了?”秦暖君没错过自己母亲的异常,看了看呆傻的清池,又看看失态的母亲,担忧问。 第11章 匆忙婚嫁(2) 方琴调整好情绪,摇头道:“无事,只是这孩子怎地看着一副呆傻样儿不喜与人亲近的样子。” 清池用好奇古怪的神情盯着他们看,偶尔眨巴着眼睛。 在秦暖君看来是懵懂无知的神情落到方琴眼中却是无由地后背发寒,这双眼睛是她这十多年来的噩梦,当年那个狂风骤雨的暗夜,那双死不瞑目依旧瞪着的眼,总是让她梦回惊醒。 “我们快进去,你爹还在等着呢。”方琴心中微颤,不敢再想下去,拖着秦暖君就往府中走去。 秦暖君挣脱她的手,无奈说道:“娘,咱们要走也得将长姐带上才是,您看您着急成什么样,长姐她害怕陌生的环境,我作为弟弟怎可抛下她不管。” “暖君......她......”方琴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欲言又止看着儿子。 秦暖君没注意到自己母亲说了什么,又折身往怯生生站在原地清池走去,试着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胳膊,她只是颤了颤却没挣扎,而是有些害怕又有些依赖地望着他。 “姐,你别怕,咱们回家。”秦暖君轻声哄着,拉着清池就往府中走去,一时竟将自己的母亲给忘了。 方琴注视着姐弟二人走进府中,而后才身子一软,差点摔倒。 “夫人。”身后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她。 “我没事。”方琴努力站起身子,颤抖的手抚上隐隐作痛的心口,而后挥开丫鬟的搀扶,一步一步往府中走去。 秦府的正堂之中,秦时皱着眉头看着缩在秦暖君身后的清池。 “她......她怎么长成这样,你确定没接错人?”秦时明显不悦,厌恶地看着秦暖君身后的女子,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竟是这副鬼样子。 秦暖君反驳道:“爹,您不是常教导孩儿不能以貌取人,我确定她是长姐没错,长成这幅样貌和养成这样的性子更不是她的错。” “罢了,她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往后只要是秦家长女就成。”秦时烦躁摆手,随后又问道:“她叫什么来着?” 秦暖君听不下去,跺脚道:“您当年竟是连名也未给她取就将人送走吗?如今还来问我,我比长姐还小上三岁,我哪儿知道她的闺名。” “你别胡搅蛮缠,她在朝华庵十六载该是有法名的,你就说她的法名叫什么就成。”秦时威严怒瞪着秦暖君。 不甘心地撇了撇嘴后,秦暖君看了看身后一脸惊恐揪着他衣袖的清池,轻声回道:“我听朝华庵管事的师父说,她的法名叫清池。” “那往后就叫秦清池,让人带她下去好生安置,安分待嫁。”秦时把手一挥便一锤定音,转身就出了正堂。 看父亲这般对姐姐,秦暖君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自责说道:“姐,我已经后悔了,真不该将你接回来的,在朝华庵里至少是有人真心待你的,可这个家根本容不下你。” 清池依旧呆傻的模样,只是清澈的眸子动了动,无人察觉。 翌日一大早,秦暖君便听闻清池三日后出嫁的消息,他如一阵风一样,冲到书房去找自己的父亲求证。 第12章 新婚被休(1) 秦暖君一脸郁色从书房中出来,急匆匆又往清池所在的小院走去,走到门前却再没勇气上前敲门,折身又走了。 清池披散着发,一身单衣站在窗前,静静看着秦暖君离去的方向凝神沉思。 “主子,少主让星月前来接您出去。”恭敬站在她身后的劲装女子犹豫了许久才轻声开口。 “星月,你可知道接我出去是何意?我若是走了,三日后出嫁的人便是你,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不满吗?”清池回身,含笑看着她。 平淡无奇的脸上却又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让星月不敢直视。 她低头,躬身道:“星月只会听从主子和少主的安排,不敢有半分不满。” “呵呵,几年未见,星月你还是这般可爱,就跟个木偶似的,你的少主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让你来顶替我做这个呆傻的秦家长女倒也适合,再配上我现在这张遭人嫌弃的脸,安候世子也无法下口不是。”清池低笑着逗弄她。 星月诚实点头:“少主也是这样说的。” 清池掩唇而笑,星月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一字不差。 秦家被弃朝华庵十六载,一朝回府便攀上安候府亲事,一夜之间消息不胫而走,秦府长女回府第二日安候府上秦府下聘也是声势浩大,而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的另一个秘密盖过前面的热闹,大街小巷都在谈论一事。 秦府长女是个呆傻之人,还长得其丑无比,不堪入目,被弃朝华庵时连个名也未取,十六载后回府,只在法名前加了一个秦姓的隐秘都被翻出来谈论。 人人皆道,安候府世子安君临是除了新晋的第一丞相靳梦离外的华朝第二美男子,却不曾想这么个丰神俊朗的俏郎君竟是要配这么个呆傻无盐女,悲矣,灾矣! 大婚之日,京城中不少名媛贵女捧着一颗芳心,挤在人潮之中,带着同情与惋惜来看身为新郎官儿的安世子安君临,高头大马上的俊朗男子是她们的春闺梦里人,如今却是被一个无盐女给霸占了世子妃之位,她们如何能不扼腕叹息。 众人随着一路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终于一路目送着这对世间最不登对的新人进了安候府,望着后府门前络绎不绝的宾客,没有尊贵身份的平民就只能在远处伸长脖子观望,即使是一无所获,依旧管不住那颗好奇的心。 无盐女配侯门世子,世间罕见的搭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安秦两家的婚事是由当朝皇后陈皇后保媒,本是一桩贵不可言的亲事,可是新婚第二日又发生一件大事。 一件天大的事。 一夜过去,东方曙光乍现,侯府门前敲锣打鼓,不仅让来往的行人驻足,也让远远听见风声的人不辞辛苦,小跑了几条街,气喘吁吁来到侯府门前看热闹。 敲击锣鼓的侯府管事扬声道:“今日我们世子想让大家做个见证,有劳了。”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是什么重要的大事竟能让他们这等平民派上用场时,一道挺拔的身姿从侯府中走出,身着大红喜袍安君临面色且怒且难堪。 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众人屏息以待安世子说些什么,昨夜大婚,今日却还是一身喜袍出现在人前,光是这场面就很让人震撼。 第13章 新婚被休(2) “安秦两家的婚事是由皇后娘娘保媒而成,本是天大的荣耀,却没想到秦家行事如此龌龊,竟将个婚前失贞的残花败柳送上花轿,让我安候府蒙羞,若不是留了心眼儿让喜婆查验,本世子就吃了这个哑巴亏,这口气让我安君临如何咽得下去,今日我安君临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将此等不守闺训妇道的女子休弃出门,自此她的死活与本世子,与侯府都不再有任何干系。”安君临一脸气愤,俊眸中快喷出火。 他话刚落,几个婆子推搡着一个火红纤弱的人自侯府中出来,平淡无奇的面貌很快现于人前,她们身后还跟着个满脸惊恐无措的秦府的陪嫁丫鬟。 “哇,秦家长女果如传言中那般其貌无颜呐。” 人群中不知是谁嚷了这么一声,很快又让安静的气氛开始沸腾起来,一石激起千层浪,男女老少的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都是站在安候府一边。 “你这等残花败柳不配进我安家的大门,拿着休书速速离去,别污了侯府门前这块干净地儿。” 安君临毫不留情面地将手中的休书掷出,砸在呆傻而惊恐缩着身子的新娘子身上又落到地上。 一个婆子弯下腰将休书拾起,粗鲁塞到新娘子手中,还啐了一口吐沫,嫌弃擦着自己碰过她的手。 “啐,好个不要脸的脏东西。” 身着嫁衣的呆傻新娘子被推倒在地,侯府的一行人对着她啐着吐沫,而后浩浩荡荡跟着安世子安君临回了侯府,侯府大门‘哐啷’一声紧紧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揉着被摔疼了的膝盖,新娘子挣扎着站起身怯生生望着众人的指指点点,她惊恐地一步一步朝台阶下走去,走了进步却又茫然站在路口,不知该往哪里走。 “小......小姐......咱们回秦府去吧。”丫鬟显然是被吓坏了,带着哭腔上前将一瘸一拐的新娘子扶住,朝前走去。 “打死这个不要脸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手中的菜扔出,狠狠砸在新娘子身上。 “打死她。” “打死这个脏东西。” 丫鬟忙遮掩着自己,又哭喊道:“你们别这样,我们小姐她......她......” 说了半天却是说不出维护主子的话,最后变成了摘清自己的话。 “小姐的事不关我的事啊,求你们手下留情。” 众人哪里还能将她的哀求听进去,鸡蛋、烂菜叶,只要是手中有的,又能扔出去,全部都往她们身上砸去。 “打死她......” “打死不要脸的脏东西。” 人情冷暖,沸腾的民怨,就像是眼前这个刚新婚就被休弃的女子与他们有深仇大恨一样,恨不能上前亲手砍上几刀才能泄愤。 茶楼的二楼雅间窗前站着一个着素衣白裙的女子,皱眉将一切尽收眼底,忽而她的视线被街道旁竹竿上挂起的白帆吸引了,准确说是被白帆上的字和一旁被画摊遮住面貌只露出麻布素衣袍的人吸引。 ‘算不准’神算,有趣,真是有趣,这么热闹的场面竟也能充耳不闻,只专注于自己手中的事,用心写着什么。 素衣白裙女子正是以真面目示人的清池,她轻勾唇角,绝美的面上挂起淡笑,转过身望着一旁抱臂靠在墙上奋力隐忍的黑衣男子。 “青影,我们也去算上一卦,看看这个神算是否真的算不准。” 第14章 犹如故人归(1) 拥挤的人潮,嘲笑、辱骂之声不绝于耳,亦步亦趋追打着包头躲闪的‘主仆’二人,一身火红嫁衣的女子最为狼狈,鸡蛋黄汁沾染一身,菜叶子悬挂在凌乱的发间,无比凄惨可怜,身旁的丫鬟一手抱头,一手揪着新娘子往前奔去。 素衣女子与黑衣男子在路口处站定,望着喧闹的人潮涌过。 “主子,若不是少主让星月去替嫁,此时就是......安君临好歹毒的心思,竟敢如此对您,今夜我去一把火将安候府烧了。”青影咬牙,紧握着拳头愤怒至极。 清池平静望着前方的哄闹的人群,轻声道:“世人愚昧易被有心之人蛊惑利用,权势二字已能掌控他们心智,侯府也好,安君临也罢,终不过是在斗争漩涡中挣扎,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今日之事不过是一个开端,往后我要走的路或许比这更艰险,但星月所受的屈辱,我不会就此罢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青影面上一肃,目光无法从眼前这个淡雅出尘却是能洞悉乾坤的女子身上收回。 她说的话,他从来都深信不疑。 这个女子比他还要小八岁,在他眼中却是圣洁如神一样的存在,他只能仰望。 “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何会让暮云去保护阿笙而不是让你去?”清池没将他的注视放在心上,好似已经习以为常,而是浅笑着问了一句莫名的话。 青影答道:“暮云行事稳重谨慎,他比属下更适合。” 清池点头,又将目光望向已经走远的人群,她说道:“你做事易感情用事,阿笙需要的是一个能教导他之人,你们师兄妹四人,就只有暮云能担此重任。” 青影垂眸,有些挫败,随即又展颜一笑。 “我虽不及暮云,但却比他幸运,能跟随主子左右,已是此生最大幸事。” 清池摇头叹息:“跟随我又有什么好的,风里来雨里去,哪里及得上暮云的舒适自在,待一切尘埃落地之后,我便让曲长老放你们自由。” “主子......”青影低声惊呼,一脸急色。 清池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现在我不过是有这打算而已,一切还得曲长老定夺,他是你们的师父,决定权在他手中。” 她向来说一不二,青影熟知亦不敢再作声。 打骂喧闹之声渐行渐远,清池凝眸片刻,抬眼往方才在楼上看见的‘算不准’神算的摊子望去,此时她正站在前方,那处坐着的人低首认真写着,无法看清他的面貌,只能看出是个年轻男子。 真是少见,年纪轻轻就有坑人的本事。 没错,在清池眼中,所谓的神算都是靠一张巧嘴坑人,若真能事事洞察先机,看破一切,此时她又是为何出现在这里? 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清池往‘神算’摊前行去,停住脚后,垂首往摊桌上望去,入眼的是一只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竟是十分夺目,她微微讶异,而低首认真专注的人仿若未觉有人靠近,依旧专注于手中之事。 苍劲有力地下笔,发力沉稳,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出于无心,丝毫不受束缚反倒更见他的任情恣意,自成格调。 第15章 犹如故人归(2) 笔走龙蛇,铁划银勾,写得一手好字。 清池心下赞叹,就在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才不算贸然打扰时,对方却先她开口。 “姑娘测字还是看相?”垂首静心替别人代写书信的年轻算命先生抬首,犹如玉石之声。 清池微愣,不止手和字好看,就连声音也如此惑人,她抬眸望去,一张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世无其二的年轻俊颜示于眼前。 所谓的‘算不准’神算竟是个风姿特秀的俊美男子。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难得失神,怔愣望着彼此。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此时就是清池的心境,她无端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如沉积了千万年的压抑,堵得她一阵心悸,抓不住却又摆不脱,心头涌上一阵又一阵她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我们可曾见过?”韵绵细语出自丹唇素口,秀色玉面上茫然迷惑,她不答反问。 男子深邃的眸中情绪涌动却找不到出处,终归于平静。 他摇头:“从未谋面,今日只是初见。” 只是初见?可为何她会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眼前这双凤眸,粼粼波光,深邃不见底却又好似能让她看到最深处,里面是她的影子。 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 “主子......”青影察觉异样,自她身后出声打断两人的注视。 青影沉着脸略带危险地看着这个让主子失神的算命先生,看清其面貌后,他也微微一怔,他见过的不少俊美的男子,其中以他们天霞山的少主最为出色,没想到世间竟还有能与之并驱,或是说颜色更胜一筹的男子,虽然麻布素衣,却丝毫不损他的风姿。 “青影,你可是也觉着先生的容色过人?”清池轻笑,细语打趣呆愣的青影。 青影回神,颇为懊恼。 “主子,少主嘱咐过,出门在外,您最好是戴上帷帽,是属下疏忽了。” 凤眸微眯,不着痕迹打量了眼前这一对最不像主仆的主仆。 眼前女子眉目如画,天姿绝色,不过二八年华,身为属下的这个男子却是要比她年长许多,戒备的眼神和懊恼的神情都是在维护她,却又不似一般主仆那样生硬,多了份友人的谦和。 “姑娘测字还是看相?” 如玉石润朗的声音再一次从薄唇中溢出,凤眸含笑,只盯着清池看,却又像是在认真询问她的意愿,丝毫不显刻意。 清池复又望向他,目不斜视抬手止住青影的欲言又止。 她问道:“先生既号称‘算不准’神算,想来这‘神算’二字也是名副其实的,只是小女子不知‘算不准’三字又是何意,可是说算不准不收银子?又或是说,先生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测字看相不过是幌子,以替别人书写家信才是正经行当?” “呵呵,姑娘真是独具慧眼,一语中的。”凤眸中流光闪闪,薄唇弯弯,他似是很赞同她的看法,又故作赧然,半握拳抵唇轻笑。 一个男子竟也能有这般欲说还休的模样,清池也随之低笑。 “靳先生,多谢啊,每回都麻烦你。”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走到摊前,轻笑道谢,接过他写好的信件。 他站起身,谦和道:“举手之劳而已,戚婆婆无需与我客气。” 这个人姓靳,也有一张醉玉之颜,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清池一脸莫测,但笑不语。 第16章 有缘之人 戚婆婆拿好信件,转身之时注意到一旁的清池和青影,目光落在清池身上露出惊艳之色,夸赞道:“此生竟能见到这么标致的姑娘,真是老婆子造化啊,靳先生龙章凤姿,姑娘花容月貌,真真是世间绝配。” 呃...... 就这么被误牵红线,清池有些尴尬,随即笑道:“婆婆您误会,我们并非您所想的那样,我与靳先生是头一回碰面。” “这样啊,那也不碍事,一回生二回熟嘛。”戚婆婆忽然来了精神,与清池闲聊起来。 她打量了清池一番,才说道:“姑娘啊,你有所不知,靳先生虽然测字看相不准,但人却是极好的,每月十五他都会来此摆摊,专门帮我们这些目不识丁的老不中用代写书信,他连一个铜子儿都不收,虽然与姑娘相比,可能靳先生门第差了些,但他却是个有才华的,日后能高中状元也说不定,指不定就是下一位华朝第一丞相......” 清池浅笑,不忍打断老人家的兴致勃勃,被她称为靳先生的男子也是摇头失笑,想必对这样的事情已是司空见惯。 一旁的青影却是听不下去了,他上前挡住戚婆婆的口水,冷声道:“婆婆好意,我替我家主子心领了,只是我家主子已有婚约,怕是要辜负您的美意了。” 闻言,靳先生执笔的手一顿,白纸之上被落下的墨点浸染,蕴蕴散开,随之笑意敛下,抬眼望向侧身对着他的清池,神色不明。 被忽然冒出来的青影给浇灭了热情,戚婆婆遗憾道:“真是太可惜了,靳先生这人真是极好的,要是我有女儿,一定要许配给他,莫欺少年穷,他日后会有大出息的。” 女儿?青影无语,看戚婆婆这岁数,估计孙女还差不多。 看着戚婆婆遗憾摇头走进巷子之后,清池转身对靳先生微微颔首,带着青影转身离去。 主仆二人远去,靳先生将手中的笔放下。 “久风,远远地跟着,尽快查出这女子的身份,记住我要她详细的身世背景。”不知何时,他身侧一出现一个书童打扮的男子。 久风答道:“爷您放心这件事属下亲自去办。” “还是我亲自前去。”靳先生改了主意,站起身往清池主仆二人离去的方向走去。 就在瞬间,又凭空多出两个与久风同样打扮的男子,动作利落将东西收好,眨眼间便消失在深巷之中。 “主子,我们身后有人跟着。”青影皱眉,手握上剑柄。 清池扬起一笑,头也不回便无所谓道:“靳先生大概是收摊儿了,与我们是同一条道儿,你别吓着人家。” 青影偏头望去,果然是方才见到的算命先生,身后不知多时候冒出个跟班书童,越想他越觉得古怪。 见他如此谨慎,清池宽慰道:“这个靳先生来头不小,小心提防便是,但也不用这么紧张,我们还是去看看星月那边怎么样了,估计秦府中也只有秦暖君那傻小子会来护她。” 安秦两府联姻,本就轰动京城,尚书府与侯府不知从何时起就已断绝往来,年纪稍长一些可能会记得,那是十六年前安贵妃入宫时候的事了,安贵妃安沁尚在闺中时,与自己的贴身丫鬟感情甚好,后来还认她做了义妹,而秦时没多久便娶了安沁的义妹为正妻,同年安沁入宫为妃,但自秦时正妻难产而亡后,侯府便断了与秦府的来往,本想着这次联姻能缓和一下僵了十六年的关系,没想到秦府却给了侯府这么大的难堪,秦家女儿其貌无颜呆傻暂且不提,没想到却已是婚前失身,女子贞洁何等重要,无关之人也这么义愤填膺,替侯府,替安世子鸣不平。 清池嘲讽笑看一切,京城百姓果然是善良呢。 “主子,秦暖君真的带人来了。”青影指着前面的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带头的锦衣少年正是秦暖君无疑,他带着人小跑着往人群而去,看着很是着急。 “这小子总算聪明了一回,懂得什么叫人多势众,稍后估计连以权压人都会用上。” 清池在拐角处停下,静静看着秦暖君带着人奋力拨开拥挤的人群,将被堵住的两个女子护在身后。 秦暖君让他带来的家丁围成一团,架势十足。 “今日小爷我在这里,看你们谁敢妄动,敢伤了我一根毫毛,我爹定会将你们这些刁民统统下狱,让你们都去吃牢饭,挨板子。”他挺身在前,愤怒指着眼前的人。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不由自主往后一退,缩着不敢在动手,谁人不知秦尚书位高权重,又与大皇子华筠来往甚密,大皇子是华朝唯一的皇子,将来的身份可想而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还敢得罪眼前这个小祖宗,他可是秦尚书的独子,金贵着呢。 见这些人终于安分了,秦暖君赶忙回身去察看‘清池’的情况,看着她满身脏污,嫁衣凌乱,他心疼又气急。 “姐,我带你回家,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他丝毫不嫌弃,上前牵着她拨开人群就往秦府而去。 看着身前拉着她走的少年,此刻易容的星月心情颇为复杂,不习惯陌生男子亲近,她微微挣了挣,没能挣脱,被秦暖君紧紧抓着,又护着她往前走去。 青影低声道:“没想到秦家还有这么个有良知的少爷,与他爹......与秦时无半分相似。” 他本来想说与他爹无半分相似,可随即想到自己的主子也是与秦暖君同父所出,半途便改了口。 “确实是无半分相似,他本就不是......秦少爷本就是个单纯的孩子。”清池脱口而出的话,在瞥到身后麻布素衣袍脚时也改了口。 身后之人悄无声息地来到,青影皱眉,没想到这个算命的靳先生真的不是一般人,他竟毫无所觉,来人也不知是何目的,他只能静观其变等候主子吩咐。 “姑娘方才还未说要测字还是看相,在下只能追随而来,还望姑娘见谅。”靳先生含笑,一双凤眸紧盯着清池,似是真的想与她道歉。 清池回道:“有劳先生记挂,只是让先生白跑一趟了,小女子此刻已无心算卦问卜,先生既号称‘算不准’必然就是真的,既是不准,又何须再算。” “姑娘大智,在下自叹不如,家师曾留给我一件东西要赠予有缘之人。” 靳先生从怀中拿出一条上等锦帕,里面包裹着什么东西。 第17章 玲珑玉锁(1) 显然是未曾想到她会这般直白,靳先生与他身后的随从俱是一愣。 见主子这般犀利,青影丝毫不掩饰地低笑。 靳先生也不恼,缓缓收回手,将锦帕包裹着的东西握在掌中,虽是一身麻布素衣,却是遮掩不住身上的尊贵优雅之气,醉玉之颜上挂上歉意的的笑。 “是在下唐突,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姑娘的顾忌,在下明白,家师精通四柱测算之术,他曾言明在十五清晨之时我必能碰到有缘之人,既然今日姑娘是第一个来到在下摊前之人,不妨一试,试过便知是不是有缘之人,就当助人为乐,帮我这个忙。” 清池看看天色,正是旭日东升之时,可按照最初她注意到他时的时辰来算,他该是天将明便就在此处摆摊儿,她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这个人要赠予她的又是何物? 清澈的眸中满是不解,她问道:“方才戚婆婆说先生每月十五都会到此处摆摊,想必有不少人与我一样被先生的招牌所吸引,先生又是如何判断他们不是有缘之人呢?” 清池浅笑,言外之意很明显,他又是如何知晓她就是有缘之人,仅凭她是第一个来到他摊前的人,那以往那些都不是人么? “姑娘有所不知,此物颇具灵性,乃是师门代代相传的宝物,千百年来无一人能将它解开戴上,姑娘的疑虑也不假,在下确实也并非十分肯定它就属于姑娘,但只要有一成的可能,在下也愿意一试,望姑娘能帮在下这个忙。” 靳先生面色诚恳望着清池,将手中的东西再次递到她面前。 深邃透亮的眸子让清池好不容易压下的无端生出的熟悉悸动之感又再次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就要去接。 “既然如此,青影愿意一试,保不准我才是先生所说的有缘之人呢。”青影在她之前,快速将靳先生手中的锦帕拿过。 可是打开之后,就连他也愣住了。 好精致的玲珑手链,但它却是属于女子,难怪这个‘算不准’神算一直缠着自己主子不放,原来是有这个缘由在里边,他所说的有缘人该是女子。 见青影这么无礼,靳先生身后的久风方要说话,却被靳先生抬手止住,他挑眉笑道:“姑娘若是不信,可以让这位壮士先试过也行。” “先生既有此言,青影便放手一试。”清池也不拐弯儿抹角,对青影点头示意。 手链本身并不复杂,玲珑玉珠中间点缀的是一个小巧的银铃,只要打开接口处的玉锁就成,然而关键就是这个玉锁,任凭青影怎么按都毫无动静,可也只有按压这一种解法而已。 清池将青影手中的玲珑手链接过,仔细观摩一番后,将目光放在玉锁处,据她观察,青影的解法也没错,而玉锁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比一般手链要精致些而已。 纤纤玉指摩挲在玉锁之上,清池并未打算去解开它,在她看来,即使用力也不过是和青影同样的结果,或许这玉锁本来就是坏了。 细赏了一番后,将玲珑手链收于掌中,清池笑道:“如先生所见,我并非是这条手链的有缘......” 第18章 玲珑玉锁(2) ‘咔擦’一声细微轻响打断了清池的话,而这声轻响正是出自她递到靳先生跟前的手掌中,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将耳力极好的四人给怔住。 “爷,玲珑锁真的......真的开了?”久风震惊,愣愣看着清池,不可置信的话却是问他身前的靳先生。 靳先生不答,眼眸中尽是复杂的情绪涌过,有惊有喜,还有几丝道不明的情绪,他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么? 繁华的华朝都城景安城中,有一处闲适雅致的私宅,名为浮生居,这座私宅建了大概已有十多载,但几乎无人见过这座宅子的主人,偶尔只能见到几个下人进出,而大多时候,这座宅子都是大门紧闭,宅内之人从不与外人打交道,别人皆猜测这神秘的主人是个性子孤僻的外来富商。 傍晚时分,浮生居中。 青影走到花园的凉亭,站在一身素白锦裙,披散着一头乌发的女子身后,他久久站立,不忍出声破坏了此刻的美景。 不多时,背对着他站在亭中静静沉思的女子转过身。 “星月那边的情况如何?” 青影低首,躬身道:“果然不出主子所料,秦时似是早有准备,他并未多说,只让人将西郊的庄子收拾出来,让秦家小姐搬到那里去。” 秦家小姐?清池勾唇,讥讽一笑。 “青影,今夜去秦府盯着,若是秦暖君悄悄跑出秦府,你一路上好生保护他,万不可让他发生任何意外。”清池说完,又转过身背对青影,双手负于身后,右手轻轻摩挲着左手腕上的玲珑手链。 青影看着她手上无意识的动作,出声问道:“主子,这玲珑手链连您也没法子将它取下吗?” “暂时无法。”清池摇头。 回想清晨的事,清池再次沉思,这串玲珑手链确实是够邪乎的,似乎对她有依恋似的,在她戴上之前青影也试过,但玉锁却锁不上,到她手腕上时,却又自己锁上了,这一次连她也无法再打开。 青影气愤道:“定是那姓靳的神棍在上面做了手脚,我这就让人去找,逼他将玉锁打开。” “不用,你找不到他的,就算找到了也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逼他。”清池摆手道:“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先下去准备一下,天黑之前去秦府外守着,秦暖君那小子不会那么安分的。” “是,属下这就去。”青影转身离去。 清池独自在亭中站立许久,盯着左手腕上的玲珑手链看了半晌,忽而低声呢喃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若世间真有人能知前世来生,那我是否......” 夜色沉沉,一道暗影自空中划过,带起一阵轻风。 打更的老汉顿觉汗毛竖起,惊恐地往身后望去,空空如也,舒了口气,暗道自己吓自己,这可是丞相府前,还能有妖魔鬼怪作祟不成? 一道纤细的黑影落到丞相府的屋顶上,放眼望去,偌大的府邸竟连一个守卫之人也无,清澈的秀眸中划过了然,这华朝第一丞相可真是艺高人胆大。 飘然落到院中,黑影往唯一燃着灯的房间走去,推开门的瞬间便僵住身子,抬起的一只脚半途落下踩在门槛上。 第19章 美男出浴(1)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氤氲的温热水气迎面扑来,清池抬眼望去,被眼前的美男出浴的画面给怔住,一只脚就这么踩在门槛之上,进退两难。 修长的身姿,腾起的水气凭添朦胧,让他整个人就跟仙人出世一般,要是忽略他光裸的身子的话,就该是仙人即将腾云驾雾而去。 美男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住,他刚从浴桶中出来站定,腰间围着遮羞长巾,手刚伸到高架上将单衣拿过还未来得及穿上,房门毫无预兆被推开了,他抬眼望去。 四目相对,气氛诡异而暧昧。 稍愣之后,清池从容背过身。 “原来华朝第一丞相喜欢在外人面前展露身材,所以都不让人看门的,或是说丞相大人自信没人能有本事进到丞相府中,难怪能成为华朝第一人,光这胆魄就无人能及。” 清池虽背过身,但面颊上的温热还是挥之不去的,心中微恼,她知道这人就是故意的,将相府的守卫全撤走,才会有这尴尬的一幕。 窸窸窣窣一阵衣料摩擦,说话间靳梦离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 “姑娘好生霸道,这是在下的府邸,哪有自己在家沐浴还要人看门的道理?是姑娘你深夜飞檐走壁而入,况且吃亏的人是在下,怎地罪责也全都给我呢。” “你......你就不能穿戴妥当再出来?”清池被他一激,愤愤转身便差点撞到身后离她极近的靳梦离,而他竟然只斜斜垮垮着了件月白单衣,慢条斯理系着腰间系带,大片胸膛就这么映入她的眼帘,让没蒙面的她瞬间红了脸。 清池羞恼地瞪着靳梦离。 皆道女子有出水芙蓉之姿,可眼前这个出浴的男子就是个妖孽,唇红齿白,凤眸含笑,艳郎独绝也不及他的风情。 靳梦离无辜道:“夜已深,稍后便要就寝,穿上又得脱去岂不麻烦。” 这是要与她比谁的脸皮更厚了,清池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敛下面上的情绪,不与与他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说道:“今日先生走得匆忙,我本欲将玲珑手链还给先生的,不得已只能深夜造访丞相府。” “唔,这样啊。”靳梦离打着哈欠,不以为意说道:“这本就是属于姑娘之物,没有还与不还之说,姑娘大可不必在意。” 清池涵养极好地笑道:“先生大气,可小女子与你非亲非故,又不曾有什么恩惠施于先生,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份厚礼实在是承受不住。” “哦,既然如此,姑娘将它取下便是,在下不会强人所难的。”靳梦离善解人意一笑,还呶呶嘴,示意她可以现在就还。 清池暗暗咬牙,白日里看着还算正经的人,私下却是个无赖,若是此刻能能取下手腕上的东西,她定然不客气地往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砸去。 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就不该将这破手链戴到自己手腕上的。 “先生真会说笑,这件邪乎的东西想必你比我还了解,我若是能将它取下,今夜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清池维持住清雅的笑意,将手腕递到他眼前。 “关于它的来历,先生应该最是清楚,这是百年前的古物,据说是被下了诅咒的,先生今日以欺诈之策让我戴上,是不是过于缺德了。” 第20章 美男出浴(2) 韵韵的绵声细语已带着浓浓的不悦,冰清玉面上却还挂着淡雅笑意。 靳梦离摸着下巴仔细看着她,煞有其事的点头,赞同道:“姑娘言之有理。” 然后呢?清池笑意再难维持,这人是故意耍她呢。 “姑娘无需动怒,在下是真不知该如何打开它,你也知晓它的来历,此物最具灵性,认主不认人,就连家师也是毫无办法,这才让在下来民间寻找有缘之人,今日有缘能遇上姑娘,或是天意如此安排。”靳梦离带笑叹息。 正经的话听在清池耳中却是无比气恼,再看他满脸欠揍的笑意,清池更是有些压不住火气,可是她必须忍,谁让她有求于他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待到解决之后,她有的是法子治他。 靳梦离看她神色多彩,稍有疑惑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又说了一句话便将修养极好的清池给惹怒了。 他说:“不若姑娘就将此物当做是在下送出的聘礼,只要姑娘将姓名告知在下,明日在下便到府上提亲。” “堂堂丞相是想以权欺人,强抢民女么?”清池一记刀眼射到他身上,咬着牙,努力克制。 靳梦离想了想,笑着点头道:“姑娘所想便是在下之意,若是娶不到,抢来也是一样的,姑娘倾城之姿,在下自认为也有几分颜色,倒也般配,所以姑......” 如此自恋狂妄让清池甚是恼火,抬臂一挥,三根细针便往他射去。 “想娶我也行,看看先生有几分本事。”她轻描淡写道。 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靳梦离微愣之后险险躲开迎面袭来的暗器,末了,还心有余悸地拍胸膛呼气。 “好险。” “姑娘这是打算未过门之前便谋杀亲夫吗?”他痞痞笑道。 一击不中,清池眯眼看着眼前的男子,还真是被他的外表给糊弄了,原来是深藏不漏,这世间能轻松躲过她夺魄针的人屈指可数,这个靳梦离果然不是一般人,一个书生竟也能有如此本是,真是出乎意料。 随她的目光审视,靳梦离笑道:“还好姑娘手下留情未尽全力,不然在下身上就该多三个针孔了。” “先生何须过谦,就算我尽全力也未必能伤到你,今夜算是大开眼界了,原来华朝第一丞相也并非浪得虚名,文武双全的俊才,难怪连孀居多年的华菱长公主也对先生情根深种,想来美人怨也不是无缘由的。”清池收了手负于身后,淡笑着与他似朋友闲聊一般,话中带着浓浓的打趣之意。 靳梦离邪魅的痞笑僵在嘴角,听她说出这些话,无由地觉得心里有些堵。 华菱公主对华朝第一丞相靳梦离青睐有加,景安城中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但从未有人敢这么大胆在他面前提起,她是第一个。 清池勾唇道:“瞧着先生这是大喜过望的样子,看来是确有其事了,如此倒是绝配,公主配丞相,也算不失身份,虽说华菱公主是孀居,但据说也是花容月貌,与先生......” 她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腰间一紧便被一只铁臂拦腰环住悬空而起,卷起一阵狂风,院中的桃花扬起又飘然而落,粉色漫天缓缓飘落铺满地。 清冽的气息铺面而来,灼华胜桃夭的俊容就在咫尺,饶是清池从容镇定,也被他的举动惊到,愣愣说不出话,被他环腰搂住,自纷飞的花瓣中腾起,四目相触对望,纤细的黑影与修长挺拔的身影月白交缠,不知何时竟稳稳落到了荷塘之上的八角亭顶上。 “你......” 第21章 丞相落水(1) 月色当空,桃花纷飞落到青石铺成的地面,落到荷池中。 一时相对,静默无声,连呼吸都几不可闻,只有腰间灼热的温度,还有......入目所见的白皙胸膛。 好一个妖孽男! 清池羞恼异常,何时吃过这样的暗亏,揽在腰间的狼爪半晌也没有松开的意思,她心中羞愤,咬牙运气于掌中便往他的腹部袭去。 靳梦离不过是被她的那句‘倒是绝配’给激怒了,想教训一下她的伶牙俐齿和口无遮拦,此情此景下不免被迷了眼,秀色玉面在月光下透着朦胧,却又无比清晰地入了他的眼,就连她的羞恼也未曾逃过他的眼,直到劲风袭来,他才如梦初醒。 松开纤腰,靳梦离勾唇侧身往后仰去,躲过她的攻击,斜身一个旋转来到她的身后,狼爪又向她的腰揽去。 清池早有准备,心中暗道真是个登徒浪子,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副温文尔雅的文弱书生样儿,其实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欠收拾。 柔韧极好的腰身往后弯下躲过狼爪,单脚而立,一脚拉直踢起便往他的腋下踹去,就在他忙着躲她的脚时,她快速伸手往近在眼前的月白衣带抓去,果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得手了,他不是喜欢暴露么,她怎能不成全他。 清澈的眸中尽是得意的笑,玉指轻轻一扯便将他松松系着的腰间系带给拉开了,清池低笑出声,收回踹向他的脚,在亭顶的一点,斜仰着身子往后飘了出去,手上揪着月白的衣带不放,一个用力便将毫无防备的靳梦离扯倒。 就在她稳稳落在荷池边上时,荷塘中传来‘嘭’的落水声,溅起无数水花。 腰间一凉,靳梦离惊觉时已晚,身子忙着躲避她踹来的那一脚不得不侧身,脚下重心已失,被她扯了衣带,他尚未来得及站稳就被一股大力往后拉出,脚下失利便落到荷塘中,水没过头顶,鼻息间全是淤泥的污臭,他急忙浮出水面,站稳脚便抬手将面上的污水抹去,睁眼便见到了居高临下望着他,笑得灿烂的黑衣女子。 “丞相大人果然兴致盎然,如此月色,有花相伴,再到芙蕖丛中遨游,日子倒也滋润。”清池含笑低首,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靳梦离不怒反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摘花之人难免会被花咬,今夜梦离受教,日后必会小心些,美人入怀也是不远了。” 如此狼狈还死性不改,清池眼眸微眯,目光落到一旁的碎石堆之上,又是勾唇一笑。 靳梦离见她转过身,有些不解,以为她不愿与他纠缠就要离去,他刚想出声‘挽留’一下,却被忽然转身的佳人给吓住,准确说是被她手中的东西给吓住。 没错,她要落井下石。 “丞相大人想不想试试自己府中的石头有多少分量?” 清池单手托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在他眼前掂了掂,好似真的只是在试它的重量,还好心地向水中之人眨了眨眼,示意她要动手了。 靳梦离咽了咽口水,后怕退了一步,嘿嘿干笑道:“不用了吧,石头多重就不用我知晓,它只要能砌墙建房就成。” “这可由不得你了。”清池明媚一笑,最后掂了掂石块,落到掌中之时便毫不客气往水中的活靶子扔去,下手快准狠。 第22章 丞相落水(2) 靳梦离一惊,池水刚好到他的腋下,水下动作多有不便,他只能往后闪躲,脚下不留神被绊了一下,躲过了清池向他砸来的石块,却是再次扑进水中,呛进一大口污水。 “咳......咳......”再次露出水面,靳梦离捂住脖子一阵呛咳。 清池又晃了晃手中抓起的石块,看他一脸狼狈,戏谑道:“丞相大人平日里喝惯了毛尖龙井泡的水,今日自家这荷塘中的水也该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机会稍纵即逝,趁此良机可要尽兴了才不辜负这么美的夜色。” 靳梦离艰难认真呕心之感,苦笑道:“姑娘饶命,咱们有话好好说。” “喔,方才还想好好说话来着,此刻忽然又不想了,只想请丞相大人喝水,别的什么都不想做了。”清池不买账,依依不饶。 低头服软没用,看来真是将她给惹恼了,靳梦离想了想才说道:“姑娘高抬贵手,只要让我上去,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姑娘想知道的事,我全盘托出。” “这个筹码还算有些分量,可是这里是你的地盘,要是你脱身后又反悔了,我一介小女子毫无反抗之力,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你宰割。”清池点头后又摇头,露出委屈可怜的样子。 小女子毫无反抗之力?靳梦离抹着顺着发丝流到面上的泛着恶臭的池水,苦着脸哀求地望着池塘边上的女子。 “阿嚏......”他还应景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清池将手中的石块扔掉,拍手笑道:“丞相大人果然是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呐,看来露天沐浴也并非这么唯美浪漫,还是回屋洗洗睡吧,明日估计起不了身了,真是罪过。” 美人突如其来的关怀让落汤鸡样儿的靳梦离从脚底腾起一股寒意,对,不是暖意,而是寒意。 “姑娘此话是出自真心?”他没头没脑问。 莫名其妙的话让清池掩唇低笑,她已听懂他的话中之意,原来是被她吓怕了,以为她还有别的法子折腾他。 靳梦离猜的没错,清池若是要折腾他有的是法子,不过此时却是真的有求于他,对于他方才的无礼,给他这个惩戒也算是解了气,正事要紧,她不能白跑一趟。 清池转身离去,扬声道:“你先回屋洗干净再说,我在屋顶上等你。” 水中的靳梦离神色几变,他也猜不透清池的心思。 半个时辰后,身着单衣,披散着一头墨发的靳梦离出现在屋顶,来到一脸无趣望着夜空数着稀疏星星的清池身旁坐下。 淡淡的不知名花香扑鼻而来,清池忍不住又是一笑,心道这厮估计以后对荷塘应该是敬而远之了。 “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芳名,就当今日交个朋友,日后也可互相帮忙。”靳梦离凤眸不离她笑靥如花的面庞,温然出声。 互相帮忙?清池摇头失笑,相互利用才是真,他与她身份摆在这里,除了相互利用,她想不出与他还有什么理由相交。 清池漫不经心道:“纵使相逢应不识,萍水相逢而已,先生不必放在心上,今夜过后便是后会无期,若是先生非要有个称呼的话,随便想怎么唤我皆可。” 第23章 姻缘旧事(1) 淡淡香气萦绕鼻尖,身旁之人却是一言不发,清池收回望向夜空的视线,侧头不解望着他,忽然的沉默还真让她不习惯。 片刻,靳梦离才从她身上移开目光,指着她手腕上的玲珑玉锁,轻笑道:“这个东西我也无能为力,今日所见也出乎我的意料,我事先并不知晓它会是这样认主的。” 清池抬起手腕,皱眉看了看。 “这是百年前大宇王朝玉家嫡女玉荏苒的饰物,相传在她投炉祭玺之后,这玲珑玉锁也随之消失,但百年来一直有人在寻找它,据说是关乎大于开国玉玺踪迹的秘密,当面玉荏苒以自己的魂魄祭玺,已保大宇千秋万世富强繁荣,却没想到不过是十载而已,大宇便四分五裂,最后形成了延续至今的华朝、东凌、丰国的三足鼎立之势。”靳梦离叹了叹气,便将自己所知讲述给她,他也不知道她想要知道的事是不是关于这手链的来历。 百年前延续至今,而这条链子的主人又与她所寻找的神秘国玺有关,清池一时也是思绪万千。 “你可是也要打探大宇国玺的下落?”见她还是不说话,靳梦离又问。 直接的话语,听不出试探之意,清池笑了笑没说话,对她来说,此时这条手链也不是非解开不可了,说不定它能给她想要的答案。 想通之后,清池站起身对一旁的俊美男子颔首,不发一言便飘然离去。 凤眼微眯,注视着黑影消失在高强之外,眸光沉沉已无半点玩世不恭的样子,一日之内见过两面,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子有这种特殊的感觉,说不出的熟悉之感,还有呼之欲出却又抓不住的东西,他不明白是什么。 回到浮生居,青影早在门外等候,见她回来便欣喜迎了上来。 “星月那边的情况如何?”清池在他开口之前发问。 青影答道:“秦暖君天黑之时确实悄悄溜出秦府,不过还没行多远便被秦时派人给带回去了,属下去与星月碰过面,她一切都好。” 清池点头:“嗯,收拾一下,今夜我去西郊的庄子上将星月换出来。” 她做的决定,青影一般都不敢开口问原因,即使问了,大多数也只能得到她的沉默,主子不愿说的事,一句话也不会多说,她要是想说,也不用他开口问,自然就会与他说,这是青影多年的心得。 秦府给她这位被休弃的‘秦家小姐’派了两名伺候的下人,一个是随星月一起去过安家的陪嫁丫鬟彩兰,一个是秦家下人房里打杂的嬷嬷,许嬷嬷。 这个嬷嬷十六年前是随着清池的生母安雅陪嫁到秦家的,安雅难产而亡,许嬷嬷被方琴安排到下人房打杂,被人欺凌,算是忍辱负重十六载,如今秦家小姐被休,无人愿意来这荒芜的庄子上伺候,彩兰是不得已被逼,而许嬷嬷则是自告奋勇,方琴这个当家主母二话不说便让她收拾东西跟着走。 庄子上比不上城中,更无法与秦府相比,由几个庄子上干活的几个下人帮忙,收拾一番总算能入住,主仆三人一人一间刚刚好,而此时许嬷嬷却是徘徊在主屋门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敲门。 第24章 姻缘旧事(2) “主子,属下去将她打晕。”青影话落,抬步就要上前,却被一只玉手抬起止住。 清池拦住他,摇头道:“不用,她是天霞山的人。” “她也是天霞山的人,为何少主从未提起过?”青影惊讶。 清池不答,她总不能说,你家少主还未出世时许嬷嬷就潜伏在安候府了,那时候她也未出世,解释起来也麻烦,她淡淡道:“或许你明日可以让星月顺便去问问你们奉如神祗的少主,他知不知道许嬷嬷是天霞山的人。” 青影一噎,他知道自己主子还在介意今日他说的那句话,可是事实如此啊,少主和主子本就是天定的姻缘,天霞山所有人都知道,但自己主子却一直很排斥,他也不明白是为何。 在他眼中,少主俊雅睿智,主子聪慧过人又有倾城之姿,二人便是戏文里的金童玉女,少主对主子更是关怀备至,可是主子却是半点不动心,隐约还有几分排斥之感,他跟随她十多年,自然能清楚感觉到。 “主子,其实少主他......”青影还想说什么,被一记凌厉的眼神给吓住。 清池冷声道:“我知你想要说什么,但我不爱听话,你最好一句也别多说,否则你就去东凌替暮云,让他回来。” 青影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当做什么都没说。 素手一伸,微微用力便将柴扉木门推开,窈窕身姿一步一步跨进农家小院中,门前徘徊的许嬷嬷听到响动转身,微愣之后,面上惊喜迎上前来。 “小主子......”花白的鬓角,苍老的声音出自她的口中,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喜色,沧桑的眸中水光波动,清池借着月色看得一清二楚。 她上前将快要屈膝跪地的老妪扶起,轻声道:“嬷嬷这些年受委屈了,往后在我面前不用行这些礼数。” “老奴不苦,能见到今日这样的小主子,老奴死也瞑目了。”许嬷嬷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出话。 ‘咯吱’一声轻响,星月顶着平淡无奇的面容走了出来,走到清池面前。 “主子。” “嗯,咱们屋里说。”清池点头,扶着许嬷嬷往破旧的木屋中走去。 星月与青影仔细看了看四周,才小心跟着走了进去。 待星月将门关好之后,站在屋中的清池便回身吩咐道:“青影日后便负责将城中的消息传递给我,往后我会一直在庄子上待着,星月明日便启程回天霞山。” “主子......” 青影与星月同时开口,显然是不放心。 清池看了眼同样一脸急色的许嬷嬷,她笑道:“我的本事你们是清楚的,还怕我吃亏了不成,再说这荒芜的庄子上有谁还会无聊地对我一个丑女下毒手,你们放心去做便是。” 青影说道:“西歌明日就能到景安城,让她来守着主子,这样我们才能安心。” “也好。”清池点头,又对星月说道,“你先回天霞山去与表兄汇报一下,让他安心便是,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星月点头:“星月明白,与少主说明情况后,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清池揉着眉心,摆手道:“随你,你若是不想在你家少主身边多待几日,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青影微怔看向星月,显然是被自己主子的话给惊到了,而被戳破心事的星月露出赧然之色,垂着头不再说话。 第25章 扑朔迷离(1) 少女怀春,情窦初开之际,被英俊睿智的男子所吸引,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同样是女子的清池能理解星月,十八芳龄,正是少女多情之时,但作为下属又身为男子的青影却无法理解这种情怀,或许理解了也不赞同,因为中间还有一个清池。 他面色不善盯着星月看,星月低首垂眸不敢看他。 清池好笑看着名为师兄妹却胜似亲兄妹的二人,说道:“青影你这目光是要将星月生吞活剥了不成,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不是一直将你家少主奉如神祗一般,怎地就不允许星月欣赏他了。” 星月闻言,越发羞愧,头也越来越往下低,恨不能找地缝钻进去,她掩藏多年的心事没想到会被自己主子一眼看穿,最让她不能抬头的事是,自己主子和她仰慕的少主是有婚约的,这让她有种背主的羞耻感。 “星月,你怎么能对少主动那样的心思,你明知道少主和主子......你......”青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着牙,伸手就要往星月的脑袋上戳去。 清池将他拦下,低斥道:“做什么动手动脚的,星月她没有错,这一次我也是站在她这边的,喜欢的人和感情就应该大胆去追求,他是少主又怎么了,还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星月喜欢就是喜欢,她没有错。” “主子......”星月猛然抬头,喃喃开口。 将青影的手挥开,清池安抚一笑道:“别理会青影的一根筋,随心而走。” 青影蹙眉,担忧道:“主子,你明知道少主的心思,若是被他知晓星月的心思,以少主的手段自然是不会再留着星月。” 闻言,星月身子一颤,面色煞白再无血色。 清池看在眼中,轻声说道:“你们少主是何等心智,真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木头,他不可能不知道星月的心思,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他的确是手段非常,但终归还是个正常人,星月守了他这么多年,他怎能视而不见。” 青影再度沉默,清池怜悯看着星月,并非是故意想让她难堪,不过是想要帮她一把,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日后只能一直在暗暗仰慕中忍气吞声。 “星月,凡事随心而为,不用顾忌太多,我与表兄他......我们是表兄妹,仅此而已。”清池上前,拍拍星月,鼓励而笑。 许嬷嬷一直莫名看着眼前的主仆三人,她与天霞山多年未曾联系,许多事她也不甚清楚,加上年事已高,许多事已是力不从心。 “小主子,当年你娘她......她并非是难产而亡,你要替她报仇啊。”许嬷嬷走到清池跟前,老泪纵横,颤声说完就要下跪。 清池将她扶住,安抚道:“嬷嬷莫要如此,母亲的事我一清二楚,除了秦时和方琴外,参与其中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您等着看便是。” 许嬷嬷哽咽着点头,满足而欣慰,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清池吩咐道:“星月,你先送嬷嬷回屋,明日一早便启程回天霞山,若是不想在那里待太久,何时回来都行。” “星月明白,谢主子。”星月感激一笑,恭声说完便扶着许嬷嬷往外走去。 第26章 扑朔迷离(2) 清池转过身瞧着还杵着不动的青影,笑问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主子......星月她对少主......”青影一向直爽,此刻也有些别扭难为情,犹豫着不知该从何说起。 见他这样,清池玩心大起,打趣道:“莫不是你心仪星月?忽然听闻她恋慕你家少主,心中不是滋味了?” 青影被吓得不轻,忙不迭摆手否认。 “绝无此事,我对星月和西歌是一样的,只将她们当成妹妹看待,绝无任何龌龊的想法,望主子明察。” 不过与他说笑而已,却将他吓成这样,清池掩唇而笑后说道:“看把你吓成这样,与你说笑而已,本是好事,怎地从你口中出来就成了龌龊的想法,你年岁也不小了,普通人家,你这样的年纪孩子成群结队了,虽说你是天霞山的人,但自从跟着我便算是我的人了,姻缘之事,我尚能替你做主,有心仪的女子娶回来便是。” 青影黝黑的面上隐隐透着红,不自在说道:“青影没有。” 没有就没有,他一个男子提到这事儿就忸怩成这样,清池摇头失笑,心中随即沉下,她与天霞山少主的婚事,随着年纪渐长已多次被提到明面上,以往因着她年纪尚幼,且还有母仇未报,天霞山的人也没强硬将她带回去,但往后会不会就难说了。 她的想个法子将这件事彻底解决了,与自己的表兄缔结连理,她心里的膈应可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你回浮生居去,城中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给我传信,秦时这一次被安君临羞辱了一番,明面上会忍气吞声,暗中必会有所动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在一旁看好戏就成。”清池满是嘴角轻扬,清澈的眸中满是算计,对青影挥手,让他退下。 青影拱手转身,忽然又再次回头。 他问道:“主子,您今夜可是去找了姓靳的神棍,他可有说有何法子能将您手上的玉锁打开?”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往后你便会明白。”清池不欲多说,背过身往床榻走去。 青影不敢再追问,复又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将门关上。 清池躺在床上却是毫无睡意,玲珑玉锁与神秘国玺有着密切的联系,而这两样东西却和天霞山的玉氏族人也脱不开干系,但似乎他们知晓的内情甚少,最多不过就是百年前投炉祭玺的玉荏苒是出自玉氏一脉,玉荏苒死后,玉氏一族彻底归隐,百年来一直隐居天霞山,几乎不与外界接触。 要找到国玺,看来还得从靳梦离这个神秘的第一丞相身上着手,他知道的内情或许远远不止这些,想到靳梦离那个难缠的妖孽男,清池只觉头疼,今夜看上去是她占了上风,其实不然,靳梦离根本就是故意想让,隐藏了他的真实实力。 看来还是得找机会再去一趟丞相府,清池揉着眉心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寒门出身的文弱书生身份只是便于你掩人耳目用,费尽心思接近我,到底予以何为?” 以往从未觉得事情棘手,如今半路杀出个靳梦离,还是个深不可测的不知底细的对手,看真应了清源的话,人外有人,靳梦离这块硬骨头不好啃。 第27章 恶奴欺主(1) 山清水秀,放眼望去绿荫丛绕,西郊虽然看着荒芜,却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淳朴民风只识温饱,不会用异样的目光来看她顶着的这张平淡无奇的面貌,他们肯与她友好相处,妇人和孩子也常与她交谈嬉耍,即使她依旧呆傻,但她却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出自真心的同情和微笑。 彩兰也从最初的不适应渐渐接受现实,可心中依旧不忿,她看着被几个孩子围着嬉闹的‘呆傻’小姐,叹息自己命苦,在这个主子尚未回府时,夫人身边的嬷嬷调派她日后随侍小姐,将来陪嫁到安候府,若是能得安世子的眼,将来也能做半个主子,她是抱着希望的,在见到自家小姐那副尊荣之后更是一阵窃喜,以自己的容色,可是比小姐强了不知多少倍。 谁曾想,欢欢喜喜进了安候府,不过一夜自家小姐就被休弃,连累她也被赶了出来,丰神俊朗的安世子连一个好眼色都未给她,如今倒好,又被发配到这荒郊野外,做起了村姑农妇。 越想越觉得憋屈,彩兰忽然觉得自己怎么会这般倒霉,跟了个呆傻的主子,又来到这穷乡僻壤,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盼头,她心里堵得慌,看着被孩子围着的呆傻女子无由心中怒气腾腾,她走过去,将孩子赶走。 “去去去,一边儿去。” 孩子们与她也算是相熟了,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她。 “彩兰姐姐也要和我们一起玩么?” 彩兰面色不善道:“谁跟你们一起玩儿,也就这个傻子会搭理你们,都回去,少在这儿惹得我心烦。” ‘呆傻’的清池嚷声道:“玩儿......我们玩儿。” “呵呵......” 彩兰见她这般傻笑,更是生气,用力便将她推到在地,怒气腾腾咒骂道:“你就是个扫帚星,谁沾上你谁倒霉,出生克死自己生母,如今回来又让我跟着倒霉。” 几个孩子被凶狠的彩兰吓住,稍大一点的两个男孩想要去将被推到在地的清池扶起,却被彩兰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胆子小一点的女孩,放声大哭,几个孩子一哄而散,推开柴扉木门撞到一个少年身上。 秦暖君将快要倒地的孩子扶住,而后恶狠狠看着趾高气昂的彩兰,目光落到被推倒在地,委屈快要落泪的清池上,怒气更甚。 “好你个心思歹毒的恶奴!”将手中的孩子松开,秦暖君一脚将柴扉踢开,怒气腾腾走上前去,将地上的清池扶起。 “可是摔疼了?”他轻轻将清池手掌上碎石和泥土拂去,青涩的俊脸上满是心疼。 彩兰大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断磕着头,颤声求饶。 “少......少爷,奴婢知错,求您饶了奴婢这一回,以后再也不敢了。” “少爷,求您饶过奴婢。” 秦暖君将清池扶起,怒声道:“就凭你方才的所作所为,将你乱棍打死也不为过,她是秦府的小姐,是我的亲姐姐,却在这个地方被你这个刁奴百般欺凌,让我饶过你,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少爷,奴婢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彩兰哭喊着,跪爬到他身前,揪着他的衣摆求饶。 第28章 恶奴欺主(2) 秦暖君将她踹开,扬声道:“来人,将这个刁奴绑起来,带回府中交给母亲发落。” 闻言,彩兰心中一喜,也不再哭喊了,随着秦暖君带来的两个仆人力道的拖拽,从地上起来,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清池都一言不发,垂着头眼住眼中的神色,秦暖君是真心护着她,但到底还是心思单纯了些,彩兰回到秦府交到方琴手中,不过就是得几句责骂的话而已,往后也不用再跟着到这庄子上受苦,与其说惩罚彩兰,不如说遂了她的意。 如此也好,没有了彩兰碍手碍脚,她也不用时刻都要遮遮掩掩。 见她一直垂着头,秦暖君担忧问道:“可是摔疼了?摔到哪儿了,你让我瞧瞧。” “疼。”清池泪汪汪抬头,将被碎石刮破的右手掌递到他眼前。 秦暖君呼气给她吹着,边吹边安抚道:“姐姐不怕,上完药就不疼了,再忍忍。” 这时,许嬷嬷端着簸箕往外走了进来。 “少爷,这是怎么了?”她看见秦暖君托着清池手上的右手,赶忙将手中的簸箕放下,将清池的手抓过,担忧而心疼道:“怎么会伤成这样,小姐疼不疼?” 秦暖君面色不悦道:“嬷嬷你也太大意了,怎能放任姐姐与彩兰单独待在一起,看她将姐姐伤成这样。” “是老奴的错,请少爷责罚。”许嬷嬷松开清池的手,在秦暖君跟前躬身垂头。 秦暖君张口要说话,只觉衣袖紧了紧,他低头望去,是被清池给扯住了,她痴痴对他笑着。 “嬷嬷是好人。”她说道。 秦暖君见她这样,心中不拂了她的意,笑道:“好,姐姐说是好人就是好人。” “嬷嬷去将伤药找出来,姐姐的手刮伤了,我给她上药。”他敛了怒气,心平气和地吩咐道。 许嬷嬷点头:“少爷稍等,老奴这就去拿。” 简陋的屋中,姐弟二人坐在唯一的一条长凳上,秦暖君托着清池的手,小心翼翼给她上药,时不时张口轻吹着,生怕她会疼,清池目光复杂地看着垂头帮她上药的少年。 到底不是秦家人,就连心性也和秦时大不相同。 黄昏时分,秦暖君才依依不舍上了马车回秦府,临别时千叮咛万嘱咐让许嬷嬷好生照顾清池,只要得空,他就会来此处探望。 清池与许嬷嬷目送马车离开之后才转身进了屋。 “嬷嬷累了一天了,回屋歇息去。”站在院中,清池不用再伪装呆傻,而是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与语气。 许嬷嬷关切道:“小主子手上的伤......” 知道她担忧什么,清池摆手笑道:“您看,好着呢,这点小伤不碍事。” “嗯。”许嬷嬷安心一笑,点头退去。 天色渐暗,黑压压一片,这是大雨将至的预兆。 燃了灯,将手中青影传来的信笺焚尽,原来秦暖君昨日到安候府找安君临理论被毫不留情地扔出安候府,这个孩子还这是有勇无谋,清池摇头失笑。 一声惊雷炸响,瞬间雨珠落地,屋顶上的瓦片与雨珠碰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清池上前将门关紧,回到木床上坐下才想起假面未曾揭去,刚抚上面颊,却被细微的响动惊到,又放下去揭假面的右手。 屋外有人,她站起身还未走到门前,木门便被大力推开,一个黑影闯了进来,一把钳制住她,长腿一伸便将门踢了关上,快速捂住她的嘴,身子背靠着门抵着。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传进她的鼻间。 第29章 施以援手(1) 后背传来的湿热让她冷静下来,灵动的眼珠转了转,清池松开无意识曲起手指,此刻她不宜暴露自己。 “你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伴随着急促呼吸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捂着她嘴的手也松了力道。 清池点了点头,算是应承,身后之人依言松开了钳制在她腰间的手,转而拽住她的右手腕,她感觉到他略微一怔,以为他伤口疼痛所致,听到屋外雨声中夹杂的脚步声,她来不及多想,拍拍身后人的手臂,指了指屋中唯一能藏人的床榻后的厚实帐幔。 借着微弱的光,靳梦离看清了她指的地方,也明白她的意思,捂着肩上伤口往床榻走去,几乎是在他躲好的瞬间,屋中便陷入黑暗,一声轻响自窗棂出传来,紧接着是一道女声惊叫。 “啊......” ‘嘭’木门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十多个蒙面黑衣人陆续自雨中涌进,借着闪电的光看清了满脸是血披散着头发蹲在角落里,血手指着窗户尖叫的如鬼魅的女子。 如此骇人的一幕,多少还是让一群人有些胆寒,领头黑衣蒙面最先冷静下来,硬声道:“他跑不远,追!” 黑衣人散去,许嬷嬷冒雨急匆匆奔到屋中,她是被清池的惊叫声惊醒的,匆匆披了衣衫便往这边赶来。 “怎么了?”浑身湿透的许嬷嬷奔到屋中,见到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清池,她也被吓得不轻,一个趔踞差点栽坐到地上,还是身后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将她扶住,免了她与地面亲密接触。 清池看清来人后,声音黯哑不复平时,她哑声道:“西歌,将嬷嬷送回屋去。” “小主子......”许嬷嬷定下心神,担忧上前。 清池摸摸自己的面颊,摇头,依旧哑声道:“嬷嬷安心,这些都是别人的血,如今他们都已离去,我洗一洗就好。” “主子安好,我扶您回屋。” 自身后扶住许嬷嬷的黄杉女子正是这几日一直守在清池身边的西歌,她知晓自己主子的意思,强制扶着许嬷嬷走了出去。 电闪雷鸣,雨水如注,屋中寂静异常。 “阁下不请自来,现在那些人已离去,你请自便。”清池站在原地,并未有燃灯的打算,冷淡疏离的语气针对的就是已经安然坐在她床上的紫衣男子。 此人正是靳梦离无疑,看着他湿哒哒的衣袍,而他毫无自觉竟就这么坐在自己的床上,清池不悦皱眉。 忽暗忽明中,只见靳梦离勾唇道:“姑娘好人做到底,在下实在是没有力气动弹了,借香闺一用,明日一早自当离去。” 早已领教过这人得寸进尺的本事,清池偏偏有气出不得,此时不能在他面前露出马脚,即使瞒不住秦家弃女这个身份,至少也不能让他发现她就是得了他玲珑手链之人。 忍了忍,清池随手拿起秦暖君白日里随手放在一旁木桌上的伤药走到床榻边。 “我这里就只有这种普通的伤药,你先将就着用。”清池将药瓶递到他手中,冷然转身便要离去。 靳梦离忽然出声道:“有劳姑娘为在下燃灯,黑灯瞎火着实无法看清伤处,恐会浪费了姑娘的药。” 第30章 施以援手(2) 就着闪电的亮光,清池走到灯盏处将油灯燃起,又将门窗关紧,这才回身看已将她的床榻沾湿半边的靳梦离,疏淡的眉又是一蹙,走到角落的箩筐中,拿出一个灰色包袱,那是青影那日与她一起来时带来的,里面有他的换洗衣物。 靳梦离略比青影消瘦,但却高出半个头左右,清池筛选了片刻,便拿了件她认为长度相对合适的墨色单衣递给他,见他犹豫不接,清池一阵白眼,没好气道:“有得穿就不错,还有心思挑三拣四。” “那倒不是,只是在下意外,姑娘闺中竟会有男子的衣衫。”明知是失礼的话,他还是毫不犹豫说了出来,眸光紧锁着她,一副不得答案不肯罢休的架势。 清池不愿与他纠缠,随意说道:“这似乎和阁下没多大关系,庄子上也有男丁下人。” “哦?一般普通人竟也能穿这种衣料,想来秦府必是对下人宽厚。”他刨根问底,揪着不放。 清池一噎,索性不答,随手将手中的单衣扔到床上,直接粗鲁动手将他的腰带解开,将他的衣襟一拉,露出他肩上的伤,她不温柔的动作让目光紧盯着她看的靳梦离皱眉轻哼,终于回神。 “嘶,姑娘如今可是大家闺秀,怎地这般......这般不懂温柔。”他虽皱眉痛呼,却是嘴角含笑,主动将湿衣褪下。 “既然知晓这座庄子名属何人,也该知道我这个大家闺秀可是深山中来的,不过短短数日而已,大家闺秀该有的温婉贤淑一样也没有。”清池面无表情,声音无起伏,手上动作不停,就着他的里衣将他肩上的伤口擦干净。 这一次明显放轻了力道,轻轻替他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想了想,又转身走到角落翻出方才见到的一件崭新的纯白里衣,拿起剪刀剪成布条给他包扎用。 上药、包扎,一系列动作虽然不熟练,却难不倒清池,处理妥当之后,她到一旁的木盆中净手,回头望去见坐在木床上衣袍半褪却一动不动只盯着她看的靳梦离。 她继续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无盐女也能让你这般着迷?” 靳梦离笑道:“美丑出自心中,一副皮囊而已,世间不乏蛇蝎美人,平凡普通的外表下有一颗善良慈悲之心便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清池已对他的油腔滑调无感,将青影的包袱扔到床上,又指了指他身旁的干净单衣,示意他自己换上。 估计他全身湿透,衣裤都得换。 “姑娘如此善解人意,安世子却无端将你休弃,真是有眼无珠。”他慢条斯理褪下湿衣,也不回避,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 清池到长凳上背对着他坐下,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秦家女嫁进安家不过一夜便被扫地出门,这件事在景安城中恐怕是人尽皆知,她来到这庄子上的事更是成为茶余饭后的消遣了,他能立刻猜出她的身份也在情理之中。 以靳梦离的睿智,她此刻最好少言,否则很可能露出马脚,无意识地,清池抚上左手腕上的玲珑玉锁。 她要寻找国玺,或许能从靳梦离身上入手。 “姑娘为何不问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又是何种身份?” 就在清池凝眸沉思之际,靳梦离已悄然走到她身后。 第31章 抢占闺床 清池无语撇嘴,刨根问底,胡搅蛮缠,这个华朝第一丞相将酸儒书生该有的都全伪装出来了,她深刻体会到秀才与兵的艰难沟通问题。 “纵使相逢应不识,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我一介女子,没那么重的好奇心,安安稳稳度日便是,明日一早你自行离去,你我二人自此后会无期。”清池冷然以对,明知他站在身后,她却头也不回。 “哦,姑娘此言差矣!我却觉得与你甚是有缘,今日临危之际能得你舍身相助,已是天赐的缘分,天意如此,你我二人缘分匪浅,日后会朝夕相对也不一定。”靳梦离走到她身前站定,居高临下,淡笑望着她。 清池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际,确认自己的确是丑面示人,未曾露原形,可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又让她疑惑了,难不成只要是女子,无论美丑,他都一样暧昧挑逗? “姑娘为何如此看我?”她审视的目光让靳梦离一脸莫名,他从上到下打量了自己一遍,没发觉什么不妥,他随即用没受伤的手摸着下巴,说道:“皆道灯下看美人,或许今夜在灯下,我在姑娘眼中也是异常俊朗,先入眼再入心。” 堪比牛皮还厚的脸让清池自愧不如。 靳梦离见她打定主意对他不理不睬了,不甘寂寞,又继续说道:“市井传闻果然做不得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秦府的小姐哪里是世人口中的呆傻疯癫,这世间已再无女子可与你比拟。” 充满试探的话让清池微惊,终于抬首正眼看他,清澈的眸中满是戒备。 “是与不是又有何区别?秦府利用我想要拉拢安候府,安君临却想要利用我来让秦府颜面尽失,而我亦有自己的目的,呆傻也好,无盐也罢,不过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罢了,何必与他人作比,你是不是盐吃太多,咸的慌?” 被她毫不留情的话弄得一怔,靳梦离忽而低笑道:“伶牙俐齿,不肯吃一丝的亏,这性子甚是合我心意,不若我择日便上秦府去提亲,早日将你迎娶过门,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才是。” “有语云,巧妇伴拙夫,却从未听闻有男子自愿娶丑妇,公子出门可是忘了带脑袋,又或是不小心让脑袋被门夹了?”清池站起身,将挡道且碍眼的靳梦离推开往房门走去,就在手触到木门的瞬间又改了主意,这是她的地盘,凭什么是她给他滕地儿,于是又折身回到床边,将被他沾湿了半边的床褥扯下丢在地上,又从一旁陈旧的木柜中拿出新的,铺好后便蹬了鞋趟到床上,拉好被子闭眼不语。 屋外是阵阵惊雷和闪电,大雨倾盆而下,屋内灯盏忽闪,灯光明灭,因受伤后又淋了雨的靳梦离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他头重脚轻地走到床前,低头看着装睡的清池。 头一次睡觉被人盯着,清池再难装下去,认命地睁开眼睛看着这个死皮赖脸的男子,他想要霸占她身下这张床的意图很明显,而且毫不掩饰。 “要不我们将就着挤一挤?”他打着商量。 清池无语,果然是她想的这样,这个人真是......让她无言以对。 “今夜我误闯进来,姑娘的清誉已被毁,不日回京后,我便到秦府提亲。”靳梦离坐到床上,伸手便要去抓住她的手腕。 清池警觉,她的右手快速躲开。 坐起身后,面色不善看着这个厚颜无耻的华朝第一丞相,她微恼道:“你别得寸进尺,外面下着雨,你最好安分些,不然我将你踢出去。” “我方才的提议,你看如何?”靳梦离笑问。 清池不耐烦摆手:“我看不如何,你要是着急着娶妻生子,千万别打我的主意,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喔,难不成你已有心仪之人?”靳梦离不死心,又说道:“你不愿嫁进安候府,宁愿在这荒郊野外避世而居必是有苦衷的。” 对于他的‘善解人意’和睿智,清池无话可说,也不敢多说,说多错多,她是明白了,靳梦离故意在试探,而最有效的法子便是激将法,人在恼怒之下,说话都是不经过大脑的,明白他的意图后,清池不再开口,倒回床上,将被子拉过头顶,不愿与他斗智斗勇。 靳梦离闪着复杂的眸光,紧盯着掩盖在被子下的人,她还真是够警惕。 而捂在被子下的清池却是千思万绪,靳梦离这人不简单,她一直都知道,年纪轻轻便成了华朝的一品大员,百官之首,除了乾元帝的器重,不能忽视的便是他的能力,今夜被他无意撞破装疯卖傻的事,往后必定是麻烦不断,她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个麻烦? 以救命之恩胁迫他?显然不行,这个人可没表面上那么纯善可欺,狼与羊,她还是能分辨出的,就在她心思百转千回之际,只觉得被角一紧像是被什么压住,她心下微惊,掀开来看,映入眼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在幽幽暗光笼罩中迷蒙飘忽,不似真实。 靳梦离没想到她会这么迅速,而且这么敏感,就这么意外地与她咫尺相对,彼此呼吸铺面而来,他紧盯着她的眼睛看,一张普通无奇的面上竟有这么一双灵动的眼眸。 “你不知道男女有别?”清池这下是彻底怒了,他的俊脸也救不了他,扬手便往他的脸上甩去。 靳梦离反应迅速将她挥来的左手捉住,说道:“这屋子里就只有这张床能让我睡,反正床够宽,咱们挤一挤凑合一夜也没人知道。” “谁跟你是咱们?”清池愤然抽回手,掀开被子跳下床去,“床让给你,你最好安分些,别来烦我,雨一停就立刻走人,别给我惹麻烦。” 靳梦离以为她会愤然离去,却没想到她竟从桌下的竹筐中拿出两张薄毯,一张往地上一铺,裹着另一张就躺了上去,看她这样利落的动作,靳梦离凤眼微眯。 “要不我来睡地上?你是女子,又是雨夜,地上......” 忽然飞出的一只女子绣鞋让他闭了嘴,清池背对着他,闷声道:“你若再这般婆婆妈妈,立刻就滚出去。” 唉,佳人脾气不太好,靳梦离似是叹气,避开伤口躺在了还有她的余温的地方,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吸入鼻中,他也闭上了眼。 第32章 慢走不送(1) 一夜雨未停,就在天蒙蒙亮时,凌乱的脚步声将清池吵醒。 双眼瞬间清明,她快速走到窗前,往缝隙中望去,一眼便见到了那日跟在靳梦离身边的久风,转身走到床前将一动不动的靳梦离摇醒。 “喂......你醒醒。” “有人来了。” 叫唤了几声,靳梦离还是没有反应,清池探上他的额头,真的发烧了,但眼下这些不归她管,她又加重力道摇晃。 靳梦离动了动,睁开迷蒙的眼,似是梦呓。 “阿苒......” “你说什么?”清池以为他醒了,但他的声音太轻,她只能俯身去听。 靳梦离又含糊低喃道:“阿苒......别怕......等我......” 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眼却是让清池如被雷击。 阿苒......他怎么会知道? “喂,你醒醒,有人来了。”清池见他又要睡过去,用力拍着他的面颊。 面上微微的痛意和略带急迫的呼喊声让靳梦离渐渐从梦境中脱离,直到意识里巧笑嫣然却看不清面貌的女子消失无踪,他才奋力睁眼。 “你快醒醒,外面来人了。”见他再次睁眼,清池将他扶起。 靳梦离抚着额,头昏沉沉的他需要清醒一下,时隔几日,他又梦到那个女子,上一次梦到是他落池的那一晚,以往最多也就一个月梦到一回,现在却是越来越频繁了。 这到底是为何? 房门打开,久风上前,看到靳梦离肩上的湿意,面上一惊。 “主子你的伤......” 靳梦离摆手道:“无事,皮外伤而已。” “秦姑娘,相救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待日后再寻机会报答。”他跨出门槛,又回身望向站在屋中的清池。 久风微微讶异,也抬眼看去。 清池拿了墙根脚的伞走了出来,递到久风手中。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我慈悲心肠好了,至于报答,你若想记着就急着吧,日后的事谁又能提早下定论,雨大路滑,慢走不送。” ‘嘭’的一声,眼前的木门紧紧关上,久风愣愣,自己主子竟也有被拒之门外的一天,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他的主子被一个丑女给轰出来了。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伞,又看看自己主子,没错,他的主子就这么衣衫不整轰出来了。 “主子,您的......”他话音未落,木门又再次打开,一团紫色的东西向他飞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门再一次紧闭,他看向手中的东西,可不正是自己主子的衣物么,还带着湿意,明显是昨夜换下的。 靳梦离扶额哀叹:“久风,爷我被人嫌弃了,真是伤心呢。” 久风微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后安慰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个破地方太委屈您了,不留也罢。” “走吧。”靳梦离摇头,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肩伤,往前走去。 久风赶忙将手中的伞撑开为他遮上,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那道紧闭的房门,心中的疑惑有增无减。 屋中的清池站在床边久久发呆,眼睛盯着枕上的暖玉一眨不眨,片刻将玉拾起,放于掌中细看,玉质上乘是世间少有的极品,上面只刻了个‘九’字,她更加确定这个靳梦离不是一般人。 第33章 慢走不送(2) 屋外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她随手将暖玉塞进袖中,好整以暇坐到床上,看着许嬷嬷面露急色走了进来。 “小主子,你怎能做如此凶险的事?对方不知是敌是友,你就将人留在你的房中,若是他起什么歹心......”许嬷嬷欲言又止。 清池笑道:“嬷嬷不必担心,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就我现在这副样子,就算他想起歹心也不敢吧。” “小主子......” 许嬷嬷还想说什么,清池抬手止住。 “我心中自有分寸,嬷嬷不必担忧,况且就算我昨夜不救他,他也未必不能脱险,靳梦离深得乾元帝宠信,帮他一把,对我们日后大有好处。” 许嬷嬷点头:“还是小主子思虑周全。” 清池走到窗前将窗户撑起,晨光中凉意扑面而来,她淡声问道:“嬷嬷可知当年我母亲是怎么死的,真是秦时下的手吗?” 许嬷嬷微怔,不解看她,答道:“除了秦时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老奴想不到别人会下如此毒手了。” “是吗?”清池目光迷离,又问道:“当年我母亲在安候府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嫁给秦时,天霞山的人又为何不阻止?她的身份摆在那里,玉氏一族的族长和长老们不可能会同意她嫁给外姓男子的。” 许嬷嬷绞着手指,片刻后才回道:“小主子有所不知,你母亲她自出生起便流落在外,在她出嫁之前,天霞山的人,包括族长和长老在内无人知晓她的下落,直到她怀了小主子你,长老们才通过卦象找了过来。” “可嬷嬷你不是看着母亲长大吗,你为何不给天霞山送信,让他们来接母亲回去?”清池转过身,灼灼盯着许嬷嬷。 许嬷嬷垂头,面色有些紧张。 “这是因为......这是因为我奉了夫人,也就是你外祖母的命令要好好守住你母亲,不能暴露了她的身份,这才一直没敢与天霞山联系。” 外祖母?那不就是说许嬷嬷守着一个死人的命令几十年,清池曾听天霞山的少主,也就是那个与她有婚约的表兄玉惊鸿提过,她的外祖母也是难产而死的,而没多久刚生下的女婴便无故失踪,玉氏一族的玉女失踪是天大的事,他们苦苦找寻了快二十年才在朝华庵找到清池,至于她母亲为何会无故失踪,就连玉氏的人也不知道,许嬷嬷却说是奉了她外祖母的命令,着实令人费解。 “嬷嬷可知外祖母为何要让你将母亲悄悄带走?”清池挑眉问。 许嬷嬷摇头:“夫人并未说原因,只让我悄悄抱着你母亲离开。” 疑团越来越大,扑朔迷离的真相到底如何,看来只有从根源处查起,而根源却是天霞山的玉氏,这让清池有些犯难,她轻声问:“当年我母亲既是安候府嫡出小姐安沁的贴身丫鬟,又为何会嫁给秦时?还是以低微的身份做了尚书的正妻,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竟能让秦时这般苦心孤诣,您可别说我母亲和秦时是两情相悦,我所了解到的就只有他们之间的虚情假意和貌合神离。” 关于她母亲为何忽然嫁给秦时这件事,清池猜想知情的人可能就只有失踪的安沁和眼前的许嬷嬷,此刻她只有问许嬷嬷才能知晓事情的原委。 第34章 夜探侯府(1) 许嬷嬷为难看着她,随即抹泪道:“你母亲她确实是被人逼迫的,被容貌所累,在安候府中,她被安候夫人也就是当时的世子妃嫉恨,便在暗中算计,让皇后做主迫使你母亲嫁到秦府。” 有头无尾的话让清池皱眉。 “嬷嬷的意思是指安候爷安阳对我母亲有意,所以才被安君临的母亲嫉恨,最后迫嫁进秦府?”清池凝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又问:“那为何是以卑微的身份做了正妻?” 许嬷嬷回道:“是皇后娘娘亲下的懿旨。” 又是陈皇后?她可真是母仪天下,连一个婢女的婚嫁都能让她劳心费神。 清池嘲讽一笑。 “嬷嬷的话越发让我糊涂了,安候夫人早在十年前便身染恶疾,从此后一直移居安家佛堂,再没踏出安候府半步,而在这之前,据说她与小姑子安沁感情极好,与陈皇后算是势同水火,陈皇后为何要帮她对付我母亲?”清池似懂非懂又问。 许嬷嬷面上一紧,微微一颤。 “这......这个......” “老奴也是费解,照理说陈皇后不可能会出手相帮安候夫人,可是的确是皇后的懿旨让秦时娶你母亲为正妻。” 清池扫了眼许嬷嬷,轻笑道:“嗯,或许她们只是表面不和而已,嬷嬷定然不会知晓这么隐秘之事。” “小主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你母亲还要聪慧,往后回到天霞山,有小主子和少主同心协力,玉氏一族入世便简单多了。”许嬷嬷欣慰笑道。 清池沉默不言,玉氏想要入世这件事她从未听玉惊鸿提过,不过她并不想再问,许嬷嬷这样也问不出个所以来,她只能靠自己去查。 看来是时候到安候府走一遭了。 一夜风雨,却在天明之时骤停,雨过天晴迎来的便是烈日炎炎,风云变幻不过是瞬息间的事。 夜半黄昏,又是日升日落的一日过去。 “西歌,你在此处好生看着许嬷嬷,她若是问起,你就说我乏了已安寝,让她有事明日再说。”清池换上当初清源送的那套素白绫丝群,以轻纱掩面站在木屋的栅栏外,负手而立背对着西歌淡声嘱咐。 西歌略有不解,却是什么都没问,点头应道:“主子放心,西歌明白。” 清池朝前几步,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踏着夜色而去。 西歌回到门前站好,不多时便见旁边的屋子的房门打开,许嬷嬷端着茶水往她走来,见到此景,西歌微微蹙眉。 “我给小主子送些茶水,她可在了面?”许嬷嬷一脸慈爱。 西歌说道:“主子今日乏了,早早歇下,现在已然入睡,恐怕要辜负嬷嬷一番心意了,主子入睡最是不喜被人打扰,我也不敢扰她。” 许嬷嬷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透过窗户看去也是漆黑一片,连一盏灯都未燃,显然是熟睡的样子,她叹了叹:“小主子年纪轻轻便要背负这些,实在是苦了她了,不过好日子就快到来,只要玉氏一族入世,她便能以高贵的身份示于人前,没必要再受这些委屈。” “嬷嬷口中所指的入世是何意?”西歌不解。 第35章 夜探侯府(2) 许嬷嬷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半晌后才说道:“玉氏已避世数百年,是时候重新出山了,以玉氏族人的能力和小主子的带领,将来玉氏一族会更加壮大繁荣。” 绕了半天没一句是西歌能抓住重点的,望着许嬷嬷的眼神也越发不解,于是指了指清池的房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指柴扉之外,压低声音道:“嬷嬷,我们到外面去说。” “也好。”许嬷嬷又看了眼黑灯瞎火的房间,跟着西歌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清池已来到景安城城中,在安候府大门前站定,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座威严的侯府,在上一代侯爷手中,安候府还是极贵府第,却在这一任安候中渐渐颓败,据闻如今安候府全靠安君临一人独自撑起,又有起死回生之象。 脚下轻点,白影飘然往安候府中的佛堂而去。 ‘咚咚’的木鱼声传来,清池自屋顶跃下落到清静的院落之中,就在她即将碰上房门的瞬间,一道极快的身影向她袭来,劲风强势刮来,她侧身躲开,黑影又再次向她出手。 来回走了十招左右,清池终于失去了耐心,方才她不过是看他是个孩子模样,故意试试他的身手,时间紧迫,她还有正事要办,没工夫与他纠缠。 “你小子身手不错,但姐姐今日没空,改日再与你切磋。”她话音落下,袖中系着半大铃铛的金蚕丝线飞出,准确点住眼前少年的穴。 青衣少年就这么被定在原地,面色愤愤瞪着清池,稚嫩的脸上是孩子才有的倔强,清池拍拍他的肩,便推门走了进去。 木鱼声戛然而止,虔诚跪在蒲团之上的素衣妇人拜了拜佛,才起身转过来看她。 “姑娘夜闯此地,可是找我的?”素衣妇人有着姣好的面容,或许是因吃斋念佛的原因,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和平之气,此人正是对外宣称身染恶疾,闭门不出十多年的安候夫人张薄雪。 身上有着淡然的气息,清池却从她的眼中看到违和的戾气,那是清池最熟悉的恨意和不甘,能称之为仇恨的东西。 她果然还是恨的。 “侯夫人闭门不出,我只能选择深夜造访,叨扰之处还望见谅。”清池歉声说道。 张薄雪摆手笑道:“此处哪有什么侯夫人,不过是一个皈依我佛的无根之人而已,姑娘不必如此见外,有话直说便是。” “好,夫人如此豁达,晚辈也就不拐弯抹角。”清池淡然一笑,开门见山道:“今夜我来是要问一些关于十六年前从侯府嫁到秦府的婢女玉琳的事,还望夫人据实以告。” 张薄雪面色一变,目光凌厉看向清池,问道:“你来自天霞山?” 清池不语,耐心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半个时辰后,清池自满是檀香之气的屋中走出,却意外看到了院中一身靛蓝华服临风而立的安君临。 “姑娘深夜到访,侯府之中竟无人所觉,真是让本世子惶恐。”安君临狭长的狐狸眼中尽显杀意,似笑非笑看着她。 清池挑眉,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传闻中华朝屈居于靳梦离之下的第二美男子安君临,确实是俊朗无双,光明正大打量完之后,她才说道:“失礼之处还望安世子见谅,不过是形势所迫才不得不夜闯侯府,若是安世子有疑惑的话,只管去问侯夫人,相信她能给你解惑。” 话音落下,袖中的金玲再次飞出替不能动弹的少年解了穴,只是一道白影闪过,院中哪还有佳人的踪迹。 “涅生,不用追了。” 安君临出声制止还要追去的少年,看向屋中走出的张薄雪,上前问道:“母亲可还安好?” 张薄雪摇头,而后懊悔叹道:“临儿,这些年来为娘一直恨错了人,玉琳她也是被人陷害的。” 安君临沉眸,往清池离去的方向看去,若有所思。 第36章 梦境重现(1) 山清水秀,整日无所事事的清池最喜爱的便是躺卧花间,细听鸟语伴着流水潺潺,世外桃源的日子悠闲自在,不愁吃喝,就连烦心事也没那么多。 涓涓溪流似是有催眠的作用,清池躺在溪边的大树下数着树叶迷糊睡了过去,置身于梦中,却不是以旁观的姿态,就如同亲身经历一般。 雅致的小院中,巧笑嫣然的少女十三四岁模样,静坐在花藤秋千上,目不转睛盯着眼前舞剑的少年,惊鸿游龙的剑招,看得入了迷,少年俊朗的面容就这么映入眼中,这是清池头一回看得这么清晰。 她不由地鼓掌,而少女的动作与她出奇地一致,她似乎能猜出少女下一步的动作。 给少年拭汗,两人相视而笑,少年眼中尽是纯真的柔情,他的眼中只有她,少年有一双似曾相识的凤眼,清澈的眸中只有一个纤细的倒影,两两对望,低吟浅笑,淡淡温馨在蔓延。 “墨哥哥,这繁华地都就跟个牢笼似的,我想去看悠悠河山,踏遍红尘,我还想去塞外,去看大漠孤烟,还要尝尽天下美食佳肴,再不要整日待在这樊笼之中。” 少女清脆带笑的话显示她此刻心情愉悦,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闻言,少年揉揉她的脑袋,宠溺笑道:“好,只要是阿苒想去的地方,墨哥哥都会带你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哇喔,墨哥哥是最好的。”少女欢喜蹦跳,又示意少年低下身,她够不着给他擦汗,少年朗朗笑着,顺着她的意思低下身,将俊脸往她跟前凑去。 清池似是个透明的人,在他们面前穿梭却丝毫影响不到,她静静站在一旁,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她竟能感受到少女的内心,喜悦的,焦灼的,悲伤的。 忽而,场景一换变成了送行的画面,还是只有他们两人,两人都长大了不少,少年已是成年男子模样,看着少女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少女面上挂着笑意,清池却从中体会到了悲伤心痛和浓浓的不舍,却又要刻意压制。 “墨哥哥,你早去早回,此去锦山不过半月的时间,可你要等到午夜月宴花开,就必须等到中秋之夜,再回来又是大半个月过去,都到九月了,估计月宴花都干枯了。”少女轻声嘱咐道:“你也不必急着赶回来,听说午夜月宴就算干枯也是极美的,所以我等得,你别累着。” 男子捏捏她的小脸,说道:“放心,我定会在九月之前赶回来的,你乖乖等我。” 少女含笑点头,退开了些,让他上马出发。 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后,男子接过她替他准备的包袱,翻身上马后调转马头与她相对。 “阿苒,你等我。” 少女眼中氤氲着水光,低声轻唤:“墨哥哥......” “嗯,阿苒。”男子静候她的下文。 默了默,少女笑道:“墨哥哥一路保重。” 凤眸中失落一闪而过,男子回以一笑,点头道:“嗯,我很快就回来。” 男子扬鞭绝尘而去,看不见身后少女已是泪水涟涟, 清池泪流满面捂着疼痛的心口,看着和她同样动作的少女,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像是被什么紧紧扼住喉咙,呼吸都觉得困难。 第37章 梦境重现(2) 忽然间风云变色,顷刻她便置身于战场之中,激烈的砍杀声,一个接一个的人在她面前倒下,脚下是被鲜血染红了的土地,她却踩不到实处,但如鹅毛般飘飞的白雪浸入肌肤的凉意却是无比清晰。 黑烟残火,尸横遍野堆积成山,放眼望去,入目之处皆是血流成河,上天悲悯要用莹莹溯雪洗净这满地鲜红,清池在消停的战火声中不停前行,前方似乎是有什么指引着她,让她无惧无畏,义无反顾。 摇摇欲坠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城楼,饱经风霜,沧桑眼眸含痛意的老者,城楼下披头散发,身着盔甲的男子,他们的对话,就如流水一般流过她的心间,她捂着狂跳的心口,四处寻找,找一条出路,她想要替那个手持长剑的男子找一条生路,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 “阿苒......” 是谁,是谁在呼唤她?清池四处张望。 男子黯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苒别怕,墨哥哥这就来陪你了,你记得走慢些等着我,黄泉这条孤寂的路总要有我陪着才行。” 声音分明是从头顶传来的,清池仰头望去,她竟是被困在了一个鼎炉中动弹不得,就如同一只井底之蛙,无奈望天,她大声吼叫却无人听见。 她要去阻止他,要让这个为她付出一切的男子活下去,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是如此地肯定,也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做的事。 奋力挣扎只是徒劳,她逃不开束缚,心中的焦急、忧虑是她最大的动力,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外面那个如傻子一样的男子做蠢事,挣扎间,一抹温热的东西飘洒在脸上,她忽然能动了,抬手摸去,五指上沾满了血迹。 那是他的血,逆天改命,以他的命换她一个轮回,因果轮回,以命抵命,世间真有这么傻的男子,清池盯着自己手上的血,而后仰头奋力嘶吼,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不要......” “求你不要......” 靳梦离疑惑地看着躺着的女子,看着她由最初愉悦的笑到默默流泪,再到此时的挣扎哭喊,痛彻心扉的嘶吼声让他心中一悸,似是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压在心上,让他喘不上气。 他就地在她身侧落座,伸出手去触碰那张平淡无奇的脸,轻轻拍了拍。 “秦姑娘,你醒醒。” 清池猛然从梦中挣脱,一把抓住拂在自己面颊上的手,意识朦胧说道:“你不要死......你别做傻事。” 手被紧紧握住,靳梦离能感受到她带着颤意的惊恐,眼前的女子已无半分当日面对他的凶悍,柔弱的她让他忍不住泛起疼惜。 “你看,我没事,你只是梦魇,醒过来就好。” 玉石之声中带着安抚的意味,清池迷茫的眼渐渐恢复清明,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张熟悉的面容,风眸中是化不开的担忧,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夹杂在其中,她就这样看着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今夕何夕。 “你怎会在此地?”环顾四周后,清池终于想起了自己身处何地,问出疑惑之后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她的手。 此刻她正握着他的手,而且是紧紧握住。 惊醒之后,立刻将他的手甩开,清池坐起身来揉着自己的头,她已经好久没再做这个梦了,可是最近却有些反常,今日竟是在白日青天下就开始做梦,就连梦中以往看不清样貌的男子也被她看清楚。 想到那双熟悉的眼眸,清池侧头看向身旁与她并肩的靳梦离。 “我们可曾见过?” 第38章 再议婚事(1) 靳梦离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第一次是那日在景安城中,那个素衣女子问的,今日他又再次听到。 我们可曾见过? “当然。”靳梦离含笑点头,见她惊诧的目光,他才说道:“几日前姑娘救过在下,你我自然是见过面的。” 摇晃了一下混沌的头,清池已经沉静下来,分清了现实,她故作不知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想来这里,我便来了。”靳梦离并未在意她的忽然转变。 风和日丽,蝉鸣鸟叫,好不惬意的田园生活。 两人都未再言语,静静并肩而坐,如同多年好友一般,少了针锋相对,多了淡然,清池目光悠远望去,青山绿水,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悠闲自在过了,就算是在现代,那时的她活得比现在还累。 “在想什么?”靳梦离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含笑问她。 清池扯了扯嘴角,往后躺下,手枕在脑后,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说道:“在想事情,想一些梦里的事情。” 她困惑,她迷茫,一睁眼便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古代,明明已过去十多年,有些事还是记忆犹新,她不知到底哪一个才是梦境,现在的她又可是置身在现代的梦里,又或者那个所谓的现代才是她的梦境。 靳梦离也学着她的动作,在她一旁躺下。 “我也时常做梦,还是同一个梦,可我却从未看清梦中人的样子,只知道是一个女子,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笑,可是无论如何我也看不清,自我记事起就做着同一个梦。” 清池微微侧目,想要问什么,动了动嘴,最终又咽下。 “不过......”靳梦离拖着余音。 清池白他一眼,说道:“有话就说,这么大喘气也不怕一不小心就咽气儿了。” 她的毒舌,靳梦离已经习惯,从雨夜救他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子,虽然不知她的最终目的,但他对她...... “秦姑娘,既然安君临白白错过了你,你要不要考虑投入在下的怀抱?我......” 他话未说完,清池忽然侧身便是一记刀眼,让他的话戛然而止。 靳梦离愣了愣,转而低笑道:“姑娘可以认真考虑一下,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提议,与我成亲可是对你有好处的。” 清池假装不知,平静道:“看你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娶妻艰难的人,却是每见一个女子都像饿狼扑食似的,连我这样的你都能说得出口,是不是只要是个女子,无论老少,不管美丑,你都能贴上去。” “哦?姑娘竟然连我对别的女子说过这样的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难不成我说这话的时候你刚好在场,又或是姑娘恋慕在下许久悄然跟在身后?”靳梦离一脸无赖样,凤眼轻眯,带着淡淡风情。 清池哪能听不出他话中的试探,难不成他开始怀疑她的身份,又或是已经猜到?这可是个大麻烦,这个男子是只狡猾的黑狐狸,内心可不像是他表面那样的放荡不羁,今日不惜大老远跑来,她可不会自恋地相信真是为了来看她。 “公子慢慢欣赏这田园风光,我就不打扰你的兴致了。”从草地上起身,也不忘将被他压住一角的薄毯抽出,她将薄毯一裹抓在手中,说道:“家徒四壁,这毯子我可得好生收着,弄丢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39章 再议婚事(2) 明明是被挤兑了,靳梦离却依然笑得欢。 “呵呵,姑娘这持家的性子极好,在下正好需要这么个贤内助打理内院,不若就允了这门婚事,咱们日后相互扶持,我赚钱养家,你在身后持家。” 清池斜眼道:“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子这般可是要陷我于不义,女子出门在外与陌生男子私定终身,我身上已经有很多脏水泼来了,公子打算火上浇油,再给我来一桶大粪,我也无话可说。” “在下并无此意,只不过是说了心里话,自打见到姑娘那日起便害了相思,整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今日来见姑娘一吐为快,却不想冲撞了佳人,着实是失礼。”靳梦离站起身,在她面前行了个礼,而后说道:“姑娘此言让在下顿然醒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确实是在下考虑不周,在下上无高堂,也无亲长,只能自行到秦府去提亲了,姑娘等着在下。” “你......”清池咬牙,可靳梦离已经转身跨步离去。 他嘴角上的得逞笑意可没逃过清池的眼睛,她气急拾起一块石头便向靳梦离扔去,却被他轻巧躲开,随即传来他的笑声。 “哈哈,秦姑娘保重,不日之内,在下定能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门。” 果然是被缠上了,清池揉着额际,靳梦离不是个省油的灯,远比安君临难对付得多,但他一心想要娶她,到底是何目的,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还未将靳梦离之事想通,就收到了星月传来的信,这又是一个摆在她面前的难题。 天霞山即将派出两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前来接她回去,清池一阵烦躁,天霞山玉氏,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她是被选中的玉女,命定只有一个归宿,嫁给下一任天霞山的主子,也就是现在的天霞山少主玉惊鸿,可是她不想,且不说她对这种强加的婚姻反感,就冲玉惊鸿是她亲表哥这个身份,她是如何也不愿的。 难道真的只能选择靳梦离,将他拉下水?清池烦闷呼气,或许靳梦离的势力真的能够帮到自己,想到这里,又不禁自嘲一笑,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逼到举步维艰的地步,却还不能坚决反击,这就是所谓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靳梦离果然没让她久等,不过是三日的时间,秦府再次来人,而这次来的不是别人,还是多日未见的秦暖君,他带着浩浩荡荡一队人,就差敲锣打鼓了。 看着这阵仗,清池假面下的嘴一抽,依旧呆傻一对。 “姐姐,我来接你回家,往后你不用再受这些罪了。”秦暖君从马车中跃下,欣喜上前,纯净的眼眸中是真实的笑意。 清池傻愣道:“回......回家......” 秦暖君点头,扬声唤了声许嬷嬷便拉着她往马车走去。 “姐姐,你很快就要做丞相夫人了,往后有姐夫护着你,谁也不这般轻贱欺凌你,姐夫和我保证过了,他会好好照顾你的,如今我才明白,原来世子哥哥这么坏,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对咱们姐弟二人的,枉我以前还这么崇拜他,与姐夫一比,他实在是男人的耻辱。” 张口闭口都是‘姐夫’长短,清池无言,即使有话也不能说,她此刻是秦家的无盐傻女,她只能遵从不能反抗。 靳梦离还真是会收买人心。 第40章 有心试探(1) 又一次回到偏僻的小院中,这一次秦时却对她好了许多,不是说亲近,而是物质上好了许多,不再像开始时的不闻不问,而是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秦暖君来见她也不再受阻,明显是秦时默许了。 “姐姐,姐夫说了,即使你嫁进丞相府,我也可以时常去看你,你别害怕,姐夫他是好人,不仅长相俊美,就连心也是极好的,对你也极为上心,昨日还派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呢,光聘礼就是当初安候府的十倍不止。”秦暖君满脸喜悦,不断给她比划,生怕她听不明白。 清池心中暗叹,真是个单纯的傻孩子,容易满足又丝毫不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之理,世间哪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意,即使有,也不该是靳梦离这样的人会有的。 秦暖君说了半晌,口干舌燥,灌了一杯水后看着只会傻笑的清池,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姐姐,若是当年父亲不狠心将你送走,或许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父亲说他曾派人去朝华庵问过了,普慈师太只说了句因果使然,你变成何种样子皆是命里注定,任何人都无法左右。” 秦时果然老奸巨猾,她呆傻的样子还是不能让他安心。 “姐,再过几日你就要成亲了,还是我被你上轿,但这一次我会亲自送你进相府的,不会让你一个人,你别怕。”虽然得不到回答,秦暖君依然兴致勃勃。 清池看向眼前诚挚的少年,傻傻一笑。 “好......真好......” 得到回应的秦暖君愣了愣,随即摸摸后脑,说道:“原来姐姐能听明白我说的话,娘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整日掺和这些女儿家的事,可我就你这么一个姐姐,前一次识人不清才害得你受尽羞辱,这回可不敢再大意。” “少爷,夫人正让人到处找你呢。”许嬷嬷端着糕点走了进来。 秦暖君苦着脸道:“怎么每次我到姐姐这里还未将凳子坐热,都会听到娘在找我。” 许嬷嬷劝道:“或许夫人真有什么急事,少爷还是去瞧瞧,小姐这边有老奴看着,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秦暖君泄气,又对清池一笑。 “姐,那我先去瞧瞧,晚一点儿再来看你。” 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许嬷嬷将手中的点心放下,才开口说道:“小主子,少爷他是个孩子心性,这样整日缠着你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老奴怕......” 清池淡笑道:“嬷嬷不必多虑,我在秦府不会停留太久,就算秦时发现什么,也不足为虑,况且他知道的或许也不少。” 高深莫测的话让许嬷嬷不解,她问道:“小主子的意思是秦时已经知晓您是故意伪装成这样子?” 清池不答,而是说起另一件事。 “嬷嬷,或许在我出嫁不久,天霞山派出的长老就该到了,您要不要随他们一起回天霞山去?” 许嬷嬷惊愕:“天霞山的长老亲自出山来迎接小主子?” 清池平静无波,点头道:“天霞山派出两位长老前来,嬷嬷也离家多年,是时候回去了,至于您当年为何将我母亲带走,只要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第41章 有心试探(2) “我不要。”许嬷嬷无意识惊恐吼道。 清池挑眉看她。 许嬷嬷攥着衣角,哀求道:“小主子别让我回天霞山,少主和众长老不会放过我的,天霞山规矩甚严,即使我现在回去解释清楚,但叛族的罪是免不了的,即使活着也是暗无天日,求小主子别让他们知晓我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你在星月离开之前为何不说,还是你认为只要自己不提醒,星月就记不起你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许嬷嬷,你有事瞒着我。”清池冷然甩袖,目光凌厉看向她。 许嬷嬷愣愣看着清池,似是被吓到了,未曾想到平日里平易近人的主子发起火来这么慑人,目光如炬,能将一切看清,让人无处遁形。 “小......小主子,老奴所说句句属实,当年夫人让我将你母亲带出来时便交代过,不能让天霞山的人找到,即使是要联系他们,也得等到玉氏一族入世,天霞山的酷刑,老奴曾亲眼见过,若是真要回去,还不若小主子你此刻便将我杀了,落得个痛快。”许嬷嬷从一开始忐忑变得绝决,仰头闭眼以示决心。 清池噗嗤一笑:“嬷嬷真是有趣,我不过是与你说笑而已,天霞山那个地方,别说你不想回去,我更是不想,你放心,星月并未与表兄提及你。” 许嬷嬷半信半疑看着清池,像是从她的神情中得到了安抚,随即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小主子可是吓死老奴了,活了大半辈子,要是再回到那个地方去活受罪,那还真不如死了痛快。” “嬷嬷就是胆儿小了点儿,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这么惧怕天霞山的规矩,听说自外祖父和舅舅相继过世之后由表兄掌权,规矩没那么严了,现在玉氏族人也是可以自由外出的。”清池安抚拍拍许嬷嬷的肩。 清池的的话对许嬷嬷来说却如同晴天霹雳,她惊问道:“谁过世了?” 清池无所谓摆手道:“我外祖父和舅舅啊,三年前就去世了,舅舅病故,外祖父一口气上不来也跟着去了。” “这......怎么可能?他还未到六十,怎会就离世......”许嬷嬷腿软往后一退,六神无主差点倒下,扶在桌角上撑住身子。 看她的样子,清池眼眸微变,随即一笑。 “呵呵,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自外祖母死后,外祖父未在续娶,后来母亲又失踪,他膝下就只剩舅舅一个孩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许嬷嬷强撑起身子,恭声道:“是老奴着相了,生死有命,圣主他不过是命数到了而已。” 见清池只是点头不语,许嬷嬷便告退离去。 清池看着她虚浮的脚步若有所思,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有趣了。 这时,西歌从屋外走进来。 “主子,暮云师兄传信来,东凌帝已经准许了太子的提议,近日内他便会随着太子一起启程往华朝而来。” 清池无奈叹息,问道:“阿笙他是以何种理由出使的?” 西歌答道:“明面上是冲着两国邦交而来,实际上是为了寻找四年前出来云游的九王爷靳夜阑。” 默了默,西歌又补了一句。 “但我想他最主要的还是冲着主子您来的,暮云与我们联系定然是不会瞒着他的。” 第42章 十里红妆 婚嫁之喜,隆重异常,整个秦府中从丞相亲自来提亲那日起就一直在忙活,因为丞相就是懂四柱测算之术之人,他要求在六月十六完婚,而六月十六就在提亲之后的第六天。 秦府的无盐呆傻长女时隔两个月又要出嫁,而这一次竟然是要嫁给第一丞相靳梦离,侯门弃妇二嫁又成了景安城中茶余饭后的闲谈。 又到了每月十五的日子。 同一个地点,主仆二人又在茶楼上看向那个‘算不准’神算的摊位,偶尔有人上前搭讪,大多是羞嗒嗒红着脸的女子,却不是算卦,而是奔着神算那张脸去的。 “主子,星月不在此处,您看这一次要不让西歌......”青影面露担忧,犹豫开口,却被清池止住。 她知道青影想说什么。 清池盯着街对面看,轻声说道:“这回和上回不同,靳梦离不是安君临,他是主动上门求娶,必是有他的目的,我去到相府也不会有什么事,正好我也想弄个明白,这靳梦离到底是在盘算什么。” 青影道:“原来所谓的‘神算’竟然是当朝第一丞相,没想到百姓口中治国安民的贤相却是个欺世盗名的神棍。” 听这话,青影想必是知道靳梦离闯进庄子的事了,清池摇头失笑。 “你这句话可不对,靳先生可是明明白白写着‘算不准’三字,愿意让他卜算的那叫自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情我愿的买卖,谁也不能说是错的。” 而街对面的摊子上,靳梦离将写好的书信递给身前等候的人,那人收好后行礼道谢离去后,久风才走到他身旁耳语。 “爷,对面的茶楼上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 靳梦离抬眼望去,只看到一抹白影,而对方也不躲,就这么站在窗前面对着他看来。 “人家可是光明正大地看,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暗中监视谈不上。”靳梦离轻笑,不以为意摇头。 久风也抬头望去,随即又低声禀报:“爷,东凌出使的队伍已经出发了,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来到景安城。” 靳梦离本要执笔的手缓缓收回,站起身招手与对面的楼上的清池打招呼,算是告别,而后抬步离去。 “久风,跟爷回府去好好准备一番,明日可是爷的大喜之日,可不能丢了脸面。” 久风微愣,问道:“爷,您真要娶那个弃妇?” 话才出口,久风就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暗骂自己不长记性,就是自己主子说要到秦府提亲的那一晚,他就说了‘弃妇’二字便惹来自己主子的一记凌厉的眼神。 靳梦离顿住脚,冷冷道:“记住,往后她也是你的主子,别再让我听到任何对她不敬的话语,当初在西郊也是她......算了,以后你自会明白。” “久风知错。”久风垂首认错。 靳梦离摆手:“罢了,世人眼中她万般不好又如何,娶她的人是我,又与别人有何干系,她的好只要爷我知晓就行。” 久风垂首称是,心中却是不解腹议,秦府长女明明就是个丑颜女,如玉仙姿的主子竟然会对她情有独钟,在他看来,就算是孀居的长公主华菱也比这个新婚被休的弃妇好上百倍,可是自己主子就跟着了魔一样,还非卿不娶了。 不由的,他想到了昨日在宫门前,大皇子说的那番话。 华筠暗示的意思是让主子毁了和秦府的亲事娶长公主华菱,但自己主子冷冷一笑,讥讽说了句‘靳眸非秦清池不娶,殿下不用浪费口舌’的话,气得华筠当场绿脸,甩袖而去。 “你小子又在瞎琢磨什么呢?”靳梦离走了几步发现久风没跟上来,又转身望去。 久风赶忙上前,低声道:“爷,您就这样草率娶亲会不会......” 他没再说下去,而是小心翼翼观察着自己主子的神色。 靳梦离笑问:“爷我娶亲还要别人同意吗?还有你方才说的草率又错了,爷这不是要回去好生准备么,哪里草率了,终身大事要慎重,明日大婚必是十里红妆,爷亲自前去迎亲。” “爷说的有理,秦......夫人她一定会很高兴的。”久风嘿嘿干笑。 靳梦离挑眉:“那可不见得。” 诶?久风不解他的话中之意。 与此同时,茶楼之上的清池也转身下楼。 六月十六,丞相大婚,十里红妆相迎卿,场面宏大,热闹非凡,两个月前秦府刚办了一场喜事,第二日一早便成了景安城中的一大笑柄,今日不少人也抱着看戏的心态而来。 这丞相会不会也如安世子一样,第二日一早便休妻呢。 隆重的婚礼,庄重的仪式,这是清池第一次经历,就算她精神再好,被折腾了一天,还是有些吃不消,在新房内坐着,她抬手去揉捏被凤冠压得酸痛的脖颈。 “哎哟,新娘子可不能乱动。”喜娘的声音有些尖锐,上前强制将清池的手按下,耐着性子安抚道:“方才相爷可是交代了,让我好好陪着夫人您,相爷那样的人,我还是头一回瞧见,就跟画里走出来似的,真俊呐,夫人是个有福的,嫁了这么个会疼人的夫君。” 疼人?清池暗笑,他故意的才对,偏偏要做样子将这个碍事的喜娘留下,不就是想让她受些苦头吗?这个仇她可是记住了,以后一定找机会讨回来。 正在前院应酬敬酒的丞相大人,忽然一阵恶寒,感觉身后阴风阵阵。 宾客散去,久风扶着‘脚步虚浮’的新郎官儿主子往新房而去,平日里与丞相交好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官员,自然也没精力来折腾闹洞房这件事,只是在喜宴上多灌了新郎官几倍,见火候差不多便也就作罢。 ‘吱’新房的门被推开,也将昏昏欲睡的清池给惊醒了,接着就是靳梦离的声音响起,她看不到就只能靠听。 “下去领赏。” 这句话是对喜娘说的,喜娘千恩万谢,又说了许多恭贺的话才退下,脚步声离去,接着又是关门声响起,靳梦离折身往喜床方向走来。 清池忽然有些紧张,双手攥紧了嫁衣的衣角。 第43章 洞房迷梦(1)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盖头下的清池攥着衣角,暗暗呼了口气,径自伸手将盖头扯下。 同时一个高大的阴影将她笼罩。 清池自行将盖头揭下,露出无盐之貌,一双胜似星华的清澈眸子盯着在暗红喜服映衬下多了几分邪魅的男子。 “你算命不准或许就是因为眼睛不太好使,市井传闻,华朝第一丞相对一个被休弃的残花败柳一见钟情,除了眼睛不好使外,恐怕还因大鱼大肉吃太多,被猪油蒙了心。” 靳梦离微怔,没想到她一直都安安分分,却在他来时便开始发作,听到她嘲讽的话,他不怒反笑,薄唇弯弯,发自内心的喜悦将深邃黑眸燃亮,薄唇中一字一顿,汇成一句话。 “倾盖如故,与卿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好像又回到了初见的那一眼,相隔千年万年的久别重逢的莫名熟悉之感,她愣住,原来初见时,他也如她一般有似曾相识之感,可她现在却不是真正的她。 莫非...... “你早就认出我了,这段时日竟是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好一个华朝第一丞相,真是好心机,好手段。”清池嗤鼻,自嘲笑道:“技不如人也怨不得人,只是丞相大人这本劳心费神将我抬进这相府中难不成真是让我来享福的?” 靳梦离听出她的怒意,笑叹道:“有何不可呢,你是我的妻子,往后自然是要好好享福的,事先没有与你讲明,也是怕徒生变故,不曾想还是将你惹恼了。” 狡诈如狐,上嘴皮与下嘴皮相碰的事情而已,清池可不是不谙世事的闺中小姐,她也没心思与他纠缠在这个上,站起身,将抓在手中盖头砸到靳梦离身上,抬脚便往外间走去。 折腾了一日,她早已饥肠辘辘,先前有喜娘在场,她行动受约束,而此刻只有靳梦离在场,而他可以完全忽略,就当不存在好了。 “将假面摘下吧,时间久了对脸不好。”靳梦离跟在她身后,来到丰盛的桌前站定,含笑看着一脸垂涎的她。 闻言,清池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而后抬手一揭,手中多了层薄薄的面皮,露出冰清玉润的真容,利落的动作,头上随之晃动的凤冠头饰,一切美景皆不如那一张精致的容颜,虽然他已是第二次见,可身着嫁衣的她无由让他心中悸动,就像是前世的牵绊与期盼,她在眼前,他的心就莫名而动。 “阿苒......”他无意识喃喃低语,目光无距,像是没有心魂的木偶,只看着她。 清池心一跳,抬眸看他,问道:“你唤何人?” 靳梦离愣愣靠近,抬手抚上她的面颊,目光温柔而缱绻,有留恋痴迷,还有不舍和痛惜,修长的指节逡巡在秀色玉面之上。 “阿苒,你最喜爱的午夜月宴给你带回来了,你可开怀?”他温柔开口问。 清池看着像是换了灵魂的靳梦离,心中不知名的刺痛涌上,就像她每次梦见那个看不清面貌,却在她面前血流如注,缓缓倒下的男子时的酸痛。 阿苒......也有一个慈祥的老人会这么唤她,那是多久以前了呢,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也不对,该说是下一辈子的事。 第44章 洞房迷梦(2) 究竟是现在置身梦中,还是下辈子那个才是她的梦? “靳梦离,你醒醒......” 看着目光深情却是呆滞的人,清池一惊,赶忙伸手摇晃他,难不成这人有精神分裂症?这个想法窜入她的脑中便让她一阵恶寒,要是以后都要面对着这么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久而久之,她也会疯的。 “喂,靳梦离你醒醒。”清池边摇晃,边抬手去拍他的脸。 靳梦离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心绪变化,忽然就将她的手抓住,着急想要安慰她,却是嚅动嘴唇半晌吐出几个字。 “阿苒,你别怕......” 这都什么情况?难道新婚之夜,这第一丞相身体里也被外来幽魂给入侵占领了? ‘啪’的一声脆响,清池毫不犹豫对着靳梦离甩出一巴掌,打得他的头往侧偏去,踉跄退了一步。 靳梦离侧着脸,风眸中渐渐恢复意识,面颊上火辣辣的痛意让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而后恢复清明的眼眸不解看向眼前蹙眉的清池。 “怎么了?”他抚着脸问。 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清池暗叹扶额,随即她郑重问:“你可是时常有梦游的状况?” 靳梦离摇头:“幼时有过,长大后再未发生过。” 见她沉默不语,他又问:“可是方才我做了什么事,或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你真的一点意识都没有?”清池半信半疑看他,对他的猜疑从未放下过,她可不会忘记眼前这个男子不是个省油的灯,故意做样子骗她也不是不无可能。 靳梦离揉着犯晕的额头,脱力坐到身后的凳子上。 “我也不太清楚,方才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动不了,就连手足也似乎受到了约束,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今日是头一回。” 经过这么个突发状况搅和,她也忘了腹中空空这件事,她现在最感兴趣的是他口中的‘阿苒’是怎么回事,有人与她同名,这也太巧合了。 她在他身侧的凳子上坐下,笑问:“我不止一次听到你唤‘阿苒’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女子的闺名,难道是你的意中人?” “阿苒?我方才又唤她了?”揉着眉心的手顿住,靳梦离怔愣问。 清池点头:“你受伤那一晚也是一直叫唤着这个名字,方才站在这里也唤了,整个人就跟入了魔怔一样唤不醒。” 靳梦离又摸了摸依旧火辣辣的面颊,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何挨打了,他还以为是她......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就算要出气也不会这么出手。 至少也是该向上一次让他喝荷池里的水一样有水准才是。 清池无语看着这个沉默傻笑的男子,看来真是病的不轻,这种时候也能神游天外,她说的话都没听进去。 “问你话呢,有在听么?”她推着靳梦离的肩问。 靳梦离回神,点头道:“在听。” “其实我也不知她是谁,二十多年来,我梦中总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第45章 心疾发作(1) 有醉意三分,醉颜微醺,俊容上泛着红晕,夜灯笼罩让一身喜袍的他更加迷离,与他说出那缥缈的梦境时的神色一样飘忽。 清池按捺住内心的澎湃,暗笑自己天真,他与她的梦境怎可能是一个呢,只是他梦里的人与她同名或许不同字也说不定。 “此时你我该谈谈以后的合作了。”清池将身子转正,拿起筷箸便开动,动作优雅,并未狼吞虎咽。 靳梦离笑言道:“我娶你就是娶你这个人而已,并非对你有任何意图,夫人多心了,以后咱们夫唱妇随,做神仙眷侣可好?” “夫君贵庚?”清池并未看他,手中动作不停,继续夹菜。 “如今已是二十有二。”靳梦离略带疑惑,笑问:“夫人可还要细细了解?” 清池淡瞥他一眼,又将注意力继续投注到饭碗中。 “哦,二十有二,我还以为是十二,否则怎会这么无邪。”她说完后,便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靳梦离愣了愣,随即笑道:“夫人若是不信,日后用心感受便是,往后咱们是夫妻,自然是神仙眷侣。” 清池不回话,细嚼慢咽地吃着。 靳梦离一直坐在身旁盯着她看,面带笑意,乍一看真是夫妻暖融的相处画面,灯下温馨细语,深情注视,无不含情脉脉。 片刻后,清池将碗筷放下,这才微微偏头看他,问道:“你一直都是这么对女子的吗?片刻不离视线,那为何不早早将长公主给接手了,据闻,长公主也曾是华朝第一美人,虽说如今孀居,但至少也还能看吧。” 说完见他僵了脸,还觉得不够膈应他,清池又如梦惊醒一般拍头道:“差点忘了,长公主今年二十有八,比你年长六岁,应该说是风韵犹存,丞相配公主倒是良配。” 她话一出,靳梦离就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再笑不出来。 “夫人真是风趣,咱们夫妻间的情趣大抵是如此了,膈应我能让夫人愉悦一笑,倒也是值得的,只是夫人往后还是不要这么言不由衷了,天下间那个女子愿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何况为夫的清白身子可是一直未夫人留着呢。” 他的话换来清池的一记白眼。 他似是苦恼地揉揉眉心,颇为委屈说道:“夫人若是不信,稍后自行检查便是,为夫绝对是清白的,就等着你......” “闭嘴。”清池微恼,怒瞪着他。 靳梦离立刻噤声,面带委屈,凤眸带着波光看着她。 “你要相信为夫真是清白的,长公主什么的都是谣言,我对夫人的忠贞不容置疑,他们污蔑不要紧,可是夫人不能不信任我。” 清池额角一突,咬牙:“你能不能别再装了,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不是吗?在庄子上那夜,你就识破我的身份,费尽心机将我弄到你府上,可别告诉我说是什么一见钟情,那都是鬼话。” “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靳梦离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低首往她凑近。 清池蹙眉往后一退却被一双铁臂拦腰抱住。 “你做什么?”怒意横生的她用力推搡着他的胸膛。 第46章 心疾发作(2) 靳梦离不为所动,手上微微用力又将她拉近,与他紧贴在一起,低首在她耳边说道:“自初见起,我便一直盘算着该怎么去寻你呢,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咱们是姻缘天定,你好巧不巧救了我,我就该以身相许才是,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天意。” “你这人怎地这般无赖,有谁规定,你一见钟情的人也必须毫不犹疑将你收下,是什么给你这么大的信心,仅凭你这张脸恐怕太勉强了,我这人正好不喜欢太过妖冶的男子,好巧,你正好在我不喜欢的类型。”清池气极,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从没这么吃过亏,碰到这个城府极深的男子,让她频频失手,心中的怒意不断滋长。 凤眸在她的脸上流连,像是在分辨她话的真假,巡视许久,他遗憾叹息道:“那没法子了,我们已拜过天地,那就是一世的夫妻,夫人再怎么不喜为夫,还是得委屈与我携手白头的。” 挣脱不得,腰间的大掌似是带着火,掌心的温度透过厚厚的嫁衣传到她的身上,看着上方一直望着她的凤眸,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悸动。 为何他此刻的神情这么熟悉,失落、不舍、无奈,她好像见过。 毫无预兆,心口忽然一阵剧痛,她皱眉轻哼,伸出去推他的手也收回,捂在心口。 “唔......你......松开。”她面色一白,忍着痛意用另一只手扯扯他的衣袖。 靳梦离也被她的样子惊到,立刻松开她。 “怎么了?” 没了支撑,清池身子一软往地上坐去,被他眼疾手快接住,打横抱起,走到床边,手一抬将床上的喜枣、桂圆、花生扫到地上,赶忙将她放到床上。 “你先忍忍,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很快会没事的。”他轻声安慰,脸上没了平时的放荡不羁,俊眉微蹙,是真的担忧。 清池抓着他的衣袖,微微摇头,呼吸不畅说道:“没......没事,你让我的侍女进来,她身上有药。” 靳梦离不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片刻,一身丫鬟妆扮的西歌匆匆跟着他走了进来。 “主子。”西歌奔到床边,从袖中拿出药瓶,倒出棕色药丸给她服下,又接过靳梦离递来的茶杯,给清池喂了下去。 清池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下去,对西歌摆摆手,西歌会意,不再多言,转身就要离去,却被靳梦离拦住。 他皱眉道:“将你手中的药瓶留下。” 西歌为难看向清池,没她的命令,西歌不会将药丸交出。 “给他便是。”清池皱眉。 西歌将手中的药瓶交出,又担忧地看了眼清池,才转身快步离去。 靳梦离看了看手中的小瓶,又折回床边坐下,长臂一伸拉过里侧的锦被轻轻搭在清池身上,又抬手将她头上的凤冠头饰取下后才问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清池偏头躲过他伸来替她理额前碎发的手。 靳梦离动作微僵,缓缓收手。 “天霞山玉女一脉,女子自小患有心疾,你是玉氏一族的人。” 第47章 他来暖床 清池抬眸,面色苍白略带诧异望着他。 他连这么隐秘的事都知晓,还信誓旦旦说没有任何意图,真是有些可笑,她勾了勾嘴角,却不是想笑,而是带着失望的嘲讽。 “只因我知晓天霞山玉氏一族的隐秘,你便开始怀疑我是有企图接近你?”靳梦离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皱眉看她。 “你不信我。” 不知为何,每回看到她对他这般怀疑和不信任,他心里莫名堵得慌,这个女子自闯入他视线的那日起就一直以不同的姿态存在他的世界,她倒下的瞬间,他的心也跟着揪痛,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他有种认知,他到这里就是来寻她的。 看她闭眼不欲多说的样子,他无奈叹息。 “清池,我当日诳你戴上玲珑玉锁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人,事先我也并不知晓它戴上去便取不下,而关于天霞山玉氏的事,我确实是知晓一些,三国之中不少人知晓大宇王朝开国国玺的秘密,我也不例外,但我从未想过要得到它。” 清池终于睁眼看他,打量着他的神色,问道:“你可知国玺的下落?” 靳梦离摇头:“百年前群雄逐鹿,国玺也随着熙帝消失在世间,无人知晓它的下落,百年来一直流传着得国玺之人便是真命天子,能一统天下,但至今无人找到。” “那你也应该很清楚玉氏一族与国玺的关联,玉氏一族百年前差点在熙帝手中灭族,玉家嫡女玉荏苒牺牲自己救了玉氏一族,自此玉氏便归隐天霞山,再不管天下事,可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玉氏一脉的玉女身上,自从玉荏苒祭玺之后,据说就被下了诅咒,玉氏每一代的玉女生来有心疾,成亲之后若是生男儿则无大碍,若是生了女儿,皆是母死女留。” 清池将右手腕抬起,继续说道:“这条玲珑玉锁是玉荏苒的饰物,古史有记载,据说是当时的大宇王朝丞相之子颜墨送给她的,而颜墨是国师无央的爱徒,想必这玉锁的古怪也是和四柱测算之术有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其中的奥妙。” 靳梦离往她的手腕看去,烛光闪闪,玲珑玉锁在泛着蓝光。 “它竟会闪光?”他讶异。 清池本是盯着他,想要等他的回答,并不知晓手腕上玲珑玉锁的变化,见他诧异,她才将手腕抬到眼前。 真的在闪光。 秀眉微蹙,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清池也是头一回见到。 “这条玲珑手链是我师父交给我的,我带在身边很多年,从未见过它会这样,师父他也曾说过,只要遇到有缘之人,一切自会明了。”靳梦离将她的手托住,说道:“它的来历我也了解一些,但却看不出其中的奥妙,说来惭愧,对于四柱测算之术,我是心有余力不足,虽有天分,却是屡屡失算。” 屡屡失算还叫有天分?清池心中好笑,苍白的面容也随着情绪的转变有所回转,朱唇微抿忍住笑意。 靳梦离看在眼中,却是自己先低笑起来。 “呵呵,我说的可是实话,只要我将测算结果说出来后,事后皆是相反的结果,所以遇到大凶之事我便据实以告,若是大喜,我便什么都不说,如此倒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清池气息已渐渐平静,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左手还被他托住,忽而觉得甚是别扭,不早痕迹收回后才说道:“这么说来,上天给了天分却又让你屡屡失算,其中不乏又惩戒的意味,大概是你前生做了什么违背天理之事,这一世受到这样的惩罚。” “大概是吧,师父收我为徒时也说过,我此生做不了神算。”靳梦离轻笑摇头,丝毫不在意。 眼前的男子还是那副模样,清池却感觉心绪变了不少,对着这人,她竟然能渐渐平静下来,与他交谈似乎也没那么不适应,初识时的似曾相识到现在的淡然相处,似乎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这样对一个人能够放下戒备。 凝眸片刻,清池问道:“你可能看出我的命格?” “那也得看过才知晓,光从面相上来看,你确实与常人不同。”靳梦离对她伸出手。 纤纤玉手落入大掌之中,冰与火两个极端,她的手冰凉,他的掌中温暖不已。 靳梦离皱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无事,已经习惯了,每回心疾发作都是这个样子,平时倒也和正常人无异。”面对他的关怀,清池回以一笑。 一句关怀便能博得佳人一笑,丞相大人自然心中开怀,一不小心又暴露了本性,将玉手握住,戏谑道:“不若往后都由为夫给夫人暖手,只要觉着冷了,我便做天然的手炉替你暖手,暖床也行。” 按照往常,清池定会生怒,但这一次,她却是迷惑看着他,眼中充满了迷茫。 靳梦离见她又是一副迷离的样子,恢复正经样儿,另一只大掌也探上她的额头,低声问:“怎么了?” 第48章 世子来访 清池回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与你似曾相识,莫名的熟悉感不知从何而来,而你也说过,你我以前从未遇到过。” 靳梦离怔了怔,回望着她。 “或许你我前世就已相识,今生......”他的话被轻轻的叩门声打断。 久风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爷,安世子说有要事与您相商。” 安君临这个时候来说有事相商?清池与靳梦离意外地对视一眼。 “你好好歇着,我去去就来。”靳梦离给她拉了拉锦被,低头看她。 清池点头:“我没事,你去吧。” 靳梦离微微颔首起身离去,片刻后西歌便走了进来,端着面盆来到床边,她知晓清池的习惯,最是不喜身上黏腻有汗味。 “不用了西歌,让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清池抬手止住西歌拿着手巾就要落在她面颊上的手,支起身子靠在床头。 西歌担忧道:“主子,您刚犯病,在此时碰水很容易受寒着凉。” “你知道的,方才身上出了汗,很是不舒服,我无法入眠。”清池强打精神淡淡一笑。 自己主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西歌无法,转身出了新房,对守在门外的久风说了意图和要求,让他吩咐相府的下人去准备。 不多时便有下人抬着浴桶进屋,丫鬟们随后端着热水鱼贯而入,这做事的排场和效率看得西歌傻眼,清池只是靠在床上摇头失笑。 夜色正浓,皓月当空,相府的花园中,一红一蓝,两个俊逸的男子并肩而立。 “今日是丞相大喜的日子,君临本该亲自前来祝贺的,只是有事耽搁了,望丞相见谅。”安君临勾唇一笑,说着客套有礼的话。 靳梦离挑眉一笑:“安世子不必如此客套,拙荆今日能进得这相府也是多亏了安世子的成全,说起来,我们夫妻二人该好好感谢你这个媒人才是。” 安君临微愣,没想到靳梦离会这么直白将事情挑明,两个月前被他休弃的人,此刻进了相府成了丞相夫人,地位不比侯府的世子妃之位差,甚至可以说是更好,偌大个相府,除却丞相靳梦离之外并无其他主子,并不像侯府之中那般复杂,单说内院之事,靳梦离房中无人,一直洁身自好,而他已有两个通房,就在休妻当日,他还从外面带回一个清倌,就是为了羞辱秦家。 想到那个只是匆匆一面的呆傻女子,安君临说不清是何种感受,但听靳梦离名为道谢实为讥讽的话,他倒是好奇了,这个传闻中不近女色的第一丞相竟会维护那个无盐女。 他笑道:“丞相言重,事情走到今日这一步,只能说明你与秦......你与丞相夫人是真正的有缘,至于那日因私怨而毁了她名声之事,君临心中很是懊悔,今日登门就是想要来与丞相解释清楚,现在看来倒是君临多事了,丞相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安世子最好记住今夜说的这番话,以往她在安候府受的诸多委屈,今日就算是一笔勾销,我这人有许多的毛病,护短和记仇就是其二,日后若是谁要是在欺她辱她,我会十倍百倍讨回来,说到做到。”靳梦离面色淡淡说着警告的话,而后转身他心中记挂着清池的状况,没心思与安君临虚与委蛇,随即大步离去,只留下冷冷一句话。 “夜已深,我与拙荆也已收到安世子的心意,就不多留你在府中闲聊了,安世子请自便。” 安君临缓缓转身,目光复杂地望着靳梦离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疑惑,一个呆傻的女子竟能让靳梦离维护至此,竟不惜与他撕破脸,出言警告。 这个秦清池到底是有何魅力能让华朝第一丞相这么上心。 来到新房外,靳梦离看着守在屋外的久风和西歌稍有疑惑,随即眼中划过了然,又是眉头一皱。 “丞相。”西歌上前拱手行礼,她是江湖人,对那些繁文缛节不甚在意,也不会大户人家丫鬟的那一套做派,但她心中对靳梦离方才的举动是感激的。 靳梦离微微抬手道:“不必多礼,往后也不必再见外唤我为丞相。” 不唤丞相,那又该唤什么?西歌疑惑,直呼其名是不可能的,想来想去就只有丞相最适合,她张口道:“丞相......” 靳梦离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抬手止住,温和道:“你主子如今已是我的夫人,想必我能担得起你的一声姑爷,往后就这么唤便是。” 西歌再次为难沉默,她是天霞山出来的,自然知晓自己主子的身份,这声姑爷她是万万不能叫出口的,叫了便是背主,他们的少主以后才是...... 虽然自己主子一直抵触,但已成定局的事又岂能轻易扭转,主子她终究还是要回天霞山的。 她忽然想起青影曾提过靳梦离除了丞相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于是开口唤道:“多谢先生对我家主子的照顾。” 靳梦离凝眸,不可置否,也不逼她。 第49章 醉酒轻薄 他抬眸望向紧闭的房门,似乎不仅是清池不愿承认自己如今丞相夫人的身份,就连她的侍女也似乎有所顾忌。 她们到底在忌惮什么? “西歌。”清韵的叫唤声自屋中传来。 西歌又一次拱手,转身离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又将门轻轻合上。 凤眼微眯,靳梦离低声对久风吩咐道:“你速速让人去查天霞山的事,特别是关于历代玉女的一切,越详细越好。” “是。”久风躬身离去。 屋外已无人影,靳梦离抬首望望夜空,似乎月色不错呢,薄唇微弯,拂了拂喜袍的衣袖,又理理衣襟,抬步往新房中走去,理所当然登堂入室,连叩门也省了,直接推门而入。 清池在西歌的搀扶下出浴,刚好将里衣穿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动作一顿后又继续动作,而正给她整理长发的西歌却被惊到。 “先生你怎么能一声不响就进来。”西歌皱眉有些不悦。 清池不在意地摆手:“罢了,这是人家的地盘,来去自然不受约束,西歌你先下去,往后也不用守夜了,丞相府安全得很,你就在丞相府中住下,好吃好喝享受着就成。” “主子......”西歌戒备地看了眼跟前含笑的男子,又将视线移开,担忧地看着自己主子。 清池笑道:“我一个大活人,你还怕丞相会吃人不成,今日你也累了,下去好生歇息。” 西歌看了看清池,又看了看靳梦离,才皱着眉走了出去。 “看吧,就连西歌这个好脾气的都被你给惹恼了,所以丞相大人下回进屋别再忘了敲门。”清池无语摇头,转身,踏着虚浮的步子往大红喜床而去。 靳梦离大步上前搀住她的胳膊,轻笑道:“就如你所说,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为何要敲门,我该是来去自由才是,反正日后她慢慢会习惯的。” “丞相大人的脸真是牛皮做的,好歹也谦虚一番才是,即使这里是你的地盘,也不用这么显摆,西歌虽然属于半个江湖人不拘小节,但她也是个女子。”清池略带不满拂开他的手。 “别将我当成是病入膏肓的病人,我自己能走。” 靳梦离悻悻收手,跟在其后,清池顿脚,侧目望他。 “怎么这样看我?”靳梦离无辜眨眼问。 清池拧眉道:“夜深了,咱们该各自歇息才是,你要是还有什么话,待到明日再细说,今日着实是时机不对。” “唔,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夫人,咱们早些安歇罢。”靳梦离含笑上前。 他的忽然凑近,带着酒气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让清池无意识往后一退,腿正好碰到床沿,也个不慎便往后倒去。 “啊......” “小心。” 几乎是她惊呼的同时,靳梦离便向她伸出手去。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静止了,两人躺倒在床上,他在下,她在上,四目相对是望不穿迷茫,蓦然回首时的飘忽,忽远忽近的距离,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灯火阑珊处是他,也是她。 “松开。”就在俊脸离她还有半寸距离之时,清池终于从浓烈的酒气中回神,固在腰间的手掌带着炙热的温度,都是她不能忽视的。 就这么失去了一亲芳泽的机会,靳梦离懊恼叹道:“夫人不能每回都这么不解风情,我好不容易娶到你,今夜可是洞房登科,连碰都不能碰,天下间哪有这么个道理。” “你堂堂丞相大人还怕找不到女人么?只要你振臂一呼,有的是女子愿意为你献身,就算是比起宫中的佳丽三千也毫不逊色。”清池挣扎不过,反倒安静下来,平静看着他。 她的话让靳梦离本就郁闷的脸彻底黑了,他咬牙道:“可是她们中没有你,我要的只是你一个,仅此而已。” 他话一出,不仅清池愣住,连他自己也怔住。 原来自己心中是这么想的,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女子竟在他心中占了这么重的分量,回想初见到今夜的洞房花烛,似乎他一直在追寻着她。 清池心绪也不像表面这么平静,这个人的厚脸皮她很清楚,可方才他的话却无端让她心悸,不是心疾发作的痛意,而是带着热意,从心间涌起,染上面颊和耳根。 向来淡然冷静的她害羞了。 “你胡说什么呢,让你松手。”清池恼怒,用力去掰固在她腰间的大手。 面若桃李,似是春花绽放,蝶恋花,花醉花。 先前被灌了不少酒,似乎在此时酒意全都涌了上来,眼前只有她似怒似嗔的娇柔,完全没有心思去分辨她的话,她的语气。 手上微用力,一个翻身便与她调换了位置,在她没来得及开口时便俯身而下。 “你想......唔......” ‘轰隆’的惊雷在清池脑中炸响,连反抗也忘了,就这么瞪大眼睛,眼珠子就这么定住,不可置信望着上方,鼻息间充斥着酒气,将她也醉倒了。 第50章 他的坦诚 唇下的温软触感,鼻息间的淡淡清香都是对他的撩拨,可是他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就这么紧紧贴着,香软贴在唇上,让他忍不住想要尝尝味道,而他也确实是这样做了。 他做事从来都是随心而为,想要做的事,未曾犹豫过。 舔舐从唇角开始,来回逡巡摩挲,不得章法也得不到回应,他有些急躁和不满,大掌往上固住她的下颚,拇指在她的腮帮和耳后来回。 “唔......”清池咬紧牙关,用力去捶他的肩,心疾才发作过,她此刻使不上力,捶在他身上的力道对他来说不疼不痒,还让他有些兴奋,更加想要去探知那份未知悸动。 不得其门,也不得要领,靳梦离皱眉,睁开了眼与她对视,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大眼瞪小眼,而清池也愣住。 忽而伸出去捶他肩的手转变方向,往他的脸上招呼去。 一击即中,打得他龇牙,终于离开了她的唇。 “嘶......”靳梦离虽然离开她的唇,却还是将她压制在下,只是腾出一只手捂脸,他苦笑道:“小池劲儿真可不小,知晓何种时候出击最有效,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也。” 小池?他不仅厚颜无耻,还自来熟,明摆着就是欠揍。 清池再次抬手往凤眼上招呼去,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但却被他眼疾手快接住,将她的手抓在手中不放。 “放开。”清池怒目而视,眼睛快要喷出火。 靳梦离身子微翻,躺倒在她身侧,还不忘将她搂紧,揽到胸前,强制让她靠在他身上,让她挣脱不得。 “身子不好还这么大火气,我不惹你便是,今日你也折腾的够呛,好好歇息,我不闹你了。”他低语轻言,大拇指在她小巧柔软的耳垂盘旋轻捏。 心口不一的人,嘴里说着不闹,但他的手却是这么无耻,从来没吃过这种暗亏的清池是彻底被惹毛了,张口就往他的肩头咬去。 靳梦离只是闷哼一声道:“方才是为夫孟浪了,夫人有气撒出来就好,也怪今日饮酒过多才会这般控制不住自己,但夫人确实是秀色可餐,让为夫把持不住。” 肩上的痛意依旧未减,他也丝毫不在意,继续说下去。 “你试着信我可好,你既愿意上我的花轿,就表明你心底其实是知晓我是不会害你的,与安君临相比,你更愿意信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或是不得已,往后都有我来替你接着,你想要做什么,放手去做就是,我只是想要好好对你而已。” 清池松开了口,仰头看他,正好他也低首看来。 “你可知我为何会来华朝,又为何会坐上这丞相之位?”他看着她,凤眸中是从未见过的认真透亮。 清池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 靳梦离轻笑一声后,无奈叹了口气,又将头平躺到床上,幽幽说道:“我自小被一个梦境所困扰,自记事起便一直持续到现在,我的父亲和兄长想了许多法子,也请了不少高人来为我诊看,但都毫无起色,直到十岁时遇到了我师父,是他让我成年后出门寻找,自然就能找到答案。” 清池终于开口问道:“那你为何十八岁才来到华朝?” 一点就通,对于她的聪慧,靳梦离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十岁那年我本就想出门来寻的,可是家里出了事,老父骤然离世,兄长又陷入危险的家族争斗之中,我不能撒手不管,他置身于豺狼虎豹群中,唯一能信任的人就只有我,我必须帮他,于是就耽搁了许多年。” 他避重就轻说完,长舒了口气:“唉,好不容易自由自地在外过了三年的舒心日子,没想到兄长竟派侄儿来寻,着实令人苦恼呢。” 清池无语撇嘴,他不想做的事还有人能逼迫得了他?看他的样子也是成竹在胸,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根本就没将他的侄儿放在眼中。 不过他方才所说的十岁...... “你十岁就能帮兄长斗豺狼虎豹,不会是吹嘘的吧。”她试探他。 “当然是真的,夫人此刻可是很仰慕为为夫?”颇为得意地挑眉,他笑道:“资质天生的,想躲都躲不掉,往后咱们的孩子,定会青出于蓝胜于蓝。” 又来了,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方才安君临找你说什么?”清池挣了挣,却换来他更用力,她没力气,索性妥协靠在他的肩上,有气无力问他。 许是她的温顺取悦了他,头顶低笑,胸前也跟着震动,显示着他愉悦的心情。 “当然是来恭贺你我新婚大喜的,似乎还想要道歉,不过他以往那般羞辱你,为夫可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他。” 安君临来向她致歉,原不原谅是她的事,好像和他靳大丞相一枚铜钱的关系都没有,他倒好,俨然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清池累极,听着他的心跳更是昏昏欲睡,两人就就沉默,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51章 端倪初现(1) 许久之后,靳梦离停下手上动作,将目光从帐顶收回,微微低头看向她的睡颜,听她的清浅呼吸,确定她熟睡以后才稍微松开手臂,轻轻将她的头移到枕上靠着,细心给她拉好锦被,才起身走出了新房。 一夜好眠,清池醒来时已是日头高照,屋中寂静,她支起身环视一下屋里,又看了看搭在自己身上的锦被,还有她靠了一夜的软枕。 不曾想靳梦离在她熟睡后竟然很君子地离去,这人到底有多少面是她看不清楚也摸不透的,狡诈如狐,腹黑无耻,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或许又都不是真实的他。 “主子。”西歌叩门后便推门进来,手中端着梳洗的用具。 清池动了动酸痛的脖颈,伸着懒腰从床榻上站起,走向前,她不经意问道:“靳梦离人呢?” “先生他告了三日的假,昨夜歇在隔壁的房内,今日一大早带着久风出门了,临走前让我不要进来打搅主子您,先生说会赶回来陪您用午膳。”西歌温婉一笑,将手中的面盆放下。 清池了然点头,而后打趣道:“怎么一夜之间,连你也被他给收买了,他的行踪也被你摸得一清二楚,我只是问他去了何处,你说这一大串,我听着都觉得怪异,你为何不像星月一样整日将少主挂在嘴边,对他唯命是从?你们虽名为是我的人,实际上都是出自天霞山,玉惊鸿才是你们的主子。” “主子可别打趣西歌了,我与星月心思不同,对我而言,自从师父让我跟在主子身边时,西歌就只是主子的人,天霞山那边,我不过是遵从师命而已,想必暮云师兄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西歌笑着退到一旁候着,并未上前服侍。 掬水净面,接过西歌递来的手巾,清池简易洗了个脸才笑道:“原来除了青影以外,星月的心思已是人尽皆知了,说到底还是女子心细些,你我能发现的,身为男子的青影就是个二愣子,后知后觉。” “主子说的是。”西歌赞同点头。 片刻后,正在屏风后着衣的清池忽然问道:“暮云他们可是提前出发了?” 西歌点头:“嗯,他们很快就能来到景安城,主子您看是不是要提前准备一下,要是先生他知道您与东陵太子相识,会不会有影响。” “无事,靳梦离此时恐怕对我的事早已了如指掌,即使我刻意隐瞒,他很快也能查到,况且我正好也想让阿笙来替我验证一件事。”清池不在意摆手,清澈的秀眸微眯,在心里做着盘算。 西歌不再多言,静静站在一旁。 少顷,靳梦离一袭暗红长袍,手中托着个精致的盒子走了进来。 清池和西歌两人听到脚步声,同时抬眼望去,都被眼前的男子给晃到了眼,清池撇嘴,西歌呆愣了片刻才回神,上前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这是什么?”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盒子,清池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先开口问。 靳梦离神秘一笑:“打开看看就知晓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东西,觉着很适合你就带回来,你瞧瞧喜不喜欢。” 清池疑惑接过,打开来看。 第52章 端倪初现(2) 她微微惊讶,里面放着的竟是蚕丝手套,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平时惯用的武器的,很快她就了然,记得她曾对他出过手,那次她用了暗器,她也对他用过蚕丝金玲,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里。 将薄薄的蚕丝手套取出戴上,感觉和没戴一样舒适,她真挚道谢:“多谢,我很喜欢,不过这份礼太过贵重,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 她正要取下手套的动作被他止住,大掌将她的双手握住。 “得了你的喜爱,它才是有价值的,你若不喜,它不过就是一个废物而已,你喜欢就戴着,往后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告知我就行,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替你寻来。”纤纤玉指握在手中,他舍不得放,牵着她来到椅子上坐下。 清池愣愣跟着他,直到有强烈压迫气息迎面而来时,她才抬眸困惑望着他。 扶她坐下后,见她还在神游天外,靳梦离弯腰倾身,捧着她的脸,笑问:“想什么呢,每回对着我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为我神魂颠倒么?” 手腕上玲珑玉锁的微光在白日里不甚明显,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一次划过心坎,似乎是在梦中见过这样的场景,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可清池的内心却是心绪翻涌。 追寻着模糊记忆,她无意识地低喃:“我最喜爱的是锦山之巅独有的午夜月宴,十年一季,花开一朵,中秋月圆之夜绽放......” “你说喜爱什么?”靳梦离没听清,凑近去听,她却闭口不言了。 恍若置身梦中,清池忽然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墨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带着眷恋和不安的话语,迷茫的恍惚神情让清池像是失了心魂一样。 “清池,你醒醒......”靳梦离轻轻摇着她的肩。 唤了许久依旧毫无反应,他心下有些着急,无意瞥见她手腕上从衣袖下露出的玲珑玉锁闪着光,眼中划过深思,毫不犹豫将她的手腕握住,暗光在他掌中消停,清池也渐渐拉回意识。 即使脑袋还在昏沉,清池却从靳梦离的眼中读懂了一切,她低头往自己的手腕望去,轻轻将他的手拨开。 “这个东西太过邪乎,或许是玉荏苒的灵魄残留导致了我经常被带进梦里,去经历她曾经所经历的一切,看来我必须尽快想法子将它解开,不然往后我是很难安宁了。”她拧眉看着自己的手腕。 手再次被握住,温暖的触感传来,清池才抬眼望去。 靳梦离将她的双手握在掌中,含笑安慰道:“你别怕,我看它在我手底下就老实了,定是怕我的,只要有我在你身边,绝对不会让它伤到你。” 若是以往,清池非要驳上几句,但这一回她却是若有所思看着他。 靳梦离虽有疑惑,却是不发一言,任她打量。 略微沉思片刻,清池似是想通了什么,却又像是更加疑惑,最终开口问道:“先生祖上可是与这玲珑玉锁有渊源,换句话说,可是与百年前的颜家有何关联?” 第53章 两情相悦 “这个倒没有,祖上一直是靳姓,从未改过姓氏,百年前还与颜家算是齐名,延续至今也未曾听说过与颜家有任何的牵扯。”靳梦离摇头。 清池将手抽回,淡淡说道:“此玉锁出自颜墨之手,若说除了玉荏苒外,它便只会认颜墨为主,如今它却能受你控制,我才有此一问。” 看着她眉间淡淡的愁云,靳梦离不受控制抬手去抚平她的眉间,相触的瞬间,两人俱是一怔,似是明白了什么。 “颜墨牵引着你,而玉荏苒牵引着我。”清池脱口而出。 清池所说,正是靳梦离所想,他默然点头。 “先生可愿与我合作,你我联手去找寻这玉锁的秘密,还有就是百年前随着熙帝消失在世间的国玺,只要......”她的话没能继续下去,被靳梦离皱眉的动作止住了。 他郁郁说道:“你我如今已是夫妻,就算是不唤我为夫君,也不能唤先生。” 清池一愣,无奈失笑,都什么时候了他的心思还在称呼上面,但他既然提出了,她也不好反驳。 “那你说,我该如何称呼你?” 沉静片刻,靳梦离似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她,忽而眼睛一亮,说道:“我在家中排行第九,往后夫人唤我一声九哥如何?” 听他说起这个,清池忽然想起了他留下的那枚玉佩,上面不就是刻了一个‘九’字,想了想,她回身走到门前,对着屋外轻唤。 “西歌,将我让你收起来的那块玉给我。” 靳梦离目光随着她,带着疑惑,当看清她从西歌手中接过的那枚玉时,微微惊讶。 清池拿着玉又走回他跟前,浅笑递出。 “九哥,物归原主。” 靳梦离缓缓笑开,显然是她的这声‘九哥’取悦了他,看了眼她掌中的碧玉却不接过,而是说道:“这块玉自落到你手中的那一日起就不再是我的,它与你有缘。” 什么叫有缘,分明是他故意留下的,清池腹议道这个靳梦离果然是财大气粗,接连着送给她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先是玲珑手链,再就是蚕丝手套,现在又将随身的宝玉给了她,这个传闻中寒门出身的第一丞相,视钱财如粪土已到了如此地步。 “好啦,又瞎琢磨,这本来就是我母亲要留给儿媳的见面礼,她老人家没福气见到你,但她的心意却是在的,你可别辜负了她。”靳梦离拿过精巧的碧玉,将红绳结解开,来到她身后亲手给她戴上。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后、脖颈处,清池不由得觉得面颊发烫,这个情景似乎过于暧昧了些,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还是第一回遇到这种阵仗。 “走吧,我们去用膳。”靳梦离自然而然地牵着她往外走去。 清池不自在挣了挣手,面带犹豫道:“九哥......我们只是假夫妻。” 意在提醒他,她和他只是盟友,太过于亲昵了不太好,但靳梦离像是没明白一样,轻笑道:“我知道啊,真亦假时假亦真,你可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也许过不了多久,你我就成真夫妻了,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能做真夫妻。” 饶是波澜不惊的清池也被他的话羞红了脸,挣不开手,只能睁着清澈的瞪他,却换来他更加张狂的大笑。 三朝回门,一队人从丞相府浩浩荡荡出发,整整三辆车拉着礼品往秦府而去,一时间,大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这可是峰回路转的大事,不少好事者打赌押注,秦家无盐女会在新婚第二日再次迎来被休弃的悲惨命运,然而事实却是相反,短短三日,景安城中已经盛传丞相对这个丑颜妻,疼宠非常,只要是她喜欢的,都会想尽办法为她寻来,只为博佳人一笑。 第一丞相的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 马车在秦府门前停下,在门前打转的秦暖君面上一喜,飞快垮下台阶,此时车帘被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挑起,见不到车内的全景,只有露出的半截紫色衣袖。 秦暖君欢喜,轻缓道:“姐夫、姐姐,你们来了。” 一张风姿独绝的俊颜从帘后显现,靳梦离含笑对他颔首,率先下了车,站定后又抬手轻轻将车帘挑起。 “姐,你快出......这......”一脸欢喜的秦暖君僵住,愣愣看着车内出来女子。 女子星眸带笑,秀颜绝伦冰清玉润,丹唇微扬,倾国倾城也不足以形容,秦暖君呆呆看了许久,直到靳梦离将女子安稳扶下落地,他才回神,不解皱眉问:“姐夫,我姐在何处?” 听出小舅子带着质问的意思,靳梦离笑看了身旁的同样含笑的清池一眼,才对秦暖君挑了挑眉。 “哦,我给你带个美貌姐姐回来,暖君似乎不太欣喜。” “我只问姐夫一句,你是不是也嫌弃我姐才带着这个女子到这里来羞辱她,羞辱秦家,当时你明明承诺过会善待她的,怎能出尔反尔?是我不该相......”秦暖君青涩的脸上满是怒意,恶狠狠等着眼前极为抢眼的两人,却被女子的笑颜晃了眼,没将话说完。 难得在秦府这么个染缸里,还能留有一颗赤子之心,清池看着怒极的少年,笑道:“我此时就在你眼前,怎么短短三日而已,暖君竟连姐姐都识不出了?若真是这样,这个秦府我是没必要回了,这就折身回去。” “你是姐姐?”看到她手中七彩弹珠,秦暖君错愕上前,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只是短短几日便换了张陌生面容,他一时难以消化。 清池点头:“是我,以往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有意欺瞒你,如今你所见的才是我的真颜,以后也是这个样子。” “你不傻了?”秦暖君恍然拍头道:“我就说嘛,姐姐你怎么可能会是个......” ‘傻子’一词险险停在嘴边,又被他给咽下,摸着后脑讪讪一笑后,秦暖君才抬眼去看清池身旁卓然而立的靳梦离。 “姐夫,你是不是早已知晓,所以才上门求娶的?”他笑问。 靳梦离扶额,这个小舅子是个直肠子,明摆着的事还要这么直白问出口,弄得他都不敢说实话,可是不说实话是不行的,他偷瞥了一眼清池,见她不怀好意的对他笑,于是他认命点头道:“我与你姐先前就已相识,两情相悦已久。” 第54章 清池真容 他的‘两情相悦’让清池笑意微僵,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嘴角抽了抽,她抬眼对秦暖君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们是来回门的,可别被堵在门外。” 她的话意有所指,靳梦离和秦暖君同时看了眼四周渐渐聚拢的人群,两人同时皱眉,对这样的氛围很是不喜,靳梦离是单纯的不喜,而秦暖君却是想到那日被休之事,世态炎凉,这些好事之人可是对一个弱女子丝毫不手软的,满腹疑惑,他还是留着稍后再问。 “少爷。”许嬷嬷的自门前走了出来。 “老爷和夫人还在等着呢,少爷可别耽误了小姐和姑爷进去......” 许嬷嬷走到秦暖君身后,絮絮叨念,抬眼看清眼前露出真颜的清池时,面上笑意僵住,血色尽失,双手一颤不自觉揪住衣角。 清池笑问道:“这几日,嬷嬷身子可好利索?” 在她出嫁前,许嬷嬷得了风寒,没能如愿陪嫁到丞相府,而秦府也再没有丫鬟愿意陪嫁,方琴是个‘仁慈’的主母,自然也就不勉强,随意买了个现成的陪嫁丫鬟,西歌就这样名正言顺出现在了清池身边。 被她的话惊醒,许嬷嬷恢复如常,受宠若惊道:“托小姐的福,风寒来得快去的也快,老奴并无大碍。” 清池笑了笑,对身侧的靳梦离说道:“我们进去吧。” 靳梦离点头,牵着她往前走去。 两人相携走在前,秦暖君紧跟其后,而许嬷嬷则站在原地半晌挪不动脚,她还在从方才的震惊中回不过神,以前清池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真实面貌,没想到会是这番样貌。 有多少年没见到这个熟悉的容颜了呢?或许是几十年了,她揪着一角,颤着腿缓慢往秦府中走去。 “老爷,您说丞相他真的会陪丑丫头来回门吗?”方琴端起手边的茶杯,方要饮下又停住,不确定地问。 秦时颇为不耐,方要说话便被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他抬往门前望去,方琴顺着他的目光而去,就见到了出现在门前的一白一紫的两人。 ‘啪’是瓷杯碎裂之声。 方琴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成了碎片,水花溅起,沾湿了她的绣鞋,她却没感觉到烫,而是惊恐地望着前方,双目圆睁好似见到极致恐怖的画面,秦时僵住的神情在她手中茶杯落地之时渐渐缓和,只是面上白了几分,放在膝上的手指也跟着轻颤。 “夫人......”方琴惊恐异常,颤声轻唤。 秦时回神怒斥道:“在小辈面前莫要失礼了,看看你哪有一丝长辈的样儿。” 被他恼怒且带着暗示的话拉回心神,方琴转过视线看向面色不悦的秦时,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意。 “老爷教训的是,是妾身失礼了,这就让丫头进来收拾。” 清池一如既往地笑着,与靳梦离一道站在门前,等着丫鬟们将里面收拾好。 秦暖君跟在他们身后,不明白为何会忽然止步不前,他探出头去看,看到自己母亲面色煞白,手足微颤的样子,满腹疑惑却又不敢贸然出声询问,此时是什么场合,他还是能分清的。 丫鬟散去,两人对视轻笑,同时抬步而入,却是在秦时面前站定,并未屈膝行礼。 “父亲,今日回门,让您和二娘久等了。”清池浅笑,看不出任何的歉意。 秦时不以为意摆手:“罢了,你们新婚燕尔,为父能理解。” 这种时刻竟能说笑,清池嘴角的弧度又有了变化,转眼看向手足无措,有些战战兢兢的方琴,笑而不语。 方琴被她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不敢与她对视,垂着头看鞋面。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二娘。” 靳梦离举止有礼,含笑问好。 秦时笑道:“贤婿多礼,往后都是一家人,随意就好,不用这么拘束。” “是......一家人不必多礼。”方琴努力保持着镇静,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不敢看清池,就将目光放到靳梦离身上,笑意有些勉强。 秦暖君看着这诡异的画面,不解问道:“爹、娘,你们为何不意外姐姐变了模样?方才我可是吓了一跳,你们却像是早知晓似的,难不成姐姐事先知会了你们却唯独瞒着我?” “你小孩子胡说什么呢。”方琴尴尬一笑,而后转脸对秦暖君训斥道:“让你好好跟着先生念书,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整日就知道捉弄先生,第五个先生也被你气走了。” 先生被气走,秦暖君当然知晓,他一早就惦记着姐姐姐夫回门的事,偏偏父母亲非要他安静在偏院跟着先生念书,他自然是早有准备的,于是年过半百的满腹学问的先生的袍脚无缘无故着火了,他记得先生大惊失色的脸,最后气氛甩袖而去。 “孺子不可教也。”这是先生留下的最后一句叹息。 秦暖君身板一挺,反驳道:“往后我跟着姐夫学可比跟着那些个自知之乎者也的古板老头儿要强许多,姐夫可是咱们华朝第一才子,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治国平天下。” “你......”方琴正要教训,被秦时抬手止住。 他看了眼秦暖君,无奈叹了口气,又将目光转向一直温润含笑的靳梦离。 “让贤婿见笑了,暖君这孩子自小就顽劣,这些年请了好几位先生,皆被他给吓走了,他倒是与贤婿投缘,看来往后少不得要叨扰你了。” 靳梦离有礼回道:“岳父大人言重,我瞧着暖君这副真性情也着实喜欢,若他愿意,往后就到我府上长住。” 长住,那不就是答应了?秦暖君大喜过望,却不是看向靳梦离,而是一直减少存在感的清池,他拉着她的手,颇为激动道:“姐,姐夫答应了,往后我就能每日与你待在一起,可以时刻保护你。” “是,往后你就能日日在丞相府蹦跶了。”清池戳破他的意图。 被一语道破,秦暖君不好意思摸摸头,低声抱怨道:“那还不是让爹给逼的,整日让我学那些无趣的学问,我都快和那些老头儿一样,只会摇头晃脑了,这样下去,就算是下辈子也做不到姐夫那样啊,一举成名天下知,年纪轻轻就成了朝中顶梁柱。” 第55章 夫妻一体 秦暖君崇拜靳梦离,难怪当初这么轻易就被收买了,清池无奈失笑,抬眼看向因被小舅子崇拜而颇为得意的人。 秦时神色复杂看着他们,精明的眸中闪过一抹亮色,在无人察觉时掩住算计,端持着慈父的笑意看向温文有礼的靳梦离。 “往后有劳贤婿好生教导暖君,我这个做父亲的如今拿他无法,只盼望他跟在贤婿身边,日后能有出息,我已心满意足。” 父慈子孝的画面真是温暖人心,清池勾起嘲讽的笑意,目光随意扫向一旁正襟危坐的方琴,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方琴一个哆嗦,垂下头不敢再看。 秦暖君离她最近,眼一瞄就见到方琴绞着帕子,搭在膝上颤抖的手,他蹲下身,关切地问:“娘,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没事,可能是昨夜睡得不安稳,稍后歇一歇就好了。”方琴抬眼便见到秦时射出的凌厉眼神,她怔了怔,扯出笑意。 秦暖君点头:“那也好,稍后顺便让大夫给您瞧瞧。” 清池见状,笑意更甚。 虚情假意的寒暄从来都是靳梦离的专长,清池只要保持微笑便好,反倒是女婿比女儿更像亲人,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又在回府的马车上。 “除了暖君外,你对秦家的人似乎都有敌意。”靳梦离挪了挪身子,又向清池靠近了一些,与她肩并肩坐在一处。 清池往一侧挪去,与他保持一些距离,她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而他却是得寸进尺,穷追不舍惹得佳人蹙眉,还乐此不彼。 他故意问道:“为何愁眉不展?” 大丞相演得一手好戏,明知故问的本领也是渐长,清池无语撇嘴道:“没什么,秦家之人没一个是对我安好心的,至于你说的敌意,或许是有的吧,要是换做是你,你会如何对待杀母的仇人?难道是像你方才那样笑脸相迎?” 冰清玉润的面上分明在笑,靳梦离却为她心酸,无由的,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的心绪总能牵动他。 他抬手拂了拂她的发际,察觉到她的闪躲,他叹息道:“往后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我并不知晓其中的内情,还以为你只是心中怨恨他们将你抛弃,不曾想到他们竟如此心狠手辣,是我疏忽了。” 这件事本就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他却非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清池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我们是夫妻,应当患难与共。”他笑言。 清池反驳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你我还是假夫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的仇,必须由我亲自来报,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靳梦离不发一言,只盯着她看。 清池挑眉回望,语气坚定道:“你总盯着我也无用,我并未打算对你全盘托出,对我而言,我从来都只信自己,但是关于秦家的事,我不会瞒你,我这次回来确实是来复仇的,秦家必灭,秦时必死,这是我在母亲坟前承诺过的。” “他毕竟是你的生父,弑父的罪孽不该由你来担。”靳梦离轻轻将她的手握住,凤眸中满是疼惜,他说道:“你想要做什么,我不会妨碍你,我会尽全力去助你,秦时的事交给我来办,或许现在有人比你我更想要除去他。” 有人也想除去秦时,他是大皇子一派的人,如此说来就只有一个人会想要拔除秦时,削弱大皇子华筠的势力,况且近年来,皇后身后的陈氏一族日渐猖獗,为避免祸起萧墙,乾元帝势必要慢慢修剪华筠的党羽,巩固自己的权位。 清池了然道:“你果真是皇帝陛下手中一把利刃,难怪他这么重用你,如今他膝下就只有华筠这一个皇子,但他却无心将皇位相托,这个做法势必会引起皇后和她身后的陈氏的不满,逼急了,他们恐怕连逼宫篡位这样的事也做得出,而你的出现正好让乾元帝抓住这个契机,逐步瓦解他们的势力。” “陛下想要利用我去对付他的亲儿子,这个我没意见,我和他可以说是各取所需,他需要利剑我给他,而我需要的权势,他也能给我。”靳梦离诚然点头。 这样的臣子好用是好用,但难以掌控,清池不由的为乾元帝的胆量担忧,靳梦离这样的人,真是他能掌控的吗?一不小心便是引狼入室,最后被吃得渣都不剩。 清池淡笑道:“陛下真是艺高人胆大。” “想要有大的收获,就必须要舍得下血本,陛下在陈氏一族的逼迫下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想必早想到这一步,所以他才极力暗中栽培安君临,又明里将我扶上高位来平衡大皇子的势力。”靳梦离和盘托出。 马车忽然停下,两人一眼,靳梦离抬手将幔帘挑起。 说曹操曹操就到,站在不远处的正是一袭靛蓝华服的安君临,与他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是陌生的面孔,不过清池却已然猜出他们的身份。 大皇子华筠,长公主华菱,这两姐弟竟然也能与安君临站在一处,真是奇观呐。 这阵势就跟上门讨债似的,清池低笑道:“看来九哥惹下的桃花债,今日恐怕难得善了了,竟然连一向与大皇子不和的安世子也能与他站在一处,眼下九哥可是势单力薄,要不考虑一下握手言和?” “夫人此言差矣。” 靳梦离也跟着轻笑道:“有夫人撑腰,我怎会是势单力薄,正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前面的乌合之众不足为惧,怕只怕他们不单单是为我而来,瞧安世子的样子,估摸着是来夺妻的,这可如何是好?” 不远处的三人就这么站在道路中间,身份尊贵的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要打劫,可看那架势,似乎又是明摆着来着不善。 清池咋舌道:“那也没法子了,不能后退就只能前行,九哥是光脚的,他们是穿鞋的,不用惧怕,我给你撑腰。” 她意在让他自己出面去解决,靳梦离状作慷慨就义的样子,整理了一下仪容,招牌的笑容也省了,冷着脸掀帘而出,只留清池在车内暗笑。 第56章 丞相护妻 靳梦离恢复到一贯的冷然,身上哪还有半分与清池相对时的温然笑意。 “大皇子、长公主、安世子,可否请三位屈驾挪步,让马车过去,内子身子不太舒坦,靳某想早些送她回府歇息。” 华菱长公主盛装打扮,妆容精致,保养得宜的鹅蛋脸上双眼幽怨,水光浮动,似是极委屈看着眼前疏冷的独绝男子,千般柔弱换不回他的一丝垂怜,他宁愿娶丑妇,也不会对她有一眼眷顾。 大皇子华筠与她长相有些相似,只是面容多了粗旷,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戾气中带着浑浊,傲然昂首,一身华贵锦缎彰显他的身份。 华筠耐着性子,试探道:“丞相将新妻护得如此严密,是真心爱护,还是碍于脸面才不得已而为之?若是真如坊间传闻那般不能见人,倒也委屈了丞相绝世风姿,何不休妻再娶,一个无颜之女,怎能堪当丞相夫人之位,秦尚书那边,你不必顾......” 没给他继续说下去,靳梦离决然打断。 “臣护妻是因心中爱护,她是臣心放在心尖,自是千般心意只为她,别人怎么想臣管不着,若是有人欺辱于她便是同于辱臣,臣此生只娶一妻,唯她而已,休妻再娶之事绝不可能发生,臣还是那句话,离间我夫妻的话语休要再提,否则后果自负。” 毫不留情面的话让华筠恼怒非常,却又发作不得,眼下他必须要尽力拉拢这个父皇最为器重的年轻丞相。 华筠看了眼身侧美貌端庄却一脸哀怨的姐姐,面色几变之后才说道:“丞相年少有为,本是该如花美眷在侧,据闻秦家长女其貌无颜不说,还是个呆傻之人,你又何必在人前藏着掖着,停妻再娶也未尝不可。” 靳梦离面色一沉,冷然气息尽显。 “夫君,既然殿下这般为你着想,依妾身看,纳妾过门也未尝不可。”车帘轻挑,韵绵之语飘出,就见车驾旁的西歌上前将车帘拂开。 四人闻声,俱是将目光看向马车,玉润冰清的佳人露出真颜,星眸含笑款款向他们走来,让堵在路中央的三人愣神。 靳梦离展颜,上前走去,在她跟前停住,伸手轻轻握住葇荑,满目柔情道:“为何不好好在车中歇息?这里交给为夫就好,很快咱们就能回府。” 被凤眸含情脉脉盯着,玉面上浮上些许红晕,娇柔垂眸,似是羞涩,而后才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三人,秀眉蹙起。 “你我方成亲三日,我便亲耳听闻有人仗权欺人,背地里竟挑唆夫君休了妾身,我倒要瞧瞧是哪家长舌妇如此管不住自己的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先问问你的意思,可是真的打算近日内喜上加喜,再给我抬个妹妹回来。” 倾城佳人或恼或嗔,眼前三人却是面色俱僵,神色各异,华菱长公主不可置信地往后一退,被身后丫鬟扶住。 华筠完全没察觉到胞姐的不妥,满眼惊艳,目光黏在了清池身上,怎么也移步开,靳梦离面色一沉,衣袖下的手松开清池,手指微曲待要动作却被她轻轻握住。 清池抬眸,眼中划过狡黠之色,对他几不可见地摇头后才正眼看向堵在路中央的人。 安君临也在此时回神,眼中尽是探究。 “几位贵人挡在此处着实不妥,要是我家随从盲目驾车,难免会有所冲撞,届时倒叫夫君背过,正所谓好狗不挡道,三位贵人觉着是也不是?”清池淡笑看向前方。 她话一出,果然让眼前的人变了脸色,华筠姐弟的恼怒最为明显,安君临却是以审视之态平静打量着她。 “秦小姐又何必如此刻薄,本宫与皇弟和安世子不过是恰巧路过而已,无意间阻了丞相府的马车,并非是刻意为之。”华菱凄凄看了眼眼前侧颜满目柔情看向新婚妻子的靳梦离,被他的举动伤到,又不甘示弱与那个他眼里的女子对上。 清池抬首,无辜而委屈地看向身侧的靳梦离。 “夫君,公主说妾身刻薄不让她给你做妾呢,可是明明我没那个意思,我是不是说错话惹恼她了?” “你......”华菱被她的话羞到,红着脸,抬手指着前方,咬牙说不出话,堂堂长公主竟然被她说成那样,还是做妾。 清池害怕地往靳梦离身后躲去,怎么看都是被欺负的样儿,看妻子难得来了兴致找乐子,丞相大人自是要配合的,他轻哄几句‘被吓坏’的妻子,不悦皱眉,冷眼扫向前方。 “看来几位今日是来找晦气的,内子受此惊吓,我该找谁算账?” 第57章 恩爱有加 靳梦离大胆无顾忌的话,掷地有声砸出,华筠微怔之后便是一脸不悦,自打华朝只剩下他这个皇子这十多年来,无人再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而靳梦离这个寒门出身的新晋丞相,他本意是拉拢的,不曾想此人如此不识抬举,刚要开口训斥,他身侧的华菱已先他开口。 娇美的面上挂着凄美的涟涟清泪,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冷面护妻的男子,哽咽道:“你就这般不待见我,非要让我如此的难堪?” 清池暗暗咋舌,皇家之人果然每人都唱得一出好戏,华筠刚硬狠戾,他的胞姐却是个最擅长利用女子优势之人,看来能生出这么两个儿女的陈皇后也不是那么纯善可欺。 披着羊皮的狼,蓄势待发,咬起人来可是最狠的。 无意抬眸,便瞥见了安君临眯着狐狸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清池轻笑回望,既然他们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靳梦离对美人泪无感,不想多说,厌恶皱眉,微微垂首便看到清池与安君临的互动,凤眸微眯,露出危险的暗光。 依旧一身靛蓝华服的安君临往前踏出一步,似是不解问道:“为何当日进侯府之人是个丑颜女呢?莫不是你瞧不上侯府,这才扮丑装傻,为的就是逼我休妻,好让你攀上丞相这个高枝?” 清池故作委屈道:“安世子说哪里话,妾身自朝华庵回来就一直住在西郊的庄子上,头一回进侯府也是在听说秦府有个与我同名之人嫁进侯府,新婚第二日便被扫地出门,忍不住就去侯府一游,安世子不是亲眼见到吗?该是能分辨她与我到底是不是同一人。” 安君临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那夜夜闯侯府之事,如此倒是先堵住了他即将问出口的话,眼眸微动,他笑道:“如此说来,秦尚书这个一家之主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才是,用一个一个丑女冒名顶替绝世容姿的亲生女儿嫁进侯府,看来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安候府咯。” “关于这个,安世子须得去问父亲,我只知父亲将我接回是要嫁给夫君做丞相夫人的,现下看来,父亲是真心为我打算的,夫君他......他待我极好。”秀色玉面上尽是羞赧,含情看了眼身侧默然含笑注视着她的人,清池羞涩垂头。 被握着的手又感觉到加重些力道,她又转身将脸埋在某人怀里,惹得丞相大人愉悦低笑,抬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搂在怀中。 如此明目张胆的举动,看得旁观的三人又是一愣,安君临则是更加疑惑,那夜见到的强势女子真的是眼前这个娇柔羞涩的小女子? 华筠一双眼似是黏在了清池身上,此女一颦一笑俱是风情万千,哪里如坊间传闻那般,其貌无颜,呆傻痴然。 眼前温馨深情的画面刺激得华菱泪水涟涟,汹涌而出,她再难忍耐,掩面而泣,转身就跑走了。 “公主......”侍女惊呼,拔腿飞奔跟上。 埋首在清冽温暖怀中的清池无言而笑,随即抬手在坚实的胸膛用力一掐,靳梦离身子微僵,而后宠溺一笑,轻抚着她的发梢,垂首在她耳际轻笑道:“为夫知错,夫人宽宏大量,回家再算账可好?” “嗯。”怀中之人闷闷哼了声。 夫妻二人在外人面前如此黏腻,看得华筠和安君临面色尴尬,而随后跟来的久风和西歌则是垂首背过身,双肩微颤。 他们的主子可真是与众不同。 “丞相与夫人果真如传闻中那样,恩爱有加,今日本殿算是见识到了。”华筠绷着脸,要笑不笑,咬牙吐出这么一句,转身离去。 华筠一走,就只剩下三人对立,安君临面上的尴尬散去,捂唇轻咳,才神色不明说道:“今日有秦府的小厮到侯府报信,说他们家小姐换人了,我还觉着是无稽之谈,只是一时兴起才与大皇子和长公主来凑热闹,不曾想,原来秦府真是狠狠甩了侯府一巴掌,姜是老的辣,秦尚书果然老谋深算。” 靳梦离看了眼怀中一动不动的清池,而后冷眼与安君临对上。 “安世子这话甚是有理,岳父大人他早已知晓女儿在安侯府会受何种待遇,爱女心切,自然会做出一些防范,而事实证明他所料不差,当日从安候府到秦府这条道上,需要忍受多少的谩骂、驱打,这些屈辱自然不在安世子眼中,但却是不争的事实,安世子需谨记冤有头债有主,无辜迁怒并非君子所为,更何况还是针对一个无辜的弱女子。” 第58章 醋意大发 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的话语让安君临一噎,他无言以对。 此时清池抬首望向靳梦离,撒娇般地软声道:“父亲交代过,不可以将这些话说给外人听的,特别是姓安......安候府之人。” “无事,安世子不会乱说的。”靳梦离垂首望她,轻声安抚。 西歌头一回听到自己主子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还是对着一个男子,不过她听得鸡皮疙瘩都起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她忽然有些同情身后俊逸非凡的两个男子了,美人计一出,引无数英雄尽折腰。 安君临闻言,面色微沉,对靳梦离抱拳拱手告别。 “今日失礼之处望丞相见谅,君临还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靳梦离虽然万般不舍这难得的投怀送抱,还是不得不松开怀中妻子,谦和还礼道:“安世子请便。” 安君临不经意地看了眼默默无语,但眼睛‘含情脉脉’直盯着自己夫君的清池,不着痕迹收回转身便原路返回。 又回到马车中坐下,靳梦离时不时瞄着离他远远的清池,第三次后还是换不到她的一眼,他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唉,夫人过河拆桥,用完就抛诸脑后。” 清池扬眉一瞥,疑惑道:“此话何意?” “夫人真是忘恩负义,方才帮你斗豺狼虎豹,赶跑了他们,一转身你就翻脸不认人,此刻还明知故问,着实将为夫的心伤透了。”他状作痛心捂着心口,身子却是向她挪近,坐到她身侧。 清池蹙眉道:“说话就说话,你别靠过来。” 前一刻还是软玉在怀,此刻就享受冰美人的嫌弃,丞相大人心里极度不平衡,则能遂了她的愿,长臂一伸就将温软揽到怀中。 清池挣扎了一下便停下,嘴角露出邪魅一笑,敛去后挂上淡淡的笑意,抬手勾上他的脖颈,看到他面上的惊诧,更是得意一笑,就着姿势扬起头向他抛了个媚眼。 “九哥何时也成深闺怨妇了,不过话说回来,九哥该感谢我才是,替你赶走了烂桃花,你又配合我膈应了安君临,咱们算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吐气如兰,幽香气息扑鼻而来,靳梦离被迷惑了,凤眸微眯,俊颜上露出陶醉,倾身向玉面靠近,见她淡笑不语,丝毫没有躲避之色,他在离她一寸的地方停住,抬手勾住她精巧的下巴,轻声问:“你何时去的安候府?竟背着我与安君临碰面,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清池微怔,他竟是为了这个在赌气? “这些是我自己的私事,九哥不该好奇的。”清池没了玩笑之心,将他的手拂开,挣脱他的束缚,冷着脸坐到一边。 靳梦离收回僵住的手,放在身前握了握,松开后随意搭在膝上,垂眸道:“安世子玉树临风,这些年又得陛下器重,往后定是前途无量,安候府自然水涨船高,多少女子仰慕于他,只是因着安秦两家十多年前因着安贵妃之事结了怨,才毁了你二人的姻缘。” 话到此处便停住,清池挑眉,示意他继续,但靳梦离却是气恼地将头撇从一边,不再理会她。 清池无言,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她面前的笑面狐狸竟也会气恼,她也烦着呢,懒得理会他,琢磨着回一趟浮生居去瞧瞧。 “停车。”她掀开车帘轻喊一声。 久风回头望去,方要扯住缰绳,撇到自己主子眼中的冷意后,又将手放下,不发一言转身,继续朝前赶去。 他们主仆二人的互动,清池哪能看不出,心中腾起怒气,猛然将车帘掀开,就要探身出去,却被一股大力拽住往后倒去,落到靳梦离怀中,被他紧紧固住。 “松开。”她冷声说完,仰头看去。 靳梦离脸上没了以往的不羁笑意,薄唇微抿是真的怒了,固执地将她搂紧,负气道:“不松又如何?” “你这人怎会这般胡搅蛮缠,你我只是盟友而已,我无需事事都要与你和盘托出,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涉对方,彼此只需在必要之时相互帮衬即可。”清池蹙眉,点到即止,略微加速的心跳让她很不舒服。 她话一出,靳梦离面色更沉了几分。 “我想你是忘了,容我提醒一下,你我除了盟友这层关系,明面上我们还是夫妻,你是我明媒正娶进门的,即使让天下人来评理,也无人敢说我该松开你。” 不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无赖,可这一次清池却是真的染了火气,她闭眼努力忍了忍,伸手去扒开固在腰间的手,不悦道:“若是不愿,你我可以随时终止合作,你可以如安君临一样,甩出一纸休书......” 话还未说完,清池只觉腰间一紧,忽然间的重力向她压来。 第59章 第三十五谁先服软 暗夜沉沉,连着清池也觉得闷得慌,起身披衣来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似有若无的清风拂面,却半点也不能消减她内心的烦躁。 已是一昼夜过去,不知靳梦离身上的伤...... 清池懊恼甩头,当时怎就不耐住性子好生与他细说,靳梦离那人除了总爱占她便宜外,实际上对她还是不错的,当时也是气极,自己那一掌可是用了五成力道的。 他应该没事吧,要不要回丞相府去瞧瞧?清池拿不定主意。 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走到屏风后换上夜行衣,就悄悄去瞧一眼,毕竟是自己伤了他,不亲眼看他安然无恙,心里总是不安。 丞相府中。 “爷,您还是将药喝了,夫人她或许真是有急事要办,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您的身子总这么拖着......”久风端着药碗,一脸为难站在亭外,不敢上前,只能出言相劝一身单衣负手立在亭中的主子。 靳梦离掩唇轻咳,而后背对着久风,摆手道:“你下去,我独自静静。” 久风无奈,不敢再出言相劝,端着药碗转身离去,主子向来说一不二,从无例外,但似乎有那么一个例外,可是眼下这样的僵局可不正是这个例外造成的。 相识不到两月的时日,主子竟真的对新夫人上了心,所以才会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久风哀叹,前日的事他不清楚,不知主子和夫人在车内发生了什么,他遵命赶着车,而后是夫人怒气腾腾,跃下马车,风一样离去,待他掀帘去查看时,主子已吐血倒在里面。 一昼夜过去,主子还是这么固执地等着夫人,可夫人真的会回来么? 什么叫想什么来什么,久风心想着将药放回主子的寝房,稍后他想通了会喝也不一定,而他闷头走进院中时,就看到了站在房门前的纤细黑影。 “夫人,您回来了。”见到清池,久风大喜过望,端着药碗凑上前去。 浓浓的药味扑进鼻尖,清池蹙眉看着久风手中明显未动过的汤药。 “靳梦离人呢?”她面无表情问。 久风恭敬答道:“爷在大院的亭中,身子不大好,白日还咳了血,夜里也睡得不舒坦,是属下无能不能劝爷将药喝下,请夫人责罚。” 她只是问了一句,久风却给她汇报得这么详细,靳梦离这个随从还真是尽职尽责,清池嘴角抽了抽,她下手虽不轻,但也没他说的这么严重才是。 “你去前院叫他回屋。”清池夺过久风手中的药碗,转身就进了屋内。 久风惊喜,哪敢耽搁,脚下生风奔出了小院。 清池走进屋内,倒了杯茶刚送到嘴边,就见一身月白单衣的靳梦离出现在门前,步子不疾不徐,她疑惑,不是说在前院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让她毫无心理准备。 故作镇静,面色平静地喝着茶,心里却是千思百转,该如何开口打破僵局,是该道歉还是...... “先前之事是我错了,不该那般斤斤计较。”就在清池还在想该如何化解尴尬时,靳梦离却率先开口服软。 诶?清池意外望他。 “咳咳......”靳梦离掩唇转过身低咳。 清池面色微变,站起身走到他跟前,轻声致歉:“我也有错,不该对你动手的,九哥,对不住。” 靳梦离抬眸,略微惊讶,愣了片刻便恢复如常,轻笑摇头:“我无事,不过是一点轻伤而已,只要你消气便好,往后我会注意的,尽量不惹你气恼。” 清池不好接话,抬步走到桌前端起尚有余热的汤药又回到他跟前。 “九哥先将药喝了。” 靳梦离笑了笑,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见他喝完后略微皱眉,清池暗笑,原来他也怕苦,那股药味,她闻着都觉得苦,又将空了的药碗接过放到桌上,清池主动上前扶着他往大床走去。 “九哥早些歇着吧,过几日东凌和丰国的使臣就要抵达景安城,你身为丞相,有的你累的。”她轻笑,如同和他闲聊家常。 靳梦离点头:“据可靠消息,东凌使臣后日就能抵达,但我已向陛下告假,将由安世子接替去接待东凌太子。” “一举两得,九哥此举颇有深意,是要躲避什么还是想成全什么呢?”清池毫不意外浅笑试探而问。 靳梦离怔了怔,而后失笑扶额:“果然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枉我自负认为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原来清池才是身后黄雀。” 清池扶他在床上躺好,体贴给他拉好被角,才说道:“先前九哥话中早有暗示之意,我不过是顺着你的意思猜下去而已,况且,我和东凌太子靳寒笙也有交情,这些往后再与九哥细说。” 靳梦离面色忽变,锦被下的手探出握住她的。 “十年前救阿笙之人是你?” 第60章 短寿诅咒 清池淡笑不语,也不否认。 “阿笙与你同日出生,十年前救他之时你尚不满六岁,清池,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是我所不知的。”靳梦离紧握住她的手不放,凤眸灼灼,眼中满是疑问。 苍白显病态的俊颜上没了平日里的神彩绝艳,反而多了病西施的柔美又不失男儿的阳刚,两种极端的感觉却不违和,看得人舒爽。 清池暗自腹议,一个男子长成这种妖孽样儿,还让不让女子活了。 难怪孀居的华菱长公主会对他情根深种,细细想来也不是不无道理的,华菱长公主遇见他时不过二十五岁,却已孀居五载,即使她比靳梦离长了六岁,年龄这道坎也阻止不了一颗芳心的遗落。 清池兀自想入非非,脑中全是华菱长公主含泪欲泣,幽怨不已的样子,雨带梨花好不可怜,惹人疼惜,偏偏心仪之人却是个不解风情的。 靳梦离见她又神游天外,无奈一笑,手指在她掌心挠了挠。 “我说了什么有趣的话,竟让你这般心驰神往。”他轻笑打趣。 清池一本正经道:“自然是在想有趣之事,你说你好端端长这么张祸害人的脸做什么,我瞧着华菱长公主对你那叫一个含情脉脉,她年纪虽大了点儿,但胜在风韵犹存,好歹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你竟能狠心视而不见,我都怀疑你是否是某些地方不正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的‘特殊’表达方法让被质疑的病弱美男黑了脸,什么叫某些地方不正常? 靳梦离咬牙道:“清池要不要试试我是不是某些地方不正常?既然怀疑,自是要亲自试过才知晓答案。” 后知后觉的清池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表达出错,打击到人家的自尊心了,而她说的和他理解的根本不是一个意思,她说的是心理问题,他理解成了...... 不由的俏脸一红,瞪了靳梦离一眼,挣扎要抽回手。 “咳咳......心口好痛。”靳梦离忽然轻咳起来,将她的手捂在他的心口,大声呼痛。 清池开始被惊了一下,真的不敢再动,可很快反应过来,这厮最会使苦肉计,细看之下,他嘴里呼痛,眼中却是得逞的笑意,气得她牙痒痒却又发作不得,毕竟他被她伤到是不争的事实。 清池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比她要年长六岁之人,耍赖起来却如孩童一般,拿他没辙。 “你今年已二十有二,真是一日一月成长起来而非一夜之间长大的,莫不是诳人的吧?”清池挣不开手,只能无语撇嘴。 靳梦离也不呼痛了,认真点头:“确实日渐成长,只是无你相伴,时至今日才让你见到一些影子,却是只有你能见到这一面。” 说来说去又扯回来,这厮就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逮着机会就将她往沟里带,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不像他这么纯情。 “九哥,莫要将心思放在我身上。”清池沉静地执起他的手,托在掌心,拨弄他修长的手指,像是说着什么无足轻重的话。 靳梦离抬眸笑问:“为何不能?” 清池对他一笑,将他的手放下,白皙的手与暗红的锦被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烛光中越发显眼,她叹了口气。 “玉氏一族被选定的玉女皆不能长寿,而且一代比一代弱,运气最好之人也只活到二十五,这是目前我所知寿命最长的,大多数不到二十便香消玉殒,而我自十三岁起心疾就已复发,或许要比她们都短寿。” 靳梦离大惊,自床上坐起。 “为何我从未听闻过?”他一脸震惊,难以置信。 清池不以为意淡笑道:“此事关忽玉氏一族的兴衰,是极为隐秘之事,只有族长和长老们知晓,外人自然无从探知,我母亲是难产而死也没错,即使秦时不动手,她也只有三日的时间而已,是秦时太着急了,想来我母亲从未与他交心,故而他不知自百年前起,玉氏玉女一脉自出生起便受诅咒,生女必亡,无一例外,终身未嫁者,也活不过二十五。” “你既已知晓这其中辛秘,难道就不曾寻找破解之术?”靳梦离平静下来,不再装病弱,又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清池摇头,垂眸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从百年前玉荏苒投炉而起,要是能找到失踪的国玺和当年的鼎炉或许还有解,玉氏有一个传说,据说玉荏苒死后,五年内玉氏一族再无女儿降生,直到五年后颜墨起兵造反兵败自刎后才恢复正常,颜墨的师父正是当时名扬天下的国师无央,而国师在大宇灭国之后也在世间失了踪迹。” 靳梦离的手正好摸在她手腕上的玲珑玉锁上,闻言又是一怔,抬眸望她。 “你怀疑,颜墨苦心研习四柱测算之术,其目的是为了替玉荏苒改命,打破玉氏一族无女的诅咒?” 第61章 情之一字 清池摇头道:“颜墨逆天改命终究只是为了一个情字,他心中所挂不过一个玉荏苒而已,玉氏一族生女之事也不过是后续遗泽罢了,玉氏古籍有载,玉荏苒当时灵魄被阵法困于鼎炉之中,永无轮回,以保大宇千秋万代,颜墨以命抵命替她解脱。” 靳梦离默然沉思许久,才复又问道:“古籍中可有关于颜墨的记载?” “仅仅就这一句记载,并无其他关于改命的细节。”清池怅然叹息,她何尝不惜命,但天意如此,她苦苦挣扎也是徒劳,就如她一睁眼就莫名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其实她更想回家,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 她的忧伤,靳梦离能感受到,而他心念微动便见她手腕上的玉锁也在闪光。 清池低首望去,原来这个东西真的能与她心灵相通,这时一只白皙大掌覆上她的手腕,微微触碰,玉锁又恢复了平静。 靳梦离平静道:“这或许才是天意,玉锁认主,可它也认我,清池,我们注定是要相携走下去的,无论前路如何,我定会伴你前行。” 炙热却不灼人的温度,自手腕腾起,暖进了心里,清池感知一笑。 “九哥,也许有一日睁眼醒来,你会发现,你我只是在彼此的梦里相逢而已,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到时候连我这个人或许也会在世间消失。”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加紧,清池抬眼望去,蓦然撞入他深邃的眸中,深不见底让人心颤,此时的他,由内到外都泛着冷气。 两人对持静望,屋内陷入寂静,只有烛光跳跃。 终是清池先败下阵来,她戏言道:“九哥这样子就跟雷公似的面目可憎,着实瘆人,我胆儿小,你可别恃强凌弱。” “你若胆儿小,这世间还上哪儿去找胆大包天的女子。”靳梦离撇开脸不看她,没好气轻哼,手上却是抓住她不放。 最近这厮就跟吃了炮仗似的,一点就炸,清池戏谑看着他。 靳梦离又瞥她一眼,轻哼道:“没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么,看你对我垂涎三尺的样儿,就让你多看几眼好了。” ‘噗嗤’一声,清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九哥你能再别扭一些吗?我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也能将你气成这样,若往后真和我相携白首,岂不是要早生华发?” 靳梦离忽然笑了,目光灼灼盯着她看,清池不解回望,问道:“为何如此看我?” “覆水难收,清池方才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相携白首,你说了就没法再反悔。”靳梦离勾唇一笑,凑到她耳边低低说了这么一句。 清池微愣,随即面上一红,忽又察觉此时两人靠的太近,正要往后挪一些,却被他拥进怀中,耳边一句轻微满足的叹息让她要推拒的手在半途中落下,垂在锦被之上。 片刻后,她低声轻唤。 “九哥......” “嗯。” 想了想,清池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靠着他。 翌日一早,靳梦离睁眼时,身侧已没了佳人的踪迹,他立刻掀开锦被,赤脚踩在地上,在屋里乱窜,眼睛瞥到屏风上的夜行衣时,心中气息翻腾,暗恼自己为何睡得这么死,连她何时离去都不知晓。 昨夜明明是紧紧抓住她的,而她也妥协地躺在身侧,一睁眼又让她给溜了。 在他懊恼之际,房门被推开,灌进的轻风将轻纱拂起,靳梦离面上一喜,抬眼望去,先是熟悉的群裾入目,他缓缓笑开。 眼前美景让清池微愣,单衣稍有凌乱,松垮垮露出白皙脖颈和男子独有,煞是好看的锁骨,墨发随意披散,再往下是赤着的脚丫子,整个人懵懂迷茫的样子,比任何时候的他都要好看。 “我以为你又丢下我走了呢。”靳梦离赤脚上前,扑鼻而来的药味儿让他笑容一僵,皱了皱鼻,还是走上前将她手中的药碗接过。 清池不说话,眼神示意他先将药喝了。 “我马上便喝,只是此时我忽觉腹中饥饿难耐,清池能否......” 他打的什么主意,清池心里一清二楚,却没有如他所愿转身出门,反而指了指药碗,含笑监督他。 靳梦离深吸一口气,豪气仰头喝下,一滴不剩,这一回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末了,还在她眼前将药碗翻转,确定是一滴不剩,清池满意点头转身,才跨出一步便觉手腕一紧,被一股大力自身后扯回,撞进了坚实的怀中。 “你让我喝苦药,我喝了,你不是该给些奖赏的吗,哪能一言不发就走。”靳梦离垂首,双手环在纤腰之上,面上委屈又期盼。 忽然的亲昵让清池很是不自在,她目光闪躲着,将头侧从一边,不去看他,推拒道:“你先好好歇着,我这就让久风给你送吃的来。” 环在腰间的手怎么都挣不开,让清池很无力,气馁瞪眼道:“多大个人了,赤着脚站在地上丢不丢人。” 俊眉微挑,靳梦离理所当然说道:“不丢人,这是咱们的房间,没有外人敢进来,赤着脚不算什么,我们还可以......” 瞥到他阴险而不怀好意的笑,清池抬手将他的嘴捂住。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满脑子都是些什么?” 将葇荑抓在手中,俊颜又垂下几分,一手固住她的头不让她闪躲,见她红了脸,大气不敢出的样子,靳梦离得逞一笑,凑到她耳边。 “夫人想到哪里去了,我想说的是,我们还可以一起打赤脚。” 被耍的清池,面上青红交加,气恼推开他,转身要走又被拉了回去。 “都说夫妻要共甘共苦,哪有我满嘴苦涩,夫人却在一旁观望的道理,自然也要切身感受一下才是,尝尝我吃的都是什么苦。”他郁郁说完,也不给她机会,立即俯身向她袭来。 他的话一出,清池就惊觉不对,下意识往后退去,却被他环腰揽住,送开她的手腕后,大手又伸到她的脑后,就这么压了过来。 一时间,唇齿间全是苦涩的药味儿,让她躲闪不及怔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第62章 意外来客 清池惊恐瞪眼,齿间药味久久未散,靳梦离却在她方要推拒时离开她的唇,低笑着将她揽在怀中。 “呵呵,清池这样煞是有趣,不若往后咱们多练习几次......嘶......”话说到一半,腰间传来痛感,靳梦离苦笑龇牙:“下一回让你先来,扳回这一局就是,我绝对不还口。” 清池羞恼咬牙,又再他腰间一掐。 “堂堂丞相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脸面是牛皮做的么。” 靳梦离笑得更欢,下巴抵在她的肩颈上,满足长叹道:“你可知这就是我所求的,对我而言只要日日能这般拥你在怀,便是世间最欢乐之事。” “还真当自己是颜墨了呢。”清池轻笑,轻轻将他推开了些,面色红润看着他。 默了默,她轻声说道:“见过阿笙后,我要出趟远门。” 靳梦离敛了笑意,皱眉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久风昨日一早禀报的消息,玉氏一族的玉女与下一任玉氏族长的关系,若生来为兄妹则可待到下一代,玉氏一族的族长不是世袭,而是能者居之,而玉女却是代代相传,从无例外。 “我说过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独自去面对那些。”他抬手抚上她的面颊,温然一笑。 清池垂眸道:“这件事我能处理好,况且你也有自己的责任。” 靳梦离松开她,改为牵住她的手,笑叹:“真是个傻瓜,我背井离乡来到此处就是为了寻你,如今你在我眼前,我不会再让你离我而去,做这个丞相不过是一时兴起,我与陛下有过约定,只要替他解决了忧患,我若想走,他自是不会强留。” “陛下要动手了?”清池讶然。 靳梦离没回答,扯了扯自己散乱的衣襟让它看起来更凌乱,忽而问道:“昨夜可是清池趁我不备时非礼我了,常日里我可都是规规矩矩的。” 清池白他一眼,不言语,没好气伸手替他理着衣襟,此刻她最好保持沉默,这厮无耻的病又复发了,这种事也能来到她头上。 见目的达到,靳梦离很是享受地将双臂展开,理所当然接受她的伺候,小人得志的样子看得清池暗自失笑,拽着他的胳膊来到面盆前。 “打理好自己再出来,暖君还在外面等着呢。”清池嫌弃地看着他,说完后便立即转身往外走去。 靳梦离咕哝道:“这小舅子可真是会挑时候,不好好在秦府待着,跑过来打扰好事,真是缺德。” 闻言,清池脚下一顿,又快步离去,玉颜上腾起无人看见的笑意。 秦暖君是带着行囊来丞相府长住的,自从回门那日得到姐夫的认可,他整日都在盘算此事,难得一向对他严厉的父亲竟也大手一挥放他出门了,他自是欢欢喜喜带着小厮直往丞相府奔来。 庭院树下,清池躺在美人榻上,眯眼看着不远处的两人,靳梦离正在指导秦暖君该如何作画,秦暖君颇为听话应声,神色极为认真。 看着少年青涩还未完全长开的面容,清池轻摇着桃花扇,陷入深思。 靳梦离抬眼便见到这样一幅美景,佳人斜靠美人榻,桃花扇底起微风,他神思一动,来到另一张小桌上,将纸面抹平,沾墨起笔。 而另一头的秦暖君一门心思都在眼前摆放的兰花上,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偷得浮生半日闲,丞相府中因多了秦暖君这个活宝,变得热闹许多,因着没有了在秦府时的各种规矩束缚,秦暖君也是极为舒心自在,乐不思蜀都不能形容他的快意,傍晚时分,三人正在用晚膳,却迎来了意外之客。 东凌太子靳寒笙在安候世子安君临的接待下,在驿馆安顿好后,神不知鬼不觉来了丞相府,听到管家来报,清池停下筷箸与靳梦离对视一眼。 秦暖君不解问道:“我听父亲说,此次不是由世子哥哥接待东凌来的太子么,他没事跑到这里来,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清池与靳梦离俱是一笑。 “暖君继续用膳便是,不用理他,就算来找茬,这里也是咱们的地盘,吃不了亏的。”清池浅笑,给他添菜。 秦暖君道了谢,乐呵呵大口扒着饭,他自小就极为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孩子,如今如愿以偿有了个姐姐,对他这般好,还有个厉害的姐夫,往后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丞相府果然不同凡响,远在东凌本宫就曾听闻华朝第一丞相的威名,今日算是亲眼见识了。” 未见其人,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第63章 身份渐明 三人抬眼望去,身着藏青锦衣便服的如玉少年立于门前。 靳梦离只是瞟了一眼便径自又给身侧的清池添菜,无视了门前同样惊呆的少年,倒是清池展颜一笑,看向他。 “阿笙来的正好,坐下一起用膳。” 靳寒笙几乎是同手同脚走了进去,安静地在秦暖君身旁的凳子上坐下,完全没了开始的嚣张。 他的拘束连秦暖君也察觉了,看方才的情景,姐姐竟与东凌太子相识,还是很熟的样子,而看靳寒笙的样子,好像很是畏惧姐夫,他百思不得其解,小声问道:“姐夫,你和靳太子认识?” 靳梦离点了点头,而后目光射向靳寒笙,低斥道:“在宫中学了这么多年的规矩,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叔。”靳寒笙头一缩,低声轻唤了一声。 靳梦离不悦挑眉:“没长眼,看不见人?” “阿池......”靳寒笙将求救的目光看向清池,迎面射来更冷的寒光让他赶忙收回视线,将头垂得更低。 清池警告地瞪了眼靳梦离,打圆场道:“阿笙远道而来,都是自己人,没这么多规矩。” 还在意外好脾性的姐夫也有这么吓人的一面的秦暖君被靳寒笙的这声‘小叔’给惊得碗筷滑落到桌上。 他指着靳寒笙,又看看靳梦离,惊讶道:“你姓靳,姐夫也姓靳,你是太子却要唤我姐夫为小叔,那我姐夫他岂不是也是东凌的皇亲国戚。” 靳寒笙怯怯看了眼靳梦离,垂首大气也不敢出。 清池也意外,据她所知,靳寒笙自十岁那年回到东凌皇宫,可算是宫中一霸,东凌帝只有这一个儿子,又因着心里的亏欠,册封了太子不说,还任由他在皇宫里折腾,东凌皇室中人哪一个不是对这个太子巴结有加。 不曾想靳寒笙竟如此惧怕靳梦离,想来在他出发前,东凌皇并未言明靳梦离的身份,否则方才也不会大放厥词。 东凌帝也是个会坑儿子的爹。 许是觉着丢脸,靳寒笙看了眼清池后便鼓起勇气抬头瞧靳梦离。 “小叔,你离家三年多,老头子甚是想念你,特意让我来寻。” 靳梦离缓了缓语气,说道:“你父亲当年是做错了,自从知晓真相那日起就一直在后悔自责,你母亲也怨他多年,在你未回宫的四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么多年过去,你连一声‘父皇’也唤不出口,一口一个老头子,他也只有四十而已,没你想的那么老。” “都是他自找的,当年他让娘亲身陷华朝的深宫,苦苦求生,而后又狠心将我遗弃,差点葬身火海,害得我们母子分离四载,母亲抑郁寡欢,若不是阿池,我也活不到今日。”靳寒笙一脸憋屈撇脸,终于有骨气顶回去。 在场之人除了秦暖君一头雾水外,清池与靳梦离十分清楚这其中的曲折。 靳梦离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将碗筷一放,起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靳寒笙松了口气,转而看向清池,抱怨道:“暮云说你成亲了,我还担忧了好一阵子,急匆匆赶来,还好是虚惊一场。” 靳寒笙庆幸拍着胸口,秦暖君却不乐意了,他见清池笑而不语,就抬眼对靳寒笙怒目相对,靳寒笙不明所以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大错特错,你哪只眼睛见我姐姐没成亲的?姐姐她现在是你的小婶,什么你啊你的,没大没小,难怪姐夫说你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秦暖君气呼呼呛声。 靳寒笙愣了愣,忽而笑道:“小叔他怎么可能会娶阿池,更不可能在这里成亲,他的未婚妻还在东凌等着他呢。” “你才是胡说八道,就等着姐夫将你轰出去吧,哼。”秦暖君气急说完,将手中唯一抓着的一根筷子也扔在桌子上,起身就跑了出去。 第64章 已有婚约 靳寒笙悻悻摸鼻,没想到这个小子这么急脾气,但自己说的是事实啊,他嗤鼻轻笑,又将眼睛黏在了清池身上。 “阿池,方才那小子是什么人,他为何会唤你为姐姐,又唤小叔为姐夫?” 清池淡淡道:“你别在这里装疯卖傻,你很清楚眼下的状况,又何必明知故问,我确实是嫁进了相府,做了丞相夫人。” “可是小叔已经定过亲了,静安郡主还苦苦等着他回去呢。”靳寒笙不以为意,边说边将狼爪伸向桌子上的鸡腿。 清池无语,桌子上久风刚送进来的筷子不用,他非得用手,她不悦地拿筷子在他手背上一敲,鸡腿又回到碟子里。 “用筷。”清池对他的委屈视而不见,白眼看他。 靳寒笙呵呵一笑,拿起筷箸便狼吞虎咽起来。 清池将筷箸放下,面无表情问:“安君临负责接待,你好歹也是一国太子,他连顿饭都不给你吃么?” “阿池在人后总对我这么冷淡,我还不是着急着来见你,三言两语打发了表兄就匆匆来相府了,饿了一日就是为了能早些时候见到你。”靳寒笙不断往嘴里塞着菜,口齿不清与她说话。 “这么快就认亲了?”清池又问。 靳寒笙摇头:“未曾相认,来之前母亲交代过不能让安候府的人知晓她还活着,就连表兄也得瞒着。” 清池点头不语,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看着他,细看之下发现靳寒笙与靳梦离轮廓上还真有几分相像。 靳姓在东凌是皇姓,清池是在瞧见了靳梦离留下的玉佩时才想到的,就连暮云也是费了好些力气才从东凌皇宫内打探出东凌帝靳皓然的胞弟也是最小的幼弟九王靳夜阑于三年前便闭门不出,就连宫宴也不曾参与,对外则宣称在九王府内静心休养。 其实休养只是幌子。 东凌帝对这个幼弟极其看重,十一年前皇室六王结盟叛乱,便是年仅十一岁的九王协助当时刚登基几载,根基未稳的东凌帝平息了内乱,而事后九王之事却被隐了下来,几乎无人知晓他也参与其中。 转念一想,又回到了九王的亲事上,靳夜阑与另一个异姓王成王周霖的嫡女静安郡主自幼定有婚约,静安郡主今年已年满十七,只待九王去下聘迎娶过门,整个东凌谁人不知静安郡主是未来的九王妃。 清池托腮沉思。 似是能掐会算一般,就在靳寒笙放下碗筷的瞬间,久风便进来,以‘请’的口吻,用拖拽的姿势将还未来得及与清池细话的靳寒笙给请走。 清池只是抬眼瞥了一眼后再无反应,继续托腮发呆,就连靳梦离走到她身后也没察觉。 “方才阿笙说的那些话别放在心上,都是子虚乌有之事。”靳梦离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此生有你足矣,别人什么都不是。” 清池惊愕回头望他,心里明白他的意思,但不免还是觉得意外,她与他相识不过数月而已,而静安郡主却是和他青梅竹马,此刻清池有种插足的罪恶感。 靳梦离牵着她走到荷塘边上。 “九哥......”她轻唤。 “嗯。”靳梦离含笑应答。 清池看着荷塘中盛开的白莲,充满了茫然,靳梦离感知她的情绪,轻握着她的手,拧眉道:“别胡思乱想,过几日华朝的事告一段落后,你随我回东凌,自然就明白了。” 清池摇头:“我并非是在意这个。” 靳梦离挑眉看她。 “九哥,有件事一直想找机会与你说的,其实我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与我的表兄,天霞山的少主,他是未来的玉氏族长,玉氏一族的玉女不能与外男通婚,我母亲是被人偷偷抱出天霞山的,当时我舅舅已被选为继承人,寻找我母亲的事就能暂缓,而如今我......”清池没再说下去,挣开手又走到荷塘边上。 那夜二人在此处的嬉闹尚且历历在目,而此时两人都无心回忆旧事,清池心事重重,靳梦离心中却是阵阵泛凉。 他知道她已萌生退意。 “九哥,对不住......”清池歉意的话语被他用食指抵住。 凤眸沉沉,压抑着太多的情绪,他隐忍道:“抱歉的话你已说过太多,这一回我不想听,你既已应承了我,便没有反悔的余地,清池,你休想离开我半步,就算玉惊鸿亲自前来也无济于事,你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 清池凝眸看他,问道:“你早已知晓天霞山玉氏的底细?” 靳梦离勾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关乎你之事,我从不敢掉以轻心,神秘的天霞山少主与江湖中的神医回春公子是同一人,此事虽然隐秘,但并非天衣无缝,想查清楚也不难,只是需要些时日而已。” 第65章 姐弟情深(1) 清池懊恼一笑,她怎么能这么快就忘记他靳梦离是什么人,他是东凌的九王,年幼时便能做兄长的助力,平息内乱,浸淫权术,权谋策略得心应手,乾元帝若是知晓手中握着的这把利刃其实也一直是悬在自己头顶时,会是如何感想。 “又在瞎琢磨些什么?”靳梦离见她半晌不答话,只是盯着荷塘兀自发怔,抬手在她眼前晃晃,寻找存在感。 清池摇头,岔开话题。 “暖君去哪儿了?方才他追着你出来,如今却是半晌不见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清池顺着靳梦离的目光而去,便见到撩开袍子不知兜着何物的秦暖君向他们跑来。 秦暖君跑得气喘吁吁,一脸献宝似的凑上前来,兴高采烈道:“姐,原来姐夫这丞相府里什么东西都有,你看我刚才在后院还发现了这个。” 说完,他将袍角拉开,原来是几个拳头大小的红桃。 清池无语失笑,看他发丝凌乱,就知他方才都干了什么好事,抬手给他理理头发,将头顶上的桃叶取下,又给他轻拍了几下衣角。 “你就是个泼猴,这么爱吃桃儿,还非得亲自去摘,丞相府里这么多人,还得小爷你亲自动手,真是大材小用了。”清池戳戳他歪着的脑袋,含笑打趣。 秦暖君嘿嘿直笑,又将兜着的红桃显摆出来。 “这么好看而且又新鲜的桃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姐你也知晓咱们府里的那些破规矩,爹他就是个老古板,连我走路快一点都不行,张口闭口都是规矩、体统,烦都烦死了,小时候我偷偷爬到树上摘梨,差点没被他揍得半死,后来院子里的那棵树就被娘让人给砍了。” 想到这些,秦暖君无趣撇嘴道:“人人皆道高门内院锦衣玉食,说到底也是个繁华却枯燥的笼子,要不是看府里就我一个孩子,我早就悄然溜走了,一尘不变的日子着实乏味。” 清池静看了他片刻,才笑问:“那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秦暖君瞄了眼一直笑而不语的靳梦离,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桃儿,似乎在矛盾什么,半晌才斟酌开口道:“我想像姐夫一样能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有一个自己的家,种自己喜爱的花草,当然,最重要的是自由,我想要不受约束的自由。” “但愿日后有了自由时你也能这么想。”清池莫名叹了口气,拿起一个红桃细看,觉得看上去口感不错,正要往嘴里送去,却被半途截住。 她莫名望去,见靳梦离苦大仇深地盯着刚夺过去的红桃,不解问道:“有何不妥?我瞧着色泽极好,吃起来也应该不错。” 靳梦离手一扬,红桃在空中划出弧线‘咕咚’进了荷塘,看姐弟二人疑惑看来,他才解释道:“若我没猜错,方才暖君去摘的是会结苦桃的那棵,后院有三棵桃树,另外两棵结的果子才能吃。” “这么神奇。”秦暖君半信半疑,拿了一个在衣角上蹭了蹭,张口便咬了下去,刚下口,脸就皱成一团。 “啊呸呸呸,真的是苦的。”他赶忙将嘴里的残渣吐出来,又将兜着的红桃,一股脑往荷塘里扔。 第66章 姐弟情深(2) 清池扶额道:“难怪丞相府的荷塘味道这么奇怪难闻,就是有你们这么一个个以身作则的主子,东西都往里面扔,下一回你们要是若想去畅游,倒也正好合适。” “谁会这么蠢,跑到荷塘里纳凉。”秦暖君摸着后脑,一脸单纯。 当然,粗中有细的他发现了姐夫怪异的表情和微抽的嘴角,恍然道:“原来是姐夫有这么个怪癖啊,这可不好,早知道我就不往里面扔了。” 清池掩唇低笑。 “咳咳,暖君可别瞎猜,保不准稍后你姐姐就也你踹下去。”靳梦离捂着胸口低咳。 秦暖君又领悟到了话中之意,一脸惊讶看着清池。 “姐姐,你竟然......” 清池无辜道:“我怎么?如你所见,我并未做任何事。” 秦暖君颇为同情地看了眼‘弱不禁风’时不时轻咳着的姐夫,有些了然,他本就觉得奇怪,回门时都还好好的人,只一日不见就成了病秧子,原来是这个缘由。 姐夫真是可怜。 “姐姐,这一回我可是站在姐夫这边的,出嫁从夫,就算姐夫有不对之处,你也不该踹他进荷塘里啊,如今你看他,都咳成这样,姐夫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斯文人,经不起这么折腾。”他拖着老成的口气,开口劝导。 清池受教点头:“嗯,下回会注意的。” 这下身旁的两人俱是一颤,听她的意思是还有下回?秦暖君瞄了眼明显不敢吱声的姐夫,他自己也赶忙往自己姐姐身后缩了缩,不敢再说话了,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保为上策,一看姐夫就是个妻奴,在姐姐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诚然他心中甚是宽慰,姐姐在外受了十多年的苦,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姐夫是真心地对姐姐好的。 见两人惊颤的模样,清池无声而笑。 “暖君,许嬷嬷原本可是要随你一起来相府?”清池状似无意问。 秦暖君点头:“嬷嬷她原本是想来的,但不知为何又被母亲给唤了回去,或许是府中有事脱不开身。” 清池上前,抬手轻抚秦暖君的头。 “暖君你记住,无论将来如何,姐姐都会好好保护你的。” 秦暖君受宠若惊,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点头道:“我明白的姐,但我是男子,自当是由我来保护姐姐,虽说有姐夫在就没人敢欺负你,但往后我会好好跟着姐夫学本事,也让姐姐面上有光。” 清池欣慰笑道:“好,其实暖君如今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很欣慰了。” 而后清池斟酌了片刻,又开口道:“明日丰国的钰王世子丰宇轩和其妹琳琅郡主就要抵达入京了,他们兄妹两人你上回在朝华庵见过的,明日我带你去和他们认识一下,你看如何?” “他们兄妹两竟然是出自丰国的钰王府?”秦暖君吃惊问。 清池看了眼一直笑而不语的靳梦离,而后才颇有深意道:“嗯,他们是我的好友,暖君大可放心与他们结交,日后丰宇轩对你也大有益处,至于琳琅郡主,暖君对她要像对我一样爱护,她为人纯善率真,是个好姐姐。” 秦暖君不疑有他,点头应承。 第67章 风雨前夕(1) 夜幕之际,府中已渐渐掌灯,靳梦离尚有事情未处理,便去了书房,他走后,剩下姐弟二人在院中纳凉。 思衬许久,秦暖君终于开口道:“姐,我一直不明白当日你为何要将自己伪装成那样,可是在尚未回家之前你便与姐夫两情相悦,不愿嫁进安候府,故而......” 清池知晓他疑惑的是什么,摇头笑道:“不愿嫁进安候府是真,但我和靳......你姐夫是在我被休之日才相识的,至于我为何不愿嫁进安候府的原因则有多种,往后你自然就会明白。” “姐,我总觉得爹娘对你的态度太过奇怪,我自小并不知晓你的存在,直到那日爹他忽然让我去朝华庵接你,我才知晓原来自己还有个姐姐,后来我听闻说爹他之所以将你送出去,一则是你的命格,另外是他与大娘感情极深,怕见到你后触景伤怀,但我不相信,爹他的态度根本就不是那样,而娘她似乎对你也是怪怪的,哪里怪我又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为何?”秦暖君又问。 清池微微讶然,不曾想他竟也发现了端倪,看来到底不再是个不知事的纨绔公子哥儿了。 她笑道:“暖君这般聪明,自然也能想通其中的缘由的。” “姐......”秦暖君不满嘟囔:“许多事我只能靠猜测,但我知你是全部知情的,娘她似乎很是惧怕面对你,而爹对你的态度前后更是天差地别。” 清池笑意未减,问道:“若我说我母亲是被父亲和你娘合谋害死的,你会如何做?” “什么?”秦暖君猛然抬首,惊愕睁大眼。 清池安抚笑道:“我不过是假设而已,瞧把你吓成这样。” 秦暖君忽然沉默,一言不发垂着头。 “好啦,你别胡思乱想,许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或许过不了多久一切就会水落石出的。”清池眸中闪过不忍,这个少年心思敏锐,但到底还是纯善了些,不知接下来的一切变故他是否能支撑得住。 夜里颇为沉闷,清池沐浴过后却毫无睡意,她来到窗前,推开窗正好瞧见了庭院中转身离去的修长身姿。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为何不进屋呢?清池疑惑却未出声挽留,只是默默看着。 翌日一早,便有宫中内侍前来传话,皇后于三日后在宫中设宴,受邀的王公大臣皆要带着家眷进宫赴宴。 终于要开始了么? “姐,方才姐夫说要带我们出府去玩呢。” 刚走出房门,便见秦暖君便兴高采烈地冲进院中,掩不住的兴奋激动,清池浅笑,到底是个孩子心性。 “都已十三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要是日日都都长不大,往后谁家姑娘肯嫁你这个皮猴儿。”清池上前戳戳他的脑袋。 秦暖君青涩的面上微红,不自在地咕哝道:“像姐夫和你一样就挺好的啊,你这么凶悍对他,他依旧甘之如饴。” 清池微愣,而后失笑:“你小子还有理了,就算是这样,那也得是你和你姐夫一般能耐能忍,哪家姑娘会愿嫁一个只知玩耍的纨绔夫君。” “我真有这么差么?”秦暖君垮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第68章 风雨前夕(2) 伸手捏捏他的鼻子,清池点头打趣道:“就跟个三岁孩童似的,你说差不差?要是我,我也不愿。” “那是因为姐姐已经有了姐夫,这世上能有几人与他相较,其他男子就是再好,在姐姐眼中也不过尔尔。”秦暖君呵呵傻笑。 清池扶额,这才多久就被收买了,张口闭口姐夫长短,俨然已经是被灌了迷汤,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嘴都麻溜了不少。 “你可别什么都学你姐夫,他就是嘴上功夫厉害些,内里却是个软脚虾。”清池不满轻哼。 秦暖君摇头,认真道:“才不是呢,他有勇有谋,机智过人不说,待人更是温文有礼,身居高位而自持,堪称男子中的楷模,才不像世子哥......安世子那样阴险狡诈,明里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听他提起安君临,清池敛了笑意,蹙眉不语。 秦暖君并未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而是自顾自说着:“以往我只知安候府与秦府只是多年旧怨,并无深仇大恨,安世子他是个男子,做事会光明磊落,恩怨分明,不会迁怒苛待姐姐你,不曾想是我高看了他,说到底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喜他,往后就不用时常和他来往就成,暖君长大了,看人的眼光也有了,安候府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安候爷多年求仙问道不主事,侯府大权都是握在安君临的手中,他若是泛泛之辈,安候府也不会再次崛起。”清池神色如常,随着他缓步往大门行去。 秦暖君说道:“安候爷我曾见过几面,或许是潜心修道的原因,他身上透着平和之气,让人觉着舒服。” “安候爷和父亲相比,你对谁更有好感?”清池不经意笑问。 秦暖君撇嘴道:“哪有姐姐你这样问人的,人都是有私心的,况且子不言父过,当然会选自己的父亲。” 清池笑了笑不再言语。 靳梦离见姐弟二人出来,露出笑意。 无独有偶,三人来到街上便遇到了散漫闲逛的靳寒笙,而他身后跟着的男子正是多年未见的暮云,见到清池的瞬间,暮云微怔。 “阿池,这么巧。”靳寒笙惊喜往他们走来。 靳梦离微微皱眉,没说什么,秦暖君却不乐意了,瞪着靳寒笙,语气不善道:“没大没小,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靳寒笙正想反驳却无意瞥见靳梦离不悦的神色,悻悻闭了嘴,对着秦暖君咬牙,轻哼道:“臭小子,你等着。” “小爷我随时在丞相恭候大驾。”秦暖君最懂狐假虎威,他明白靳寒笙畏惧靳梦离,东凌太子又如何,照样还不是被自己姐夫压着。 靳寒笙一噎,敢怒不敢言,又将目光放在了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清池身上。 “阿池,原来你曾说的都是真的,景安城中果然繁华有趣,许多地方我还未去瞧过,稍后你带我去走走如何?” 清池淡然道:“若说对景安城的了解,我远不如暖君,他自小在这里长大,熟悉此处的每一个角落,让他带着你四处走走也好。” 靳寒笙没了兴致,高傲仰首道:“那我还是自己找乐子好了。” “太子初来乍到,自然不喜这陌生的景安城,依我看,定是离家太久,思乡过甚,若真不幸被我猜中,倒也好办,即日即可返回东凌去,余下之事,我自然能与陛下说清楚,他定然能理解的。”靳梦离淡淡瞥眼看靳寒笙。 靳寒笙缩了缩头,四下看了看才小声道:“小叔可不能这么做,我好不容易说服了母亲,才能脱身出樊笼。” “太子说笑了,此处并无什么小叔。”靳梦离温文含笑。 这下靳寒笙是彻底蔫了,自己小叔是什么德性,他自然再清楚不过,那是典型的笑面狐狸,杀人不见血的那种,对他笑里藏刀已不是一回两回。 一侧的庭楼之上,风姿翩然的蓝衣公子负手而立,他身侧跟着的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正是安君临和与清池交过手的涅生。 “涅生喜欢下面那位姐姐吗?”安君临轻声问着,目光却一直看着街上。 涅生似乎是在回忆,而后点头道:“喜欢,姐姐厉害,涅生打不过她。” “那要是我说让你以后都跟着她,你愿不愿?”安君临回眸看着涅生。 涅生还是点头:“愿意。” 安君临勾唇轻哼,低斥道:“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回答起来倒是干脆,杂种就是杂种,忘恩负义。” 涅生懵懂不解看着他。 “哥哥......” ‘啪’一声脆响,涅生白皙的脸蛋上印上屋子印,安君临怒道:“谁是你哥哥,你就个低贱的野种,是贱奴。” 涅生惊恐缩头,这是他习惯了的动作,每一次挨打,他都是这么无助缩头。 “可是娘亲说你就是我哥哥。”他捂着脸小声反驳,泪眼汪汪。 安君临嘲讽怒斥道:“娘亲?你也配唤娘亲,总有一日,我定会将你这野种和你那杂碎父亲碎尸万段丢到山中喂野狗,母亲这些年所受的苦楚皆是由你们而起,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涅生怯怯缩着头,不敢再说话。 此时街上的清池和靳梦离同时抬首望庭楼望去,除了敞开的窗户,并未见到什么,两人相视而笑。 清池看了眼走在前面争论不休的两个少年,又对身后的暮云使了个眼色,暮云会意,上前跟在了靳寒笙和秦暖君身后,如此就只有久风一人跟随其后。 清池说道:“九哥,三日后的宫宴定是热闹非凡,届时你可得好生照看好阿笙,华筠此人凶残至极,难保不会狗急跳墙,还有就是暖君之事,秦家若是倒了,他难免会遭受牢狱之灾,到时还望你关照一下。” “你何须与我客套,暖君之事我自会处理妥当,届时我会想法子将他救出,不会让他受委屈的。”靳梦离语气淡淡,却透着无法抗拒的坚定。 清池浅笑:“如此,我便不与你见外了,以你之能自然能确保暖君周全,至于搭救之事,我已有了对策,稍后回府在你与细说。” 靳梦离微微挑眉,见她的笑意,疏眉展颜含笑点头。 第69章 对他坦诚(1) 漫步细语而两人同时抬眼望去,安君临与一个少年站在几丈开外的人群中,面带笑意和他们打招呼,清池下意识去看靳梦离,见他神色如常,似乎这一幕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丞相真是性情中人,百忙之中也要抽空陪夫人出门散心,难怪华朝的名媛贵女们对你......”安君临上前,欲言又止,来到他们身前站定。 “瞧我这记性,夫人就在丞相身侧,竟开始胡言乱语了,无心之过,丞相大量莫要见怪。” 涅生见到清池,纯真一笑,上前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她。 “姐姐好厉害,涅生喜欢你,这个给你吃。” 清池浅笑,接过后,摸摸涅生的头。 “涅生真乖,姐姐带你去那边找另外两个哥哥一起玩,好不好?” “好啊,可是......”涅生怯怯看着安君临,见他点头同意后,才兴奋伸出手拉着清池往人群中挤去。 清池被他拖着往前,回头正好瞧见靳梦离抿唇皱眉,已有不悦,她扬声道:“夫君,我们在前,稍后在老地方会合。” 她的一句‘夫君’让靳梦离笑开了眼,嘱咐道:“自己小心些,一刻钟后我在那里等你。” 清池回眸一笑,点了点头,便被涅生拉着淹没在人群中。 身后的两个男子久久不能将视线收回。 “丞相果然慧眼独具,明珠蒙尘,终究是我眼拙,让她从身边溜走。”安君临怅然一笑,语气带着遗憾。 凤眸微挑,靳梦离看也没看,抬步就往前走去。 安君临微怔,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本冷遇,他脸色铁青站在原地。 “重野,稍后让人到丞相府说一声,丞相夫人如此喜欢涅生,我便做主将涅生转送给她了,往后就让涅生跟在她身边。”安君临说完,重野便来到他身后站定,一脸犹豫。 安君临冷声道:“有话直说便是。” 重野赶忙垂下头,低声道:“涅生之事要不要回府与夫人商量一下,自小涅生都是跟在夫人身边,主子您就这样将他送出去,会不会有些不妥?” “无事,你照办便是,母亲那边我亲自与她说,她不会反对的。”安君临神色淡然,不以为意摆手。 重野垂头应是。 “姐,这小子是谁,姐夫呢?”秦暖君停下与靳寒笙的争执,转头便瞧见了在他们身后的清池和涅生,他满是疑惑忽然多出来的这个少年。 年纪和他差不多,但是眼神却是......单纯无知,像个孩子。 靳寒笙听闻秦暖君的话,惊喜转身,笑意在见到涅生的瞬间凝固。 “这是涅生,你们年龄相当应该有许多共同的乐趣,这孩子甚少出门有些怕生,你要好好照顾他,我有些事情要去办,就将他托给你了,稍后玩累了,你带他回丞相府。”清池似是没见到靳寒笙的神色变化,若无其事将涅生推上前,站在秦暖君身侧。 秦暖君点头,又伸手拍拍面带惊恐忐忑的涅生的肩,涅生面色一紧,抬手就要对他出手,却被清池迅速出手止住。 清池将他袭向秦暖君的手抓住,安抚道:“涅生要乖哦,姐姐不喜欢经常打架的孩子,你若是不听话,稍后便将你送回安候府去。” 第70章 对他坦诚(2) “姐姐不要送涅生走。”涅生反手握住她的,一脸哀求。 清池道:“你要好好与这两位哥哥相处,他们是姐姐的弟弟,他们不会欺负你的,会带你去玩,去吃好吃的。” 涅生听话地点点头。 秦暖君惊讶,侧头对靳寒笙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自己的头,一脸疑惑,靳寒笙冷着脸点了点头。 “他真的是个傻子?”秦暖君不确定又问出声。 靳寒笙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这不明摆着吗,干嘛非要说出来,他就不明白了,有清池这么个姐姐,怎么身为她弟弟的秦暖君会像个傻子,对,就是傻子。 涅生一听有人说他是傻子,又是一怒,手却被清池按住。 “涅生,他们是哥哥,以后会照顾你,你武艺高强,作为弟弟也好好好保护他们,知道吗?”清池没了笑意,板着脸教训道:“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对涅生好奇,你若是再敢轻易对他们出手,我就将你送回去。” “涅生明白了。”涅生委屈垂头。 清池面色稍霁,轻声道:“涅生要记住姐姐说的话,不可轻易和别人动手,有人欺负你了可以找两位哥哥替你出头,要是有人欺负他们了,你也要帮他们。” 涅生似懂非懂点头。 “阿笙,照顾好他们二人。”清池抬眼嘱咐靳寒笙。 靳寒笙点头:“放心,我会照看好他们的。” 清池不再多言,松开涅生的手,折身原路返回。 看着恋恋不舍望着姐姐离去的涅生,秦暖君忽然想起了当日他见到清池的情景,无由心里对涅生生出怜悯。 他真是可怜。 “走吧,我们带你去那边玩。”吃一堑长一智,秦暖君学聪明了,没再伸手去碰涅生,只是指着前方开口。 涅生不说话,顺着他指的方向,自顾自朝前走去,秦暖君傻眼,靳寒笙扶额,这个傻小子果然是个二愣子。 “方才听姐姐说涅生是安候府的人,可我为何从未见过?”秦暖君俨然已经把靳寒笙当做了好友,没有了方才的针锋相对。 靳寒笙淡淡道:“安候府这么多人,你哪能个个都见过,再说涅生这种情况,或许根本就没出过安候府,你见不到也正常。” 秦暖君点头,与靳寒笙一起跟在涅生身后。 清池来到靳梦离曾经摆摊的地方,他早已在那里等着,一袭紫袍,尊贵气质浑然天成,清池顿了顿,才继续朝前走去。 “你以后还来这里蒙人么?”清池想起两人初遇时的场景,还有距今为止青影一直在背地里称呼靳梦离为‘神棍’的事,都让她忍俊不禁。 靳梦离将她的手握住,回道:“我等的人已经来到我身边,往后自然不会再来了。” “九哥,我......”清池不自在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退缩不得。 靳梦离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牵着她来到无人的巷口,眉目间是少见的烦躁,他道:“景知,这是我母亲替我取的名,往后你也要这么唤我。” 是谁说丞相温润如玉的,清池怀疑说这话的人眼睛长歪了,明明就是个蛮横霸道的人,做事从来只随自己的意愿,从来不问别人愿不愿意。 第71章 对他坦诚(3) “为何不愿?”见她的神情,靳梦离抿着唇,脸色难看到极致。 清池撇开眼不看他,淡淡道:“你我或许......或许我们会一直是知己好友,九哥,你永远是我的九哥。” “谁稀罕做你的九哥,你既已嫁了我,便是我的妻子,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都是,你休想逃开。”靳梦离再难维持君子风范,勃然生怒。 清池惊愕,今日他这是怎么了,以往从未见到他有如此失态的一面。 “九哥,你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 “我说过,别再叫九哥,我是你的夫君,方才你已承认了的。”靳梦离调整了情绪,忽而将她拥在怀中,在她耳边呢喃:“你说过的,不许反悔,无论将来如何,你都不许离开我半步。” “你......你都已知晓,为何还要执着于眼前?况且我本就是个短寿之人,活不了多久的,若是我真的应了你,待我走以后,你便只剩孤寂相伴,一生一世不知是多久,或许是几十载,又或者是百年,人死如灯灭,痛苦只会留给未亡人,我不愿你为我而活在悲痛和寂寞中,九哥,放手吧。”清池声音黯哑已无清韵,她伸手去推紧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他却纹丝不动。 靳梦离不管不顾,紧紧将她扣住。 “无论是几十载,或是百年,又或是一生一世,我都不怕,你要去何处,我定会陪着你去,你别推开我,我知你顾忌的事是什么,有朝一日你的身份大白于天下,而我的身份也将成为你我二人之间的阻碍,可是这些都不是问题,所有的事交由我来办,我会替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清池不再推拒,缓缓抬手回抱住他劲瘦的腰,她叹息道:“景知,你真傻,只愿将来你不会后悔。” “此生有你足矣。”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间,臂上力道加紧。 此生能有一人为她不顾一切,即使他蛮横霸道,即使他狡诈如狐,可那又如何,他只为她,她相信他说的话。 这个男子初识让她蓦然心悸,似乎是千万年前就已见过,而她这一缕幽魂,能伴他左右多久呢,会不会在翌日醒来之时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个梦,她依旧活在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城市,而他只是她的美梦。 一朝黄粱梦醒,她当如何,他又当如何? “景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若是听完后你依旧能不改初心......” 靳梦离闻言,松开了她,低首看她,轻声道:“我一直在等着你主动开口与我说心底的秘密,今日总算如愿以偿。” 清池对上他的目光,神情复杂。 未知晓她底细之时,他执着不悔,若是知晓她的底细之后,他会不会望而却步? 她幽幽开口道:“我不姓秦,也不叫清池,我姓玉,名叫鸾语,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幽魂,不知为何,睁眼便来到了此处,亲眼看着生下我的母亲死不瞑目咽下最后一口气,我记得出生时所发生的一切。” 靳梦离沉默。 清池忽而一笑:“景知,你看,用世俗的眼光来看,我就是个妖孽,这样的我,你还要义无反顾地执着下去吗?” “为何不要?”靳梦离反问,抚上她的面颊,眼中满是柔情。 “千万年的阻隔,我该是有多好的运气才能遇见你,你是清池也好,鸾语也罢,在我眼中你只是你,也只有你。” 清池依偎靠在他的怀中,咕哝道:“就你傻而已,正常人早吓得拔腿就跑了,你却是个不怕死的。” 头一回能得投怀送抱的机会,丞相大人心中激荡不已,无限满足,将娇躯紧紧搂在怀中。 “阿鸾,我不会让你离我而去的,华朝之事解决后,我便带你去见师父,他老人家或许有法子。” 清池静默许久才抬头看他。 “景知,宫宴之后我要去一趟锦山,或许在那里能找到一些线索。” 凤眸微眯,靳梦离默然沉思,而后低声道:“午夜月宴,十年一季,花开一朵,中秋月圆之夜绽放,锦山独有,这是颜墨曾为玉荏苒摘花之地,也是他二人真情汇聚之地,或许百年前颜墨也正是在此地行的改命之阵,只要找到地方,我自然能看出此阵的缺陷,从而寻到破解你身上宿世诅咒。” 第72章 未雨绸缪(1) 百年前的大战,后世人只知颜墨兵败自刎,却不知晓大宇在五年后便分崩离析是何原因。 颜墨当真是天纵奇才,就算身死也将身后之事安排得天衣无缝,或许死对他来说才是最幸福之事,他等了五年,终于能救玉荏苒出苦海,让她不受那生生世世不得轮回困于鼎炉内的孤寂之苦,而害了玉荏苒之人,他同样一个都没放过,他夺了他们所有在乎的东西。 颜芷贪恋权势尊荣,最终落得个白绫裹尸的下场,轩辕易野心勃勃,为了私欲害了玉荏苒,最后被诸侯讨伐,百年辉煌的大宇王朝短短几载便在他手上覆灭。 想到此处,清池忽然问道:“景知,你可知颜墨死后葬于何处?” 颜墨凝神,似乎是在回忆什么,片刻后,他闭眼道:“颜墨死后,轩辕易命人将他的尸首挂在城门前示众三日,不曾想在第一日的夜里,颜墨的尸体便不翼而飞,而带走他的是一个素衣道人。” 清池讶然,目光从被他握紧住的右手腕来到他的面上,他双眼微闭,额头上竟布满了密密细汗,似乎是在痛苦挣扎,来不及多想,清池抬手覆上他的手背。 “景知你醒醒。”她低声轻唤。 心有所触,靳梦离缓缓将眼睛睁开。 “阿鸾,玉荏苒是不是你?”他神色茫然问她。 清池摇头:“我不是玉荏苒,我是玉鸾语,玉荏苒百年前就已死去。” “可是阿鸾,为何我会看见自己变成了颜墨,我到处去寻你却怎么都寻不到,还有那个素衣道人,我认识他,他是颜墨的师父,是大宇王朝的国师无央,是他将颜墨带走了。”靳梦离扶额,脑袋混沌一片。 见他如此,清池看得难受,出言制止了他。 “景知,该想起时自然会想起,别强迫自己,咱们今日出门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你随我来。”她牵着他往巷子深处走去。 穿过深巷,眼前便是热闹繁华的主街,清池带着靳梦离走进了生意兴隆的成衣店,掌柜是个中年男子,见到清池赶忙迎上前,亲自招呼着上了二楼。 “主子,您等的客人已经到了。”二楼安静,空无一人,掌柜将雅间的门打开,躬身站在一旁。 清池轻轻摆手,掌柜退下。 靳梦离挑了挑眉,并未多问,跟着她走了进去。 一个灰袍清瘦的中年男子,侧对着他们站在窗前,看着繁华的街道,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他们靠近才缓缓回身与他们相对。 “安候爷,久等了。”清池含笑。 此人正是安君临的父亲,安候安阳。 安阳见到清池有些迷惑也有震惊和茫然,他不认识她,却又觉得熟悉,她和他的故人长得真相,她们都有一双清澈眼眸,目光落到她身侧的靳梦离身上时才恍然大悟,随即温和笑道:“原来是丞相和夫人,恕老夫眼拙,这些年甚少参与俗事,方才竟未认出二位。” 靳梦离回道:“侯爷言重。” 清池暗笑,此时的靳梦离倒是惜字如金了,连句客套话都不愿说,难怪无论官场或是民间皆传新晋丞相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原来另一层意思是不善交际,不会结党营私。 第73章 未雨绸缪(2) “安候爷请上座,今日我们前来是有事要和您相商。”清池含笑抬手示意。 安阳微怔看着她,而后轻叹道:“你和你母亲还真像,不过举手投足间却比她多了几分气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侯爷谬赞。”清池谦虚颔首。 三人落座后,门外侍候的小厮上了茶,安静退下后将门关好。 沉默片刻,安阳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我只想知晓她在哪里,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可是毫无所获,你派人送的心中说知道她的下落,想必已经知晓你与她的关系,这些年她过得好吗?” 清池摇头道:“不好,她十三年前便已不在人世。” ‘啪’安阳手中的茶杯落地,他猛然站起身,满脸惊恐。 “这怎么可能?” 清池不为所动,靳梦离淡然出声道:“侯爷稍安勿躁,且听内子把话说完。” 安阳指尖颤抖着,颓然坐回到椅子上,受到不小的打击。 “侯爷待表姨情深意重,只是天意弄人,早已让你们二人天人永隔,表姨她没有福分,还望侯爷节哀。”清池放下茶杯,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话中情意是真是假。 安阳悲痛欲绝的脸上却是惊愕,他疑惑问道:“表姨?她不是你的小姨么?” “不是,她和我母亲并非亲生姐妹,她们的母亲才是亲生姐妹。”清池摇头,而后问道:“侯爷可曾知晓我母亲的真实身份?” 安阳点头:“多年前曾派人查过,你母亲玉琳她出自天霞山玉氏一族,其余的就什么都没查到,包括她为何会被拐卖到侯府,那时候我也问过你小......表姨玉屏,但她自知自己有个姐姐,其余的事也是一概不知。” “果然如此。”清池了然点头。 安阳极力压下情绪,保持镇静问道:“她为何会早早便离世,当年为何又不告而别消失在世间?” 清池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靳梦离,转开视线后,才回道:“当年表姨她并非不告而别,而是被人抢走囚禁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她便上吊自杀了,但她给你生了个儿子。” “孩子......” 安阳震惊问:“你是说玉屏为我生了个孩子?” “你二人之间有无越矩行为,侯爷自己应当是最清楚的,表姨她确实是生了孩子后自杀而亡的,因为她别无选择,她心仪于侯爷,却被至亲之人出卖,被恶人霸占,若不是为了腹中孩子,想必她也不会再多活八月。” 清池起身来到窗前,街道上三个少年正站在面具摊前,秦暖君面上带笑,耐心地询问着呆傻冷漠的涅生,即使没有得到只言片语的回答,他依旧热心不减。 “侯爷不想见见自己的儿子么?”清池回身,意有所指。 安阳大步向前,来到窗前,顺着清池的目光看去,在三个少年中巡视一遍,最后锁定在一人身上,身子轻颤,掩不住的激动。 回府的路上,靳梦离依旧神色淡淡,对前一刻发生的事绝口不提,像是丝毫不好奇,就跟不知情一样。 清池笑问:“关于方才的事,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好奇么?” 第74章 未雨绸缪(3) 靳梦离勾唇一笑:“不用我问,你想说之时自然会主动开口,不过事情我已听了个大概,你之所以这么做,是未雨绸缪,想让安候在秦府倒塌之时出手将暖君救出,凭着陛下对安贵妃的情意,安候又是她的兄长,若是他有所求,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暖君必然会安然无恙。” “窥一斑见全豹,丞相大人果然睿智,那我倒是想问问,丞相大人一直心事重重的到底是为哪般啊?”清池浅笑嫣然,凑上前去。 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在怀中,靳梦离笑道:“夫人多虑了,哪有什么事是能难倒为夫的。” 四下无人,清池也没什么顾忌,顿住脚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仰头问道:“真这么自信?要是我此刻就去找你所烦恼的那个人,你又当如何?” “夫人真是冰雪聪明,那夫人再猜猜为夫此刻想对你做什么。”靳梦离大方承认,凤眸含笑垂首向她凑近。 清池松开他,后退一步,笑骂道:“好你个口是心非的登徒子。” “哪里是口是心非,我可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都说了出来。”他一脸无辜,又厚颜无耻凑上前去。 清池后退一步,不曾想后背却触到了坚硬的墙壁,她赶忙抬手止住向她逼近的居心不良的某人。 “停停停,光天化日之下这成何体统。”她佯装淡定。 靳梦离状似认真地看了眼天色,煞有其事的点头道:“确实是光天化日,不过也没人规定说光天化日不能做什么吧。” 清池一噎,四下张望,还好挑的是安静的巷子走,随即又明白过来,他带她走这条路的意图,纯粹属于居心不良。 她抬眼瞪他。 “你故意的吧,选这条路走,你可真是色胆包天。” 靳梦离微愣,其实他先前并没有这个意图,只是觉着这条小道算是捷径,不想让她受累多行一段路程,而此刻被冤枉了的他,自然也不会多做解释。 她怎么想就怎么样好了,反正此刻他的确是和她想的一样。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呐。 他又向前一步,将她整个罩在自己怀中,俯首在她耳边轻声道:“又被夫人给猜中了,你说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清池讪笑,不着痕迹屈膝想要蹲下逃跑,却被环腰抱住,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心跳。 似乎他也没那么平静,至少心律是加快了。 发现了异常,清池忽然就不躲了,故意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静静聆听。 “景知,你的心跳得好快哦。”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是靳梦离微僵的表情,随即他无奈一笑,眼眸中尽是宠溺的柔情,他抬手揽在她的肩上,轻声道:“阿鸾是个磨人精,我往后的日子可真是堪忧啊。” “你此时退货也还来得及。”清池闷头在他怀中,环在他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景知......” “嗯。” “我忽然有些不安。”她说。 他问:“为何不安,你在害怕什么?” 清池不答,从他怀中抬头,红着眼眶笑看着他。 “过去的十六年我无牵无挂,只谋心中所想之事,可如今多了你这个牵挂,但我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已是每况愈下,大抵也不过就是两三载的光阴,你方二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往后数十载的悠悠岁月你又当如何独自去承受那份孤寂,此刻我多希望你是个多情负心汉,但我又不愿意你娇妻美妾在怀,左拥右抱,你说该怎么办?” 眉目一动,凤眸灼灼只盯着她的眼,微红湿润的眸色让他心如刀绞,手指抚上她饱满的额,顺势而下,停在她小巧精致的下颌之上,不发一言,俯身而下,覆上柔软丹唇。 第75章 公子惊鸿(1) 空巷寂静,不知是谁家小院墙头紫藤蔓绕垂下,粉紫的花朵在悠悠清风中摇曳风姿,同一面墙的尽头是一对璧人,缠绵悱恻。 急切却不失温柔的吻,唇舌交缠,并非浅尝辄止,或深入,或浅出,他不容许她丝毫的闪躲,他从来霸道,对她更是如此。 “景知......”清池呼吸不畅,奈何对方不知足,一直穷追不舍,她手上无力,只能开口低唤。 这是头一回得到了她的回应,靳梦离犹意未尽停下,看着面上绯红的她,艳若桃李,看得他心痒痒,又俯首轻啄几下,流连许久。 再次分开,清池险些站不住脚,只能背抵着墙壁,大半个身子的重力倚靠在他身上。 “若是有人路过,你还要不要脸面了?”清池红着脸靠在他身上,不肯抬头看他。 靳梦离低笑:“我们光明正大,不怕被别人瞧了去。” 二人嬉笑一番,牵着手往前走去,靳梦离侧目斜瞟了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直到一双俪影消失在小巷尽头,星月才忐忑看向面无表情却散发着寒气的一身雪袍俊雅出尘的男子。 “少主,主子她......”喃喃开口,星月却不知自己该如何说下去,方才旖旎的画面是亲眼所见,解释再多也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 遗世独立,雪袍如仙飘逸,一头墨发随意束于身后,浑身透着洒脱之气,一双救死扶伤的手此刻正紧紧攥着一个狭长的盒子。 妙手回春的回春公子,无人知晓真实面貌的天霞山少主玉惊鸿,此刻将白玉般的面颊示于人前,却换不回那人的回眸一顾。 “她的身子支撑不了多久了,稍后你将这个给她送去,让她明日前来见我。”玉惊鸿将手中的木盒递给星月,而后转身离去。 两个不同的方向,星月站在原地看着白影消失在拐角,她不再遮掩眼中的失落,红着眼转身看向方才清池和靳梦离离去的方向。 难道主子和少主真是注定了要背道而驰么? “如今满意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你可真是不害臊。”走出巷子,清池无奈摇头,她怎会不知身后有人跟随呢,不过他既然如此在意,她也愿意陪他演下去。 只是那个人...... 靳梦离挑眉道:“这么轻易几击败的对手,倒是有些遗憾,传闻中的回春公子也不过如此,简直不堪一击。” “小人得志。”清池无语轻嗤,随即呼气叹道:“虽然我对天霞山玉氏一族之人无甚好感,但表兄他对我确实不错,他是真心实意对我好的,记得年幼时,他时常跟随我师父前来朝华庵,每回我达不到师父要求受罚时,他就会悄悄帮我,而且我的病,这些年来一直是他尽心尽力医治,若不是有他在,我撑不了这么多年的。” 靳梦离默然,眼露深思。 “阿鸾......” “嗯” 他侧目看她,笑道:“玉惊鸿再如何好,他终究无法让你入心,感激与心动完全是两码事,所以说即使他最先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也不过是命运眷顾而已,你是我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自大狂。”清池白他一眼。 第76章 公子惊鸿(2) 靳梦离低笑,牵着她往相府而去。 “阿鸾,你欠玉惊鸿的人情,我来帮你还。” “你怎么还?” “佛曰,不可说。” “......” 相府门前,三个少年正走进去,涅生却忽然回身,飞快朝清池扑来。 “姐姐。” 靳寒笙与秦暖君闻言回身,看到相携而来的两人,靳寒笙眼眸动了动,冷着脸不说话,而秦暖君则相反,欣然一笑,也折身往他们走去。 “姐夫、姐姐,你们也回来啦。” 暮云与久风同时伸手将涅生拦在几丈开外,涅生不满就要动手,却在接触到清池警告的目光后,默然垂头。 靳梦离,面色淡然道:“暖君,你先带着涅生下去,带他熟悉一下相府的环境,安世子估计是打算让他留下了,往后让他跟在你身边,你要好生照看他。” “好的姐夫。”秦暖君上前,扯扯涅生的衣袖。 “涅生,随我走吧。” 清池抬眼看涅生,淡淡一笑:“涅生往后要听暖君的话,安心在这里住下,若是你听话,明日我带你出去玩。” “嗯。”涅生欢喜点头,转身跟着秦暖君进了相府。 他们一走,就只剩下靳寒笙孤零零站在门前,偏偏他毫无所觉,挺直腰,他正要大摇大摆地跨进门槛时被靳梦离叫住。 “太子该回驿馆了,三日后可随我们一起进宫赴宴。” 靳寒笙收回踏出去的脚,缓缓回身,委屈道:“小叔怎可如此六亲不认,我大老远来寻你,你竟然狠心让我住在那冷冰冰的驿馆里,让我自生自灭。” “十岁以前你不是一直在外自生自灭么,那些日子你都能抗住没灭,今日这些算得上是头等待遇,与自生自灭搭不上边,若是嫌驿馆冷,你大可直接进宫去,十载未见,想来陛下会盛情款待你的,保不准连龙榻都赠予你,让你浑身都暖烘烘的。”靳梦离不耐烦摆手,久风便上前揪住靳寒笙的胳膊,以最粗鲁的‘请’的姿势,将他给扔回到暮云身边。 靳寒笙指着久风,怒道:“暮云,你主子我被他如此欺凌,你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家伙。” 暮云抬头看看似笑非笑的清池,而后躬身告罪。 “太子恕罪,没有主子的吩咐,暮云也无能为力。” 靳寒笙大怒:“我也是你的主子,怎不见你听我的话。” “行了阿笙,你心里不痛快又何必为难暮云,算起来他可是你的半个师父,你无半分感激也就罢了,就连尊重也省了么,既然你如此不满,那我就让他回来跟在我身边就是。”清池面色难看,这是发怒前的征兆。 暮云垂头不敢言语,靳寒笙愣愣,显然也是没想到清池回忽然发难。 “阿池,我......” 清池蹙眉道:“你先回去,你身份特殊,若是此时暴露了你小叔的身份,我看你们叔侄都不用活着回东凌了。” “天下间还能有人把小叔给收拾了么?”靳寒笙小声嘀咕。 久风忽然垂头,连忙掩住笑意,他可不敢笑出声来。 清池挑眼看靳梦离。 “听着你这话似乎很遗憾你小叔我还能幸运地活着,你就这点出息,要是有本事,你大可不必等别人动手,亲自动手来打败我不是更好?”靳梦离上前在靳寒笙脑袋上一拍。 第77章 公子惊鸿(3) 靳寒笙大叫着跳开。 “好痛,小叔你不能每回都对我下重手,回去我让老头子收拾你。” 靳梦离讥笑道:“好啊,我看你小子也就有的狐假虎威的本事,你不是一直死扛着不承认他是你父亲么,你是以什么身份让他给你出头的?” “哼,就知道欺负我,如今我算是明白了,那老头儿明着一副对我愧疚的嘴脸,背地里却默许你变着法的教训我,你们姓靳的全都一肚子坏水,没一个是好东西。”忽然间,靳寒笙胆子大了不少,他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在清池面前丢脸,终于鼓足勇气敢反抗。 靳梦离挑眉道:“别忘了你自己姓什么。” 靳寒笙一噎,随即反驳道:“我只知自出生起,我就叫华笙,谁愿跟着你们姓靳,都是老头用我母亲来逼我才改的姓。” “那好啊,你大可进宫去找你姓华的爹啊,没人拦着你,你可得珍惜机会了,此刻进宫相认说不定还能混个华朝太子的身份,晚了的话,可就没你的份儿了。”靳梦离挥手撵人。 靳寒笙怒不可遏,跺脚道:“去就去,我这就进宫去,谁愿做你东凌的破太子,哼。” 见他一阵风似的往宫门方向跑去,清池对暮云使了个眼色,暮云会意,赶忙跟着去。 久风犹豫道:“爷,太子他会不会有事?” “无事,随他去吧。”靳梦离高深莫测一笑。 就在此时,不远处又来了两个人影,来自不同的方向,一男一女,灰袍男子正是安君临身边的重野,款款而来的女子是星月。 重野在前,星月慢半步停住。 “丞相、夫人,我们世子说夫人若是喜欢涅生的话,就将他留在身边,涅生虽然心智不全,但武艺高强,多少也还算有些用处,夫人不嫌弃的话,就当是世子送的见面礼。”重野对靳梦离和清池躬身行礼。 清池轻笑不语,靳梦离道:“如此就多谢安世子割爱了,内子对涅生颇有好感,让他留下也无妨。” “是。”重野躬身离去。 星月站在原地,重野与她擦肩而过时审视地打量了她一眼。 重野走后,星月拿着木盒上前。 “主子,这是少主给您的。” 清池没接,只是看向靳梦离。 靳梦离凝眸片刻,而后坦然接过,打开一看,一股幽幽清香扑鼻而入。 “雪域灵芝,回春公子果然了得,看来我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还这份厚重的人情了。”他丝毫不客气就这么笑纳了,转手就递给久风。 “久风,好生保管着,晚上送到我房中。” “属下明白。”久风接过,拿着木盒进了相府中。 星月动了动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细细打量了一下靳梦离,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主子会放弃对她掏心掏肺的少主,却要选择眼前这个男子,若说是因为身份,她自认为天霞山少主的身份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不比这个在庙堂之上的丞相差。 只一眼,她便愣住。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风姿特秀的俊容映入眼帘,星月愣愣不能动,心中却是暗叹,不愧是华朝第一美男,果真是艳郎独绝。 可自己的少主也不差啊,俊逸若仙,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一双回春妙手救死扶伤,对她的主子更是一往情深。 靳梦离不悦皱眉。 清池看在眼中,嫣然一笑,打趣道:“星月可是也觉着丞相长得不错,这不都看得入迷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星月秀颜微红,尴尬收回目光。 “主子还是这般不正经。” 主仆二人相依多年,同为女子,彼此间不若清池与青影相处时的生硬,多了几分随和,而这一切都是清池默许才养成的。 清池笑道:“食色性也,更何况他这张脸确实长得不错,看着也挺养眼的,可比你家少主那张冷冰冰的脸舒服许多。” “少主何曾对主子冷过脸,主子可别愿望他。”星月低声反驳。 靳梦离看星月,眼中划过了然,同时也被清池夸赞得飘飘然,得意地舒展俊眉,含笑看向清池。 清池却对他的深情款款视而不见,而是继续打趣星月。 “哟,这就光明正大地护上啦,你家少主是未对我冷过脸,可他对你们冷着脸啊,我最见不得他装模作样的样儿。” 星月不敢再说,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 “说吧,还有什么事?”清池不再为难她,回归正题。 星月上前,附耳和她悄声说了几句话。 听完后,清池凝眸点头:“正好我有事要找他帮忙,你回去复命便是,明日我自会去寻你们。” 第78章 有妹青鸢(1) 没等到晚上,清池便开口将玉惊鸿送来的雪域灵芝给拿走了,靳梦离并未多问,直接让久风给她送了过去。 此刻他正在书房内,静坐不语。 久风送去之后回来,见他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免疑惑,记忆里自己主子很少有这样心事重重的一面,因为很少有事能让主子挂在心上烦恼。 而如今,或许也只有夫人才有这个分量。 “爷,我看夫人脸色不大好,您要不要去瞧瞧?”久风小心翼翼地问。 靳梦离似乎才从迷蒙中回神,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他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久风轻声又重复了一遍,话还未落,就见一向淡然冷静的主子如风般闪过,眨眼间,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西歌服侍清池躺下,清池无力地对她挥手,西歌会意转身出了房间,却在房门口碰上匆匆而来的靳梦离。 “先生。”西歌行礼。 靳梦离抬手,急切的担忧掩下,平静道:“下去吧。” 西歌屈膝:“是。” 她一走,靳梦离跨步进了屋里,方才装雪域灵芝的木盒摆放在桌上,他拿起打开来看,少了半截,俊眉紧蹙,凤眸直看向床榻上闭着眼睛的清池。 “阿鸾。”他上前来到床边坐下,抬手覆上她的额,并无异常,但她的面色苍白无血色。 听到他的低唤,清池微微睁开眼睛,虚弱一笑道:“我无事,就是有些累了,歇一会儿便好,我这里有西歌在,你去忙你的。” “你如今这样,我如何能安心。”他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清池不欲与他就这个问题纠缠不休,轻声应了句后便闭上眼,片刻后沉沉睡去,继续她光怪陆离的梦境。 再次醒来已是黑夜,屋内幽幽烛光显得有些昏暗,清池是被饿醒的,她睁眼看见的是纯白的丝质寝衣,当然不属于她,而是靳梦离的。 她正窝在他的怀中,腰间搁着的是他的手。 面上一热,清池赧然,这是他们二人头一回这么平静地躺在一张床榻上,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 雪域灵芝果然是好东西,短短几个时辰就让她恢复了元气,可这又能支撑多久呢,玉惊鸿能弄到它,已是费了不少心思,这是世间罕见的奇药,她知道自己不会有第二次的好运。 默然片刻,她抬眼望去,就着昏暗烛光,她细细打量着熟睡的靳梦离。 她和他或许有缘,那是上辈子的缘,今生如此渺茫的机遇,她竟也能来到这异世和他相遇,或许就已用尽了所有的运气。 她终究还是不能与他白首,也许下一次睁眼,他真的就只是她的梦。 “景知......”清池黯然钻进他的怀**了拱,故意将他扰醒。 靳梦离并未深眠,几乎是她才触碰到他的同时,他便已清醒睁眼,垂首望去就只见到她的发顶和露出半截的白皙细腻的脖颈。 抬手轻拍她的后背,他轻声问:“做噩梦了?” 清池埋首在他怀中,摇了摇头。 “我只是忽然想你了。” 靳梦离的手僵住,随即伸手将她捞起,与他平视,薄唇微弯极致地愉悦,他说道:“你方才的话在重复一遍。” 第79章 有妹青鸢(2) “你听错了,我并未说什么。”清池瞥眼不愿顺他的意,其实她是说不出口,方才不过是一时情动便脱口而出,如今要让她再说一遍,无论如何是开不了口的。 靳梦离灼灼看着她,毫不留情拆穿她。 “你撒谎,我都听到了,你说你想我。” “既然听到了,你还要问。”清池瞪他,而后撇开眼不看他,掰开他固住她腰的手,起身下床。 靳梦离也没阻拦,就这么含笑看她,见她去到屏风后换衣时才神色微变,立刻翻身下榻,直奔屏风而去。 清池解开寝衣衣带,才褪到一半落到臂弯处,她被身后的疾风惊到,猛然回身,已然忘记了此刻自己身上是何种状态。 四目相对,两人就这么呆住。 她衣衫半褪,香肩外露,白皙脖颈上系着的小衣红绳异常显眼,而身前半挡春光的绣着大朵牡丹的嫩黄小衣就这么撞进了靳梦离的眼中。 清池率先回神,赶忙将一旁的披风扯过遮住自己,气恼瞪着他。 “登徒子,我不该对你放松警惕的。” 靳梦离扶额暗笑,自己也不过是一时情急而已,未曾多想,这下好了,惹恼了她,这才叫得不偿失,方才那一点点的眼福可不抵她的怒意。 “呵呵,我倒是想多看一眼的,可是阿鸾动作太快,我只看到牡丹、红绳,还有......”他故意拖长声音,颇为遗憾的语气。 清池羞红了脸,抬脚就朝他的膝盖踹去,却被他轻巧躲过,一个旋身就来到她身后,长臂一伸就将她整个揽在怀中。 “阿鸾可真是野蛮,出脚这么狠,是想让我变成瘸子么?”他俯身,在她耳际轻笑。 温热的气息扑在脖颈,甚至是后背,清池整个人僵住,浑身血液都往脸上涌去,她方才只是扯了披风遮挡前面,如今她的后背贴在他身上,自然露出来的地方全在他眼中。 “靳夜阑,你个厚颜无耻的,松开你的狼爪。”清池咬牙切齿,他的手掌落在她的小腹之上,还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让她忍无可忍,若不是怕动起手来不慎走光,她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他。 靳梦离乐此不彼,无辜道:“松开哪里,我觉着这样挺好的。” 什么叫无耻坦荡荡,清池对他的无耻认知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你一个王爷,以往在东凌就是这么欺男霸女,厚颜无耻么?”清池不管这许多,将手中披风松开,双手翻转便麻利转身向他攻去。 靳梦离反应极快,见招拆招,并未用全力,反而带着不掩饰的温柔退让,如与她嬉戏打闹一般,同时也估计她身子虚弱,不敢太过火,只能时不时吃些软豆腐,气得清池两眼冒火。 “我看你这作案手法已是惯犯,我还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以为你是个好的,原来你才是个披着狼皮的羊。” 靳梦离见势不妙,赶忙收手,长臂探出手腕翻转便捉住她的皓腕,轻轻一带便又让她回到自己怀中,柔声轻哄道:“好好好,是我错了,下回我定会注意不随意乱闯,但我要为自己伸冤,方才你冤枉我了,我可不是惯犯,我只瞧见你一人而已,这不还没瞧清楚就被你给遮住了。” 第80章 有妹青鸢(3) “你还说。”清池瞪他,手在他腰间用力一掐。 靳梦离也不吃亏,闷哼一声后又用力拥紧了她,俯身便在她的肩头上一咬,虽未用力却让清池再一次僵住。 原因无他,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在他眼中该是半裸状态,而他下口的地方,毫无丝毫的阻隔,他的唇就这么落在她的肌肤之上。 “靳夜阑,你这个......”清池气得七窍生烟,连名带姓吼他,奈何某人脸皮够厚,只将她的话当耳旁风,自顾自用牙行凶,咬了香肩不说,连白皙的玉颈也被染指。 行凶的某人毫无自觉,含糊道:“你不乖,就该受惩罚。” 脖颈上轻微的刺痛和麻痒让清池颤栗,奋力去推他,推了几下才将他给推开,而打斗纠缠许久,寝衣早已脱落。 “你属狗的吗,这么想吃肉,活该饿死你。”清池捂着脖颈,羞恼不已,随手扯了衣裙,利落套上。 靳梦离眯眼,扫了一眼她的脖颈,眼中划过得逞,随即露出无辜的样子,乖乖转身绕过屏风,回到床榻上坐好。 清池来不及疑惑,赶忙换好衣裙,而后走出屏风,正眼也不看床榻上眼巴巴望着她的人,径自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唉,真是遗憾呢。”靳梦离倒回大床之上,摸着下巴,犹意未尽,风眸中满是算计。 一刻钟后,清池和西歌带着涅生出现在浮生居内,而清池坐下后的头一件事便是让人给她备吃的,正当她吃得颇为满足时,睡梦中的玉惊鸿也被惊动,随意披了外袍就来到前厅。 “表兄为何起这么早?”清池咽下口中的食物,明知故问。 玉惊鸿淡笑:“你更早,这才后半夜就来了,胃口还这么好。” “唔,你要是想我一样一整日没吃东西,还被折腾到后半夜,你会起得比我更早。”清池愤然,又往嘴里扒饭。 玉惊鸿失笑,目光触及到她脖颈上的红痕后,笑意渐渐凝住。 折腾到后半夜......此刻他的脑中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清池并未察觉,自顾自说起此行的最要目的。 “此次还有件事想让表兄帮忙,帮一个孩子瞧瞧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玉惊鸿回神,笑问:“你方才说什么?” 清池疑惑看他,也没多问,只说道:“想让你帮一个孩子瞧瞧,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说起来你也算是半个大夫,难道连你也诊不出是何症状?”玉惊鸿笑意未减,明眸透彻望着她。 清池诚实点头:“我确实看不出他到底是何原因所致,他状似七窍未开,但我察觉他体内似乎有种东西在抑制他的成长。” “让他进来,我现在就替他瞧瞧。”玉惊鸿正色点头。 收到清池的示意,西歌出去将杵在门外昏昏欲睡的涅生给带了进来,见到陌生人,涅生有些不适应,来到清池身后站好。 “姐姐。” 清池放下碗筷,转身拉过他坐下,而后指着玉惊鸿对涅生解释道,“这位哥哥是神医,他能帮你把病治好,往后你就能像暖君弟弟和阿笙哥哥一样有很多朋友,和他们一起玩耍,无人会说涅生是傻子了,你乖乖伸出手让哥哥替你瞧瞧。” 涅生稍有犹豫,但还是乖乖伸出手。 玉惊鸿搭上少年的手腕,凝神细诊。片刻后收手,他拧眉道:“这孩子身上有胎毒,还有后天被下的蛊,才导致他和同龄孩子不一样。” “有解吗?”清池蹙眉问。 玉惊鸿点头:“有解,不过是需要些时日罢了,他身上的毒是从胎中带来,只要不接触到诱发的药物,应是没有大碍,而阻碍他心智的却是体内的蛊虫,这个不难,不出三日定能解除,而后他的心智会慢慢恢复,能辨是非,知善恶。” 清池安下心来,真诚致谢道:“多谢表兄,这孩子自小受了太多的苦,与我很是投缘,如今能得你救他出苦海,倒也是他的造化。” 玉惊鸿叹道:“你我之间又何须言谢,只要是你所愿,我必会尽全力相帮,我所求的不过是你平安喜乐,但这也是我极最憎恶自己的,我能救世人,却唯独救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看你饱受折磨。” 涅生似懂非懂,但有句话他明白了,他揪着清池的衣袖,急声问道:“姐姐也是生病了么?” “姐姐很好,涅生不用担心。”清池轻笑,拍拍他的头,细声安慰。 涅生安下心来,目光又投注到了桌子上的鸡腿,清池淡笑,对他点头,涅生欢喜直接伸手抓向碗碟。 清池这才抬眼对上玉惊鸿,回答他的话。 “表兄自小对我照顾有加,我心里都记着呢,生死之事,冥冥中早已注定,我已看开,若是日后我不在了,还望表兄能对我所在意的这些人多加照拂,我知这种请求过于无礼,但我也只信得过表兄,特别是青鸢,她是我的孪生妹妹,我走后,玉氏的长老们必定会将主意打到她头上,我求兄长利用少主的身份替我护住她。” 玉惊鸿惊愕:“凤隐阁的青鸢姑娘是你的孪生妹妹?” “嗯,表兄在江湖行走,该是和青鸢有过照面,她性情如火,虽极其聪慧但也容易感情用事,以往我是她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今日起她又多了表兄你。”清池淡笑。 玉惊鸿失笑扶额,很是头疼的样子。 “你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算计好了,青鸢之事你竟将我和天霞山的众长老们都给瞒住了,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个多心眼,如今我是该庆幸你对我的信赖么。” 清池理所当然道:“表兄是我和青鸢的兄长,我自然信得过你,况且我听说青鸢与表兄有过几次交手,那丫头被我惯坏了,自小就无法无天,能制得住她的就只有你。” 玉惊鸿自动忽略她话中的揶揄,正色问道:“她一直以面具遮面就是这个原因?” 清池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微笑点头。 “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姑姑生下孪生女之事竟无人知晓,青鸢又是如何从秦时的眼皮下安然出了秦府的?” 玉惊鸿沉吟许久,终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有太多的困惑需要清池替他解答。 第81章 秦府出事(1) 清池莫测一笑,摇头不语。 玉惊鸿知她的意思,眼下还不是和他细说的时候,他只能等,只是想到那个一身红衣,戴着面具总是给他找茬的青鸢,他便头疼,既然是孪生姐妹为何性情却相差这么多,今日既然应了清池所求,日后必是不能在如同往日那般对青鸢下狠手。 真是令人头疼呢。 清池知他所想,更知晓青鸢的性子,她笑道:“表兄不必觉得为难,以前你是如何对青鸢的,往后也同样待她即可,我只求你在她危难之时出手相助。” “我明白。”玉惊鸿粲然一笑,目光触及她的脖颈之时,黯淡移开。 清池不觉,侧头与涅生交代了几句后便起身与玉惊鸿告辞离去,涅生后知后觉,在她跨出门时才扔了手中鸡腿,飞奔向前紧紧抓着她的衣袖。 “姐姐别丢下涅生。”青涩稚嫩的脸上,一双大眼中泪光闪烁。 清池安抚道:“涅生听话,姐姐过几日便来看你,你要好好跟着惊鸿哥哥,他会将你的病治好,往后就能时刻跟在姐姐身边,知道吗?” 涅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渐渐松开了手,抹了一把眼角,点头道:“涅生明白了,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真乖。”清池摸摸他的头,而后继续朝外行去。 西歌与星月站在廊中,见到清池出来后,二人随即跟上。 走出浮生居,清池才道:“星月可以留下,西歌跟着我就成。” “主子,星月只想跟在您身边,以往是星月糊涂胡思乱想,还望主子原谅星月这一回。”星月上前跪在了清池跟前。 清池错愕愣住,好端端的星月怎么就不愿跟在玉惊鸿身边了呢。 抬手将她扶起,清池叹道:“好吧,你既然不愿在跟着你家少主,那就回我身边来,正好暖君身边需要人照顾。” 想了想,她又问道:“让你跟着暖君,时刻保护他的安全你可愿意?” “愿意。”星月欣喜点头。 清池满意而笑,继续朝前走去,西歌与星月俱是愉悦跟随其后。 如此来回折腾,回到相府中已是天明,清池回到房中,靳梦离闭眼躺在床上,也不是真的熟睡还是装出来的。 清池玩心大起,拿起桌上倒满水已经凉透的茶杯一步一步接近大床,床榻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清池此刻已经确定他是装睡。 正当她要将凉水迎面倒下时,靳梦离忽然睁眼,迅速伸手将她一扯,她手中的凉水全泼到自己身上,而她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 “想偷袭我?”靳梦离勾唇而笑,轻点她的鼻尖。 清池将洒在自己前襟上的水往他身上擦去,愤愤道:“就知你是装睡,看吧我衣衫都弄湿了,你得赔我一套新的。” “哦,我明日让人给你定做几套新的。”靳梦离心不在焉地应声,目光直盯着某处看。 清池顺着他的视线来到自己身上,面色一红,捏在手中的瓷杯就往他脸上扔去,怒斥道:“你眼睛往哪里看呢?看我不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靳梦离准确无误将杯子接住,随手一扔,杯子稳稳落在几丈开外的桌子上,丝毫未损,在清池的拳头招呼来时又轻松接住,动作慢条斯理,游刃有余。 第82章 秦府出事(2) 将她整个固在怀里不能动弹,靳梦离抬手就去扯清池的衣襟,故意说道:“我看你衣襟已经湿了,不若为夫受累些替你将它除去,你看可好?” “我看你分明是欠抽。”清池大惊,一把挥开他的狼爪,抬起胳膊将他的手压住,让他不能随意动弹。 靳梦离似笑非笑看她,趁她不注意,仰头便啃上玉颈,还弄出些声响来。 面颊似是被火烧一样灼热,清池被他的孟浪之举惊住,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耳根发烫,咬牙便扑到他身上,一阵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 “打死你个臭流氓、登徒子,保证让你娘也认不出来。” 靳梦离挨了两下,便开始一一化解她的袭击,最后无奈,一个旋身便将她压在身下,笑问道:“可还要再来一次?” “懒得理你。”清池不屑轻哼,将头扭从一边。 如此动作,靳梦离便瞧见了她脖颈上的红痕,他能想象玉惊鸿当时的样子,如此想来,他便觉着自己想开怀大笑。 “呵呵,阿鸾这样子还真是可爱至极,我恨不能立刻将你吞入腹中,看玉惊鸿和安君临还怎么觊觎你。” 才压下去的热度,瞬间又聚集在了脸上,清池羞恼推他。 “你给我起开,世间怎会有你这种没脸没皮之人。” “哦,黏住了起不来。”他继续耍赖,俊脸又向她凑近几分。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清池吓得屏住呼吸,抬眼去看他,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再不能移开目光,屋中静谧,旖旎的氛围中满是暧昧的气息。 “阿鸾。”靳梦离低唤。 清池眨了眨眼,忽然撇开头不看他,也不应他。 靳梦离也不恼,翻身躺在她身侧紧紧揽住她的肩,强势让她靠在他怀中,他轻声道:“华朝之事落定后,你随我走吧。” “去哪里?”她问。 “我们先去找师父,让他替你解咒,然后我们去游山玩水浪迹天涯,再过个三五载,再生几个孩子,数十载后咱们便能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他脑中尽情勾勒着未来的画面。 清池沉默不答。 靳梦离疑惑:“怎么不说话?” “景知......” “嗯?”他垂首看她。 秀眉微蹙,冰清玉润的面颊上红晕未消,此刻却一副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样子。 “怎么啦?”靳梦离侧身看她。 清池斟酌许久才问道:“你师父可是归尘道长?” “阿鸾也认识他?”靳梦离讶异,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师父的名讳,没想到她竟然知晓。 清池叹道:“果然是他。” 见他不解挑眉,清池解释道:“归尘道长算是我的半个师父,三年前我第一次心疾发作便是他救的我,而后他还授我一套心法,让我自行调整,但他那时身子便已是油尽灯枯之态,所以我猜此刻他或许已经......” “这怎么可能,师父他活了快百岁,但身子依旧硬朗,四年前我还见过他一面,那时候他还是无恙的。”靳梦离的手指轻颤,显然不能相信。 清池再次沉默,她也不知内情,但她能肯定的事是归尘命不久矣,如今三载已逝,他不可能还活着,但她却不忍再说下去。 这对靳梦离过于残忍,不仅是丧师之痛,也意味着将他的最后希望掐灭,那是她的一线生机,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景知,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强求不得的。” “我不管什么天命,就算是天命,我也能逆天改命,阿鸾,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靳梦离沉声说完,松开她,翻身而起,头也不回地离去,连衣衫也未换上。 清池叹息,仰躺在大床之上,一动也不想动。 上天果然是最残酷的,让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有了眷恋和牵挂,却又要将她的生命剥夺,而她舍不下这些牵挂。 思绪万千,清池闭眼凝思,没多久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西歌的叫唤声中醒来。 “主子,秦府出事了。” “发生何事?”清池猛然睁开眼。 西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大清早收到的消息,昨天夜里秦府一干人等都被索拿下狱,乾元帝似乎是有意放过清池姐弟二人,并未让人到丞相府中缉拿。 清池凝眸,随即了然,事情的关键就在于靳寒笙忽然进宫,原来叔侄二人早就是串通好的,自诩聪明竟也被他们给蒙骗过去。 果然姓靳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一肚子坏水儿。 “主子,据说在秦府出事前,安候爷也进了宫,到现在都还未从宫里出来。”末了,西歌又补了一句。 清池失笑,大丞相真是善于利用每一个能利用之人,这样也好,由他出面倒也省去她不少的麻烦。 就在这时,收到消息的秦暖君也急匆匆闯了进来。 “姐姐,家里出事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人还在门外,秦暖君的声音就已经迫不及待传进屋里。 清池慢条斯理整理了衣襟,被水浸湿的地方还有些凉,她皱了皱眉继续忍耐着,在秦暖君冲到跟前时换上笑颜。 “有话慢慢说,此刻还不了解发生了何事,你着急也没用。” 看到她淡然的笑意,秦暖君的心忽然安定下来,他气息不匀道:“方才许嬷嬷来到相府,说昨夜她趁乱逃走,躲了一夜才敢来找我们,姐,你说我们该如何做?” 姜还是老的辣,许嬷嬷看上去老实本分的一个人,不曾想逃跑倒是利索得紧,说是老当益壮也不为过,清池勾唇讥笑。 “姐,我让许嬷嬷再来将事情的经过和你说一遍。”秦暖君站起身就要出去。 清池将他拉住,摇头道:“不用,或许今日你我姐弟二人便会被召进宫去,届时什么事都会明了,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 “姐,你说秦府会犯什么事儿?竟会惹得陛下大怒,连夜查抄了秦府。”秦暖君惴惴不安。 清池淡声道:“或许不是秦府犯了事,而是我们的好父亲的报应到了。” “姐......” 秦暖君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到那双清澈又带着快意的眼眸时他又愣住。 第83章 暖君身世(1) 姐弟间唯一的一次沉默,这次是一向话最多的秦暖君错愕沉默,因着清池的神情便已让他手脚发凉。 他脑中冒出的念头就是,姐姐她早已知晓秦家会出事。 “暖君,许多事不像你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如今你长大了,有些事情我也不打算瞒你,我不是你的亲姐姐,我是你的表姐,而你并非是秦时的亲生儿子,更不是方琴所生,方琴自己生不出孩子便将你抱到膝下养着,你能明白么?”清池忽然觉着自己太过残忍,对于秦暖君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打击。 自小对他疼爱有加的父母忽然又不是亲生的,那接下来的害母之仇,他又该如何接受,认贼作父十三年,可十三年的亲情岂能说断就断的。 秦暖君愣愣道:“姐姐你说什么?我为什么就不是秦家的孩子,你又为何成了我的表姐,你一定是故意骗我的是不是?” 心知他难以接受,清池幽幽叹气:“并非是骗你,我方才所说皆是事实,你我的确不是姐弟,你的母亲是被秦时强抢的,囚禁在别院内,生下你之后不堪受辱便自杀了,而你的生父也是另有其人。” “你骗我,我不相信。”秦暖君无助后退跌坐在地上。 清池起身去扶他,被他大力甩开。 “不管你能否接受,我还是要告知你实情,你的亲生母亲和我母亲是表姐妹,两人长得极其相像,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使你母亲遭此噩运,那时候你母亲已有了你却被秦时囚禁,为了你她忍辱多活了八个月,她死后,秦时便将你带回府中交由方琴抚养,你若不信稍后见到你生父,他自会和你言明当年往事。” 秦暖君抬头,双目通红问:“那我母亲是谁,我的生父又是谁?” “你母亲闺名唤玉屏,是我的表姨,至于你生父,稍后让他自己来和你说,此刻他正在宫中。”清池再次伸手去扶他,这一回他没有推开,而是缓缓站了起来。 许是过于震惊,此刻才找回理智,十三年来一直养尊处优的少爷,忽然经受如此打击难免无法承受,秦暖君站起身后忽然扑进清池的怀中颤声低泣。 “姐,为何会这样?” 清池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暖君别怕,姐姐会一直保护你的。” 此时久风站在门外,不卑不亢朗声禀报。 “夫人,爷让属下来接您和暖君少爷进宫。” 秦暖君看向清池,眼中的惊恐表露无遗,清池牵起他的手往屋外走去,出门前对西歌低声吩咐了几句,西歌领命后,折身回了相府,进宫的路上则由星月和久风护送。 正阳殿内,两鬓花白的乾元帝华君昊坐在高台龙椅上,下方是靳梦离、靳寒笙和安候爷并排站在一侧,另一侧则是盛装的陈皇后和大皇子华筠,而地上匍匐而跪之人正是秦时夫妇。 “秦时,你真是胆大包天,朕多年来竟是瞎了眼没看出你的狼子野心,十一年前你在沁阳殿纵火行凶害得安贵妃与二皇子葬身火海,你可真是能耐啊,欺瞒了朕十一年。”乾元帝震怒猛然从龙椅上站起,随后拿起内侍端着的茶杯往地上砸去。 第84章 暖君身世(2) 瓷杯碎裂,碎片溅飞将秦时的脸颊割出一道口子,方琴跪在一侧吓得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陈皇后款款上前行礼,雍容华贵的装束彰显她的尊贵,她柔声劝道:“陛下息怒,事情尚未明了之前一切还是未知数,龙体要紧,御医说您不可再轻易动怒。” “皇后到此时还要惺惺作态么?”乾元帝眼中满是嫌恶,轻哼之后又坐回龙椅上。 “笙儿,你上前让皇后认认脸,看看她是否还能认出你来。”对着靳寒笙,乾元帝脸上没了怒意,多了几分平和与慈爱。 “是。”靳寒笙应声上前。 他来到陈皇后面前站定,咧嘴一笑:“皇后娘娘还记得当年的小阿笙么?我记得那时候您最喜欢拿桃花酥给我吃了,那味道我至今都记得呢,齿颊留香,回味无穷啊。” 看清他的面貌后,陈皇后大惊,往后一退被华筠扶住。 “母后。”华筠担忧轻唤,而后抬眼去看靳寒笙。 华筠惊恐瞪大眼睛:“你......你竟然还活着?” “哟,还是大皇兄记性好啊,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能一眼认出我来,如今的眼力劲儿可比十多年前好多了,十多年前的那晚,我可是躲在沁阳殿内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你们这些大人也真是的,做起事来也不害臊,我可还只是个三岁的孩童啊,你们竟然当着我的面那样那样......”靳寒笙羞涩捂脸,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华筠却是面色惨白,如同看鬼魅一般看靳寒笙。 安候一步一步上前走去,来到靳寒笙身后,不敢置信地颤声问:“你是二皇子,是小笙,你还活着?” “舅舅,可不就是我吗?”靳寒笙回身,上前一步来到安候跟前。 安候爷颤颤巍巍伸出手落在靳寒笙肩上,嘴唇微动却无法言语,舅甥二人就这么两两相望,相较于安候的激动,靳寒笙明朗笑着,淡然许多。 此时内侍通报,清池和秦暖君走进正阳殿中,原本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秦时夫妇俱是大惊,扭头朝外望去。 “陛下,所有的事皆与小儿没有关系,是罪妇一人所为,求陛下开恩放过小儿。”方琴不住地磕头求恩赦。 秦时犹豫片刻,并未开口,只是静跪在原地。 秦暖君在方琴求饶之时想要上前,被清池暗中扯住,她用只是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可鲁莽,这里是皇宫。” 只一句话便让秦暖君安分下来。 此刻,安候爷搭在靳寒笙肩上的手垂下,一双眼睛只盯着秦暖君看,双腿不由自主往前走去,来到秦暖君跟前,颤抖着伸手要去触碰他的面颊却被抬手挡开。 “安候爷......”秦暖君抬手挡开,疑惑看他。 “孩子,我是你的父亲啊。”安候爷一脸激动,双手紧紧抓住秦暖君的双肩。 秦暖君呆住,竟然会是安候。 他话一出,本来就寂静的殿中又沉静了几分,就连秦时和方琴都震惊望去,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殿中最为沉默的靳梦离在此时终于开口了,他漫步上前,来到靳寒笙前面,在秦时夫妇跟前站定,虽然面带疏离,语气却不失温润。 第85章 暖君身世(3) “时至今日,岳父大人还蒙在鼓里,暖君是谁的孩子您难道一直感觉不出来么,您每日与安世子接触,岳父聪明一世,这么相像的两张面容竟认不出来,不得不说您真是老眼昏花,又或是说您一直不愿承认呢,您要是承认了,可就真应了岳母去世时那句‘断子绝孙’了不是。”他低笑看着秦时惊恐放大的眼睛。 闻言,方琴已经连求饶都忘了,身子软趴趴扑在地上。 清池与秦暖君给乾元帝行过礼之后来到靳梦离身侧站定,乾元帝颇为好奇道:“昨夜安候与朕说了一些往事,有些事朕还是不太明白,既然丞相夫人是知情者,今日就当着大家的面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依朕看,恐怕连秦时也是毫不知情。” 清池上前,又行了一礼。 “陛下圣明,关于暖君的身世还得从我母亲与她母亲的身世说起。” “朕今日有的是耐心,你大可细细道来。”乾元帝大手一挥,已表明态度。 秦时猛然抬头,狠狠瞪着清池,怒道:“你个孽女,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手软的,掐死你也好过让你今日兴风作浪、搬弄是非。” “哦,你当然想掐死我,但是你没胆子这么做啊,我说的对不对秦尚书?”清池淡笑。 对于秦时的狠意视而不见,清池开始从头讲起,隐去玉氏一族的身份,她只从自己外祖母说起。 “当年外祖母难产,最终生下的女儿被人给偷偷抱走,而抱走孩子之人正是外祖母的亲妹妹,我的母亲玉琳被抱走后辗转进了安候府做丫鬟,深得侯府小姐安沁的倚重,主仆二人情同姐妹。”说到此处,清池停住抬眼却看乾元帝的表情,见他一副追思的样儿,清池不由的讥讽一笑,不知是笑谁。 而后,她接着说道:“好巧不巧,我的这位姨婆在将我母亲偷走了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尚未成亲便和男子珠胎暗结,做了这些坏事她不能再回家族中去找那个男子负责,只能偷偷身下孩子,而她也同样生了个女儿取名玉屏,我娘被她送进侯府为婢,她自己的女儿自然是被养在外面,也改了姓氏,更巧的是两个女子明明是表姐妹却长了一张几乎一摸一样的脸。” 清池停下,看向安候爷。 安候爷上前对乾元帝恭声道:“陛下,丞相夫人说的句句属实,当年臣外出受伤,正是被玉屏所救,见到她的面容时还错认为是妹妹身边的婢女玉琳,后来才听玉屏提起她有个姐姐在安候府为婢。” “你母亲是玉琳?”乾元帝面色复杂,来到清池面前细细打量。 清池淡然一对:“正是。” 乾元帝点头:“确实和你母亲长得相像,当年朕初见安贵妃时,她也随侍左右,安贵妃待她极好,朕也留意了一下。” “陛下只觉着她是安贵妃的侍女,所以留意了一下这么一点儿印象是吗?”清池忽然反问。 乾元帝挑眉,不解看她,随即又诚实点头,清池轻嗤一笑便转过身面对众人,也不理会乾元帝有些挂不住的面色。 堂堂一国之君竟被一个十六岁的女子给蔑视了。 扫了一眼,相互扶持的皇后母子,清池的目光又回到了秦时身上。 “尚书大人伪装得极好,在外人眼中是个正人君子,府中妻妾极少,原配死后扶正当时还是姨娘的方琴,十多年来即使只有一子也未在纳妾,但背地里不知枉死在别院内的女子又有多少呢。” 秦时怒吼:“你胡说八道。” 大殿中寂静,所有人俱是沉默,秦暖君低垂着头不肯去看一脸殷切的安候,而方琴已经面如死灰,皇后母子却是只盯着一副事不关己表情的靳寒笙,而靳梦离也只是在看了一眼后便不再将目光放在清池身上,完全是个局外人。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不过,当年你觊觎我母亲美色,串通某些手眼通天之人将她强娶回去,偏偏看得见吃不着,那滋味甚是挠心挠肺吧?”清池低笑,随即转身目光凌厉射向陈皇后。 “皇后娘娘,您要不要说说当年为何会对这么一个安候府小姐身边的婢女如此上心,可别告诉我说,在安贵妃尚未入宫您就未卜先知她入宫后会得专宠。”她的一句话堵得陈皇后面色煞白。 乾元帝审视的目光又让陈皇后一颤。 清池笑道:“那我们此刻该回归正题了,我就来说说玉琳和玉屏表姐妹二人是如何丧生在秦时手中的。” “你说。”乾元帝点头。 “因着皇后娘娘的口谕施压,玉琳不得不怀着身孕嫁给了秦时,当然她怀的孩子不是秦时的,这件事不光玉琳自己知道,就连秦时也清楚,因为玉琳自嫁给他那日起便没让他近过身,所以新婚没多久他便纳了同是丫鬟出身的方琴,秦时心中嫉恨,却又不敢对玉琳腹中的孩子下手,久而久之因爱成恨对玉琳起了杀心。”清池就此打住,不再说下去。 秦时如见鬼魅一般惊恐看着清池,此时靳寒笙站了出来,痞痞坏笑道:“哦,后来的事我也知道哦,玉琳难产是事实,可是她最后是被你亲手掐死的,当时方琴也在旁边看着。” 靳寒笙怅惘叹息:“那夜的雨可真大啊,惊雷、闪电、狂风骤雨,玉琳瞪大双眼诅咒你断子绝孙,没想到竟成真了,后来你又抢了和玉琳长得一模一样的玉屏,岂不知她也是心有所属,而且有孕在身,你简直畜生不如,你还是强迫了她,生下孩子后她便上吊自杀了。” 大殿内再次沉默,安候爷双目猩红,清瘦的身子摇摇欲坠,他大步上前一脚把秦时踹倒在地。 “你这个畜生,是你害死了她,我要杀了你。”安候恨恨,奈何手中没有刀具,他四处找寻忽然朝殿门前的侍卫奔去。 见状,乾元帝吩咐道:“将安候拉住。” 几个内侍小跑上前将安候爷拖住。 第86章 她是妖孽(1) 目光在秦时和陈皇后间游移,清池笑了笑:“呵呵,你亲手掐死我母亲却又不敢对我下手,你要不要自己来说说原因,又或是请皇后娘娘来解答一下。” “本宫当年是被秦时欺瞒,误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只是碍于身份才不能厮守,所以才想成人之美,不曾想却是好心办了坏事。”陈皇后羞愧抹泪。 清池讥笑:“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真是辛苦,连个婢女的事都能让您如此上心,难怪当年不争不抢的安贵妃也时时被您记挂在心,您那一盘又一盘往沁阳殿内送去的糕点,可真是让二皇子这辈子都回味无穷啊。” “可不是吗?七岁时毒性发作,我可是在床上疼得直打滚。”靳寒笙接腔。 “果然是你这个毒妇。”乾元帝上前,甩手朝陈皇后扇了过去,一声脆响在安静的殿中尤为响亮,打得陈皇后往后偏去撞在了华筠身上。 华筠大惊:“父皇,母后是被人冤枉的。” 没等乾元帝开口,靳寒笙又插话进来。 “哟,瞧大皇子这话说的,是谁盐吃多了闲得慌,没事出来找事做?当然没事找事正是你们母子最爱做的事,人前贤良大度,人后一副蛇蝎心肠,若我没记错的话,十多年前皇后娘娘可是让我舅母安候夫人在沁阳殿的香炉内点了一种特殊的香,夜里你悄悄摸了进去,风流快活了一整夜呢。” 靳寒笙话落,乾元帝盛怒下的一脚踹在了华筠的腹部,将他踹翻在地,紧接着又是一阵怒踹。 “你这个畜生,竟胆大包天做出这样的事来。” 靳寒笙斜眼看着,直到乾元帝累得气喘吁吁,他才上前扶住,安抚道:“您别生气,先歇歇,稍后还有让您更生气的事呢。” 听到这话,乾元帝才恍然,他能这么平静就说明当时安贵妃没有发生任何事。 戏也看得差不多了,清池挑眉继续道:“玉琳死后三年,秦时无意中瞧见了农妇打扮的玉屏,派人尾随跟踪,查到了她的安身之地,说起来也真是无巧不成书,那时候的玉屏不叫玉屏而是叫许屏,正好是秦府一个嬷嬷的女儿,在母亲的算计中,玉屏被迷晕送到了秦时的别院中,不知当时玉屏该是有多么的绝望,被至亲之人算计,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一直沉默的秦暖君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喃喃道:“许......许嬷嬷她竟然是......” 乾元帝听得不太明白,问道:“你方才说玉屏和你母亲玉琳是表姐妹,而你母亲是被玉屏的母亲抱走的,这么说来,这个秦府的许嬷嬷便是你那个蛇蝎心肠的姨婆,后来为了荣华富贵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虎口之中?” “陛下圣明。”清池淡笑。 秦时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这故事编得真精彩,连我都要忍不住信了,你是我的女儿,暖君是我的儿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知你心中怨恨为父将你送到朝华庵十六载,但我也是为你好,未曾想一番好意却让你耿耿于怀。” 众人的目光又放在清池身上,这时候靳梦离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他冷笑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自己怎么不好生瞧瞧,暖君与你和安候站在一起,和谁更像父子,要不要将安世子也请来印证一下,毕竟他和暖君似乎更像是亲兄弟。” 第87章 她是妖孽(2) “陛下,安世子与侯夫人前来觐见。”内侍匆匆而来通报,得到乾元帝的默许之后,内侍又匆匆去殿外宣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靳寒笙拊掌一笑。 这一次不仅是秦时瘫软在地,就连陈皇后也差点儿晕了过去,勉强依靠着华筠站立,安候已经冷静下来,听到妻儿前来,他并无多大反应,只是甩开内侍的手,一步一步回到秦暖君身旁。 一场大殿的上指证、对质、认亲就么么轰轰烈烈、如火如荼。 安君临母子看向华筠和陈皇后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恨意,这是清池第二次见安候夫人张薄雪,这一回张薄雪身上不再是佛堂里一脸祥和的礼佛之人。 有了张薄雪的出面指证,说出了当年皇后母子在沁阳殿的所作所为,张薄雪之所以会和陈皇后结盟是因为她误以为安候看上了小姑安沁身边的婢女玉琳所以才冷落她这个妻子,女人的妒忌真是可怕,在陈皇后的刻意挑唆之下,张薄雪竟然真的把催情香放到了沁阳殿的香炉之中。 然而那夜安沁并未回到沁阳殿,第二日一早被人发现昏倒在正阳殿外,乾元帝将她抱回正阳殿内守了一天一夜她才醒过来。 那一夜的沁阳殿一室糜乱,张薄雪不知自己为何会在尚是少年的大皇子华筠身下醒来,惊慌之下,她匆忙而逃。 挽不回夫君的心,又出了这档子事儿,羞愧之下她避居佛堂,没想到十多年过去才知道当年她恨错了人,玉琳会嫁给秦时,这其中也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正因为此事,安候和她彻底闹翻,而她误以为安候是因为心爱之人要嫁别人才这么愤恨。 害人终害己,她觉得这是报应。 “侯爷,是我对不住玉琳,也对不起小姑,小姑真心待我,我却鬼迷心窍害她,我有罪,但是临儿是无辜的,他是您的儿子,希望您不要因为之事迁怒于他。”张薄雪对安候平静说完,转身来到陈皇后面前。 “我这一生都毁在你们母子手中,我不怨天尤人,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但是高贵的皇后娘娘,我手中正好也有你的把柄,此刻我忽然想和大家分享了。” 张薄雪缓缓笑开,有着大仇得报解脱的快意。 “大皇子不是陛下的亲骨肉,皇后娘娘在生长公主之时便已伤了身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孕生子,知情御医当夜便横死家中,这个所谓的大皇子不过是她让人从宫外找来的弃婴而已,我手中有当年为她办事的贴身嬷嬷的血书,皇后为防事情败露,竟对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嬷嬷也起了杀心,将嬷嬷哄骗出宫后让她胞弟陈国舅暗中动手。” 她从袖中拿出一块丝巾,上面血迹斑斑,无人应答,只有好奇的靳寒笙上前接过打开来看,边看边点头道:“舅母真是细心,这么多年能将这个证据保存下来着实不易。” 看过后,他转手就将丝巾交到面色难看的乾元帝手中。 “你方才唤我什么?”张薄雪愣愣走向靳寒笙。 安君临皱眉,一言不发抬手拦住张薄雪靠近,目光警惕看着靳寒笙。 靳寒笙歉然一笑:“表兄何必这么防备我,记得年幼时你也时常带着我玩儿,怎地十多年没见,你就不记得我了。” 第88章 她是妖孽(3) “太子言重,你是东凌太子,身份尊贵怎是我们能高攀得上的,你这一声表兄着实让我惶恐不已。”安君临面无表情。 靳寒笙咂嘴道:“听表兄这话似乎是对我有怨气,可这些都是长辈们的恩怨情仇,和我没什么关系,况且犯错之人又不是我母亲,她一生心善,从未对身边的亲人起过坏心,这一点表兄心里比我更清楚不是,毕竟你比我年长四岁,有些事记得比我要清楚。” 安君临拧眉,无言以对,张薄雪问道:“你母亲她可还好,这些年来为何不捎信回来?我以为你们母子已在那场大火中......” “舅母没想到会见到活着的我是吗?”靳寒笙直白将话说出,惹得张薄雪面露尴尬,安君临不悦挑眉。 似是没有见到母子二人的神情,他接着道:“我福大命大,母亲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往后都只能活在舅母的追忆里了。” 如同惊雷炸响的话语,让乾元帝和安候同时惊呼。 “怎么会这样?” “这怎么可能?” 靳寒笙不欲多言,摊手道:“事实就是如此,你们不信也没法子。”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成了东凌的太子?”安君临问他。 靳寒笙将胳膊搭在安君临肩上,嘿嘿笑道:“还是表兄聪明,这么快就问到点子上了,这个问题很简单呐,我是东凌帝靳皓然的儿子,自然就是东凌太子咯,不过说实话,家里那老头儿虽然冷酷了些,但后宫没这么多破事儿,正宫皇后迫害妃嫔从未发生过,我倒是不担心有人再放火烧我的屁股。” “那是因为东凌帝根本就没有妃嫔,他就只有一个皇后。”安君临不客气地推开靳寒笙的胳膊,满脸嫌弃。 靳寒笙不恼反笑:“对啊,所以没人敢给我下毒,更不敢放火烧我啊。” 大殿中又一次陷入沉默。 靳寒笙遗憾道:“为何又冷场了?说实话,咱们在场的各位似乎都是身份成谜啊,各位父亲在场,孩子没一个是亲生的,偏偏你们还悉心教导疼爱多年,真是替你们心酸。” ‘噗嗤’是清池忍不住笑出了声,因她瞧见靳寒笙话说出后,各位在场的‘父亲’们绿油油的脸,心里畅快想笑,于是她真的笑了。 “休得胡说,你本就是朕的儿子,怎就成了靳皓然的孩子了,你的确是我与你母亲亲生的。”乾元帝上前,黑着脸戳戳他的脑袋。 靳寒笙苦着脸道:“我也时常想自己怎么就不是您亲生的呢,说实话对我来说您一直是个好父亲,可是天不遂人愿,我确实不是您的孩子,和您生孩子的人也不是我母亲。” 乾元帝再次抬起要去摸靳寒笙头的手僵在半途。 “你说什么?” 靳寒笙怜悯看他,叹道:“您到现在都还不明白那六年来母亲为何一直不让你近身么,您只当她怨你不顾她的意愿逼她进宫,根本不知道她其实心有所属,而且两人早已互许终身,其实那次你在宫外遇险,舍身救你之人不是我母亲。” “这不可能,当日我虽昏迷但也听到了她的声音,而后寻来的侍卫也说是安候府的小姐前来报的信求救。”乾元帝斩钉截铁,不信他所说。 靳寒笙无奈看向清池,接下来的事他还真说不清楚。 沉默了许久的清池终于又站了出来,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在秦时和乾元帝身上停留最久,最后落在陈皇后身上。 “陛下自己不知那日抱在怀中的女子是谁,但皇后这个局外人可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她能容忍安贵妃进宫,因她知晓安贵妃心有所属,后来下手害他们母子,不过是见您真的对安贵妃动了心。” 清池上前笑问:“皇后娘娘,我说的对吗?” 陈皇后轻嗤:“果然是妖孽生的小妖孽,你可比你母亲聪明许多。”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再伪装下去,拂开华筠的手,她直起身,丝毫没有了方才柔弱,眼睛里透着狠意。 “侯夫人对玉琳有敌意,本宫正好也不想让陛下知晓实情,所以做主让秦时娶了她,不曾想不过是一夜的露水情缘竟让她怀了龙种,我让秦时动手除去你这个小妖孽,他却胆小怕事,不敢对你动手,才留下祸患,惹出今日的诸多事端。”陈皇后轻蔑笑着,是别人从未见过的高傲。 清池却给她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唉,美人心计固然可怕,但有时可别低估了男人争夺权势的心,皇后娘娘真当秦时是胆小怕事才不敢对我下手么,他连我母亲都能下手掐死,何况我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不下手是因为我对他还有更大的作用,所以啊,高傲的皇后娘娘,最蠢之人是您啊。” 一时间,殿中之人俱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因着她的身世,更因为她的话,除了靳梦离和靳寒笙知情外,其余之人都不敢置信看她。 秦时问道:“你怎会知晓这些事?” “哦,尚书大人没听皇后娘娘叫我小妖孽么,我是妖孽自然是刚出生时便听见你的话,你不是还笑话皇后蠢来着,当时方琴也在场,我都记得啊。”清池语气飘然,别人听不出真假,秦时却瞳孔放大,指着她说不出话。 “你......” 方琴则受不住这样的惊吓,两眼一闭晕倒在地,秦暖君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伸出去扶的手被安候拦住。 “你才是朕的女儿?” 乾元帝踉跄上前,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想要触碰,清池锁眉嫌恶地往后一退,躲开了他的手,更不愿抬头看他,而是垂首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第89章 薄情寡义(1) 靳梦离上前拦在中间,将清池护于身后。 “陛下且听她把话说完。” 清池无视乾元帝,来到秦时面前半蹲下身子,似笑非笑,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记得我母亲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害过她的人,我就是地狱回来的厉鬼,找你们索命来了,若是我没猜错,玉屏死前在桌子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如此吧,秦时你作恶多端,替别人养儿子是你的报应,死期将至,黄泉路上她们姐妹二人还在等你呢。” “你果然是妖孽。”秦时往后一瘫,整个人跌坐在地。 清池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直起身,笑道:“真遗憾,这才交手呢,你就完败了,就凭你当年在沁阳殿放的那把火,今日就算陛下能饶你不死,但阿笙会让你生不如死。” 刚踏出一步,清池便又折回身去。 “哦,忘了告知你,阿笙当年也是被我这个妖孽救走的,所以你和华筠在沁阳殿外那些得意、不堪入耳的话他全听到了,也记在心上,第一个是你,下一个就该轮到华筠。” 就在此时,两道锐利的寒光分别向靳寒笙和秦暖君袭去,乾元帝和安候同时惊呼。 “小心!” “孩子!” 秦暖君呆愣看着挡在他身前消瘦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反应,安候惊呼的同时便挡在了他身前,而另一头乾元帝站在原地未动,目光只盯着被靳梦离接住的暗器,靳寒笙是被靳梦离护在身后,而袭向秦暖君的的暗器也被清池袖中飞出的金玲击落,与青玉石磨平的地面碰撞发出声响。 清池手中蚕丝金玲飞转,击在偷袭的华筠前胸,华筠飞出几丈远,重重落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劫后余生,靳寒笙拍着胸脯后怕道:“吓死本太子了,我虽没有暖君那样一个不怕死的爹,但好在还有一个......一个文弱的丞相相救。” 他把到了嘴边的‘小叔’给咽了下去。 乾元帝面露尴尬,随即震怒道:“来人,将皇后打入冷宫,将大......华筠押如天牢,等候定夺。” “哈哈......”陈皇后痴痴大笑,在内侍的拖拽中离去。 “华君昊,世间已无如你这般薄情寡义之人了。” “安沁她看不上你......” 陈皇后的声音渐渐隐没,直到再也听不见,大殿中再次沉静下来。 靳梦离扔了夹在指尖的短箭,来到清池身前,担忧询问道:“可有事?” “无事。”清池安抚一笑。 安君临掩在袖中微微抬起的手又放下,看向安候时,微微松了口气,却在瞧见安候怀中护着的秦暖君时,眸中闪过沉色。 “姐。”秦暖君推开安候,奔到清池身后,不肯面对安候。 清池拍拍他的手,轻声道:“别怕,姐姐说过会保护你的。” “我不怕。”秦暖君哽着嗓子,紧紧揪着她的衣袖。 安君临松开张薄雪,上前来到靳梦离跟前,淡笑道:“丞相大人真人不露相,世人皆以为第一丞相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原来事实并非如此,今日君临得以大开眼界。” 第90章 薄情寡义(2) “高手不敢当,不过会些防身术而已,安世子如此赞誉倒是让在下羞愧难当。”靳梦离谦虚拱手。 乾元帝回到龙椅上坐下,扫了一眼下方的忽然安分了的秦时,威严道:“秦时胆大包天,竟伙同不轨之人火烧沁阳殿,但念其过往功劳可免其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往后就在天牢里待着吧,至于秦府满门也暂时收押在天牢之内,日后再做定夺。” “来人,拖下去。”他懒得再看一眼,不耐地摆手。 秦时始终一言不发被拖走,昏迷不醒的方琴也被抬了出去,秦暖君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不忍和心疼都被清池看在眼中。 “别担心,过几日我想法子让你和她见上一面。”清池叹了叹气,不忍他难受,便安抚了几句。 得到应承,秦暖君大喜过望:“姐,谢谢你。” 清池一笑,又看向一脸殷切的安候,此刻妻儿在身边,他眼中却只有暖君一人,她都不知该说安候是痴情还是薄情呢。 世间男儿皆薄幸,清池摇头暗笑,不由自主地又去看靳梦离,正好他也看过来,两两相望忽让清池觉得烦躁。 她避开了眼,看向安候。 “安候爷,娶了妻就该对她负责,夫妻二人走到形同陌路这一步责任在你,从前你只知对不起发妻一贯忍让才酿成今日之祸,还有你房内挂着的那幅画,你可以睹物思人,但你不懂收敛,想必安世子年幼时早已恨透我娘,后来你因心中的愧疚不问他的意愿便要求他娶我,为父不慈为夫不忠如何能阖家欢乐。” 安候爷羞愧难当,看向妻儿却说不出话来,而张薄雪却一脸平静,多年青灯古佛相伴,心境已经不同,但她看了看身侧的儿子,心中哀叹,终究还是因上辈人的恩怨误了儿子大好姻缘。 这个叫清池的女子果然与众不同,作为母亲,她从儿子的眼神中便能看出情意,已经进了门的媳妇儿却白白错过,让她嫁作他人妇。 “清......公主,往日是君临糊涂,对你做了许多不好之事,望你大人大量别与他计较。”张薄雪张口便换了称呼,她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听得真切,清池如今可不止是丞相夫人这么简单的身份。 没等清池说话,安君临上前一步给她作揖致歉:“以往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公主海涵。” 清池嘴角微抽,这对母子反应还真快。 “果然是母子,见风使舵的本领如出一辙。”说话之人正是靳梦离,他挑眼看了看安君临,连假意的笑脸都省了。 张薄雪微怔,这才细细打量这传闻中的第一丞相,容貌气度都不在自己儿子之下,甚至更胜一筹,仪表不凡的他与冰清玉润的清池站在一起堪称绝配佳偶,两人相视间流露的情意也甜的醉人。 她看得出靳梦离对他们母子有敌意。 安君临不以为意道:“丞相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嘴上功夫君临自愧不如,反正来日方长,你我有的是机会较量,话落谁家还是未知数。” “安世子以为还有机会么?”靳梦离轻嗤,转身对乾元帝行了个礼,牵着清池便要离去,却被殿外的侍卫拦住。 第91章 薄情寡义(3) 靳梦离回头望去,果然是乾元帝授意。 “丞相稍安勿躁,这孩子既然是朕的女儿,我们父女刚相认,还有许多话要说,今夜她就留在宫中吧。”金口玉言便是一锤定音。 靳梦离心中隐隐不安,总觉着事情没那么简单,随即道:“那微臣也要叨扰陛下,今夜便陪着内子留在宫中。” 清池始终淡定从容不发一言,她身后跟着的是一脸茫然的秦暖君,听到她要留在宫中,秦暖君心中微惊,也要张口请求留下,却被清池抢先打断。 “暖君,你与阿笙先回丞相府去,明日我与你姐夫就会回去。” 秦暖君想了想,还是点头,转身去捉住靳寒笙的胳膊,拖着他就大步往殿外离去。 “唉,你小子懂不懂礼数啊,退下前要对陛下行礼的啊。”靳寒笙的惊呼声从殿外传来,乾元帝失笑扶额。 他小声嘀咕:“这性子还跟幼时一个样子,为何就不是亲生的呢。” 声音虽小,却让殿中几人都听清楚。 安候爷哪里还能站得住,告罪之后便匆忙追了出去,路过安君临母子时顿了顿,没说什么便小跑出了殿外。 安君临母子也告退之后,殿中便只剩下清池和靳梦离二人与乾元帝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乾元帝叹道:“是朕对不起你和你母亲,这么多年竟不知你们的存在。” 清池讥讽道:“人都走了,又何必惺惺作态,陛下唱了这么多年的戏,是唱上瘾了么?或许之前不知你我有血缘关系是真,但可别将我们都当傻子,方才你对秦时网开一面是为何,大家心知肚明。” “你这孩子。”乾元帝被噎。 “当年秦时帮你出谋划策逼迫安沁进宫,那时候秦时早该告诉过你玉琳与玉氏一族的关系,方才你愤怒不过是因他欺瞒了你关于我的身世,说到底,你如今想认我还不是因为我的另一层身份,帝王心果真是薄凉呢,可怜了玉琳在临死时还对你念念不忘。”清池薄凉一笑,带着轻蔑看向乾元帝。 乾元帝面色变得难看,沉声道:“就算你心中再如何愤恨也改变不了你是朕的女儿这个事实,明日朕便昭告天下让你回归公主的身份。” “公主?”清池不屑问道:“陛下是想着如今这华朝已无人能继承大统,养的两个儿子都是别人的,只有一个华菱长公主却是不成器的,如今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么?” “随你怎么想,这个公主你不做也得做。”乾元帝气闷坐回龙椅之上。 “哦?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陛下的打算是待你驾鹤西去之后让我做女皇啊?”清池上前一步,状似懵懂看向高台。 “你......你非要气死朕才甘心么?”乾元帝气急站起,一手按着微微作痛的心口,一手带着颤意指着台下的清池,痛心疾首的样子。 清池耸肩道:“你千万别说真是这么想的,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不过就是想要利用我的特殊身份去帮你找百年前随着熙帝一起消失的国玺罢了,有话直说,如此拐弯抹角你累不累?” 第92章 小肚鸡肠(1) “你这个不孝女,有你这般和父亲说话的吗?”乾元帝气得瞪眼。 清池撇嘴轻哼道:“我孝不孝顺你看秦时不就知晓了,相较之下,对你算是不错的,别不知足,若是觉得我万般不好,你换个人选也行啊,我看华菱长公主就不错,对你柔顺乖巧,绝对不会忤逆你半分,要不要试试?” 乾元帝气极无法言语,平息片刻才放缓语气道:“朕知你心里有怨,确实是朕对不起你,让你在外受苦多年,往后......” “别,你对不住的人多了,这话若是说给玉琳听,或许她会感动得泪流满面,但是抱歉,我不是玉琳,她已经死了,死在你们这些男人的自私自利之下,我不会原谅你,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我不会对你如何,但秦时一定得死。”清池不耐摆手,转身即要离去。 乾元帝将目光放在今日甚少开口的靳梦离身上,见他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样子,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没升上来,就在清池行了几步时,他终于平息急促的呼吸。 “你妹妹身在何处?” 清池脚步一顿,与靳梦离相握的手动了动,随即回头望去,挑眉一笑:“我这都还没死就准备找下家了?妹妹不是还等着你自己去生么,你问我她在何处,我只能回答你她孩子你某个妃嫔的肚子里。” “咳咳......你这孩子就不能与朕好好说话么,你知晓我说的是谁,当年你母亲产下的是一对孪生姐妹,姐姐自出生便不会哭,妹妹哭了却被秦府的一个婆子给偷偷抱走,一直养在外面,六岁时被大水冲走。”乾元帝目光直盯着清池,让她给出答案。 清池摊手道:“如你所说她是被水给冲走的,六岁的孩子在水里如何能活下来,你想要答案我可以给你啊,她已经死了呗,你这么问该不会是怀疑是我救走她的吧,摆脱你用点儿脑子,那时候我才六岁。” “别给朕装傻,阿笙不就是你六岁时候救的吗?”乾元帝不相信她。 清池道:“我说什么你都信,为何我说真话你就不信呢,我说救阿笙之事不过是吓一吓秦时而已,我才六岁怎么可能救得了阿笙,出手救他的是我表兄和天霞山玉氏的长老,和我并无多大关系。” 乾元帝又是一噎,半信半疑看她。 清池叹道:“唉,原来你早已在秦府布下眼线,连秦时都不知道玉琳生的是孪生姐妹,就被一个嬷嬷从眼皮子底下将孩子给带走,而英明神武的陛下却是了如指掌,果然帝王心深不可测,你说要是以后真让我做了女皇,会不会变得和你一样可怜,薄情寡义,满脑子都是算计。” “你这个......咳咳......”乾元帝气极,将一旁御案上的奏折扔出,落得满地都是。 内侍们‘噗通’跪地,大气也不敢出。 清池犹不解气,笑道:“恼羞成怒啦,至于吗,不就是被我戳中了要害而已,高处不胜寒,你爬这么高,自然要承受孤独,就算你薄情寡义、无情无义,你一样是你,别人也不会太在意。” “赶紧滚,朕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再多呆一刻,朕会被你气死。”乾元帝烦躁摆手。 第93章 小肚鸡肠(2) 清池点头:“好啊,眼不见心不烦,那你倒是放我出宫啊,我保证滚得远远的。” 乾元帝瞪眼道:“这不行,今日你必须留在宫中,丞相若是要出宫可以,唯独你不行,你给朕安分在宫里待着。” 清池撇嘴,牵着靳梦离便走出正阳殿。 “陛下,您看公主她......”乾元帝跟前最得倚重的内侍总管福乐犹豫上前,不知该如何劝解。 乾元帝回到龙椅上坐下,无力笑道:“这孩子眼下是最合适的人选,有着不输男儿的魄力,心机手段不在丞相之下,只是这这性子可真是太不讨喜了。” “陛下可不正是喜爱公主这傲然的性子么,公主与您年轻时可是一模一样呐。”福乐将刚换好的茶水递上。 乾元帝轻抿一口,润了嗓子。 “朕没想到今日竟会有如此收获,原本想着笙儿回来可以......不曾想他竟然不是朕的儿子,还是死对头靳皓然的种,不过现下也好,朕的这个女儿本事大着呢。”他高深莫测笑着,眼中已无半分怒气。 福乐应道:“陛下说的是,依老奴看,方才公主在殿上轻而易举便将皇后和秦尚书击得溃不成军,那份机智是无人可比的。” 乾元帝扶额:“是啊运筹帷幄,她是极好的,偏偏太过重情,这是为君者的大忌,瞧她对安候的那个私生子如此着紧,还有对丞相......他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陛下是担心丞相的身份......”福乐一惊,忐忑试问。 乾元帝点头,颇为头痛道:“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但朕却没有时间慢慢等,必须尽快想法子解决,依你看安家的小子如何?” 福乐惊愕:“陛下是想用安候的幼子来代替丞相在公主心中的地位?” “说你聪明,你偏又糊涂,朕说的是安君临。”乾元帝低斥。 福乐不解道:“老奴瞧着安世子对公主是有几分意思,但公主似乎对安世子无甚好感,陛下若是强迫公主,怕是会适得其反。”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原本靳梦离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朕不可能让他和朕的女儿在一起的,相较之下,安君临要适合些,所以朕必须趁现在靳梦离和她感情不算太深时出手。”乾元帝放下茶杯,幽幽说了这么一句。 福乐大惊,却不敢再说下去。 御花园中百花盛开,蝶舞翩跹,如此美景却无人欣赏,乾元帝的后宫已沉寂多年。 “还在生我的气?”清池侧头笑看身侧一直不说话的靳梦离。 “嗯,很生气。”靳梦离淡淡应声,听不出情绪松开了清池的手。 清池咕哝道:“小肚鸡肠,说句实话也不行。” 靳梦离往前走去的脚步顿住,他回身看她,沉默良久才开口。 “阿鸾,你说过要陪着我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诶?清池抬眼望去,却撞进他的眼眸中,她看不到底,却从他眼中都看到了认真与坚定,她愣住。 “景知为何会喜欢上我?”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 靳梦离走回她跟前,反问:“阿鸾又为何不喜欢我?” 第94章 小肚鸡肠(3) “我没有不喜欢你啊。”脱口而出后,清池才反应过来又被他给算计了,羞恼之下抬脚就往他身上踹去。 “好啊,敢算计我。” 靳梦离并未躲闪,面含笑意只盯着她看,清池在快要踢到他时险险收住脚,轻哼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阿鸾,或许从前世我便开始喜欢你了,生生世世只喜欢你一人。”靳梦离自身后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便让她撞进他的怀中。 他低首看她,凤眸中情绪暗涌久久不能平静,一手揽住纤腰,一手抚上精致玉面,他忽然笑道:“阿鸾,我们私奔吧。” ‘噗嗤’清池煞风景地笑出了声。 她忍住笑意问:“为何要私奔?我喜欢光明正大,不喜欢偷偷摸摸,再说我这不是才当上公主么,就算私奔也得先让我神气几日才是,保不准儿老家伙忽然暴毙什么的,我还能坐上女皇呢。” “你真想做公主,做女皇?”靳梦离笑问。 清池忙不迭点头:“当然啦,做女皇多好,大权在握,前十六年过得太憋屈,总是被压迫,日后让我翻身了,曾让我不痛快的那些可恶之人我非得好好收拾一番才解气。” 靳梦离却摇头,随即闷闷道:“可是我不想让你做女皇,你随我走,你的仇我替你报,往后让你过得比女皇还要舒适自在,你说好不好?” “为何不想让我做女皇?”清池明知故问。 “就是不想。”他神色极为认真。 清池撇嘴:“真霸道,你不做丞相可以回东凌去做亲王,我不做女皇就得日日被天霞山玉氏的人追得东躲西藏,想想还是做女皇的好,他们没胆子找进宫来。” 靳梦离扯了扯嘴角,不太成功,而后认真道:“我会替你扫清障碍,你若不喜天霞山,我替你铲平就是,玉氏一族如此猖獗,不过就是仗着他们握有国玺的秘密而已,但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只要是你不喜欢的,我都能替你解决。” “不好。”清池摇头。 “玉氏一族说到底也是我的本族,若是真的因为被你给灭族了,那我又岂能安心,我的外祖父、舅舅都在那里,我不能对他们下手。” 靳梦离身上的气息冷了下来,他挑起她的下巴,沉着脸看她。 “你说谎。” “你从未将玉氏一族的人放在心上,更别提将他们当做亲人,你是玉鸾语不是玉清池,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肯随我出宫去。” 这样的姿势让清池很不适,她扒开固在下颌的手,瞪他一眼,不满道:“你这个习惯不太好,动手动脚太难看了。” 靳梦离收回手,同时也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着距离。 “这样的距离能让你更自在是么?” 清池刚要点头便反应过来,这厮的老毛病又犯了,爱钻牛角尖,还时不时会抽疯,要是她真的点头,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收场呢。 “你离这么远能听见我说话?”清池咕哝着上前,双手主动环上他劲瘦的腰,依偎靠在他怀中。 “景知,你怎么能小气成这样。” 第95章 落井下石(1) 温软在怀,这一刻还能板着脸生气才怪,靳梦离紧紧将她搂住,面上是愉悦的笑,无声无息,微微低首,侧脸轻蹭着她的额际。 “阿鸾,对你,我从来都做不到大气。” 清池沉默,静靠在他的怀中,思绪回到了初遇之时,只一眼便注定日后的纠缠,她和他或许真是注定。 会是注定的有缘无分么? “景知,陪我到冷宫走一趟,我最擅长的事还未做完呢。”她抬眸一笑,灵动的眼珠光彩流转,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靳梦离稍有疑惑,随即了然道:“阿鸾最擅长之事是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说完忽然想到什么,他神色变得古怪。 “怎么这副表情?”清池明知故问,问完先笑出声,最后索性捧腹大笑,她可没忘记那晚在相府的荷塘里,她不也正是落井下石么,丞相大人可是对个中滋味深有体会。 靳梦离长臂一伸便将弯腰捧腹的清池给勾回怀中,眯眼威胁道:“不若明日咱们回府,我也带你去消消暑。” “不用这么麻烦的,有你试水,我还是在后面看着就好。”清池艰难忍住笑意,拍拍他的手臂让他松开,他却又加重几分力道。 清池笑问:“想做坏事?” “嗯。”他诚实点头。 清池四下看了看,眼珠微动,踮起脚便向着薄唇而去,偷袭了一下,一触即离。 “行了,皇后娘娘在冷宫太寂寞,可别让她久等。”一个吻算是安慰的奖励,清池扒开他的手,拖着他往冷宫而去。 靳梦离嘴角轻扬,一手抚唇,一手回握住她,两人相携往冷宫走去。 御花园外鬼鬼祟祟的身影快速往正阳殿小跑而去,就在清池与靳梦离到达冷宫之时,乾元帝已听完了内侍的禀报。 他目光沉沉,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御案。 冷宫与皇后所居的凤临殿是相反的方向,不同于凤临殿的高贵威严、富丽堂皇,冷宫落败不堪,多年没人居住更无人清扫,院落破败,灰尘遍布。 守在门外的宫婢内侍见到二人,匆忙行礼后将门打开。 “这宫内果然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没有能藏住的秘密,我前脚刚出正阳殿,后脚就成了宫里的大红人儿,难得也风光了一回。”清池不明深意一笑,抬脚进了落败宫苑。 树倒猢狲散,风光了几十年的陈皇后落得如此下场,对她不离不弃的就只有一个老嬷嬷,老嬷嬷手脚虽已不利索,但还是尽力将桌椅清扫干净让陈皇后落座。 “嬷嬷,这一回陈家是彻底完了。”皇后此时能说话的对象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为她忙前忙后的老人。 老嬷嬷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来到陈皇后面前。 “皇后娘娘大可放心,国舅爷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救您出去的。” 陈皇后凄凉摇头:“陛下从来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他既然选在今日发难,必是做好了完全准备,更何况还有丞相和安候府的人全力相助,陈家毫无胜算可言,想必此刻哥哥和筠儿一样都成了阶下囚。” “陛下怎能如此狠绝,再怎么说陈家也是助他登位的功臣,他竟能下此狠手。”老嬷嬷大惊,更不敢相信,久居深宫之中,又是皇后的得力亲信,以往她是何等风光,宫婢内侍,甚至是有品级的妃嫔命妇都对她礼遇有加,如今落到这冷宫之中,她以为已是最糟的境遇,如何能想到整个陈家会跟着覆灭。 第96章 落井下石(2) 陈皇后自嘲道:“狡兔死走狗烹,陈家只是他登位时的一块垫脚石,这些年来,他日日夜夜都在琢磨着该如何拔除这根心头刺,所以他能忍,安贵妃未进宫之前,他那些妃嫔每每有孕皆被我动手除去,他也当做毫不知情,以往我也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今日我才发现是自己傻,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可是当年安贵妃出事,也没见陛下私下有多大反应。”老嬷嬷不解。 陈皇后嗤笑:“呵呵,对他来说儿女私情根本就不算什么,他或许是对安沁动了真心,但那份真心如何能与他的权势相比,为了江山他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听得差不多了,清池才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而靳梦离只站在屋外等候。 “皇后娘娘不愧为陛下的枕边人,同床异梦几十年对枕边人倒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要我说啊,几十年前他也对你动过心,只是后来道不同不相为谋才渐行渐远的,说到底你们才是同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清池含笑走了进去。 老嬷嬷愣了愣,随即退到一边。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既是他的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论起心机城府来也不逞多让,甚至可以说是更上一层楼,我落得如此下场可不就是你的杰作么,好心奉劝一句,过慧易夭,可别与你母亲一样,大好年华便撒手人寰。”陈皇后安然一笑,从容应对。 清池反问:“我母亲不就是死在你的阴谋之中么?过慧易夭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但皇后娘娘成天整日地琢磨这算计这个又算计那个,不也是好好活到今日,论起来,我应该能比你活得更久才是。” “好一张伶牙俐嘴。”陈皇后怒极咬牙。 环视了一下,清池抬脚将老嬷嬷刚擦干净的小凳勾到身前,潇洒坐下后才道:“不是该说牙尖嘴利么,虽听不出皇后的诚意,但我也好意收下你的夸赞,今日机会难得,咱们也该促膝长谈一番,算一算十多年来的总账,我怕来晚了就只能去你坟前找你叙旧,这样的话也太悲惨了。” “你......”陈皇后气得说不出话。 清池无辜摊手:“我很好啊,但看皇后的样子可就不太好,那咱们长话短说好了,今日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你想不想知道为何你生了一位公主后就再也生不出孩子来?” “你想说什么?”陈皇后大惊,站起身来。 清池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我当然是想说一些事情啊,还能说什么?不过看你这样子,我还真是于心不忍呢,你那时候刚与陛下新婚,算是后宫独宠,可就在你们浓情蜜意之时,你最爱的陛下亲手给你喂下了绝育汤药,但是你运气好,在之前便已怀上了,所以才会在后来难产伤了身子,当然那药的药效并不止于此,所以长公主才会一直无子,直到最后守寡。”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长公主她胎中所带,所以此生是无法做母亲的。” “你胡说,御医明明说是驸马的问题,菱儿她没什么问题。”陈皇后颤着声音,又跌坐在凳子上。 她虽然心思毒辣,但对亲生女儿却是疼到骨子里,就因为这辈子她只得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她愿将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女儿,如今这个小心无异于在她心上捅了一刀。 清池无趣撇嘴:“这当然是英明神武的陛下安排好的,你给公主安排的驸马是个有出息的世家子弟,可你有没有想过人家愿不愿意娶你的女儿,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偏偏这位驸马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瞧,又是你皇后的权势早就的一桩悲剧姻缘,三年来和公主同房的都是驸马家里只会吃喝嫖赌的兄长,反正进屋后灯一吹谁知道呢。” 陈皇后已经木然,许多事她忽然明白了,当年女儿看上的驸马,她费尽心机促成姻缘,还曾故意试探过乾元帝,他面带慈笑,只说好。 原来她一直活在他的算计之中。 “哦,说道关键之处了,驸马宁愿舍了荣华富贵和心爱之人双宿双栖也不愿看你的宝贝公主一眼,所以才用了死遁这一招,说起来也可怜了些,被你们皇家害得这么凄惨,最后只能背井离乡,不过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据说他如今已是丰国赫赫有名的将军了呢,娇妻在怀,一双儿女绕膝下,简直羡煞旁人。” 说完后,清池抖了抖衣摆,站起身离去。 “为何要与我说这些?”陈皇后忽然发问。 清池回眸一笑:“当然是想给你添堵啊,你将我母亲害得死不瞑目,我也不会让你心安理得去死,你死了一了百了,可是长公主要活着不是。” “你......她可是你的姐姐,她是无辜的,你就不能放过她么?”陈皇后奔上前,想要去抓清池的衣袖,被避开了。 清池讥笑:“无辜?我母亲何尝不无辜,你又是如何对她的,你让秦时对她下手之时可想过放过她,知道吗,她死的时候眼神里全是恨,她是死不瞑目。” 陈皇后瘫软在地,低声哀求道:“求你放过她,一切都是我造的孽,我愿一力承当,她是你姐姐,你放过她吧。” “正如你所说,一切都是你造的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如今不用我亲自动手,你的女儿也将被你的罪孽拖累,她恐怕连公主的位子都保不住,你能想象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被贬为庶民的情景,岂止一个惨字能形容的。” 清池面目表情越过陈皇后,双手负于身后,慢悠悠走了出去。 屋外日光明朗,眉眼朗润、遗世独绝的男子踏光而来。 第97章 非她不可(1) “去哪儿了?”清池上前,她可是记得某人说过要守在门外的,怎么只是片刻功夫他便从外面进来。 靳梦离神秘笑道:“你猜我去哪儿了?” 细细打量他的神色,目光下移落到了他负于身后的手上,清池了然。 “我猜丞相大人方才一定是去偷鸡摸狗,赃物就藏在身后。”说完她便伸手去抢,但靳梦离却比她更快,将身后藏着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清池略微失望,她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不过就是一束不知哪里采来的野花,她的神色落在靳梦离眼中,他的内心很是受伤。 “不喜欢么?” “丞相大人做了采花贼,小女子怎么着也得捧个场说喜欢啊。”清池打趣,含笑接过闻了闻,满意点头。 “这野花经过丞相大人的贵手,似乎又香了几分。” “口是心非。”靳梦离故意板着脸,去捏她的脸颊。 清池拍开他的手,捧着花往殿门走去,两人一前一后落下一步走了出去。 身后宫婢内侍们关好冷宫殿门,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哎哎,你们看,公主殿下国色天香,丞相大人绝尘风姿,两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胡说什么呢,你们难道不知道丞相大人前几日刚成亲,娶了一个丑女为妻,据说还是罪臣秦时的女儿。” 另一个内侍忙着接腔。 “对啊,我可是听福总管身边的小安子说了,公主殿下长在民间,很久以前便与尚是布衣的丞相结识,相交为友,两人是君子之交,公主殿下这次回到景安城据说还是前来祝贺丞相大婚的呢。” “啊,原来是这样。” “真是可惜了,丞相大人何等出色,竟配了个丑女,如今还是个罪臣之女,咱们这位新公主多美啊,丞相大人是什么眼光......” “就是......” 几人七嘴八舌议论开,远去的两人却是各有所思。 忽然手上一暖,清池低首望去,她的手已被他握住,带着强势的力道分开她的手指相扣在一起。 她不免有些好笑,宠辱不惊的他竟也会和几个奴婢计较。 “心里不痛快?”她随他牵着,侧目笑问。 “嗯,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忽然后悔不该让你进宫来,皇后和秦时的事我可以用其他的法子解决,可是现在......”靳梦离面色不太好看。 清池道:“早晚有这么一遭,或早或晚而已,与其等着别人出手倒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是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不会手脚无措。” 靳梦离一言不发,大摇大摆牵着她在宫内转了一圈,所到之处宫人们窃窃私语,议论声不断,清池也由着他,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乾元帝有意要修缮和清池的关系,午膳也是和清池一起用的,而靳梦离只是‘顺道’被邀请。 席间,他忽然提出让清池入宫之事。 “从今日起你就在宫里住下,明日早朝朕便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你原来的名字不能再用,朕会让人拟好,稍后便让你选自己喜欢的名字和封号。” 第98章 非她不可(2) 清池神色淡淡,也不应声,只是看了眼靳梦离。 “陛下要将臣的妻子接进宫,总该先问问臣的意愿才行。”靳梦离面无表情开口,凤眸中带着锐利扫向乾元帝。 乾元帝微愣,不曾想到靳梦离敢这么张狂地与他说话,虽说他早已将靳梦离的身份查清楚了,也知晓靳梦离真实的性子有多狂妄,但在华朝的这三年,靳梦离待人接物都温和有礼,在此刻终于伪装不下去了么? “九王说笑,朕的女儿自然是要住在宫内,至于以往秦家女儿和丞相的婚事,在今日便已作罢,你不是丞相,她也不是秦家女儿,你们便不是夫妻,九王可与太子一起回东凌,朕不会为难强留。”乾元帝淡笑,已然是打定主意将二人婚事作罢。 靳梦离嘲讽勾唇:“陛下是打算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么?我与她是有天地为证的夫妻,拜了天地入过洞房的,今日陛下金口一开就让婚事作罢,一句话就能将所有过往抹杀,这未免太让人寒心。” 乾元帝叹道:“此事算是朕对不住你二人,但眼下形势不容许朕成人之美,作为补偿,朕可以给你允诺,你若是看上任何一个宗室贵女,只要你开口,朕便能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到东凌和亲。” 清池依旧默不作声,她不知为何总是想笑,曾经同一战线的两个人,如今针锋相对,说话更是绵里藏针,却又互不相让。 靳梦离忽而笑道:“眼下这个就是现成的,也不用陛下费心思去封什么公主,本王直接带她走便是,更碰巧的是,本王就只看上她而已。” “唯独她不行。”乾元帝皱眉拒绝。 “但本王非她不可,她也是公主,为何就不行?恕本王大胆揣测,陛下莫不是随口说说而已,根本不是诚心要与东凌缔结姻亲?”靳梦离反问。 气氛忽然凝固,火药味儿浓重,颇有一触即发的架势,清池眉头一皱,扔下筷子便站起身离去,只扔下一句话。 “你们慢慢吃,本姑娘要出宫去散心,谁也别跟着我,否则小心本姑娘翻脸不认人。” 见状,靳梦离也起身跟上。 福乐小步上前,小心翼翼道:“陛下,您看要不要派人跟着公主殿下?” 乾元帝摆手道:“不用,先前不是一直让人跟着安阳的幼子,那个叫暖君的孩子么,我看这丫头对那孩子倒是上心,你让人把他带回宫来,朕自有法子让这无法无天的丫头心甘情愿回宫来,至于靳夜阑......” 犹豫斟酌片刻,他才继续道:“靳夜阑是东凌的王爷,此次出宫后,没有朕的召见不得让他入宫。” “老奴明白。”福乐应声退下,跟在帝王身边几十年,他最是了解乾元帝的心思,他势必要拆散这对小夫妻,不达目的不罢休。 清池率先出宫,一路上无人阻拦,一切已在她的预料之中,踏出宫门她并未着急着离去,而是在原地等着靳梦离出来。 没让她久等,片刻后靳梦离便来到她身后。 “景知,今日天气极好,咱们好好逛一逛景安城去,正巧今日我师姐和她的兄长也该抵达了,许久未见,我还真有些想她呢。”清池回身,浅笑宴宴看他。 靳梦离脸上毫无笑意,直到她主动身前挽着他的胳膊,他才面色稍霁。 “好,晚上咱们就回丞相府收拾东西,明日去城外玩,你看如何?”他改为牵住她的手,边侧头去看她。 清池爽快点头:“好啊,带上暖君和阿笙,还有师姐他们,人多也热闹。” “只要你喜欢就好。”靳梦离忽然松了口气,释然一笑,步子也欢快了许多。 他看不见的地方,清池却是垂着头若有所思,神色并没有如她的语气一样欢悦,反而多了几分凝重。 两人来打街上,没走多久便瞧见了街角处的几人,清池失笑,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她才想着要去找清源兄妹二人,没想到这兄妹二人先和靳寒笙与秦暖君撞在一起。 如今她的师姐可不是朝华庵中的小尼清源了,她是丰国钰王府的郡主丰琳琅,而她身旁一脸无奈的俊逸男子正是钰王世子丰宇轩。 “这明明是我先看到的,怎么就成你的了?”靳寒笙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很明显是他无聊又开始捉弄人找乐子。 而一向不喜与陌生人说话的丰琳琅竟也叉着腰,毫无惧色反驳回去。 “你先看到,你哪只眼睛先看到的?明明是我先看到的,再说你一个男子竟也好意思和我抢一只风筝,也不怕被人看笑话。” “我就是抢了,你要怎么着吧。”靳寒笙高傲扬眉。 丰琳琅气得跺脚,丰宇轩赶忙轻咳,上前有礼道:“对不住这位公子,舍妹着实喜爱这只风筝,你看能不能......” “不行,这只风筝我是要拿去送人的,说什么都不能让。”靳寒笙坚决摇头。 “我也是要拿去送人的,今日我还真就买定它了。”丰琳琅在钰王府中养了几个月,胆子却是大了不少,至少她敢对着靳寒笙这个陌生人大吼。 秦暖君垂着头魂不守舍,对身边的硝烟弥漫毫无所觉,卖风筝的摊主则是一脸无奈,这种花样的风筝他只有最后一只。 摊主忐忑开口:“两位贵客,你们看能不能......” “不能!” “不能!” 两人异口同声让摊主讪讪住了口,他想说的是能不能看看其他的花样,毕竟他的风筝也不止这一种啊,不过看二人的脸色,他还是聪明地闭上嘴。 清池低声对身旁的靳梦离打趣道:“是不是你们姓靳的人都这么霸道,都是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对女子都是这么无礼。” “哦,阿笙的确有失君子风度,回头我得好好教他一些规矩,都是被他父母亲给宠坏的,丢脸都丢到华朝来了。”靳梦离自动过滤前半句,煞有其事点头。 清池暗笑,上梁不正下梁歪,相比他这个小叔,靳寒笙只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 第99章 欢喜冤家(1) “阿笙......”秦暖君终于被互不相让的争执声惊醒,他只瞥见对方的衣裙,知晓是个女子,从小的教养告诉他,君子该有容人之风,特别是对女子。 他扯了扯靳寒笙的衣袖。 “说了多少次,要叫哥,阿笙后面加个哥会死吗?”靳寒笙转身就给他一记爆栗。 秦暖君揉着发疼的额头,抬眼看去便瞧清了女子的样貌。 “你......我见过你,你是朝华庵的......”他之所以记忆犹新,是因当时他还将她误认为是他的姐姐,还有此刻在她身侧的男子可不正是当日去接她回家的的兄长。 丰琳琅好像有点儿印象一时又想不起来,正要开口询问,便瞧见不远处笑看着她的清池,她大喜过望,一把推开挡道的靳寒笙和秦暖君朝着清池跑去。 “你这臭丫头,站在这里也不出声,哼。”奔到清池跟前拉着她的手,丰琳琅一个劲儿地埋怨。 靳寒笙傻眼,看向同样露出讶异之色的丰宇轩,随即又侧头看看秦暖君。 “你们和阿池认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丰宇轩。 丰宇轩瞬间了然,颔首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都是自己人。” “嗯,我也是才想起那日去朝华庵接姐姐见过你们兄妹俩。”秦暖君回以一笑,很有礼数,作揖回礼。 靳寒笙讪讪笑道:“原来我和令妹想的是一样的,这只风筝是要送给同一人,这叫英雄所见略同,所见略同。” 丰宇轩但笑不语。 “师姐,我这不是前来接你了吗?瞧你和阿笙斗得这么欢喜,我自然要好好看戏才是,短短几个月未见,师姐倒是有几分郡主的架子,吵起架来颇有气势。”听她抱怨完后,清池替自己辩解的同时也不忘打趣她。 丰琳琅好气又好笑,正要动手去掐她,目光落在了一旁站着的靳梦离身上,猛然间不觉地看痴了。 清池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趣道:“回神了师姐,你的口水流出来了。” 回神后的丰琳琅俏脸一红拍开她的手,赧然道:“哪里流口水了,不过是觉得好看多看了一眼而已。” 从小一起长大,清池自然知晓她的性子,性子率真,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主儿。 “师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靳夜阑,而方才和你说笑的哪位呢正是这位你看痴了的九王的侄子靳寒笙。”清池随意瞥了眼正朝他们走来的人,含笑给丰琳琅介绍。 丰琳琅回身背对着清池,指着靳寒笙,她惊讶道:“他就是东凌的太子殿下?横看竖看都不像啊,和父王说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如假包换。”清池低笑。 靳寒笙不乐意了,什么叫横看竖看都不像,听着怎么觉得那么刺耳,刚要发作,目光触及到前方的靳梦离时,心虚地垂眸,心中暗道不好,看小叔的眼神,他怎么就觉得毛骨悚然呢。 “太子见谅,我这妹妹自小在庵里长大,人情世故懂得甚少,说话也不太懂礼数。”丰宇轩无奈一笑,看着很是头疼的样子,眼中却满是宠溺。 伸手不打笑脸人,靳寒笙忽然觉得心虚,意识到自己方才确实有失风度,连忙应道:“公子无需见外,令妹这是难能可贵的真性情,着实......率真。” 第100章 欢喜冤家(2) 斟酌一下用词,他终于找到比较合适的‘率真’一词来形容。 这一点倒是合了丰宇轩的意,他也觉着自己妹妹率真可爱得紧,他点头称是,两人算是冰释前嫌,随意聊着往前走去。 一向开朗的秦暖君却出奇地沉默,他满脑子都是在正阳殿发生的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难以接受。 他自小生长的家在一夜之间消失,他的父母亲变成了养父母,如今已沦为阶下囚,而他的亲生母亲竟是被他的从小一直视为清正廉明的好人父亲给强抢幽禁最后上吊而亡,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在这一日之内坍塌了。 他的亲生父亲,那个在危险之际愿用生命护他的男子,此时也是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不由的,他停住脚步,转身望去,几丈开外一身素袍略显清瘦的中年男子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清池上前,拍拍他的肩,鼓励道:“暖君,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这些事总要有个结果,这些年来他也不容易,给他机会,让他说几句话。” “姐......”秦暖君摇头,不愿上前。 清池明白他一时间难以接受,也不再多说,将目光对上丰宇轩。 “世子见谅,方才我这两位弟弟不懂礼数有所冲撞,还望见谅。” 丰宇轩温文有礼回道:“姑娘不必见外,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如今大家都已是朋友,况且方才也只是意外,用太子的话说,这是英雄所见略同。” 清池掩唇而笑,靳寒笙面上微窘。 笑了笑,丰宇轩又将目光移到一直默不作声的靳夜阑身上,上前一步拱手道:“想必阁下便是华朝的丞相大人了,真是失礼,一直未能认出来。” “世子多礼,此刻我已不再是华朝的丞相。”靳夜阑抬手还礼。 丰宇轩稍有意外,他是聪明人自然能听出靳夜阑的话外之音,但也不是很明白其中之意,就在他疑惑不解时,丰琳琅懵懂的话给他解了疑惑。 “哥,你说谁是丞相,他不是东凌的九王么,怎么又成了华朝的丞相?你不是说清池嫁给了华朝丞相么,那他......”丰琳琅觉得自己晕乎乎的,一时间在丞相和九王之间纠结不清。 清池道:“师姐,详细情况容后再与你细说,今日咱们好好在景安城内一游,领略一下华朝京都的景致。” “好啊,我和哥哥昨日就到达,还不曾有机会好好逛一逛呢,方才一路走来,我看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这次回去一定要给父王母妃带一些稀奇玩意儿回去。”丰琳琅兴致勃勃愉悦不已。 拐角处站着的主仆二人远远看着,安君临在前,重野跟在身后。 “主子,您看侯爷他是想要认回秦少爷吗?”重野才问完就抽了自己的嘴,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君临不以为意,淡淡道:“我瞧着他倒是有这个意思,不过看暖君的样子好像很不情愿,老家伙想要认回宝贝儿子,恐怕没这么容易,再怎么说,这个儿子也是别人养大的,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重野抹了一把冷汗,点头称是。 “涅生那边可有消息?”安君临淡声问。 重野躬身答道:“涅生自进了相府便不见了踪迹,早上到相府外蹲守之人回报说并未见到他出相府,只是相府守卫森严,我们的人根本无法进入探查。” “东凌的九王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或许当初我将涅生送到相府便是做错了,靳夜阑和她都是普通人,或许已经发现了涅生身上的秘密也说不定,眼下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也不一定。”安君临说完,忽而一笑,大步朝前走去。 路过安候身边时,他脚步稍稍慢下,讥讽道:“真是可怜呐,你眼巴巴看着的儿子是仇人替你养大的,如今在他心里,你这个亲生父亲恐怕还及不上那个害死他生母的养父地位重,怎么样我的好父亲,这种滋味儿难受不?” 他用极低的声音在安候耳边说话,脸上是说不出的快意,心中的某种情绪得到了宣泄。 安候喃喃道:“临儿,我......” “千万别说什么抱歉的话。” 安君临嘲讽道:“这十多年来你不是一直对我视而不见、不闻不问么,如此也好,往后也这么保持下去,我不用受你这虚假的父爱拖累,可以放手做自己想做之事。” 安候一怔,皱眉劝道:“临儿,许多事不一定非要去做,你所谋之事太过凶险,安家世代祖先都没能完成的事,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听为父一句劝,不要执迷不悟下去,安安稳稳度日便好。” 安君临嗤笑:“难怪祖父会弃你选我,原来你心里一直就想这么窝囊度日,我与你不同,我自小受祖父教导,有些事自然要去做,而且是非做不可,总有一日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你怎么就执迷不悟,你祖父用了几十年的时间都未能做到的事,你为何还是不肯放弃,如今天下安定,你所谋之事只会掀起腥风血雨,你可曾想过后果?届时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你做的那些事又有什么意义?”安候无奈,还想再劝,却被安君临眼中嗜血的狠意吓住。 安君临的情绪变化只是在一瞬,很快便恢复了自然。 “父亲可真是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做事瞻前顾后怎能迈步向前,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您的优柔寡断才使得祖父对你失望透顶,临去前,他已把令牌传给我,您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安家的祖训您忘了,我可没忘,而且时时记在心里。”安君临话落,越过安候,朝着前方走去。 安候想要劝阻,却只看到一个绝决而去的背影,他痛心不已,捂着心口低咳。 “咳咳......冤孽......这难道就是安家逃不开的命数吗?” 第101章 又是归尘(1) 秦暖君回头正好瞧见身后跟来的安君临,他怔了怔,目光又越过安君临看去,看到弯腰捂着心口的清瘦身影,心中一紧。 他对身旁的清池轻声道,“姐,安世子来了。” “不用理会。” 清池看也懒得看,继续慢悠悠地走着,倒是她身旁的丰琳琅回头看了去,又看了看有一句没一句和丰宇轩闲聊的靳夜阑。 “方才你弟弟所说的安世子就是后面跟着的这个男子?”丰琳琅不确定问她。 清池笑了笑没答话,反而拍拍心不在焉的秦暖君的手,轻声道:“若是不放心,回头去瞧瞧,晚些时辰你自行回相府去等我便是。” “不放心什么?”丰琳琅更是迷惑。 秦暖君顿了顿,最终还是转身拔腿往安候处跑去,清池勾唇淡笑,挽着丰琳琅的手,加快了些步子往前走去,边走边与她解释。 “没什么,就是一个身子不太好的大叔需要照顾,暖君不太放心。” 丰琳琅感同身受道:“身子不好确实是要多注意些,我哥说我刚生下来时气息微弱差点就活不下来了,后来还是遇到一个高人,救了我,然后还告诉父王说我命中的贵人会在朝华庵出现,能够扭转我的命运,所以父王就把我送去朝华庵,如今想来,我的贵人估计就是你这臭丫头了,咱们俩一起长大,我的身子可是越发的好了。” 清池扬眉,得意一笑。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与我在一起,你定能长命百岁。” “自大狂。”丰琳琅嗔她。 清池却来了兴趣,问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这么有远见,竟能一眼看出我就是师姐的福星?” 丰琳琅戳着脑袋想了想,她记得兄长和她提起过的,只是没记住,于是只能开口问:“哥,上次你说的那个救我的高人名号叫什么来着?” “是归尘道长,你这丫头记性真够差的。”丰宇轩无奈笑叹。 他言语一出,清池和靳夜阑同时一怔,不经意间对视一眼,面露深思。 丰琳琅拊掌道:“哦对,就是归尘道长,我也是前几日在路上时无聊才和我哥闲聊起来,据说这位归尘道长不仅医术了得,还精通测算之术,他还说我是天生的凰命,可是我不懂这凰命是什么,我哥又不肯说。” 想到这里,丰琳琅有些心意阑珊。 “清池,你说这凰命是什么命啊?” 清池笑道:“我理解的是师姐你将来定是要当皇后母仪天下。” “啊?那我还是不要了。”丰琳琅赶忙摆手,很惊恐的样子。 “做皇后多好啊,高高在上享受万人景仰,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人前总是风光无限。”清池揶揄她。 丰琳琅忙不迭摇头:“你可是没见过皇后风光无限的背后有多可怕,我回到王府后,被皇后召进宫三次,每一回都有轮番好戏在宫里上演,看得我后背发寒,特别是最后一次,皇后竟将宫里一个有了身孕的宫婢给杖毙了,让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宫婢流了好多血在我眼前咽气儿,还让我以后也要像她一样,回府后我大病了一场,再往后皇后召见都被我父王给推了。” 第102章 又是归尘(2) 想起血腥的画面,丰琳琅心有余悸拍着心口。 清池凝眸道:“那个宫婢坏了宫规自然要受处罚,皇后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毕竟秽乱后宫是重罪。” “可那个和我没有关系啊,况且我还听说那个宫婢怀的是二皇子的骨肉,二皇子是皇后生的嫡子,这么算来那个孩子便是她的亲孙子,她都能下狠手,想想后宫中这么恐怖,这个皇后花银子请我去做我都不乐意。”丰琳琅后怕地打了个寒颤。 见她还是这么单纯无邪,清池且喜且忧,钰王府在丰国的地位特殊,钰王丰淮安并非是丰国皇室子孙,而是被赐以国姓,一切都是他年轻时的功勋得到先帝的赏识,丰淮安战功显赫,虽然不到三十便辞去公务做了闲散王爷,但在丰国的地位举足轻重,是各个皇子争相拉拢的对象。 清池将目光看向身侧不知愁滋味的丰琳琅身上,皇后的意图已经很明显,钰王夫妇知晓,丰宇轩也明白,如今恐怕就这有她这个当事人毫不知情,想来还是因着父母亲和兄长的宠爱和保护才让她这么无忧无虑。 以钰王和丰宇轩父子的本事,她这个郡主或许可以持着本心,安稳喜乐度过一生。 “师姐,你是个有福之人,只要有父兄在,你定不会成为像皇后那样的人。” “我才不要像皇后那样,父王说了,我不喜皇宫中的争斗,往后不去便是,皇后若是再来请,我直接装病就好。”丰琳琅如实娓娓道来,时不时往后张望。 “那个人干嘛总跟在我们身后?”她看了几眼不远不近跟着的安君临,侧头问清池。 清池道:“或许只是顺路而已。” 她才说完顺路,安君临便快速跟上,来到她们身侧。 “公主请留步,君临有话想与公主详谈。”安君临见清池没有理他的打算,便手一横拦在她身前。 丰琳琅不悦道:“你这人好生无礼,又无比讨厌,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是想要做什么,欺负我们女流之辈么?” 她的声音拔高,几乎是同时,稍前一步几步的靳夜阑与丰宇轩便回头望来,靳夜阑皱眉率先折身而反将清池拉到身后,他抬眼与安君临相对。 “安世子有话与我说也是一样的,不过今日恐怕不行。” 安君临收回手,淡笑道:“王爷未免管得太宽了些,如今你已不是华朝的丞相,陛下方才已下旨昭告,我朝公主之事自然轮不到你来管。” 两相对望,火药味儿浓烈。 丰琳琅挪到丰宇轩身边小声问:“清池怎么忽然成了公主,她不是秦尚书的女儿么?” 丰宇轩以同样低的声音回道:“我也不知道,稍后问问便知。” “哥,我看这个安世子来者不善,你要不去帮帮清池,我看清池对这个安世子无甚好感,咱们赶紧打发了他,好去四处逛逛。”她扯扯丰宇轩的衣袖,哀求之色不言而喻。 丰宇轩爱怜地摸摸她的头,笑道:“无事,你这师妹和九王可不是一般人,别人讨不到好处,你且静心看他们是如何联手收拾人的。” 一时间静默无语,周围吵闹的喧哗之声让几人间的气氛更加古怪,靳寒笙本是独自一人东摸摸西看看,走出好远他才惊觉不对,回头望去,便见到五人奇怪的队形。 清池被靳夜阑护于身后,安君临站在两人对面,丰宇轩兄妹站在另一侧看着三人。 靳寒笙凝眸思索了一笑,笑嘻嘻凑上前。 “好巧啊表兄,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他笑容满面,极其亲切上前打招呼。 不知为何,安君临每一次见到靳寒笙都无比膈应,或许正是靳寒笙在正阳殿上所说的原因,十多年前那一夜在沁阳殿是他的母亲而不是他的姑姑...... 总之他每次见到这个本应该和他关系最亲的表弟,他心中很是不舒服。 “小笙。”他勉强应了句,还是如幼时一般唤靳寒笙。 靳寒笙一乐,靠上前去与他勾肩搭背,看上去毫无芥蒂。 “你总算是认我了,这些年来我甚是想念你,总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回来探望你,如今总算如愿以偿,今夜咱们兄弟二人一醉方休,你可得好好招待我哦。” 靳夜阑淡淡看了眼靳寒笙,眼中是少见的笑意,靳寒笙见状自然更加卖力演出,对安君临的蹙眉犹豫视而不见,拽着他就往另一边走去,嘀嘀咕咕说个不停,让安君临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这个讨厌的家伙还有这个本事,倒还真是小瞧了他,走到哪儿都有他的亲戚。”丰琳琅看着两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轻笑。 清池自靳夜阑身后出来,对她的话做出回答。 “师姐日后会慢慢明白阿笙的能耐,可别被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给骗了,其实他们姓靳的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丰琳琅下意识去看冷着脸的靳夜阑,不断咋舌点头:“你说的不错,不得不说你眼光是不错,就是运气差了些。” 她拉着清池来到一边,悄声说道:“听说你如今可是嫁给这个冷面丞相,虽然他现在做不了丞相,但他还是东凌的九王爷,容貌、身世背景都不错,就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大夏天都能冻死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这辈子得抱着冰块过了。” 他冷吗?清池摇头失笑,似乎从初识起靳夜阑除了生气时会对她冷着脸,其余之时都可以用热情如火来形容,不过今日或许真的不一样,他不再是第一丞相,她也不再是丞相夫人。 “怎么,说他像冰块吓到你了?那你在与他成亲之前为何不先了解清楚,他长得是不错,是我见过容色最出挑的男子,但我瞧着他这冷冷的性子着实不讨喜。”见她不说话,丰琳琅摇摇她的胳膊,凑近她耳边又说了这么一句。 清池下意识去瞧了眼靳夜阑,对上他的目光,她先撇开眼,对丰琳琅浅笑。 “平日里他不是这个样子的,今日他心情不太舒畅。” 第103章 四大长老(1) 轻舟泛湖,画舫风雅轻纱微扬,湖面波光荡漾,清池盯着湖面愣神,靳夜阑来到她身边静立,她抬眼微笑。 “丰世子与你倒是投缘。” 靳梦离神色淡淡,也不言语。 清池瞥了眼岸上,不着痕迹收回,对靳夜阑笑言道,“瞧你这样是气得不轻,谁这么有本事竟能给你气受,我得去拜访学习一二。” 靳夜阑瞥了她一眼,转身又回到丰宇轩兄妹身边坐下,如此冷遇,让清池蹙眉并未再对他服软。 “师姐,我有事先行一步,咱们改日再会。”话落,清池脚下轻点跃起,蜻蜓点水般几次轻触便上了岸。 丰琳琅惊讶瞪眼,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幕。 “清池她竟然会武功?” 丰宇轩看了看抿唇不语的靳夜阑后才说道:“我的傻妹妹,你在朝华庵生活了十六载,除了诵经念佛什么都没学到,你瞧瞧人家可是蜻蜓点水、飞檐走壁,无所不能啊。” “我怎么不知庵内有人教授武艺,难不成是师父她背着我暗地里教授清池的?那也不能啊,师父虽偏疼我和清池一些,但我也觉着自己与清池没差啊,师父公平着呢。”丰琳琅百思不得其解。 “哥哥说笑呢,方才瞧着清池姑娘的轻功极好,连我都不敢与她相较,想来是受高人指点,若不是必要,她也不会轻易在人前暴露,下回见面你亲自问她好了。”丰宇轩说着话,一双透亮的眼眸却只盯着靳夜阑的反应。 丰琳琅忽然像是明白了一些,她忽然有些气恼地瞪靳夜阑。 “九王爷,你方才可是惹清池生气了?这丫头每回生气便是这种样子,二话不说掉头便走,若真是这样,你可得仔细想好去哄哄她,不然你就等着后悔吧。” 靳夜阑毫无反应,端起小案上的茶轻抿。 丰宇轩笑而不语,也给生气鼓着腮帮的妹妹递茶消火,随即劝道:“你别急,总不过你师妹也不是没行情,我瞧着方才纠缠不休的安世子便是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无可能,毕竟整日对着一张喜怒无常的脸着实辛苦,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常有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丰琳琅轻哼,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水温正好,不冷不热,她心里忽然一动,有了主意。 她嘿嘿一笑,转着眼珠看丰宇轩。 “哥,不若你将清池娶回家吧,清池这么好,父王和母妃定然是欢喜的。” 丰宇轩愣了愣,又瞧见某人的脸又沉了几分,忽而笑道:“原本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此刻怕是不能了,清池姑娘她如今身份贵重,要想娶她好比登天。” 丰琳琅不解:“清池她不是刚成亲么?” “你也说了,成亲的是清池,但如今她已不是清池,她是华朝的公主,乾元帝膝下如今已无子,孀居的长公主华菱又是罪后所出,废后也不过是这两日之事,而她这位新晋的公主便成了炙手可热的贵人。”丰宇轩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说了一番颇有深意的话。 清池在前走着,西歌与星月跟在身后一脸难色。 “主子,属下无能,让许嬷嬷偷偷溜走了。”西歌犹豫片刻,看了一眼同样一脸急色的星月,率先开口向清池禀报。 第104章 四大长老(2) 清池道:“无事,跑了就跑了吧。” “主子,秦少爷和安候爷不见了。”星月低垂着头,一脸愧色。 清池顿住脚,摆手道:“不必担心,我今夜回到宫中,他们父子便能安然无恙出宫,眼下你二人随我去浮生居一趟,估计四大长老也等急了。” 西歌与星月二人的神色同时一凛。 “主子,师父他们四大长老同时出动,此次是打定主意要将您带回天霞山,您若是不愿,势必要与他们起冲突,即使是少主暗中偏帮也不能保证能取胜,您看......”星月满脸愁色,又暗中对西歌使眼色,希望她跟着一起劝劝。 西歌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清池幽幽叹道:“天霞山怕是回不去了,此刻不是我想不想回去的问题,而是陛下不会轻易让玉氏之人将我带走,他们斗智斗勇,我只需静观其变便好。” 主仆三人来到浮生居,除了玉惊鸿不紧不慢翻着医书外,其余四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俱是一脸苦恼。 “劳得四大长老亲自前来,我这面子也真够大的。”未见其人,清韵之音便自屋外传来。 玉惊鸿放下手中书卷,挑眉含笑望去,四大长老同时一喜,相互对视之后连忙站起身,上前行礼。 “小主人。” 清池抬手道:“四位长老不必多礼,你们远道而来一路颠簸辛苦,这几日可在此歇息,待五日后便启程回天霞山去吧。” 四长老中,其中一人站出身来,一脸难色劝阻道:“小主人,这如何使得,我等便是奉了族长之命前来接您回去,若是我们就这般独身回去,又该如何向族长和族人们交代。” 其余三人点头附和。 “长老所言,表兄你如何看?”清池也不解释,反而将问题丢给气定神闲的玉惊鸿。 玉惊鸿若有所思道:“四大长老所言在理,但目前形势不容乐观,如今清池她已不再是普通的身份,景安城中皆是布满了乾元帝的眼线,我们若是单独出入倒也无妨,但若是要将清池带走,恐怕是不能了。” “小主人为何会被乾元帝盯上?”四人大惊,同时出声问。 清池闲适坐下,却又颇为苦恼道:“我也不知是为何就被他给盯上了,这不前后左右都被盯得死死的额,据说是乾元帝认定了我是他的亲生女儿,眼下估计是无计可施,非得逼我进宫去。” “当年小主人的母亲嫁的是秦时,小主人怎可能会与乾元帝扯上关系,定是华朝皇室居心不轨,想要利用小主人的身份。”一人瞪眼吹着花白的胡子,很是气愤,另外三人却是沉默,正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清池淡笑:“看来长老们对当年我母亲的事也是清楚得很,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正当她性命垂危之际,玉氏的族人在哪里,各位长老又在何处?皇室之人居心不轨是没错,我倒是想问问各位长老,你们如此着急来寻我,难道就不是居心不良么?” 平淡无波的话语一针见血,让四人俱是一怔,一时间老脸尴尬不已。 清池扫了眼不说话的四人,勾唇道:“世人皆道天霞山玉氏之人如何能耐,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人心薄凉而已,当年连个刚出生的孩子也守不住,多年来连个叛族之人也抓不到,我是否可以大胆揣测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让我母亲死在外面,即使如此,如今又来寻我是出于何种目的?” “小主人不必如此愤懑,当年族中对此事的处置确实有欠妥当才让你们母女二人在外受苦,如今族长也是希望能将小主人接回,好生补偿。”斟酌了一番,四人中年纪最长的曲长老开口解释。 清池冷眼挑眉:“哦?要给我补偿么?试问你们的补偿能让我母亲死而复生,能让我自小受的苦都消失,还是说你的补偿是将我接回去,用性命来为玉氏做贡献,和历代的玉女一样为你们延续的玉女一脉?” “这......” 四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怎么,各位长老无话可说了?”清池犹不解气,接着道:“今日既然大家都在这里,我索性将话说清楚,这一回玉氏一族对上的是华朝皇室,我的确是乾元帝的亲生女儿,且不说他是君王,就说他是普通的父亲也没有将女儿拱手送出的道理,我若死了,他往后可就连个继承人都没有,你们觉着他会放过天霞山么?” 四长老大惊,几人对视,示意曲长老再劝,他们中与清池接触最多的便是曲长老,在众位长老中除了清池的师父祭主外,曲长老也算得上她的半个师父。 曲长老上前一步,恭声道:“小主人这些年所受的委屈,我等心中明白,当年偷偷将你母亲抱走的族中叛徒玉紫烟必会受到族规处置,还你们一个公道。” “曲长老这话似乎不能让我信服,玉紫烟在外逍遥多年也未见玉氏有一人出力前来捉拿,如今别说惩罚的大话,就说最实际的,你们倒是将她捉到我跟前来谢罪啊。”清池笑得讽刺,又带着几分张狂,虽然无声,却让几人不寒而栗。 玉氏一族内部并非像外界所传的那般神圣团结,百年孤独隐世之下是一颗颗躁动不安的心,已有不少人拉帮结派,心心念念要出世,而族中玉女便是一个契机。 玉琳便是这个给抛出的探路石,作为兄长的现任玉氏族长想要救妹妹性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他才会默许自己的儿子踏步江湖,他已明白固步自封到最后连自己的主也做不了。 玉惊鸿也没让他失望。 清池扫了一眼众人,与玉惊鸿对视之后笑了笑便扬长而去。 “各位长老要想带我回天霞山也行,只要能大摇大摆将我从皇宫接出便可,我在宫里等着各位长老大驾,可别让我久等了。” 第105章 婚事作罢(1) 红墙绿瓦,宫闱深深,踏着青玉石阶,一步一步往雄伟大殿而去,行到最顶端,清池回身望台下望去,庭院楼阁或疏或密,一切纳入眼中。 忽然间的心悸让她蹙眉。 心疾发作越来越频繁,连雪域灵芝也无效了么? “主子,您怎么了?”西歌发现她的不妥,赶忙上前来扶。 清池摆手:“无事,忽然觉着腹中饥饿才想起是到了用晚膳之时。” 西歌瞧了瞧天色,夜幕即将降临,不过是西边的最后一抹余晖以微弱的光,抵挡着暗夜的黑。 “主子,前方好像是长公主。”西歌抬眼望去,便瞧见两个宫婢扶着娇弱的华筠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清池了然道:“皇后出事,长公主定是坐立不安,此时进宫或许是想替皇后求情,瞧她的样子,想必是在这正阳殿前跪了许久,看来咱们的这位陛下是铁了心要废了皇后,连娇弱的长公主都不顾了。”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眼前,两个宫婢眼睛够尖,赶忙松开华菱,来到清池跟前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 “竟然是你......”华菱美艳而哀戚的面上满是震惊,她哪里会想到一日之内忽然冒出来的妹妹竟然会是清池,而她方才甚至想着托人打听一下这位神秘皇妹的事,投其所好,让她帮忙求情。 此刻,她的心彻底凉了。 清池看她娇弱无力的样子,关切道:“长公主可要保重身子,皇后娘娘眼下全仰仗着你呢,她还在凄冷的冷宫中等着你的好消息,你可不能倒下。” “是你对不对,是你害了我母后和皇弟,定是你在父皇跟前搬弄是非才让他误会母后的,你怎么会如此恶毒,母后她与你无冤无仇,你要害她至此。”华菱一脸愤恨,挣扎着要上前却被身边的宫婢拖住,无力动弹。 清池咋舌:“啧啧,长公主这是要做什么,我一番好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血口喷人,皇后娘娘是被你的好父皇打入冷宫的,而高发她的人也不是我,你这不是冤枉我么?至于你口中的皇弟,我听说他是你母后从宫外抱来的,与你毫无血缘关系。” “你骗我,这怎么可能?母后不会这么做的。”华菱不敢相信,惊恐地往后倒退,最后跌坐在地上。 两个宫婢忐忑地退到一边站好,不敢上前搀扶。 清池瞥了眼华筠,面无表情越过她,径自往大殿走去。 “想清楚了?”乾元帝头也不抬,手中握笔,继续批阅奏折。 清池道:“你费尽心思让我回来,如今问这个不觉着好笑么?我既已回来,你便将他们父子二人放了,送他们出宫去。” “你对外人倒是挺上心,放心,只要你安分在宫里待着,我自然不会对他们如何,这不让人好吃好喝伺候,就等着你回来。” 乾元帝一笑,扬了扬手,随侍在一旁的福乐会意,躬身退下,小步离开大殿,不多时秦暖君便从大殿侧门出来。 “姐,对不起......”经历剧变,秦暖君在一夕间成长了不少,自他们被皇室暗卫带回宫来,他便明白乾元帝的意图,用他来让清池妥协,前一刻他还在害怕她不来,又害怕她来。 第106章 婚事作罢(2) 她不来就说明他这个弟弟在她心里也是可有可无,但他又能确定她一定会来,可是他又不想她来,只要进了这皇宫,她便不再是他的姐姐,而是困在牢笼的公主。 清池笑道:“是什么傻话,你哪里对不起我,我进宫来是享福的,日后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受人敬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姐,你与姐夫......你们刚成的亲。”秦暖君倔强仰头,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他只能想到这个。 瞥见乾元帝不悦的神情,清池摇头失笑。 “你还小,哪懂这个,我与你姐夫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出宫以后你也别去相府找他,星月会带着你去咱们的新家。” “姐,你和我一起走吧,这破皇宫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秦暖君不舍,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他恶狠狠瞪了眼乾元帝。 见他这样,乾元帝不怒反笑,觉着眼前这一幕竟无比温馨,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儿女在前小打小闹,这是寻常百姓家的天伦之乐。 可是他是君王,他有女无儿,女儿对他更是冷淡疏离如同陌生人。 “朕瞧着这小子挺讨喜的,既然你也喜欢他,不若朕就收他为义子,给他封王,就让他在宫里陪你,待到成年之后再出宫建府,你看如何?”乾元帝这话是对清池说的。 秦暖君犹豫问:“如果我认你做义父,是不是就能时时在宫里陪着姐姐?” “当然。”乾元帝慈笑点头。 “姐,我想留下陪你,宫里冷冰冰的,我怕你一个人会孤独。”秦暖君忽然有了期冀,他不喜欢宫里,可是他更不愿意丢下自己的姐姐。 清池微微一笑,应道:“你若想留下便留下吧,往后若是觉着闷了便再出宫去玩便是,陛下他不会为难你的。” 乾元帝眉目微动,最终点头应承,清池又看向秦暖君。 “暖君,你先出去外面转转,我与陛下还有些事情要商量,稍后我去寻你,咱们一起用晚膳。” “好,我在御花园等你。”乖顺地应承之后,秦暖君转身又往大殿侧门走了出去。 乾元帝佯怒道:“哼,这小子也忒没规矩了,我看还得让福乐好好教教他,见了朕不行礼,退下也是,还真把宫里当自己家了,想走哪里就走哪里。” 清池白眼道:“方才是陛下您主动提出要认他为义子的,可不是暖君强迫您的,既然如此,这宫里便是他的家,在自己家里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要这么多规矩做什么,他给您行一次礼能让您延寿几年么?” “你这个......”乾元帝气得瞪眼,手中的折子扬起,又悻悻放下。 “我瞧着你就是巴不得此刻就把朕气死,朕偏偏不如你的愿,非要长命百岁给你看。” 清池无奈摊手:“那真是太遗憾了,这么快就被你识破我的意图,不过你可得挺住了,我是真有这想法的。” “你这个不孝女。”乾元帝被她的诚实给气笑了,将奏折往御案上一扔,又坐回龙椅上,随即他又对清池招手,拿起另一本折子。 “你自己来选一个,这是刚拟出的封号。” 清池上前,隔着御案便将乾元帝手中的折子抽出,随意看了一眼,评论道:“都太难听,我自己有名字,干嘛非得要这些只会之乎者也的老头儿取得名儿。” “你以往的名儿是道号,怎能再继续用?”乾元帝一口拒绝。 清池撇嘴道:“道号也挺好的,受佛祖庇佑我才能活到现在。” “朕说不行便不行,你若是不喜这些,你自己重新再取一个便是,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用以前的。”乾元帝摆手。 换名字是假,想给她换身份才是真,清池哪能不懂眼前这位帝王的心思,也罢,左右不过是想让她以新的身份活着,她也没什么好反对的,毕竟她早已想好。 这件事早已在她的预料中,而她也想好该如何利用这个身份。 她夺过乾元帝手中的笔,就着手中的折子,龙飞凤舞写下两个大字。 “青鸢?不错,鸢飞空中的气势是该朕的女儿才有的气魄。”乾元帝满意点头,将折子递给福乐。 “就照这个封号拟旨,明日早朝昭告群臣,再贴出皇榜昭告天下。” “是。”福乐喜悦上前,躬身接下。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清池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就要离去。 乾元帝叫住她。 “先等等,朕还有事没说完。” 清池回头,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看他,也不开口问,只等他的下文。 “关于你与靳夜阑的亲事,朕都查清楚了,你二人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如今各自身份明了,你们的婚事就此作罢,朕会重新再替你选一个好的驸马。”乾元帝揉着眉心,目光却是看着清池,见她无动于衷,眼中颇为意外。 清池不以为意,甩手道:“你想如何便如何吧,你想让谁做驸马便让谁做,这些事情不用我操心。” 往前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她又折回身来,凑到乾元帝跟前,小声道:“呵呵,你利用人家帮你解决了陈家,利用完后又过河拆桥赶人家走,这么做真的很无耻,至于你心中的驸马人选,我也能猜出个一二,好心提醒一句,别到时候玩鹰反被鹰啄了眼。” “只要驸马人选不是靳夜阑就成,至于其他人,朕自然有能力掌控。”她的话让乾元帝心有不安,却又不愿意承认,眼下他只想把靳夜阑和她的关系斩断。 清池笑道:“好啊,反正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早些年和靳夜阑的兄长靳皓然斗,你输惨了,眼下恐怕只要是姓靳的你都不会让他做驸马。” 乾元帝是真的被气到,靳皓然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如今被摊开在眼前,是对他极大的讽刺。 “别总是吹胡子瞪眼的,我胆小经不起你这么吓唬。” 清池低笑出声,转身往方才秦暖君离去的侧门走去,留下极力忍着怒气的乾元帝独自生闷气。 第107章 心中的怨(1) 空庭落寞,冷月无声,酌酒独饮,琴音淼淼是梧桐树下靛蓝华服的男子指尖流淌的旋律。 清池不得不佩服乾元帝的雷厉风行,自她的身份昭告天下之后,快一个月过去,每每无趣时便是安君临入宫来陪她解闷。 今日抚琴,明日舞剑,又或是附庸风雅的吟诗作对,无论何时她只用笑而不语就成,安君临的任劳任怨让她刮目相看,而每次安君临入宫的时辰,秦暖君总会被人支开,清池不知这是乾元帝的主意还是安君临的手段。 看美男抚琴也是一种享受,清池手杵着下巴听得入迷,面前的白玉石桌上躺倒的是几只酒壶。 她喝酒都不用杯子的。 一曲作罢,安君临踏着优雅的步伐走近,微弯下腰,凑近细看她因饮酒而泛起嫣红的面颊,笑叹道:“公主真是海量,我不过是弹奏了一曲,这桌上的五壶酒全被消灭了,这等气势让我等男儿实在汗颜。” 酒意上头,心中却比平时还要清醒许多,清池抬眼,缓缓而笑,艳若桃李芬芳明艳,看得安君临失了神。 清池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怎么着,被我迷倒了?” 带着醉意的慵懒,犹如清泉般汀泠,清澈灵动的眼眸中倒映着模糊的身影,安君临待要细看,她已站起身,脚步踉跄,深浅不一地走到梧桐树下指着天半弯月喃喃自语。 “十五......” “今夜还只是十二,离十五还有两日。”安君临上前扶住她,怕她不小心摔倒。 清池不语,依旧仰头看着夜空。 安君临随着她的目光而去,并未觉着有很什么值得她流连忘返的。 “公主若是无趣,十五之夜陪君临到宫外一游如何?”他低语轻问,目光期冀带着探询对上她的目光。 拂开他的手,清池后退了一步,轻笑道:“安世子这样子倒是让本宫着实惶恐,难不成还真是冲着驸马之位来的?你该知晓我已嫁做人妇,还是安世子做的媒呢。” “往日种种皆是君临之错,大好姻缘白白错过,如今上天垂怜能从头来过,日后自是竭尽全力不负卿心,公主可还愿意?”他移步上前,低眉轻问。 对上这双漂亮的狐狸眼清池却笑了,她此刻想着的却是另外一双凤眸。 “夜深了,安世子请回吧。”无心应付,清池摆手头也不回地往另一个月拱门处走去。 那颗探出脑袋刚要缩回,却被抓个正着。 秦暖君嘿嘿干笑,完全没有一丝被抓包的自觉。 “姐,我就是路过,记得这院里的景色不错,就随意进来瞧瞧,眼下我还想去鱼池那里逛逛,你陪我去好吗?”他上前揪着清池的衣袖,不等她回答便拽着她往外走。 清池含笑拍拍他的脑袋,点了点头。 姐弟二人似是忘了身后还有一人存在,低声细语说着话,相携便往外走去。 安君临没有丝毫的恼意,凝望着渐渐隐在夜色里的身影,俊脸上挂着笑不明深意的笑。 “姐,你难道真的不要姐夫了么?”走出没多远,秦暖君便没了方才的兴致,甚至面上带了恼意。 第108章 心中的怨(2) 清池扬眉,随即打趣道:“我这不是正在给你找姐夫呢吗,你若是不喜这个亲哥哥做姐夫,我再换一个便是,换到你满意为止?” “姐,我和你说认真的,你正经点儿好不好?我算是明白了,陛下他根本就是要棒打鸳鸯拆散你和姐夫,时常让这个讨厌的家伙进宫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秦暖君愤愤咬牙,还用脚踹向一旁的矮树。 他如此孩子气的模样让清池忍俊不禁。 “你这傻小子,跟自己生什么气,你心心念念的姐夫如今已在回东凌的路上,以后或许都不会再来了,你想着他做什么。” “不可能,半月前姐夫他进宫赴宴时,我悄悄问过他了,他说让我放心的。”秦暖君绝对拥护靳夜阑,无论何时都站在他的那一边。 这也是清池最为头疼的。 “他说的话你都信,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他欺骗你,你又当如何?”清池与他争辩,面色淡淡问一个不相关却又最为实际的问题。 秦暖君微愣,嘟囔道:“姐夫他才不会骗我,无论何时我都信他。” “无论何时都信么?”清池低喃。 见到秦暖君毫不犹豫点头,她恍然一笑,又问:“那暖君是信我多一些还是信他多一些?” 秦暖君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作答。 “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姐夫是我最信任之人,你们说的话我都信。”最后他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清池低笑:“说到底你最信任的还是他,我不过是你不得已的选择而已,你的亲人可不止我一个,照这么说来,我也是众多选择之一。” “才不是,姐姐就是我唯一的亲人。”秦暖君忽然梗着脖子,生气将脸侧从一边。 清池低叹,心道这孩子这段时日一直强颜欢笑,今日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积压在心里的那些悲伤,还有无法纾解的愤恨。 他还只是个孩子。 “暖君心里是怪我的是吗?是我亲手毁了你的家,打碎了你的梦,你将这些怨都压在心里,都快喘不上气来了是吗?”清池低声询问,伸手去扶正他的脸。 稚气未退,略显青涩的俊脸上已是不满泪痕,却又固执地忍着不肯哭出声。 “你若是恨我,可以大胆地恨,不要这么逼迫自己。”轻柔地给他擦了擦眼角,清池低笑起来。 “呵呵,你这样子倒还真像长不大的孩子,想哭又不敢哭,非得要面子地憋着,偏偏又是个不会伪装自己情绪的孩子,若是让你琳琅姐姐瞧见,她非得笑话你不可。” 秦暖君忽然拂开她的手,眼眶红红吼道:“对,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害得我变成孤家寡人,走到哪里都被人嫌弃,和丧家犬有什么区别?” “我恨你......”吼完他已是忍不住开始低泣。 清池无奈又心疼地叹了叹气,她只是想让他将积压在心底的怨气发泄出来,真做到这一步,她还是心疼得紧。 “暖君,是姐姐对不起你。”她探出的手在半途顿住,因为秦暖君忽然扭头跑了,只留给她一个倔强的背影。 站在原地静默片刻,心口处的隐隐作痛让她撑着树干一直干呕不停。 “可是身子不适?”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安君临伸手轻轻给她拍着后背。 清池身子微僵,只是片刻呕心感再次袭来,她止不住地呕吐起来。 安君临见她这样,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给她拍背的手也僵住,他曾见过这种情形,那是他八岁之时瞧见自己的母亲如此模样。 “你对我姐做了什么?”秦暖君的惊呼声自身后传来。 清池转头去看,便见到他急匆匆跑上前,一把将安君临推开,又将她护于身后,她虽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见到他带着颤意紧紧握起的拳头。 “我没做什么,只是见她不适,上前问候她一下。”安君临无辜摊手。 秦暖君恨恨道:“你最好我姐姐远一些,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哦?怎么个不客气法?” 安君临挑眉道:“若没记错的话,我们可是同父兄弟,我是你的兄长,她只是你的表姐,若是我真对她做了什么,你难不成还对兄长动手不成?” “谁和你是兄弟。”秦暖君炸毛,握紧的拳头便向安君临招呼过去。 安君临轻松躲过,反手抓住他的手,还未发力之时便被前方飞出的金玲击开,松开了秦暖君的手。 缓过来的清池除了面色苍白之外,气息不匀,她将秦暖君拉到身后,对安君临警告道,“以后你少招惹暖君,只要他不愿,你便永远不会成为他的兄长,我这人毛病不少,尤其护短更甚,若是再让我知晓你明里暗里对他做手脚,你知道后果的。” “姐......”秦暖君又暖又堵,说不出话来。 清池安慰道:“别怕,有我在,他不敢对你如何。” 秦暖君想说的话再说不出口,站在清池身后默默看着她。 “我并未想对他如何,且不说如今我与他的关系,就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一点,也不会对他不利,你无需对我如此戒备。”安君临一脸无辜的苦笑。 清池敛了情绪,面无表情道:“但愿是我多心,不过今日世子所说的这番话也望你日后记在心上,暖君个性冲动,若是再起任何冲突,世子多多包涵。” “唉,你还是不信我。”安君临摇头叹息,转身离去。 他一走,秦暖君紧绷的神经便放松下来,清池回身看他。 “你既如此害怕他,为何又要冲上来?”她明知故问,看他眼眶微红,又忍不住去捏捏他的脸颊。 秦暖君忽然扑进她的怀中,哽着嗓子道:“姐,对不起,往后我不会再犯糊涂,我如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别抛下我。” “傻瓜,你是我弟弟,我如何会抛下你。”清池低声安慰。 “方才我其实是害怕的。”他埋头在她肩上,小声说着话,不肯抬起脸。 清池轻拍着他的后肩,故意问:“那你为何要冲上来?” “当时没想太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若是敢欺负你,我就和他拼命。”秦暖君闷声回答。 第109章 相见无期(1) 又是十五。 清池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站在宫墙城楼之上远眺宫墙外,不知为何近日总是喜欢来此处,每每在心里环绕的便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句话。 当然,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多愁善感,情怀幽怨的女子,只是偶尔感怀一下罢了。 最近因着身子的缘故,她忽然发现自己有了想念。 那个人只在半月前的宫宴上匆匆一面,没有只言片语便离去,自此便真的萧郎陌路。 他回东凌做他的九王,她继续做华朝公主,从此相见无期。 “主子,陛下差来送药的人已经来了。”西歌站在清池身后,给她披上披风。 想着那苦得让她犯恶心的药,清池无奈叹气,那日心疾复发惊动了日理万机的乾元帝,御医诊治过后得到答案的皇帝陛下竟生生在她眼前呕血了。 就连清池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也怕白发人送黑发人么?当时清池心里有一瞬是这么想的,可是念头刚起就别她给否决了。 他是君王,不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清池淡淡道:“端上来吧。” “是。”西歌转身接过内侍手中的汤药。 皆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苦味从口中蔓延到心里,清池却不觉着身子与前一刻有何区别,对她而言,这些苦药不过是乾元帝自我安慰的一种法子。 “昨日陛下已答应今夜可以让我出宫去游玩,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去将暖君叫来,这些日子在宫里可把他给憋坏了,稍后我便带着他出去散散心。”想到秦暖君无所事事被困在宫内快要发狂的样子,清池便忍俊不禁。 真是为难他了。 半个时辰后,华贵的马车从宫门缓缓驶出,车内秦暖君挑开车帘,瞧着熟悉的街道笑得愉悦,恨不能立刻跳下车去。 可是想到清池的身子,他又忍住了,更何况他现在也是乾元帝的义子,是刚受封的曦王,时刻得注意自身安危和形象。 “姐,昨日你说过几日要出远门一趟,你把我带上好不?”秦暖君想到能外出看新鲜事物就心痒痒,他必须要抓住机会劝说清池带他一起。 他的江湖梦还未来得及去实现。 清池凝眸沉思片刻,随即点头道:“也行,是时候让你出去见识一下,往后若是我不在身边,你要独自去面对许多事情。” 秦暖君忽然沉默下来,已无半点兴致勃勃的样子。 “你又瞎琢磨什么呢?”自从这次变故以来,清池已不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秦暖君闷声问:“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两日御医都往你寝殿里跑,我都瞧见了,还有你喝的那些药,我问星月原因,她也不肯说,但是瞧她的神色我便知晓你的病非同一般,你到底怎么了?” “傻小子,我身体好着呢,就是前几日染了风寒有些发热,那老头儿小题大做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也知晓现在华朝的情况,老头子把希望都押在我身上,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我有什么闪失。”清池面色如常给他解释了一番。 秦暖君半信半疑,还要再问,马车却在此时停下。 第110章 相见无期(2) “公主,是安世子。”驾车之人是皇室暗卫,一路负责保护清池二人的安全,他是见过安君临。 清池没说什么,秦暖君却是不屑轻哼:“他还真是狗鼻子,走到哪儿他都能闻到,简直是阴魂不散。” 清池低笑,似乎从上次‘她’被安君临羞辱休弃出府开始这小子就一直对安君临耿耿于怀,又经历了身份真相之后,他对安君临只剩下厌恶和敌意。 “姐,咱们不理他。”秦暖君一把拉住清池就要去掀车帘的手。 看他一脸愤懑,清池妥协笑道:“好,都听你的,咱们不理他。” “不用理会,继续前行。”清池扬声吩咐,声音不低,正好能够让不远处的安君临听见。 安君临黑了脸,但秦暖君却是得意了,他就是要让安君临不痛快,在他心里,姐夫的人选就只能是那个人,谁也别想打姐姐的主意。 姐夫不在,他要守好姐姐,这是他承诺过的。 华贵的马车从身边缓缓驶过,重野看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主子,要不您先随意逛逛,保不准儿还能在街上碰到公主。” “也好,顺便你让涅生来见见我,有些话我要当面问他。”安君临甩了甩衣袖,抬步进了一旁的胭脂楼。 重野张了张口还是没胆量阻止,他觉着主子一门心思追着公主跑,人家公主前脚刚走,主子就这么大摇大摆进花楼终归是不太好,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到底还是有欠妥当。 不敢出声劝阻,他只能赶忙去办差事。 “暖君,你想不想见涅生?”在宽敞的地段下了车,姐弟二人慢悠悠闲逛,清池站在面具摊前,拿了一个面具在手中,侧头问身旁试戴面具的秦暖君。 秦暖君躲在面具点头:“想见,都快一个月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姐,上次你说涅生在一个神医那里治病,这回我若见到他,他是不是痊愈就识不得我了?” “他只是治好病恢复到正常人的心智,又不是把他的记忆抹去,怎么会不识得你,说起来他还是与你同岁,往后可不许在将他当小孩子看,当心他收拾你。”清池含笑瞪他一眼。 秦暖君将面颊解下,又挑了一个不同花样的拿在手中,笑道:“姐你倒是提醒我了,涅生武功那么好,如今又恢复正常,我得好好巴结他,以后遇到危险他也能出手相救。” “你就这点儿出息。”清池将手中面具也塞在他怀里,抬手去戳他的脑袋。 姐弟二人在街边笑闹的情景被对面茶楼雅间里的两个男子尽收眼底。 “你倒是能忍。”玉惊鸿似笑非笑看向一袭紫袍面无表情的靳夜阑。 靳夜阑置若罔闻,目光从街道上收回后,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递给玉惊鸿。 “日后若要单独见我,拿着令牌到对面的福泰钱庄便是,你身边跟着的那四大长老不是一般人,你要小心应付,否则几日后去锦山的路上必是后患无穷。” “你对天霞山玉氏一族的事知道的还不少,该不会都是她告诉你的吧?”玉惊鸿接过令牌随意扫了眼便收入袖中,似是随意发问。 靳夜阑挑眉道:“回春公子名不虚传,不仅医术了得,猜人心思的本事更是赛过诸葛,她告知我的可不止只有玉氏的秘密。” 两人都不提名‘她’到底是谁,只因彼此心里都清楚。 闻言,玉惊鸿略微一顿,而后叹道:“她待你果然是与别人不同的。” 靳梦离不答,默了片刻,他抬步下楼。 玉惊鸿站在窗前瞧着那道紫色身影去到面具摊前,随意挑个戴上,就这么不远不近跟着悠悠朝前走着的姐弟二人。 第111章 同生共死(1) 山路蜿蜒,一队人马幽幽前行,为首带队之人是乾元帝精心挑选的暗卫,身后是数十人将马车护在中央形成保护之态。 秦暖君骑了半日的马,觉着有些累,便弃了马翻身上了马车,见清池捧着书卷,目光却不知看向何处。 她在愣神。 “姐,你想什么呢?”秦暖凑到她身旁坐下,好奇地去瞅她手中的书卷。 清池大方地将书塞到他手中,满足他的好奇心。 秦暖君浏览半页之后便红着耳根将书还给她,赧然道:“你们女子喜欢这些话本,但在深闺成长的贵女们可没姐姐的胆量敢这么明目张胆。” “哟,看来你懂的东西还不少啊,连女子闺阁内的事都一清二楚。”清池含笑打趣,随意将书卷放到一旁的小案上。 秦暖君赶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有几个好友,他们家中便有姐妹,对这些事自然是清楚的,不过是在闲谈时说漏了嘴被我听到了。” 说完,他眼中黯然。 “可是想起过往,心里难受了?”清池明白他的心思,他太过单纯,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秦暖君点头:“以往整日游手好闲,虽觉着日子无趣,倒也还算开怀,但自从秦家出事后我便没机会与从前的好友相聚,难得在宫里碰面,他们一个个也是对我敬而远之,一口一个王爷,一切都变了样。” “无事,他们若是真心待你,私下自然是念着你的好的,我已同陛下说好了,此次从锦山归来之后,你便回到丞相府去住,哪里如今空置,正好你也喜欢便给你当王府。”清池给他递去一杯热茶。 秦暖君惊喜道:“陛下真的同意了么?太好了,自从姐夫离去之后,我一直想着再回去瞧瞧的,那里的一草一木皆是姐夫的心血,我得替他守好了。” 清池扶额,每回一提起和靳夜阑有关的东西,这小子就一口一个姐夫停不下来,诚然靳夜阑在他心里是神一样的存在,已到了盲目崇拜的境界。 “姐,陛下对外宣称丞相解甲归田,但这些年来都是因有姐夫在,才使得朝堂一片清明,陛下如此做,不是自乱阵脚么?”激动过后,他终于想到了正事上,这也是他困惑了许久,至今想不明白的问题。 清池道:“正因一个寒门丞相便能对朝堂影响至深,陛下才非得这样做,他的身份或许华朝百姓不知,但作为君王的陛下却非常清楚,也因此而忌惮他,暖君,你要牢牢记住帝王心深不可测,君臣有别。” “姐......”秦暖君忐忑而疑惑看她。 清池淡笑:“身居高位者最忌被人牵着鼻子走,古来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屡见不鲜,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即使是大权在握,他们也依然猜忌,不过这些事往后与你没多大关系,你便安分做一个闲散王爷就是,天下事由别人去操心。” 听她这么一说,秦暖君心中越发不安,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 “姐,你到底在谋划些什么?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要不咱们什么都别管了,找一个安稳之地安生度日吧。”他面色不安,带着期冀紧紧抓住清池的手。 第112章 同生共死(2) 自己何尝不想呢,清池心中暗叹,无奈事与愿违,许多事并非是自己如何想就能去做的,可是这些不用他知晓。 “傻小子,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安稳之地又在何处。”清池摸摸他的头,浅笑叹息。 秦暖君抓着她的手,语气急切:“可是姐,我真的很担心你,此次出来你也并未告知我缘由,只说来锦山游玩,我不是孩童,能看出事态严峻,锦山并非是游玩之地,山上常年云雾缭绕,据说还有高深阵法机关,所有上山之人都是有去无回,你为何非要上去呢。” 他一席话让清池侧目,认真打量了他,以往从未发现他原来这么敏锐,或许真的是她护的过于严实反而让他停滞不前。 “姐,你回答我。”一直等不到她的回答,秦暖君开始催促。 清池笑道:“因为锦山上有宝贝啊,据说百年前大宇熙帝便是将开国国玺藏在了此处,而且这里还有宝藏,咱们这次是来寻宝的。” “国玺和宝藏?”秦暖君讶异,他曾在秦时的书房外偷听到一个神秘女人与秦时的谈话,确实提及了这个内容,但他并未听清是不是在锦山。 清池点头,又拾起小案上的书卷接着往下看。 “我知晓的就这么多,暖君若是好奇便只能自己想下去,或是找知情人问问,到时顺便来与我说说,今日你也累了,先在车里歇息,傍晚咱们便到下一个小镇投宿。” 还想继续问下去的秦暖君悻悻闭嘴。 如此慢悠悠真如游玩一般的赶路,赶了三日路,他们便停下修整一日,秦暖君也算是玩得尽兴,只是他还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姐,我瞧你这几日面色不大好,人也消瘦了不少。”秦暖君捧着纸袋走进房中,里面装的是刚他从街上买回来的糖炒栗子。 清池斜靠在床榻上,见他进来便打起几分精神直起身,靠在床头。 “或许是这几日在路上颠簸了些,身子酸痛的厉害,躺一躺便能恢复,倒是你精神得很,整日寻思着往外跑,今日又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清池看着他手中的纸袋。 秦暖君笑着将纸袋打开,摊放在一侧的矮凳上,抓了两个出来剥开,递给她。 “你尝尝,味道可好了。” “是不错。”清池接过放进嘴里咀嚼咽下,品尝后点头。 秦暖君满足地笑了笑,又给她剥了两个,见她摇头后才作罢。 一起用过午膳,秦暖君又不见了踪影,清池在客栈里闭门不出,而西歌正一脸焦色在屋里打转。 “西歌,将上次剩下的那一半雪域灵芝给我拿来吧,至少还能再撑一个多月,如今带着的这些药已不能起作用。”清池躺在床上,面上毫无血色,说话时气息也不再均匀。 西歌赶忙从行囊中翻出装灵芝的盒子,打开来看,已是被切成均匀小片的雪域灵芝就这么展露在眼前。 “主子,这灵芝被人动过。”西歌一眼便发现了异常,她明明记得上一回用时,它还是一整块。 清池执起一块放进口中,幽幽道:“这是他临走前让人送来的,必然也是他弄的。” 第113章 同生共死(3) “您是说这是先生亲自动手切的?”西歌惊讶。 “嗯。”清池应了句后又拿了一块放进口中,而后剩下的三块便没再动,对西歌摆了摆手。 “西歌,先收起来吧,我过几日再用。” 西歌没多问,利落收好,回头看床榻上的人已经闭上眼,她也轻手轻脚出了房间,轻轻将门关好,而后一直守在门前。 又过了两日,玉惊鸿带着涅生出现在清池的面前。 回春公子依旧飘逸出尘,涅生却不再是原来心智不全的涅生,玉惊鸿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将他体内的蛊毒除去,而他胎中带来的毒也被控制住,现在的涅生是个有正常心智的少年。 他冷漠寡言,人前人后都寒着一张脸,只有在清池面前才有一刻的放松,会勾唇,会皱眉。 正如此刻,他皱眉看着玉惊鸿给清池诊脉。 “师父,姐姐她如何了?”见玉惊鸿收了手,涅生赶在秦暖君之前便开口询问。 玉惊鸿淡淡笑道:“无事,不过是寻常的小病而已加上一路上奔波颠簸使得她提不起精神,歇两日便无大碍。” 涅生拜玉惊鸿为师,习的便是他的医术,虽听他这么说,还是不放心地要亲自去替清池诊脉,涅生在这方面也极具天赋,虽然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但他学会基本的望闻问切。 “你这是怀疑为师的本事还是怀疑为师的话?”玉惊鸿面色微沉,不悦地隔开了他的手,不让他触碰到清池的手腕。 涅生垂眸道:“徒儿不敢,只是担心姐姐,还望师父见谅。” “哼,我瞧着是你翅膀硬了。” 玉惊鸿斥道:“日前你不就是给了安君临重重一击么,你洒在他身上的毒粉够他受一个月的了,你是不是也想趁为师不注意之时给我也来上一点儿,叫我也尝尝你的厉害?” “徒儿不敢,师父待徒儿恩重如山,徒儿怎敢向您下手。”涅生单膝跪地告罪。 “行了,为师也知你是关心则乱,你先下去,她的身子并无大碍,你不必担忧。”玉惊鸿缓了语气,将他扶起,开始挥手撵人。 快被涅生的行为举止惊掉下巴的秦暖君这才回神,刚要凑上前去看清池,也被玉惊鸿一把揪住往涅生身上砸去。 “你也下去,别在这里瞎搅和。” 涅生接住秦暖君后,抓着他的胳膊往屋外走去。 “这都是什么怪人,看上去是个翩翩佳公子,怎地脾气就如此古怪,喜怒无常的,还有你什么眼光,竟会拜他为师。”秦暖君在屋外气愤抱怨。 涅生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能有今日都是师父的恩德,他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你也要沉得住气,往后你遇到的事会比这个更棘手。” “方才我听他说你对安君临下毒可是真的?”秦暖君滴溜溜转着眼珠,满脸好奇,只要是能让安君临不痛快的事,他都感兴趣。 “嗯,看他不顺眼就出手了。”涅生抱臂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秦暖君拊掌大呼痛快,便开始死缠烂打缠着涅生传授他一些用毒的本事,他要求不高,只要能毒倒安君临就成。 第114章 同生共死(4) 涅生不愿,他便一直追着纠缠,二人从客栈追到大街上,就在他走远后,客栈的拐角处走出两道身影。 久风低声道:“爷,既然回春公子已经赶到,您也能安心了,夫人她不会有事的。” 靳夜阑久久不语,将目光投向客栈大门口处。 “皇兄那边可有消息传来?”他漠然问。 久风面色肃然,躬身回道:“皇上已让太子殿下从东凌出发,不日便能赶到锦山脚下与我们会合。” 靳夜阑没再多说,径自往前走去,很快便进了方才秦暖君和涅生出来的客栈,久风捏了把冷汗,赶忙跟着走了进去。 夜里清池睡得很不安稳,还是光怪陆离的梦境,震撼的厮杀,陌生男子的深情低唤,还有鼎炉壁上流下溅在她脸上的热血,而她就这么被死死困在里面,怎么也挣脱不了。 忽然右手腕上一暖,是熟悉的触感,她的心忽然安定下来,隐隐作痛的心也渐渐舒缓,她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尚未张开眼,她已经轻唤出声。 “景知......” 右手腕上的触感还在,而面颊上也有异样,痒痒的。 她睁开眼便瞧见坐在床沿的男子,在她脸上捣乱的正是他的手指。 “你怎么会来?”她实在没力气撑起身,只能躺着问他。 靳夜阑回道:“不放心你,我就跟着来了,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就是困得慌。”她眼眸微闭,已是昏昏欲睡。 俯下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靳夜阑轻哄道:“安心睡,我在这里守着你。” “嗯。”清池低低应着,很快便沉沉睡去,没再做噩梦。 走走停停,还有一日的路程便能到达锦山,而这时跟在清池身边的还是只有秦暖君和从华朝一路随行的侍卫,玉惊鸿与靳夜阑已有两日不见踪迹。 一路上畅通无阻让清池隐隐不安,事实上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路过锦山前最后一个镇子,往后便是崎岖难行的山路,就是这最后一段路程异常艰难,清池已能嗅到危险的气息。 马车的颠簸让清池蹙眉。 “停车。”她坐在车中扬声吩咐。 秦暖君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前掀开车帘。 “姐......” ‘咻咻’的轻响传来,清池眼疾手快将刚爬上马车的秦暖君按趴下,两人险险躲过射来的利箭。 随行的侍卫都是从皇室暗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遇到变故临危不乱迅速将马车围住,护在中央。 这时从山顶上滚下的石头与火球打乱他们的阵型,一时间手忙脚乱,同时又从周围涌出大批黑衣人。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西歌与星月二人被黑衣人缠住脱不开身。 袖中金玲飞出,举剑朝马车内刺来的黑衣人应声而倒,清池忽然呕出一口血,顾不及许多抓起秦暖君的手臂,几个起落便飞身而去。 黑衣人见状,吹响口哨,另一队人迅速撤出往清池姐弟二人的方向追去。 再无后路可退,姐弟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身后是雾气缭绕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清池嘴角挂着血迹,她往后看了眼,而后笑问:“暖君怕吗?” “能和姐姐同生共死,我不怕。”秦暖君坚定回答。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紧握着手,纵身跃下深渊。 第115章 真假公主(1) 寒风簌簌刮得脸生疼,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没有任何阻力一直下坠,清池费力保持着清醒,而她牢牢抓住的秦暖君却已受不住晕了过去。 峭壁上并无能救命的树木之类的东西,她尝试了几次,金玲都是击在坚硬的石壁上又被弹回。 她认命叹息,难不成真要葬身于此? 不知过去多久,正当她意识飘散之时,耳际忽传来几不可闻的水花声,她精神聚拢,只是思考间隙,她便被冰凉的水激得一个激灵。 ‘嘭嘭’落入水中,相握的手被巨大的冲力分开。 意识回笼的同时是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心间升起,清池呕出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眼前的水幕,她顾不得疼痛朝前游去,四处找寻秦暖君。 深渊之中的清潭看似平静,其实暗潮汹涌,她心下着急又呕了一口血,几乎是眼中被鲜红掩盖之时她瞧见了下沉的秦暖君,她聚气奋力朝他游去。 姐弟二人浮出水面,清池所剩之力已不多,她费力地拖着昏迷的秦暖君往离岸边最近的一块从水底冒出的大石游去。 “暖君,你醒醒。”清池一手抓住石壁,一手勾住秦暖君的脖颈,轻拍他的面颊。 “暖君......” 唤了几声后,秦暖君的睫毛颤动,渐渐睁开了眼。 清池虚弱一笑:“醒来便好,你试试自己能不能动,生机就在眼前,你必须自己爬上去。” 秦暖君费力翻转身子,伸出手攀住石壁,却是怎么也使不上劲,试了几次都不能爬上去。 “你抓紧,我助你一臂之力。”清池聚集最后之力,揪住他后背的衣袍,用力一提助他爬上了大石。 “姐,我抓住你了,你快上来。”秦暖君反应极快,趴在大石上快速伸出手揪住了清池失力从石壁滑落的右手的衣袖。 清池意识涣散,费力睁眼瞧见了少年急红了眼,有气无力却又固执地抓住她的衣袖,声音低哑一直叫唤着她。 “暖君,你别怕,很快便会有人来救你......”她断续说着话,衣袖撕裂的声音淹没在秦暖君的黯哑嘶吼声中。 “姐......”秦暖君趴在大石上低唤,声音细若蚊吟,他一手中揪着半截衣袖,一手伸出去什么也抓不住,涣散的眼直盯着水中渐渐飘远的那抹白影。 他的意识停留在那抹白影消失在水面之时。 “阁主,找到了。”一道女声带着惊喜,在空旷的崖底响起。 瞬间几道窈窕身姿便出现在视线中,俱是穿黄杉,持长剑英姿飒爽的女子,说话间一道红火身影翩然而落,在秦暖君身旁站定。 高挑纤细的身姿,长发及腰,黑亮的秀发铺在红衣之上成鲜明的映衬,再继续往上望去却只能瞧见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只露出鼻翼一下,丹唇与精巧的小巴似曾相识。 红衣女子倾身蹲下,将秦暖君手中的半截衣袖抽出,又顺着他伸手的方向望去,急声道:“留下两人将这小子照看好,交给随后寻来之人,其余人跟我往下继续找寻,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将人寻到。” “是。”黄杉女子们训练有素散开,只留下两个上前查看秦暖君的情况。 第116章 真假公主(2) 崖顶上的激战还在持续,对方人多势众,西歌与星月都已负伤,两人忧心清池,不顾一切奋力拼杀想要追上去,但还是被对方缠住。 正当她们无计可施时,又一群人加入战局,这一次是来帮她们的,只一眼她们便瞧见了翩然而来的紫袍男子。 “先生,快去救主子和小少爷。”将眼前的黑衣人击倒,西歌纵身跃起落到靳夜阑面前。 靳夜阑扫了眼四分五裂的马车,面上一紧。 “她往哪个方向走的?” 西歌指着前方道:“就是这片林子,主子和小少爷从这里走的。” “什么?”玉惊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这片林子尽头没有出路,只有万丈深渊,她如今的状况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还要带上那小子,更是凶多吉少。”温润的面上急怒交加,玉惊鸿自马背上跃起,踏过战局中黑衣人的头,很快消失在林子里。 靳夜阑面色变了变,转身对随后赶来的靳寒笙交代了几句后,身形一闪如清风略过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久风与涅生带着人随即跟上。 有了助力,局势很快扭转,原本人多势众的黑衣人成了寡不敌众,没多久便被全部拿下,大部分服毒自尽,剩下几分被制服卸去了巴后被点穴扔在一边。 暮云来到靳寒笙跟前,恭声道“太子殿下,我想去前面瞧瞧主子的情况。” “去吧。”靳寒笙愣愣看着前方林子,木然摆手。 暮云转身扶起负伤的西歌与星月二人往林子身处走去。 傍晚的密林里渐渐涌出白雾,整个林子灰蒙蒙的,让人看不清前路。 “太子殿下,这些人要如何处置?”有人上前询问。 “将人押回镇子上,待小叔回来再做定夺。” 靳寒笙摆手,转身刚翻身上马便瞧见同乘一匹马匆匆而来的丰宇轩与丰琳琅兄妹俩人。 “我师妹她怎么样了?”还未下马,丰琳琅便着急开口问。 丰宇轩尚能沉得住气,先翻身下马后再去抱她,轻声安抚道:“先别着急,你师妹她不会有事的。” 丰琳琅如何能不着急,她挣脱开兄长的手,来到靳寒笙的马前,扯住他的缰绳,恼怒道:“哑巴了吗,我在问你话呢,我师妹人去哪儿了?” “前面是万丈深渊,你说她去哪儿了?”靳寒笙烦躁地指着前方雾气弥漫的林子,没好气地将缰绳扯回,驱马离去。 身后东凌侍卫押着捆好拴在一起的黑衣人跟在其后。 丰琳琅如同雷击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极力压制的泪水从眼角冒出。 “你别胡思乱想,你师妹聪慧过人,这些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况且如今在这里见到靳太子便说明九王也在此处,有他在,不会让你师妹有事的。”丰宇轩心疼不已,上前给她擦泪,细语安慰。 丰琳琅抹了把泪,忍住哭声,哽咽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没一个是靠得住的,你是这样,这个破太子也是这样,还有那个靳夜阑,我瞧着也是个不靠谱的。” 无辜被迁怒,丰宇轩苦笑不得。 “好啦,你别哭,咱们在这里等,很快你师妹就安然无恙回来了。” 第117章 真假公主(3) “都是你不好,让你快一些,你偏偏慢吞吞的,现在清池出事了,你就只会说好听的,你这个破世子和那个臭太子一样没用,哼。”丰琳琅一把推开他,转身就往林子跑去。 丰宇轩大惊,纵身跃上前拦住她,劝道:“小祖宗,如今这林子哪能是你说进就进的,你瞧瞧那么浓的雾气。进去根本就找不到路,咱们就在此处等着,若是你师妹出来见不到我们,岂不是就此错过。” 丰琳琅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靳夜阑与玉惊鸿带着人来到崖底,就只瞧见平躺在草窝里的秦暖君,他身上的衣袍湿透,出了脸上似是被树枝刮伤的痕迹外,并无其他外伤。 “他没事,自万丈跌落受不住冲击才晕了过去,而且方才该是有人救了他。”玉惊鸿上前查看,确定无事后便转身与靳夜阑面对。 靳夜阑一言不发来到水潭边,目光落在不远处水中冒出的大石上,凤眸流转,身形微动,紫影在水面上映出便见他已落到了大石上。 他拾起那半截衣袖,紧紧捏在手中,折身又回到岸上。 此时玉惊鸿拿正给秦暖君下针,头顶上最后的三根银针拔出后,秦暖君幽幽睁眼,看到靳夜阑时,他无力地伸出手。 “姐夫......” “快去救我姐,她在......” “水里......” “我知道,让涅生先带你回去,我这就去寻她。”靳夜阑上前将他扶起,涅生上前接过负于背上。 秦暖君抓住靳夜阑的手不肯松开。 “姐夫,你一定要将我姐平安带回来。” “嗯。”靳夜阑应声,扒开他的手。 秦暖君再次醒来已是一昼夜之后,守着他的人还是涅生,他挣扎着要下床却被涅生按住不能动弹。 “我要去找我姐,你别拦着我。”他奋力挣扎。 涅生冷冷斥道:“就你这个熊样儿,除了拖后腿外还能做什么?你去也只会添乱,还不如好好在这里等着,待师父他们回来再说。” 秦暖君泄了气,趴在床上懊恼自责。 “你说的没错,我只会给她拖后腿,是我害了姐姐,要不是顾及我,那些人如何能伤到她,在崖底潭中也是,都是为了救我。” “你别多想,师父他们已经出动全部人马去搜寻,姐姐她不会有事的。”涅生难得耐着性子劝他,见他悲伤自责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忍。 这个少年在他心智未开时都不曾嫌弃他,反而尽心尽力照顾,虽然只是相处了几日,但他算是他唯一的朋友。 安君临是他同母的兄长,却一心只想要利用他,甚至自小便在他身上下蛊毒控制他,他恢复后继续伪装,想要瞧瞧这个兄长到底对他有几分真心,可笑他还对寡淡的手足情抱有希望。 所以他失望了,安君临每回见他非打即骂,还是想利用他接近清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忍无可忍终于对安君临动了手。 可是眼前这个少年却是一颗赤子之心,以真诚待他。 “涅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废物,是个累赘?”秦暖君翻身躺回床上,抬手捂着眼。 涅生道:“姐姐和我都从未觉得你是累赘,为了你她连自己的命都能舍弃,你在她心里的位置比任何人都要重,你不该自暴自弃,只有强大起来才能守护自己珍视的一切。” 第118章 真假公主(4) 屋中陷入寂静,只有时不时压抑的抽泣。 五日后,扩大范围搜寻还是一无所获,靳夜阑再无法强迫自己镇定,玉惊鸿也是,二人想尽一切的可能,做了千万种假设,唯独不敢想最坏的那一种。 华朝皇宫内。 乾元帝坐在御案后,目光直盯着暗卫递来的密保。 这么多日过去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 “陛下,这是公主离开前交给老奴的,她说若是自己在路上出了意外,便让老奴将此信交到您手中。”福乐呈上一封未署名的信。 乾元帝接过打开来看,眉头越皱越紧。 “好一个安家,好一个安君临,朕竟是瞎了眼差点把女儿也赔进去。”看完信后,乾元帝勃然大怒,大力击拍在御案上。 众内侍吓得缩头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陛下息怒,想来公主早已洞悉一切,临走前特意留下这封信,可见公主的远见是无人能及的,此举正好也说明公主她是心系陛下,心系华朝江山的。”福乐匍匐在地将话说完才抬头去看乾元帝。 乾元帝压下怒气,对他摆手,示意他起身。 “朕也是到如今才算稍微摸清她的性子,这丫头口硬心软,留下这封信也是为了以防不测,信中交代朕无论如何也别伤了安阳的性命,看起来她对安阳的那个私生子倒是比对任何人都上心。”乾元帝恼怒轻哼。 福乐上前回道:“陛下该高兴才是,公主殿下深谋远虑,决胜于千里之外,而且曦王如今也是您的义子,姐弟二人感情好也是您乐意见的不是,公主护着曦王,爱屋及乌自然也就会多关注安候爷。” “你这老东西倒是会做好人。”乾元帝低笑指责。 福乐跟随了乾元帝几十载,最是清楚他的性子,能笑便是不生气,否则龙威之下,还真是有些瘆人。 “公主仁厚,依老奴看,安候爷并未参与谋逆,如今曦王又得隆恩眷顾,他自然也是心中感激陛下的恩德,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但安世子就不同,他自小便教养在故去的老侯爷身边,与安候爷又父子不和,做起事来自然也不会顾及安候爷的安危,陛下要早做决断才是。” 乾元帝凝眸沉思。 “福乐,你说朕当初拆散他们二人可是做错了?”他忽然发问。 福乐愣了愣,小心翼翼试探问:“陛下指的是公主殿下与丞相?” “嗯。”乾元帝揉着眉心。 “天意弄人,怪只怪他身份过于特殊,不然的话有他在身边辅佐青鸢,日后定能将华朝江山稳固,偏偏他又是东凌的王爷,这如何能再做朕的女婿。” 福乐眼眸微闪,想了想才回道:“若是九王他自己愿意来做这个驸马也未尝不可,老奴听闻东凌帝从来不约束九王,九王来到景安城三载也未派人来寻,想必是放任他的,若是九王自愿来做陛下您的女婿,这日后华朝与东凌便成了姻亲。” 乾元帝懊悔又后怕:“朕当初也是被安君临的几句话给蛊惑了,如今想来居心叵测之人是他才对,他想让朕将靳夜阑赶走,他有机可乘利用青鸢去锦山取出国玺,还好青鸢这丫头够聪明才没上他的当。” 第119章 真假公主(5) 福乐连连称是,心中却是一阵暗笑,这位刚回宫的‘青鸢’公主可不止是聪明这么简单,与靳夜阑的情感更是无话可说,他们的这位陛下到底是久居高位,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比如感知情感的能力。 乾元帝凝思片刻便有了决断。 “福乐,暗中吩咐下去,宫内加强戒备,派人盯着长公主府,若是安君临上门去找华筠要立刻来报,还有在青鸢未回宫之前不要让华筠与废后接触,天牢内的秦时夫妇也要好生看管,稍后让禁卫军统领前来见朕。” “是。”福乐连忙退下。 此刻,幽暗的地宫之中,身着黑色斗篷的众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等待着高位上坐着的男子下一场怒意袭来。 就在刚才,有人将华朝青鸢公主生死不明的事上报之后,高位上的主子便大发雷霆,一场怒火烧得人心颤。 “你们都给本尊听好了,全力搜寻青鸢公主的下落,本尊要她活着明白吗?”寂静无声等了许久,主位上的男子终于发话,一张脸被掩盖在黑暗中看不清。 “尊主放心,属下这就亲自带人去找寻,一定将青鸢公主给您带回来。”年纪稍长的右护法壮着胆上前领命。 高位上的男子再次发话,他沉声道:“只要找到她的下落便可,不要阻挠她去锦山,至于丰国二皇子那边,若是他再对青鸢公主出手,你等便可不用留情,护着青鸢公主进锦山。” “可是尊主,我们毕竟与丰国二皇子是盟友,若是因着青鸢公主对他出手会不会不太好?”右护法小心发问。 男子轻哼:“他不守信用在先,本尊为何要守着约定,早先本尊便说过只需将青鸢公主抓住,不许伤她分毫,丰程朗这个蠢货却让人下死手,如此背信弃义之人还和他讲什么信誉。” “属下这就去办。”右护法带着众人匆匆退下。 地宫中陷入沉寂,片刻后男子站起身,摘了斗篷走到明处,露出面容,正是安君临无疑。 “重野,你说她会不会真的回不来了?”他低声轻问,又似自言自语。 重野也从暗处走出,来到他身后。 “主子大可安心,青鸢公主她不是一般人,天霞山那边传来的消息也说公主她师承玉氏一族的祭主,武功深不可测,想来这次也能安然无恙。”他躬身站在一旁,也不敢太靠近。 安君临负手而立,片刻后便拾阶下往外走去。 “公主失踪,乾元帝必然手忙脚乱,你召集众人等候命令,三日后发兵起义。”幽幽留下这么一句话,安君临扬长而去。 重野愣了愣,自己主子的心思果然捉摸不透,他以为主子会亲自找寻公主下落,没想到此刻还能清醒地布置起义之事,看来儿女情长不是能牵绊主子的东西。 又或许主子根本就没有情。 半月过去,靳夜阑与玉惊鸿联手还是未能将清池找回,他们沿着水流方向而下,沿途的村庄皆已翻遍,还是一无所获。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这个借口已经无法安抚那颗躁动的心。 靳夜阑人前更加沉默冷然,就连靳寒笙也胆怯不敢上前搭话,只有秦暖君无惧无畏,每日都要问上三遍。 第120章 真假公主(6) “姐夫,我姐她......是不是回不来了。”秦暖君自从五日前能下床便一直跟着涅生到处奔走找寻,整整五日的时间已能让他彻底绝望。 这一回靳梦离没有回答他,负手站在窗前一言不发。 秦暖君转身又往外跑去,他去另外的房间找丰宇轩兄妹,西歌和星月都在那里,刚走到房门前,他便见到了最想见的那个人。 “姐......”他大喜过望,大声叫唤,飞奔着朝那道窈窕纤细的身影扑去。 被他抱住的人微微僵住,随即又放松下来,抬手轻拍着他的背不说话。 “姐,你总算回来了。”秦暖君紧紧搂着她的腰不肯松手。 西歌上前劝道:“主子如今安然无恙回来,小公子可以安心了,只是主子落水太久伤了嗓子暂时不能开口说,身上的伤也还未痊愈,小公子千万别伤了她。” “姐,你伤到哪儿了?”秦暖君赶忙松手,手足无措后退一步开口询问。 这时候同样红着眼眶的丰琳琅上前去敲他的头,教训道:“这么高悬崖摔下去自然是受的内伤,你小子少来烦她,让她好好歇息便是。” 秦暖君眼中担忧不已,忽然想起什么,拍着脑袋又原路跑回去。 “我这就去找姐夫,他这些日子都急坏了。” 西歌忽然神情古怪地与清池对视一眼,低声道:“主子,我这就去隔壁将少主请过来,先阻挡一阵。” 清池哑着嗓音道:“她说过无事,若是被他识破,这件事不必瞒着他。” 西歌点了点头,站在一旁不说话,丰宇轩识趣地拽着丰琳琅走了出去。 “哥,我还想和清池多说几句话呢,你拖我出来干嘛?”丰琳琅不乐意地挣扎着,死活不肯跨出门槛。 丰宇轩低首在她耳边说了句‘别打扰人家夫妻团聚’后,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他走了出去,末了还回头道:“清池,稍后我再来看你。” “嗯。”清池含笑点头应声。 “主子她......”西歌还想说什么就被匆匆而来的脚步声给打断了,她立即噤声退到一旁。 秦暖君跑在前面,跑进屋里拽着西歌就往外面走。 “西歌姐姐,你陪我去外面走走。”这是他为成全姐姐姐夫独处找的蹩脚理由。 西歌不放心地看向清池,见她点头示意,才跟着秦暖君走,随即笑道:“好啊,正好这几日憋闷太久,我便陪小少爷出去散散心。” 两人走远后,站在门前的靳夜阑却没进屋,就站在门外看着屋子中央的她,目光触及到她的手时瞳孔一缩,一瞬间风云变色,面色黑沉的可怕。 “她人在哪儿?”虽然是同样的一张面容,他却一眼断定她不是她。 “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真是无趣。”屋中的‘清池’撇嘴,一脸遗憾。 靳夜阑踏进屋中,在她面前停下。 “我没工夫听你说些没用的,告诉我她在何处?”他语气不善,几乎下一刻便忍不住要对她出手。 女子轻笑:“她可是说过你脾气还不错的,今日瞧着怎么名不副实啊,再者说,你这是对小姨子该有的态度吗?” 第121章 真假公主(7) 靳夜阑微怔,皱眉道:“她何来的妹妹?我从未听她说过。” “因为不想告诉你呗,她并非全心信你,自然不会将这么隐秘之事对你全盘托出,不过我如今是有些理解她为何不信你了,经此一事让我对东凌九王有了新的认知,不过是世人对你的吹捧罢了,实际却是浪得虚名。”她不屑轻哼,不再伪装,大摇大摆绕过靳夜阑往外走。 靳夜阑抬手拦住她,缓了缓语气问:“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不过是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随时都可能去见阎王,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又或是下一刻,谁知道呢。”似是讥讽,似是嘲笑的话语落下,她挥开他横在前的手臂踏出了房门。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秦暖君的脑袋就从外冒出来,他四处张望却没见到想见之人,只瞧见靳夜阑落寞的背影。 他背对着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姐夫,我姐怎么不在?”他疑惑走进屋里。 靳夜阑背对着他,淡淡道:“在隔壁吧。” “啊?姐夫你为何让她去了惊鸿哥的房间?”秦暖君很是不解。 以往靳夜阑只要是有时间都会陪在清池身边,正常说来经历这次生死离别,两人会更加珍惜独处机会才是,而靳夜阑竟会放任清池去找玉惊鸿,自己却站在窗前发呆。 秦暖君不能理解了,在他看来,玉惊鸿根本就是靳夜阑的情敌,而且是势同水火的情敌,他曾听星月说过一些关于玉惊鸿的事,就连婚约之事也简单提过,他记在了心上。 等不到回答,秦暖君又问:“姐夫,你是不是惹姐姐生气了?” “或许是吧。”靳夜阑转过身,自嘲一笑后便起步走了出去。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秦暖君彻底懵了,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他想象中的你依我侬,就连一丝喜悦都没有。 姐夫黑沉的脸又是怎么回事?为了探个究竟,他又往隔壁房间跑去。 一连几日,秦暖君都见到自己姐姐大多时候都是在玉惊鸿的房中,他未见她和靳夜阑说一句话,一句都没有,而靳夜阑多数时间也是闷在屋里不出来,就算是用膳也是各自管各自的。 这太不寻常。 因着西歌当日的话,秦暖君不敢来缠着她,今日他实在是忍不住便跑来询问。 “姐,你和姐夫这是怎么啦?”他凑上前去,一脸不解等着解答。 青鸢忽然也觉着这傻小子挺有趣的,似乎和她长得有几分相像,准确来说是和她们长得相像,性子也很讨喜。 “哦,我和他本就没什么关系,也没有怎么,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青鸢无所谓淡笑。 秦暖君震惊指着她,一副见鬼的样子。 “你......你的声音......” “你不是我姐。” 他终于还是认出来。 青鸢抬手敲敲他的脑袋,夸赞道:“小鬼头挺聪明啊,听声音都能认出来,不过你说错了,我虽不是你认为的那个姐姐,但我也是你货真价实的姐姐。” “你这个冒名顶替的假货,难怪我姐夫不理你,你快说,你到底把我姐藏哪儿去了?”秦暖君瞬间炸毛,拍开她的手,张牙舞爪上前去推搡她。 第122章 真假公主(8) 青鸢轻而易举便将他制住,将他按趴在桌上,笑道:“你小子还想来个严刑逼供是吗?都说了我也是你姐姐,你还疑心挺重,既然如此你倒是拿出几分真本事来让我瞧瞧,看你这出息,我一个手指头就能让你动不了。” “你这个假货,又本事你松开我,我去叫我姐夫来收拾你。”秦暖君双手无法动弹,便伸出脚一阵乱踢。 青鸢腾出手来揪住他的耳朵,教训道:“平日里就是被你那个姐姐给惯坏了,瞧瞧你这德性,除了会狐假虎威没有一丝真本事,难不成你要靠你姐保护一辈子不成?要是这样的话,你最好祈祷她能活得久一些。” 被戳中痛处,秦暖君忽然趴在桌上不动了,不乱踢也不挣扎,吓了青鸢一跳,赶忙松开手去看他。 “小鬼,我还没出手你就不行了?” 秦暖君挥开她的手,红着眼眶顺着桌子坐到地上,垂着头不肯说话。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瞧瞧你像什么样儿,不痛快就哭鼻子么?”青鸢来到他身旁与他并肩坐下,手臂拐了拐他的肩。 秦暖君哑声道:“我知道自己很没用,每回都是姐姐护着我,如今我只剩下她这么一个亲人,可是我保护不了她,我是她的包袱,更是她的累赘。” “你想学本事么?”青鸢不客气地去戳他的头。 这一次秦暖君没有反抗,反而抬眼看她。 “你收我为徒吧,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略带青涩的俊脸上满是期冀,手不由自主地抓着她的胳膊,看得青鸢好气又好笑:“你小子倒是知变通,方才是谁骂我来着,怎么忽然就改主意要拜我为师了?我可不想收你这么笨的徒弟。” “不是说你也是我姐姐么,如今我信你了,你教我好不好?”什么叫知变通,秦暖君一直都做得很好。 青鸢又问:“你想学本事只是为了能够自保让别人不再小看你么?” 秦暖君收回手,黯然垂眸道:“我不仅想自保,我还想保护我姐,我知道她一直瞒着我她身子不好的事,遇刺那日在马车里我清池瞧见她吐血了,这并非是一般的风寒小病引起的,后来落到水潭里,她连抓住我的力气都没有,我便彻底明白了。” “明白什么?”青鸢轻声问。 秦暖君闷闷道:“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她想让我出来见世面,让我以后离开她也能好好活下去,甚至是她想让我跟在惊鸿哥身边,让他护着我。” “不愧是她教出来的,是有几分聪明劲儿,既然你知晓她的良苦用心,为何不按照她给你铺好的路走,她给你铺的路也更适合你。”青鸢带着叹气说完后,拍拍手自地上站起。 忽然衣袖一紧,她低首望去。 秦暖君抓着她的衣袖,祈求道:“姐姐,你帮帮我,我不要只是躲在她背后,眼睁睁看着她为我流血受伤,我不想让她离我而去。” 青鸢已没有半点玩笑之色,沉默许久,她终于还是点头:“好,我可以教你,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秦暖君面上一喜,刚要道谢便被她捂住嘴。 “隔墙有耳,切记往后我便是你姐姐,是华朝的青鸢公主,懂了吗?”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交代。 第123章 真假公主(9) 秦暖君点头。 青鸢松开他,凝神听了片刻,确定无人后才开口道:“往后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我们身边危机四伏,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为了你姐的安全,我不能暴露身份。” 秦暖君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她,小声询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姐?” “过几日便能见到,她这次伤得太重,必须静养几日。”青鸢含笑解释。 她这一笑却是让秦暖君看呆了,喃喃道:“你和我姐真的很像,长得一模一样,笑起来更像,原来你真的是我姐姐。” “这还用怀疑。”青鸢本性暴露,又往他的头上敲了一下。 秦暖君疼得呲牙,不满咕哝道:“就这点不像,她比你温柔多了,从来都不打我。” “正是因为她一味地溺爱你,才会将你养成这种怂样,带出去我还嫌丢人呢,也只有她把你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病床上躺着动不了了还在念叨着怕你吃不饱穿不暖,要是我,早把你扔大街上去,历练三个月,也就不怕你无法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青鸢嫌弃地把他推开。 自尊心虽然受伤,但秦暖君觉得心里是暖的,原来姐姐对他的好是众所周知的,都在别人眼中,也在他的心里。 “我是她弟弟,自然是最特别的。”他咧嘴一笑。 青鸢低笑:“瞧你这傻样儿,如今你自然是最特别,待到日后她嫁了人,你猜猜她还会不会把你捧在手心里。” “当然会。” 秦暖君反驳:“她已经成过亲了,日后怎会再嫁别人,姐夫和她才是最般配的。” “果然是一根筋。” 青鸢无语摇了摇头便走了,丢下他独自在屋里发愣。 遇刺事件在公主回归之后告一段落,修整了三日之后,一行人又往锦山出发,这一次是三方人马一同出发。 靳寒笙骑着马带着人跟在靳夜阑身后,丰宇轩、玉惊鸿与之并驱前行。 队伍中央是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走着,除了公主的车驾外,另一辆也有丰国钰王府的标志。 他们这是要明目张胆去锦山。 “阿池,那日你出事小叔他并非是不来救你,而是我出了些状况,他是为了救我才误了时辰,你别怪他。”靳寒笙驱马折回,来到马车边上解释当日发生的事。 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敢去找她说过一句话,而他也看着她和玉惊鸿出双入对,而靳夜阑只能‘黯然神伤’闷在屋子里假装什么都不在意,这种状况让他更加愧疚。 车内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 靳寒笙继续道:“事后小叔他马不停蹄地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后来他一直不眠不休地到处寻你,他心里......” 这时马车小窗口的帘布被掀开,秦暖君的脸露出来,靳寒笙愣愣住口。 “阿笙,我姐她累了,不想听你说话,你别来打扰她静养。”秦暖君笑嘻嘻地看着他。 靳寒笙黑着脸问:“你为何会在车上?” 方才明明是一起驱马前行的,怎么眨眼的功夫他就跑到马车上来,还偷听了这么多话。 秦暖君无辜道:“骑马累了,我就上来了呗。” 第124章 真假公主(10) 累?靳寒笙满脸黑线,他们出发最多半个时辰而已,这位金贵的曦王爷真是一丝苦也吃不得,怎么舒适就怎么来。 “还有事吗?”秦暖君不明所以看他变来变去的神情。 靳寒笙瞪了眼他,调转马头又跟上了前面的步伐。 “你小子心眼太坏了。”青鸢拿起案上碟子里的瓜子粒朝他扔去。 秦暖君接住放到嘴里嗑了吃下后才道:“我这不是帮你么?阿笙虽然没我聪明但他也是熟悉我姐声音的,他又总是胡搅蛮缠的,要是发现西歌和星月不在,一定会生疑的,我这是一劳永逸。” 青鸢失笑,又赏了他几粒瓜子。 与此同时,锦山脚下已有几人安营扎寨,西歌和星月守在帐中服侍躺在厚厚锦垫上的清池喝药。 而许久未见的青影正守在帐外,四周都是身着黄衫的妙龄女子,手持长剑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主子,那个代替你的人究竟是谁,为何我瞧不出她有易容的迹象?”星月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清池将手中药碗递回给西歌,勉力淡笑道:“她并未易容,只是和我长得一样而已。” 西歌从容听着丝毫不意外,但星月却是惊讶不已。 “这怎么可能?” 清池反问:“为何不可能?” 星月无言以答,动了动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最后只能叹道:“主子,难怪师父常说你是世间难得一见极其聪慧的女子,今日我算是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主子年芳十六,却比六十的还要有远见,让同时女子的我无地自容。” 这句实为褒义听着却像是贬义的话让清池和西歌摇头失笑。 西歌打趣道:“星月是想说自己笨呢,还是想说主子聪慧,怎么我听着这话总觉得怪怪的。” “咳,主子别见怪,星月知错。”星月后知后觉,尴尬轻咳。 清池笑道:“无事,我喜欢你这实话实说的性子,有些事我并非是有意要瞒你,但却是是为了大局考虑,天霞山我是真的没打算回去。” “可是您与少主的婚约还摆在那里,就算族长和少主都同意解除婚约,但祭主和师父他们四大长老这一关又该如何过?”星月担忧,这段时日她算是看明白了许多事,感情之事勉强不得,但天霞山众长老的固执和手段她也清楚。 特别是自己主子的师父,玉氏一族的祭主更是个狠角色。 清池知晓她的担忧,自己谋划这么些年无非就是想摆脱这些玉女宿命的枷锁,眼看就要成功了,只是尚待些时日。 眼下她担忧的是自己的身子能不能撑到那一日。 手不由得又摸到了右手腕上的玉锁,清澈的眼眸中划过茫然,为所有在乎的人都安排好了一切,那他呢,他又该怎么办? “主子可是在想先生?”西歌最懂她的心思,每回见到她露出这种神情必定是与靳夜阑有关。 清池无力笑了笑:“是啊,他那个人最是固执,要是我撒手而去谁来管他,星月一心担忧的少主有人照顾,暖君也有了稳固的靠山,你们师兄妹四人要回到天霞山或是自由闯荡江湖可以自己选,可是他却是真的被我舍了,我从未替他谋算过什么。” 第125章 真假公主(11) 西歌和星月心有所感,默默垂头不语。 许久后清池似乎是自问自答。 “他想要的我想给却给不了,这副身子也不知还能撑多久,若是这次能顺利找到解除诅咒的法子,我与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西歌背过头去,星月不掩情绪红了眼眶,哽咽道:“主子您不会有事的,此次好不容易摆脱了师父他们四大长老来到锦山,一定能找到破除诅咒的法子。” “或许我们从未摆脱过宿命。”清池自嘲叹息。 轻抚着手腕沉默许久,或许是药起了作用,清池侧躺着渐渐睡了过去。 西歌见状,轻手轻脚上前拿了薄毯给她盖上,又对星月使了个眼色,二人悄无声息地出了营帐。 当天夜里,便有消息传到清池手中,安君临起兵谋反围困京城,清池只是淡淡一笑便将纸笺随意扔在一旁。 对于这个,她丝毫不担心,为君者疑心病最重,出发前她给乾元帝留的信已能让他戒备,不可能会无动于衷任人宰割,安君临最多能够蹦跶几日而已。 姜还是老的辣,乾元帝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 “主子,信上说陛下早前便将安候爷召进宫中,可是事先便想到要用他做人质逼安君临退兵?”星月好奇,拾起地上的纸笺细细看了。 清池笑而不语,西歌替她回答。 “安君临与安候爷父子不和是人尽皆知的,此时恐怕就算陛下真用安候爷做人质,安君临也定不会退兵投降,陛下不过是受主子所托,力保安候爷的安全罢了,安候爷毕竟是小公子的亲生父亲,主子这么疼他,自然是不愿让他再经历丧亲之痛。” 星月懂了,吐了吐舌头不再多问。 就在她们讨论完没多久,西歌二人退了出去,清池觉着困倦正要入眠时,帐外传来了动静,但只是一瞬的异动而已,很快恢复平静,她也没多想便闭眼躺好。 只是忽然间从后背吹来的凉风让她豁然睁眼。 “谁?” 她方要转身便被人自身后抱起,落入温暖的怀中,是她熟悉的气息。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她放松僵硬的身子,平静靠在他的怀中,也不抬头去看,只是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在他身前蹭了蹭。 靳夜阑缱绻轻嗅她的气息,低声道:“想早一点儿见到你,所以就来了。” “你饿不饿,我让西歌给你拿些吃的来?”清池抬头对他一笑。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苍白消瘦的面颊,靳夜阑忽觉心口被堵着,酸涩不已,快要喘不上气来,他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景知,对不起。”对望许久,清池开口道歉。 靳夜阑面无表情问:“阿鸾对不起我什么?” ‘对不起我食言了,我不能陪你到老’这句话哽在喉间说不出来,清池抬手勾住他的脖颈,仰头主动覆上薄唇。 头一回能得这种待遇,以往每回都是他追她躲,这一次她的主动让靳夜阑受宠若惊微微愣住,只是一愣而已,他便开始配合她。 没有迫不及待地夺回主动权,他跟着她的步调,一步一步走,交缠的呼吸与唇舌皆是温暖缱绻的。 第126章 真假公主(12) 一手固在纤腰上,一手来到她的后颈出往上,大掌固住她的后脑就这样让她与他更贴近,耳鬓厮磨许久才渐渐消停下来。 她的气息不稳,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额头相抵,尽情分享者对方的呼吸,她笑,他也跟着笑。 “景知,我舍不得你。” 她的一句话便让他失了笑意,嘴角扬起的弧度渐渐隐下,他没说话,微微倾身便又向丹唇袭去,轻而易举便捕捉到了,这一次他是带着情绪来惩罚她的。 与方才的温柔缱绻体贴迎合截然相反,他的显得急切,甚至是粗暴无礼、胡搅蛮缠掠夺她的呼吸。 一吻作罢,她快要喘不上气,他也伏在她的颈边平复呼吸。 许久后,他愤怒咬牙道:“你若是再敢抛下我,我就......” 他没再说下去。 清池好奇问:“你就怎么样?” 靳夜阑气闷,在她白皙的颈间一咬,愤愤道:“我就死给你看。” ‘噗嗤’一声清池忍不住笑出音来,靠在他肩上轻颤。 “呵呵,景知这么大个人还跟个孩子似的,我以为殉情只是个传说呢,从未亲眼见过,若是你真要为我殉情,到时我也见不到,你我又成了别人的传说。”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心里装的只有别人,若真如此慈悲,你为何就不能怜悯一下我,哪怕是有一分半分的不舍,你也不会拿命来博,只要是念着我,你又如何能狠下心弃我于不顾。”靳夜阑说完,犹不解气,揽着她往一侧倒去,翻转身子扑在她身上,恶狠狠盯着她。 这就是所谓的余怒未消?清池无辜眨眼,忍住笑意,伸手去戳他气鼓鼓的面颊,末了,还顺带摸了一把。 她满意赞道:“手感还不错,就是脸色臭了些,不然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那你陪我一生一世,我让你看一辈子好吗?”他抓住她的手握在掌中,低声诱哄她。 清池似是思考了一下,爽快应道:“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只有一生一世的话似乎少了点,看在你这么好欺负的份上,我觉着还是生生世世欺负你比较划得来。” 靳夜阑目光锁在她的脸上,盯着她的眼,直看进心里去。 “阿鸾,说好了就不许变卦,你若是敢言而无信,往后的生生世世我便再也不见你,也不想你,我会彻底将你忘了。” “这么狠,害得我都不敢死了。”她故意逗笑。 没想到她的一句话又惹得他脸黑得要下雨一样,二话不说,俯身又压了上来,惩罚地在她唇瓣上轻咬,她微微吸气。 “嘶,你还真是属狗的啊。”清池好气又好笑去推他。 靳夜阑停下,凤眸瞪着她,冷声道:“以后你若是再敢口不择言,你说一次,我便咬你一次,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说完他作势要重来一遍。 清池暗暗叹气,她知晓他最怕的事是什么,自然不会再惹他伤心气恼,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头往他怀里蹭去,她闭眼温声道:“我不会再说了,你别恼,很快咱们就能进入锦山找到那个鼎炉,我不会离你而去的。” “嗯,从锦山出来后,你便同我回东凌去,以后再也不理会这些纷争,你若是在府里觉得闷了,我们便去游山玩水你说好不好?”他调整了身姿,他躺在下面让她舒服地靠在他怀里。 第127章 真假公主(13) 大掌轻柔地抚着她头顶的发,清池昏昏欲睡没说话。 以为她会满口答应,靳夜阑一直等着,哪曾想等了片刻却听见她清浅的呼吸。 竟然睡着了。 靳夜阑哭笑不得,恨不能将她摇醒重新再问一遍,可是他舍不得这么做,他所求的不过是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如今她就在身边,他该知足的。 天明时,清池在温暖的怀中醒来,有片刻的怔愣,很快她才记起昨夜的一切不是梦。 微微支起身便瞧见他的睡颜,连日的疲惫似乎在一夜之间消散不见,他睡得平静,好看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怎么看都是上天的完美之作。 只是他运气差了些,碰上的人是她。 不知不觉间,她凑身前去在薄唇上偷吻了一下,想到昨夜的仇,她报复地也咬了一下,瞄见睡梦中的他皱眉,她得意不已,刚要退回却被大手揽住腰,翻身压在上面。 还带着睡意的凤眸不怀好意盯着他看,笑得邪魅,让她胆颤。 “大清早就扰人清梦,阿鸾不乖哦。”他低首凑近她,嘴角挂起不明深意的笑。 清池心虚地撇开眼不去看他的脸,这么祸水的面容却是让她想犯罪,奈何她有贼心没贼胆,偷袭什么的可以有,但是明目张胆耍流氓这事儿她可做不来。 “我饿了,你去给我拿吃的。”终于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她开始指使他。 靳夜阑挑眉,却是不动,闭眼又向她凑近一些。 “干嘛?”清池不明所以。 微睁一眼,靳夜阑道:“你不是饿么,我让你吃啊,方才你饿狼扑食来咬我可不就是想吃我?来吧,我觉得不会反抗。” 看他大义凛然的样子,清池已然记不起羞恼为何物,笑着将他扑倒,一个劲儿地去挠他痒痒。 “我瞧瞧你这厚脸皮到底是不是只有脸皮厚,还是连身上的皮也是厚的。”歇息一夜有了几分精神,清池翻起便坐到他身上,双手往他的腋下挠去。 靳夜阑不闪不躲,还配合地抬起双臂笑看着她,清池却没瞧见他眼中的炙热火光,待到她察觉不对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腰带被他给解了,本就松散的单衣就这么散开,露出里面的鹅黄小衣。 “呀,你个臭流氓。”她惊叫一声,赶忙抱臂环兄遮住春光。 做了坏事的某人笑得春光灿烂,手上不遗余力地去拨她的手,二人之间的较量就这么开始了,谁也不肯服输,她掩,他扯,就这么你来我往。 终于把她那薄薄的单衣给扯破了,就这么可怜兮兮地挂在臂弯处,反而将她的手个捆住,正好给了某人可乘之机,埋头便啃了上来。 先从面颊开始再到而后,沿着脖颈越来越往下,清池又羞又恼,抬脚去踢却被他轻易用腿压制住,气得她咬牙。 此时做坏事的某人气息不匀地停下动作,抬眼去看她,忍不住又凑上去在丹唇上一阵慢磨轻咬,许久后才离开她的唇,又松开钳制她双手的大掌,随手拿起一旁的薄毯将她裹住紧紧搂在怀中。 “阿鸾,我也好饿。”他往她耳朵里垂着热气,一下又一下。 清池红着脸缩了缩脖子,始终躲不开他的气息,羞恼道:“饿了就快去拿吃的,本公主也饿得慌,你不去拿,我可要唤西歌进来了。” “你确定此刻西歌他们还守在外面么,估计方才你的惊叫声早把他们给吓跑了。”靳夜阑低笑着凑到她的颈边嗅了嗅,又让她身子一僵。 清池用力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将身上的薄毯裹紧,愤愤地踢了他一脚后,赤着脚走到帐子的一角寻了小凳坐下。 “你最好离我远一些,否则有你好受的。”她从毯中伸出一只手,拿了一旁的茶杯,恼怒地瞪着他,作势要往他身上砸去。 靳夜阑翻起身,快步朝她走来,面色不悦。 “赤着脚你也敢往地上跑。”不顾她的刀眼,长臂一捞又将她抱起回到锦垫之上做好,夺过她手中的杯子放到一边。 清池没了发怒的底气,目光只随着他走,看着他从一旁的行囊中拿出她的衣裙挑选之后又回到她身边,当他伸手来扯她身上薄毯之时才回神。 “松开。”扯了几下,她还是抓着不松手,他终于开口命令了。 清池摇头:“你出去,我自己来。” 随即又看见他的衣襟也是凌乱不堪,她又低声道:“你先将自己收拾妥当再说,走出去别人还以为是我做了什么好事呢。” “呵呵,可不就是你做的吗?”靳夜阑低笑出声,抬手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让它更见凌乱。 清池瞪他,威胁道:“你若是敢这么走出去,你就死定了。” “方才是谁赶我走的,此时有是谁强迫我留下,那我到底是留下还是出去?”他无辜扯着自己的衣襟问。 “你背过身去,不许偷看。”清池抬脚便往他身上蹬去。 靳夜阑听话地背过身,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铜镜,似乎是在欣赏自己的美貌,看得入了神。 正在忙活着穿衣的清池自然无暇顾及他,直到系着衣带往他走来才发现他手中拿的是什么,反应过来后,羞愤交加,从身后便给踹他一脚。 偷袭成功,心不在焉的靳夜阑被她踹翻在地,铜镜还握在手中。 “靳夜阑,你还能再无耻一些吗?”清池赤着的脚又往他身上招呼去,这一次却被他握住。 坏笑着在她脚心处挠了几下,靳夜阑技巧用力将她扯进自己怀中,两人就这么倒在地毯上,俊脸忽然凑近,在她粉颊上亲了一口,他才轻哄道:“好啦,下回我保证不偷看,再说方才该看的都已尽数看过,还在乎多看一眼么。” “一边儿去,不想理你。”清池红着脸推开他,起身去套上鞋,头也不回地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靳夜阑从地上站起,将凌乱的衣襟整理好,又对着铜镜理了一下微乱的发,才心满意足地踏出营帐。 清池出来根本寻不到西歌等人的影子,想到方才在帐中的情形,她脸上又是一热,只能自己去马车上拿吃的。 第128章 浮生荏苒(1) 日出东方,清晨的锦山脚下云雾缭绕,日光白雾如同仙境。 一场经历生死离别的重逢,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秦暖君等不及马车停稳便匆匆跃下,往站在帐前的清池奔去,正要扑上去时被忽然冒出来的靳夜阑给揪住后领。 “她身子很虚。”他只给出一个短短的五个字便让秦暖君停止挣扎。 随后从另一辆马车中出来的丰琳琅却是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看清池,又看看掀帘而出的青鸢。 “你......你们......”她惊恐捂嘴。 丰宇轩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恢复如常,眼中划过了然,牵着妹妹上前来到清池身旁。 “你不是一直奇怪为何你师妹这么高摔下去竟毫发无损,如今算是明白了,这个受伤的才是你的师妹,而那个......”丰宇轩指着青鸢又顿住,而后才道:“那位姑娘我也不知她是何来历。” 丰琳琅拂开兄长碍事的手,上前拉住清池仔细打量,惊喜确认道:“没错,这个才是清池,她的感觉才对。” “什么感觉啊?”青鸢慵懒问,悠哉上前将挡道的靳夜阑和秦暖君推开,一只胳膊搭在清池肩上,一双美目魅惑地瞧着丰琳琅。 丰琳琅愣愣看着她的眼睛。 “咦,有时候你们的神情竟然是一样的,眼睛也能易容么?” 她曾见过清池易容扮丑的样子,明白人的面貌要改变其实也是有法子的,而眼前这两个一模一样只是声音和气质不同的女子好像又不太对。 清池一直笑而不语,站了这许久,她也觉得累。 “师姐,青鸢是我妹妹,她并未易容。”给丰琳琅解释后,她觉得自己腿酸的厉害,正要转身时被人从身后扶住。 靳夜阑上前将她揽在怀中,随手挥开青鸢搭在她肩上的胳膊,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帐中。 丰琳琅不明所以看向营帐,而青鸢的目光则放在一直未曾靠近,就这么远远站着的玉惊鸿身上。 俊雅出尘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让青鸢的眼睛眯了眯。 “你不是神医么,此刻病人在眼前,你却无动于衷,这算是哪门子的仁心仁术,还是你的本事已经高到只用双目盯着看便能让病人痊愈。”她轻哼一声,毫不客气就是一通挖苦讽刺。 “我瞧着你也不过如此,在别人面前挺能横,怎么到了靳夜阑跟前就成软脚虾了?难怪会被人嫌弃,人家可是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悔婚呢。” 玉惊鸿瞥她一眼,依然静默不语。 丰琳琅听得云里雾里,几日相处下来,她一直觉得玉惊鸿性子古怪,如今瞧见青鸢暴露本性,她又觉得这两人都是怪人。 “哥,我怎么听着怪怪的,清池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妹妹是不是对惊鸿公子有意思,方才她那话的意思是清池竟与惊鸿公子有婚约么?”丰琳琅移到丰宇轩身边,用她认为的悄悄话询问他。 忽然间两道目光落到兄妹二人身上,丰琳琅毫无所觉,丰宇轩却是尴尬轻咳起来。 “咳咳,舍妹无状,二位见谅。” “他们都听到了?”后知后觉的丰琳琅听了兄长的话,终于有了觉悟。 第129章 浮生荏苒(2) “先去瞧瞧你师妹的伤怎么样了,我瞧见暖君也跟着进去了。”丰宇轩赶忙牵着她进了帐中。 青鸢和玉惊鸿对望,面露讥诮,还想再说时,落后几步的靳寒笙带着暮云和涅生骑着马出现在眼前,她抿唇轻哼,转身进了帐中。 “姐姐。”涅生走进来,冷漠的面上是难得一见的暖意。 清池抬眼望向眼前的少年,微笑颔首,自从解毒之后,他变得稳重谨慎,和当初痴傻完全是两种样子,但她能看出他眼中的不乐。 记得她当初也问过他,是否会怨她,正是因为她才让他一夜之间长大,可是代价是让他从此失去纯真,整日活在痛苦挣扎中,记得他当时笑了,他说不怨。 “涅生,稍后上山时你多照顾暖君一些。”清池淡笑算是嘱托,一行人中似乎每个武功稍好一点儿的人都有一个要保护的人。 涅生点头:“我明白。” 清池又将目光移到他身旁的靳寒笙身上,她发现这次见面,他忽然沉默寡言起来,眼中有着不为人知的挣扎,她有些不解。 “阿笙这是怎么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怎么不说话?”她笑问。 靳寒笙笑道:“还不是被你吓到了,这么长时间寻不到你,我们大家都快急疯了。” 原来是这样,清池轻轻叹了叹气。 锦山上是何种情况并无人知晓,只不过是听过一些传闻而已,到底还是虚的,只能是眼见为实。 锦山之巅,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古卷里的记载让世人对它充满好奇,那株只在中秋之夜盛开的午夜月宴又是何等花姿。 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景知,你说我能见到盛开的午夜月宴么?”清池负于靳夜阑背上,由他背着一步一步往山顶上迈进。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又软了下来,身子过于亏损,她如今比不懂武功的丰琳琅与秦暖君还要不如,秦暖君有涅生的搀扶便能跟上步伐,而丰琳琅也是拽着丰宇轩的手奋力往上爬,只有她不行。 靳夜阑道:“一定能见到的。” “你怎么知道?”清池听他的气息还是平静如常,便知自己在他背上也不算是负担,心情倒是愉悦不少。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这点小事掐指一算便能搞定。”靳夜阑低笑,语气听不出真假。 清池伸手揩油,捏捏他的下巴,打趣道:“你不是出了名的算不准么,你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从坏处想,你该说我见不到,然后我就能午夜月宴盛开的奇景啦。” “这么说也对,不过这次我说你能见到就能见到。”他胸有成竹给她肯定的答案。 清池质疑:“真的假的?难不成你忽然又成了货真价实的神算了?” “嗯。”靳夜阑点头。 “切,蒙谁呢,我就知道你是故意逗我开心的。”清池忽然兴致缺缺,趴在他的肩上。 靳夜阑问:“为何忽然不开心,可是觉着累了,要不要歇息片刻?”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我身上的重量全都给了你,该歇的也是你。”她抬手在他额上探了探,疑惑他竟然连汗都没冒。 第130章 浮生荏苒(3) 背上这点重量让靳夜阑心中黯然,这些时日以来她日渐消瘦,如今就剩下骨架子,她自己没发觉,可是他一清二楚。 他轻轻掂了一下她,笑道:“就算十个你我也能背起来,你无需担心我。” 清池撇嘴,他有这么厉害么?要爬上锦山顶,目测也需要三个时辰,还是要别碰到麻烦事儿才行。 “景知,上回说让你给我算算,这么久你算出结果没有?”她忽然想起初见时的情景,当时她确实是抱着玩笑的心态去接近他,没想在短短几个月后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半晌没有回答,清池也没再问,她认为是他忘了给她算命这件事,毕竟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他哪有时间和精力来估计这些。 “我能看出别人的命相,唯独看不清你的,我曾试过多种法子,还是无法解开卦象,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何,若是师父他老人家还在世,或许他有法子解卦。”他怅惘叹息。 他竟然看不出她的命相。 “或许是因我不在你的卦象里。”或许是因我不该出现在你的生命中,这是她无法说出口的话。 只要此刻的安宁,她还能陪着他走一程。 几人之间稍微拉出一段距离来,靳夜阑背着清池在前,玉惊鸿与青鸢稍落后几步,后面丰宇轩兄妹、靳寒笙、涅生、秦暖君几人跟在后面,久风、西歌与暮云三人断后。 一步一步往上爬去。 “瞧着人家在你眼皮子底下恩爱有加,你就没有话说?”换回红衣的青鸢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梨,边走边啃,还粗鲁地朝着玉惊鸿吐皮。 玉惊鸿皱了皱眉,并没开口说话。 一个梨不大,没多久便啃完剩下的便朝着玉惊鸿月白锦衣上扔去,他不闪不避,衣袖上留下一个印记。 身后的靳寒笙与丰宇轩抬首便瞧见这一幕,对视一眼后眼下笑意继续闷头朝前走,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画面,一人步步紧逼,一人步步退让。 玉惊鸿的无动于衷终于惹恼了性子火爆的青鸢,她折下树枝,运气便往他身上抽去,毫无预兆,毫不留情,是动了真格的。 身子往后一偏,玉惊鸿轻易便躲开她的攻击,长臂一伸便将枝条抓住。 “你闹够了没有?”饶是忍耐力再好的他也动了气。 身后的动静让靳夜阑停住脚,转身望去。 “你这妹子可没你这么好的性子,也忒野蛮了些,你这表兄日后定是有些罪受,不过瞧着二人这架势倒也说不准,日后谁占上风还不一定。”靳夜阑微微侧首对清池笑言。 清池无奈叹道:“青鸢的性子就是这样,稍有不顺心或是心里不舒畅便要找人发泄,表兄倒是好脾性,日后倒也能包容她。” 好脾性,不见得吧?靳夜阑怀疑地看向针锋相对,面色都不太好的两人,据他所知,回春公子与凤隐阁阁主可是水火不容的,若不是看在对方是女子的面上,估计回春公子也不会每次都手下留情。 说到手下留情...... “我听闻回春公子最不懂怜香惜玉,每次都让凤隐阁阁主带伤而归,但近日所见似乎与传闻中的太一样,阿鸾是否可以给我解释一下缘由。” 第131章 浮生荏苒(4) 清池揪了他的耳朵一下,嗤鼻道:“你还真是能掐会算,这个都能怀疑到我头上来,你想知道,直接去问表兄不就好了,干嘛来问我?说不定是他忽然开窍了,懂得怜香惜玉,况且青鸢也是他的表妹,兄长对妹妹哪能够下狠手的。” “阿鸾确定他们只是兄长和妹妹这么简单的关系么?”靳夜阑问得意味深长。 清池低笑:“不确定。” 靳夜阑煞有其事的点头,转过身,背着她继续朝前走去,留下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和几个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几人。 “哥,青鸢这是怎么了?她每次都要去招惹惊鸿公子,两人这么打下去,咱们天黑也到不了山顶。”丰琳琅摇着丰宇轩的胳膊,面上透着担心。 丰宇轩拉着她继续朝前走去。 “不用我们担心,他们心中明白着呢,青鸢姑娘心情不畅,需要发泄,而这里也就惊鸿公子对她的胃口,不找他才是不正常,咱们继续走,你师妹与九王都离开很久了。” 丰琳琅这才惊觉去看,哪里还能见到两人的踪影,立刻催促着继续朝前走去。 “我们也走吧。”靳寒笙对身后几人轻声说了句,率先抬步离去。 身后几人看了看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人,赶忙快步跟上。 还不到午时,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没走几步便步入另一番天地,顷刻间风云变色,四周寂静,雾气缭绕看不清前路。 “大家注意些,此刻我们已是身入阵中,要跟紧,千万不要走散。” 靳夜阑扶在清池腿弯处的手微微收紧,扬声对身旁几人嘱咐。 大家相互看了看,秦暖君惊呼道:“姐,青鸢姐和惊鸿哥没跟上来。” “无事,表兄他也精通五行术,有他在青鸢身边不会有事的。”清池微微轻笑,让秦暖君宽心。 只是说话间,清池的笑意还未散去,方才还能瞧清人影的林子里忽然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哥,天怎么黑了?” 其余几人还算镇静,丰琳琅却是惊呼出声。 “景知,怎么办?”清池心下一惊,双手抓紧靳夜阑的肩。 靳夜阑凝神闭眼听风声辨别方位,黑暗中睁开眼,轻轻将清池放下。 “别怕,我有法子破阵。”他轻拍她的手,示意她没事。 清池轻声应了句便没再打扰他。 “阿鸾将头上的发钗借我一用。” 将发钗取下递到他手中,清池脚下刚踏出一步,心口忽然一痛,鲜血自嘴角溢出,她快速用手拭去,与她相牵的靳夜阑察觉到异样,手中的发钗飞出,准确无误落在阵眼处,眼前恢复明亮。 “阿鸾......”靳夜阑将软下的清池扶住,一脸急色。 清池无力笑了笑,撑着他的手站起身。 “无事,方才脚滑了一下。” 眼前恢复亮光,几人惊喜,立刻向他们靠拢。 “姐夫,你可真厉害。”秦暖君松开涅生的胳膊,大喜过望奔向前去。 靳夜阑无暇顾及他,将清池抱起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从怀中拿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给她服下。 第132章 浮生荏苒(5) “清池你怎么样?”丰琳琅大惊,拖着丰宇轩也来到清池面前蹲下。 秦暖君愣了愣,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紧紧握住清池的手,“姐,你是不是又痛了?” 见其他几人也是满脸急色,清池摇头道:“我没事,你们别着急。” 众人俱是沉默看着她。 丰宇轩侧头便瞧见脚边草叶上的血迹,又将复杂的目光投注到面色苍白的女子身上。 歇息片刻,几人继续前行,无人察觉之时,丰宇轩倾身将落在树脚的发钗拾起收入怀中,丰琳琅走了一段路才发现兄长慢了许多。 “哥,你磨蹭什么呢,快点儿跟上。”她又折回身去拖着他前行。 默然前行,每人都是集中精神四处观望,然而接下来的路却是异常通畅,没有任何异样,靳夜阑继续将清池背着前行。 “景知,你看前面那三棵树是否有些奇怪,为何只有树干没有枝叶却依旧是活的。”清池指着前方隐在茂密大树旁不显眼的位置的三棵秃树。 靳夜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凤眸微眯,一眼便瞧出了端倪,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很是熟悉却又记不起。 “是有问题,看来是一个精通阵法的高人再此设下结界,我们很快便能找到要找的东西。”靳夜阑将她轻放落地,安顿她坐好后,才朝着那三棵秃树走去。 除了西歌留下照顾清池外,其余的人都跟了上去。 “主子,您还是一直瞒着先生那瓶药已经失效的事,如今雪域灵芝已经用完,又无少主在旁,您坚持不了多久的。”西歌一脸悲戚,单膝跪在一旁。 清池微微叹气,将西歌扶起让她坐下。 “没事,我还能坚持,表兄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带着青鸢赶到,你别担心。” 西歌稍稍安心,盯着地面发愣片刻,随即又面露犹豫,欲言又止,清池眼神示意她有话直说,她想了想终于开口。 “主子,星月昨日还问我您为何会对她疏远了,其实我心里也有同样的疑惑,她可是做了什么事惹您生气了?” 清池淡笑摇头:“我并未生她的气,不过是觉着有些事不愿让她掺和而已,她性子急躁执拗,对师命无条件服从,我怕她将来夹在主仆情意与师徒情谊之间难以抉择。” 西歌大惊:“主子您要对师父他们......”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自不会坐以待毙,西歌,我对你的倚重多过星月,你所要承受的东西便要比星月多得多,这样你可还愿意一直跟着我?”清池浅笑而问,没有逼迫,只是随和地交谈。 西歌肃然正色道:“西歌自跟随主子那一日起便从未有过二意,师父对我有教养之恩,但西歌的主子却只有您一人。” “好。”清池欣慰点头。 “四大长老想必已经在锦山脚下守着了,青影与星月从不敢违抗师命,这也是我为何会选你与暮云跟随上山之故,凤隐阁的人马我已让青鸢安顿好不会暴露,若我们能安然下山,届时会分作两路,阿笙与丰世子原路返回,表兄与我们一起从另外的出路下山,我们不能落到四大长老手中。”清池目光悠悠看向来时的路掩藏在杂草之中,眼中狂澜涌动。 第133章 浮生荏苒(6) 西歌第一次瞧见她这样的神情,心中也是震惊。 “主子,难道是天霞山出了状况?” 清池道:“若我猜得不错,舅舅他或许已经被我师父给控制,四大长老也是受命于他,他们此次来寻我必定是有所图谋,青鸢虽与我是孪生姐妹,但玉女的传承却是在我身上,所以他们的目标还是我,日后我若是有何不测,你若是愿意的话,便留在青鸢身边,她性子过于急躁,需要有人时时提点一下她,而我只信得过你。” 西歌听得心涩然,眼眶微红。 “主子,您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先生他一定能找到法子救您。” “或许吧,就算是命,我也要奋力一搏,我命由我不由天,或许这锦山便是我能扭转命运的幸运之地。”清池说完便轻笑着站起身。 西歌抬眼望去,俊秀挺拔的身影正向她们走来。 靳夜阑走近,关切问:“可还好?” “还好,你们找到入口了么?”清池点了点头,目光又朝前张望,他身后也没有跟着其他人。 “找到了,他们在入口处等着,我们走吧。”边说着,他在她身前弯下腰。 清池扯扯他的衣袖道:“我想走着过去,总让你背来背去,让我觉着自己像是个病入膏肓之人。” “胡说什么呢。”靳夜阑面色一冷,轻声低斥。 “呵呵,好啦,我不过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也这么较真儿,板着脸专门吓唬我是不是?”清池自知失言,随即嬉笑逗他。 她知道他最怕她忽然理他而去,也最忌她说不吉利的话。 “下不为例。”靳夜阑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妥,缓了缓语气,面色有些黑沉牵着她慢慢朝前走去。 西歌暗暗咋舌跟在他们后面,心中暗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两个世间最为出众的人碰到一起,这算是相互吸引却又相生相克,总是能制住对方。 或许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来形容会比较贴切,腹议了半晌,西歌瞧着自己落下的距离,赶忙加快步子跟上。 结界打开,往里便是别有洞天,一座无字石碑傲立眼前,碑前站立的几人围成一圈看着脚下的密道入口。 “姐,你来看,姐夫他真厉害随便那么一指便能弄出个神秘的石碑和密道出来,这里面会不会就藏着宝藏。”秦暖君激动上前,想要去扶她,又迫于靳夜阑在跟前的压力,刚伸出去的手又悻悻收回。 清池含笑上前在密道入口处看来眼,又看看无字碑,她道:“底下是何种情况我们无从知晓,稍后大家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若是有岔道,定要跟紧,不能走散了。” “嗯。” 几人应声,面上隐隐透着期待,等着靳夜阑一声令下。 靳夜阑对久风点头示意,久风与暮云举着火把率先进去,靳夜阑将清池背起,从入口处顺着石阶而下,其余人便跟在他们身后,往密道中走去。 石壁上油灯点亮,照亮着前路,久风与暮云站在前方的室门前等候命令。 “右侧的石洞便是开门的机关,久风可用剑一试将门打开,要担心些,或许门后有暗器机关,大家先闪从一边。”靳夜阑背着清池站到一侧,对久风示意。 第134章 浮生荏苒(7) 久风上前,将长剑放进石洞用力一触。 ‘咔擦’一声摩擦声响,石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间空旷的内室,门打开的瞬间,石壁上的灯自然而亮。 久风、暮云先行探入,并无异样,靳寒笙持着佩剑往里走,随后便是涅生与秦暖君,丰宇轩也牵着丰琳琅跟在其后。 “咦?除了石壁上古怪的字,这里什么都没有。”秦暖君四处观望还是一无所获,既惊讶又不解。 一行人瞧着石壁上刻着的陌生的文字,看了半晌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又将目光放到清池与靳夜阑身上。 “景知,我瞧着中间这幅字有些眼熟,你上前走近些让我仔细瞧瞧。”清池指着正对面的几个字对靳夜阑说。 靳夜阑闻言,抬步上前,久风将手中火把凑近让字照得更明。 ‘浮生荏苒’四个字而已,清池却看了许久。 熟悉的字体是清池熟悉的,再见到恍然若梦已是隔世的久违。 “姐,你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吗?我怎从未见过这样的字体。”秦暖君疑惑盯着石壁,他年幼时便被秦时勒令学一些生涩难懂的前人大家的名作,虽未用心研习,但也算是知晓一些东西,但眼前这个他着实未曾见过。 “这四个字是浮生荏苒,这或许便是关键所在,这里应该是百年前颜墨为玉荏苒而设,要想找到下一个入口也只能从这里入手。”清池拍拍靳夜阑的肩,让他将她放下。 秦暖君问:“我只听说过百年前为大宇王朝祭玺的玉荏苒,这个颜墨又是谁?” “他是当时大宇丞相颜柏的独子,百年前不知何故起兵造反,最后兵败自刎于城下,没过几年大宇便四分五裂,最后被崛起的东凌、华、丰三国取代形成三分天下的格局。”丰宇轩上前给众人解释。 丰琳琅惊讶赞道:“哥,你竟然这么厉害,这么久远之事也知道得如此清楚。” 丰宇轩在众人略带探询的目光中巡视一遍,最后落在淡定而笑,丝毫不觉意外的清池身上,他笑道:“因为我们的先祖百年前便是颜墨的心腹,受命守护历代玉氏的玉女,世代如此,只是在祖父那一辈出了意外状况,父亲流落在外,直到他十六岁被寻到之时才了解一些旧事。” 众人又是震惊,不可思议看着向他。 “哥,你是说我们是清池的......”丰琳琅愣愣看着他,手却指着清池。 丰宇轩点头:“当日我在你身上瞧见那枚铜钱吊坠便明白了,后来也向父王提及此事,他已能确定清池姑娘便是这一代的玉女,历代玉女是由天霞山的炎灵石测出,此事是天定,铜钱坠也是玉女与我们相认的信物,我猜测玉氏一族的祭主或许便是清池姑娘的师父。” 除了知晓内情的几人听明白外,丰琳琅、秦暖君与涅生听得半懂,但明白此事得容后再问,眼下着紧的事是找到下一个入口。 几人没再说话,静静等着清池。 凝视许久,目光最终定格在‘荏苒’二字上,清池不由自主上前,抬手抚上与眼齐平的两个字,触上冰冷的石壁,冷意从四面八方传来,强烈的心悸让她又一次呕出血,喷溅在石壁上,正好是那两个字。 “阿鸾......”靳夜阑大惊上前去扶她,忽然脚下一空,两人往下坠去。 “姐!” “清池!” “小叔!” “主子......” 几人的惊呼声同时出口,快速往他们奔去,却是晚了一步,机关很快合上,脚下严丝合缝根本找不到入口。 “哥,你快想想法子,清池他们掉进去了。”丰琳琅急红了眼,一个劲拽着丰宇轩央求。 其余几人也将期冀的目光放到他身上。 丰宇轩无能为力摇头:“关于机关之术我是一窍不通,若是惊鸿公子在这里他或许有办法,天霞山少主自小也是受教于祭主和长老们,对这些奇门之术了解颇深。” “惊鸿哥与青鸢姐不知在哪里打架,若是等他寻来,我们能等,可是姐姐姐夫不能,也不知道他们在底下是何等的凶险。” 秦暖君的话正是几人心中所想,一时间众人心里也是着急不已。 “我这不就来了么?”就在众人心灰意冷之际,玉惊鸿的声音自石门处传来,依旧是俊逸出尘的风姿现于人前。 青鸢怒气腾腾跟在他身后,红衣裳破了几个洞。 “惊鸿哥,你快来瞧瞧这机关在哪里,姐姐他们掉下去了。”秦暖君此时已经将对玉惊鸿的成见抛到九霄云外,一脸急色上前抓着他的胳膊就往身后拖去,指着石壁上的字让玉惊鸿看。 细细看去是,秦暖君又是一声惊呼。 “上面的血迹为何不见了,方才我明明见到姐姐的血染在上面。” 其余几人大惊上前,细细查看,上面的血迹果然消失无踪。 玉惊鸿凝眸沉思片刻,随即转身看向青鸢,众人不明所以也跟着他的目光而去。 第135章 情到深处(1) 狼狈不堪的青鸢正一肚子火气,此时众人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更是让她怒火中烧,娇颜上正待宣泄的怒气。 “你们瞧着我做什么,有本事掘地三尺去将那两个不要命之人救上来啊。”暗自呼吸压下翻腾的怒意,想到清池生死未卜,她不免也有些着急。 玉惊鸿指了指石壁上的字道:“如今能打开机关进去救他们的人就只有你,方才这里是沾了她的血迹才忽然打开的,你与她流着同样的血,或许可以起到作用。” 青鸢默然上前,撸起衣袖将手伸到他跟前。 “要多少你自己取,我只要能快速下去救她,过去这么久她的身子早已支撑不住,你也不想稍后去给她收尸吧。” 玉惊鸿淡漠无言,秦暖君与靳寒笙却是惊得面无血色。 “姐姐她怎么了?” “阿池她到底怎么了?” 两人异口同声,急促奔上前抓着青鸢的手臂摇晃,丰琳琅站在丰宇轩身边红着眼无法言语,只有丰宇轩与涅生算得上是平静,可是涅生握住长剑的手却带着颤抖。 青鸢烦躁挥开他们,也不再询问玉惊鸿,她自己以指成刀划开掌心,鲜血溢出后,微微扬手便往壁上的字泼去,但脚下的地面却毫无动静。 她负气地跺了几脚,折回身找玉惊鸿问罪,却在见到他皱起的眉头时再难说出责备的话,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他该是比谁都要着急的。 “容我再想想是哪里不对。”他幽幽出声,轻拍着头在原地来回打转。 西歌与暮云面上虽也着急却不敢多问,于他们而言,清池是主子,玉惊鸿同样也是,他们出自天霞山,而玉惊鸿是天霞山的少主。 脚下机关忽然开启,清池是毫无准备,往下坠落时靳夜阑眼疾手快抓住她,两人同时下坠,靳夜阑将她护在怀中。 下坠的速度极快,两人很快落到实处,靳夜阑险险稳住身子而后将她接住,因着底下并不若上面的黑暗,反而从石壁上投进几丝亮光,在下坠之时靳夜阑已瞧清底下,提了气加速下坠站稳后将随后落下的清池接住。 “阿鸾,可还好?” 怀中之人已是奄奄,手无力地垂在一边,他不敢大声叫唤,怕吓到她。 清池费力撑开眼皮,想要对她笑却是失败,张了张嘴便是鲜血自嘴角溢出,沾染了他的衣袖。 “景知......” “我在。”靳夜阑就地坐下将她抱在怀中,用手给她擦拭嘴角不断溢出的心头血,回答她的音调平静得出奇。 清池眨了眨眼,还想再说,刚张嘴又是一口腥红冒出。 “你别说话,我这就拿药给你,服了药你就会没事的。”靳夜阑面上带笑,轻言哄着,腾出一只手去怀中摸索,拿出药瓶,倒出最后三粒,同时往她嘴边递去。 清池嘴边流下的血落到他的掌心,也将药丸染红。 她断续道:“没......没用的......这药对我已失效。” “不会的,你乖乖地将药服了,它虽然苦,但会让你好起来的。”他用衣袖将她嘴边的血迹擦去,温言轻哄又将掌心的药丸擦了擦才放进她的口中。 第136章 情到深处(2) 药丸就在空中,清池却连吞咽也无法做到,一双清池的眼睛布满水雾就这么瞧着眼前的男子。 “乖,快吞下去。”靳夜阑垂首靠近蹭蹭她的额头,轻捏触碰她的面颊。 垂着的手动了动,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让她抬起了手,抚上他的脸被他很快抓住握在掌中放在唇上轻吻着。 手背上忽来的水滴让清池目光动容。 他在笑,却流泪了。 “呕......”喉间涌上的腥甜喷薄而出,空中的药粒也落在他身旁地上的一滩猩红中,不多不少还是三颗。 靳夜阑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头埋在她的颈间,微微颤抖着,湿润的水滴落到她的脖颈,顺势而下,灼烧着她的心。 “阿鸾,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出去,玉惊鸿能救你,他一定能救你。”如梦初醒般,靳夜阑忽然抱起她快步往更加亮堂的通道走去。 清池扯了扯嘴角,搭在他肩上的手无力垂下。 “景知,对不住......我或许要食言了。” “闭嘴。”他猩红着眼,怒声低吼阻止她在继续说下去。 “你说过要与我相携白首,我记住了,你也不许忘。” 清池只觉自己疲惫不堪,困倦地睁不开眼,可是她不想睡去,眼前这个男子是她两辈子唯一的心动,未遇见他之前,她做事从来没有顾忌,但现在她真的舍不下他。 若她从此长眠,他又会如何,是另结新欢娇妻美妾在怀,又或是终生郁郁,两种都是她不想要的,她想要陪着他。 “景知,别忘了......我会回......找你......”话未落,手已无力垂下,她终究还是未能让他明白她的意思。 靳夜阑抱着她在原地打转,喃喃自语道:“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去找玉惊鸿,这就去,你先歇一歇,很快就会没事的。” 可是他去挪不开步子,就这么跪了下去,四周气息涌动,墨发飘散,在空中飞舞着,从他脸颊便垂下,一直落到她的身上。 “啊......” 自地底下传来撕心裂肺的低吼声,震得密道一阵摇晃,玉惊鸿摸索着墙边忽然碰到一个凸点,用力按下。 ‘哐啷’一声,是地上的机关被打开。 “终于找到了。” “太好了。” 众人惊喜,只觉眼前白影一晃,玉惊鸿已经消失在地面的入口处,几人来不及惊讶匆匆跟着跃下,方才那一阵晃动和属于男子的嘶吼声让他们心中很是不安。 玉惊鸿看着眼前的状况愣住,坐在地上墨发飘散的男子身上沾满了血迹,男子怀中抱着的女子就如同失了气息一般破碎飘摇。 “你不是神医么,还愣着做什么,去救她,她要是死了,我看你也可以自刎谢罪了。”随后跟来的青鸢哑着声音怒吼,伸手推搡着如失了魂魄的玉惊鸿。 玉惊鸿找回理智,愣愣道:“对,我还能救她。” 一句轻飘的话语却让靳夜阑霍然抬头看他,抱着怀中的人儿,他快速奔到玉惊鸿身边,几乎是哀求道:“你有法子对不对,你快救救她。” 身后陆续落下的几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那个女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睡了过去,脸上沾满了血迹,双手就这么垂在半空,而抱着她的男子披头散发如同疯魔一般。 第137章 情到深处(3) “姐......”所有人呆住,秦暖君却是最先出声的,他愣愣往前走去,一把被涅生揪住。 涅生摇头道:“你先别过去,让师父救她。” 青鸢红了眼,转过身,运足内力往石壁上击去,这一次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凝神摸完脉后,玉惊鸿松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粒褐色药丸放进清池口中,却不见她吞咽,面色一变扬声道:“将水拿来。” “这里有水。”秦暖君反应极快,反手便抓住久风挂在腰间的水囊,拿在手中急匆匆跑过去递到玉惊鸿手中。 玉惊鸿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角落里有一个大鼎外,就只有光线聚集的地方有一个平坦的方台。 “将她放平,想法子将回生丹给她服下。”他指着前面的方台对靳夜阑说。 他话才出口,靳夜阑便迅速转身,抱着清池往方台而去,抬起手刚要将人放下时他却愣住,众人奔着过去,这才瞧清这方台原来是水晶棺木,从侧面看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台子,俯视看就能瞧清棺中的情形。 棺中躺着的是一个俊朗的青年男子,如同安睡一般平静,而他怀中抱着的却是一件女子的衣裙,在他头顶的位置还安放着一个方形的盒子。 那是装国玺的盒子,众人一眼便能看出,只因盒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 “傻愣着是想让她死么?”青鸢随意扫了眼棺中之人,秀眉蹙起便抬手捶了一下靳夜阑的肩,不悦地吼他。 靳夜阑却是转身将清池放到了地上平躺好,接过玉惊鸿手中的水囊,双膝跪到地上,微抬起清池的头,往她嘴里送水,试了几次都不能成功,水全部从她的嘴角流出。 她连水也喝不进去,含在口中的药丸也是靠齿间的间隙挡着才没滑落出来。 “你喝啊。”靳夜阑开始心急。 又试了几次还是同样的结果,他愤怒就要将手中的水囊往石壁上砸去,却被玉惊鸿抓住胳膊阻止了。 “别,试试其他法子。” 其余的人就像是被定身一样,傻愣愣在一旁瞧着。 青鸢跪坐在清池身边,抬手去捏她的下巴,她低声道:“你不是自认为很厉害么,你倒是张嘴给我看啊,只要你活过来,我就承认你是姐姐我是妹妹。” “你倒是张嘴啊。”她甚至伸手去撬清池的牙关。 “你放开她。”靳夜阑忽然发狂似的,一把将青鸢推倒在地,随即将清池整个揽在怀中,紧紧地不撒手。 青鸢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面露悲戚,苦笑道:“她竟然也会死?” 她似乎是在问玉惊鸿,又像是在对着众人陈述事实。 “你胡说,我姐不会死,她不会。”秦暖君红着眼吼了回去。 青鸢踉跄着往后退去,失神低喃道:“对,她不会死,她说过不会死的。” “不会死......” 看青鸢如此模样,玉惊鸿却是冷静下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安抚道:“她没死,还有一息尚存,还有得救。” 青鸢看到了希望,反抓住他的手,乞求道:“你救她,你快救她。” “你别急,如今只要想法子让她在一刻钟之内将回生丹服下就还有一线生机。”玉惊鸿皱眉看向地上的人。 第138章 情到深处(4) 靳夜阑不撒手,也不让人靠近,就连秦暖君也被他挥开。 “走开。” “谁也别想动她。” 丰琳琅揪住丰宇轩的衣袖如同被吓坏了一般,缩着头不肯去看清池,只有丰宇轩知晓自己的衣袖已经湿透,自己的妹妹不想软弱,她不敢哭。 哭了就是认命,可是在场的人都不能认命。 有了玉惊鸿的话,青鸢找回了希望,她上前在靳夜阑身后厉声道:“你不是很能耐么,说什么要护她一生一世,那你现在倒是让她把药吞下去啊,还有一刻钟,她的生机就只有一刻钟。” “一刻钟......”她的话对靳夜阑起了作用,他慌乱将她平放在地,手足无措到处找寻着水囊,玉惊鸿递来时他迅速接过,仰头灌了一口,抬起清池的下巴俯身便覆上去,紧紧堵住不让水流出来。 身下的人儿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让苦涩的药味在空中蔓延,左手紧紧握住她的右手腕,越来越用力。 “姐夫......”秦暖君还要上前被靳寒笙拦住。 秦暖君正要破口大骂,却瞥见清池被靳夜阑握住的手腕处闪着的幽光,随即竟瞧见她的手指动了,他不敢置信揉揉眼睛,确定自己真的不是眼花,她的手指真的在动,手腕上的亮光也越来越强烈。 众人都是撇开目光不忍再看,青鸢被靳夜阑挡住视线没瞧见这一幕,只有秦暖君一人发现,他惊喜道:“我姐的手在动,她的手在动。” 如此大的冲击已经让他语无伦次,恨不能蹦起来,其他人闻言朝着清池的方向望去。 靳夜阑已经感知到怀中人的变化,她已经开始吞咽,他离开她的唇,随后她便被呛到,咳出了声。 “咳咳......” 他的眼一刻不离她的面上,握着她右手腕的手掌渐渐松开扶住她的头,而她手腕上的幽光也随之沉寂。 “咳咳......” 又是两声明显的轻咳,所有人绷紧了精神灼灼看着半靠在靳夜阑怀中的清池。 口中和齿间蔓延的苦涩顺着嗓子而下,清池有了感觉,一股清凉的气息涌上她的心间,她不再如梦中一样飘忽,四肢也有了感觉。 她很累,但是她想睁开眼看看。 嗓子滑下的水润呛到了她,于是她咳嗽出声,挣扎许久,她慢慢睁开了眼,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个面容憔悴,披头散发的男子。 “景知。”她低唤出声,抬手去摸他的脸,想要感知他的温度。 靳夜阑将她的手握住,哑声道:“阿鸾,我在这里。” “姐,你终于没事了。”秦暖君大力挥开涅生的手扑向前去。 清池虚弱一笑:“我没事。” 西歌喜极而泣,抹着泪上前,几人也是不由自主靠近围在她身边,只有丰琳琅松开了兄长的手,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呜呜,清池你个臭丫头,你吓死我了。” “呜呜......吓死我了。” 惊喜过后,众人被她惊天动地的哭声给吸引了注意力,目光全往她身上看去,丰宇轩尴尬又无奈地扶额,认命地蹲下身去轻哄她。 青鸢一言不发站起后背过身悄悄擦拭了眼角,再不肯回头看清池一眼,玉惊鸿看看地上相依相偎缱绻的两人,复杂的目光又看向那道倔强而纤瘦的身影。 第139章 情到深处(5) 靳夜阑将清池从地上抱起,来到水晶棺前。 “他就是颜墨。”清池的声音还是虚弱无力,但她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子,方才在梦境中她还见过他。 丰宇轩哄住了妹妹,牵着她来到一旁,也看着棺中的男子。 “传闻颜墨死后被国师无央带走,而五年后大宇王朝覆灭,国玺和熙帝同时失踪,世人皆以为是熙帝将国玺藏了起来,想不到这个东西一直陪着颜墨长眠于此。” 听了兄长的话,丰琳琅好奇道:“方才我们进来时也不算是很困难,只要有一个懂阵法机关术之人带领很快就能来到这里,以往那些人为何无人进入这里?他们中应该也有不少的能人异士才是。” 一针见血的话让众人沉默。 清池意味深长道:“或许是有人暗中指引着我们前来,从始至终我们便身在局中,而执棋者才是拨弄风云幕后之人,我们都逃不过被拨弄的命运。” 青鸢抱臂靠在石壁上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随即轻哼道:“刚把小命捡回来就这么着急再丢一次么?下回要死之前可躲远点儿,别在我眼前晃悠,当然,最好是带着某个疯子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这是在埋怨方才靳夜阑对她很不客气。 清池微微侧头看向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妹妹,歉然道:“青鸢,抱歉让你担忧了。” “哼,下回要是不想活了,记得先告知一下你身边这位,我瞧着他也快活不下去了,到时候我来收尸可以多准备一副棺木。”青鸢气哼将脸撇从一边。 几人这才注意到靳夜阑从头至尾未说过一句话,只是盯着棺中男子看。 “姐夫,你看什么呢?”秦暖君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也惊奇,棺中男子若真是颜墨的话,算起来也死了好几百年了,尸首竟然保存得如此只好,如同活人一般,真是不可思议,可是也没有像靳夜阑这样看着就移不开眼。 靳夜阑抱着清池就这么站着,面容憔悴,眼露迷茫。 “他一直再等,等了几百年,今日终于等到了。”他忽然看向怀中的人,低声轻言,也不知对别人说,还是对她说。 清池微愣,苍白的面颊上还有未干的血渍,淡淡白光照在脸上衬得惨白惊人。 练武之人耳力极好,就连秦暖君也听到了他不知其意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众人没明白,清池却懂了。 她低声问:“他在等着你我?” “嗯。”一种极致的笑意盛开在靳夜阑脸上,他说的,她都懂,那是一种被理解的愉悦。 两人莫名其妙的话让几人惊魂,又让几人失魂。 玉惊鸿黯然垂眸,走向角落的鼎炉。 “我曾听祭主提过,若能找到鼎炉或许便能解了玉氏玉女传承的诅咒,当年是无央国师在鼎炉中做的阵,颜墨后来便潜心跟着他研习四柱测算之术,目的便是为了将玉荏苒的灵魄从鼎炉中解脱出来,他最后用了逆天改命之法以命抵命终于做到了。”他扶着鼎壁慢慢讲述。 青鸢走到他身侧,用手中的短剑敲着,发出轻微的响声,轻嗤道:“这个颜墨还真是能忍,若真是论起来,国师也是害了他心爱之人的凶手之一,他能压下恨意在仇人身边蛰伏五年之久,一朝破阵竟是连性命也愿搭上,在场的各位有谁能有他这份魄力与深情啊。” 第140章 情到深处(6) 被提及的在场男子以莫名的眼光看向青鸢,不明白她此话何意。 清池靠在靳夜阑怀中,幽幽叹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颜墨对玉荏苒有情,割舍不下,为了她,他尝尽世间百苦,不惜逆天改命,世人皆道这是何种深情,事实上不过是两个可怜人罢了,即使是以命换命还是只能失散于忘川河旁,颜墨再等,他也再寻,可他再也未能见到玉荏苒一面。” “他做了这么多,死后来玉荏苒的面都没见到么?”丰琳琅为这悲凄的故事再一次红了眼眶,她上前怜悯看着棺内如同熟睡的男子。 丰宇轩将给她擦擦滑落的泪珠,轻笑道:“真是个傻丫头,所谓忘川河不过是世人杜撰的,哪有人真的去过还能记着前世再活过来的,人死如灯灭,颜墨他或许只是一生执着,放不下心底的那股执念。” 真的没人记得忘川河么?清池仰首看只盯着她不说话的靳夜阑,为何她会觉得梦境中看到的那个站在忘川之边的男子这么熟悉。 青鸢瞥了眼含情脉脉眼中再也容不下他人的两人,无语撇嘴道:“话说这个鼎炉该如何运出去,不可能就在这地下密室研究吧。” 别人或许不明白,清池却懂了她的意思,她是提醒赶快想法子破咒。 这个妹妹其实心底里最在意的还是她,清池淡淡一笑:“青鸢,我方才听到了,你承认我是姐姐,这么多年你终于想通了,先出生一刻钟,我便是你姐姐。” “哼,想通了又如何,我不是差点就上坟头去唤你一声姐姐了么?”青鸢嘴硬,瞪眼轻哼,手上短剑‘梆梆’敲击着鼎壁泄愤。 耳尖的靳夜阑却听出了异常。 他闭眼凝神道:“不对,鼎炉上还被别人施了另一种法。” 青鸢的还想敲击的手顿在半途,被玉惊鸿握住拉回后又松开,他接过暮云手中的火把,往前照亮了些。 “我虽对五行只是略懂皮毛,但也瞧出了一些异样,有人用了一种邪术在与玉荏苒有牵引的鼎炉与国玺上做了手脚,这或许便是为何在颜墨死后玉氏能再生出女儿,但玉女一脉却受到诅咒,寿命越来越短,行此巫术之人用心险恶,却又不知是为何?”玉惊鸿蹙眉。 清池垂眸,或许她明白是为何。 “阿鸾,你知晓是吗?”靳夜阑轻声问她。 清池没力气说话,只是费力动了动右手,靳夜阑会意立刻握住她的手腕。 手腕上的玲珑玉锁又发出微弱的光,让看的人觉着悲凉,内心莫名酸涩。 靳夜阑面上痛色明显,注视着清池的眼,他轻声道:“这是熙帝轩辕易做的手脚,由妒生恨,颜墨死后他找了巫师想要再重新将玉荏苒的灵魄召回,苦寻无果便想要用邪术将将她来生的灵魂锁住,无央国师察觉后暗中阻挠,只是那时他寿数将尽功力退减最后也只能将玉荏苒送入轮回,却无力扭转玉氏玉女一脉传承的巫咒。” 众人又是大惊,眼中所见的让人难以置信,他们竟能心意相通。 玉惊鸿掩下眸中黯然,袖中握成拳的手缩回负于身后,无声叹息,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归宿,是玉荏苒与颜墨的归宿。 “你们搞什么鬼,我想知晓的是如何才能解我姐身上的咒。”青鸢烦躁低吼。 她的一声‘姐’让清池与玉惊鸿同时侧目,别人也讶异看她。 她不耐摆手道:“总盯着我瞧做什么,没见过绝世美人么?” 呃...... “哈哈,青鸢姐你太有趣了。”秦暖君忍不住笑场了。 其余的人皆是被逗乐,掩唇低笑。 丰琳琅边笑边赞道:“青鸢你与清池长得一模一样,确实是个绝世大美人,用清池曾经的说过的话来形容就是人确实是美的,就是臭美与自恋更多一些。” “这话对极。”靳寒笙唯恐天下不乱的恶趣味又来了。 得到赞同的丰琳琅破天荒给向来不对头的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对方回以一笑,两人的关系因为一句话和一个眼神正是破冰。 清池笑了笑,无力靠在靳夜阑身上,对他点了点头。 将她放到地上靠着石壁坐好,靳夜阑又走回棺前,目光复杂看了棺中男子半晌,随即对久风点头示意。 “我来帮你。”暮云见久风是要打开水晶棺,也上前搭把手帮忙。 秦暖君想要上前帮忙被涅生抬手拦住,涅生打击道:“你上前只会帮倒忙,还是在一旁看就好。” 被泼了个透心凉,秦暖君狠狠瞪了自从恢复正常以后就越来越讨厌的涅生,气呼呼去清池身边坐下。 “姐,涅生还不如就做个傻子呢,瞧瞧他如今这样,跟个活阎王似的。”他小声抱怨。 涅生一记刀眼射来,秦暖君缩了缩头。 清池失笑,虚弱开口道:“有他在你身边,如此也好。” “我谁也不要,就要在姐姐和姐夫身边。”秦暖君嘿嘿直笑,快速脱下外袍盖在清池身上。 清池暖心一笑,正要说话时便听到‘哐当’一声响,抬眸望去,是久风与暮云将棺盖给打开了。 第141章 三世还情(1) 清池在秦暖君的搀扶下站起身,一步一步来到棺前,最后一眼瞧着棺内的男子化作闪闪亮光,就这么消散在眼前,她忽然捂着胸口轻喘,像是被什么压住,堵得厉害。 “姐,你怎么了?”秦暖君担忧惊呼。 靳夜阑如梦初醒迅速转身扶住她,忧声问:“心口又痛了?” 清池摇头,说话过于费力,她闭眼平息。 玉惊鸿上前,又给她诊脉,片刻后松开,轻声道:“无事,只是不能再操劳忧思,回生丹只能保你三月,你心里该是清楚的。” 作为当事人的清池只是点了点头,身旁之人个个俱是大惊,靳夜阑握着她的手也骤然收紧,他懂医术,自然能看出她的状况,可是搬到明面上,他还是难以接受。 “你这个庸医。”青鸢忽然又变了脸色,勃然大怒向着玉惊鸿出掌。 玉惊鸿皱眉应对,步步退让,两人就这么动起手来,清池苦笑叹息,青鸢的性子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自己却是连半辈子都没有。 “小叔,你看我们该如何拿出这国玺?”靳寒笙指着棺中的方盒问。 靳夜阑淡淡道:“直接拿起来便是,整间石室乃至整个锦山其实并未有真正的机关陷阱,部下的阵法也不过是阻止居心叵测之人进入罢了,有人指引我们前来,若是有机关,事先就已撤了。” “原来是虚张声势,我倒是想要瞧瞧这个宝贵的东西到底是何种样子。”秦暖君好奇伸手去拿盒子。 “等等。”这句虚弱的话出自清池之口。 秦暖君不解:“姐,这有什么不妥么?” “先别动,此处最宝贵的东西莫过于这个国玺,设机关之人事先定会预料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所以最危险的东西还是这个,这里的东西一个都不能动,除非我们能找到出路。”靳夜阑替她解答。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先前来时的通道已经被堵,他们不能再原路返回。 众人纷纷散开,到处摸索着找寻开启出路的机关,青鸢与玉惊鸿也停下,瞥了对方一眼,各自将头扭从一边。 “青鸢,记住我曾交代过你的事,从这里安全出去后,你便先赶回景安城帮他保住华朝,表兄会随你同行助你一臂之力,我随后就到。”清池在靳夜阑的搀扶下又坐回角落里,青鸢来到她身侧就地坐下后,她靠在石壁上偏头去嘱咐青鸢。 青鸢看了眼玉惊鸿,没好气地轻哼之后没任何言语。 “表兄,往后青鸢劳你多费心了。”清池淡笑对上玉惊鸿,诚恳道谢。 玉惊鸿蹲下身子,想要去抚她脸的手伸出去又收回给我给她拉好身上那件属于秦暖君的外袍,他笑道:“与我不必如此见外,你说的我都会帮你完成。” 他的话又惹来青鸢怒目相对,他依然视而不见。 “清池,分别时你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何只是短短几月未见,你就变成这种样子,以前你的身子那么好上蹿下跳的。”丰琳琅来到她的另一侧坐下,湿润着眼,心疼地看着她。 清池道:“抱歉师姐,骗了你这么多年。” 丰琳琅吧嗒掉眼泪,却又没哭出来,带着委屈缩在一旁不肯理她。 第142章 三世还情(2) “找到了。”涅生冷然的声音带着惊喜。 几人都围了过去,听到这么好的消息,秦暖君很惊喜凑上前去观看,在靳夜阑与玉惊鸿发话前,他们都不敢擅自开口。 靳夜阑查看过后,让久风动的手,又是一阵石门摩擦的声音,另一边的石壁上往下陷去,露出一条通道,准确说是一个密室连着一个通道。 秦暖君与涅生率先走了进去。 “姐夫,这里有一个道士死了。”秦暖君的惊呼声从里面传来。 众人一惊,纷纷往里面走去,靳夜阑却先折回身将清池抱着一起进去,丰琳琅与青鸢跟在他们后面。 一个仙风道骨的素衣道人安然带笑坐在蒲团上,最显眼的是安放在他身侧的长笛,清池眯眼似乎记忆中有些模糊的影子。 “师父......”靳夜阑迷茫轻唤。 靳寒笙疑惑道:“他便是归尘道长?” 他只听说过靳夜阑的师父是个世外高人,是个道士,人称归尘道长,但他从未见过,只听别人描述过。 清池摇头:“不,他不是归尘,他是无央。” “无央国师。” “无央国师。” 丰宇轩和靳寒笙同时惊呼。 靳夜阑眼中恢复清明,看着清池道,“破除诅咒之法就在蒲团下,这是我梦到过的,当时他已想到应对巫咒之法,只是寿数将尽,不能以己之力完成,但他留下了破解的法子。” “晚辈无礼,国师莫怪。”秦暖君对着无央三拜,而后蒲团一角露出来的盒子拿起打开来看。 “咦?怎么就只有一根布条,这奇怪的文字又是什么意思。”他将布条展开,上面的文字他不认识。 唯一能看懂的人,恐怕只有清池。 因为那是现代的文字。 “三世还情。”清池口中只溢出四个字。 “不是说这个是破解之法么,那这又是何意?难不成将这四个字煮成汤药给你喝么?”青鸢夺过布条扔在脚下狠狠地踩着。 “青鸢姐,你怎能这么做,这是唯一一条能救姐姐的线索,你太粗鲁了。”秦暖君将她推开,生气地去捡被她踩在脚下的布条。 清池阻止道:“暖君算了,它救不了我的。” 心中已有了底,可是秦暖君还是固执地捡起握在手中死死盯着看,恨不能立刻再将它多看出自己能救命的字来。 一直都很平静的靳夜阑终于开口说话,他将清池交到玉惊鸿手中。 “帮我照顾一下她,你先带她出去。” 玉惊鸿点头接过清池,抱着她往通道走去,其余的人一脸凝重也跟着朝通道走去,涅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靳夜阑与久风后大步离去。 通往外面的暗道里很黑,只能靠暮云手中的火把照明,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了外面的亮光,竟然已是清晨。 一行人走出通道,发现原来他们就在山顶,眼前开阔的视野让紧绷的精神得到了放松。 “姐,姐夫他要做什么,难道是要把暗道给炸了?”秦暖君担忧地看向通道出口。 清池有了几分精神,依靠着玉惊鸿的搀扶能够站起,她笑道:“他是去安葬无央国师,顺便在仔细瞧瞧鼎炉上是否还能找出一些线索。” “原来是这样,可是如今已经知道国玺就在这里,我们为何不把它拿走,要是被人闯了进来,岂不是白白便宜别人。”秦暖君还是一脸懵懂。 玉惊鸿拍拍他的肩,淡淡道:“此处除了我们并未有人来过,相信日后也不会有人来,除非是我们中有人能够带他们从这里这条路进去,否则是无人能进去的。” “师父,这是为何?”甚少开口的涅生也开口问。 秦暖君点头,表示也想不明白。 丰宇轩扶着丰琳琅走上前,对两个少年温尔笑道:“当然是因为前面有专门的人守着啊,这次我们能轻易进来便是因为守的人故意让我们来,要是别人的话,恐怕这辈子也别想混进来。” “哥,你说明白点儿,我怎么听不明白。”丰琳琅听得糊里糊涂。 丰宇轩悠悠道:“百年来此处其实一直是有人专门把守的,代代相传,守护之人自小便研习奇门之术,便是防止外人进入,而他们奉命守护自然也是有目的,他们一直再等一个人出现,而且也知晓等的人是谁。” 他将目光看向浅笑不语的清池。 “哥,你的意思是他们等了几百年就是为了等清池?”丰琳琅虽然听明白了,但还是有疑问。 丰宇轩了解自己的妹妹,也知道她要问什么,率先开口道:“你千万别问我他们是如何知晓要等的是谁,这个我可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师承无央国师一脉能掐会算,掐指一算就了然,但这种可能性不大。” “等于没说。”丰琳琅不满地咕哝。 丰宇轩失笑,对于妹妹自从有了师妹就嫌弃他这个兄长这件事,丰宇轩表示已经能坦然以对,被嫌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慢慢就习惯了。 青鸢上前将秦暖君扯开,将清池扶住,她面色不善质问道:“自小到大你一直知晓自己作为玉女的命运,所以才悄悄将我扔在一边不管是吗?” “我没有将你扔下。”清池看她,眼神诚恳。 青鸢抿了抿嘴不说话,清池又将目光对上玉惊鸿。 “表兄,往后青鸢的事还有四大长老的事就先有劳你费心了,我随后就会赶来,只是我这身子在路上可能会耽搁许久。” 玉惊鸿神色不明地看了眼通道入口,正好见靳夜阑与久风主仆二人出来,他不着痕迹收回目光,淡笑应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守好的。” “暖君、涅生,你们二人即刻便随着他们一起下山回景安城,记得要听惊鸿哥与青鸢姐姐的话,不可胡来知道吗?”清池转身认真嘱咐身后的两位少年。 秦暖君面上不舍还想再说就被涅生扯住,只听涅生认真应承道:“姐姐放心,我们不会添乱的。” 清池欣慰点头,对他们挥手。 “走吧。” 第143章 翻脸争执(1) 云峰缥缈,登高眺望让人产生腾云驾雾而去的错觉,神秘的锦山之巅在中秋的月色中朦胧幽静,历经岁月的长河,它悠然独立。 “景知。” “嗯。” “你说午夜月宴会不会在去年或者是前面的某一年就开过了,这次还未到十年之期,咱们又是白等一夜?” 两人依偎静坐在山顶的大石上,观望着眼前崖边尚未成型的花苞,在风中摇曳生姿。 靳夜阑勾唇道:“不会,今夜一定会开花。” “你为何如此笃定?”清池靠在他肩上把玩着他的手指。 将纤细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玉指握于掌中,手指穿插与之十指相扣,他忽然很想咬上一口,然而他也这样做了,不过他舍不得下口咬,只是放到唇边吻了又吻。 “因为我会算。”他简洁明了地回答她。 清池白眼瞪他,嫌弃道:“你从来都是算不准,我猜今夜或许是白等一夜。” “没关系,今夜不开,咱们明年再来。”靳夜阑低笑去吻她的眼睛。 眼眸微闭,眼皮上被他弄得痒痒的,清池揪着他的外衫不松手,不同于面上的喜色,她的心中满是苦涩。 她已经没有明年。 不满足于眼前,从眼睛到鼻梁,顺着而下来到小巧的鼻尖轻啄,轻轻退开正对上她迷蒙的眼眸,风眸中暗光涌动,眸光落到不点而绛的丹唇上,低叹一声倾身覆上。 慢磨撕咬的折磨,不仅是他,也是她,腰间的大掌越扣越紧,清池嘤咛出声,她快喘不过气来。 “景知......”她抬手抵住他的唇,轻柔的吻落在手背,而后指尖被咬住。 传遍四肢的酥麻让她因缺氧而红的面颊更加红透,她羞恼躲开。 “登徒子。” “是夫人先诱惑在先,为夫不过是秉持本能而已。”他得逞后愉悦低笑。 与他左手相扣的是她的右手,手腕上的玉锁闪着幽光,一下又一下,清池惊奇望去,不若平日紧急是发出刺眼,平静中带着安宁。 “景知你看,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靳夜阑指了指前面,示意她抬眼看,清池有一瞬茫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满眼惊喜讶然。 “呀,真的开了啊,这回你竟然没算错。”她无意识出口的话竟是这一句。 靳夜阑失笑,抱着她走近去看,花在脚下盛开,他们从上往下俯视,虽然寂静无声,却像是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阿鸾,你喜欢吗?”他展颜侧头问她。 清池点头:“甚是喜欢,确如传闻中那样绚烂夺目,紫色花瓣中点缀着金灿灿的花蕊,你看它竟将山巅都照亮了半边。” “那我让人将它带回去,在王府里栽种,日后让你夜夜观赏如何?”他试探笑问。 清池思考了一下,狡黠睁着大眼道:“才不上你的当,你就是想引我松口随你去东凌,这一回我是真不能陪你回去。” “那你何时能陪我去?”他面色不变笑问。 清池将头靠回他的肩上,眼神不再与他对视,似乎是在斟酌该如何措辞,想了许久也,没能找到合适的。 第144章 翻脸争执(2) “景知,我很抱歉。”她只能低声致歉。 山顶寂静,就连虫鸣声听不到一声,两人间的气氛也在这一刻凝固。 “好。”过了许久,他轻声应她。 诶?清池抬首望去,就只有他完美的下颌与勾起的唇角落入眼中,她忽然不解今夜他怎么这么好说话。 靳夜阑不言语,看向即将开败的紫色之花,凤眸微眯,手一扬便是疾风闪过,再一看崖边的哪里还有花的踪迹,已经落入他的掌中。 “采花贼竟然辣手摧花。”清池无语撇嘴。 “花开即败,想要留住美好就必须狠下心将它摘下放在手中。”他回答得理所当然,将手中的花朵递到她手中。 清池接过后看着它渐渐黯淡却暂时未曾凋零。 “明日一早你我就分道扬镳,我回景安城,你回东凌,从今往后或许再难相见,你要好好保重,不要想我。”她鼓起勇气去看他。 薄唇勾起,是他自嘲的笑意,他问:“阿鸾要我如何做得到?” 她淡笑:“不闻不问,久而久之就会忘了,国玺已到你手中,有你在,往后即使安君临与丰国二皇子合谋也无法对付东凌,再过几日涅生或许就会带着他来这里,你在密室里放的那个假的就让他拿去,只要他拿出假的炫耀,你便将真的亮出,东凌在你的辅助治理下会欣欣向荣,阿笙日后也会成为一个英明的君主。” “你为所有人想好了以后,可曾替我想过,替自己想过?”他垂眸问她。 清池沉默,看向掌中午夜月宴。 “景知,你若是恨便一直恨吧,是我毁约食言在先。” “好,我会一直恨你,这辈子,下辈子,我会生生世世恨你。”他将她揽入怀中,轻蹭她的前额。 清池闭了闭眼,而后睁开,凝噎道:“这辈子恨完就忘了吧,下辈子不要再记得我,生生世世太累,我舍不得你受如此煎熬。” “既然舍不得,为何要如此狠心弃我而去,随我回东凌好不好?”他轻声诱哄,语气中已有服软妥协。 她何尝不想随他一起,但她不能,不在他眼前凋零,他便只会一直恨下去,恨到不想再见到她,恨到生死不复相见。 如此,他不会随着她而去。 “景知,你就当这一切都是梦,我只是一缕幽魂,累了想要回家,你睡一觉醒来当做自己只是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梦醒了就会忘记梦中的一切,包括我。” “这是我的梦,凭什么要听你的。”靳夜阑忽然发了怒,却是更加用力抱紧他。 心里是痛与苦涩交织,她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久到她以为自己不会哭。 “景知,放手吧,也放过你自己。”她已经泣不成声。 她的泪滴在他的心间,刺得他生疼,他终于松口应道:“好,我会放过自己。” 但不会放过你,这是他完整的一句话,他只说了前半句而已。 曙光乍现,破晓之际的红光挂在天边,隐约能听见虫鸣鸟叫,靠在靳夜阑怀中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清池动了动,快要醒来的样子,一夜无眠的靳夜阑神色自若从袖中拿出拇指大的玉瓶凑到她的鼻间。 第145章 翻脸争执(3) 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散,睁了睁眼的清池又沉沉睡去,口中咕哝了一句什么话,好像是在询问什么味道这么香。 靳夜阑忽然低笑:“呵呵,专门为你准备的。” 短短两日不到,却是几经生死,清池的梦中不太安宁,她看到一个丰神如玉的男子在对她微笑,可是她又不是她,是另一张陌生的面容,走近细看,她终于记起了这个男子是谁,他是颜墨,褪下铠甲的他浑身透着儒雅,如日光般的温暖,而她一直在他身边。 他的容颜变得迷离,声音缥缈无比,他道:“阿苒,我们终于能永远在一起......” 永远......这两个字不断在放大回声,她从梦中惊醒。 “墨哥哥!” “做噩梦了?”靳夜阑的声音自头顶飘来。 清池还没回归心神,揉着昏沉的脑袋。 “景知,什么时辰了,天亮你也不叫醒我?” 好半晌他都没有搭话,她才后知后觉发现情况不对,她靠在他怀里是没错,可是她和他都是躺着的,而且身下这‘床’怎么是滚动的? 看了看四周的陈设,却是个宽敞舒适的车厢,她终于明白自己身处何处。 她被他迷晕,此刻正是往东凌而去。 “让人停车,我要回景安城。”清池揉着脑袋语气平静。 靳夜阑抬手替换她,轻轻给她揉着发痛的额角,以同样平静的语气道:“来不及了,我们已行了将近六日的路程,再过六日便能到达东凌都城临城。” “你还在骗我,怎么可能这么快?锦山到东凌少说也得要二十日。”清池情绪不太好,挥开他的手坐起身。 靳夜阑跟着半支起身,淡笑道:“因为我们先前走的是水路,能节省好多时间和路程,只是在船上的时日你一直再睡,所以错过了观赏的好时机。” “靳夜阑......”清池咬牙,声音从牙缝中溢出来,忍了又忍,恨不能扑上去把他嚼碎。 “阿鸾如此这般连名带姓地唤我倒也别有一番情趣,听着也是极其悦耳的,要是你不是在生气就更好了,我会更加愉悦。”靳夜阑低笑凑近前去。 只着单衣,衣襟稍有凌乱露出白皙的胸膛,俊美的面庞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每次犯错他都是给她来这招美男计,清池气得咬牙,伸手摸到什么就往他身上砸去,他不闪不躲。 最后摸到的是小案上的玉杯,她甩出去时又紧紧捏住没能脱手,这一个东西砸到他头上非得见血不可,她收回手势,又不甘心地往角落砸去。 ‘啪’碎玉片溅起又落下,四散在角落里。 “你这个小人、伪君子,背后下黑手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清池发完一通怒火,身子渐渐疲惫,她无力靠回躺在锦垫上离他远远的。 “方才阿鸾不该手下留情的,那只玉杯就该狠狠地往我头上砸来,这样你才能消气。”他移近身子贴着她躺下,又将她锁紧怀里。 他在她耳边呢喃道:“阿鸾,哪里也别去就留在我身边。” “我此刻不想和你说一句话。”清池推不开他的手臂,便用力去拍打。 靳夜阑任她发泄,就是不松手,轻哄道:“你我时间本就不多,你又如何忍心让我独自面对往后的悠悠岁月,我困住你你便怨我恨我,那我又该怨谁恨谁,阿鸾,别闹了好吗?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好好过,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第146章 翻脸争执(4) 几近哀求的话让清池心酸不已,但她不能应声,没再挣扎,她保持沉默。 接下来的每一天,靳夜阑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就连去茅厕都要守在外面,清池知晓他的想法,他怕她逃走,其实她正有这样的想法。 不在路上逃脱,去到东凌以后她更没有机会,而她与西歌接触的机会根本就屈指可数,靳夜阑连西歌也是防着的,要不是顾及她的感受,按照靳夜阑的性子和手段,定是要将西歌赶走的。 五日已过,这已是离东凌的最后一个镇子,天色已晚便到客栈投宿,明日只需两个时辰便要踏入东凌。 清池站在窗前看沥沥细雨,肩头上微暖,她也没回头,这几日来她一直不愿与他说话,她想就这么冷淡疏离下去,或许会更好。 风眸中黯然神伤,他明白她心中还有气,气他自私霸道约束禁锢她,可是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他只能用这样的法子留住她。 “阿鸾,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闷坏自己。”他自身后将她揽进怀里,与她一起看向窗外的雨景,二楼的雅间上房视线开阔,沥沥细雨别有一番景致。 可是她却闷闷不乐,不言不语,也不理睬他,任他千方百计终不能让她正眼看他。 “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他在心里默默道歉。 三个字落入耳中,清池身子一僵,嘴角动了动还是没出声。 靳夜阑也不在意,自顾自道:“我让阿笙走水路,一路上有丰世子照看倒也无碍,为躲避丰国皇子之争,他们兄妹会在外游玩几日,我已邀请他们到东凌做客,很快你就能与你师姐见面。” 这些话终于让清池有了触动。 “丰国二皇子贪权好色,其母又是个极其有心计的毒后,你师姐若是嫁给二皇子,必定不会有好日子过,我瞧着她与阿笙倒是投缘,不如......” “想都别想。”清池忽然打断他。 靳夜阑不解道:“你一向不是挺看重阿笙么,为何不愿让你师姐与他接触?” “自古君王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就算如今的东凌帝只有一妻,可那又能如何,他不能代表所有君王,当然也包括他的儿子阿笙,最是无情帝王家,师姐她没有安沁那样的心思和手段,更不应该被困在金丝牢笼里枯萎等死。”清池伸出手接住房檐滴下的雨水,凉凉的触感从掌心传进心里。 她打了个寒颤,被身后人拥的更紧,手也被他拉回握在掌中,手中湿意沾染给他,冰凉却被他的温度驱散。 他叹道:“好,都听你的,我瞧着丰世子也极其不愿,想来他与钰王早已有了打算。” 清池轻哼:“早有打算之人又何止钰王,所有的一切不都在你的掌握中么?你去华朝前便已布好的局,将华朝摸清,逐个击破,诱我替你拿到国玺,作为执棋者,你不是该在此时舍弃我这颗没用的弃子么,这般惺惺作态着实没必要。” 她的讥讽如同刀子,就这么捅进他的心窝、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不堪么?”他将她转过身,紧紧扶住她的肩,擒住她的下巴,同时也将她眼中的嘲讽看得一清二楚。 她嗤笑道:“除了这个还能有其他什么?别告诉我你对一颗棋子动了真心,这听起来像个不好笑的像话,讽刺得紧。”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她的冷心绝情绝对是伤他的利刃,而她会毫不手软捅进他的心里。 清池轻蔑一笑,继续道:“被我揭开黑暗丑恶的一面心里不舒服,恼羞成怒了?以往你我都在认真演戏,如今戏演完了,也是时候拿出真面目相对,毕竟我们曾经是关系和谐的盟友,此刻也没必要闹到难堪的境地。” 极力压下翻涌的怒气,靳夜阑松开手,瞧见她面颊上被他捏的暗红色,心中歉疚疼惜,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她,哪怕是一丝一毫他都不愿意。 抬手想要去替她揉揉却被她无情挥开。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的这种假面让我觉得恶心。”她满脸厌恶,推开他便往房门而去。 手还是抬起的姿态,就这么僵在空中,他耳边回荡的都是她的那句话,她说她觉得他恶心,所以她才一直想着离他而去,就像现在她正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他怎能让她离去,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 手腕上一紧,天旋地转,清池又被扯了回去,被他打横抱起往屋中而去。 “你想做什么?”清池大惊推拒。 “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么?我的假面让你恶心,现在我就让你看看我的真面,你想从我身边逃开,你这辈子都别想。”他气急怒吼,面上是风雨欲来的暗沉,一双凤眸中是熊熊燃烧的怒火,像是要将她化为灰烬。 “啊。”身子忽然下坠,她惊呼一声,双手无意识缠上他的脖颈。 而他却只是虚张声势,并非是真的将她扔出去,还是将她搂在怀中,就这么站在床边,显然很享受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愉悦勾唇:“原来你也会害怕,不是说我很恶心么,如今这样缠着我不松手可是很依赖我的,口是心非的人你说是谁。” 清池大怒,提掌运气便向他袭去,他轻松躲开,顺势带着她倒在了床榻上。 “松开。”清池嫌恶地起扒他固在她腰间的手,他却翻身将她压住。 她仰头,他俯视,四目相触是不同的暗光涌动。 “欠了这么久的洞房花烛夜你该还给我了,今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他邪魅一笑,不给她张口的机会便倾身覆上去。 第147章 血溅芳容(1)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清池下意识偏头躲开,他的呼吸就停在颈边,就这么一动不动,气氛压抑而凝重。 他不过是想吓唬她而已,她知晓他的意图,只是想让她服软。 “放我走吧,你心里很清楚如今你我二人的身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手腕上的疼痛让她找回了冷静,她侧着头不看他,语气平静不带任何感情。 靳夜阑面上的痛色她看不见,哪怕是一眼,她也没有勇气看他。 她宁愿各自安好,也不愿抱团而亡。 “呵呵,放你走?”靳夜阑松开她的手腕直起身坐在床边苦笑。 “放你走了,那我该怎么办?我不是颜墨,做不到他那样默默无求,同样我也看不起他的懦弱,他可以为玉荏苒去死,却连爱意也不不敢向她表达,所以他们至死都还在揣测对方的心意。” 清池眼中酸涩,极力忍着不吱声。 靳夜阑自嘲一笑:“阿鸾,我对你并非是无所求,但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所求的就只有一个你而已,可是你的心装的人太多,我竟是毫无立足之地是吗?” “别说了。”清池低声阻止。 “为什么不说?此刻不说,将来或许就没机会了,你已下决心弃我而去,我连挽留的余地都没有,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把我当做什么,曾经说过的话你转身即忘,而我字字刻在心间,你说是不是我把心也刨开,然后从心上将曾经那些美好剜去,这样我就能真的将你给忘了。” 他自暴自弃的话语让清池一惊,抬眼看去便见他不知从何处摸出匕首往心口处刺去。 清池大惊失色。 “你疯啦。”她快速出手去夺他手中的匕首,却还是慢了一步。 他的胸口处的衣袍上很快被血色浸染,扩散开来,她抓空的手就僵在那里,忘记了反应,眼中就还有不断扩散的血色。 “靳夜阑,你这个混蛋。”她破口大骂。 靳夜阑对她勾唇一笑,手上用力把匕首给拔了出来,喷涌的血溅到她的脸上,温热带着腥味,让她惊恐。 “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把将他手中的匕首夺过扔了出去,清池忙着去捂住他的伤口。 靳夜阑苍白着脸,抬手去给她擦拭,面上的血渍。 “我死了你就能解脱了,在无人拦着你,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若是逃不过三月后的劫,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不是挺好的吗?” “谁要你等,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和你一起。”清池低吼,将按倒在床榻上,一边捂着他的伤口,一边扬声对外面大喊。 “久风,快去找大夫。” 久风推门而入,见到自己主子浑身是血,掉头又跑了出去,很快便拖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走了进来。 “臭小子,没规没距,是谁要死了,你这么着急来找老头子?”老头甚是不满他的态度,满口絮絮叨叨的抱怨。 闻到血腥味儿后,他朝床榻望去,却忙着遮眼。 “哎哟哟,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这夫妻打架竟能打出血来,战况如此激烈不忍直视。” “莫老,您快去给主子瞧瞧吧,就当我求您了。”久风拽不动他,索性撩开袍子在他面前跪下。 第148章 血溅芳容(2) 莫老最见不得这一套,一把揪住他,将他推到一侧,不耐道:“受不了你小子,昨夜大老远跑去将老夫绑来,说是为了个你主子的女人,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还有他九王搞不定的女子,今日老夫开眼界了。” 久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却如此拖延,当然也惹怒了床榻上着急上火的清池。 “我瞧着这老头儿就嘴上功夫了得,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瞧他这样,估计等病人都死光了也不见他出手,久风,将他轰出去,再去寻一个。” “嘿,你这女娃子好生刁蛮。”莫老最受不得激将法,撸着衣袖就往床边走去。 久风以为他是去报复清池的,赶忙开口劝道:“您老还是先替爷瞧瞧吧,陛下若是知晓您让爷这么受罪,一定会让您安分回到家中的。” ‘家中’两个字让莫老一颤,瞪了眼久风,嘴硬道:“有什么了不起,家中不过就是只母老虎而已。” 清池看向靳夜阑苍白的脸色,眼中酸涩难耐,泪珠无声落下,打在他的脸上,靳夜阑睁着眼看她,笑得一脸满足。 “你哭了,是舍不得我死,你心里有我。”他虚弱笑着,将她按在他心口上的手握住,他趁热打铁,要她的承诺。 “若我大难不死,你就陪我去东凌好不好?” “好。”清池湿了眼眶点头。 “少在老头子我面前卿卿我我,含情脉脉的,听得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莫老上前,将药箱放下,给靳夜阑查看伤口,随意瞧了一眼,他便挥手撵人。 “女娃子,你先出去,别在这里影响我。” 清池起身,靳夜阑却握着她的手不放,引来莫老的怒瞪。 “王爷,还让不让老头子助你一臂之力了?” “我先出去。”清池轻轻将他的手扒开,转身走了出去。 她前脚踏出门,莫老后脚就跟上将门严实关上。 “王爷,我不是老头子我说你,你这手段也太拙劣了些,那女娃一看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你这招苦肉计也只是暂时有用而已,日后反应过来还不知折腾成什么样,况且您这算是骗婚么?整个东凌谁人不知成王府的郡主是未来的九王妃,这女娃子能委屈给您做妾?”莫老手里忙着给靳夜阑处理伤口,嘴里也不闲着,在他看来,这种行为有失君子风范。 靳夜阑皱眉不语,面色却没有清池在时的虚弱,莫老没说错,他确实是用的苦肉计,他已是黔驴技穷,只能使出下下策。 “此生除了她我不会再娶别人,我与她已经拜了天地,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诶?莫老惊讶,而后又提醒道:“静安郡主您又该怎么安置?您与她可是有婚约的。” “我从未承认过便不是我的婚约,皇兄与成王一厢情愿而,眼下我只需要您老配合我,我身上这伤可不能白受。”靳夜阑面色泛白,指着自己的伤口。 莫老叹道:“老头子还能不了解您的意思么?要是那女娃在场,非得露馅儿不可,您这伤看着惊心,其实不过是皮外伤,您还真是会挑地方下手,力道也用得正适合。” 第149章 血溅芳容(3) 说完,他又恍然拍头道:“瞧我这记性,您跟着归尘道长自然是习过医术的,自然知晓如何掌握。” 靳夜阑面色一黯,自言自语道:“我此刻无比后悔没能好好研习医术,若是能有玉惊鸿的......” 声音越说越低,还只有半句,莫老听得云里雾里。 “您方才说什么?” 靳夜阑摇头:“没什么,只是日后恐怕要劳您受累了。” “您这伤用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一般大夫都能治,用不了老夫受累。”莫老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本事,连谦虚都省了。 靳夜阑也不做解释,闭了闭眼不再言语。 一刻钟后莫老扛着药箱出来,只见到久风背对着门站在外面,他巡视一番未曾见到清池的影子,不免有些疑惑。 “久风小子,那女娃人呢?”他拍久风的肩。 久风依旧站着不动,也不说话,他又拍了拍:“问你话呢,哑巴了?” 还是没反应,他急了。 “嘿......我说你小子没长耳朵是不是?”手快要拍到他脑袋上时,忽然停住,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糟了。”他惊呼一声,拎着药箱又折回屋内。 靳夜阑已经听到他在外面的动静,心中暗道不好,他挣扎着下了床正碰上莫老急匆匆奔进来。 “王爷,您媳妇儿她跑了。”只是几步路却已让年过半百的莫老气喘吁吁,只怪他跑得太急,但这种事能不急吗?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连自残都做得出来就是为了留着这个女子,没想到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对靳夜阑哀呼:“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您这苦肉计算是白费了。” 靳夜阑早已变了脸色,他怎能轻易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应该寸步不离盯着她的。 “王爷,你身上还有伤呢,去哪儿啊?”莫老尚未将气喘匀,只觉得眼前一晃,冷风拂过,眼前便已无靳夜阑的踪迹,他扬声对着门外喊却无半点儿回应。 他在原地打转,扶额跳脚。 “这都什么事儿,若是被皇上知道九王带着伤从我面前溜了,那我岂不是又要遭殃,这都是一家子什么人啊,皇后娘娘的身子调理不好也拿我老头子是问,九王也跑了,这一个个都是不拿命当命的主儿,我怎么就这么命苦,摊上这么一家子人。” 再多抱怨也于事无补,莫老只能认命,谁让他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家是君,是王爷,是皇族,他是臣子,注定了是劳碌受气的命。 “哼,过几日我便上奏辞官,不伺候了。”他甩袖轻哼,拎着吃饭的家伙又走了出去。 门外已无久风的身影,想来是跟着九王去追媳妇儿去了,想到这个莫老又开始偷笑,同是天涯沦落人呐,看起来九王比他还可怜,他是躲着家里的母老虎,九王却是求而不得。 忽然间觉着家里的悍妻也挺好的,虽然彪悍,但对他是真的没话说,这出来几日,他还真有点儿想回家了,回去说句软话不就好了,反正每回都如此。 想明白后的莫老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走出了客栈。 客栈外的街角处,清池与西歌主仆二人站在隐蔽处看着靳夜阑带着人追出去之后又看着莫老挎着药箱离去才现身出来。 第150章 血溅芳容(4) “主子,先生......九王他就这么追出去,身上的伤会不会不妥?”西歌小心翼翼试探问出口。 清池面无表情道:“他自己下手该是控制好力道的,像他这样的人不会真的用自己的命来赌,若他真是如此任性而为便也就不是靳夜阑了。” 西歌舒了口气,又问:“那我们是不是立刻赶回去与少主他们会合?” “不,我们不回华朝,稍后我们出发去临城。”清池目光悠远不知在想着什么。 主子做事向来有她的目的,西歌不再多问,只跟在身后,随着一起进入成衣店内,再出来时便换上一身男装,成了翩翩公子模样,面容也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东凌都城临城。 翌日便是雨过天晴,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水渍尽散,风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有地面凹陷的水洼处还能看出昨夜雨水的清洗痕迹。 “主子,昨夜九王在外昏迷,今日一早被人送回王府。”西歌跟在身后,这一次她是真是猜不透自己主子的想法,昨日天黑时她们进了临城,随即在客栈住下,今日一早还是在街上闲逛,她把方才偶然间听到的消息如实禀报。 清池拿着折扇的手微顿,又若无其事地轻拍在掌心。 “过几日暮云随着阿笙回到临城后,你先与他取得联系,但是切记不可暴露了行踪,阿笙他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你与暮云接触时千万要注意。” 西歌点头:“我会注意的。” “嗯,今日我便会到明月山庄住下,你先随我同去,待暮云回来后,你再来城中,我已让亭煜在城中置办一处私宅,日后你与暮云会面便在此处。”清池面带淡笑看不出真实情绪,慢悠悠往前走去。 听她所言,西歌却是大吃一惊,看看四周后才低声问:“主子与明月山庄有私交?” “嗯,偶然间与他相交的。”清池不作多说。 如此,西歌已是明白个大概,如今想来他们师兄妹四人被派到主子身边,但在这之前他们一直是属于天霞山的人,又在四大长老的眼皮下,主子暗中谋划的许多事都是瞒着他们的,但眼下情况大不一样。 主子是信任她与暮云的。 似是知她所想,清池眼中有了笑意。 “你和暮云与青影和星月不同,这些年来我常让你在外奔走,让暮云留在阿笙身边也是这个原因,你与暮云二人是真心跟随我,我也知晓当年你们是舅舅挑选给曲长老的,但青影与星月却是曲长老的心腹,我这个主子在他们心目中只排第二。” 有了她的解释,西歌算是彻底明白了,说得委婉些是青影与星月遵从师命,实际上他们二人是师父安插在主子身边的眼线。 “主子,那暮云师兄他知晓这些吗?”这也是她还没明白的地方,暮云来到东凌已有六载,想必许多事要比她更清楚。 清池欣慰一笑:“他自然是清楚的,这些年东凌的事都是他暗中在打理。” 随后她又怅然叹息:“说到底还是我误了你们师兄妹的终身,暮云与青影已二十有四还尚未成家,而你与星月今年也年满十九,你们再等等,三个月内所有的事情将会有一个结果,我走后......” 第151章 血溅芳容(5) “主子。”西歌急声打断她。 清池淡然道:“该来的总是会来,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这些年来表兄为我殚精竭力,如今又多给了我三个月的时光,我已知足,只盼望青鸢回归后,他们二人能扶持着走下去,青鸢比我有福,后半辈子会幸福的。” “主子,您为您所在意的人谋尽所有,那您何不为自己也谋算一番,青鸢小姐有少主相伴,那您呢,您与九王明明两情相悦,难道就这样无疾而终么?”四下已无人烟,西歌终于能够正常出声询问,饶是闯荡江湖的侠女,此刻她也不由地红了眼眶。 清池停下脚步,抬手替她擦拭眼角。 “傻姑娘,谁说我没为自己谋算的,我为自己谋的便是在有生之年让你们一个个都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我也想让玉氏玉女的巫咒在我身上终结,如今看来上天还是厚待我的,青鸢果然是与我不同的。” 西歌不明白,吸着鼻子问:“您此话何意,青鸢小姐为何与你不一样?” “当日在锦山的石室中便已证明了这一切,而且玉氏手中的炎灵石这些年来从未感应到她的存在,所以她才能安稳生活到现在,这便说明巫咒将会在我身上终结。”清池耐心给她解释,说完又继续朝前走去。 拐角处一辆早已等候的马车停在那里。 清池看了眼后轻声道:“走吧,明月山庄已让人来接了。”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西歌才在心里暗叹这位神秘的明月山庄庄主亭煜可真是有心,外表普通的马车内里却布置得华贵舒适,想来是极其用心的。 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横穿半个临城,进入明月山庄。 西歌先挑帘而出,随即扶着清池安全落地,侧身便瞧见几丈开外站着的俊雅男子,没有靳夜阑的绝世风姿,也没有玉惊鸿的出尘飘逸,却有着温润的气息,他站在那里淡笑,便如春风和煦地拂过心田,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萌芽生长。 “你来啦。”声音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润和煦。 直到他慢慢移步走近,西歌才发现他的眼睛竟看不见,不仔细观察他的眼睛无距,从他走路来看,根本看不出他眼盲。 清池上前,并不避讳地扶住他的手臂。 “你的眼疾又发作,你好生在屋里等着便是,我进去也用不了几步,你非得出来瞎折腾。” 西歌第一次听见主子用这种亲昵的口气与别人说话,就连靳夜阑也未有过这种待遇,这个盲眼庄主让她更加好奇。 “你还带了人来?”亭煜侧耳轻问。 清池瞧了眼发愣的西歌,低笑回道:“是啊,她便是我曾在信中与你提起过的西歌,这一回我带她来你这里避难。” 亭煜了然,将她扶在他胳膊上的手握住,牵着她往里走去,清池无奈摇头,也没反对,就这样跟着他走。 跟在身后的西歌可就没这么平静了,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主子竟然与九王之外的男子牵手么? 明月山庄,在江湖中是神秘的存在,延续至今已有两百多年,这里有任何你想要的秘密,只要你能出得起银子,有了银子好办事,这个规矩在新晋庄主亭煜手上已经排到了换秘条件的首位。 第152章 血溅芳容(6) 一个月朗风清的俊雅男子竟是个财迷,世人难以置信却偏偏是眼见为实,与明月山庄交易过的人都很清楚 院落雅致宽敞,假山水榭,池广鱼肥,山庄里更是仆从众多,丫鬟美婢多不胜数,西歌看得咋舌,这排场也太铺张浪费了。 清池也是第一次来,却无多少惊讶,只是含笑应对下人们的友好行礼。 “你用不着搞这么大排场,我不过就是来叨扰你几日,办完事后我很快就会离开的,再说我也不愿让人知晓我的行踪。”穿过长廊,总算是来到正厅,清池扶着他坐下后便自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亭煜皱眉道:“你是不是受了重伤?我怎么感觉你的气息不对。” “无事,前些日子受了些轻伤,又连日赶路没调理好。”清池靠在椅子上蹙眉平息,口中却是从容应对。 西歌面露急色,却也知晓自己不该在此时开口,只见清池对她摆手,示意让她先下去歇息。 “你对自己的手下倒是关爱有加。”亭煜虽然暂时瞧不见,但他能听清西歌离去的脚步声,自然也能明白清池的意思。 清池应声:“这是自然,西歌一直随我奔波劳累,不关爱她这如何能说得过去,于我而言,她也是我的家人。” “家人?你我的家好像不在这里。”亭煜摸到桌上的茶水,体贴地给她递过去,语气不明。 清池接过,轻抿一口后才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总要入乡随俗的,若不是三年前你让人找上我,我也不知道在这陌生的异世还有亲人在。” 亭煜转着手中的杯子沉默不语,他与她是在同一场事故中穿越,可他却足足晚了十三年,也就是说他来时她已十三岁,不仅如此,更奇怪的事是,他是身穿,而她却是魂穿。 清池看着眼前的男子,露出怀念之色,他是她的堂弟,是她大伯家的幼子,两人同时出的事故,他除了穿上长袍,留了长发,其余的还是原来老样子,就连眼疾也一样。 此刻她是玉鸾语,他是她的堂弟玉亭煜。 “亭煜,你想家么?”她问。 玉亭煜玩笑道:“想那个冷冰冰的家做什么,你我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不正是拜他们所赐,在这里也挺好的,没有虚情假意的关怀反而更自在,因为同样有钱赚,我还能养活你,上辈子你不是总说我不务正业么,这一回我总算给你长脸了吧。” “是,你一直是我的骄傲。”清池很给面子地夸赞。 那场事故,她与他心里都清楚是谁做的手脚,但他们都很那接受这个事实,她的伯父伯母为了扫除她这个障碍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能牺牲,这样的父母恐怕是世间难寻。 玉亭煜却与父母兄长不同,他从小就喜欢和她亲近,若说在那个家里谁和他最亲,她排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姐。”玉亭煜叫出了憋在心里好多年的称呼。 “嗯。”清池轻声应他。 玉亭煜面露犹豫,欲言又止。 清池笑问:“怎么了?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丝玉家纨绔小少爷的样子,不过你这副外表倒是很容易误导别人,我猜刚才西歌就被你的外表给迷惑了。” 第153章 血溅芳容(7) 将手中杯子放下,玉亭煜将她的手抓住,他正色道:“我不想回去,你也别走,我们就在这里生活,现在我已经有能力照顾你,你不用再回去陷入那些恶心的尔虞我诈中,更不用去承担那些所谓的玉家责任,就在这里安稳生活好吗?” 三年前他才二十岁,三年过去他也才二十三,而她在上辈子的二十五加上这辈子所活的年岁,似乎是真的老了。 他想的,她又何尝不想。 “好,我们都不回去。”她轻拍他的手,也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俊雅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他喜不自胜。 “我一直想问你,当初告知你关于我下落之人可是一个道士?”清池想到困惑自己三年的问题,以前她想不明白,可是今日接二连三的事连起来,她似乎已经能猜到。 玉亭煜点头:“嗯,确实是个素衣道人,那时候我昏迷不醒,义父正好路过救了我,我醒来时便已在明月山庄内,义父他为了治好我的眼睛,便花重金遍仿名医,这位道长就找上门来,写下药方,说三年后我便能痊愈,而后悄悄和我说了你的事,我这才派人去找你。” 果然不出所料,清池凝眸沉思,这个归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通天的本事。 “姐,难道你怀疑他有问题?”听不到她的声音,玉明轩就开口询问。 清池轻声应:“嗯,这个人太过神秘,我周围的人好像都和他接触过,许多事情都很蹊跷,但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知晓她的行踪,三年前我发生意外也是他救的我,可是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原本以为事情将告一段落,如今却更加复杂,这个归尘到底有何目的,清池满脸沉重。 相较与明月山庄的安逸闲适,九王府中却乱做一锅粥。 九王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就连深宫之中的皇后娘娘也被惊动,帝后悄然出宫驾临九王府,御医紧跟其后,就连告假的御医之首的莫老也再一次被久风从莫府中给扛到王府。 还想抱怨几句的莫老在瞧见皇帝陛下那张万年的冰山脸时识趣地闭上了嘴。 “莫闲,小九身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朕听闻昨日你便与他碰过面,为何今日他却成了这副模样?”靳皓然轮廓分明的面上已有怒意。 莫老觉着脊背发寒,这位陛下的脸可是常年冰冻,除了在面对皇后娘娘与九王之时会破冰而笑之外,其余时候都会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就跟他的手段一样冷酷无情。 “臣昨日见到王爷时,他还不是这副模样,他身上的只是皮外伤,臣也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他抹了一把冷汗,其实在太子殿下回宫之后,皇后娘娘对皇帝陛下态度有了软化之后,冷酷的皇帝陛下已经不再释放冷气,但今日因着九王,估计又得挨冻了。 “行了,夜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除了他自己愿意,谁还能将他伤成这样,别一有怒气将往臣子身上撒。”一旁做一般妇人打扮的安沁适时开口给莫老解围,也只有她敢这么和靳皓然说话。 莫老一不注意便点头称是,赞同了皇后的说法,说完后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又立即捂上自己的嘴,惶恐垂头。 第154章 血溅芳容(8) 皇帝陛下这回不仅没生气,语气还缓和了不少。 “你进去给他瞧瞧,朕只想听到他平安无事的消息。” 莫老赶忙拎着药箱进了屋中。 已是三十出头的安沁面容与少女时期并无多大变化,面容依旧俏丽无双,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看身旁同样一身常服的中年男子,还是如初见时的伟岸挺拔。轮廓分明的脸,抿唇是他的习惯,让人心生畏惧,可是当年的自己就是一点儿也不怕他。 目光落在他已有白霜的鬓角,她一阵心疼。 “别担心,夜阑他不会有事的。”她握住他的手,轻言安慰。 夫妻间的脉脉温情在流转,靳皓然也看着她,回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莫老从里面走了出来,对安坐在门外一直守着的帝后二人行礼禀报,末了,也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九王已无大碍,这也是皇帝陛下想要的答案。 明月山庄内,清池在一旁听着玉亭煜派出去的人回来回禀关于九王府的情况。 清池静默无言,玉亭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对来报之人挥手。 “下去吧。” 他站起身来到清池面前蹲下,目光微微有了聚点,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他轻声道:“若是不安心,亲自去瞧瞧也好。” 清池敛了心神,轻轻拍拍他的面颊,不以为意笑道:“没什么不放心的,既然要断就该彻底断开,藕断丝连并无多大意义。” “上辈子我还曾幻想过未来姐夫的模样,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无所不能的姐姐,没想到在这异世竟能见识到,我让人调查过他,只能勉强配得上而已。”玉亭煜低低轻笑。 清池点点他的额头,嗔道:“你呀,还和小时候一样顽皮,在你心里就没人能和我相配的,我可记得爷爷安排的那几个相亲对象被你整的惨样。” “哼,就那几个怂包,连我都瞧不上,他们如何能配得上你。”玉亭煜孩子气地撇脸轻哼。 如此温馨的相处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回不去的欢乐岁月,清池面上怀念,转念却又想到那些明争暗斗,心中又是一片冷然。 玉亭煜闷闷道:“若是非要选一个人做姐夫的话,我就勉强同意靳夜阑好了,虽然手段有些极端,但想来是真心实意对你的。” 清池失笑,一个个都被靳夜阑给俘虏了么,秦暖君是这样,现在连这个最难伺候的弟弟竟也松了口。 “你都没有与他接触过,怎么会知道他好不好?” 玉亭煜顿了顿,黯淡的目光只盯着她看。 清池疑惑挑眉:“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姐,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这副身子有心疾,而且是不治之症,与玉氏一族百年来的巫咒有关,你如今是玉氏的玉女身份,而心疾已复发过多次,你只剩下三个月的性命,这些我都知道。”他面露哀伤,环抱住清池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膝上,如同年幼时依恋着她。 他低声道:“姐,我不想你离开我,若是靳夜阑能留住你也很好。” 第155章 血溅芳容(9) “傻孩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谁又能真正留住谁一辈子呢,在这陌生的世界,心疾是不治之症,就连回春公子都没法子,他也只能替我多拖些日子而已,靳夜阑与我终究还是缘分太浅。”清池摸着他的脑袋,心中一阵怅然。 玉亭煜忽然仰起头看她。 “你变了,变得优柔寡断,是因为靳夜阑么?从前你从来不会顾及这许多的,想要的就想法子弄到手,这是你告诉过我的,可是现在你竟然胆怯,一个靳夜阑竟让你变成这样,连我都觉得你蠢。”他赌气轻哼。 清池愣住,这是什么情况。 玉亭煜站起身,也学着她以往的样子,抬手就给了她一记爆栗,一副恨铁不成的样子,愤愤道:“就算明天就要死,那也是明天的事,更何况你还有三个月,说不定三个月内有奇迹发生呢,就算三个月后还是没救,至少应该让自己没有遗憾地离去,一个男人就让你做缩头乌龟,你还是曾经那个叱咤商场的玉家天才传人玉鸾语么,我都替你觉得心塞。” 清池摸着微痛的额头,苦笑叹道:“许多事你不懂......” “谁说我不懂,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玉亭煜截断她,撩开袍子在椅子上坐下,灌了一口茶才接着道:“你一直躲避也不能能彻底解决问题,你不见他就不会思念了么,就算你能做到,那他呢?你自认为是为他好,其实说到底都是你自私怯懦的表现,你怕自己软弱的一面被他看见,你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就是想让他一辈子都挂怀忘不掉你,一辈子都回忆你。” “是吗?”清池茫然。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一个男人就让你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天还未暮人却老,你就是想太多了,就算天塌下来,也该让他替你顶着,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如此精明这一回怎么就没想过这是个亏本儿生意呢。”玉亭煜平静下来,给她递去热茶。 清池无意识接过轻抿,还未从思绪中拉回意识,也没注意到玉亭煜的异常。 “你说的挺有道理,这一回我确实是亏大了。”她恍然点头。 ‘啪’玉亭煜将她手中的杯子夺过放到桌上,起身去将她拖起,催促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找他,就算是死也得让他给你守灵不是。” 守灵? 清池头顶乌鸦飞过,她安慰自己,他这是童言无忌,她不和他计较。 再抬眼去看他,终于发现了不同之处,他的眼睛好像不一样了。 “看我做什么,我又变帅了么?”他疑惑而自恋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清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作势要往他脸上击去,吓得他捂脸往后躲去。 “姐,你想干嘛?不就是说了你几句么,还是这么睚眦必报。”他捂着脸,从指缝里惊恐看她。 清池却是愉悦一笑,给了他一巴头,笑道:“臭小子,恭喜你眼睛复明,往后又能阅览百花,风流快活了。” 抬手摸上自己的眼睛,玉亭煜愣住。 真的能看见了。 “哈哈,那个牛鼻子老道真的没说假话,姐,我好了。”他狂喜将清池抱起在原地转圈。 一阵头昏眼花后,清池捂着唇干呕,拍拍他的手臂。 “呕......快松开。” “快将主子放下。”西歌大惊,手中的点心落到地上,快步上前按住玉亭煜的肩,让他不能动弹,随即将清池扶住。 “主子,您可还好?”将玉亭煜推开,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西歌赶忙给清池轻拍着背。 清池一手拍着心口,呕心不适之感散去之后,她摆手道:“无事,只是有些晕眩。” “我太过激动了,姐,对不起。”玉亭煜要凑上前去,被西歌拦住,他只好心虚道歉。 这个才是她熟悉的调皮捣蛋的弟弟,清池心中豁然开朗,连他都能看清的事,她却犯糊涂,一语惊醒梦中人,她不该留下遗憾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 西歌戒备地看了眼玉亭煜,转身来看主子时,只有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前一闪而逝的衣摆,细看时身旁哪里还有人影,连忙追上去。 “主子,您要去何处?” 玉亭煜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拦下。 “你别跟着,她是去九王府。” 第156章 美色难挡(1) 秋风凉,吹起落地残叶,只一夜醒来,梧桐树下已是积起厚厚一层,无人空闲来清扫零落飘散的枯叶。 王府里并无多少婢女仆从,如今皆是有条不紊地排成小队端送热水。 帝后一直守在屋外,莫老替靳夜阑处理好恶化的伤口后,才挥退下人,慢步走出,前来禀报情况。 “陛下、娘娘,王爷他......”他的话未说完,目光便被随着久风款款而来的女子给吸引,面露惊讶。 帝后二人顺着他的目光瞧去。 “玉琳......”安沁震惊低呼出声,靳皓然闻言,疑惑皱眉。 清池在帝后二人面前站定,行了个礼,而后看向安沁,面露温婉笑意。 “娘娘您还记挂着家母,清池在此此谢过。” “你是玉琳的女儿?”安沁也从迷惘中清醒,细细打量着她。 清池应道:“嗯,家母去世多年,能得娘娘一直记挂,也是她的福分。” “真好,若是你母亲能见到你张最大成人定是十分欣慰。”安沁擦拭眼角的泪,温和地对清池笑。 一直保持君子风范不插话的靳皓然毫不避讳地抬手给身旁的妻子将残余的泪抹去,这才将目光转向清池。 “当年笙儿幸得你出手相救,朕定会好好答谢你。”显然很少说这样感激的话,他的话语很是生硬,听着很是别扭。 清池不以为意淡笑:“陛下言重,举手之劳而已。” “原来笙儿一直念叨的阿池就是你,难怪他想尽法子都要去华朝,就是为了去见你,好孩子,沁姨要好好谢谢你救了笙儿。”安沁心情激动,上前拉住她的手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靳皓然大手一扬又将她揽回身边,语气柔和道:“先让她去瞧瞧小九,笙儿的事日后再说,昨日收到消息,笙儿他明日就能回宫。” 安沁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清池怎么会和靳夜阑扯上关系,她以为是自己儿子的缘故才让清池跋涉来东凌的。 许多事靳皓然都是瞒着她的,比若说她只知靳夜阑在外游历,却不知晓他在做什么。 “沁姨,待阿笙回来后我们再与您细说。” 清池对二人曲身行礼后又对呆愣的莫老笑了笑,抬步进了屋里。 “这女娃子竟然又自己回来了?”莫老不解拍着头自言自语。 安沁转头看向靳皓然。 “这孩子与夜阑是怎么回事?” 靳皓然眉眼舒展开,微微垂头轻声道:“我们先回宫,回去之后在与你细说,小九这里暂时没什么危险。” “你们一个个这是要急死我呀。”安沁恼了,跺了跺脚推开靳皓然径自往外走去。 无奈叹了口气,靳皓然再次凝眸看了眼被久风关好的房门,眼中划过复杂之色,而后转身快步追了出去。 帝后出宫自然是暗卫便衣跟随,一行人来去匆匆,只有,莫老一个人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好像最劳苦功高的永远是被遗忘的那一个。 他凑到久风跟前,佯装踱步,清了清嗓子将脖子伸长了些想要从未拉紧的门缝窥视一番,久风长臂一伸,把最后的缝隙也给拉严实。 第157章 美色难挡(2) “哼,有什么了不起,你家主子最少也得要一刻钟才能醒来,我瞧着你根本就拦不住那女娃离去,你家主子啊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儿咯。”莫老不屑地轻哼一声,拎着药箱大摇大摆地走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脑子里不由地冒出这么一句话,久风想了想便对一旁的侍卫招手,附耳交代了两句,侍卫快速离去,很快又带着一队人来,将手中的铁锁交到久风手中后便带着几人散开,三道窗口分别守好。 久风掂了掂手中铁锁,转过身悄无声息便将门给锁上了。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还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血腥味,清池在床边坐下,细细看着满脸疲惫,闭眼躺着的男子,胸前伤口已包扎好,白纱上隐隐透出鲜红,看来是昨夜折腾导致伤势加重,好在气息均匀,只是昏睡。 真是上天的宠儿,给了他得天独厚的外在条件,光看这张脸就已很养眼,想到半个时辰前玉亭煜的话,她暗自失笑。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不是教唆她犯罪么?两辈子加起来她也做过这么大胆的事儿来,眼前这个人也是她两辈子唯一的一次意外。 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锁,清池愣愣出神。 许多事越来越扑朔迷离,瞧着越来越接近真相,事实却是让人更加困惑不解,锦山石室里无央国师留下的四个字,还有神秘的归尘道长,这其中到底有何关联? 还有玉亭煜,她与他,他们姐弟二人到底为何会同时出现在这里,她在另外世界可还活着? 一切繁杂纷扰,她越想越多,目光无距不知盯着何处,靳夜阑醒来便见到坐在床边发愣的她。 一阵惶然,宛若梦里,他抬手去触碰她的脸。 清池被惊醒,侧头便与他目光相对。 “你醒了。”她淡笑出声将他的手握住。 俊颜上半露的笑意渐渐隐下,化为平静后,他抽回手将脸转开不看她,冷漠道:“你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听说你伤的不轻随便来瞧瞧而已。”知晓他在生闷气,她随着他演下去,清澈的秀眸中满是狡黠。 靳夜阑冷哼道:“见到我还活着很失望是不是?没能如你的意死了,怕自己摆脱不了纠缠,想要再捅一刀么?” “王爷可别倒打一耙,你心口上这一刀是你自己捅的,别赖到我头上,我不过是好心来探望一下,您这么不待见,我走还不成吗?”清池作势要起身离去。 还未动作,手腕就被他紧紧抓住。 清池懵懂问:“王爷这是何意?”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面色不善盯着她,眼中压抑的情绪就要溢出。 将他的手扒开,清池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他。 “我没将这里当成什么地方,它就是一座王府而已,这是你九王的地方,既然你不欢迎,那我走便是,难不成还要向你磕头赔罪不成?” 靳夜阑抿唇不语,凤眸冷冷盯着她。 交谈失败,清池无趣撇嘴,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幽幽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去,她倒是要看看他能忍耐多久。 第158章 美色难挡(3) 背对着他勾了勾唇,她便抬步离去,心里默默数着数,还不到三身后便传来他焦急却又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玉鸾语,你不许走。” 清池头也不回摆手道:“王爷不用送,我知道门在哪里,自己能走出去。” “你若是敢走,我便让你明日前来奔丧。”他气息不匀被气得不轻,挣扎着从床榻上翻身下来,捂着心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清池顿住脚没有回头。 “如此也好啊,黄泉路上结伴同行,王爷不是想了很久么,早一点如愿以偿也挺好,不过万一三月后我侥幸没死,那可就不妙了,我可不会替你守寡,再找一个条件比你好的嫁了也是可以的。” 自身后单手将她环住,靳夜阑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世间怎会有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子,我还未死就盘算着改嫁。” “嗯,你死了我立马改嫁。”她不为所动轻声应着。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似乎是要天长地久地站下去,又或是在看谁的忍耐更好,又是谁会先沉不住气。 “除了我,你谁也不许嫁。”最终还是靳夜阑妥协,将她拉转过身来与他面对,上前一步便将她揽在怀中。 清池静默片刻,抬手环上他的腰,应道:“好,只嫁给你。” “阿鸾......阿鸾......” 他一遍又一遍轻声低唤。 安置他躺好以后,清池还未起身又被他抓住,就是不肯松手,她轻笑:“我还未用过晚膳,你是打算节省王府的粮食么?” “让人送进来便是。”靳夜阑撑着眼皮,药效上来,他还是努力坚持着,生怕她忽然又不辞而别。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一时难以消散,清池便扬声对守在门外的久风吩咐传膳。 “睡吧,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将他的手放回锦被中,她又替他整理一下胸前的衣襟一面压到伤口,锦被也只能盖到肋以下,但深秋的傍晚已渐凉,她又给他拿了件薄衫搭上。 终究还是抵不住疲倦和困意,靳夜阑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一个时辰后,他下意识往身侧抹去,空空如也,他立刻睁眼找寻,却见她只着寝衣在灯下拿着书卷发怔应该是刚沐浴过。 “阿鸾。”他低唤。 清池放下书卷,走了过去。 “你好生歇息,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她服侍他喝水后又让他躺好。 靳夜阑摇头,指指身边空出来的位置道:“你不在身边我睡不好,你陪着我一起。” “你又不是孩童,还这么任性。”清池白他一眼,但也没有拒绝,褪了鞋子越过他在里侧躺好,又拉过一旁闲置的锦被搭在自己身上。 靳夜阑嫌她离得远,挪了挪身子贴近她,单手将她揽在怀中,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她被窝里钻去。 “你别乱动,小心碰到伤口。”清池瞪他,抬脚压住他不安分的腿。 “我觉着有点儿冷,想要与你挤一挤,相互取暖。”他给自己找了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面带委屈看着她。 清池无语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装的,你身上这点儿伤根本算不上什么,先前之时因疲累导致伤口恶化,服了药又歇了两个时辰,你现在有精神折腾了是不是?” 第159章 美色难挡(4) 靳夜阑当做没听见,继续朝她挤去。 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主儿,清池无奈只能妥协,她其实也累了,想好好歇歇,懒得与他纠缠折腾。 在她的帮助下,靳夜阑终于如愿以偿钻进了她的被窝,起先还安分地躺着,没过多久便开始不老实。 白皙的玉颈就在眼前,刚沐浴过的幽香扑进他的鼻中撩拨着他的心弦,他凑上前去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见她没反应,又凑上去轻啄两下。 清池疲倦得厉害,闭着眼睁也不想睁,只是抬手推了推他捣乱的脸:“别闹,待会儿碰到伤口有你好受的。” 未能得逞的某人只是消停了片刻,又开始蠢蠢欲动,她躺在他的右边,而他伤的是左胸处,右手只要动作不大,完全没什么影响,于是他便用用手偷偷作怪。 清池惊觉时寝衣衣带已被他解开。 “想什么呢,你还伤着,别胡思乱想。”清池按住他的探入衣间的手,秀面微红瞪眼看他,警告他别乱来。 靳夜阑充分发挥了不屈不挠的精神,一言不发继续行动,手被她制止,但他还有能动的嘴,秉持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他又再接再厉。 从面颊到脖颈上的温热触感让清池浑身僵住,随即侧过身子将只有半边身子能动弹的靳夜阑给压住。 眼神凌厉警告道:“你最好安分些,否则有你好受的。” “阿鸾,可是我此时更难受。”他委屈轻哼。 饶是在这么迟钝,她也明白过来,一瞬间热度全往脸上涌去,她红着脸僵着身子看他,天人交战一番后,她还是下不了手,索性转身背对着他。 “我很累了,要歇息,你最好别烦我,不然以后我就搬到别的屋子去住,让你独自一个人待着。”她侧着身子背对他甩出郑重的警告。 靳夜阑看着她纤瘦而决绝的背影心里堵得慌,负气轻哼,也要学她一样背过身,却忘了身上的伤,刚一动便扯到伤口,发出闷哼。 “都让你别乱动了,你没长耳朵么。”清池急忙翻转来查看,见他半侧身的姿势时脸沉下来。 嘴里训斥着他,手上也不闲着,将他扶正躺好,又掀开他的衣襟去查看,检查完毕后舒了口气。 “我还是去隔壁房间里吧,照你这般折腾下去,今夜谁也别想安睡。”清池翻着白眼,掀开身上的锦被就要下床离去。 瞧她的架势是真的要走,心中的慌乱又冒了出来。 “别。”靳夜阑拦住她。 清池斜眼问:“还闹不闹的?” “你别走,我不闹你了。”靳夜阑用他毫无诚信可言的诚心做出允诺。 看他可怜又憋屈的样子,清池好气又好笑,这厮别扭起来看着还挺可口的,要不是他胸前的伤有些碍眼,她保不准还真会化身为狼。 清池又躺回去,望着帐顶不知在想什么。 “阿鸾。” “嗯。” “我热,睡不着。” “方才你不是说冷吗?” “......” 清池又将他悄悄摸进来的手按住,半晌后才侧过身子去看他,这回没有甩开,而是抓住手中,她轻声问:“哪里难受?” “这里。”靳夜阑抬起左手指着自己的心口。 清池轻笑:“受伤了自然会难受,谁让你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如今难受你也只能怨自己,慢慢忍着吧。” 靳夜阑看了看自己指的地方正是伤口处,懊恼收回手。 “不是伤处难受,是心里难受。” 清池故作不懂,翻身平躺好闭上了眼,悠悠道:“歇着吧,这几日着实疲累,骨头跟散了架似的。” 刚醒来的靳夜阑郁闷不已,他如何能静心睡下,就算睡也得有睡意才行,此刻他觉得自己精神百倍。 “阿鸾......” “嗯。” 一唤一答,就这么又沉寂下去,满室寂静又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不多时清池侧转身子背对着他。 靳夜阑盯着她纤细的身姿瞧了许久,又试探着贴了上去,她躲,他追,就这么乐此不彼,非得将她扰醒。 不堪其扰的清池半支起身,无奈瞪他。 “你还让不让人睡的?” “我睡不着,你得陪着我。”他理所当然瞪回去。 清池扶额,他受伤他就是大爷,随他怎么折腾好了,随即又认命躺了回去,懒得理会他,就这么睁着眼睛。 “生气了?”他凑近她耳边轻问。 清池不耐地将凑过来的俊颜推开,没好气道:“您是爷,我哪敢与您生气啊。” “还说没生气,分明就是恼我,不然怎么连正眼也不瞧我一眼。”他退开了些,安分躺得离她远远的,语气极为委屈郁闷。 心中哀叹,清池又耐着性子转过身去,打算与他谈谈心,他这么患得患失疑神疑鬼也太能折腾了。 “景知,我想通了,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让你陪着走完这三个月。”她想让他安心,两个人间的相处一开始就有问题,又历经痛苦分合,彼此心里始终有芥蒂。 靳夜阑眼一眨不眨看她,似乎在分辨她话的真假。 “阿鸾,我不信你。” 他的一句话让她差点儿吐血,就不能按正常剧情走么,她以为他会做做面子功夫,满口应道他信她,这厮的脑袋果然不能用正常思路来揣测。 沉默片刻,清池主动往前挪去,与他近距离相对,抬手抚上他的脸,笑了笑便凑近在薄唇上轻啄一下,一触即离,似笑非笑道:“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法子,反正这话我只说一次。” 凤眸中看不出情绪,他就这么盯着她。 美色难挡,看得她心痒痒,清池低叹后,在凤眸的灼灼注视之下,捧着俊脸朝薄唇吻了上去。 第160章 情敌见面(1) 放大的俊颜就在眼前,鼻息间是彼此熟悉的气息,丹唇与薄唇却还差拇指大的距离,就这么两两对视。 明显感觉到他呼吸一窒,身子也有些僵硬,清池停下动作也不退开,盯了他片刻,摩挲着俊颜忽然低笑起来:“呵呵,下不去口啊,就跟霸占良家妇女似的。” 凤眸中是被愚弄的气恼,右上自她身后绕上来到她的后脑,微微用力便将她压向自己,就这么触在一起。 清池微愣,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入眼的是他已闭上的眼睑,隐隐透着疲惫,她心疼不已,能想象他带着伤一整夜在外找寻的焦心,没有言语,她闭上眼回应他。 一吻作罢,还是她欺身在上,而他含笑在下,两人气息不匀,眼中只有彼此。 “不许作乱,乖乖睡觉。”清池用食指点点薄唇,低笑警告。 靳夜阑难得乖顺眨了眨眼睛,清池甚是满意垂首在薄唇上轻啄之后才翻身躺好,将被她枕着的他的右手抽出来放在锦被下,两人牵着手同时闭眼睡去。 夜里靳夜阑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去找寻身侧之人,见她呼吸清浅安睡在身旁,才安下心来,将娇躯揽在怀中,他再也无法安眠。 他与她,颜墨与玉荏苒,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为何他总是梦见那个容貌陌生却又感觉熟悉的女子,还有那个棺中男子,他想要说什么。 颜墨想要与他说什么,他却听不清楚。 三世还情到底是何寓意? 怀中安睡的女子是他情之所钟,一生挚爱,他不会就这么轻易认命,他不是颜墨,她也不是玉荏苒,他们不会再重蹈覆辙。 “阿鸾。”他低唤,她在熟睡,并未回应。 他喃喃道:“我已经想法子找寻师父,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一夜无眠,天边鱼肚泛白时靳夜阑疲惫闭上眼,再醒来便是一个时辰后,下意识伸手探去,什么都没摸到,瞬间惊醒过来。 “来人。”他自床榻上吃力坐起,急声叫唤。 久风匆匆推门进来。 “爷,您有何吩咐?” “她人呢?”靳夜阑捂着伤口站起来,面带急色。 “夫人她......王妃她去宫里见皇后娘娘,临走前给您留了话,让您好好歇着,不让您去宫里找她,王妃说她很快回来。”久风脱口而出的称呼立即改口,又将早上清池出门前的嘱咐说了一遍。 靳夜阑凝眸思考许久,还是决定去一趟宫里。 主子的决定向来只有遵从的份儿,久风欲言又止还是不敢违抗,心下安慰自己,反正王妃气恼也怪不到他头上,有爷顶着呢。 凤栖殿,皇后宫中。 清池陪着安沁静坐闲聊。 “这些年来苦了你了,昨夜我才知晓原来你六岁时就有本事将笙儿从火海里救出,想必幼时吃了不少苦头才能有如此成就,沁姨要感谢你,感谢你抱住了笙儿,还将他教的很好。”安沁想着昨夜靳皓然与她说的那些话,当时觉着不可思议,但一夜过去她已能接受。 “沁姨何必与我见外,您与我母亲情同姐妹,阿笙也是我弟弟,我救他也是应该的。”清池温婉得体不失礼数。 第161章 情敌见面(2) 安沁瞧着这样的她,似是看到了当年的玉琳,面露怀念之色,对清池更加怜惜。 “你与你母亲长得真像,当年我不该让她嫁给秦时的,如非如此,今日她定然安好,守着你长大,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难。” 清池淡笑摇头:“沁姨,我母亲她无法活这么久的,即使您阻止了她,悲剧依旧会发生,不过是发生的地点不同而已。” 安沁怔住,不解她的话中之意。 清池解释道:“我母亲的身份沁姨或许听她提起过,但还有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知晓的身世秘密,作为玉氏玉女的传承人,生下女儿后必死无疑,所以秦时对她动手也不过提前将她的痛苦结束而已。” “为何会这样?”安沁大惊,猛然从凤椅上站起身。 不出她所料,殿外的明黄衣角一闪,东凌帝靳皓然从殿外走进来,清池暗道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与传闻中的稳重狠戾的形象不符啊,果然是有了在意之人,再如何强悍的人都会有弱点。 东凌帝的弱点便是安沁,他怕安沁知晓当年的一些事,夫妻二人冰冻了多年的关系在靳寒笙安全回来时才算缓和,他还是会害怕。 “不是说朝堂上有些事尚未处理好,你怎么来了?”安沁先是惊讶,而后没给他一个好脸色,一副不想见他的样子。 确实,因着回忆往事,安沁想到了当年火场里靳皓然将儿子弄丢的事,差一点儿就让她彻底失去儿子,心里的痛与怨不是这么轻易消散的。 皇帝陛下不被待见已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在儿子未回宫的四年里,他几乎每日都被拒之门外,碰一鼻子灰,她大多时候不吵不闹也不同他说一句话,那时与如今相比可是天壤之别,所以他害怕事情败露,不小心又回到从前。 原因无他,当年靳寒笙并非是弄丢,而是他故意扔在火场里的,这件事六岁的靳寒笙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他亲手将他推倒在地,让他火海中自生自灭。 那时候他不知被自己亲手推向火坑火坑的孩子是自己的亲骨肉,他以为是安沁与乾元帝华君昊所生,所以他恨,冷酷的他做了此生最后悔之事,他痛苦自责了四年,但不敢告知安沁真相。 越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清池最擅长的便是落井下石,火上浇油这等事她从来都是得心应手。 她轻笑着瞥了眼一脸警惕的东凌帝,暗地里给了他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让他顿时毛骨悚然却又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沁姨,其实当年救阿笙的机会还是陛下给的呢,若不是他将阿笙推倒在火中,阿笙也不会拼着一股要来救您的气,从暗道里爬出来正巧被我给救了。”清池笑得一脸无害,上前来到安沁跟前一副不肯居功的样子。 ‘轰隆’一声巨响同时在靳皓然与安沁的脑中炸响,对二人来说都是晴天霹雳。 安沁不敢置信地望着身边的男子,他竟然隐瞒了她十年,差点失去儿子不是他的疏忽大意而是他故意为之,他竟然一直欺骗她。 “沁儿,你听我解释,当时我......”靳皓然已无半点帝王的威严,惊慌失措忙着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第162章 情敌见面(3) 清池适时开口:“对啊沁姨,陛下他当时以为阿笙是您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所以就想顺手将阿笙这个麻烦给解决掉,他不是有心的。” “你住口!”靳皓然怒目瞪向清池,随即又诚惶诚恐地看向安沁。 “沁儿,你听我解释。” 清池无辜摊手,暗中偷笑,唯恐天下不乱的她就是要让这图案火烧得旺旺的,她抱臂看好戏就成,替他解释当时狠心的原因,当然也是让安沁的怒气更旺一些,让她知道曾经靳皓然那么的不信任她,曾经怀疑她与华君昊之间有什么。 显然清池的目的达到了。 安沁看向靳皓然的目光已能说明一切。 “你竟然不信我,而且还欺瞒了我这么多年,是你亲手将笙儿推回火中,还一句意外弄丢便将所有的责任推卸,靳皓然,我今日才算是看透你,心狠手辣都不足以形容你。” 安沁红着眼眶,失望又痛心地望着他,而靳皓然却是手足无措看她。 “沁儿,我......” “我碰巧赶上什么好戏了,娘的宫里今日怎么这么热闹。”靳寒笙满脸笑意从殿外走来。 清池憋笑,坑爹的儿子终于也要来落井下石了,他早在外面听了许久,不到最精彩之时怎会出现让暴风雨更激烈些。 靳皓然顿觉大事不妙,今日恐怕是在劫难逃,这些年来靳寒笙一直替他瞒着,不过是担心安沁承受不住,如今她身子好转,靳寒笙自然也要在他这个父亲头上踩上一脚才解当年与母亲被迫分离之恨。 “笙儿,你来告诉娘,当年是不是他将你丢弃在火海里的?”安沁上前拉住靳寒笙,指了指亦步亦趋跟着的靳皓然。 “娘,你怎么会知道?”靳寒笙故作惊讶。 清池背过身低笑,事情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人家一家三口的家务事她还是不掺和为好,时不时煽风点火就行。 皇帝陛下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她就让他后院起火,谁怕谁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种事她可委屈不来。 接下来是该去会会这个被东凌帝以皇后的名义召进宫来的静安郡主了,人家堂堂一个郡主,又是天下皆知的未来九王妃,这事儿可还真有些棘手,这万一要是下手重了些,把娇滴滴的美人儿给玩坏了才是真的罪过。 “唉,真是过瘾呐。”清池摇头一叹,将手负于身后,慢悠悠走出了凤栖殿,让一家山口好好‘团聚’一番。 站在殿门前的台阶上,觉着日光有些晃眼,她抬手遮住,心情颇为愉悦道:“今日天气不错,最适合看好戏,这一出接一出的上演倒也有趣。” 清池没走多远便碰上了一个端庄秀丽的俏佳人,目光瞥到女子身侧一脸不耐的靳夜阑时,她笑得高深莫测。 这算是心想事成么?想什么就来什么,这么看来上天对她也不是只有残酷,偶尔也挺眷顾她的。 靳夜阑见到她,面上一喜,一言不发便扔下美人不管朝她走来。 “你怎么来了?”清池笑问。 “你出来这么久,我放心不下。”靳夜阑上前,毫不避讳牵起她的手,细细打量了她的面色确定并无异常才安下心来。 第163章 情敌见面(4) 他时刻记着玉惊鸿的话,回生丹在她身上的作用也不知是不是与平常人一样,也有可能随时失效,时刻不能大意。 身后佳人见二人亲昵的模样,俏丽的面容微僵,绞着手帕愣愣站在原地,娇弱无依,我见犹怜。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进宫来看了出好戏而已,精神好着呢。”清池睨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佳人身上。 “不介绍一下这位小姐?” 她明知故问,狡黠地对靳夜阑眨眼。 靳夜阑迟疑审视着她,随即便明白她是故意的,一时间好气又好笑地亲昵拂了拂她的额,又刮刮她的鼻尖。 “你呀,真是一刻都闲不住。” 清池嫌弃拍开他的手,待要再询问身后的女子时,身后跟着的侍女却面色不善站了出来,气势十足地呵斥。 “大胆,见到郡主还不前来行礼,她可是未来的王妃娘娘。” 靳夜阑眼中厉色涌过微微抬手便被清池按住,她轻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她还没玩够呢。 静安郡主面露尴尬,低斥道:“金枝,休得无礼。” 清池饶有兴致看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好久没这么尽兴玩过,今日逮到机会自然要好好愉悦自己。 “静安郡主啊......”清池摸着下巴一步一顿上前,绕着这主仆二人转圈。 “姑娘莫要见怪,金枝她性子野了些,都是被我给宠坏了,得罪之处我给姑娘赔礼了。”静安郡主先是看了眼靳夜阑,见他一脸冷色,随即转眼笑对清池。 清池摆手道:“不见怪不见怪,都说打狗看主人么,一条狗而已,难不成被狗咬了一口还要去咬回来么,我一向宽宏大量,不与畜生计较。” “你......”金枝气得俏脸通红在原地跺脚。 静安郡主面色微变,见靳夜阑没有相帮的打算,勉强扯出笑意。 “姑娘见谅,回到府中我定会好好教她规矩,今日无意冲撞了姑娘真是抱歉。” “郡主,您何必自降身份与这等乡野村妇低声下气,王爷就在身旁,他定会为你做主的。”金枝扯着嗓子扬声抱怨。 静安郡主呵斥:“还不闭嘴。” 金枝悻悻住了嘴,满脸不甘。 “王爷......”这一回静安郡主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靳夜阑。 清池继续摸着下巴看好戏,这对主仆真有意思,侍女蛮横,主子倒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如今对比看来,华朝的华菱长公主还不如这个异姓王府里的郡主呢。 论心计,论谋略皆无可比性。 靳夜阑神色淡淡,口中吐出的话却让人心神俱颤。 “这等恃宠而骄的恶奴早该拖出去杖毙,真是奴随主性,这就是成王府出来的刁奴,今日本王算是见识到了,改日定要上门讨个说法,本王的王妃何需向一个郡主行礼,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这是静安郡主头一回听到他说这么长的一句话,而他却是为了别的女子踩她的脸,字字锥心,每一个字都像强硬的巴掌甩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她不敢置信地低喃:“王妃......她是你的......” 第164章 情敌见面(5) “她便是本王的妻子,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满冲着本王来便是,少在背后搞些幺蛾子。”靳夜阑将还在继续打转的清池扯回怀中,寒着脸瞥了眼静安郡主。 “来人,将这个目无尊卑的贱婢拖出去杖杀。” 听到九王发话,身后跟着的内侍哪敢耽搁,立刻上前按住金枝便往外拖。 “王爷,求您饶过她这一回,回府后我会重罚她的。”静安上前一步,含泪哀求。 金枝挣扎着大声讨饶。 “王爷饶命。” “郡主救救奴婢。” 美人含泪那叫一个雨带梨花,楚楚动人的,清池咋舌,为何别人连哭都能哭出这样的风情来,果然是学无止境,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至少也得学学人家怎么哭得风情万种。 已经从华菱身上见识过靳夜阑的不解风情和不懂怜香惜玉,清池看着绝望哭泣被内侍拖着走的金枝,觉着自己该做一回圣母白莲花,于是她大发慈悲道:“算了算了,你们九王说笑呢,放了她吧。” 众人愣住,看向靳夜阑,等他发话。 “王妃说了算。”靳夜阑勾唇。 被松开后的金枝瘫软趴在地上,惊吓过度说不出话,哪里还能看出半分方才强横的气势,一个劲地抽泣。 清池撇嘴道:“你们可别乱认主子啊,本公主可不是你们东凌的王妃,做王妃整日被你们欺负,做公主可就不一样,在华朝,除了皇帝外就数本公主最大,哪有做东凌王妃这么憋屈。” 被这么一吓,所用在场的内侍宫婢噗通跪地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可是清楚瞧见九王的脸都黑了,这可是盛怒的征兆。 静安郡主愣住:“你......你竟然是华朝的青鸢公主?” “呀,没想到我这么出名啊,这才恢复身份没多久,竟连郡主这么个闺阁中的贵女都知晓了,树大招风原来是真的。”清池轻呼,表示惊喜。 静安郡主面色僵硬道:“青鸢公主美名早已传遍天下。” 清池更为惊喜捂唇:“是么,那都是怎么传我的,都说我长得美,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吗?” “这个......”静安郡主犹豫答不出来。 凤眸含笑,靳夜阑心情愉悦,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活波的一面了,今日她高兴便随她尽兴就好。 “原来不是啊。”清池失望咂嘴。 静安郡主再一次将无辜的求助眼神投向一直不发一言的靳夜阑,但只一眼便让她愣住,而后更是心如刀割。 她爱慕了多年的男子,一腔柔情给了别的女子,自小到大,她从未见他露出这样的笑意,温柔宠溺,能将人溺毙,但不是对她。 他的眼里只有这个世间传得神乎其神的青鸢公主。 青鸢公主乃玉氏隐族玉女,背负天命,得玉女者便能得到失传百年的大宇王朝国玺,自此号令天下。 如今的青鸢公主成了天下诸侯争相追捧的香饽饽,而她竟然来到了东凌,就在眼前。 清池渐渐敛了笑意,无趣地挥挥衣袖,叹了叹气越过静安郡主往宫外走去,玩够之后,根本就是将靳夜阑抛诸脑后。 路过软趴趴的金枝身旁时,脚步微顿,轻笑道:“祸从口出这该是奴仆谨记的至理名言,恃宠而骄也得看是谁给你的宠,又能真心给你几分宠。” 第165章 情敌见面(6) 静安郡主面色刷白,转身去看便只瞧见扬长而去的窈窕身影,而身后那个迫不及待跟随的男子自始至终未正眼瞧她一眼。 出了宫门,两人上了马车,清池杵着下巴沉思,也不看靳夜阑一眼。 “阿鸾为何生气?”他先打破沉默,俊颜带笑。 清池摇头:“你想太多,我并未生气,不过是在想成王之事,成王与丰国的钰王不同,钰王忠心为国,但老成王本就是丰国来的叛臣,现任成王周霖更是狼子野心,今日你与他算是彻底撕破脸,有些事不得不防。” “这些事早在皇兄的算计之内,今日你会在宫中与静安郡主相遇便是他想要的开端,皇兄他早已准备将成为铲除,眼下时机已成熟,不用我们费心,这些事让皇兄自己去谋划,你莫要再费神。”靳夜阑伸手将她握住。 清池抬眼看去,瞧见他眼中的忧虑,明白他所想,对他安抚一笑。 “听你的便是,往后我只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日子,保家卫国、赚钱养家这样的事就让你去做。” 将她揽在怀中,靳夜阑向往道:“这样好,我每日便带你游山玩水,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晨听鸟语,暮看晚霞。” “嗯,如此便也不枉在世间走一遭,有你相伴也就无憾此生。”清池靠在他的肩上神色恍惚轻声应他。 靳夜阑心中刺痛,他轻哄道:“明日让莫老来替你瞧瞧,玉惊鸿曾说过要时刻注意你的情况,万不可大意。” 看他生怕她不答应似的,清池打趣道:“瞧你最近越来越婆妈了,真怕有一日堂堂九王也成了大管家,事事都要唠叨一遍,那我哪还有什么清净日子可以过,你还是恢复正常吧。” “你的事自然全都归我管,作为最尽责的大管家,我得管得更细一些,比如说今日你用过膳食没有?”他凑近她的脸,细细轻嗅。 清池好笑拍开他。 “当自己是狗鼻子呢,吃下去当然是在肚子里,你如何能闻得到。” “不用闻,尝一尝就知晓。”靳夜阑邪魅一笑,将人揽到怀中便覆上她的唇,长驱直入,席卷每一寸角落,尝遍她的味道。 毫无准备的清池就这么被他的强势击垮,晕乎乎任他为所欲为,意识朦胧之际无意识勾住他的脖颈,开始给他回应,你来我往渐渐沉醉,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手不小心触在他的伤口上,他身子微僵,清池终于拉回理智,轻轻将他推开,用手指抵住他追随而来的唇。 “你还受着伤,激动伤身体。”她轻声提醒。 娇颜若花,艳若桃李,丹唇微微红肿看得他心神激荡,不管不顾追逐而去。 清池往后仰去,努力闪躲,偏偏这人执着得可怕,无论躲到哪里他都追着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退无可退,她被他的无赖给打败,最终妥协。 又是一记难分难舍的热吻,分开时两人皆是气息不匀,额头相抵,愉悦而笑。 “早知道我便不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晚上得让莫老想法子赶紧让我痊愈。”他懊恼不已。 清池幸灾乐祸道:“千金难买早知道,不过我觉着你下次做戏还得多用一分力,我一眼便识破,你怎么能骗得到我呢。” 第166章 情敌见面(7) “真是没心没肺,我若再用几分力,一不小心真就让你守寡怎么办?”靳夜阑低笑去咬她的鼻尖,算是作为惩罚。 “嘿嘿,那好办啊,我改嫁就是,更何况又无人知晓我与你成过亲,如今我可是一女百家求,皇帝女儿不愁嫁,你没听过么?”清池怕痒,左右闪躲不让他得逞。 靳夜阑停下动作,看着她的眼,认真道:“我明日便让人到华朝去提亲,然后入赘给你做驸马,陛下他不会不同意的。” 清池怔住,未想到他会有如此的想法,堂堂王爷入赘别国做驸马,这也太过憋屈了,古往今来联姻除了公主远嫁,这王爷入赘少之又少,就算有也是弱小国家战败后不得已而为之,他这么高傲的一个人竟能自愿做这等事。 “好啊,这个主意不错,将来我做了女皇便让你椒房独宠如何?”她咧嘴一笑,凑上前去在他额上轻啃,留下口水印。 靳夜阑很是受用,轻笑点头:“当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实乃在下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女皇陛下要说话算数。” 清池轻笑不答,另起话题。 “我师姐他们落脚在何处?你陪我去见见他们,这么久未见,师姐定然着急上火开始折腾丰世子,稍后顺道将他们兄妹二人接到你的府上如何?” 靳夜阑凝眸思考了片刻,遗憾道:“如今去的话肯定是无法接到人了。” “为何接不到?”她看着他继续卖关子,她也无条件配合。 他回道:“因为久风早已派人去接,就在他们刚进入临城时便让人去接,阿笙已回到宫中,丰世子兄妹早已到了王府,你若是急着想见他们,咱们即刻恢复便是。” 清池心中感动他的体贴与善解人意,她未说出口的话,他从来都明白。 回到王府,靳夜阑与丰宇轩相约去了正堂品茶闲聊,清池与丰琳琅不喜附庸风雅之事,只管如从前一般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两人在王府里转悠,踏着铺满金黄树叶的青石小道,一步一步往幽静处走去。 “师姐,一路上可还安顺?”清池关切询问,她与靳夜阑走水路很是平顺,除了事先安排妥帖外,另一个原因便是走陆路的他们吸引了有心人的注意力。 丰琳琅心有余悸道:“一路上真是惊险又刺激,刺客一拨又一拨,还好我哥和讨厌鬼事先便已做好应对,否则还真是吉凶难定。” 讨厌鬼?清池不觉想笑,看来这一路走来,阿笙寂寞无聊之际又开始从师姐身上找乐子,二人性子相撞,必定是让丰宇轩头疼不已。 “不过话说回来,讨厌鬼也有几分真本事,做起事来倒也还算是有模有样的,就是手段残忍了些,有几个被抓住的刺客不老实,被他让人生生将他们的手指给剁了,看着挺恐怖的。”丰琳琅想到那时的场景,到处都是躺倒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儿让她呕吐了多次。 清池怜悯看她,自小在朝华庵那样的佛家清静之地长大,哪里见过外面世界的腥风血雨,刚回归自己的生活就不得不面对这些。 为缓解丰琳琅的紧张,清池揶揄道:“师姐进步不小哦,如今谈起惊险的画面都已是面不改色,下一回估计便能提剑杀刺客自保了呢。” 第167章 情敌见面(8) 丰琳琅自豪挺直腰板道:“那是,当时还有个刺客想偷袭讨厌鬼来着,被我给刺了一刀,虽然刺客没死,但我可是救了讨厌鬼一命。” 清池微怔,竟还有如此凶险之事。 说完,丰琳琅从袖中取出那把精巧的匕首递给清池看,清池接过后细细打量,虽然精致小巧,但却锋利无比。 “这是我父王送给我的,说出门在外防身用,没想到真排上用场。”她欢笑着敲敲匕首的锋刃,一脸欢喜的笑。 清池笑问:“师姐可曾害怕?” “害怕自然是有的,不过事后便也就不怕了,就像母妃说的,有许多事情我总要独自去承受,父兄不可能一辈子都将我护于身后,这次兄长带我出来也是想要我历练一番,钰王府的处境不允许我软弱下去。”经历种种,丰琳琅不再像在朝华庵时的纯真烂漫,仿若一夜间长大了不少,特别是见过清池奄奄一息倒在她面前后,那种无助之感让她领悟了许多。 想要守护自己在意的一切就必须强大起来。 “清池,上回我都快被你吓死了,还有九王他......你别怪他,当初将你迷晕带到东陵来也是情之所至,他不愿你再回到华朝去费心劳力。”想到在锦山时的情景,她一阵后怕,又忍不住同情靳夜阑,他的用情至深,她都看在眼里,也了解清池的性子,定是会因此时与靳夜阑动气。 清池打趣道:“师姐进步不小啊,连情之所至都会用了,我还以为还跟在朝华庵一样是个只会念经敲木鱼的小尼呢。” “臭丫头,与你说正经的呢,我也是听我哥这么评价九王的。”丰琳琅俏脸一红瞪她一眼。 丰宇轩竟是这么看待靳夜阑的么?清池暗笑靳夜阑可真是万人迷,老少通吃,华朝的百姓爱戴他,秦暖君崇拜他,靳寒笙敬畏他,还有一大堆数不完的桃花债。 唉,蓝颜祸水啊! “是是是,郡主娘娘最大,您说的都是正经的。”清池又变回了丰琳琅最熟悉的地痞样儿,勾肩搭背,摸脸摸手占尽便宜。 丰琳琅嫌弃看她几眼,也就随她去了,这样的清池才是她熟悉而又怀念的,习惯这东西有毒,会上瘾,习惯了一个人就会想要她一直这么保持下去,可世间哪有什么是一尘不变的。 “主子......”西歌急匆匆跑来。 清池与丰琳琅闲来无聊,让人拿了鱼食在喂着池子里的肥鱼,闻言同时回眸望去。 “什么事这么着急?”清池淡笑,将鱼食放回石桌上,给西歌递了杯热茶。 西歌接过一口灌下,才回道:“果然不出您所料,锦山那边传来消息,安君临确实从后山的通道去了石室。” 丹唇微扬勾勒出极美弧度,素手执起精美的瓷质茶杯细细观摩,清池幽幽道:“自此三国间的纷争便已拉开序幕,用不了多久安君临便会自立为王形成四王相争的局面,天下黎民终究还是逃不过水深火热这一劫。” 丰琳琅与西歌俱是大惊。 “安君临竟然起兵谋反?”丰琳琅难以置信。 离开前,华朝还是风平浪静,所有人都猜测安君临最有可能成为乾元帝的乘龙快婿,谁曾想一朝风云变化,竟掀起滔天巨浪。 第168章 情敌见面(9) 世事无常,沧桑巨变,清池抬起手细看五指,她也曾困惑为何这么手能搅弄风云,但如今她想明白了,一切皆是人的贪婪欲望所造就,人心至毒,她总是逃不过算计,所以这一回她将自己也算计其中。 她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安家早已蛰伏百年,这一日迟早要来,当年熙帝轩辕易早早便埋下这颗种子,孕育几百年终于在安君临手上萌芽,不久后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九州之境战火纷飞,如同百年前的诸侯争夺,又或许火更旺。” 丰琳琅听得云里雾里,西歌也不甚明白,二人一脸懵懂。 清池淡笑,抬眼便瞧见迎面走来的两个男子,长身玉立,好不惹眼。 “哥,你们怎么来啦?”丰琳琅顺着清池的目光转身,也看到了两人。 二人走到亭中,靳夜阑站到清池身侧,不着痕迹巡视一遍,随即在一旁坐下,丰宇轩来到妹妹身边坐定。 用食指点点她的鼻尖,笑问道:“你们在这里,我与九王自然要来这里,不然你想我们去哪里?” 丰琳琅不满瞪他,不解气地又用力拍拍他的手,兄妹二人之间温情脉脉。 笑看这一幕的清池也有些怀念,曾经她与玉亭煜也是这般嬉闹,那时玉亭煜眼睛时好时坏,在那个冰冷的家,也只有她会时常陪着他解闷。 玉亭煜是玉家长房的幼子,却因眼疾不被看重,直至最后被遗弃,她的伯父伯母可真是够狠心的,为了除掉她这个绊脚石,竟连自己的亲骨肉也能舍弃。 虎毒不食子,他们却已丧失人性,连畜生都不如。 清池转着瓷杯,目光悠悠,若是能回去,她定要...... 手上温热的触感打断了她的思绪,抬眼正对上凤眸,从他眼中看到了担忧与疑惑。 她轻笑摇头:“无事,想到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丰宇轩看了眼二人,不着痕迹收回目光,继续与妹妹嬉闹。 翌日一早,宫中来人召靳夜阑进宫顺道邀请作为华朝公主的清池与丰国使臣钰王世子一同进宫去赴宴,就连丰琳琅都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一路上都在询问她疑惑的事,丰宇轩很是耐心,有问必答。 “那个安君临到底是何来历?你们昨日都未曾言明,我都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头绪来。”绕了一圈,丰琳琅的问题终于回到点子上。 皇宫中四下寂静,踏入宫门开始靳夜阑就挥退了跟随的侍从,四人踏上青玉石阶漫步往上行去,丰琳琅走得气喘,还不忘揪着丰宇轩的衣袖询问。 丰宇轩看看另外两人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他认命叹息,拽着快要掉队的妹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解释道:“安君临的祖宗不姓安姓轩辕,轩辕在几百年前是大宇的皇姓,所以安君临算是皇族后裔,准确来说是前朝余孽。” “难怪他要起兵谋反,原来是想复国。”通俗易懂的解释让丰琳琅顿悟,但接着问题又来了。 “安家在华朝只是没有实权的侯府,他哪来的兵来造反?” 妹妹如此聪慧,丰宇轩心中甚是欣慰,但他将问题抛给了清池,他道:“这个问题你得问你神通广大的师妹,为兄也不知晓安君临的兵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清池,你说安君临的兵是何处冒出来的?”求知欲极强的琳琅郡主继续刨根问底。 清池看了眼前面威武庄严大开的殿门,而后回道:“哦,或许是他祖宗给他留下的吧,有祖训让他造反复国,自然会留一些东西帮助他。” “那他这姓轩辕的祖宗还真是够蠢的,几百年下来代代相传,就算是有座金山也挥霍得差不多了,安君临此时造反不是等着挨打吗?”丰琳琅持着本心给出评价。 一语惊醒梦中人,三人眼中同时划过深思。 清池赞道:“师姐果然与众不同,可是安君临姓轩辕的祖宗就没你这么有远见。” “那是。”丰琳琅得意挑眉。 大殿内并无王公大臣在场,只有靳皓然父子在大眼瞪小眼,知情的清池踏进殿中时心中了然,想必皇帝陛下昨夜被皇后拒之门外孤枕难眠,今日又被朝政扰得心烦意乱,再加上有个只会等着落井下石的儿子,内忧外患,东凌帝孤家寡人内心是极其郁闷的。 第169章 傲然冷战(1) “阿池,昨日你一声不吭就离去,我还未来得及与你说上话,你的身子可还好?”见到清池走来,靳寒笙没再理会黑脸瞪眼的‘老头子’父亲,展颜迎上清池,伸出去的手在靳夜阑如刀般的锐利的目光中收回。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清池还未言语便被丰琳琅抢了先,她没好气轻哼。 靳寒笙轻笑:“好男不与女斗,本太子不与你一般见识,看在你是阿池师姐的份上,我就大人大量原谅你的不知礼数。” 丰琳琅对他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丰宇轩面色尴尬,忽然才想起还未给黑沉着脸的东凌帝见礼。 “陛下恕罪,我们兄妹失礼了。”他躬身行礼。 “丰世子不必拘束,令妹是真性情与太子倒是极为般配,朕瞧着他们二人感情也是极好的,不若......”东凌帝故意拖长声音,让方才争执的两人心中一颤,同时瞪眼低吼出声。 “谁会看上他!” “谁会看上她!” 异口同声让气氛变得诡异,两人互瞪一眼,各自调头,互不理会。 东凌帝意味深长道:“心有灵犀,朕瞧着倒是极好的,笙儿身为太子且年满十六已是到了立妃的年纪,郡主出自丰国钰王府,门第极高,与笙儿也算是门当户对。” 丰宇轩正急着要开口时收到清池的暗示,随即明白过来,这种父子互掐显然已是常态,作为当事人的靳太子可比他这个做兄长的要着急的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子莫若父,同理知父莫若子,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看谁的后台更牢靠。 果然没让他失望,靳太子开始放大招,只听他轻哼道:“我觉着今日还得到母亲跟前将当年火海里的事再讲述一遍,昨日我都省略了重点,比如说你不仅将我推倒,还狠狠踢了我一脚。” “喏,踢的就是这里。”靳寒笙得意挑眉指着自己的腹部。 “你胡说八道,我何时踢过你。”东凌帝本就冷的脸又寒了几分,是被自己儿子气的。 靳寒笙笑道:“我说有就是有,你说我娘会信谁,信你这个骗子么?昨日刚被拆穿真面目,你猜我娘会不会再拿杯子砸你?或许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比如说离家出走,比如说回到华朝去,毕竟那里才是她的故土,是她生长之地,她想家想了十年,想必早已归心似箭。” 东凌帝哑然,他找不到辩驳的话,因为这些都是事实,是他困了她十年,让她有家不能回,梦里她的呓语,醒来也经常对着一个方向发呆。 “是我对......”他黯然想要道歉,却被内侍惊慌失措的急呼声打断。 “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不好了。”内侍大汗淋漓急匆匆进来‘扑通’跪倒在地。 东凌帝冷傲的出现裂缝,大惊失色踢开挡道的内侍快步离去。 靳寒笙还能沉得住气,皱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启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在凤栖殿内晕倒了。”被踢翻倒在地的内侍赶忙正身跪好,垂着头一口气说完后便大气也不敢出。 靳寒笙面色大变,他以为不过是母亲做些事折腾一下而已,哪曾想竟会莫名出这档子事儿,他又急又恼自己,昨日不该为陈一时之快让她伤心气急的,来不及多想,他撩开袍角就要飞奔而去。 第170章 傲然冷战(2) “阿笙。”一直若有所思的清池忽然叫住他。 他侧头向她望去。 清池上前拍拍他的肩,叹息道:“恭喜你就要做哥哥了。” “嗯。”靳寒笙点头,再次拔腿而跑,冲到大殿门前忽然紧急刹住脚步,他愣愣转头,转瞬便是满脸惊喜。 “阿池,方才你说什么?我要当哥哥了,你是说我娘她......她......” 清池含笑点头,昨日进宫陪安沁时她便发现了异常,碟子里的酸梅一个一个减少全被安沁吃下,而她只是看着都觉得牙酸,而安沁自己显然是知情的,吃食也极为注意,寒凉的可是一样没动,再结合方才的情况来看,大概是昨夜被气到了,今日晕倒也在常理之中。 “快去吧,晚一点估计你父皇就把你关在门外了。”她轻笑提醒。 “这个臭老头。”靳寒笙笑骂,而后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清池望着殿门,会心而笑,这座沉寂了许久的皇宫终于又将迎来喜事,这些年来东凌帝极为不易,独自扛着压力,后宫独宠的光华背后是他费尽心思与朝臣们的斗智斗勇,作为帝王,就连家事也变成国事,皇后除了太子之外便多年无所出,这就成了朝臣们的心病,也是名正言顺逼迫东凌帝的理由。 宫苑深深,多少王公大臣费尽心思将女儿往里送,却不知红颜枯骨的苦楚。 “你为何会知晓皇后她是有喜了?”从震惊回神的丰琳琅审视的目光在清池身上打转,问出了在场之人都想问的问题。 清池道:“昨日陪沁姨用膳时发现的,当时不能确定,如今是彻底证实了。” “这么神奇?”丰琳琅在朝华庵十六载,可以说是不谙世事,她如何能想通清池懂这么多,现在的她才算真正开始成长,人情世故懂得太少。 两辈子加起来,清池都觉得自己年过半百了,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怀孕有喜这事儿不难看出来,她也是真心替安沁高兴,算起来安沁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早些年因着抑郁成疾拖垮了身子,如今调养得差不多,能再有一个孩子也算是慰藉。 身旁静默的两位男子各有所思。 被召进宫中又被晾下,四人倒也随意,由靳夜阑领着在宫内逛了逛,除了丰琳琅充满好奇问一些问题外,三人俱是心事重重,清池与丰宇轩时不时应着,而靳夜阑则是一直沉默。 “你们怎么都一言不发?”独自撑起活跃气氛的丰琳琅也不乐意了,她独自说话,另外两人心不在焉应着,和自言自语没分别,她也无趣得紧。 丰宇轩轻哄道:“好啦,为了补偿,明日带你到街上去玩好不好?今日确实是有棘手的事需要静心细想。” “什么棘手的事是不能告知我的?”丰琳琅嘟嘴,闷闷不乐。 丰宇轩凝眉,斟酌该如何解释给她听。 清池接过话来,她笑道:“自然是国家大事,安君临这一回是伙同你们丰国的二皇子作乱行事的,华朝与丰国同时内乱,想必东凌也不会安稳,这些糟心的事师姐愿意听吗?” 丰琳琅点头,鼓着腮帮道:“当然,你们说的我都想听,唇亡齿寒的道理哦也懂,若是安君临与二皇子作乱成功,天下大乱不说,就拿钰王府来说,也会是一场劫难。” 第171章 傲然冷战(3) “我们家的小琳琅终于长大了。”丰宇轩欣慰赞叹。 丰琳琅白眼看他,低语道:“本就是你们意识里将我当孩子看,我又不是痴傻之人,这么简单的事都瞧不明白。” 清池掩唇低笑,丰宇轩失笑摇头。 皇后有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宫中,东凌帝中年得子龙心大悦,当日便设宴借招待丰国钰王世子与郡主的由头将喜事与众人分享,王公大臣纷纷起身离坐跪拜祝贺。 抬眼望去,东凌帝竟是浓浓的笑意,像是那种初为人父的喜悦,清池不由得看向也是一脸喜色的靳寒笙,东凌帝确实是第一次感受这种为人父的喜悦之情,靳寒笙出生时他不知情,当得知自己有儿子时却又给了他最残酷的打击,孩子被他扔在了火海里,这种痛苦的煎熬常人难以体会。 “阿鸾是在心疼皇兄?”靳夜阑侧头笑看她。 这都能看出来,看来神算也是名不虚传的,清池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靳夜阑忽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道:“这些年来他们父子二人相互折腾,差不多是时候消停了,皇嫂此时传出喜讯正好,都说为人母心也就软了,她自然不会狠心不让孩子见父亲的,皇兄的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 清池睨他一眼,好笑道:“你倒是挺爱护自己兄长的,当初犯错的人是他,做错事该受惩罚的。” “皇兄固然有错,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太过在意皇嫂才会如此,披荆斩棘坐上这个高位,他却没一日是安生的,无意中知晓阿笙的身世后他更是痛苦不堪,一夜间鬓角染上霜色,所有的苦他必须自己咽下,白日里要面对皇嫂的怨怼,夜里独酌无眠,这些事我都看在眼里。”靳夜阑怅然,过去的一幕幕清晰浮现在眼前。 清池凝眸不语,也不知该说什么。 靳夜阑展颜一笑,在桌案下握住她手,柔声道:“此时我倒是很羡慕皇兄,不久后又将再次为人夫,不知何时阿鸾才会可怜可怜我,让我也感受一回为人父的喜悦。” 清池掩下心中的苦涩,对他嗔道:“这个又不是我能做主的,你想当父亲还不简单,把温婉端庄的静安郡主娶回来,加把劲儿,明年准能让你实现为人父的愿望,成王做了你的岳父,自然也就不会对你们靳家有二心,一石二鸟,划算得很。” 靳夜阑面色僵住,再难扯出笑意来。 “你心里是不是又在盘算什么?”他沉声问。 四周复杂的目光让清池尽量保持仪态,她将手挣脱出来,面带淡淡笑意,端起小案上的茶杯轻抿一口,没再发言。 靳夜阑面色变了又变,许久才沉寂下来。 华朝的青鸢公主一朝闻名于天下,如今忽然出现在东凌的宫宴上,还坐在九王身侧,难免要接受众人的瞩目,而另一个置处的成王父女自然也免不了被议论。 不知为何,清池忽然觉着心里憋着一股气,堵得她快要喘不上气来,总是回想起方才靳夜阑的话来。 他喜欢孩子,他想要做父亲,可是她却不能做母亲,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日子,当她随风云消散之时,他若还是想要孩子...... 第172章 傲然冷战(4) 她自嘲暗笑,真是杞人忧天,两眼一闭什么事都随风消散,她在意这么多做什么,他爱娶谁就娶谁。 “我瞧着静安郡主对你倒是真心一片,你们二人若是能成的话也算是良配,名门出身的郡主正适合给你九王做王妃,要不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她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说了这么一句。 ‘砰’的一声轻响,是靳夜阑将杯子扔到案上,热闹的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将目光往同一个方向投注,入眼的是九王黑沉的面色,青鸢公主不以为意的淡笑,二人之间没了方才的温情脉脉,只有僵持的气氛。 “小叔,你还没喝酒醉啦?我还未敬你一杯呢,咱们叔侄要畅饮一番才是。”靳寒笙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嬉笑上前,招内侍拿来两杯酒。 靳夜阑目光不离面色不变的清池,一把接过靳寒笙递来的酒杯直接往口中灌下,末了,将酒杯砸在玉石地板上,而后起身愤怒甩袖离去。 众人不明所以,成王父女对视一眼后又同时看向毫无反应的青鸢公主,九王满身的怒气是对她? 靳寒笙担忧看向清池。 “阿池,你和小叔之间发生了何事?” 清池摇头轻笑:“无事,他心情不畅,让他出去吹吹风也好。” “清池......”邻桌的丰琳琅也投来关怀的目光,她想要起身却被丰宇轩拉住。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清池对兄妹二人安抚一笑,与丰宇轩眼神交汇时点了点头。 丰宇轩会意点头,而后在丰琳琅耳边低语几句便起身离去。 “我陪你坐。”靳寒笙朗然一笑,在清池身侧坐下。 清池含笑点头,执起杯子递到嘴边时发现味道不对,不是茶,是酒,她这才注意到身旁靳寒笙不怀好意的笑。 他故意试探她,清池无语撇嘴,这种把戏还拿出来玩。 “讨厌鬼,你让开。”没了丰宇轩的约束,丰琳琅也站起身走过来,戳着靳寒笙的肩让他移位。 靳寒笙笑问:“凭什么要让你?” “我说让就让。”丰琳琅又拿出她刁蛮的一面,用力去推靳寒笙。 靳寒笙根本不将她小鸡啄米的力道放在眼中,嘿嘿直笑,一直逗着她玩,一旁的清池摇头叹息,抬眼正对上一脸慈爱笑意的东凌帝。 当然,她不会自恋地以为那种温和的目光是给她这个外人的,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日里靳寒笙这人他头疼的儿子今日也让东凌帝父爱泛滥。 而且看他丝毫不在意靳夜阑摔杯离去砸他面子,似乎已经习惯了幼弟的喜怒无常,如此一想,清池对东凌帝的同情又多了几分。 为君难,为父难,为兄也难,当然最难的还是皇帝陛下似乎至今还未能让皇后娘娘对他展颜,今日的宫宴只有皇帝陛下笑得欢,安沁却是一面都未露。 “阿笙,你要照顾好我师姐,不许欺负她。”清池自靳寒笙身后偷袭,成功在他后脑上一拍。 靳寒笙捂着头呲牙道:“从背后偷袭不是君子所为,我要找你挑战。” 清池摊手道:“如你所见,我不是什么君子,就是个小女子而已,而且接下来我还会做一次盗贼。” “偷什么?” “偷什么?” 靳寒笙与丰琳琅同时瞪眼来了兴致,两人不计前嫌挤着坐在一起,神情出奇一致,都好奇地瞧着清池。 “佛曰,不可说。”清池竖起食指在二人眼前摇晃。 两人都不死心,有缠着她问。 “阿池快告诉我们,我们也要参与。”靳寒笙兴致勃勃,丰琳琅在一旁点头赞同。 清池看了看丰琳琅,笑道:“师姐可是单纯的小白花,这才离开师父多久就被我给带坏了,真是罪过。” 丰琳琅瞪眼道:“少废话,快说咱们去偷什么。” 瞧着二人求知若渴的眼神,清池大发慈悲朝二人勾手,低头与他们耳语,末了问道:“听清楚没?” “嗯。” “明白。” 二人同时点头,摩擦手掌一副踊踊欲试的样子。 清池带着二人悄然起身从偏门退出,来到殿外才嘱咐道:“阿笙,你与师姐一队,要保护好她,稍后由你将宫门口的守卫搞定,出宫之后,我从另一条路去成王府,记住此行的目的,你们先找到东西就是你们赢,我先拿到就是我赢,你们可以让暮云帮忙,拿到东西后若是被发现,就在成王府放火趁乱逃脱知道吗?” 靳寒笙点头:“明白,我会保护好她的,那事成之后我们在宫门口等你。” 清池摇头:“不,事成之后,为避免被成王逮到,你们直接回宫去御书房躲着,我回来后去御书房找你们,这样相对安全。” “为何非要让我与他一队?”丰琳琅提出抗议。 靳寒笙抬手去揉丰琳琅的头,看似嫌弃,却又极为耐心地解释:“你笨呐,跟着本太子相对安全你懂吗,眼下阿池的身份是华朝公主,若是暴露了,成王不痛下杀手才怪,你又不懂武功,只会是她的累赘,跟着本太子就没人敢对你下手。” 丰琳琅恍然大悟,嫌弃地甩开他的手。 三人达成共识,悄悄往宫门而去。 此时皇宫某处的屋顶上,靳夜阑与丰宇轩各拎着一坛美酒在月下对饮。 第173章 她已离去(1) 酒酣十分,月色朦胧。 丰宇轩看了眼默不作声却一直闷头喝酒的靳夜阑,沉吟道:“九王心中的苦闷为何不能与她细说,二人之间若是连信任都做不到,往后又该如何走下去。” “呵呵......”靳夜阑摇头苦笑。 “信任?她从未信任过我,即便我说再多对她来说也不过是耳旁风罢了,这世上,她能信任何人,唯独对我设防。”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水中月镜中花,看着就在眼前,伸手却难以触碰,身份上差异注定了隔阂难消。 丰宇轩仰头灌下一口酒,笑叹道:“醉笑红尘痴,看见你如此,我心里就平衡许多,并非是我不够好,也非我出现得太迟,你已够好也够早,却还是抓不住她的心,或许这便是劫,她的生死劫,你的情劫。” “你最好就此打住不该有的心思,她与我之间从来容不下任何人,即使她不信我,可是她心里就只有一个人,除了我不会再有别人。”靳夜阑冷冷瞥他一眼。 丰宇轩不以为意一笑,继续喝酒。 “静安郡主之事你何时解决,你心里清楚她并无多少时日可以等,两个多月的时间或许你什么也不能为她做,难道连名分也给不了么?又或是说,你要让她从此之后只做华朝的公主,三个月后被抬进华朝的皇陵。” “闭嘴。”风眸中怒意狂聚,他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这件事,不愿接受事实,更不愿别人一遍又一遍提醒他。 不仅别人提醒他,就连她也时刻用这个来对付他。 她说的让他娶别人,她不是说说而已,说好的一起面对,如今她又开始退缩,他不允许,所以他生气。 丰宇轩意味不明道:“她果然是将你摸得透彻,东凌神秘的九王还是败在她手上,方才你不该如此对她,有些事错了便再也无法纠正。” “那又如何?只要她还在这里,就只会在我身边,她知我、懂我,自然不会与我计较,方才之事我虽有错,但她才是罪魁祸首。”靳夜阑目光悠悠,借着月色眺望远方。 他是自信的,也是高傲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服软让他渐渐失去了耐心,他要占上风,要主导她的心,就必须强势起来。 丰宇轩不做评论,只淡笑:“可是她如今并未在你眼前,更可能离你而去,她那样的女子,你如何能确定自己外出这一个时辰,她还在原地等着你。” 靳夜阑豁然色变,站起身,目光凌厉射向他。 “你此话何意?” 丰宇轩无辜道:“不过是假设而已,九王不必如此认真,我还真以为你如方才那般的自信,原来真假真的就只有试过才知。” 他的话辨不出真假,靳夜阑却觉得不安,若真是如此,她如何会在原地等他。 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且越发强烈,只是两日的时间,他便又对她放松警惕,不该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的。 身旁之人消失无踪,丰宇轩仰头望向夜空。 “你算计所有人,连你自己也不放过。” 似忧似叹的话随风飘走,他对月独酌。 成王府失火的事很快惊动了宫中,只因成王府是离皇宫最近的官家府邸,一有风吹草动,很快便会惊动宫门守卫。 第174章 她已离去(2) 成王父女担忧不已,东凌帝准许他们先行离去,一时间大殿里也议论纷纷,甚是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就着火了呢。 东凌帝疲倦地揉揉眉心,差人去外面找太子回来先顶着,他想去凤栖殿,可是内侍找了许久还是没找见太子殿下的踪迹,这让东凌帝起了疑心,正要亲自前去找寻时便碰上面带急色的靳夜阑。 “小九,你来得正好,赶快想法子找到笙儿三人。”东凌帝忽然松了口气,只要有自己的这个幼弟在,要找到人就简单得多。 靳夜阑皱眉问:“他们是何时不见的?” 一旁的内侍细想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回王爷,太子殿下与青鸢公主、琳琅他们是一个时辰前离席的,您离去之后,他们也跟着走了。” “嗯,朕也记得他们是从偏门离去的。”东凌帝指着侧边敞着的偏门,那时他确实见到三人交头接耳悄悄从偏门溜出去的。 又是一阵风起,靳夜阑的身影消失在偏门处。 “为了一个女人竟如此急躁,他平日的聪明才智都被堵在脑袋里出不来了。”东凌帝扶额叹息。 忽然又一个内侍匆匆跑来,跪在他跟前,压低声音道:“陛下,方才太殿下带着一个女子悄悄进了御书房。” 东凌帝头痛不已,御书房重地,他这个儿子竟也胆敢带人进去,忽然想到什么,他对一旁的内侍吩咐道,“让九王去御书房。” “是。”内侍小跑往偏门而去。 东凌帝瞧见底下众人讶异又好奇的目光,龙臂一挥道:“朕有些乏了,众卿自行散去吧。” 这都什么事啊这是,因着皇后的偏疼,他这个做父亲的可算得上是委曲求全,连重话都不敢说一句,这下好了,儿子的胆子已经能包天了。 “走,去御书房。”龙袍广袖轻甩,他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不平静的夜才刚开始,凤栖殿也受到了消息,安沁也往御书房赶去。 “清池怎么还不来,你说她会不会被发现了?”丰琳琅急得团团转,在御案前踱来踱去。 靳寒笙的眼盯着手中的盒子若有所思,口中敷衍道:“谁能奈何得了她,方才我们在成王府放的那把火怎么说也能让她逃脱的。” “你还好意思说,方才差点儿就被成王府的那个什么破世子给逮住了,还好暮云及时出现,不然我们可就死定了。”丰琳琅走到御案前站定,恨恨地瞪着坐在御案后的靳寒笙。 靳寒笙悻悻摸鼻道:“没想到这个成王世子倒是有两下子,这次疏忽大意差点栽在他手里,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不会了。” “我看悬,人家看着就比你聪明得多。”丰琳琅嗤鼻。 “哪有,他长得没我英俊,小鼻子小眼的,哪能看得出他比我聪明,你一定是看错了,还有就是你对我有成见,带情绪看人自然看不出我的好来。”靳寒笙摸着下巴有条有理地分析。 丰琳琅赏他一记白眼,什么叫小鼻子小眼,成王世子好歹也算是玉树临风,又比他年长,行事可比他这个不靠谱的太子稳重多了。 不知为何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第175章 她已离去(3) “靳寒笙,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成王世子有些奇怪?”她正色问。 靳寒笙点头道:“是有点儿,发现我们的时候他有机会将我们抓住的,但似乎他又不想抓我们,这也太奇怪了。” “嗯,我也......”丰琳琅点头附和。 忽然被大力推开的房门吓了两人一跳,想要找地方躲已经来不及,就这么愣愣看着出现在门前的靳夜阑,还有他身后的东凌帝。 “小......小叔......”靳寒笙被靳夜阑凌厉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说话都不利索了。 丰琳琅乖乖站在一边,垂头不说话,这是早上兄长告知她的,犯错被抓时只要这样站好就行,没人会注意到她。 靳夜阑上前,一把将靳寒笙揪了起来,厉声问:“她人呢?” ‘啪’靳寒笙手中木盒落地,他被靳夜阑的神色给吓懵了,颤声问:“谁?小叔你说谁?” “九王别生气,我们也是与清池约好在此处等她的,稍后她就会来与我们会合。”丰琳琅也被吓到,生怕他一生气就把靳寒笙给掐死,赶忙上前解释。 她明白此时能让靳夜阑着急成这番模样的人就只有清池。 靳夜阑松开靳寒笙,将地上的盒子拾起,敛了情绪看着他。 “成王府的火是你们放的?” 靳寒笙咽了咽吐沫,点了点头:“嗯,阿池说拿了东西被发现就放火趁乱逃走,她也会及时撤退到此处来寻我们。” 对于靳寒笙的没骨气,丰琳琅算是见识到了,这家伙在任何人面前都很横,唯独对靳夜阑这个小叔很是畏惧,他敢与浑身冒冷气的东凌帝对着干,却不敢与靳夜阑大声说话。 这么看来这家伙也挺可怜的,丰琳琅动了恻隐之心,她上前解救靳寒笙。 “他没说谎,清池确实是这么说的,她让我们在这里等她,我们打过赌的,谁先拿到这个盒子就算谁赢。”她受靳寒笙的影响,也很忐忑地观察着靳夜阑的神情。 靳夜阑拿着盒子不言不语,东凌帝走了进来,替靳寒笙理了理褶皱的衣领,放缓了语气问:“那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我们没有下注,就是争个输赢而已。”靳寒笙负气将脸撇开不看东凌帝。 东凌帝已经了然,笑叹道:“我的儿子怎么会这般傻,被耍了还不自知,她不过是利用你们引开众人的视线为她掩护,她已经离开不会再回来。” “不可能,阿池不会这么做的。”靳寒笙下意识反驳。 “她会不会这么做,你心里很清楚。”东凌帝拍拍他的肩,叹着气转身看向靳夜阑。 这个幼弟是他带着长大的,亦父亦兄,他最是了解,眼下这样的状况也不好再劝,其实他一直不看好二人,身份横亘在中间,一个是华朝最后一位能继承王位的公主,一个是东凌的亲王,两个人要在一起,就必须有一个人妥协牺牲,被牺牲的人只可能是自己的亲弟,如此结局或许也不错。 “小九,让她走吧,强扭的瓜不甜,你与她就此了断......” 东凌帝的话未说完便被靳夜阑截断,他苦笑问:“皇兄当年为何没将皇嫂放下?” 第176章 她已离去(4) 这一问将东凌帝问得哑口无言,易地而处,怎能做到放手,但现在的情况远比当年他与安沁要复杂许多,于是他表明了作为君王也是作为兄长的态度。 “是为兄糊涂了,这种事情怎能说忘就忘,随你吧,要去找她就动作快些,若是决定放她走,往后便慢慢淡忘,你是东凌的九王,朕是不允许你去华朝做上门女婿的。” “皇兄,我的事就由我自己做主,你不要干涉。”靳夜阑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东凌帝后便大步出了御书房。 看着孤傲又执拗的背影,东凌帝似乎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执着,即使不在她身边,依旧想尽法子将她保护起来。 记得当时安候夫人与陈皇后合谋要害她,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夜将她引到密道相见,想尽办法拖住她一整夜,没让她知晓她嫂子的虚假情意与恶毒的心思。 “陛下,钰王世子在外求见。”内侍上前轻声通报。 东凌帝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靳寒笙与丰琳琅,而后道:“请他进来。” “是。”内侍躬身退去。 见到自己兄长前来,丰琳琅忽然找到了主心骨,红着眼眶走上前去。 “哥,你去哪儿了?” 丰宇轩故意低斥道:“在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丰琳琅撇了撇嘴,委屈垂着头。 “世子不必见外,此时前来定是有要事要说,眼下并无外人,你但说无妨。”东凌帝走到御案后坐下。 丰宇轩上前恭声道:“宇轩是来向陛下请辞的,我们兄妹二人外出时间已久,如今丰国又陷入内乱,父王日前来信急召回去。” 东凌帝轻磕着御案边角,并未立即作出答复,而是看向失魂落魄的靳寒笙。 “笙儿,世子与郡主要回丰国了,你可有话要说?” 靳寒笙忽然仰头,愤然道:“走吧走吧,全都走,都走得远远的。” “讨厌鬼,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丰琳琅的火气也跟着蹿上来,掠起衣袖就要冲上去被丰宇轩拦住。 靳寒笙抬眼看着怒气腾腾却红着眼的丰琳琅,动了动嘴,没能说出一句话,将脸撇开。 “哼,走就走,谁稀罕待在这儿。”丰琳琅甩开丰宇轩的手,转身便跑了出去。 “陛下恕罪,宇轩告退。”丰宇轩赶忙告罪离去。 所有人离去,东凌帝看向一脸犹豫不决盯着门外的儿子,他劝道:“若是后悔了此刻去追还来得及。” “不用你假好心。”靳寒笙轻哼一声也跑了出去。 东凌帝揉着眉心,颇为无奈,他们这样的父子关系已经持续了这么多年,到底还要堵多少年才会好转。 靳寒笙追出来时已无丰宇轩兄妹的影子,他失望而回,垂头丧气去了凤栖殿。 九王府中空荡荡,久风跟着自己主子匆匆回到府中,只瞧见了几个仆从的影子,他招来一个暗卫。 “可曾瞧见夫人?” 暗卫恭敬回道:“大概一个时辰前夫人回来过,但是拿了一样东西又匆匆出了府。” “你们为何不拦住她?”久风气急。 暗卫小心翼翼道:“属下不敢。” 久风正要发作,靳夜阑抬手制止。 “她拿了什么东西?”他心里虽有了底,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他希望会有另一种答案,并非是他想的那样。 暗卫思考了一下,答道:“属下记得夫人拿了个方形盒子,就这么拿在手中走了出去。” “主子,难道是......”久风不敢置信看向靳夜阑。 靳夜阑无声呼吸,闭上了眼睛。 见自己主子是这种神情,久风心中的期冀瞬间幻灭,他低喃道:“这怎么可能,当初在锦山之时夫人她从未想要夺走国玺,一定是看错了。” “属下记得清清楚楚,绝无虚言,不仅是我,其他几个弟兄也瞧见了,夫人手中确实是一个盒子,她就这么拿着出门的。”暗卫的回答让久风最后的希望破灭。 靳夜阑背对着二人摆手道:“都下去吧。” 久风与暗卫不敢多言,应声退下。 “等等。”靳夜阑忽然改了主意。 “久风你召集人马,立刻随本王去追。” “是。”久风面上肃然,即刻转身去执行。 夜深沉,明月山庄内却无比欢悦。 “这回你不走了吧。”玉亭煜给清池碗里添菜,俊朗如玉的面上是掩不住的喜悦之色。 清池应声:“暂时不走,打算赖在你这里白吃白喝一阵,至少要等到靳夜阑消停下来才行,西歌扮成我的样子出城但愿能成功。” “不成功也无妨,靳夜阑就算抓住她也很难认出。”玉亭煜轻笑安慰。 清池咀嚼的动作微僵,目光瞥向自己的右手腕,随着抬手动作,衣袖下露出了闪着微光的玲珑玉锁。 玉亭煜也注意到,惊异道:“在这个时代竟还能见到会闪光的手链,谁送你的?” “非要是别人送才行么,我就不能自己买?”清池反问。 玉亭煜坚定摇头:“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你戴首饰,我了解你,以你的性子,绝对不会给自己的手腕增添累赘,就算真有喜欢的,买来你也不会戴。” “小屁孩儿,懂的还不少。”清池嗔他一眼。 玉亭煜嘿嘿直笑,继续刨根问底。 “姐,快说说是哪位高人给你弄来这么个稀罕货,还让你心甘情愿戴上。” “我说是靳夜阑,你信么?”清池继续扒着饭,头也没抬。 “信,想想也只有他的品味这么俗不可耐,一个古人还来这一套讨女孩子欢心,以往我还小瞧了他。” 玉亭煜不屑轻嗤,语气酸溜溜的。 第177章 过慧易夭(1) 深夜守城的兵卫们正想偷懒打个盹儿,却被急促的马蹄声给惊醒,浩浩荡荡来的一队人马让他们立即强打起精神,其中一人迎了上去盘查。 “你们是什么人?” “大胆,王爷要出城,还不快快将城门打开。”久风稳坐于马背上,将令牌掏出直接递到年轻小将眼前。 小将看清令牌上的字之后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不停告罪。 “小的有眼无珠,还望王爷见谅。” “见过王爷。” “见过王爷。” 其余守城士兵纷纷跪地行礼。 靳夜阑冷声问:“方才可有人出城?” 跪于马前的小将战战兢兢道:“有......一个时辰前,有一个女子持着太子殿下的令牌出了城。” ‘哒哒’一阵马蹄声过后,小将小心地将头抬起往城门外望去,只有一行人扬长而去的暗影,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小声嘀咕。 “我竟有幸见到了九王绝世风姿,不过也忒吓人了,前面走的是一个惹不起的姑奶奶,这后面九王就追了出来。” 其余几人从地上爬起,聚拢一起,好奇询问小将。 “春生,方才九王说了些什么?” “对啊,隐约听见你说什么姑娘。” 被唤作春生的小将想了想,目光看向城外,若有所思道:“据我猜测,九王看上了方才出城的那个刁蛮姑娘,人家不乐意,所以就寻到太子殿下帮忙连夜出城,九王恼羞成怒便亲自带人来追。” “你小子整日想些什么呢,九王何等风姿,世间女子主动扑上来都来不及,还有人避他如虎?依我看,那个女子定然是别国派来的细作,偷了太子殿下的令牌出城,九王这是在办公事。”其中年长的一个兵将给了春生一巴头。 春生摸着头嘿嘿干笑:“我这不是随意猜测么,不过九王真是大人大量,都未责问我们的失职之罪,等一下再来人,咱们定要细细盘查。” “你臭小子就是张乌鸦嘴,一晚上来两次还不够,还想再等人来。”春生头上又挨了一下。 春生刚要抱怨,又见一辆马车快速而来,他使劲给自己掌嘴。 “哎哟,又来了。” 听到他的哀呼和马蹄声,几人严阵以待,上前将马车拦下。 赶车之人是个不苟言笑的年轻男子,只见他利落地将怀中通关公文拿出,春生上前接过打开,看到上面的玉印时面色俱变,赶忙点头哈腰递还。 “打扰了,您请便。” 又是马蹄哒哒,马车很快消失在暗夜里。 几人间春生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上前扶住他。 “这又是什么人让你吓得魂飞魄散?” 春生摇头:“车中之人是何身份我不知晓,但他们拿着的通关文书却是陛下的玉印,车内之人身份自然不低,我瞧着那马车上的标识,很可能是日前随太子殿下一同进城的丰国钰王府世子与郡主,无论是谁,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主儿。” 几人拍着胸脯庆幸,心内又不免哀呼,今夜注定要睁眼到天明了,若是再来一个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们的小命还要不要的。 第178章 过慧易夭(2) 马车内,丰琳琅打着哈欠一脸不解地看着一脸沉思的丰宇轩。 “哥,为何不能等天明再走?夜里黑咕隆咚的,咱们就跟逃命似的。” 丰宇轩拂了拂她的鬓角,笑道:“咱们就是在逃命,若是再不走,稍后九王回过神来,可就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了,若是你师妹一直不出现,难不成为兄我还真要把你送给东凌做太子妃吗?” 丰琳琅直接忽略了后半句,只抓住前半句的重点,她惊讶不已问:“九王找不到清池就要用我们做饵?” “不排除这个可能,人在绝望之时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所以咱们得走,不能让你师妹为难。”丰宇轩含笑点头。 丰琳琅睡意全无,紧张揪着丰宇轩的衣袖。 “哥,那我们走快点儿吧,清池好不容易才从靳夜阑手中逃脱,不能因为我们又回来自投罗网。”她忽然着急催促。 “你怎么知晓她好不易才从九王手中逃脱,说不定她是自愿留下的呢,你又是如何确定她会为我们回来。”丰宇轩轻言笑问。 丰琳琅哼哼道:“我才不像你怀疑这怀疑那的,那日从锦山下来,明明就是靳夜阑对她做了手脚,还将我们踢开,他独自带着清池走水路,一看便是不安好心,而且我了解清池,要是我们真被靳夜阑给扣留了,她一定会现身救我们的,依照靳夜阑的性子定会布下天罗地网,清池下一回可没这么幸运能轻易逃脱。” 丰宇轩再次用吃惊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妹妹。 “我说的是事实,清池没多久可以活了,我只想她活得恣意些,她想做什么都好,若是觉着在靳夜阑身边不开心,她便会离去,我当然是无条件支持信任她。”丰琳琅有些疲倦地靠在兄长身上。 “哥,你瞧我比清池幸运多了,我什么事都不用自己操心,我有父王母妃,还有你,可是清池她只有自己努力去做那些事,她还要提青鸢和暖君考虑,现在她只能活两个月,她真的好可怜。” 丰宇轩轻声安慰道:“你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她好人会有好报的。” 天明时,靳夜阑带着人回来,守城之人远远见到便将城门提前打开等候。 几人细看才发觉九王真是去捉拿先前拿着太子令牌而且脾气火爆的那个女子的,女子被绳索捆着手由久风牵着绳头,跟在马匹股后面走着,夜里他们并未看清女子的面貌,如今却是瞧清了。 “怎么觉着这姑娘的面貌与昨夜那位不太一样,但衣服又看着像,”等着一队人远去之后,春生摸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昨夜也只有他细细看过,他记得清楚。 几人又围拢好奇议论。 “春生,是昨夜那暴脾气的姑奶奶吧?”有人询问。 春生挠着头,不确定道:“看着像是,细看又觉着不像,昨夜天太黑也没怎么瞧清楚。”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开,也不再理会他的纠结。 景安城,华朝皇宫。 青鸢公主回宫的消息引得满朝沸腾,而且事先并无人知情,包括乾元帝在内,朝中上下都忙着想法子收拾安君临叛乱留下的残局。 第179章 过慧易夭(3) 有人说安家是前朝余孽,眼下安候府的老少除了安君临生母张薄雪被他带走外,其余都被关押进天牢,有人提出应将安家众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又有人提出应当法外容情,放过不知情的无辜者,两方争执不下,正值乾元帝头疼之时传来公主回宫的消息。 乾元帝大喜过望,让人立即将公主召来大殿议事。 一身火红衣裙的青鸢就这么惊艳出现在众人面前,她随意瞥了目瞪口呆的王公大臣,来到殿中站立,也不行礼,直接开门见山与乾元帝对话。 “你找我来是想要问安候府的事?” 大臣们再一次被惊到,他们尊贵的陛下何时被这么无礼对待过,一时间大殿内又议论纷纷。 乾元帝皱眉,疑惑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儿,面容依旧,为何总感觉不对,甚至比以前更加嚣张恣意。 他点头:“嗯,青鸢来说说到底该如何处置。” 大臣们心中已了然,乾元帝已打算放权扶持青鸢公主,如今整个华朝也只剩下这么一个能担大任的公主。 青鸢扫了一眼众大臣,大殿内被她凌厉的眼神扫过便寂静下来,她满意勾唇:“杀与不杀没什么分别,安君临事先就将他老娘给接走了,就表明他不将安候府的其他人放在心上,据说就连他那个怀了身孕的通房也被他亲自给处置了,如此狠心绝情之人,你们觉着杀了安家几百口人有用么?” 先前反对杀人的户部尚书刘梦生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的观点。 “公主此言有理,杀再多的人也威胁不到叛贼安君临,只会是空造杀孽给后人诟病,眼下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找出应对之策,尽快将安君临此等逆贼铲除以保我华朝江山稳固。” 有了青鸢这个主心骨,先前还不敢吱声的众人也纷纷上前附议。 乾元帝眉头舒展开来,大手一挥名正言顺放权。 “既然公主已经回宫,往后大小事宜都由她做主便是,安候府一家老小也随她如何处置,众卿若是还有异议,直接找公主商量便是。” 先前提出将安家众人斩首示众的兵部尚书张晋佑却是变了脸色,上前劝阻道:“陛下,万不能因一时心软便纵虎归山呐,安家乃是余孽之后,即便是诛九族也是应当的。” 青鸢挑眉问:“你处心积虑要让安候一家死,难不成以前安候或是安君临得罪过你?” 一针见血的问题让年轻的尚书张晋佑面色青红交加,稍长几岁的户部尚书刘梦生站出,轻声道:“臣曾听闻张尚书曾想纳一农家女为妾,人家姑娘宁死不屈,张尚书以权压人之时正好被安候给撞见了。” 他的话就停在这里,只说前因,不续结果,众人一听就已明了,这就是非置人于死地的原因。 青鸢笑道:“哟,难怪常听古人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今日本公主算是见识到了,会咬人的狗不叫,当初被安候破坏好事之时你怎么就大气也不敢出,如今见安家倒了,便跳出来落井下石,年纪轻轻心思却毒辣得很,本公主很想知晓你是靠着何人的裙带一路爬上来的。” 没等张晋佑说话,青鸢又接着道:“千万别说是什么十年寒窗之类的借口,本公主最讨厌别人来这一套,在场的各位元老心内自然清楚,他们中不乏十年寒窗之人,但能走到如今的荣耀,又经历了多少个十年,你才多大年纪就爬到尚书的位置?” 第180章 过慧易夭(4) 张晋佑被她堵得哑口无言,面色尴尬又惊恐。 “公主明鉴,下官只是就事论事,并非是因私人恩怨。” 青鸢拊掌道:“好一个公私分明,本公主还想知道张大人家中悍妻难道不是醒方?换句话说,难道她不是秦时继室夫人方琴的外甥女?张大人也算是一表人才,配上那么个满脸麻子的悍妇难道不觉得委屈?” 一连接着的几个问题让张晋佑腿软后退,不敢置信地望着青鸢,一副见鬼的样子,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引起这个新晋公主的注意,还把他的底摸得清清楚楚。 “公主的远见果然非一般人能及,臣等今日是彻底服了。” “是啊。” 几个元老级的大臣站出来,一脸欣慰地朝着乾元帝行礼。 乾元帝满意点头:“既然众卿也觉得青鸢能担大任,日后就好好与她商量着办事,如你们所见,朕确实是打算放权给她,只是她尚且年幼,往后众卿可要多担待些。” “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望。”众人跪拜行礼。 乾元帝将目光射向打着颤的张晋佑,冷声道:“秦时如今还在狱中,你倒是个不错的门生,时时为他着想,既然如此,朕便让你去陪他一段时日。” 没等张晋佑求饶,乾元帝便喝道:“来人,将张晋佑送去与天牢与秦时同囚半月。” “陛下......唔......”张晋佑惊恐许久刚反应过来要求饶时便被堵了嘴拖走了。 朝事散去,殿中只剩下乾元帝与青鸢相对无言,青鸢无所事事东摸摸西看看,觉着无趣就转身离去。 “真正的青鸢在哪儿?”沉默许久的乾元帝终于在她转身之际开口。 青鸢停住脚,回身去看他,不解道:“我不就是真的青鸢么?陛下这话问得奇怪,世间还有几个青鸢不成?” 乾元帝微怔,自龙椅上站起,一步步顺着高台而下来到她面前,细细看她。 “你......你是她的妹妹,是真正的青鸢。” 青鸢讥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在陛下眼中不是只要能利用的都是亲生的,不能利用的最后都是别人生的,此时才来显示你无私的父爱会不会晚了些。” “是朕对不起你们姐妹二人,这些年来让你们受苦了。”乾元帝愣愣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她的头,被她嫌弃躲开。 青鸢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陛下还是离我远一些,你既知我不是她,自然清楚我没她那么好的耐性,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触碰我,若不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鬼才愿意来到这个金丝牢笼里,所以你只要装作不认识我就好。” “青鸢,我是你的父亲。”乾元帝痛心看着她。 青鸢嗤笑,摆手道:“别来这一套,我无父无母,只有她一个姐姐而已,幼年时被虐待,吃不饱穿不暖之时是她暗中来寻我,当我活不下去,想要跳进湖里一了百了时,也是她跳进水里把我救了出来,此生若是无她,我便是孤魂野鬼,哪来什么父亲母亲,我也不需要。” “青鸢......”乾元帝愣愣说不出话。 “行了,你这些迟来的父爱还是留着去地下找玉琳时再表达吧,我和她都不需要,之所以回来帮你,不过是她心软,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而已,你我互惠互利,我替你守江山,你给我权力,而我是替她了结心愿。”青鸢背过身往外走去。 乾元帝忽然问道:“你姐姐她身在何处?” 青鸢顿住,默了默便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一句话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 “她已经死了。” 这五个字在乾元帝脑子里炸响,脚下虚浮无力往后倒去,被福乐自身后撑住。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乾元帝茫然问:“你说她怎么会死?御医说过她还有一段时日的,怎么可能会死。” “陛下,三公主定然是与您怄气,故意气您的,二公主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或许过几日就回宫来了。”福乐站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极致震撼,但多年来已养成了处事不惊的习惯,也知该如何开口劝慰。 乾元帝渐渐平复情绪,在福乐的搀扶下一步步往殿门走去,忽然破云而出的日光让他不适地眯眼。 “方才殿中关于张晋佑会对安家落井下石之事,看来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她准备好了一切,就是为了让青鸢回来时能服众,一举在朝中站稳脚。” 福乐小心翼翼问:“陛下说的是二公主?” “除了她也不会再有别人了,朕此生就只有三个女儿,华菱任性无能,真正的青鸢又是匹不愿受束缚的野马,朕是真的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偏偏她的身子又那样,难道真的是过慧易夭吗?”乾元帝捂眼叹息。 福乐也跟着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明月山庄内,清池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感受着秋末日光的温暖,一旁玉亭煜给她念着话本,正当她昏昏欲睡时,玉亭煜放下手中书卷。 “你亲爱的西歌美人被靳夜阑给逮到了,你就一点儿也不心急?”他将书卷直接盖到她脸上。 清池拿开书卷,随意睁眼看了看他,又将眼睛闭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靳夜阑不会对西歌怎么样,最多就是把她关在王府里,一日三餐山珍海味伺候着,关上个把月也就放人了。” 第181章 香消玉殒(1) 玉亭煜瞧着美人榻上闲适疏散的少女,还是不大习惯对着这么少女样的她唤姐姐,凝思片刻,他有了不错的主意。 “我们是一起来的,为何你却比我早了十多年,如今瞧着你这副模样,我还要唤你一声姐姐也太奇怪了,要不咱们换换,让我来做哥哥,你当妹妹?” 清池微微睁眼睨他,意思很明显,她觉得真是个馊主意。 “说笑而已。”玉亭煜被她看得心里一突,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 翻身坐起,清池无聊发呆。 “这日子着实没劲,除了吃喝拉撒,就没事可做,想想还有两个月这样的日子要熬就觉得早一点走到尽头也没关系。”她像从前一样蹂躏了他帅气的脸蛋,无趣叹息。 玉亭煜抓住她的手,面色不太好看,皱眉问:“你真的就这样躲着不再去见靳夜阑一面,难不成要到最后让她来给你收尸么?” “收尸?”清池咬牙一下就拍上他的头,狠狠教训道:“收尸也不该是你来替我收尸么?他靳夜阑是以什么身份来收,你可是我辛苦拉拔长大的,我还需要麻烦别人?” 玉亭煜翩翩公子的形象尽毁,捂着头委屈道:“你对我可真狠,怕靳夜阑无法接受你死的事实,你就来折腾我,有你这么当姐姐的么,我也会难过的好不好。” 清池默然收了手。 “我们不一样,你与我算是死过一次的人,面对生死没什么恐惧的,再说归尘那个牛鼻子老道应该早就告知你实情,我不会问他到底与你说了什么,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躺在一个地方,不让靳夜阑找到。” 玉亭煜愣住,就这么盯着她看,似乎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这种悲伤的气息,而这一切竟是为了一个男子。 “姐,你真的爱上靳夜阑这个古人啦。”他不敢置信又带着确定,他强悍到男人都在她面前自惭形秽的姐姐竟也会为情所苦。 清池托着下巴,茫然道:“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但就是放不下,我与他似乎上上辈子就相识似的,总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我也曾想过要和他厮守的,只是这副身子支撑不了多久,与其两人抱着死,倒不如让他活着,或许过不了几年他就能将我给忘了,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你还真想得开。”玉亭煜嗤鼻。 清池正色道:“有什么法子,事情已走到今日这一步,我们只有尽力去避免有更糟的事情发生,这也是我为何会将国玺交由你保管的原因,如今这世上有三个国玺,一个在安君临手里,另一个西歌带在身上已被靳夜阑取走,真的这一个放在你这里便无人察觉,若是我有任何不测再也无法归来,靳夜阑或是青鸢遇到什么麻烦需要用到时,你再将它送出去。” 说到那个神秘的国玺,玉亭煜很是不解,在他看来就是一个上等玉石雕刻出来的艺术品而已,并没有多少特别,但一个个都将它当成了宝贝,这就让他纳闷儿了。 “那个国玺真有这么大的威力,可我瞧着也就是一颗玉石而已,它如何能发挥功效?”抵不住好奇,他还是开口询问。 “跟我来,很快你就会明白。”清池站起身往屋里走去。 第182章 香消玉殒(2) 拿了桌上的盒子,清池又问道:“你这里应该有铸剑打铁的地方吧?我记得你好像还做着兵器的生意。” “嗯,我带你去。”玉亭煜虽然不解,但还是没问,拉着她去了山庄后的铸剑室。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清池见到了明月山庄规模不小的铸剑室,里面大大小小的兵器都有,看得她眼红,难怪明月山庄这么财大气粗,明里是做着倒卖秘密消息的生意,暗地里还发着横财呢。 “你义父早早辞世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大的家业全交到你手上,你可是赚大发了,据说你还有个体弱多病的义妹,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她老爹可是把遗产全给你了。”想起这几日从下人口中听到的趣事,清池就忍不住想打趣他。 玉亭煜面色僵了僵,他竟不知她也知道了这件事,想到那个如水做的病西子义妹,他就一阵头疼,他不耐道:“能不能别提她,心烦。” “哟,大少爷你也会心烦啊。”清池故作惊讶。 瞧见他面色变得不自然,她笑得更欢了,看来是该找机会去瞧瞧这位让他闻之色变的娇花美人了,据说是老庄主留下给他当媳妇儿的女子。 才高八斗,温婉贤惠,就是身子弱了些,这是清池从别人口中听到对那个神秘女子的评价,但是奇怪的是,她在山庄里住了几日也未曾见过这位神秘美人一面。 “你也老大不小了,在这里如你这般的年纪,孩子早该成群的,你若是对人家姑娘有意也别闷着,早点儿娶过门比较把稳。”清池拿出姐姐的样子,好意相劝。 玉亭煜充耳不闻,直接带她进了里面的暗室。 熔炉内铁水滚滚,焰红刺眼,热浪扑面而来,清池无由地心悸,是一种不知名的恐惧,手上的玲珑玉锁似乎感应强烈,发出强烈的光芒。 “怎么了?”玉亭煜眼疾手快扶住疲软的她。 清池奋力撑起身子,压下内心的恐惧,摇摇头:“无事,只是手腕上的玉锁曾陪着玉荏苒经历过投炉祭玺的灼热之苦,如今似是感应到,有些反常。” 玉亭煜朝她的手腕看去,果然是激烈地闪光,他伸出手去握却被灼热逼退。 “嘶,好烫。”他甩着手轻呼。 清池无异样,除了比平时热了一点,并无他所说的烫,而且平日里靳夜阑也会这么来握,玲珑玉锁并未排斥。 她眼眸微动,难道靳夜阑真的与几百年前的颜墨有关系? 站在熔炉边上,清池忍不住地颤抖,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在玉亭煜身上。 “你告诉我该如何做,你在远处看着就行。”他将她拉退了些。 “你将国玺抛入炉中。”清池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他。 玉亭煜接过,没有犹豫,也没问缘由,照着她的吩咐做,拿出国玺抛向滚热的炉中溅起火花。 就在他即将转身时,熔炉中爆发耀眼光芒让他几乎不能睁眼,待到适应后便瞧见悬在熔炉上方的国玺,白光正是它发散出来的。 “姐,这也太神奇了。”他不由赞叹。 清池试探着走到上高台,来到他身侧,站稳后,并起右手五指,以手成刀划向左手掌心,鲜血从手上流出。 第183章 香消玉殒(3) “你做什么?”玉亭煜大惊,抬手制止她。 清池摇头,扒开他的手。 “无事,稍后你便能见到更加神奇的一幕。” 说话间,鲜血一滴一滴落到熔炉上方悬浮的国玺上。 白光渐渐弱下,眼前出现白雾如电影放映一般渐渐出现影像。 少年少女在花藤秋千上的幸福时光,再到离别时的依依不舍,少女眼中此去便是永别的眷恋,少年一路艰辛上了锦山,日夜守着月宴花开,路途惊闻佳人已逝的吐血晕倒,一切的一切都让清池湿了眼眶。 感同身受的苦楚,她抚着痛到不能呼吸的心口,继续往下看去。 玉亭煜已经惊呆,他扶着清池,眼一眨不眨看着上方。 金戈铁马,战火纷飞,入眼的是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青年男子手持长剑直指高城,簌簌白雪沾染了散乱的墨发,落在铠甲之上。 战场中央那屹立不倒的鼎炉似是发出凄怆哀呼,如同少女的低吟,中秋月圆夜,素衣少女站在简易高台上,缱绻地看向远方,那是锦山的方向,露出绝美一笑,绝然投入滚滚鼎炉之中。 他忍不住惊呼:“不要......” 清池早已泪流满面,继续看着后续的事。 颜墨死后,玉荏苒从鼎炉内解脱,熙帝找来巫师,运用禁术想要召回玉荏苒的魂魄,要将她永远困于鼎炉之内,岂不知玉荏苒早已入了轮回,又有国师无央暗中阻拦,熙帝用尽了法子,最后只能将玉荏苒在世间尚存的最后一丝灵魄封在国玺之中,施下巫族咒术,玉氏玉女一脉皆是短寿,无法与心爱之人相守到老。 熙帝秘密将一批财宝与鼎炉偷偷运出,半途中被人劫走鼎炉,鼎炉内暗藏的国玺也随着失了踪迹,正值内忧外患,熙帝在无能为力,破城后逃到无望崖上。 “原来是这样的结局。”玉亭煜怅然叹息。 他侧头往去,清池表情木然,面颊上泪痕未干,自然垂下的左手掌心鲜血滴落在脚边,国玺忽然腾往高出,一抹幽光散发,最后彻底归于平静落到地上。 玉亭煜轻轻执起她的手,撕了衣袍的一角给她包扎,而后扶着她走下高台,让她安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才拿起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的盒子去将国玺重新装回盒中。 “亭煜,如今玉女一脉的巫咒终于要终结在我身上了,很快我也会解脱的。”清池缓缓走到玉亭煜跟前,含泪而笑。 玉亭煜眉头紧锁,他直觉认为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对他来说不是,对她更不是。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说的解脱是什么意思?” 清池无力笑了笑,答非所问道:“玉氏秘卷中曾有记载,巫师当年在国玺上对玉女一脉所下的巫咒是针对玉荏苒在世间的最后一丝灵魄,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玉荏苒本身能解此咒,但人死如灯灭,如何还能来解咒,这便是无央国师为颜墨做的最后一件事,逆天改命,让玉荏苒的转世来终结。” “你......你就是......”玉亭煜震惊,手中盒子掉落在地发出轻响。 清池弯腰将它拾起,拿在手中,她凄凉笑道:“我便是玉荏苒,玉荏苒便是我,今日我终于弄明白解咒之法的含义,无央国师留下的遗命便是让后世弟子代代相传他的手札,而归尘正是按照他的遗命执行。” 第184章 香消玉殒(4) 玉亭煜无法相信,他低喃道:“那个牛鼻子老道明明说过你不会死的,怎么会这样?” “生与死又有何区别呢,我死后便能了结玉氏百年来的巫咒,如今就算是巫师一脉传人的祭主,我的师父,他也再无力回天,百年前巫师传人顺利打入玉氏中潜伏,就只因为师命,百年前他们的师祖大巫师一直暗中与无央国师较量,最后都输得一败涂地,所以才埋下这颗种子,想在百年后翻盘,无不曾想无央国师连百年后都已安排好,哈哈。”清池笑得畅快。 玉亭煜却觉得她的笑容凄苦,让人心疼。 “姐,你还有多少时日?”既然她是从古卷中得知解咒之法,自然也清楚解咒的后果,他本不想问,可他却又不能不问。 清池敛了笑,轻声道:“五日,只有五日便会与世长辞,这世上再无玉清池。” “五日......”玉亭煜轻声念叨。 “可归尘老道说过你会安然无恙陪在我身边,他为何要骗我,这个老神棍满口谎话,若再让我见到他,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九王府中,靳夜阑从宿醉中惊醒,满头大汗,无意识伸手去捞,空空如也,他急得翻身去寻,许久之后才从迷糊中醒过神来。 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就连被他抓回来的侍女,她也可以不闻不问。 “爷。”久风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靳夜阑轻应了声,久风推门进来。 “爷,西歌似乎是真的不清楚夫人的行踪,说出城后夫人与她便分开走,说在景安城的浮生居会合,但昨日回春公子已经回信,他也说夫人并未与他联系,青鸢阁主如今身在华朝皇宫,也没有夫人的消息。” 靳夜阑久久不语,揉着眉心坐在床头,又过了片刻才问道:“安君临那边有何动静?” 久风答道:“日前丰国二皇子逼宫未果叛逃而出,与安君临同流合污,佣兵而起抢占了丰国的三座城池,已自拟封号,自立为王,重新启用大宇的国号,安君临恢复祖姓轩辕。” 禀报完后,久风许久等不到接下来的吩咐,他抬首去看,自己主子正在沉思,他暗暗松了口气,本以为夫人走后主子会颓废不理正事,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涅生如今身在何处?”靳夜阑出声问。 久风正色道:“那日带着安君临上山后,涅生就自行离去,在安君临的营帐中与侯夫人见了一面之后便去了华朝找秦少......找曦王,二人打了一架之后又重归于好,如今他一直守在曦王身边。” “他倒是信守承诺,她让他保护暖君,他便真的寸步不离守着。”靳夜阑自嘲一笑,像是喃喃自语。 久风稍有不解,但很快反应过来主子口中‘她’与‘他’分别指的是谁。 又是许久的沉默后靳夜阑终于摆了摆手道:“让西歌走吧,留着她也无用,她的主子不会回来了。” 久风浑身一僵,一脸意外看着露出疲惫之色的主子,竟然就这么放弃了么,可是他不敢问,只能应声退下,只是身后的声音却让他心惊。 “我说过会恨你,恨你生生世世,自此后再不复相见。” “这一回是真的......” 久风不敢再听下去,脚下生风,快步离去。 五日后,玉亭煜特意为清池置办的宅院中。 风吹来,残花渐落,落于发梢,落于小案上,清池坐于花架下,围炉煮茶等着久等之人,微微冷风袭来,她抬眼望去,淡然轻笑。 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已立于眼前。 “师父,我等了这么久,您终于来了。” 来人正是巫师一脉的最后一位传人,也是玉氏一族现任的祭主巫桁,更是教授清池武艺的师父。 巫桁就地坐下,端起案上的清茶饮啄。 “师父是怕徒儿在茶里下毒么?”清池看他如此小心翼翼,不由摇头失笑。 “我教出来的徒儿,不仔细小心些是不妥的。”巫桁大方承认。 清池忽然面色一凛,将眼前的小案掀翻,滚烫的茶水往巫桁身上袭去,却被他闪身躲过,清池依旧坐在原地不动,如此便形成了一坐一立的对峙之势。 巫桁笑问:“乖徒儿这是何意?” “明人不做暗事,祭主自然明白我是何意,你既已对我舅舅下手,自然是有所图谋,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我索性就爽快与你合作,只要你交出巫蛊解药,我便给你你想要的。”清池招了招手,暮云自远处走来,递上一个盒子,雕刻在盒子上的蛟龙栩栩如生。 清池示意巫桁自己打开看。 巫桁看过后并无异议,自怀中拿出小瓶递出,清池淡笑点头,暮云才上前接过。 “祭主既然亲自前来便是事先准备好了器具,顺便给我一把匕首。”见巫桁一直打量着她,清池又是一笑。 巫桁将琉璃瓶拿出,见暮云地上匕首时更加疑惑。 “你为何会虚弱成这样?” 巫桁本是多疑之人,依他看来,只是取血这样的小事,她不必动刀的,所以才会惊疑不定。 暮云拿着琉璃瓶,稳稳接住清池手腕流出的血,一滴也没浪费,而后塞上瓶盖不客气地往后身后扔去,立即蹲下替清池包扎。 清池对着巫桁虚弱一笑。 “如你所见,我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今日便是我的大限。” 巫桁半信半疑,上前替她诊脉,微怔之后,得意大笑着便飞身离去,风中留下一句飘荡天际的话。 “你我师徒缘尽,一路走好。” 暮云猩红着眼,不发一言,将气息渐弱的清池打横抱起。 “我走后......玲珑玉锁会自行解开。” “你将它送还给靳夜阑......将我安葬在锦山......” “不要......告诉他......” 清韵之音渐渐隐去,双眸紧闭,一双素手已然垂下,暮云双膝跪地仰天嘶吼。 第185章 魂梦归处(1) 黄昏的余晖泛着光晕,低调奢华的总裁办公室内,身着黑色套装的纤细身姿在阳台上站立,乌黑的秀发简洁不失高雅盘于脑后,无形中透着干练的气势。 ‘叩叩叩’办公室门敲响。 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转过身来的女人有一张精致到绝美的面庞,特别是有着一双让人会让人沉醉的灵眸大眼,然而这双眼中除了冷冽淡然再无其他情绪。 这才是真正的玉鸾语,她回来了。 “进。”简短的单字伴随着甜美的音色自丹唇中溢出,她回到办公的位置坐下。 年轻的女助理拿着文件走了进来。 “总裁,这是您要的资料,还有您吩咐的所有慈善基金已经捐赠完成,公司所有财产核算完毕,只要您签字,对方很快就能接手公司。” “嗯。”依旧是简单应答,执笔在文件上快速签好字。 年轻女助理漂亮的脸上写满疑问,欲言又止,玉鸾语抬头就瞧见她这个样子,温和笑问:“还有什么事?” “总裁,您为什么要把公司卖掉?还将所有财产全部捐给慈善机构,玉董事和夫人正在一楼的大厅哭闹,他们......。”助理小心翼翼生怕说话不注意就惹恼了这位铁血手腕又冷酷无情的女总裁,可是又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虽然她明天就要离职,但目前她还是公司的员工,眼前这个漂亮又干练的女人还是她的老板。 玉鸾语卸下强势的气息,放下手中的笔,她疏眉淡笑。 “爷爷临终前就已做好安排,我不过是遵循他的遗愿而已,伯父伯母的为人,想必公司上下的人都很清楚,人心不足蛇吞象,自从亭煜失踪后,爷爷彻底对伯父伯母寒了心,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他们,爷爷不放心,希望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可是公司有您,由您带领,将来一定会比现在还要辉煌,玉董事和夫人也会收敛的。”女助理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玉鸾语轻笑摇头:“不,我志不在此,对我来说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原来如此,我懂了。”女助理露出纯真又善解人意的笑。 “我已和对方谈好了,公司并购后,你们愿意留下的都可以继续在原来的岗位上工作,而且你们的新老板是我认识多年的朋友,他不会亏待你们的。”玉鸾语站起身,将签好的文件递给她。 “小涵,谢谢你这三个月的陪伴,你工作能力很棒,留下好好做,以后会更好的。” 得到认可和鼓励的小涵受宠若惊,今天她见到的总裁和以前见到的都不一样,变得平易近人了。 在助理小涵的惊讶目光中,玉鸾语走出了办公室,乘电梯而下,一路出了摩天大楼,自此后,身后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无官一身轻的她,驱车回了自己的公寓,她不会再回那个冰冷的家,父母早逝,以前那个家里还有爷爷与堂弟亭煜,如今就只有刻薄的伯父伯母、唯利是图的堂兄堂嫂。 她躺在沙发上,想着上天让她回来是不是意味着还要给她一次机会。 第186章 魂梦归处(2) 她想要一次回去的机会,这一回她有健康的身子,不想再辜负任何人,特别是那个固执又别扭的男子。 他说过会恨她的,他确实应该恨。 就连他的恨也是她的私心,无爱便无恨,爱恨从来都是交织不分的,他恨她,就会一直记住她。 “景知......”她低声轻唤,却再也听不到那人的回应,就连梦里也没有过。 回到这里三个月,他一次也没入她的梦。 当她在医院醒来时惊喜了很多人,当然,除了医院里的医生外就只有一个靠一口气撑着的垂暮老人。 她的爷爷等着见她最后一面交代后事,他已等得太久,整整三年,她昏迷,玉亭煜失踪,这件事发生在三年前,年迈的爷爷等了她三年,所以她回来了,可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却没能熬过两个月。 玉鸾语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竟然落泪了。 那个一直靠药物撑着直到她回来的老人,放心不下的不是公司,而是她这个孙女,他怕他撒手而去,她就会被伯父伯母断了生机。 小时候她觉得爷爷不爱她,只是想让她为家族卖力而已,几经生死,她终于读懂了他的爱,是他的爱给了她再生的机会,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擦干了泪,她拿起手机清了清嗓子拨通了一个电话。 “明天一早就把所有证据送到警察局,我要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冷漠的话语了透着绝决,这一回她不会再心软。 她的伯父伯母、堂兄后半辈子就去牢里度过吧,这才应该是他们的归宿。 正当她放下手机时,另一通重要的电话打了进来。 “玉小姐,您要查的锦山的资料我们查到了,现在您手中的神秘国玺也正是有人无意中从锦山的一座墓里挖出的,后来再回去找时就找不到原来的路,我现在就将所有资料传到您邮箱里......” 对方后面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清,她只知道找到锦山了,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她第一次放声大叫,惊喜地吼叫。 背上行囊,她按照对方给出的地址和坐标,一步一步往锦山而去,背包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那个她与玉亭煜车祸前夕拍卖会上得到的神秘国玺。 这个国玺是真的,她能确定。 难道自己死后,亭煜没将国玺交给任何人,而是放到锦山做陪葬,玉鸾语无奈叹气,他还真能做出这样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但她至少要证明自己是真的存在过,她已一无所有,不想连美好的梦也失去。 心止不住地狂跳,她知道自己离那个地方已经很近,站在山脚仰望时,她再一次热泪盈眶,历经沧海桑田,锦山依旧还是最初的样子。 来锦山探险的人都经历过鬼打墙被困在原地,都是在山脚下醒来。 这也是被她委托调查的人给出的提示和忠告。 再次踏入密林中,这一回没有温暖的背和手臂扶持,她只能独自去闯,凭着良好的记忆力,学着当初那个男子的样子与动作抛出的硬币落在当初发钗落下的位置,她一步一步走着他当初走过的路。 第187章 魂梦归处(3) 来到石室,水晶棺还在,里面还是躺着一个人,透明的棺盖下她看到曾经的自己安详地躺在里面,棺外放置着一个匣子,她打开来看。 靳夜阑赠给她的蚕丝金玲、蚕丝手套,刻着‘九’字的碧玉,还有秦暖君赠给她的七彩弹珠,当时东西都留在了丞相府,后来丞相府也赐给了秦暖君,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那就是秦暖君送来的。 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许久后她才发现一个异象,木匣与棺木上并无多少灰尘,石室内也如当初有人按时打扫一样。 这不可能,千百年过去不可能还是一尘不变,她按住狂跳的心,一步一步朝着记忆的路线走去,鼎炉还在原位,她瞥了眼后踏入另一间石室,无央国师坐过的蒲团还在。 穿过暗室,她顺着通道走了出来,刺眼的日光让她不适眯眼。 枯萎了的月宴正对着一座墓碑,一个红衣女子正靠在墓碑上低声说着什么。 “谁?”红衣女子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蓦然惊起,转过身来。 “阿鸢......”她如在梦中一般,虚幻低唤。 青鸢身子僵住,瞪大眼睛看向眼前这个奇怪装束,看上去不男不女的人,她知道对方是女子,这个女子唤出的‘阿鸢’只有一个人知晓。 就是石室里棺中躺着的那个人,而这个墓碑也是为她而设。 青鸢喃喃问:“你是谁?” “阿鸾,我是阿鸾,我回来了。”玉鸾语一步一步上前,向她展开双臂。 锦山脚下的另一条出路处,紫衣男子手里握着玲珑手链久久不语,如同一座雕塑,他一动不动。 久风站在不远处,心中哀叹,距离暮云将这手链送还已经三个月过去,主子终于还是来了,虽然暮云不肯说出夫人葬在何处,可是他的主子却心知肚明。 他们亲眼看着青鸢与秦暖君、涅生三人走了上去,一天一夜没下来,他的主子就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 “爷,要不我们上去瞧一瞧,夫人她......” 久风的话被靳夜阑冷冷截断,他面色冷冽道:“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你们的夫人,本王与她再无瓜葛。” 看着愤然甩袖而去的主子,久风心里滋味难辨,主子分明是在与自己赌气,夫人走后他就如同变了一个人,已经无法用杀伐果决来形容,对待敌手更是狠戾不留半分情。 锦山顶上,寒风萧瑟,冬末的日光耀眼但还是阻挡不了那份寒意。 秦暖君与涅生去半山上采了大把野花回来要放到墓碑前,远远便瞧见青鸢正给一个从背面看腰身纤瘦,装束和发式却分辨不出男女的人裹上披风。 他们何曾见过青鸢这么温柔体贴。 “青鸢姐。”秦暖君扔下涅生跑了过去。 青鸢与玉鸾语同时回眸,青鸢道:“我忘了告诉你,这两个小鬼也在这里。” 玉鸾语压低声音道:“我的身份不能暴露,先别让他们知晓。” “嗯。”青鸢应声。 秦暖君捧着花,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人,近看他才知道是女子,如清霜般绝美的面容看得他怔愣,瞧见对方含笑注视他时,他才尴尬地收回目光,耳根红红。 第188章 魂梦归处(4) “哟,你小子竟然也会害臊?”青鸢伸手将秦暖君的耳朵揪住。 “疼疼疼,青鸢姐,你快放手。”秦暖君想要摆脱却又不敢太挣扎,青鸢对他下手从没有留情过,不是动手便是直接动脚,那叫一个粗暴直接。 玉鸾语心疼不忍看下去,扒开青鸢的手,将秦暖君的耳朵解救出来,低笑道:“他还是个孩子,你这般对他,日后长歪了养成软弱的性子可不好,岂不是天天被妻子揪耳朵。” “你就知道护着他,瞧他这德性,和女子有何区别。”青鸢轻哼,抬脚又往秦暖君身上踹去。 秦暖君护着身后立即跳得老远。 “青鸢姐,你可是答应过姐姐要好好照顾我的,可是你除了揍我之外就没做过的别的,就连眼前这位姐姐都知道关心我,你却如此对我,我这就告诉姐姐去。” 秦暖君脸一垮,将手中的花放到墓碑前,折身便从通道进了石室。 玉鸾语与青鸢对视一眼,既无奈又心酸,对秦暖君来说,棺中躺着的那个清池是他的依靠,更是他的支柱,所有委屈他只愿告诉她一人。 涅生在几丈外站住,手中也拿着一束刚摘的野花,但他却不向前走,就这么远远看着。 青鸢解释道:“他心里有结,当日为了见他母亲一面,他与安君临做了交换,他带安君临来取走了国玺,也如愿见了母亲,但心中一直是对你的愧疚,你救了他,给了他世间最好的温暖,可是他认为自己背叛了你,所以就一直这么堵着想不通。” “这些事情不能怪他,说到底还是我利用了他,安君临取走的国玺是假的,真的这个被靳夜阑换走后又被我给拿了,现在就在我的包里。”清池拍了拍披风下背在背上的包。 青鸢没问她为何会忽然变了模样,只要确定是她回来就好,其余的事,日后自然会慢慢知晓。 “涅生,你去石室看看她吧。”青鸢上前在他面前站定。 涅生犹豫看向洞口,他是想去,可是他没脸去看。 玉鸾语开口道:“你去吧,她从未怪过你,安君临拿走的东西是假的,她早就知晓你与安君临的交易,同样利用了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们算是扯平了。” 涅生震惊瞪眼看玉鸾语,惊讶她为何会知晓这些。 “我曾是她的秘密军师,她的事我都知晓。”玉鸾语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身份。 涅生还是一言不发,也像秦暖君一样将鲜花送上后折身去了石室。 青鸢摸着下巴,煞有其事点头道:“你方才的这个点子不错,如今你这副模样,原来的身份是不能再用,那往后就已军师的身份跟在我身边好了,我已约了东凌的九王靳夜阑,丰国的钰王世子丰宇轩,两日后一起去天霞山探望一下大病初愈的玉氏族长。” “惊鸿他还在天霞山照顾舅舅吗?”玉鸾语这才注意到没有玉惊鸿的踪迹。 青鸢自嘲道:“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叫清池的表妹,其余的人都与他没多少关系,治不好你,他就惩罚自己永远不能来见你,你瞧,这些男子,一个比一个小气。” 玉鸾语听出她话中有话,不解挑眉。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心心念的靳夜阑,他才是我见过最小气的男子,不就是你抛弃了他么,搞得跟个深闺怨妇似的,总拿别人出气,我听说不久前暮云说了句话得罪他,就被打成重伤,卧床躺了半个月,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倒好,真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男人。”青鸢鄙视轻哼,更是替暮云抱不平。 玉鸾语当然知晓靳夜阑心中有气,找不到她出气,就只能找和她有关的人撒气,如此一想,恐怕靳寒笙的日子也不好过。 “安君临与丰国二皇子的事情怎么样了?”玉鸾语从方才与青鸢的交谈中知晓自己离开已有三月,如此推算的话,安君临也该有所行动才是。 青鸢清池道:“我总算是见识到安君临的无耻,一个叛臣,他也敢厚着脸派人来求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异想天开地想要娶你,却傻傻分不清眼前的是我非你,你说这世上的男子怎么一个个都跟怪物似的。” 闻言,玉鸾语嘴角微抽,怪物,这是什么比喻? 转念一想,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打趣道:“听你这话,我算是明白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未进玉惊鸿给拿下,失去耐心后便恼羞成怒,迁怒世间所有男子。” 青鸢难得没有反驳否认,竟然选择了沉默。 玉鸾语知晓自己又说中了,心中默默叹气,玩笑道:“这件事其实很好办,你只要霸王硬上弓就成。” “咳咳......”青鸢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当然主要原因还是被她的提议给惊到,自己想了千万种法子,却从未想过这一招。 她试探问:“该不是曾经你对靳夜阑用过这一招吧?” 这一回换玉鸾语一呛,狠狠瞪青鸢一眼,姐妹二人相互瞪视,随即狂笑不止。 两日后,锦山脚下。 三方人马汇聚,靳夜阑与丰宇轩在马背上静静等着磨蹭了许久还未从帐中出来的华朝公主青鸢,发起人是她,磨蹭的人也是她。 靳夜阑面露不耐,揪起缰绳便要先走,这时帐帘掀开,两个纤瘦窈窕的红衣女子走了出来。 没错,为了看起来合群,玉鸾语换上了青鸢的衣裙,令她郁闷的是青鸢只偏爱红裙,也只有红裙给她换,她本想换男装的,但是青鸢极力坚持,她只能妥协。 红艳如火的衣裙穿在玉鸾语身上就像身着嫁衣的新娘子,清傲绝美中透着几分妖娆,这是别人眼中的她。 靳夜阑瞥眼见到丰宇轩失了心魄,惊呆的样子,松了松缰绳,疑惑回眸望去。 第189章 相逢不识(1) 红衣妖娆,清霜傲然,两种截然不同的天成气质在她身上相辅相成,如云开见月,乍一看便让人移不开眼。 “我这位玉面军师倾国倾城吧?”青鸢上前拍拍丰宇轩的马脖,提醒他回神。 丰宇轩如梦初醒,尴尬地轻咳一声,随即诚恳点头:“风姿独有,举世难寻。” 被夸赞的玉鸾语倒也没有了最初的不适应,眼前几人都是旧识,丰宇轩的夸赞她也不是头一回听见,她比较在意的早已撇开眼的靳夜阑。 是非转头空,再回首便已物是人非,他还能认出她来吗。 玉鸾语就这么看着他,若是此时相认,他会不会立即掉头就走? 青鸢抬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的注意力拉回,而后看着丰宇轩。 “丰世子,据说你如今二十有一,但尚未娶妻,而且房中并无侍妾同房,如此倒与我家军师般配,不若你将她娶了回去,华朝与丰国来场联姻如何?” 毫无准备的二人就这么尴尬立在当场。 “阿鸢,你胡说什么呢?”玉鸾语不客气地给了青鸢一记爆栗。 此时靳夜阑的视线投来,看不出情绪,就这么盯着三人。 丰宇轩从尴尬中笑开,他性子向来豁达,便顺着青鸢的话而下,他笑道:“青鸢公主这主意极好,不过还得看军师姑娘意思,若她无异议,宇轩自然是求之不得。” 说来说去又将问题抛给她,玉鸾语抬眼赏了二人一记白眼,反驳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为何要谦让,我瞧着你二人就极配,丰世子丰神俊朗,又出身名门,不若来华朝做上门女婿,往后与这臭丫头执掌江山缔造一段良缘佳话。” 丰宇轩愣住,未曾想到她一个军师竟能用这种语气与一国公主说话,而且她与青鸢感情看起来极好,一向孤傲的青鸢竟也吃她这一套,不怒反笑。 “这个主意不错,此行回宫后,我便让老头子禅位,我要努力填充三宫六院,看在与丰世子是旧识的份上,我让他自己选分位与封号。”青鸢愉悦大笑。 被调戏的丰世子不以为意,看了眼明显不耐的靳夜阑,遗憾道:“若是这话出自另一位公主的口中,宇轩就算是做梦也要笑醒了,如今我就当望梅止渴好了,毕竟两位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他话一出,靳夜阑眉头紧皱,这是生气的前兆。 玉鸾语很是不自在,这算是自己死后被表白么,怪难为情的。 青鸢笑得更欢,扬声对靳夜阑喊道:“九王,丰世子想娶我姐,你有何感想啊?不若我就成全了他,让他将石室里的女子抬回去好了。” 不等靳夜阑说话,玉鸾语便捂了青鸢的嘴,把她推到早已备好的骏马旁边,催促道:“你先上去,我与你同乘一匹。” 这下青鸢不乐意了,宝贝似的抱着骏马的脖子,摇头道:“我这马力气下,驮不了两个人,你先与他们二人先挤挤,到了下一个镇子再买一匹好了。” 玉鸾语瞪眼,这是什么烂理由,她们两人都很纤瘦,能将这么一匹高头大马压垮? “我也没法子,它就是这么娇气。”青鸢咂嘴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第190章 相逢不识(2) 玉鸾语下意识去看靳夜阑,这厮比青鸢的宝马更傲娇,眼皮也不抬,直接驱马走人,玉鸾语心中暗叹,只能将求助的眼神看向丰宇轩。 丰宇轩慷慨点头后对她伸出手,玉鸾语对他感激一笑,正要将手递上时忽然听见青鸢一声惊呼。 “哎哟,糟啦。” 就连靳夜阑也停住,回头看来。 青鸢看看三人,嘿嘿一笑,摆手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起忘了介绍我家军师的姓名,这太失礼了。” 呃...... 玉鸾语与丰宇轩满脸黑线,而靳夜阑直接冷瞥一眼后就要继续前行。 青鸢忽然扬声道:“阿鸾,要不你就与丰世子同乘一匹好了,九王的马高攀不起啊,人家将来是要给成王府的静安郡主坐的,金贵着呢。” 忽然的变故让玉鸾语惊住,向丰宇轩递出去的手就这么僵住,两人的手就还差那么几寸就能搭在一起。 几乎在同时,靳夜阑霍然调转马头,马头惊起,两只前蹄悬空腾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玉鸾语傻眼,丰宇轩不明所以,靳夜阑则目光锐利看向丰宇轩马前的女子,最后目光落在二人快要交握的手上。 “本王这马没有公主的珍贵,但力气或许要比丰世子的爱驹要大一些,姑娘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与本王同乘。”许久后,靳夜阑似笑非笑开口。 “不用......” “本公主也这么认为。” 青鸢把玉鸾语想要推脱的话给截断,将手中缰绳松开,一把揪住玉鸾语的胳膊往上一撂,玉鸾语就这么腾空飞起往靳夜阑的方向砸去。 “啊......”没有武功又毫无防备的玉鸾语惊呼出声。 青鸢就是故意将她抛得老高,但不会飞到靳夜阑的身上,最多会在他的马前衰落,她就是要试试靳夜阑的反应。 就在玉鸾语认命闭眼准备和地面来次亲密接触之时,只觉腰上一紧,鼻息拥进熟悉的气息,就这样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景......”无意识唤出的单字在意识回笼时险险卡住,静静看着他。 两人稳稳落于马背上,却是相对而坐,姿势颇为暧昧,她在前,他在后,而靳夜阑却毫无所觉一般,淡然策马向前。 “能不能换个姿势?”与他在一起,玉鸾语只是初时的不自在,马一动她就蹙眉与他商量。 但是靳夜阑压根就没打算理她,还故意加快速度,害得她前倾撞在他肩上。 玉鸾语咬牙,试着自己翻转过身子,却都以失败告终,她知晓他是故意的,果然,无论怎么变,骨子里恶劣的性质还是如此。 她此刻甚是怀念从前有武功傍身的日子。 丰宇轩与青鸢策马跟在其后。 丰宇轩若有所思似是不太明白突来的变化,氛围说不出的怪异,瞧见青鸢笑的诡异,他更加疑惑,这个忽然出现的玉面军师到底是何来历,竟能让离人三尺的九王转变,除了那个女子,他从未见到别人办到过。 想到那个逝去的女子,他心下一片黯然。 若是知晓靳夜阑这么快就接近别的女子,她会不会难过?大概是会的吧,她对靳夜阑的心,让他对靳夜阑羡慕又嫉妒。 第191章 相逢不识(3) 默默想了许久,丰宇轩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她产生兴趣的,自己发觉时为时已晚,心与目光都无法从她身上收回。 后面的人心思百转千回,前面驱马越走越快的人又何尝不是,微微垂首便瞧见她简单的发髻,披散于身后的秀发及腰,无论如何看,都找不到他心中所念的那个女子的影子。 看她极力稳住身子想要与他拉开距离的吃力模样,他好气又好笑,除了她,还能有谁这么欠收拾。 内心激烈的震动,失而复得的狂喜在她入怀时渐渐平息,此刻她身上陌生的气息却让他无比安宁,一手握住缰绳,另一手抬起刚要有所动作便被她用力推开。 “哇呕......”玉鸾语揪着他身前的衣袍,偏头呕吐起来。 靳夜阑的手僵在半途,有一瞬的怔愣后立即将马勒住。 身后的青鸢与丰宇轩也被搞懵了,好端端的竟然发生这样的状况。 “靳夜阑,你对她做了什么?”青鸢立即翻身下马接住无力往一边滑下的玉鸾语。 靳夜阑不说话,就这么坐在马上瞧着瘫坐在地上时不时呕吐着的狼狈女子,青鸢忧心地为她捶背,丰宇轩则忙着递水给她漱口。 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能与九王同乘是多大的福气,这个女子竟然还吐了? 久风看看地上的女子,又看看背对着他的主子,他也不知该如何判断此事,眼中所见的事实便是,方才还精神抖擞的绝美姑娘坐上主子的马背后吐了,不知是马的原因还是姑娘身子的原因,又或是......主子的原因? “好点儿没?”青鸢担忧轻问。 玉鸾语漱口后对丰宇轩道了谢,才对青鸢摇头。 “无事,可能是最近受了风寒,最近又没怎么进食,胃受不了。” 她已好几日未好好吃饭,先前只顾着赶路找锦山的位置,昨夜又与青鸢对饮到后半夜,早上爬起来也还觉着头昏沉沉的,受过惊吓后又倒着骑马,就跟现代晕车一样。 所以,她悲催地成了史上第一个晕马之人。 青鸢见她好受些,便直起身,矛头直指马背上的靳夜阑。 “好你个九王,只将人交到你手上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折腾成了这样,要说你不是煞星都没人信,你是非要克死她才甘心么?”她愤愤说完,手中的马鞭直往靳夜阑身上招呼去。 久风赶忙出手抓住鞭子,着急解释道:“公主莫要生气,这位姑娘本就是身子虚弱才会导致呕吐,这不关我们爷的事。” “不关他的事?”青鸢将鞭子扯回,又要再挥出时被扯住了衣袖。 抓住她衣袖的人正是玉鸾语,她面色苍白,额头冒着细汗,虚弱道:“你别无理取闹,这不关九王的事,是我自己身子出了问题。” “这件事没完。”青鸢朝着靳夜阑吼完,又蹲下身去将玉鸾语扶起。 这时候,身后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驾车之人是涅生,秦暖君也适时挑开帘子露出头来。 “青鸢姐,都说了你该带上我的,眼下需不需要我出手相助啊?”马车停下后,他敏捷跃下,走到她们跟前站定。 第192章 相逢不识(4) 青鸢面露喜色,看也不看他,径自扶着玉鸾语朝着马车走去。 “哎哎,青鸢姐,这是我的马车。”秦暖君跑过去展开双臂拦在前面不让她们上去。 “别在这里碍事,你躲开。”青鸢面色不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推开,心烦意乱时下手也忘记控制力道,将他给掼倒在地。 “阿鸢......”玉鸾语停住虚浮的脚步,拍拍青鸢的手,示意她放开。 她一步一步走到秦暖君面前,见他趴在地上一脸委屈却又不敢吱声的样子颇为心疼,他如今也懂得察言观色忍气吞声了。 “你摔疼了没有?”将人扶起来后,她关切询问。 秦暖君拍拍身上的泥土,先是好奇地打量着她,随即咧嘴傻笑道:“没事儿,早已被青鸢姐给揍习惯了。” 纯真的笑意看着耀眼,她却从他眼神中读懂了落寞,那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至少在她身边时没有。 “傻孩子。”她轻笑拍了拍他的头。 秦暖君的笑意僵在脸上,熟悉的动作让他开始迷糊。 “姐。”他低声呢喃唤出。 “嗯,怎么了?”玉鸾语习惯性问,刚出口她就后悔了,以往每回这小子用这种语气唤她,她便会这样问他。 为了补救,她再度出声问:“你怎么了?” 秦暖君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错觉了,他的姐姐就躺在锦山的石室里,眼前这个怎么可能会是她,除了气质相似外,容貌声音都大不一样,他怎么能认错,曾经世上对他最好的姐姐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行了,这小子就是欠收拾,你别总是一味地惯着他,眼下你的身子要紧,快上马车,我到镇子上给你找大夫瞧瞧,我可经不住被你再吓一次。”青鸢上前,强势地将她拉走,塞进马车里。 涅生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秦暖君被推,他也视而不见,在他看来,秦暖君确实是欠收拾,不好好练武强健体魄,跟个水做的女子似的,就应该让他多吃些苦头才会下决心不再偷懒下去。 青鸢转身催促道:“暖君,你快些上车,我们要在一个时辰内赶到下一个镇子。” “哦。”秦暖君掩下眼中的落寞,乖顺地爬上马车。 涅生继续驾车,在青鸢的催促下加快了速度。 马车远去,青鸢策马在侧跟着,身后丰宇轩也翻身上马与靳夜阑并肩,他以平静的友人之姿相劝:“青鸢她就是性子直了些,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那位军师姑娘似乎是身子不适,与你没什么关系。” “嗯。”靳夜阑淡淡应声,而后驱马前行。 马车之中,玉鸾语靠在一角,睁眼瞧着端坐在一侧闷闷不乐的秦暖君,从进来后,他便保持沉默。 “暖君。”玉鸾语低唤。 秦暖君讶异看她,如今除了青鸢以外已无人这么唤他,陌生人只唤他为小王爷,而熟悉的人都已不在身边,即使在身边也不再如曾经一样对他。 靳夜阑就是待他冷淡,他不明白曾经那么好的一个姐夫怎么会说翻脸就翻脸,见到他也不搭理,他唤‘姐夫’时对方只冷冷看他,应都不应。 第193章 相逢不识(5)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看他的目光让他觉得温暖,又想起另一个对他好的女子。 “你与我姐姐很像。”他往她凑近了些。 玉鸾语抬手轻轻敲在他的额头上,笑道:“真是个傻瓜,我就是你姐姐。” “你说什么?”秦暖君不敢置信看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又捏捏他的脸,玉鸾语才从身侧的锦囊中拿出七彩弹珠,托于掌心在他眼前晃了晃,低笑道:“这个东西你还认识么?我记得那时候你说要是有人敢欺负我,就把这个东西往他身上砸去,让他哭爹喊娘,至今我还未用它砸过人呢。” 秦暖君已不知该作何反应,这对他来说冲击太大,惊喜也太大,让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的姐姐明明就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棺中,怎么会忽然变成另一番模样出现在眼前。 “你到底是人是鬼?”他傻傻问出这么一句。 玉鸾语用力在他耳朵上一拧。 “嘶,会痛,你是人,你真的是姐姐。”秦暖君自问自答,一手摸着耳朵,一手抓住玉鸾语的手不放。 “姐,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刚扬起的声音又刻意压低,似乎不想让外人知晓这个秘密。 玉鸾语瞧见他又恢复到以前顽皮的样子,郁结的心情也跟着散去不少,她并未想过要对他如实以告,这件事太复杂,又太过匪夷所思,她只能找听起来说得过去的理由。 “以前那张脸都是照着青鸢的样貌易容的,棺中躺着的也是假的,我的真面貌就是你如今见到的样子,我就是讨厌做什么公主才诈死离开的。”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姐夫?”他又凑近些低声询问。 他翘尾巴,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小子最近估计是被冷待,想找机会报复回来。 “当然是因为不喜欢他呗,还能为什么,你瞧瞧他除了长得还行外,有哪一样是拿得出手的,自私小气不说,他这里还有病。”她也压低声音,伸手指指秦暖君的头。 曾经对靳夜阑盲目崇拜的少年似乎有些犹豫,但想到这几个月来的待遇,他赞同点头。 “我也觉得姐夫......哦不,是九王,九王他真的脑子有问题,以前还好,待人也还正常,可是这段时日以来我发现他忽然变得喜怒无常,而且嗜杀成性。” “嗜杀成性?”玉鸾语抓住了重点,一脸迷惑。 秦暖君应道:“嗯,就在你出事的消息传到华朝不久,我与涅生便悄悄去了东凌在九王府住下,那时候九王就变得古里古怪,后来他把据说是天霞山的四大长老的四个老头儿给抓了回来,问他们什么禁术,四个老头说不知道,他就这么手一抬将其中两人的脖子给拧断,另外两个被打断腿,如今还在王府的水牢里关着。” 玉氏一族的四大长老竟都落入他的手中,这是玉鸾语没想到的,照理说四大长老本事都不弱,又个个是人精,不可能轻易就束手就擒。 除非...... “姐,你想什么呢?”见她发愣,秦暖君唤她。 玉鸾语转头问:“可有听清他要找什么东西?” “没有,只听到什么禁术,隔得太远听不清楚。”秦暖君摇头,回想起当时那一幕,他至今不敢相信那个人是靳夜阑。 第194章 相逢不识(6) 一开始以为靳夜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后来知晓他的真实身份,知道他武功高强,但那一次是秦暖君头一回杀人,那种狠戾的气息让他腿软打颤。 玉鸾语没再勉强,靠在一旁凝思。 秦暖君从车窗口探出头去看了眼不远不近骑马跟随在后的一行人,为首的两个俊逸男子尤为耀眼,眼珠转了转,他缩回头,笑问道:“姐,你的身份是不是暂时不能暴露,连姐夫与丰世子也要瞒着是吗?” 玉鸾语斜他一眼,纠正道:“首先你并无姐夫,第二我如今的身份和他们谁都不认识,你在外人面前最好唤我为鸾姐姐,懂吗?” “懂了。”他爽快应声,清澈的眸中满是得意,有种小人得志的畅快。 哼,前面所受的恶气他要一一讨回来,如今他也是有靠山的人,他谁也不怕,有姐姐在,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玉鸾语微微睁开一只眼,瞧见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心中一阵好笑,果然是被她给宠坏了,狐假虎威倒是很在行。 唉,随他怎么高兴怎么来吧,这小子与她投缘,她愿意宠着他,就像上辈子对亭煜一样。 想到玉亭煜,玉鸾语又开始心事重重,许多事她尚未理清头绪。 国玺如今就在她手上,那就是说玉亭煜未能将它交给任何人,而是把它藏在了锦山,所以后世才被人偶然带了出去。 似乎眼前这个玉亭煜越来越让她看不懂了,又或是说自己从未看懂过他。 到了镇子上,青鸢立刻让人去请了大夫来,原本冷着脸的九王是想自荐的,他也懂些医术,虽不若玉惊鸿那般妙手回春,但一般的小毛病他还是能治的,奈何英雄无用武之地,他被拒之门外。 丰宇轩沐浴过后,又换了干净的衣袍,小半个时辰都过去,还瞧见九王站在人家姑娘的房门前,顿觉疑惑。 难不成九王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军师姑娘虽然人美,但也不至于让见惯各类美人而且又刚经历过情伤的九王一见倾心。 “九王可是担忧军师姑娘的?”好奇心驱使下,丰宇轩还是问出了口。 靳夜阑转身看向别处,淡淡道:“今日是本王思虑不周才使得她忽然病倒,心中万分歉疚,想当面致歉,只不过青鸢公主不给机会。” 万分歉疚?丰宇轩上下打量着这个从容淡定的九王,口中说着歉疚,为何他却没察觉到一丝一毫。 “看我的。”丰宇轩忽然想看好戏,就方才青鸢公主那么担忧的样子看来,以她的性子,看到靳夜阑时一定会掐起来,所以他本着探望军师姑娘又顺便给九王卖个人情的精神叩响了紧闭的房门。 开门的果然是青鸢。 她随意扫了眼两人,颇为不耐道:“有话快说,本公主忙着呢。” “我与九王就是想来瞧瞧军师姑娘,不知大夫可有说什么?”丰宇轩温文有礼,语气诚恳,听着就让人觉着舒服。 青鸢面色舒缓了许多,轻声道:“你的好意我替她心领了,至于这位王爷,依我看就算了吧,哪个女子在他手上能长命,为了军师生命着想,他还是不要看的好。” 第195章 相逢不识(7) 丰宇轩尴尬笑了笑,此时他想附和来着,但又觉着同为男人,他不宜落井下石,索性就帮人帮到底,进去瞧一眼也好。 “公主大人大量,让我们进去瞧瞧可好?”他又试探问。 青鸢张口就要回绝,屋内传来玉鸾语的声音。 “公主,让丰世子与九王进来吧。” “哼,进来吧。”青鸢不耐烦地轻哼一声,转身进了屋中。 屋中的情形却是让丰宇轩哑然失笑。 本该是卧病在床的女子已经将原来的红裙换下,身着素白绫裙的她如同误落凡尘的仙女,她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而床榻上呼呼大睡的人竟然是不久前还精神奕奕的秦暖君。 靳夜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他一直在门外,并未见到秦暖君何时溜进来的,他将目光看向玉鸾语所在的窗户,忽然明白了。 随即他面色一沉,大步上前。 “九王勿要惊扰曦王,这三个月来他很少安眠,让他多睡一会儿。”玉鸾语转过身时正好瞧见靳夜阑站在床边要对秦暖君伸手,赶忙出声阻止。 青鸾抱臂而笑,方才她也想赶走秦暖君来着,但眼下她又觉得这小子也没那么碍眼,至少能让不可一世的九王吃瘪。 “七岁不同席,曦王已年满十三,男女之防自当注重些,他贵为王爷,在华朝都没人教他这些礼数吗?”靳夜阑皱眉。 玉鸾语笑道:“王爷多虑,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来自江湖不兴将就这么多规矩,做事只遵从自己的本心,凡事随心而为。” “好一个随心而为。”靳夜阑嗤笑一声,随即跨步来到椅子上坐下。 面上依旧笑意淡淡,玉鸾语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将目光转向丰宇轩。 “有劳世子记挂,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并无大碍,不过是连日奔波,身子虚了些,缓过这一阵就好了。” 丰宇轩摆手道:“姑娘无需与我见外,也别世子长世子短的,借姑娘方才所言,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出门在外相逢即是缘,往后直接唤我的名字便可。” “好的,宇轩。”玉鸾语也不矫情,点头应承。 ‘宇轩’二字从她口中出来似乎变得不一样,丰宇轩只觉心间清流淌过,说不出的舒适,当看到靳夜阑臭臭的脸色时更加更加愉悦。 以往总是被压下一头,今日总算是翻身享受一回胜利者的心态,原来世间还有第二个女子能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丰宇轩又将目光看向玉鸾语,温声道:“冒昧问一句,姑娘的芳名是?” “瞧我这记性,竟如此失礼,忘了报上姓名。”玉鸾语状作懊恼扶额,实则再想该如何给自己取一个适合的名字。 “嗯哼。”看出她的窘迫,青鸢轻咳一声正要给她解围。 玉鸾语笑道:“我姓孟,单名一个玉字,往后宇轩唤我孟玉便好。” 丰宇轩颔首,随即笑问:“早上我无意中听公主唤你‘阿鸾’是吗?不知这又是何缘故,可方便告知?” “呵呵,这个啊......”玉鸾语干笑,转眸便回道:“这个是小名儿,刚出生时父母亲给取的,公主与我幼时便相识于江湖,她一直都是这么唤我的。” “原来如此。”丰宇轩恍然大悟。 青鸢却翻白眼道:“你一个男子如长舌妇一般对什么都好奇,问起来还没完没了,你问这么多,难不成真看上我家阿鸾,想娶她做世子妃?我可先给你交个底啊,要娶阿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是有条件的,只要把天霞山玉氏族中那个最厉害的祭主抓到我跟前来,我明日便做主让她嫁给你。” 丰宇轩俊脸微红,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青鸢公主太霸气,他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玉鸾语满脸黑线,这都是什么条件,用她做抓祭主的犒赏么?再说一般人如何能在一夜之间将人抓来,就算抓普通人也要耗时去寻,更何况是手眼通天的祭主,哪有这么容易抓的。 三人自顾自说着,完全忽略了靳夜阑黑沉的面色,直到他手中的杯子报废发出脆响,三人才举目望去。 “呀,九王好手劲儿。”青鸢笑得幸灾乐祸。 这句没有赞意的夸赞怎么听都觉得实在讥笑,而她确实是故意的,她只要一见到靳夜阑这番模样,她就觉得心情舒畅,连空气都变得清晰许多。 丰宇轩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似乎这次会面,靳夜阑与青鸢都变得怪怪的。 “九王与公主可是闹过不愉快?”他关切地问他们。 靳夜阑皱眉不语,目光却看向玉鸾语。 青鸢则更直接,她撩开裙摆跃到桌子上坐下,没好气道:“本公主与九王根本就不熟,以前不熟,清池死后就更不熟了,谈不上什么闹过不愉快,就是看彼此不顺眼而已。” 第196章 暗自较劲(1) 挑衅的话激不起靳夜阑的任何情绪,他松开手让掌中的碎渣掉落在地发出轻响,眼眸轻抬扫向一旁事不关己的玉鸾语。 骨子里同样高傲的玉鸾语也堵着一口气,眼下她不想说话,特别是对他。 她就是要晾着他。 “孟姑娘自愈能力不错,只一眨眼的功夫竟就恢复如常,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本王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引得姑娘呕吐不止,眼下还好,姑娘总算帮本王洗脱了嫌疑。”他挑眉,不辨情绪看她。 平静的语气却让在场的人都听出了不同的意味。 玉鸾语依旧闷声不语,青鸢却拊掌大笑。 “哈哈,九王真聪明,这都能猜到,确实是你身上的臭味熏得她呕吐不止,我还寻思着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提醒你该好好洗洗了呢,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啊。” 玉鸾语与丰宇轩同时捂唇低笑,也没去看靳夜阑是何表情,他们大概能猜得到吃了十只苍蝇是什么表情。 然而并非他们想象的那般,靳夜阑依旧不显山不露水,淡定自若轻磕着椅子扶手。 “公主这话倒提醒了本王,一路出门来确实是风尘仆仆,而且也没个什么像样的人伺候,难怪会被孟姑娘如此嫌弃,曾听闻这附近有个不错的花楼,里面定然香气扑鼻,本王这就去沾沾香气。” 他起身往外走去,一步一步不疾不徐,似有等待之意,又看不出端倪,伪装得极好,令他失望的是都已路过丰宇轩身旁,他依旧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声音。 哪怕是询问都没有。 “丰世子难得来一次不若就一起结伴前去,这里属于华朝地界,在公主的地盘上,你我不见外,吃好喝好记在公主名下便是,也不愁没银子。”他临走也不忘有福同享,拉上丰宇轩。 丰宇轩见两位姑娘都没什么反应,想了想便应道:“如此也好,总要好好见识一番华朝的温柔乡,瞧瞧是否还有能及得上公主与孟姑娘风姿的女子。” “少拿那些勾栏里的女子来与我们比较,小心你下半辈子只能做个看得见吃不着的假和尚。”青鸢拿起桌上的茶杯便往丰宇轩身上砸去。 丰宇轩轻松接住,又安放在桌上后才转身笑道:“说笑而已,公主别当真啊,这世间如何还能找出像您二位这么容姿的女子,就算天仙下凡也要自惭形秽的。” “宇轩谬赞,如此我与公主便不耽搁您二位逍遥快活,春宵苦短,你们得抓紧时间,明日一早又得赶路。”玉鸾语将话头接过,笑得善解人意。 果然是江湖女子不拘小节,这样的话也能应付自如,完全和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大家闺秀不是一个境界的,丰宇轩低声求饶。 “两位女侠果然是女中豪杰,小生知错,决定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不能给未来妻子脸上抹黑,只能辜负九王好意了。” 说完,他侧身对靳夜阑作揖。 “九王好意宇轩心领只是这关乎名节清白之事不可大意,今日要拂了您的好意,不若下回九王赏光到丰国,宇轩再......” 靳夜阑截断他的话,也不知是跟谁赌气,他自嘲道:“守身如玉又如何,到最后根本无人会在意这些。” 第197章 暗自较劲(2) 诶?丰宇轩一头雾水看他,不是说笑的吗,怎么会这么认真? 玉鸾语并无多少反应,坐下优雅地喝茶。 “快滚吧。”青鸢挥手赶人,小声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待到天霞山之行结束后本公主也找几个俊美的面首,每日左拥右抱,醉倒温柔乡,同时也得给阿鸾准备几个,上回有个官员给我送了两个不错的,我还没沾手,如今还在暖君的曦王府养着,我瞧着倒是合阿鸾的胃口。” 靳夜阑离去的脚步顿了顿,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丰宇轩若有所思道:“九王他很是不对劲儿啊,说笑而已,他为何如此认真,就跟赌气似的,我可是没惹他。” 青鸢轻嗤:“他本就是心胸狭隘之人,小肚鸡肠得令人发指,你不能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他,就当他是发疯好了。” 这下不光是丰宇轩觉着靳夜阑与青鸢之间有过节,就连玉鸾语也察觉到了,青鸢虽然爱挑刺,但也就是偶尔,但从如今她对靳夜阑的态度来看,恐怕不止是挑刺这么简单。 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青鸢与暖君都对靳夜阑变了态度,虽然青鸢一直就对他有成见,但眼下这种情况必然是还有别的事情发生。 碍于丰宇轩在场,她不好问,只能找机会在细细了解情况。 她起身来到床榻边,俯身给熟睡的秦暖君拉好被子,冬末之际还是有些寒冷,看着他纯真的睡颜,她心里柔成一片,起初愿意亲近他,除了是他心性纯良外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她想起了曾经的玉亭煜。 从小她也是这么照顾玉亭煜的,他怕打雷是她陪着,他生病也是她守在身边,那时候他只有她,而她也愿意对他好。 丰宇轩无意间便瞧见这样温情脉脉的画面,女子目光温柔看向床上酣睡的少年,是那种无瑕疵的关爱,就如同他对妹妹的感觉。 这个女子内心与她的外表一样温婉动人,丰宇轩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他与她今日只是初见,相识还不到半日。 “怎么着,该不会真的春心萌动对阿鸾一见钟情了吧?”青鸢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上前拍着他的肩询问。 丰宇轩不自在地收回目光,轻咳掩饰自己的慌乱,这种时候发呆被抓包,不慌乱才怪,世家出身的他从小接受的就是非礼勿视的训导,今日却屡屡失态。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孟玉姑娘给他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像是熟悉,但又不太明显,总是让他不自觉想靠近却又觉得离得很远,生出一种咫尺天涯的恍然来。 青鸢打趣道:“若是真有心,我觉得倒也不错,你与她还算般配。” “公主莫要取笑宇轩了。”丰宇轩腼腆红了耳根。 许久未见这么纯情的男子,青鸢觉着有趣,不肯轻易放过他,于是继续‘鼓励’道:“你的心思我多少是看出一些的,以往你对清池有意,奈何被靳夜阑捷足先登,眼下可要抓紧机会,阿鸾不比清池差,你若是能打动芳心,将来还不得偷着乐。” “公主,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呢?”不知何时玉鸾语已经转过身瞪着青鸢,明显已经将二人的对话听了去。 第198章 暗自较劲(3) 丰宇轩歉声道:“孟姑娘莫要见怪,方才公主只是与我说笑。” 玉鸾语摆手笑道:“宇轩无需紧张,公主唯恐天下不乱没好戏看的性子从小到大就未变过,你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丰宇轩内心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失落,但好在人家姑娘大气量,倒是让他找到台阶下,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气氛继续延续,他还是离开的好。 “既然孟姑娘已无大碍,宇轩便能安心,我先回房,待到明日一早再一路同行。”他温文轻笑,作揖告辞。 青鸢无趣撇嘴道:“不是该用膳了么,靳夜阑去温柔乡寻乐子,你独自一人不若就与我们一起,反正人多也热闹。”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我这就让人去吩咐一声,稍后就在我屋里用膳吧。”丰宇轩欣然点头答应,安排得很是妥帖。 “想的挺周到,我就看好你这样心细的。”青鸢越看丰宇轩越觉得满意。 丰宇轩谦虚道:“公主谬赞,宇轩比之于惊鸿公子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就拿他对公主的体贴来说,我是望尘莫及的。” “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哪只眼睛瞧见他对我体贴入微了?就算是体贴入微也不是对我,他巴不能这辈子都躲着我。”青鸢白眼轻哼,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与黯然。 丰宇轩怎会不知她所想,正想再劝,无意却瞥见床榻处的两双眼睛,于是讪讪住了嘴。 秦暖君已经醒过来,翻起身与玉鸾语一起看着相谈甚欢的二人,要笑不笑的样子甚是有趣,他笑问:“世子哥哥怎么不继续说了?我与姐......鸾姐姐还想再听些趣事呢。” 丰宇轩含笑摸摸鼻子,识趣保持沉默。 青鸢则咬牙回头瞪秦暖君。 “你小孩子不该听的就别听,这么小就不学好,将来娶不到媳妇儿可就惨了。” “不学好也是你教的。”秦暖君对她做鬼脸。 青鸢掠起衣袖,气势汹汹走过去。 “你小子胆儿肥了啊,还敢顶嘴,我瞧瞧你皮子是不是又痒了,我给你挠挠。” “我不怕你,哼。”秦暖君又做了一个鬼脸,嘴里说着不怕却一个劲儿往玉鸾语身后躲去,只敢把头露出来。 丰宇轩失笑离去,出门后便让人去吩咐厨房准备。 “行了行了,我估计这段时日暖君被你收拾得够呛,往后你对她温柔些,哪有一点儿做姐姐的样子,记住你如今可是公主,不能在外人面前这么失态。”玉鸾语轻笑,起身拦住青鸢,让秦暖君安全躲在她身后。 青鸢瞪眼道:“你就知道护着他,将来长歪了看你找地儿哭去。” 看了眼屋内已无丰宇轩的影子,玉鸾语才将青鸢拉到身旁坐下,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与靳夜阑搞得跟斗鸡眼似的,还有你与她是如何知晓我会出现的?” 红袖飞扬,一道劲风拂去将房门关上,青鸢方要开口,忽然瞧见窗户前的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衣袖一甩把窗户也严严关紧。 “怎么?”玉鸾语与秦暖君皆未瞧见窗外的人,被青鸢忽如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第199章 暗自较劲(4) 青鸢道:“无事,就是觉着外面会有小人偷听。” 玉鸾语疑惑看向紧闭的窗,忽然明白她的意有所指,现下更加好奇她对靳夜阑的成见怎会如此之深。 “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 秦暖君也坐正身子,好整以暇等着青鸢的故事,可是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一个字,他失望轻哼。 “青鸢姐,我的好姐姐,你快说啊。”他撒娇催促。 青鸢嫌弃地推开他的手,故意离他远一些。 “你能不能正常点儿像个男子汉一样,每回瞧你这样我就忍不住想揍你,都十三岁了,好些富贵人家的少爷都可以当爹了,你倒好,还跟个没断奶的孩童似的,丢不丢人?” 被打击了自尊心的秦暖君垮下脸,委屈地去看玉鸾语。 见他这种窝囊样,青鸢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过去就是一巴头,用力还不小,直将他拍倒撞在床架上,发出轻响。 “诶?阿鸢你......”玉鸾语赶忙去扶他,却见他动作更快,自己就爬起身来,浑身充满战斗力。 “嘶,你怎么这么野蛮,难怪惊鸿哥嫌弃你。”秦暖君捂着撞疼的额头,愤愤瞪着青鸢。 哪壶不开提哪壶,青鸢一下子就火了,蹬了鞋子跳上床榻就往秦暖君身上扑去,两人就这么边打边笑,看得玉鸾语无语失笑。 原来她不在时,这两人是这么相处的,是她杞人忧天了。 瞧着两人的战斗架势,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玉鸾语决定给他们滕地儿,等他们打过瘾再说,于是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她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但一次也没回头,走到街上便一路闲逛,东瞧瞧西看看,来到买糖人儿的小摊前站定。 摊主是个眼尖儿的,先是被眼前如仙子般的女子晃了眼,回神后喜滋滋上前,口齿伶俐招呼:“您随便瞧,随便选,种类多,定有您看上眼的。” “噫,这个做的挺精巧的。”她拿起一个少女挥着马鞭的细看。 细细看过后,觉着不错,想着屋里还在战斗的两人,她又挑了两个,正犹豫还要不要再选两个时,忽然瞥见旁边面摊上有人掏银子,她才想起自己如今是身无分文。 她懊恼叹息,以往身后都有西歌跟着,她都快忘了买东西要付银子这事。 将东西放回原处,她又不舍地瞧了眼,转身离去。 “姑娘喜欢都可以带走啊。”摊主在她身后喊。 她回头温婉一笑:“稍后再来买,你帮我留着,我回去拿银子。” “好叻。”摊主喜上眉梢将她选好的放在一边。 玉鸾语转身离去,但并非是往回走去拿银子,而是心情愉悦地将手负于身后,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继续朝前逛,看到喜欢的东西她都用回去拿银子稍后来买这样的理由。 当然,没人能拒绝她的微笑。 她不回头,一路朝前走,待到逛累,也忽悠得差不多了,终于停步转身,然后原路返回,路过一直跟在身后的主仆二人时,拍拍双手已挂满东西的久风的肩道了句谢。 久风在风中凌乱了,敢情主子火急火燎将他召出来是来讨人家姑娘欢心的,这更让他憋闷了,夫人才走没多久,主子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他真是受不了。 心中百般不愿,可他不敢违抗主子的意愿,只能闷头跟着。 回到屋中,玉鸾语看着床榻上两个毫无形象躺在她床上的人无语撇嘴,床帐被扯落,与被子一起扔在地上,而并头靠在一起的两人头发乱糟糟就跟疯子似的。 “你回来啦。”青鸢微睁一只眼看她。 玉鸾语懒得看他们,扔下一句话,转身去隔壁的房间。 “这个房间留给公主你了,我去你的房间。” 青鸢翻坐起身,看着一室狼藉,无奈扶额。 这么乱,还能住人么? “小鬼,这个房间留给你,我去你的房间。”她理着凌乱的发下床找鞋。 秦暖君有气无力道:“可是我与涅生住一间房,你此时去的话,涅生还在床上躺着,要不你等晚上再去?” 她才不要去睡别人睡过的床,青鸢套上鞋走到房门前大嚷:“来人,本公主还要一间上房。” “青鸢姐,你这么大声,是怕刺客找不到你吗?”秦暖君翻起身善意提醒她。 青鸢摊手道:“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一直想找个对手练练,可是没有对手的我好孤独,来两个刺客也好啊,我至少不会无聊。” “你可以去找姐夫或者世子哥哥啊,他们二人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保准你打得过瘾,输得可能性都有,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说完后,秦暖君套上鞋,扯着微乱的衣襟,也不顾凌乱的头发,就这么毫无形象走了出去。 青鸢吼道:“我再听你唤他一句姐夫,我就让你变成哑巴。” 秦暖君身子一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她的狮吼功给震到了,虽然已不是第一回被震,但他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 “小王爷,我有事想请教您。”他本想去隔壁找安慰的,可是门推不开,刚要叩门就被久风给拉走了。 玉鸾语来到房间,身后是久风拿着东西跟着,她也没在意,又道了句谢后背过身去倒水喝。 灌下一杯后解了渴,她问道:“你要不要来一杯?”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她以为高冷的久风大侠已离去,还好心替她关门,她又倒满一杯仰头正要饮下,却被身后忽来的暗影吓了一跳,手一抖,水全洒在自己身上,猛然转过身来。 第200章 循循善诱(1) 只差一寸左右的距离,玉鸾语就与身后之人相撞,灵眸微抬便撞入深不见底的凤眸中,再也挪不开眼。 从衣领处顺着脖颈而下的凉意让她清醒往后一退便撞在桌角上,手腕硌得生疼,她只是蹙眉不语,而后揉着手转身去床榻上找寻青鸢的衣裙。 一句话没说的玉鸾语在心里早将罪魁祸首骂了三遍,这身刚换上的衣裙就只在她身上穿了不到两个时辰又壮烈牺牲,她又得继续穿青鸢的红裙。 靳夜阑的性子真是糟透了,她终于明白青鸢为何如此不待见他。 两人都沉默不言,靳夜阑站在原地看着她翻包袱,拿出两套皱眉看了看又放回去,懊恼地随意裹好扔在床榻上。 “九王,这样贸然闯入女子的房里很失礼你可知晓?”她终于被透心的凉意给刺激到了,冬日里湿漉漉的感觉让她抓狂,而身后这个男子还很不自觉,站在原地如同生了根一样。 靳夜阑毫无歉意,撩开袍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对牛弹琴。”玉鸾语轻哼一声,懒得理会他,大步朝房门走去。 惹不起,她躲总可以吧。 “你难道就没话与我说?”靳夜阑幽幽开口。 玉鸾语顿住脚背对着他站在原地,默了片刻才道:“我无话可说,今日若是有何失礼之处,望九王多多包涵。” “好一个无话可说。”靳夜阑起身来到她身边,似笑非笑打着转,嘴角邪魅的笑让人心底发寒。 玉鸾语垂眸不看他。 “我问你,在你心里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一次又一次欺瞒利用,我真蠢,活该被你耍得团团转。”靳夜阑扯住她的胳膊,擒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他。 “九王这个习惯可不好,君子动口不动手,如此对待我一个弱女子,你也不觉害臊。”挣脱不开,她索性平静面对。 四目相对,他眼中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她眼中平静如水。 “动口么?”靳夜阑忽然不明深意一笑。 玉鸾语蹙眉还未来得及细想他笑容背后的深意时,腰间一紧就贴在了他身上,她下意识抬手推拒却徒劳无功,反而被他箍得更紧,像是要将她拦腰折断似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让她暂时忽略了心间的凉意。 “你到底想如何?”她被彻底激怒,提起膝盖往他身上击去却比他先一步察觉,一个旋转就将她抵在门上。 看她皱眉,靳夜阑知晓她撞疼了,凤眸中有一丝心疼闪过,一闪而过便被他掩下,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她这点痛算什么,当初他心痛欲死时可曾得到她的一丝怜悯。 他不能再对她心软。 待到后背的痛意消散后,玉鸾语才咬牙道:“九王何必与我一介女子计较,若是因今日之事记恨,那我向你道歉,以后都不会再麻烦你。” “不想麻烦我,想麻烦谁,丰宇轩么?”面色不善的他又加重抓她手腕的力道。 玉鸾语盛怒之下有了力气,一把将他推开。 “我想麻烦谁就麻烦谁,这些事情与你毫无关系,你管得也太宽了,请九王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总做些莫名其妙的事让人厌恶。” 第201章 循循善诱(2) 凤眸中痛色难挡,他自嘲道:“厌恶?难怪你要离开我身边,原来是因为腻了,乏味了,开始厌恶了,说到底你还是从未将我放在心上过。” 玉鸾语心中一痛,到嘴边的话临时改变。 “不懂你在说什么,往后还望九王自重,别再做出有失身份之事来,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会给彼此带来困扰。” “我从来不清楚自己在你心里是什么身份,不若今日你大发慈悲告知我,我也好有自知之明。”他又向她靠近一步,讥笑看她。 玉鸾语无处可退,只能抬手抵住他保持距离。 她冷声道:“我与九王不过是初识,只听公主提过一些,知道的并不多,你若是想听别人的看法,去找公主比较合适。” “你到底想要装到何时?知晓你回来的不止青鸢一人,你离去时要躲着我,回来还是避着我,你来告诉我,到底是何处做得不好,竟让你如此厌恶。”靳夜阑情绪稍有波动,极力压下之后便目光灼灼盯着她,势必要得出答案。 玉鸾语撇开眼,平静道:“通俗易懂的理由,你不可能想不到,无论我是不是你所说的那个人,厌恶就是厌恶,两情相悦也是会随着时间与深入了解后渐渐逝去,因为累了,所以不爱。” “你说谎。”他固执地认定。 “若九王非要让我照实说也行,只要你别见怪就成,虽然与你只是初识,但几个时辰的相处下来,我就不喜你这样的性子,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当然,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非我心中郎,但别的女子或许就仰慕你,如此而已。”玉鸾语一本正经地与他分享自己的想法,最主要是想从他手中逃脱。 屋内陷入死寂,他不退开,也不松手,就这样抓着她的手腕。 两人是互不相让的对峙,谁也不肯先服输。 “孟姑娘,膳食已备好,可以用膳了。”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丰宇轩的声音在门外传来,边出声边敲门。 玉鸾语应道:“稍后就来。” “好,我这就去唤青鸢公主前来一起用膳。”丰宇轩疑惑怎么她的声音会在门后,但人家姑娘事,他不能刨根问底,遂转身走向青鸢新换的上房。 方才有人已先知会他关于二人换房之事,本可差人来请,临时他又转变主意亲自前来,他也为自己这种行为感到不解,难道真被青鸢给说中,对孟姑娘一见倾心? 兀自想得面红耳赤,丰宇轩懊恼垂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再差人分别去请青鸢与秦暖君,至于靳夜阑,或许不是去寻欢作乐,反而是有正事要办,这才是他知晓的东凌九王。 而玉鸾语房中,两人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王爷,您行行好,我真的很饿。”玉鸾语无奈哀求,她是真的饿坏了,早上发生呕吐事件后她一直空着肚子到此时,渐渐有些手脚发软站不住了。 靳夜阑轻哼道:“你这般没心没肺,倒不如不吃,这样便没力气来气我。” 嘴里说着气话,面色依旧很臭,但他已经松开了她。 “难怪公主说你小肚鸡肠得令人发指,果然是有见地,王爷您呐还是改改这臭毛病吧,不然真可能众叛亲离。”玉鸾语逮住机会开了门,又回头瞪他。 第202章 循循善诱(3) 靳夜阑不辨情绪道:“你离我而去之时我便已是孤家寡人,与众叛亲离有何分别?就算我众叛亲离也无人在意,倒不如随心所欲的好。” 自暴自弃的话让玉鸾语微怔,扶在门框上的手碰巧陷阱木门的一个缺口上,倒刺嵌入手指让她感受到钻心的疼,她丝毫不在,保持着姿势背对着他。 “缘分有深浅,留不住的不该强求,只要岁月静好,在哪里生活,陪在谁身边似乎都不重要。”她没有回头,背对着他。 靳夜阑似乎是轻声笑了,但她听不真切,只听他再次开口问:“那你认为什么最重要?” 玉鸾语终于回头看他,笑容晃了他的眼。 “当然是活着最重要,只有活着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是的,她只想先活着,活着就能做许多事,活着就有机会。 靳夜阑释然一笑:“见解独到,我也认同,你不是很想知晓这三个月都发生了些什么吗?不必舍近求远,用过膳后,你来我房中,我一五一十告诉你,毕竟有些事青鸢她并不知情。” 玉鸾语一言不发,跨出房门往丰宇轩房中而去,就连前襟湿着也没想起来。 来到门边,瞧着门框上残留的血迹,靳夜阑用食指一抹,指尖上的鲜红似乎还留有余温,他自言自语道:“流血不流泪么,但我只想你为我流泪不是流血。” 饭桌上的人都举止优雅,除了青鸢以外,多年来养成的江湖豪气不容许她细嚼慢咽,对于自己喜爱的肘子,她也是直接上手,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青鸢姐,作为女子,矜持很重要。”秦暖君看不下去她如此粗鲁,忍不住出声提醒。 青鸢不明所以问:“矜持是何物,能吃吗?” 秦暖君扶额,他真是觉得自己盐吃多了闲得慌,对牛弹琴。 涅生默不作声,慢慢吃着。 而丰宇轩的目光则落在玉鸾语拿筷子的右手上,眼尖的他发现她的筷子红了,于是关切道:“孟姑娘可是伤了手?” 他话一出,另外三双眼睛也转到玉鸾语的手上。 “什么?”一直心不在焉数着饭粒的玉鸾语如梦初醒,也往自己的手看去,此时她才察觉到痛意。 “姐......鸾姐姐,你怎么受伤了。”秦暖君也瞧见她的手,不由的惊呼。 青鸢用油腻的手拍他。 “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受伤就是受伤,她若知晓原因还会等着你发现么?” 对上他们关切的目光,玉鸾语摇头道:“方才不小心被门刮到,不碍事。” “我让人去请大夫给你瞧瞧,顺便包扎一下。”丰宇轩就要站起身去唤人。 玉鸾语赶忙止住他的动嘴,感激笑道:“多谢,但这真的不碍事,我自己回房处理一下便是,你们接着用膳。” 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她站起身便快步往外走去。 青鸢若有所思看着她的背影,而后咬着肘子,含糊不清道:“不用担心她,有现成的大夫等着给她包扎呢,用完膳再去瞧她也行。” 几人各有所思,闷头用膳。 玉鸾语径自来到靳夜阑房门前,也不犹豫便走了进去,而靳夜阑含笑坐在桌前守着一桌子菜等着她。 第203章 循循善诱(4) 他已经算准她会来。 “你不是饿坏了,别愣着,先用膳。”他和颜悦色对她招手。 这种感觉让玉鸾语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初见时,那时候的他还是靳梦离,待人接事都温和有礼,不像现在强势逼人。 不由自主朝前走去。 或许是嫌她走得太慢,他起身上前牵住她的左手,强势将她按坐在凳子上,而后拿起桌上备好的上好金创药与纱布,替她处理右手指上的伤口。 又是一阵沉默。 玉鸾语细细打量着眼前认真替她处理伤口的男子,比起以前清瘦了不少,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清俊翩然,此时他的心思全在她的手指上。 “谢谢你。”她轻声道谢。 靳夜阑的手微僵,很快恢复正常,利落将纱布在她指尖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我不用你道谢,只要你往后不再受伤便好。”他扬眉轻笑,将药瓶摆在一边,在她身侧坐下。 本来没觉得什么,被他包扎后反而觉得不顺手,握着筷子总觉得不对劲儿,想吃的菜完全夹不住,她终于明白他是故意将她的手包得这么厚。 “来,我喂你。”靳夜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奋斗几下还是没能将菜送到嘴里,所以好心服侍她,将菜递到她嘴边。 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她才不会和自己的胃过不去,堂堂王爷伺候她,多少也该给点儿面子,如此一想,她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帮助。 吃了两口她便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怎么不吃了?”靳夜阑又递到她嘴边,她却将头扭从一边。 “你让他们再送一把汤匙来。”她看了看门外,正好瞧见久风的衣角。 靳夜阑以为她想喝汤,也没多想,应她所求。 “久风,让人盛鸡汤来。” 久风是个行动派,听到吩咐便亲自前去,他自自小跟在靳夜阑身边,从话音便能听出事情的缓急。 当他亲自将托盘放在桌上,摆好汤碗与汤匙时,不着痕迹又打量了一下玉鸾语,他想知晓这个女子到底有何魅力让主子这么快移情别恋,在他看来主子就是移情别恋,他心中为那个叫清池的女子鸣不平,他一个外人也能体会她不告而别的用意,他也不相信主子是见异思迁之人,可瞧主子对眼前这个位的着紧程度,似乎不比原来的夫人少,甚至是更甚。 “退下。”靳夜阑不悦地摆手。 久风惊觉自己失态被主子抓包,不敢再看,拿着托盘立即退下。 玉鸾语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事先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一门心思只在填饱肚子这件事上,瞧着靳夜阑体贴地给她盛汤,似乎还有代劳喂她的架势,她接过汤匙。 “我自己来。”她几乎是用做夺的,将汤匙拿好,她并非是喝汤,而是开始扒反挑菜。 靳夜阑终于明白了她的真正意图,沉着脸问:“就这么不愿意让我照顾你?” “别想太多,我这人就是个自食其力的劳碌命,若是连吃饭这样简单的事都要靠别人帮忙,那我估计早饿死几十回了。”玉鸾语自顾自吃着,也不看他黑沉的面色。 面色稍霁,他闷闷道:“往后别说那个不吉利的字,你会一直好好的。” 玉鸾语起先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字,诧异看他,很快就从他眼中读懂了,他最忌讳的就是‘死’字。 她暗笑,确实死字对她来说太不吉利,往后还是不要说的好。 有了汤匙的辅助,她用膳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吃的津津有味,喝了一口汤以后,她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来用膳的。 “说吧。”她言简意赅,挑眉看他。 靳夜阑疑惑问:“说什么?” 玉鸾语抑制住拿起饭碗扣在他头上的冲动,用她认为是平静的语气说话。 “你不是说有我感兴趣的事要说么,年纪轻轻就这么健忘可不太好。” 明知她的怒意,他还火上浇油,笑问:“你是承认自己就是我要找的人了?我的事情从来都只是对自己人坦白。” 在心里默念忍者无敌,她呼了呼气,觉得自己已经饱了,不想再瞧见倒胃口的他,于是将汤匙扔在桌上,一言不发站起身。 忽觉左手指尖一紧,垂眸去看便见是他的手扣住了她。 “你别恼,总要等我用完膳再说,你饱了,但我还饿着呢。”他放软了语气面上带着几分委屈看她。 她说不清此刻自己内心复杂的想法,对上他的眼眸时,心中微酸,她又坐回凳子上,看着他继续吃。 君子如风般俊雅,连动作都是优雅不已,这是她曾经熟悉的画面,但如今她只能狠下心来不认他。 “阿鸾......”只用到一半时他便将筷子放下,目光灼灼盯着她。 玉鸾语差一点儿就脱口应声,还好及时止住,冷着脸道:“我与王爷并没有那么熟,你唤我孟玉便可。” “可是你就是我的阿鸾,我为何要同别人一起唤你的假名?”他十分笃定地反问,眼不眨地望着她,不想错过她任何的神情。 玉鸾语将脸撇开,不去看他,低声道:“你认错人了,我并非你要找的那个人,既然你不愿如实以告,那我先走了。” 身子未动,胳膊上忽来的大力将她一扯,眨眼她便换了个姿势。 她坐在他膝上,被他固住腰身不能动弹,他一手来到她的后脑,让她无法躲闪。 “认没认错,总要验过才知晓。” 话音落下,他手上微微使力便让她的脸往他凑去,他垂首便将她吻住。 第204章 情深几许(1) 他的举动是她所料未及的,他强势霸道的汲取让她脑袋犯懵,清醒过来后她用力推他。 “唔......”她想要说话却被他逮住机会更加放肆入侵,环在她腰间的手也越勒越紧,将她整个人收在怀中无法拒绝他。 初始时他是带着怒气,蛮横而粗暴,渐渐便也柔和下来,不断诱导她随他一起沉沦。 挣扎、推拒的力量落到他身上变得微不足道,缺氧到快要窒息,她的意识渐渐迷茫,似乎又回到曾经的过往。 她与他也曾甜蜜缠绵。 “景知......”无意识溢出口的低喃让对方微怔。 她不知道这两个字便能让他欣喜若狂,内心的喜悦无法表达,他只能用行动证明,证明他的存在,也证明她是真的存在。 忽然又回到狂乱,玉鸾语不适地挣扎了一下,不知何时已闭上的眼眸微睁后又闭下,推拒在他身前的手无意识抬起将他的脖颈环住。 秦暖君匆匆用过膳之后便直奔玉鸾语的房间,推门进去找了一圈也没见她的踪影,踏出房门时与随后而来的青鸢与丰宇轩碰上。 “青鸢姐,鸾姐姐不在屋里。”他担忧而困惑四处张望。 青鸢露出‘果然如此’的了然笑意,指着隔着两间房的另一个屋子笑道:“暖君要不要去九王房里找找看,保不准儿她就是去找现成的大夫去了。” 秦暖君恍然记起靳夜阑也懂医术的事,点头便往前走去,可是忽然又停住不敢向前了,因他门前守着的冷面久风就会记起这段时日以来靳夜阑对他的冷淡,心里有些发毛,若是人在里面还好,若是不在,他会不会被扔出来。 如此一想,他忽然觉得屁股疼,预想到了被扔出来屁股着地的画面。 他又退回到青鸢跟前。 “青鸢姐,我不敢去敲九王的门,你陪我去吧。”他讨好地笑着。 青鸢恨铁不成钢地咬牙戳他的脑袋,满眼鄙视道:“瞧你就这点儿出息,他靳夜阑会吃人么,他敢吃你么?好歹你也曾唤他一声姐夫,他还真敢动手打你不成?” 一连几个问让秦暖君惭愧低头,而后闷闷道:“他如今可不管我是谁,暮云也是姐姐的人,还不是被他打成重伤,如今都还在阿笙的太子府上养着,我觉得他对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胆小鬼。”青鸢嗤鼻,随即大步向前直奔久风的方向。 瞧见来势汹汹的青鸢公主,久风不卑不亢上前拦住。 “公主留步,主子正在用膳,不喜人打扰。” 久风的声音飘进屋内,终于让缠绵忘我的两人分开,气息不匀瞧着彼此,没有言语,就这么对望。 复又将人揽进怀中,靳夜阑埋首在她的颈间方要说话便被屋外的响动打断。 “识相的话赶紧让开,稍后可别怪本公主动粗伤了和气。”青鸢嚣张而带着挑衅地去推久风,力道不轻,硬生生将武功不弱的久风推了撞到门上。 门被撞开了一个缝隙,却正好被久风的身影挡住。 秦暖君伸长了脖子往里看,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他轻声指使道:“青鸢姐快把碍眼的久风拿开,我瞧不见里面。” 第205章 情深几许(2) 拿开?屋内的玉鸾语暗笑,这小子可真是懂得使唤人。 “出去瞧瞧吧,不然你忠心耿耿的护卫就要遭殃了。”玉鸾语松开环在他肩上的手,要从他膝上离开。 靳夜阑也没勉强,环住她腰的手也松开,改为牵着她。 “不用拦着,让他们进来。” 久风如释重负退到一边,让三人进去。 “你先松开,咱们的事容后再说。”玉鸾语退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靳夜阑含笑:“好,咱们或许该秉烛夜谈。” 玉鸾语决定装傻,挣开手时正好秦暖君迫不及待推开门往里面走来。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秦暖君上前就将玉鸾语护于身后,无畏惧地瞪了眼笑而不语的靳夜阑后侧头询问她。 玉鸾语摇头:“九王不仅给我包扎,还好心留我用膳。” 秦暖君这才执起她的手细看,厚厚裹着,但看得是极其用心的,他放下心来,对靳夜阑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谢谢你啊。”他对靳夜阑道谢。 靳夜阑皱眉道:“在华朝都没人教你如何做人么?我是你姐夫,什么你啊你的,听起来没教养。” 秦暖君一噎,想直接骂回去又没胆儿,只得小声咕哝道:“姐姐走后,谁还会来管我,有没有教养也和你没关系。” “你说谁没管你?”青鸢自身后揪住他的耳朵。 “嘶,青鸢姐,痛......” “方才是姐夫说的,他说我没教养,说你没教好我。”秦暖君缩着头,明目张胆嫁祸于靳夜阑。 见靳夜阑还心情不错地看好戏,丝毫没有背黑锅的恼意,玉鸾语无奈摇头,上前将秦暖君的耳朵解救出来。 “行了,他说的也没错,按照你这样暴力的教导方式,上梁不正下梁歪,待你登基后,他还不得更加无法无天。” 玉鸾语温柔轻抚他被揪红的耳朵,不赞同地看了眼青鸢。 耳朵上传来的温暖让秦暖君既怀念又想哭,心里暖洋洋的。 青鸢最见不得他这种样子,鄙视轻哼:“瞧你这副德行,还谈什么保家卫国,战场上用眼泪把轩辕君临淹死么?” 秦暖君撇嘴不语。 “是要开战了吗?”玉鸾语一惊,她离开的三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昨夜她也忘了问,只想着去天霞山解决祭主这个麻烦,如今的她对时局一无所知。 青鸢白了眼靳夜阑,问道:“你准备好没有,如今祭主这个老东西可是与轩辕君临是一伙儿的,天霞山之行处处充满危机,但刻不容缓。” 靳夜阑不答反问:“你如此上心这事儿,可是为了玉惊鸿?” “谁说我是为了他,我就是看不惯祭主那个老家伙,自作聪明,自以为很了不起,想将别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我偏偏要他尝尝阴沟里翻船的滋味。”青鸢嘴硬地狡辩,而后不再多说,抓着秦暖君的领子就往外走。 “不是说你没教养吗?今天姐姐我就好好教教你小子,免得你到处给我丢脸。” “鸾姐姐,你救我。”秦暖君挣扎着向玉鸾语伸出求救的手。 玉鸾语淡笑:“好好跟着你皇姐学,让她教你一些防身术也是好的。” 第206章 情深几许(3) 秦暖君彻底绝望,来到门外时紧紧抓住丰宇轩的手臂不松。 “世子哥哥,你救我。” 丰宇轩从屋中收回目光,对青鸢温文一笑:“公主事务繁忙,不若让宇轩来教小王爷一些招数防身。” 青鸢想了想,松开了秦暖君。 “如此也好,这小子太过懦弱,你好好教教他。” 秦暖君一得自由立刻躲到丰宇轩身后去,目光怯怯看着青鸢,生怕她反悔。 “公主放心。”丰宇轩颔首。 青鸢甩甩衣袖便潇洒离去,看也不看秦暖君一眼。 “世子哥哥,还是你最好,早知道让你做我姐夫好了,如此我也不至于落到任人欺负的地步。”秦暖君阿谀讨好,话中有话。 丰宇轩愣了愣,随即笑开,内心又无比叹息,他也想啊,可是终究还是缘分不够。 靳夜阑则皱眉看了秦暖君一眼,看得他一颤,拖着丰宇轩立即离开这是非之地,也顾不上此行的目的。 “世子哥哥,我们走吧。” “九王、孟姑娘,我们先行告辞。”丰宇轩彬彬有礼,始终进退有度。 唯一碍眼的两人离去之后,靳夜阑手一挥,房门便紧紧关上,凝神沉思的玉鸾语被吓了一跳,撇嘴道:“大白天为何关门,小心明日关于你九王的谣言就满天飞。” “如此正合我意,可以早日娶你过门啊。”靳夜阑又恢复了以往的邪魅,来到身后将她圈在怀中。 “待到从天霞山回来后,我们就成亲。”他在她耳边闻言细语。 玉鸾语怔愣许久,成亲吗?可是她不能。 靳夜阑何等敏锐,察觉到她的异常,将她拉转面对,沉着脸问:“你不说话是何意?” “那静安郡主你打算如何安置?”她不答反问。 闻言,靳夜阑松了口气,眉眼舒展开来,又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我知你介意此事,早在两月前便已让皇兄解除了婚约。” “两个月前?”她不解了,那时作为清池的她已经死去,他为何还要这么做。 见她仰首看来,靳夜阑知晓她的疑惑,细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很久以前靳夜阑便知晓玉氏有一种禁术,据说是当年颜墨留下的,他猜想定是那逆天改命之法,在暮云将手链送回之时,四大长老也落入他的手中。 他要得到禁术,他要让她回到他身边,这个疯狂的念头当时已让他入魔,但四大长老闭口不言,一怒之下,他便将效忠祭主的其中两人杀了,其余两人也是嘴硬的,他便打断两人的腿扔进水牢中。 就在他联系青鸢决定一举拿下天霞山将禁术夺来时,他与青鸢同时收到一封出自归尘之手的信件,他让他们等,她一定会回来。 归尘并未言明她何时会回来,日子一日一日过去,他与青鸢无法再耐心等下去,所以青鸢率先联系了靳夜阑与丰宇轩一起到天霞山走一遭,这时她却回来了,换了副面孔从锦山上安然无恙走了下来。 听完后玉鸾语久久不语,她实在是难以相信真的有知前世今生之人,可一切的事实都摆在她的眼前,难道她轻而易举便回到这里也是早已注定的吗? 第207章 情深几许(4) “景知,归尘他是不是不在人世了?”她闷声问,其实她想归尘活着,如此她便能找到他,让他解释清楚她在明月山庄内见到的那场结局。 最后为何她所在意的人都会死。 靳夜阑叹道:“师父的信是三年前就已留下的,也是他的绝笔遗言。” “是谁将信送来的?”她还有一丝期盼。 靳夜阑摇头,磨灭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送信之人极其神秘,是花银子请了街上的孩童送信,无法查到他的身份,青鸢那边也是如此,也是孩童将信送到了暖君手中,再由暖君进宫转交。” 事情再一次变得扑朔迷离,玉鸾语很是郁闷,这个归尘为何不能一次性将话说清楚,非要这么折腾她,搞得像成神前的历练一样,可是她根本不想成神,只想做个普通人。 执一人之手,看庭前花开花落,多么普通的愿望,对她来说确是遥不可及。 “阿鸾,答应我,从天霞山回来之后我们便成亲好吗?”她的恍惚与黯然落入他眼中,让他非常不安,不知为何,上一次她离去前的那种感觉似乎又萦绕在他心间挥之不去,他开始恐惧。 玉鸾语点头应道:“好,回来之后成亲。” “这一回你不许再食言,我已经被你骗过一次又一次,可是我无法恨你,我只会更加恨我自己,你答应了就不许反悔。”靳夜阑欣喜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一遍又一遍想要得到确认。 环住他劲瘦的腰,她察觉他真的消瘦了不少,她一阵阵心疼,不忍再让他失望。 “我说到做到,这一回不再食言。” 翌日一早,一行人准备妥当便出发。 秦暖君依旧坐在他的马车里,还是涅生赶车,其实他更想去前面那辆宽大又舒适的马车,可是他没胆量,因为靳夜阑也赖在上面。 他算是知晓为何靳夜阑对他友好了许多,原来是爱屋及乌,姐姐的身份被靳夜阑给识破了,所以他猜测靳夜阑对他好都是为了讨好姐姐。 一个人闷得慌,他掀开帘子四处看,青山绿水,景色极美,他已很久没这么放松地欣赏大自然的美了。 只希望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 看着眼前少年的背影,他忽然有种同病相怜之感,他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 “涅生,你还想回去找你母亲吗?”他忍不住问出口。 涅生情绪无波澜道:“从上回了断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母亲,而她的儿子也只有一个,他叫轩辕君临。” 秦暖君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他想找人说说自己的心里话,而涅生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也只有他能感同身受。 “我去天牢里看过他们一次,我娘她已神志不清,而那个人竟然无动于衷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丝怜悯都没有,那一刻我才知晓他的心有多冷,前半辈子他做了这么多的孽,后半辈子在牢中度过或许还是老天眷顾他了。” 涅生问:“陛下没打算处置他吗?” 秦暖君怆然道:“我从未问过,你是知道的,我这王位是如何得来的,是姐姐为了让我今后衣食无忧且不受人欺负才做如此安排,她为我谋划好了一辈子,她知晓我没本事,怕我无权无势被人欺凌,此生也只有她会对我如此上心。” “她待你极好,有时我也想若是能与你换一换位置该多好,但细细想来,她待我也是极好的,是她让我得到新生,做回真实的自己。”涅生破天荒回头对他一笑。 秦暖君回以一笑:“所以她是你我的姐姐,关于你的那件事,后来我细想一下也想通了,她不可能不知晓安君临的意图,让你轻易将安君临带上锦山,必定是有深意,今日我总算是想明白了。” 涅生笑问:“你想明白什么?” “想明白安君临拿走的东西是假的,他最近不断给自己造势吹嘘说什么百年前的国玺在他手中,他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可是东凌也有一个国玺,上回我在姐夫府上见到了。”秦暖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涅生回过头,轻声道:“或许也并非如你所想,既然有一个是假的,也就有可能有第二个,不然为何九王一直将它放在王府中而不是送进东凌皇宫。” “你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但姐夫做事向来要比安君临更高深莫测,说不定这是一个计谋,到最后才将真国玺拿出狠狠踩安君临一脚,这才解恨不是。” “......” 两个少年你一言我一语不断猜测,而另一辆舒适的马车内对弈的两人倒也淡然悠闲。 棋盘上白子大杀四方,黑子被围在中央进退无门。 玉鸾语将手中黑子往棋盘上一丢,打乱战局,无趣撇嘴:“无趣得紧,每回都是我输,完全体会不到胜利的喜悦,你自己与自己下吧,本姑娘要睡美容觉,不与你浪费光阴。” 靳夜阑将棋子混在随手扫进棋盒内,又将棋盘移到角落,便跟着来到她身旁躺下。 玉鸾语拍着他揽住她肩的手,开始撵人。 “你该出去了,让青鸢进来歇息一下。” 靳夜阑应声:“她是练武之人,又常年在江湖行走,早已习惯了马背上的日子,再说她要是累可以去暖君的车上。” “你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玉鸾语转过身去戳他那张妖孽般的脸,瞧见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想蹂躏。 靳夜阑凑近,与她额头相抵,低笑道:“因为我娶了你这个悍妻,怎敢再对其他女子怜香惜玉,就算是小姨子也要避嫌不是。” 第208章 惊鸿出事(1) 倒打一耙将责任全推给她,这厮还真是无耻得理所当然,玉鸾语决定要将他扭曲的思想拉回正轨。 “你竟然如此诋毁我的名声,看我如何收拾你。”她扬起手指便往他的腋下挠去,攻其不备,迅速翻身而上将他压住。 一击即中的她毫无胜利的喜悦,原因无他,只因身下之人完全是放弃抵抗的状态,这种放水也太明显了。 “无趣。”她兴致缺缺,正要挪开身子,毕竟骑坐在他身上这样的姿势还是有些不雅,而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只能假装没注意到。 她想挪开,可是有人不想啊,这不,她刚动就被他固在她腰上的手一压,整个人就扑倒在他身上。 还好她反应极快,用手垫了一下才避免了与他撞脸的惨剧。 “你这个......”惊吓之后的她恨恨咬牙却找不到能骂他的字眼。 再一次挣扎起身还是被他以同样的方式压回去,如此反复挣扎累得她不想动,人家乐意做人肉垫,她这算是盛情难却,所以她就这样趴在他身上不动。 对上那双会诱人犯罪的凤眸,她强迫自己扭开视线,不经意就落到了薄唇上,记忆中似乎是软软的。 她用手指点点,觉得没感觉,忽然诡异一笑:“你闭上眼。” “早已亲过多次,你不用羞涩。”他愉悦挑眉。 “少废话,让你闭眼你就闭,不听话可是要受罚的哦。”她佯装威武鼓着腮帮威胁他,抬起手作势要打。 靳夜阑眼眸动了动,随即将眼合上。 “这才乖嘛。”她不吝啬地赞他。 薄唇的弧度显示出他愉悦的心情,他也没偷看,正等着美人的恩泽,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见他闭眼,玉鸾语得逞一笑,悄无声息地将一旁木盒上摆放着的口脂拿过,离得远一些用手指沾了一些,这可是青鸢最喜爱的珍藏品,还未用过,它如今的价值就在于它的颜色红得妖冶,一点即红。 看准了机会,她先迷惑敌人,俯身轻啄了一下,见他笑得更欢,她便开始实施计划,一手摩挲着他的面颊迷惑他的感官嗅觉,毕竟口脂纯天然带着花香,见火候差不多,另一手缓缓靠近,来到薄唇上来回抹了一下。 靳夜阑惊觉时已晚,她已的手,趴在他身上哈哈大笑。 “哈哈,靳大美人儿,这种色泽的口脂很适合你哦,看上去味道不错,让人想咬上几口。”她不忘按住他的双手不让他乱动,打算待到口脂凝固后再松手。 乐极生悲也不是不无道理的,她得意忘形将自己如今不会武功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以卵击石的她被轻而易举调换了位置。 “啊......唔......”来不及惊呼就被吞入腹中。 淡淡的花香在口中蔓延,她不由得庆幸,还好这个未掺有化学剂,不然一不小心就被毒死了,痛定思痛,她下一次绝不这么草率,对付这厮得先下些功夫,最好是先绑住他的手脚,让他不能动弹。 看她眼珠骨碌打转,这种时候还能分神,靳夜阑惩罚地轻咬她一口。 玉鸾语微微蹙眉,很快又报复回去。 两人玩耍得不亦乐乎,马车内不断升温,却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弄得戛然而止,马车停了。 第209章 惊鸿出事(2) “久风,小叔独自坐这么大的马车未免也太夸张了吧。”靳寒笙的声音就在马车外响起,而且来得突然。 两人俱是一僵,同样的想法就是靳寒笙是哪里冒出来的,他不是应该好好在东凌皇宫处理政事么? 安沁可是高龄产妇,靳皓然除了中年得子的喜悦外,更多的是担忧,头发都快愁白了,恨不能时刻不离安沁身边,安沁身子早些年亏损得厉害,后来虽有好转,但谁也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因此东凌如今都是由太子监国。 “快起开。”玉鸾语连忙将靳夜阑推开,生怕久风拦不住靳寒笙。 瞧见平躺着一动不动的靳夜阑,又被他唇上红艳艳的色泽给窘到了,想着自己也该好不到哪儿去,但先将靳夜阑弄妥帖了出去应付难缠的靳寒笙才是最重要的,赶忙拿了帕子沾水俯下身仔细给他擦拭。 靳夜阑好整以暇枕着手臂噘着嘴让她动手。 “久风,我是来给小叔送消息的,你凑过些,稍后由你去禀报给小叔听。”靳寒笙对久风勾了勾手,装成神秘的样子。 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先前还在路上就收到消息称他的小叔对一个女子不一般,而他来到这里都快半刻钟了,除了熟悉的青鸢和丰琳琅外,就只有青鸢的侍女,哪有见到什么不一般的女子,很快他便想到了金屋藏娇。 久风虽有疑惑,但还是俯首去听。 见到他上当,靳寒笙抓住机会趁其不备一扯将久风拽下车,抬手便将车帘掀开,里面的画面让他目瞪口呆。 他的小叔被一个女子压在身下,虽然看不到正面,但女上男下的姿势就已能让人浮想联翩,看得他耳根发烫。 想过不堪入目的画面,没想到这么不堪入目。 “啊,小叔你们......”他高声惊呼,用一只手捂住眼睛。 久风惊觉上当时已被拽到地上,想阻止已来不及,赶忙爬起身去夺车帘,无意瞥到车内,他也怔了怔,但很快将靳寒笙手中的车帘夺过掩好。 靳寒笙的惊呼声吸引了多方人的注意力,就连秦暖君也从车中探出头,见他捂着眼,不解问:“阿笙你一惊一乍做什么?” 靳寒笙依旧捂着眼,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身前的马车不敢说话。 “大惊小怪,一看就知没见过大世面,里面的人是鸾姐姐。”秦暖君白他一眼,又退回车内将帘子放下。 “涅生,不用理会他,咱们继续前行。”他语气中满满都是鄙视。 青鸢与丰宇轩对视一眼,无奈白眼,也觉得靳寒笙大惊小怪。 丰宇轩目光最终落到那辆随着靳寒笙一道来的马车上,他觉得蹊跷,该不会...... 他心中一惊,翻身下马往马车走去,从窗口处挑帘望去,果如自己想的一样,自己的宝贝妹妹靠在里面呼呼大睡。 一时间他是好气又好笑,出门时他是瞒着她的,没想到小妮子挺有本事竟然跟了过来,还不算太笨,知道拉靳寒笙这个东凌太子结伴同行。 瞧她睡得那么香,面容上的疲倦让他疼惜不已,摇头暗叹,她要跟着就跟着吧,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总比她偷偷行动的要安心得多。 第210章 惊鸿出事(3) 而另一边的马车内。 玉鸾语在靳寒笙掀开帘子时便僵住动作,看身下笑得很欠扁的俊颜,她便知晓他是故意的,不然他一句话就能让靳寒笙知难而退。 他存心想看她出丑,想到这个她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帕子捂在他脸上,翻身坐到一边。 “别恼,我这就去教训他给你出气。”靳夜阑拿开捂在脸上的帕子,凑上前去轻哄。 玉鸾语推开他,又挪开一些。 “你下去,别再我眼前晃悠,瞧见你就烦。”她气恼赶人。 靳夜阑指指自己的唇,不怀好意笑道:“真的要我下去,如今不怕我毁你闺誉了?我这么下去,外面的那些人可能知晓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玉鸾语才不上当,丢人也是他更丢人好不。 “少废话,快滚。”她抬脚去踹他。 他轻叹:“唉,我怎么这么命苦,吃干抹净就被一脚踹开。” 玉鸾语斜靠着抬脚在他眼前晃晃,威胁道:“再不滚,我就动脚帮你了,让太子殿下看看他敬畏的小叔是如何摔个脚朝天的。” “最毒妇人心。”靳夜阑低笑,在她未出腿前掀开帘子下车。 他一把推开靳寒笙好奇往里探的头,将他耳朵揪住。 “谁让你跟来的?你不在宫里处理政务,你父皇又要照顾你母后,他能忙得过来?” 靳寒笙缩着头,苦脸道:“小叔,你这么快就另结新欢,阿池若是地下有知会难受的,你怎能如此负心薄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靳夜阑将他推开,也不解释,接过护卫手中的缰绳后,翻身上马。 “加紧赶路。”久风知晓自己主子的意思,立刻向身后的队伍扬声喊。 靳寒笙又被孤零零抛下,暮云来到他身后。 “太子,您瞧清车中女子没有?” 靳寒笙摇头:“并未,但她与小叔确实是举止亲密。” 一句简单的话便能说明一切,暮云沉默皱眉,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算了吧暮云,小叔若真是薄情寡义之人倒也好,至少往后他会过的舒心些,阿池她已经走了,就算抱着过往不放又能如何,不过是多一份悲伤而已。”靳寒笙看向渐行渐远的马车发出感慨,而后也翻身上马。 暮云沉默不语,驱马随在他左右。 一路上平静得出奇,往后几日的路速度加快了,途中停下休息时玉鸾语总是把她的双肩包背上,片刻不离身。 “孟姑娘,你这包里背的是什么?”几日下来,丰琳琅已和她混熟,见到她身后款式奇特的包很是疑惑。 不知是丰琳琅对她的包好奇,其余围坐在树下的人也都看着她。 这个包里其实就只有国玺和她从锦山石室里带出的那些靳夜阑和秦暖君送给她的东西,这些都是她的宝贝。 瞧着众人期待的眼神,玉鸾语笑道:“就是一些平日里喜爱的小玩意儿,怕在路上寂寞,遂才将它们带在身边解闷。” 解闷的小玩意儿时刻不离身,显然没有说服力,就连最单纯的丰琳琅也糊弄不过去。 “小玩意儿也能让你这般着紧倒让我十分好奇。”丰琳琅对她甜甜一笑。 第211章 惊鸿出事(4) 若是一味地推辞便说不过去,玉鸾语将背包拉链打开后地给她,。 其实就连青鸢与靳夜阑也不知她包里背了些什么,见丰琳琅扒着翻看,青鸢也好奇凑近去瞧。 “你这也叫做小玩意儿?”青鸢看清后讶异。 一旁的丰宇轩与秦暖君当下更加好奇,起身走近。 “确实,里面每一件东西都可以说是价值千金,送孟姑娘这些小玩意儿之人倒是有心。”丰宇轩看过后笑得颇有深意,下意识看向坐在玉鸾语身旁不动的靳夜阑。 秦暖君只是随意瞄了眼,都是他曾经熟悉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那些东西是他亲自放到石室里的,倒是没注意何时被她带出来。 “这些东西确实很精致啊,千金能买到吗?”丰琳琅看向丰宇轩,眼眸中流露出羡慕,看得丰宇轩一阵歉疚。 他摸摸妹妹的头,笑道:“这些东西都是世间罕见之物,千金也未必能买到,将来若是见到,为兄也给你买。” “嗯。”丰琳琅乖巧地点头,眼中是掩不住的喜悦,她是真的喜欢这些。 “你们看什么宝贝呢。”靳寒笙去周围游荡一圈回来,见几人凑在一起,也好奇走近。 而在靳寒笙身后的涅生则一副冷淡模样,抱臂靠在不远处的树上,对他们新奇之物丝毫不感兴趣,如同超脱物外的高人。 事实上他只有十三岁。 玉鸾语心中无限感慨,又看向经逢巨变后依旧尽展欢颜的秦暖君,两个同龄的少年,身世同样的坎坷,命运却大不相同。 靳寒笙觉着那些东西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脑子飞速闪过一个场景,他惊呼道:“这是阿池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没错,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日在华朝皇宫里清池出手时用的就是这个金玲,而那双薄如蝉翼的蚕丝手套他也曾见清池戴过。 玉鸾语也不曾想到会被他给认出来,下意识去看靳夜阑,看他作何解释,如今也只有他能说清楚,毕竟东西都是出自他手中。 听到这里,靳夜阑不用看也知晓里面是什么东西,又见她投来的目光,他回以一笑。 “这些东西是我给她的。”他轻笑出声。 除了知情的青鸢与秦暖君外,其余几人都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靳夜阑与玉鸾语,一个男子送这些东西给一个女子是为何意已是不言而喻,更何况这些东西曾属于另一个女子。 “小叔,你怎么能将阿池留下的东西送给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人,这是阿池的,你凭什么这么做。”最先指责靳夜阑的是一向畏惧他的靳寒笙。 听他这么一说,丰琳琅也来了气。 “九王你太过分了,清池的东西你转手就赠予别的女子,你可真对得起她。”她愤愤说完,还不解气连着又瞪了玉鸾语一眼,眼中满满是厌恶。 玉鸾语心下叹息又觉得暖暖的,他们都将她记在心里,就算世事如何变换,他们待她的心永远不变,但她却不得不一直欺骗他们。 靳夜阑也不打算多做解释,淡淡道:“东西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你......”丰琳琅指着他,气得跺脚。 第212章 惊鸿出事(5) 靳寒笙上前,负气道:“可是那些东西你已给了阿池,那就是她的,你无权将它们转送他人,色令头昏果然是真的,这个女子除了有张迷惑人的外表,她还有什么,她比不上阿池。” “行了行了,不就是一些小玩意儿吗,至于将你俩急成这样?”青鸢听不下去,被他们聒噪得耳朵疼,摆手打断他们。 靳寒笙不敢置信道:“阿池才是你姐姐,你竟然还替这个女子说话。” 青鸢不以为意道:“活着的才是我姐姐。” “你真是铁石心肠。”靳寒笙气得冒烟,丰琳琅却也赞同他的看法。 丰宇轩头疼地扶额,自己妹妹较真起来还真是让他束手无策,他若开口劝阻,必定要被迁怒,若不开口,这场口水战也不知要持续到何时。 正待他有所动时,靳夜阑忽然皱眉出声。 “前方有打斗声。” “久风,你前去查看一下。” “是。”久风飞身而去,身后跟着的是暮云。 一时间争吵也停了,丰宇轩与青鸢凝神细听后面色变得凝重。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路没什么动静,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久风很快回来禀报:“爷,前方是西歌他们受人追杀至此,暮云已上前去帮忙。” 靳夜阑尚在思考时,玉鸾语率先吩咐道:“久风,你带着人立即前去营救,确保西歌等人安全时能留下对方活口最好。” 久风面上一肃,应声后带着侍卫匆匆而去。 玉鸾语又将目光投向涅生,正色道:“涅生,你还等什么,西歌等人也是你师父的下属,难不成你是等着去给他们收尸吗?” “你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涅生问她。 玉鸾语不语。 青鸢看她为难,解围道:“她是我的军师,你说她是如何知晓的,你小子就是一根筋,再晚的话,就真的拿着席子去给他们收尸吧。” 涅生淡然转身飞身而去。 “暖君,你瞧见没有,涅生比你强多了,遇到危险他至少能逃命,你小子就只能等死。”青鸢不忘再损秦暖君一顿。 秦暖君憋嘴不言。 玉鸾语哭笑不得,这种时候还有闲心教训人,想来秦暖君在青鸢身边的日子不怎么舒坦。 丰宇轩挑眉问:“孟姑娘将涅生支走可是有何深意?” 他越来越觉得她不简单,或许除了给青鸢担任军师外,或许还有别的目的,智计无双的女子总让人无法看透,越是模糊就越是想要去探知。 玉鸾语含笑摇头:“宇轩不必多虑,涅生还只是个孩子,留下也帮不上忙。” 丰宇轩温文笑道:“瞧着孟姑娘也就二八年华,而涅生已满十三,相差不过三岁而已,他还是孩子那孟姑娘你又何尝不是。” 玉鸾语微愣,随即无奈扶额道:“宇轩将我想得太年轻了,我非是二八芳华的女子,而是二十有八。” “什么?”这声惊呼出自丰琳琅。 她如吃了苍蝇一般的目光在玉鸾语与靳夜阑身上来回打量,据她的认知,二十八已是女子高龄了,竟比她年长十二岁,都能给涅生当娘了。 丰宇轩如何会不知她的想法,赶忙打圆场:“傻妹妹,孟姑娘说笑呢,你还真当真。” “那还好,吓得我心肝胆颤,若她真是二十有八,那还对九王下手,不就是老牛啃嫩草么?” 话方出口,她又接着道:“呸呸呸,我胡说什么呢,九王与清池才是一对,与孟姑娘无甚关系。” 众人满脸黑线。 丰宇轩尴尬又头痛地揉着眉心。 靳夜阑静坐看好戏,俨然一副局外人的样子,他只等玉鸾语的回答,此时他更想知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玉鸾语竟无言以对,丰琳琅说的对,这个时代女子比男子年长凑成一对的少之又少,更何况她的真是年纪确实比靳夜阑大许多。 “我确实二十有八,但并非如大家所想的那样已对九王下手,众位放心,我与他只是君子之交。”她的话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反正只有她自己知晓。 不对,还有一个只顾看戏的靳夜阑。 靳夜阑对她投去似笑非笑的莫测表情,但未戳穿她。 ‘噗’正在喝水的靳寒笙喷了出来,原因无他,只因玉鸾语的‘君子之交’刺激到他,若是君子之交都如他曾看到过的马车里的相处画面,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那相濡以沫该是何等景象。 几双眼睛都盯着他瞧。 “咳咳......”愣了片刻他才咳出来,本想开口,却被自己小叔那不知何意的眸光扫了一眼,他立即噤声,背过身去。 玉鸾语回神,清了清嗓子道:“大家时刻保持警觉,天霞山此行极为凶险,祭主是个老奸巨猾的,他不会坐以待毙,而且找这种情形看来,惊鸿公子定是遇到了麻烦,西歌等人定是来求救的。” 几人神色都变得凝重,特别是青鸢,她眉眼间是少见的忧色。 “别担心,或许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玉鸾语捂住她的手轻声安抚。 青鸢抿唇不语。 前方是久风与暮云带出去的人回来了,侍卫们押解两人在前,而久风与暮云手上都扶着一个女子,真是西歌与星月。 星月再见到青鸢的那一刻忽然挣脱暮云的搀扶,扑到青鸢跟前。 “求求你救救少主。” “他快死了,你救救他......” 第213章 救与不救(1) 惊闻玉惊鸿出事,青鸢面色一变,方要出声时被身侧的玉鸾语按住肩,玉鸾语的眼神,她冷静下来。 “本公主与你们少主也不过是相识而已,并无深交,你求救也不该来找我,玉氏一族中多的是能人异士,你们何必舍近求远。”青鸢平静而冷淡地看着星月。 星月急忙道:“如今就只有公主你能救我们少主,原本若是主子还在的话,她也能救,但如今主子已经没了,天霞山已被祭主掌控,老族长病危,少主又被他暗害受了重伤,四大长老也失踪了,眼下玉氏的危难无人能解。” “既是无人能解,你为何还要来求我,难不成让我带着华朝的大军攻上天霞山,将祭主等人一网打尽么?”青鸢凌厉问。 星月大惊:“万万不可,少主与族长和众族人都被祭主掌控,若是贸然出兵,他定会拿他们为质,如此会害死少主的。” 青鸢冷笑,挑起星月的下巴。 “若本公主没记错,你是清池的婢女吧,我听说当时在锦山时就是你给那些个狗屁四大长老通风报信,让他们来锦山脚下守株待兔,如此吃里扒外的叛奴竟会对玉惊鸿着急担心,让本公主大开眼界啊,让本公主猜猜清池死的时候你可曾为她流过一滴眼泪。” “我......”星月怔愣说不出话来。 ‘啪’的一声脆响,是青鸢一巴掌扇在星月的面上。 星月摔倒在地,白皙的面颊上是显眼的五指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青鸢,瞧见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她满脸羞愤,从未受过如此待遇的她还真有些发懵。 青鸢犹不解气还要上前却被玉鸾语拉住。 玉鸾语终究还是不忍,便对青鸢摇了摇头,示意她小惩大诫就成。 青鸢拍拍手掌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凌厉道:“这一巴掌还算是轻的,就你这种忘恩负义的货色,死上几十次都是应该的,清池她对你这个贱婢太过仁慈,若是在我手上,知晓你叛主的那一刻就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一变故看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秦暖君本想要上前阻止,星月曾跟过他一段时日,他瞧着着实有些可怜,但一回想起青鸢方才的话,他跨出去的脚又收回。 这等背信忘主之人,他不该同情心软,随即将脸撇从一边不再正眼看。 西歌捂着受伤的手臂,一步一步走到靳夜阑身边,她与星月不同,西歌求的是靳夜阑。 “先生,求你看在主子的面上想法子救救少主与族长。” 靳夜阑下意识看向玉鸾语,见她神色淡淡并未起伏,似乎毫不在意,他的眉拧的更紧。 西歌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瞧见的是一个紫衣倾城佳人,她身上衣裙的颜色竟与靳夜阑的出奇相似。 “先生,你竟然......”西歌无法置信看向靳夜阑,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只是短短三月而已,靳夜阑身边就有了别人。 而如今他对救少主一事犹豫,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么。 玉鸾语看出西歌的心思,心中暗笑不已,同时也感叹她的心思灵敏,为了让西歌安心,她上前解释道:“姑娘莫要着急,九王的意思并非是不救,关于天霞山发生之事,事先我们便有了猜测,眼下只是还不太了解真实情况,如今你只需慢慢将天霞山所发生的一切清楚道来,以便我们做决策。” 第214章 救与不救(2) 西歌松了口气,随即细细打量着玉鸾语,她忽然有些明白靳夜阑为何会‘移情别恋’了,连她都从这个女子身上看到了主子的影子。 难道靳夜阑将这个女子当成是主子的影子? 西歌的这种心思却是玉鸾语没有猜出来的,只是让青鸢找人来给两人处理伤口。 “来人,好生照看两位姑娘。”青鸢一声令下,身后快速走出两个黄衣女子上前来扶西歌与星月去包扎。 涅生此时捉住一个身着异族服侍的年过半百的老头儿走入众人的视线。 “小公子手下留情,这位是天霞山的大夫,他并非是祭主的人,就是多亏了他,我们才从祭主手下逃脱的。”西歌看清来人后,顾不得伤口,又挣扎着走了过来。 闻言,涅生松了手,抱臂站在一边。 西歌问道:“百草爷爷,您为何要跟着我们?” 百草揉着被涅生捏疼的手臂,干笑道:“怕你们不安全,悄悄跟在你们后面,可是到头来什么忙也帮不少,人老了也不中用咯。” 西歌半信半疑,转过身对青鸢道,“公主,百草爷爷是医术精湛,让他跟着同行吧,眼下他也无处可去。” 青鸢摸着下巴不语,侧头看去,玉鸾语正蹙眉凝思,似乎有疑虑,她也跟着警惕起来,这种时刻万不可疏忽大意。 “公主,请借一步说话。”玉鸾语忽然开口。 二人走到不远处嘀咕了好一阵,不知玉鸾语说了什么,青鸢将目光落到秦暖君身上,随即又扫眼看向百草。 “我明白。”青鸢对玉鸾语点头后便又回到几人跟前。 她挑眉问:“老头儿你是来找你相好的吧?” 一句话又引起众人的好奇心,特别是丰琳琅与秦暖君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靳寒笙也凑到他们身旁,伸长脖子等着听下文。 百草花白的山羊胡须被风缭乱。 “难不成小姑娘你知晓她在何处?”片刻后百草吹着胡须,一脸期待向青鸢询问。 青鸢指了指秦暖君,而后将百草扯过与他面对,不怀好意笑道:“你外孙就在你眼前,你要找的相好玉紫烟应该就在附近,你要不要大声嚷嚷喊救命,看她会不会看在一夜夫妻的份上出来救你。” 过于直白的话没能等百草老脸通红,整个脑袋都被另一个信息给给占领。 他的外孙竟然就在眼前? 秦暖君大惊道:“青鸢姐你别说笑好不好,我怎么可能是这位老爷爷的外孙?” 青鸢摊手:“事实就是如此,当年玉紫烟暗暗对自己的姐夫,也就是我的外公心生爱慕,爱而不得反成恨,在我外婆生我母亲后将刚出生的我母亲给偷走了,离开天霞山后化名为许嬷嬷进了安侯府,在进安候府前她生下一个女儿取名玉屏,眼前这个糟老头儿就是玉屏的生父,不是你的外公是谁的?” “孩子......”百草伸出手要去触碰秦暖君。 迎面来的手让秦暖君神魂归位,避如蛇蝎跳出很远。 “不可能,我没有什么外公,你是骗我的。”他慌乱四处搜寻,终于看到不远处的玉清池,他立即奔过去,躲在她身后。 第215章 救与不救(3) “姐,青鸢姐她骗我。”他紧紧攥着她的衣袖不敢撒手。 丰琳琅惊讶不已,与靳寒笙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大张的嘴能塞下一个鸡蛋,眼前的状况真是让他们消化不良。 为何三天两头爆出离奇身世之人都是秦暖君,先是养他的爹秦时变成了养父,安候爷成了他的生父,如今又冒出一个外公来,上天待他也太特别了些。 “别怕。”玉鸾语轻声安抚。 靳夜阑上前将秦暖君拉开,轻声道:“不过就是一个人而已,有何可怕之处?你若想认他便认,若是不想,就当没这个人便是,遇到事不要总躲在人后,哪里还有一丝男子气。” 九王生气了吗?当然没有,他是九王,生气也要憋死忍着的九王。 当然,忍无可忍之时便无需再忍,他实在是觉得这小子太过碍眼,依赖心也过于重了些,一遇到事就往她身后躲,看得他一阵窝火。 秦暖君垂眸道:“我没有父母亲,也没有什么外祖父母,我只有姐姐。” “傻小子。”玉鸾语轻拍他的头。 秦暖君继续垂头不说话,百草再靠近时,他往一边躲去,似乎很厌恶他的触碰。 百草怅然收手。 青鸢走到百草跟前,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玉紫烟给你生了孩子的?” “是那日在暗中偷听到祭主与一个黑衣男子说的,这么多年我竟不知道她竟然还生了孩子,若是早知道,我定会早一些来寻的。”百草老泪纵横。 青鸢不耐摆手:“难怪这小子这般软弱无能,原来都是随了你,难怪当年玉紫烟瞧不上你,只是利用你作为她的退路。” 百草无言相对,他也认为青鸢说的是事实,确实是他助纣为虐才走到今日这一步。 “当年之事是我的错,我不该傻傻地被她利用,才害得玉氏一族有今日之难,我只想找到她,带她到族长跟前领罪。” 青鸢丝毫不留情面打击道:“要领罪也得祈求老天保佑你敬爱的族长能活到你去他跟前领罪的那一刻,如今玉氏已被祭主掌控,你的族长怕是没多少时日可以活了吧。” 虽然青鸢的话很直白,却让一旁默默听着的众人很是过瘾,特别是靳寒笙,他不由自主抬起双臂想要鼓掌,又觉得合伙欺负老人不太好,只得又收了回去。 丰琳琅小声嘀咕:“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容,性子却天差地别,清池虽然也顽劣,但也不至于这么嚣张,不过还挺解气的。” “我也这么觉得。”靳寒笙小声附和她。 一见面就互掐的两人头一回达成共识,挂上被理解的愉悦笑意,看得丰宇轩一阵皱眉,在他看来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东凌帝一直在打妹妹的主意,想要妹妹去给他做儿媳,对一般女子来说是天大的荣耀,可是对妹妹来说却不是。 她不需要卷入后宫的明争暗斗,她只需一世安乐无忧就好。 青鸢是何等的耳力,自然将二人的窃窃私语听得仔细,她勾起红唇笑得妖媚绚烂至极。 “就因我与她性子不同,所以今日站在你们眼前的人是我不是她,我可没她那么妇人之仁,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前车之鉴,诸位可要牢记在心。” 第216章 救与不救(4) “姐姐才没你这么狠心冷血呢。”秦暖君忍不住反驳她,说完后又害怕地往玉鸾语身后缩去,他确实是挺怕青鸢的,她总是二话不说直接对他动手。 青鸢眯眼反问:“她不狠心冷血么?恐怕只有你这个傻小子认为她仁慈得像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说到底她也只是对你不冷血,你不若问问其他人,听听他们的看法。” 她将目光放到靳夜阑身上。 “感受最深的恐怕就是你的好姐夫了,你问问看他是不是觉得你姐姐是世间最仁慈的女子,说走就走,做事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就连她去死也是事后才让人知晓。” 秦暖君哑口无言,愣愣看向玉鸾语。 玉鸾语抿唇,原来自己在他们的心里是这么的残忍,她所认为对他们好的,其实深深伤害了他们。 “抱歉......”几不可闻的声音从她口中溢出。 青鸢微怔,却不曾回头看她,而是看向靳夜阑,她相信他也听到了。 站得较远的靳寒笙与丰琳琅没听清,疑惑对视一眼后,靳寒笙问:“孟姐姐方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此处离天霞山不远,大家要时刻保持警惕。”玉鸾语先是淡笑,随后便一脸凝重。 青鸢冷眼瞥向由人搀扶着正朝此处走来的星月,很快转开眼看向西歌。 “先将天霞山内的情况详细讲述一下,让九王好尽快找到应对之策。” 靳夜阑扶额笑道:“虽然你是我小姨子不假,但玉惊鸿与我无甚关系,我凭什么要费心去救他,总要给我个恰当的理由吧。” “救人还需要理由?”青鸢无语翻白眼。 “当然,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去救他?”靳夜阑理所应当挑眉回答她。 两个无聊的人,玉鸾语在心里腹诽,头晕的她索性就地坐下观战,这两个人的口水战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反正应敌之策是靳夜阑的事,她只需安心交给他便是,她总要学会相信和稍微依赖一下他。 还有就是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这几天越来越不对劲儿,时常感觉到疲累,如同老了几十岁一般提不起劲儿。 玉鸾语整个身子被青鸢挡住,靳夜阑只知她就地坐下,并未瞧见她疲惫的样子,而秦暖君也学着她一样就地坐下,杵着下巴看好戏。 此刻青鸢终于明白靳夜阑的目的是逼她承认她待玉惊鸿的心意,想要出口的话在瞥见星月时就变了味,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又回到腹中,再出口时就换成了另外的意思。 “你与玉惊鸿可不是非亲非故,你既然承认清池是你的妻子,自然也要认她的亲戚,玉惊鸿是她的表兄,按礼来,他也是你的表兄,所以你救他是应该的不是吗?” 靳夜阑却摇头否认。 “不,她的亲人从来都是有你与暖君,若是你们其中一人出了意外,我定会全力相救,至于别人的死活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果然是同类人,一样的冷血。”青鸢被他事不关己的样子给惹毛了,随即转头去瞧身后的玉鸾语。 “他不愿救,你救不救?”她赌气问。 垂着头的玉鸾语敛去了痛苦之色,换上笑颜。 “我自然会救,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天霞山离东凌较近,此事还得多多仰仗九王些,人多势众自然是最好的解决之策。” 青鸢瞧出了她的不对劲儿,蹲下身,抬手抚上她苍白憔悴的脸,忧声问:“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可是哪里身子不适?” 随着青鸢蹲下身子,靳夜阑也瞧清了她身后的玉鸾语的脸色,俊颜瞬间变得铁青,大步上前将人打横抱起往马车而去。 秦暖君还要跟去,被青鸢拦住。 “她不会有事,可能是这几日风餐露宿受了风寒,九王会照顾好她的。” 丰琳琅气闷跺脚,想要找兄长发泄一下,却瞧见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摇着他的胳膊问:“哥,你说九王是不是移情别恋将清池给忘了?你瞧他紧张的那样儿,比以往对清池还要着紧。” 丰宇轩叹息:“或许这样也好,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下去,总活在旧时的回忆里过于痛苦,早些走出来也好。” “好什么好,我瞧着他就是个薄情郎,见一个爱一个,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这些男子就没一个好东西,哼。”她愤愤甩开丰宇轩的手,还不解气地一脚踹向她身侧的靳寒笙脚弯。 靳寒笙一直盯着那辆两人进去后就再无动静的马车瞧,毫无防备她竟然会偷袭,被她一踢差点跪倒在地。 “你这个臭丫头,总是一竿子打翻一槽人,我什么都没做好不好。”他竟然没和她计较,揉着腿弯小声抱怨。 丰琳琅对他做了个鬼脸,而后将头扭到一边,抱臂生闷气。 西歌与星月也愣住,没想到靳夜阑还会对除她们主子以外的女子这么上心,只是短短三个月而已,变化如此之大,让她们难以接受,更多的是为自己感到不值。 马车内,靳夜阑替玉鸾语诊过脉后面色凝重,许久不曾言语。 “景知,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我有喜了么?”玉鸾语为缓解气氛,故意说笑。 “不过看你的样子,丝毫也无当爹的喜悦呢。” 第217章 红颜未老(1) 玉鸾语意在让他展颜,哪曾想竟是让他眉头皱的更紧。 “我有何不妥?”她被他凝重的表情弄得心里不安,这些时日身子一直不太舒坦,她以为是自己以前的身子太过养尊处优,忽然来到这个出行只能靠脚和马的世界,受不住连日的奔波才会如此疲累,现如今看靳夜阑的神色似乎不止如此。 难不成得了什么什么不治之症? 上天不会这么作弄她吧,好不容易才回来,这么快就让她从云端跌倒谷底。 “阿鸾,你实话告诉我,你真实年纪有多大。”靳夜阑脸上是少有的紧张,他抬手轻抚一下她的额头,柔声问她。 玉鸾语回道:“我方才说的都是真话,我的确是二十有八。” 靳夜阑面色一僵,抿唇不语。 “我到底怎么了?”她看他的神情,忍不住问出口,此刻她是真的害怕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幸福来得太快,走的也太快。 宽敞的马车内寂静得可怕,玉鸾语盯着他,势必要得到一个真实答案,而靳夜阑则闭口不言。 不是他不说,而是他不知该如何说,他从她的脉象看出了不妥,但却无法解释,她明明还未到三十,身子却如年过半百一般,而且比一般人还要虚弱。 “景知,你别担心我,先去部署一下,帮帮青鸢,她性子不稳,我怕她受不住星月的危言耸听,冲动行事,如今祭主的意图已很明显,上次我给他的血不起作用,他想要用青鸢代替我来开启安君临手中的假国玺。”玉鸾语忽然改了主意,他不想说,她便不勉强。 靳夜阑依旧不言不语只盯着她看。 无奈叹了口气后,玉鸾语拿过包袱,翻出一个黄布包着的东西递给他。 “真正的国玺在这里,去到天霞山后,想法子从玉氏族长手中那到藏宝图,国玺如今也被我开启,它能打开宝藏的门。” 靳夜阑接过后看也没看又将它放回包袱中,语气冷然道:“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宝藏,我不稀罕那些金银财宝,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待在我身边就好。” 心知他固执又别扭的毛病又犯了,玉鸾语不愿火上浇油,此时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转移话题。 “景知,以免夜长梦多,尽快把天霞山之事解决吧,祭主不除,安君临便是个祸患,我不想见到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国玺引出来的祸端,巫师一脉隐藏在玉氏中已有上百年,一直再等契机,我与青鸢便成了他们的目标,其实青鸢对他们来说毫无作用,但那些人狗急跳墙时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放心,我知该如何做,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靳夜阑面色稍霁,拉好薄毯给她盖上。 玉鸾语含笑点头,看着他离去。 帘子垂下的瞬间,她敛了笑意,费力直起身翻出铜镜细细看自己,面容憔悴如同一夜之间苍老一般,正当她要放下铜镜时,无意瞥见镜中的隐约不真切的一抹白,在她的耳际上方。 她竟然在一夜之间生出白发! 以为是自己眼花,她复又拿起铜镜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是一缕白发后,她将发髻打散,一根一根仔细翻找,原来真的不止是一缕。 第218章 红颜未老(2) 此刻她的心神如被掏空一般,她的身体来到这里竟然加速衰老,身体器官很快也会随之衰竭,短短几日就成这番模样,岂不是说她很快就会死去。 难怪方才靳夜阑会问她真是年纪到底多大,他从脉象上看出了异样,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在他眼前枯萎,变成一个老太婆。 她又该如何去面对。 抱膝垂头坐在车中独自饮泣,她不敢发出声响,怕惊动别人,更怕惊动靳夜阑。 她不过是几日就变成了这番模样,再过两日她就会老的掉牙,一夜之间她便白首,可他依旧风采凛然。 原来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是强求也无法如愿,为何上天待她如此不公?她明明见到玉亭煜不是这样的。 玉亭煜...... 玉鸾语忽然怔住,他是三年前来的,但他似乎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就连眼疾都是如从前一般。 难道又是归尘搞的鬼? 正当她在思索着该如何让暮云去联系玉亭煜时,靳夜阑又回来了。 见她披头的散发坐着,靳夜阑有些疑惑,他出去时,她不是好好躺着么,怎么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成了这副模样。 “阿鸾,你是不是难受?”他还记得她在马背上呕吐的事,再加上方才的诊脉,他心中担忧不已。 玉鸾语随意拨了拨头发,让其顺着肩披下,这才抬眼笑道:“无事,就是忽然睡不着,想坐起来。” 靳夜阑神色古怪地打量着她,随即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眶上,凤眸微眯道:“你方才哭过,到底是瞒着我何事,到如今你还有事不肯对我坦白是吗?” 玉鸾语将头撇开不看他,她不是不想说,是不知该如何说。 “你说话,到底怎么了?”靳夜阑扯着她的手腕,冷声逼问。 不知为何,玉鸾语忽然湿了眼眶,泪水就着了毫无征兆涌了出来,她将头抵在他的心口上默默流泪,被他握住的手也挣脱出来紧紧揪着他的外袍。 靳夜阑心痛不已,紧紧将她搂住。 “阿鸾,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低哑暗沉的嗓音让她的泪水更加放肆,有不舍,有委屈,更多的是不甘。 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景知,我活不了多久了,可是我不想死,更不想离开你。”她带着哭腔,埋头在他怀中不肯抬头。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却也让他痛彻心扉。 靳夜阑扶着她的肩,让她抬头看他。 “阿鸾,你不会有事的,你只是有些劳累,歇息一下就会好的。” 玉鸾语抹泪苦笑道:“你又何苦再宽慰我,许多事我比你还要清楚,你只以为我年岁较大,身子衰败的厉害,其实不过是这几日的事而已,或许明日一早睁眼,我便是个白发苍苍满脸褶皱的老婆婆。” 靳夜阑心痛到快要窒息,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未褪去,命运再一次和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此时的他在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只有这样,他才能时刻感知她的存在。 只要她还在,就什么都好。 “我送你回锦山。”许久后他终于做好了决定,说出了剜心的话。 他在剜自己的心。 玉鸾语靠在他的怀中静默不语,她不想来他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抹灭,他宁愿放她走也要让她活着,可如今她哪儿也去不了。 “我这就送你回去。”靳夜阑将她拦腰抱起,就要下马车。 玉鸾语知晓他的意图,他想快马加鞭带她回锦山,然后回到她曾经的世界,而如今她也明白当初在明月山庄开启国玺时见到无央国师用毕生修为施法布阵的用意。 所有的一切都是百年前无央国师安排好的,她和他们都是他手中的棋子,摆脱不了被拨弄的命运。 “景知,那条路回不去了。”她出声制止他。 靳夜阑僵住身子,垂首看她。 玉鸾语苦笑点头:“是真的,当日我来的时候又回头走了一遍,我无法回到那个世界,这是几百年前无央国师安排好的,他死后,世间在无人能有能耐打开那个通道。” “不会的,世间能人异士众多,定有人能破了这个死局,让你回去的。”靳夜阑固执摇头,痛苦而坚定。 玉鸾语反问:“我回去做什么?” 靳夜阑不答,她又继续道:“那里没有你,也没有暖君、青鸢他们,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还不如舒心活够几日便好,只是原本想要亲手解决祭主这个祸患的,如今怕是不能了,你帮帮我。” “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替你去完成。”靳夜阑将她放回躺好,拉了薄毯给她盖上,在她额间落下轻柔一吻。 两人对视许久,眼中只有彼此。 玉鸾语勾唇对着他笑,发自内心的笑意渲染整个车厢,照进了他的心。 “天霞山之事你无需担心,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中,玉惊鸿也没那么不中用,他苦心经营多年,早已存了将祭主的势力一网打尽之心,此事不过是顺着他的计划进行。”靳夜阑扯了扯嘴角意在让她安心,却是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玉鸾语心中苦涩,她懂他的心思,随即转移话题。 “你与惊鸿竟然早已在暗中结盟,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果然一点儿都没错,你与他这次是里应外合,他先做出处于弱势的姿态,让祭主那老头儿得意忘形,以便你能名正言顺进入天霞山。” “确实如此。”靳夜阑大方承认。 玉鸾语眼眸轻闭,困倦道:“你去忙吧,我想歇息片刻,半个时辰后你再来唤醒我好吗?记得不可小瞧了丰宇轩的势力,他手中还有一部分隐藏在暗处的能人,与玉氏一族也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嗯,你歇着,稍后我来唤醒你。”靳夜阑轻声说完,转身掀帘出去。 片刻后,玉鸾语睁开眼,眸中清明一片,哪有半分睡意,她先掀开车帘的一角巡视,确定无人后察觉后,轻手轻脚从马车一侧轻轻跃下,匆匆往树林深处走去。 第219章 生死情劫(1) 玉鸾语搓着发凉的手指,一步一步往迷雾中走去,没走多远便瞧见颀长而立的身影,她欣然一笑。 “亭煜。”她轻唤。 玉亭煜转过身,瞧见她单薄的衣衫时俊眉微蹙,迅速取下自己的披风,大步上前将她裹住,略带责备道:“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些,是华朝要灭国了还是东凌要倒了,他们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玉鸾语摇头失笑,他还是她印象中的臭脾气。 “亭煜,你老实告诉我,其实你根本不是三年前才来到这里的对吗?其实你与我一样,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她笼着带着他温度的披风却丝毫不觉得温暖,反而更冷了。 玉亭煜默了默才回她。 “是。” “我也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只是幼时只有在这里的记忆,直到三年前才恢复,所以才去寻你。” 玉鸾语拨开披散着的头发,将那一缕白发递给他看。 “你看,我不过来这里几日而已,已显老态,或许再过几日就该寿终正寝了,你要不要让我死个瞑目,将你知晓的那些事告诉我,让我做个明白鬼?” “姐,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他惭愧致歉。 玉鸾语不依不饶道:“我要听的不是抱歉,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归尘他到底要做什么,又或者是说,他要让我做什么,他将你安排在暗处总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才是。” 就在方才因头发之事,她想通一些事情的关键,比如说容貌和前世一样却丝毫没有老化迹象的玉亭煜就是,而似乎所有的事都和归尘有关。 知晓她今日的目的,玉亭煜也不再隐瞒,将事情的大概简述一遍。 “事实上在那场意外中我已经死了,不过是因放不下你,魂魄无依四处游荡,归尘道长找到我,说是可以让我来到你身边,但我必须帮他做事,后来我降生在普通农家,十二岁那年家乡闹饥荒,逃荒途中父母都饿死了,唯有我活了下来,被义父所救,就是在昏迷的那一日一夜里我才恢复上一世的记忆,按照归尘曾给的信息,有明月山庄的势力,我很就找到了你,后来的事你都知道。” 玉鸾语心情沉重,此生她已欠了很多人的情,如今又多了一个玉亭煜。 “亭煜,你能告诉我归尘到底要做什么吗?”她最想弄明白的就是归尘的目的。 归尘是无央国师一脉的传人,自百年延续至今,她不认为紧紧是开启国玺这么简单,百年前国玺中注入玉荏苒的灵魄,又被巫师施了巫咒,这一切都是合理的解释,但如今巫咒已解,她不知自己为何还会变成这副模样。 玉亭煜叹道:“道长说是为了完成祖师的遗命,当年玉荏苒殒命,祖师有无法推脱的责任,虽说是皇命难为,但到底最终祸害了天下苍生,更害惨了玉荏苒与颜墨这对苦命鸳鸯,所以要后世袭承遗命,解除束缚在玉荏苒与颜墨世代轮中的巫咒。” “照这么说来,熙帝当初让巫师下的咒不光是针对玉荏苒一人,还包括颜墨在内是吗?”玉鸾语听明白他的话,同时也领悟了为何她与靳夜阑几经生死离别还是无法相守。 第220章 生死情劫(2) 玉亭煜不言,算是默认,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几百年前熙帝爱而不得,因爱成恨,他无力改变颜墨为玉荏苒改命之事,用了数载的时间遍寻巫师便是要阻断玉荏苒与颜墨的转世相守,所以才会有玉氏玉女一脉传承的心疾与短寿,但是开启国玺只是解除了传承玉女心疾的咒,她与靳夜阑的生死劫尚未渡过。 “姐,我知晓的就只有这么多,归尘道长临走前给了我一粒药,他将它取名叫情灭,说是你或许用得到,他还留了句话给你。”他自怀中拿出一个小玉瓶,递到她手中。 玉鸾语接过,打开来看,里面确实只有一粒药。 她疑惑问:“他还留了什么话?” “情若比金坚,生死劫可破。”玉亭煜照原话复述给她。 默了默,他又道:“曾有次他在醉酒之时说漏了嘴,他透露国玺关乎你的生死劫与情劫,要完全开启国玺,关键还是在你。” “在我?”玉鸾语不理解这个,上一次她用剩余的生命来解除玉女一脉的巫咒,国玺竟然还未能完全开启,难不成还要她再死一次? 可是再死一次,她就真的彻底死了,这具是她的真身。 “嗯,最后他念叨着什么‘炉中来火里去,前尘尽消’之类的话。”玉亭煜同样带着疑惑,这些话他想了三年也没想明白。 玉鸾语却是踉跄往后退去。 “姐......”玉亭煜上前扶住她,担忧轻唤。 她苦笑摇头:“没事,我或许明白他的意思了。” 不等玉亭煜细问,她又问:“他可曾说过这药多久起效?” “三日,我记得当时他说这药服下后三日见效,但我问他给谁服用,他却摇头不语,难道他是留给你的?”玉亭煜满脸不解。 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吃了这药也是白白浪费,玉鸾语很清楚归尘的意思,这个道行高深的道士已将所有都算好了,他等不到自己来办这些事,就学无央国师的那一套找帮手,被他选中的人或许不止玉亭煜一个。 “姐,你怎么不说话,这药到底给谁吃的?”见她发愣,玉亭煜心下有些着急。 玉鸾语在他的摇晃中醒神,淡然笑问:“所以你将国玺随我葬在锦山也是他的吩咐,因为他知晓我再次回来必定要有国玺指路才行是吗?” 眉头紧锁,忧愁不曾褪去,玉亭煜微微点头:“嗯,都是听从他的安排进行的,只要能救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傻小子。”玉鸾语轻敲他的头。 仿若又回到曾经的年少,她也时常会这般对他,这是他梦里常出现的情景,姐弟二人在一起就什么都是温暖的。 “姐,我猜这药就是留给你的,你服下后或许就会脱胎换骨,说不准还能长生不老呢。”玉亭煜越想越激动,一个劲儿地催她服下。 “快服下试试看。” 玉鸾语无奈扶额道:“这个是归尘留给他宝贝徒儿的,我服下毫无作用,他或许是早已料到我会走到今日这一步,所以留下这粒药,让他的得意弟子好好活下去。” 玉亭煜面色一变,惊问:“你是说这个东西是他给靳夜阑准备的?” “应当是如此,他早已言明我的归宿在哪里,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徒儿想一想,此药名为情灭,顾名思义便是情缘尽灭,服了它之后,靳夜阑会彻底将我给忘了。”玉鸾语怆然叹息。 “你在来这里之前心里就应该有底,或许初始是因我才选择这条路,但如今你有很多路可以走,人家姑娘对你痴心一片,莫要辜负了她,你瞧我如今这样,就该知道能活着守着自己心爱的人有多幸福。” 玉亭煜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姐......” 玉鸾语摇头:“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但如今已到了穷途末路,再有两日就能到达天霞山,你别再跟来了,日后若是靳夜阑他们遇到麻烦,你帮衬着些,成亲时别忘了到坟头告知我一声。” “姐,你别灰心,咱们再想想法子,玉惊鸿他医术高超,一定能救你的。”他还有最后的一丝希望,期盼玉惊鸿真能妙手回春。 “回春公子并非是神,他也有做不到的事,短短几日我便急速衰老,这或许就是时空差异造成的,回去的路已经消失,如今谁也救不了我,不出三日我便......这就是归尘给你情灭的用意,所有的事都是他事先算好的,包括这个。”玉鸾语将肩上的披风取下递给他,释然浅笑:“你回去吧,我不能逗留太久。” 接过披风后,玉亭煜站在原地看她转身离去,一步一步走进迷雾中,就如同来时一样迷蒙不清。 “姐,牛鼻子说过你我还会见面,这一次我选择相信他。” 近似低喃的话语融进雾里,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见。 玉鸾语从雾里走出,视线刚明了就瞧见独自闷头乱窜,一脸急色的靳夜阑。 “景知,我在这里。”她低唤出声。 靳夜阑迅速走到她跟前,紧紧将她抓住,面色难看道:“你瞎跑什么,深山野林里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食五谷杂粮,总有急事要解决。”她笑意不减。 “你分明在撒谎。”靳夜阑一语戳破她的谎言,拉着她往马车走去。 玉鸾语笑道:“是啊,我就是在撒谎,方才我去林中密会美男去了,不想让你知晓。” 靳夜阑不理她,气冲冲往前走。 眼眸微动,她忽然有了主意。 “我腿软走不动了。”她甩开他的手,就在原地蹲下轻哼。 靳夜阑哪还顾得上生气,立刻折身来看她。 “怎么了?”他细细检查了她,松了口气后才关切询问。 玉鸾语从袖中拿出玉瓶,把情灭倒出摊在掌中,玉颜上是无比认真的神色,她将玉瓶递到嘴边,仰头时喉头微动,似乎是将什么吞咽下去。 “阿鸾,你吃的是什么?”靳夜阑大惊,抬手阻止时已来不及。 玉鸾语将空玉瓶往后一抛,落在了草丛里再不见踪迹,而后她将手心里的药丸递到靳夜阑跟前。 “景知,你可愿与我共赴黄泉?” 第221章 一夜白头(1) 她就这么认真地看着他,面上已无半分笑意。 “这是很久以前我让惊鸿配的同心丹,世间仅有两粒,我服了一粒,余下这一粒我想留给你,你可愿意?” 见他面无表情也不吱声,玉鸾语自嘲勾唇,抬手将药丸往自己口中送去,却被他截住,夺过药丸后,他毫不犹豫吞了下去,喉结滑动,已吞入腹中。 她看着他,展颜微笑,边笑边流泪。 “别哭。”靳夜阑捧着她的面颊,轻轻替她拭泪。 玉鸾语依旧笑着流泪,灵眸氤氲着水光,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哽咽道:“你运气不好才会遇到我,以后都不会了,下辈子遇到我时,你绕道走,千万别碰上我。” “除了朝着你走,我还能走到哪儿去?”他摇头轻笑,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 磅礴而出的情绪似是找到了宣泄口,她的泪越流越凶,却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面颊上是他唇的温度,她不敢不顾扑上前,将他扑倒在枯草之上,吻上了薄唇。 这一回是她主动,显得疯狂、绝望,带着急切的啃咬,毫无章法的侵袭。 初始时是他被动接受,只是呼吸间的空隙,他化被动为主动,缠上她,不依不饶,没有浅尝辄止的温柔,急切而粗暴地让她无处可躲,渐渐沉沦其中。 青鸢在树荫下找到二人之时,玉鸾语已靠在靳夜阑怀中沉沉睡去,两人似乎在树下坐了很久,靳夜阑的目光悠悠无距地看着前方,手却紧紧搂着怀中之人。 “我们该出发了。”青鸢叹了口气,声音较之以往柔和了许多。 靳夜阑沉默不语,将人抱起,平稳走向马车。 玉鸾语是在摇晃中醒来的,依旧还是白日,她以为自己只睡了一片刻,却不知已是一昼夜过去,她眯着眼看身侧躺着的男子,嘴角的笑意尚未完全拉开便僵住。 肩上垂下的白发是她的。 她呆傻一般,勾起一缕细看,一根一根细数,没有一根是墨色,她受惊地丢开,又从另一侧揪出头发细看,还是如此。 慌张地摸上自己的脸,她不知变成了何等模样,想要起身却又不敢动,怕惊醒了他,只得侧头,伸手去拿铜镜。 铜镜还抓在手中,她的手臂被一只大掌按住。 “阿鸾,别看了。”不知何时醒过来的靳夜阑已支起身,伸手按住不让她动,凤眸中透着哀痛与紧张。 他在害怕,怕她受不住打击。 “景知,我没事,只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变丑,就只是看一眼而已。”她平静淡笑,拨开他的手,仰躺着看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中的面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皱纹千重厚,只是憔悴了些,她松了口气,笑道:“还好,只是头发白了,样子虽然丑却没到不能见人的地步。” 靳夜阑也跟着松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 “再过一个时辰就能达到天霞山,你先忍忍,玉惊鸿或许会有法子治好你的。” 玉鸾语点头后问:“这么快就到天霞山,我睡很久了吗?” “不久,你只睡了一天一夜。”他轻声应她。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傍晚睡的,一天一夜过去,那此刻就应还是傍晚,他们是加快了速度前进,提前到达天霞山。 第222章 一夜白头(2) “将星月放走,让她去给祭主那个老家伙报信,早点儿结束这场延续了百年的噩梦也好,我也能好好晒晒太阳。”她打着哈欠在他身前蹭了蹭,含糊说着自己的想法。 “如今被你关在水牢中的两位长老已是弃子,老东西不会浪费心力在他们身上,至于星月,她只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才会被老东西摆布,惊鸿他既是装出来,就是等着你与青鸢前去支援,你放走星月,再大阵仗地发起进攻,声东击西,让惊鸿有机会多做一些事,到时候你们里外夹击会轻松许多。” 靳夜阑正要开口说话,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爷,星月逃跑了。”久风的声音适时传来。 马车继续前行,并无停止的迹象,很显然久风已将玉鸾语的话听进耳中。 靳夜阑淡淡道:“无碍,让人做做样子就行,不用将她追回。” “是。”久风应声后吹响了口哨,响了三次后便归于平静。 连玉鸾语也不得不佩服靳夜阑的这些暗卫训练有素,竟然能从这么普通的口哨中辨别出信息。 另一辆马车中,青鸢悠闲地享受着美少年捶腿。 “青鸢姐,外面乱糟糟的,你要不要出去瞧瞧。”秦暖君甩着酸痛的手腕问她。 青鸢斜眼道:“瞧什么,一个贱婢逃跑而已,本公主懒得看,只要前面的马车没停,咱们也不用管,继续前行就是。” 秦暖君趁机解放自己的手,坐到另一边倒了杯水灌下,拿杯子的手微微颤抖,看得青鸢掩唇低笑。 “你小子就是娇生惯养太久,是该好好锻炼一下,待到日后我还指望你给我守江山呢。” 秦暖君撇嘴道:“守江山也不一定要我亲自上战场啊,你看姐夫他不就是决胜于千里之外么,日后我便跟着他学。” 青鸢不屑轻嗤道:“世间就只有一个靳夜阑而已,你还是别学他了,整日沉溺温柔乡不干正事,将来还指不定荒唐成什么样呢。” 秦暖君狗腿的点头,一脸讨好,随即问道:“青鸢姐就一点儿也不担心惊鸿哥吗?据说祭主那个不男不女的妖人很难对付。” 深深舒了口气后,青鸢以手当枕躺好,闲适地翘着二郎腿。 “起先是有些担心的,可是渐渐也明白了,他玉惊鸿不是什么善类,怎么可能任老东西揉捏,后来靳夜阑的态度更是让我彻底安心了,这两个黑心的男子早已暗中结盟,以他们的手段,老家伙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所以我还是和阿鸾一样,坐山观虎斗便是。” 听她这么一说,秦暖君明白过来,原来祭主这个敌人根本就不是靳夜阑与玉惊鸿的对手,两人结盟后如耍猴儿一样把老东西耍得团团转。 他搓着手,小心翼翼问:“青鸢姐打算何时将惊鸿哥拐进公主府做驸马呀?” “皇帝不急太监急,我都没想这么多,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想着这些风花雪月之事,果然是被靳夜阑给带坏了,回宫后,我会再给你寻几位严谨的先生将你给扭转过来。”青鸢最懂得蛇打七寸的道理,一句话便让秦暖君苦下脸。 天知道他最讨厌那些刻板的先生了,自从离开秦府后,他已经不再受先生们之乎者也的荼毒,今日他可不愿因着一件小事就把好日子结束。 他嘿嘿笑道:“我觉着青鸢姐你教的就很好,请先生还要花银子,过于浪费。” “你堂堂一个王爷,连请先生的钱都拿不出么?”青鸢白眼问他。 秦暖君抓抓脑袋,义正言辞道:“身为王爷,更是要懂得勤俭,将来我可是要做大官儿的人,要以身作则。” 什么叫自相矛盾,青鸢算是见识到了,他已是乾元帝的义子,而且还被封王,如今的官儿已经很大了好不。 两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是曦王,地位只在乾元帝与她的之下。 “等你做到了再来告知我吧。”青鸢很是鄙视地扫了他一眼。 秦暖君泄气地在一旁,杵着下巴深思。 入夜之后,一行人在天霞山脚下安营扎寨,秦暖君打着认真学习的旗号,随靳夜阑与丰宇轩一起带人攻上了山去。 营帐中青鸢与丰琳琅已经睡去,玉鸾语裹上靳夜阑的披风走到帐外,身后一直有个人影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知晓是何人。 “涅生,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她转身对身后的少年招招手。 涅生快速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姐姐。”他终于有勇气唤出口了。 玉鸾语欣慰地叹道:“原来你早已认出我来了,我还自认为高明骗过了你们几人。” 涅生冷漠的面上难得出现戏谑的笑意,他道:“因着九王的态度,想认不出都难。” 眼前这个少年真的变了许多,不再如恢复初时的沉闷,大概是待在暖君身边的缘故,玉鸾语伸手给他理了理额前落下的一缕墨发。 玉鸾语的满头白发用头巾裹得严严实实,除了靳夜阑以外,就连青鸢也不知晓她的情况,她只说身子弱受不住冷,别人也没有怀疑。 涅生天生就别别人敏锐许多,他抬手去扯玉鸾语的头巾,被她按住。 她轻声道:“不用看了,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还有不到两日的时间,这件事并无人知晓,包括靳夜阑在内。” “为何会这样?”他想不明白,就如她忽然死而复生却换了一张面容一样,如今他刚认出她来,她又要离去,不过是短短数日而已,竟会有如此大的变故。 这让他如何接受,他连心中的歉意都还未能说出口。 “姐姐,抱歉曾欺骗了你。” 玉鸾语摇头笑道:“该说抱歉的人是我,一开始我就布好了局,利用你骗过轩辕君临,将假国玺送到他手中。” 涅生露出释然的笑意。 玉鸾语疼惜地抚上他的脸颊,面带歉意,她压低声音道:“涅生,再帮姐姐做最后一件事好吗?” 第223章 香消玉殒(1) 后半夜靳夜阑等人就已平安归来,玉惊鸿也在其中。 惊鸿公子依旧仙姿独立,并不像传闻中的骨瘦如柴、命不久矣,只有被蒙在鼓里的祭主是这么认为的。 过于自负的人最终因此失败,昨夜祭主已沦为阶下囚,被废去修为关在了天霞山的刑室里,这个刑室由他所建,也该让他自己体验一下其中滋味。 玉惊鸿走进帐中时,青鸢已经醒来,陪着一直未眠的玉鸾语闲聊,瞧见他时,也只是淡淡一瞥,并无多大反应。 当时靳夜阑让玉惊鸿给玉鸾语诊脉,收手后的玉惊鸿叹息摇头,他也无能为力。 青鸢此时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目光狐疑在三人身上打转,随即落在了玉鸾语的头巾上,她快速出手一扯。 白发如雪似白练一样自她的肩头铺下,青鸢震惊,呆愣地看着她。 “你到底是怎么了,靳夜阑不是说你只是偶感风寒吗,为何会成这个样子?”青鸢已找不到情绪,只是愣愣问她。 “啊......”迷糊中醒来的丰琳琅惊呼出声。 丰宇轩、靳寒笙、秦暖君三人此时正好走进营帐中,也被眼前的画面定住脚,不敢置信看着眼前浅笑嫣然的白发女子。 “姐,你的头发为何会成这个样子?”秦暖君扑上前去,不敢置信地执起玉鸾语的白发,手中真实的触感让他眼眶酸涩。 玉鸾语轻笑摇头:“无事,只是换个颜色而已。” 青鸢站起身,将秦暖君推到一边,紧紧抓住玉鸾语的肩,手上的力道不轻,捏的她生疼,但玉鸾语只是微微蹙眉,随即展开,一如既往地笑。 在她逼问之前,玉鸾语先开口:“这就是我回来的代价,红颜未老,一夜白头,世间所有不可思议的事都在我身上发生了,并非是有意瞒着你,只是不知该如何说起。” 青鸢放开她,转身慌乱地抓住玉惊鸿的胳膊,也是第一次乞求他。 “你快救她......”饶是有着一颗男儿心的她也忍不住湿了眼眶,一个劲地扯着玉惊鸿的衣袖求救。 玉惊鸿摇头叹道:“迅速衰老这个症状我从未见过,也无从下手,我救不了她,如今或许只有祭主会知晓一些,这位姑娘......” “她不是什么姑娘,她是清池。”青鸢低吼着打断他,不管不顾地求他。 “她就是清池,你快救她,你不是神医吗?” “你救她啊。” 丰宇轩、丰琳琅与靳寒笙三人是不知情的,被她的话怔住。 “你说她是谁?”靳寒笙上前询问。 无人回答,他将目光落到已经捂着眼撇过头的秦暖君身上,他大力将秦暖君扯过,哑声问:“她到底是谁?” “青鸢姐说的是事实。”秦暖君挥开他,大步走出营帐。 玉惊鸿往后踉跄一退,喃喃道:“原来炎灵石忽然恢复生机指的不是青鸢,而是你回来了......” 丰琳琅揉着眼睛,走到玉鸾语跟前,扯着她的白发,恶狠狠地问:“你真的是清池?” “师姐。”玉鸾语低唤。 方才还故作坚强的丰琳琅忽然泪如泉涌,松开她的发,转过身四处慌乱找寻,不知道要找什么,随即实在忍不住,便朝着最近的靳寒笙扑了过去。 第224章 香消玉殒(2) ‘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她扑在靳寒笙怀中,一个劲捶打着他的肩,奋力发泄着,她已不知该如何反应,这个结果她难以接受。 还未感受失而复得的喜悦,迎接她的便是又一次生死离别,她觉得上天太过残忍为何要这么捉弄她的师妹。 丰宇轩掩下眼中的苦涩,上前将丰琳琅从靳寒笙身上拉开,轻声安慰道:“惊鸿公子不是说了吗,祭主或许有法子,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玉惊鸿猛然仰头,对靳夜阑道:“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立刻上山去找祭主逼问,这个妖道钻研巫术多年,他或许会有法子。” 靳夜阑平静上前,半蹲下身子,抬手抚上玉鸾语苍白憔悴的脸。 “阿鸾,我这就带你上山。” “嗯。”玉鸾语扯出淡淡笑意,起身负在他背上。 晨光霜雾中,一行人往山间的青石小道走上去。 天霞山是名副其实的世外桃源,进了山口后便如同进了另外一个世界,青山绿水,遍地花香,但无人欣赏这美景。 一路上无人说话,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达天霞山的机关门外。 有玉惊鸿的带领,一行人很快就进入天霞山,入眼的村落让人出乎意料,原来天霞山是另一个安居乐意的小国。 夜里才回到家中的百草又被西歌火急火燎都从被窝里拖出来。 “小丫头,你这么着急,是谁生病了?”百草揉着眼睛,不满地咕哝。 西歌继续拖着他往外走,回道:“暖君少爷。” “什么?”百草睡意全无,理着衣襟大步上前。 “他怎么了,谁伤的他?”他边走边问。 西歌不答,快速上前给他引路。 来到议事正堂,百草一眼瞧见在门外徘徊的秦暖君,上前就要扶住,却被秦暖君躲开。 “你......你救救我姐姐吧。”秦暖君无意识地躲开后,才反应过来百草也是个大夫,他已顾不得许多,一把揪住百草的衣袖,求他救人。 百草道:“不是说是你受伤吗?” 秦暖君顾不得和他闲聊,拽着他的胳膊就往里面走去。 “你快给我姐姐瞧瞧。”拖着百草来到议事正堂后的隔间内,秦暖君催促着他上前给躺在软榻上的玉鸾语诊治。 百草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竟会发生这样的事,两天前他见到玉鸾语时,她还是容光焕发的样子,怎么一转眼便如同花朵般凋零。 “你倒是给她看啊。”秦暖君不满他的磨叽,哑着嗓子催促。 “你别急,我这就给他看。”百草回神,自己拿了凳子坐下,细细替她诊脉。 一直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的丰琳琅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秦暖君将她叫住。 “琳琅姐,你要去哪儿?” 丰琳琅淡声应:“我想去瞧瞧他们有没有从那个妖人口中问出些有用的东西,清池她快支撑不住了。” “我和你一起去。”秦暖君脱口而出,刚踏出的脚又收了回来,他放心不下玉鸾语独自一人。 来到这里后,青鸢便让玉惊鸿带她去刑室,而后也都跟了去,留下他与丰琳琅在此处守着玉鸾语。 第225章 香消玉殒(3) “你走不走?”丰琳琅回头问。 秦暖君正在犹豫时,百草收手站起身来。 “怎么样?”他奔上前问。 丰琳琅也折回身,殷切地看着百草,希望他能给他们带来曙光,然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在百草摇头叹息时,他们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百草不忍心让他们失望,但事实就是他也束手无策,于是只能实话实说。 他摆手叹道:“这女娃已是油尽灯枯,就算是神仙下凡恐也无力回天,你们还是让她安心走吧,别再折腾了。” “你胡说,她不会有事的。”秦暖君猩红着眼,嘶声低吼,而后又将百草赶出门外。 “你这个庸医,自己学艺不精还敢大言不惭,我一定是疯了才会以为你能救她。” “庸医!” 最后他还忍不住低吼了一句,而后将门紧紧关上。 百草哀叹一声后,就在正堂的椅子上坐下。 丰琳琅又回到原地坐下,她已没有勇气往刑室而去,怕再一次承受打击。 玉鸾语醒来时,已经换了一个地方,她躺在床榻上,从屋中的光线看来,大概也就午时左右,靳夜阑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你醒了。”似有所感,靳夜阑转身见到她醒来,便上前将她扶起。 玉鸾语靠在他怀中,有气无力地问:“青鸢他们人呢?” “他们去准备开坛做法的事宜,明日一早让祭主替你解咒。”靳夜阑轻声给她解释。 玉鸾语叹道:“他的鬼话你们也相信,一场假的法事换他的命,他还真会想,而你们这么多聪明人竟然还上当。” 靳夜阑喂她喝水后才道:“只要能救你,就算只有一成的可能,我也不会放弃,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如愿的,法事完成后,我就送他去黄泉见师父,让他们继续在黄泉路上争个高低。” 一杯水见底后,玉鸾语摇头,示意不喝了。 随手将杯子放下,靳夜阑又将她抱紧了些,柔声问:“冷不冷?” “不冷。”玉鸾语摇头:“这里与外面不一样,就如春天一般温暖。” 虽然如此,靳夜阑还是将床头的披风拿过,将她裹了个严实。 玉鸾语任由他去,而后有了些力气支起身。 “轩辕君临与祭主早已同流合污,此次故意引你前来,或许是想调虎离山,而丰国的二皇子早已按捺不住想要夺位,华朝有老谋深算的乾元帝守着,青鸢离开倒也无妨,东凌的话,就怕成王趁皇后娘娘有孕分散注意力之际忽然发难,而丰国的皇帝则已有些昏聩,虽有钰王在,但难保不会被人钻空子,这些你可曾想过?”她面露担忧。 靳夜阑垂首蹭蹭她的鼻尖,轻笑道:“你无需担忧,华朝和东凌都不会有什么变故,至于丰国,就要看造化了,皇帝优柔寡断,上一次二皇子逼宫造反,他竟然以父子情为理由纵虎归山,是该给他个教训,不过有钰王在,二皇子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最多让丰国皇宫混乱一两日。” 玉鸾语颇为好笑地嗔他一眼。 “就知你不是省油的灯,一切都已算计好了,看来你是早有打算对付轩辕君临的,先前不过是因为尚未摸清他的底细,天霞山之行结束后,你便会与他正面对上。” 第226章 香消玉殒(4) 靳夜阑赞道:“知我者夫人也,世人皆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如此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家有贤内助,为夫做任何事都顺利。” “你这马屁都拍在马腿上了,你我何时成了夫妻的,对我来说,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如今你不是靳梦离,我也不是玉清池,你是东凌的九王,而我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玉鸾语噘嘴露出娇憨的模样。 靳夜阑俯身在她额上一吻,在她耳边神情呢喃:“回去之后咱们就成亲,往后再也不分开。” “嗯。”玉鸾语沉默许久后轻声应他。 建在斜坡上的大院,依山傍水极其秀美。 玉鸾语伏在靳夜阑的背上,由他带着她一路观赏,不多时便来到一座柴扉小院前,靳夜阑停住脚。 “族长就在这里面,真的不要我陪你进去吗?”他轻轻将她放下,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玉鸾语浅笑:“不用,我与他有私事要聊,不想让你听见,你就在外面等我就好。” “好吧,我在这里等你。”靳夜阑不在询问,松开她。 清浅的步调,一步一顿往前走去,如同上了年岁的老人,行路困难,若是将她的头巾摘去,她就是一个老婆婆。 玉鸾语掩藏在披风下的手紧紧捏住,她必须坚持着走进去,不能倒下。 ‘吱’是柴扉门开启的声音,她抬眼望去,便瞧见青鸢从屋里出来。 “你怎么自己来了?”青鸢疑惑皱眉,上前扶住她。 玉鸾语轻轻推开她的手,笑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在外面等我,我想和舅舅聊聊,你也先出去。” 青鸢瞥见篱笆外的衣角,了然点头道:“好,我们在外面等你。” 终于跨上了三阶石台阶,玉鸾语已累得气喘吁吁,她终于能体会到七老八十是何种感受,此刻她的状态比七老八十还要糟糕。 推门进去,瞧见的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你终于来了。”中年男子抬眸一笑,深陷的眼眶中是关怀的笑意。 “舅舅。”玉鸾语将门轻轻掩上后才转身轻唤。 小院外,青鸢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垂着头问:“若是明日的法子不成,你当如何?” 靳夜阑云淡风轻道:“她去哪里我都陪着她。” “包括黄泉?”青鸢挑眉。 “是。”他没有犹豫,早已下定决心。 青鸢怅然叹息:“你与她从来都是各自想各自的,从未用心交流过,她离开时想尽法子避开你,而你又何尝不是,以她的心智定然猜到你在她走后会如何做,但她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猜来猜去,我都替你们感觉到累。” “累又如何,依旧还是甘之如饴,逃不开忘不掉,心中所念不过一个她而已。”靳夜阑勾唇轻笑,瞥眼见到翩翩而来的玉惊鸿,他忽然幸灾乐祸地低笑。 “笑什么?”青鸢莫名,随即转身望去。 想到方才在刑室里玉惊鸿阻止她鞭抽星月之事,青鸢顿时怒火中烧,解下腰间的软鞭,飞身便往玉惊鸿身上招呼去。 为了一个叛婢,他竟然明目张胆地与她对着干,压在心头的这口恶气怎能不发泄。 第227章 香消玉殒(5) 迎面劲风袭来,玉惊鸿快速躲开,反手抓住鞭子的另一头,俊眉紧蹙,不悦道:“你又抽什么风?” “本公主抽的就是你,看你不顺眼怎么啦,你三番四次与我作对,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今天姑奶奶就让你尝尝厉害。”话音未落,她用力抽回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向他挥出去。 玉惊鸿只是闪躲着,并未反击。 刚触到木门的玉鸾语听到外面的吵嚷与鞭子声,忽然又想到什么,回头看向屋中的清瘦男子。 “舅舅,此事了结后,你放惊鸿走吧,他不该背负这些,青鸢身边需要他,玉家嫡系这一脉已为玉氏一族牺牲的太多了,从玉荏苒开始,每一代都有一个悲剧,几百年延续下来,如今是时候改变了。” 清瘦男子微愣,而后瞧见她头巾下不小心露出的一缕白发,眼中划过疼惜,他点头:“好,只要他想走,我不会勉强他留下。” 玉鸾语释然一笑,拉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轻微的拉门声,靳夜阑立即回头望去,见到她走了出来,他含笑迎了上去。 又将她背在背上后,他才问:“还想去哪里玩儿?” 玉鸾语指指眼前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在他耳边轻言:“其实我最想看他们卿卿我我如胶似漆。” 靳夜阑一愣,随即低笑:“青鸢火爆的性子若是改成你这样或许还有如胶似漆的可能,不然一见面就杀气腾腾扑上去,就算是惊鸿公子也受不了这阵仗不是,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某日青鸢鼓起勇气霸王硬上弓,将生米煮熟饭,或许......” 他的嘴被捂住,下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玉鸾语在他耳边低语。 “嘘,青鸢是有这个能耐的,但不能被惊鸿给听了去,否则青鸢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吃上肉不是。” “惊鸿公子不也是一直素着么,万一哪天不小心干柴烈火烧起来,那才叫一发不可收拾。”靳夜阑与她笑言,而后背着她往另一边的小道神不知鬼不觉离去。 玉惊鸿只是闪躲,渐渐应付得有些吃力,他也就懒得再迁就,将她手中的鞭子夺过后,从腰间取下玄铁铸成的匕首,运力一划,人为无法扯断的金丝软鞭碰上削铁如泥的匕首也逃脱不了一刀两断的命运。 青鸢愣愣看着掉落在地上一分为二的软鞭,泪水夺眶而出,她跪坐在地上,颤抖着将断成两截的鞭子拾起,紧紧攥在手中。 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的玉惊鸿愣住。 “你......” “你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吗?玉惊鸿,我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恨过你,与其用它泄愤,你有本事直接将匕首往我身上捅啊。”青鸢红着眼嘶吼出声,拿着软鞭站起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玉惊鸿立在原地,直到红衣消失在视线,他才垂头看手中的匕首。 一夜过去,日头已升起,青鸢还是没有出现,而玉鸾语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倚靠着靳夜阑,望着门外。 片刻后,暮云扶着受伤的青影走了进来。 青影浑身上下是血迹,是被鞭打过的痕迹,右手腕上的伤口尤为明显,有人挑断了他的手筋。 第228章 香消玉殒(6) “你要见主子,她就在这里。”暮云将他扶到玉鸾语跟前。 他是在后山的山洞里找到被铁链锁住的青影的,还未上天霞山之前玉鸾语就交代让他上山查找青影的下落,那时候他才明白原来青影是主子安插在祭主身边的,明面上是祭主与四大长老的人,其实早在多年前青影便已弃暗投明和她坦白了一切,于是才有了这出将计就计,而当初四大长老的行踪也是他透露给靳夜阑的。 四大长老失踪后,祭主很快怀疑到他身上,便将他囚禁在后山。 青影不可置信地圆睁着眼,眼前这个女子面貌完全改变,还有她的满头白发让他心神俱颤。 “主子......”他推开暮云的搀扶,跪到地上,双眼注视着玉鸾语。 玉鸾语动了动嘴没发出任何声音来,靳夜阑却是懂她的,他代替她说出她想说的一切。 “她让你起来。” 暮云上前将青影扶起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百草叹着气上前查看他的伤。 时辰已到依旧不见青鸢的踪迹,玉惊鸿眉头紧蹙似是有心事,但此刻谁也没心思去注意他,目光都聚集在精神头越来越差的玉鸾语身上。 “走吧。”靳夜阑无心再等下去,抱着玉鸾语往外而去。 一行人默默跟随其后,就连一向话最多的秦暖君与靳寒笙都一言不发,垂着头跟在后面。 青影也挣扎着要跟随,被暮云按住。 “主子交代过,今日你我还有西歌都不得出现在祭台,今日之后随我们自己安排自己的人生,若是愿意就跟在青鸢公主或是小王爷身边,若是想要浪迹江湖也行,但不许我们留在天霞山。”暮云说完后退到一旁,让百草继续给青影包扎。 百草也苦口婆心劝道:“她既然已为你们想好了后路,你们便听她的,你们四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星月丫头走错了路,少主留了她一命,但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但你们三个不同,玉女她为你们想好了退路,祭主一死,往后再无人能威胁到你们,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吧。” 暮云与青影同时沉默,此刻他们心中有许多的疑惑,却再也找不到人问答案。 百草打开了话匣子,与他们说着心里话。 “我活了几十年,历经三代玉女,却只见过两位,一位是族长夫人,另一位就是你们的主子,族长夫人温婉仁厚却少了城府,所以才会被自己的妹妹算计,但你们的主子不同,这丫头有着不属于男子的魄力和远见,若不是被宿命纠缠,或许她会成为倾国红颜,能跟着她已是你们的福气,你们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要自己走。” 青影忽然问道:“您还想要见玉紫烟吗?” 百草摇摇头:“我不想见她,但我想亲手杀了她。” 青影和暮云诧异看着他。 “当年她利用我之事我可以不计较,可是她太过铁石心肠,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拱手让人糟蹋,她不配为人母,我要为我那苦命的女儿报仇,也要让那个狠毒的女人得到应有的报应。”他眼中闪烁着泪光,紧紧咬着牙。 从知晓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心中的恨便生根萌芽,做梦都想找到玉紫烟,亲手将她心刨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黑色的。 第229章 香消玉殒(7) 青影凝思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 “许嬷嬷......哦是玉紫烟,她或许就在安君临身边,那日我听到祭主与师父的谈话,说是多年前安插在主子母亲身边的棋子如今又有另外一个作用,我猜他所说的棋子便是玉紫烟。” 闻言,百草面上一凛,而暮云则若有所思。 “他可有说另外一个作用是什么?”暮云向来都敏锐,总能抓住事情的关键。 青影摇头:“并未细说,只是隐约听到丰国,具体说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丰国?暮云摸着下巴沉思。 清风悠悠,祭台建于天霞山山顶,中央立着一个大鼎,下面燃着熊熊烈火,而临时搭建的简易高台上,一个火红身影坐在上边,大红的衣裙随风飞舞,飘然欲去。 “青鸢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秦暖君站在鼎旁,仰着头看青鸢。 青鸢自高台上跃下,稳稳落在跟前,轻笑:“站得高看得远啊,许久没看过别的风景,有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认知。” 秦暖君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她的话。 “以后你就会懂的。”青鸢拍拍他的肩,甩手朝着靳夜阑走去。 她在靳夜阑身前站定,目光却是瞧着他怀中的玉鸾语,二人目光相触,玉鸾语勉强扯出笑意,动了动嘴想要说什么。 “姐,你不用再忧心我,往后的路我会独自走下去,我会替你照顾好暖君的,将来他若是娶了媳妇儿,我会亲自带着他们小夫妻来给你磕头。”青鸢从小到大是第一次开口唤她一声姐姐。 玉鸾语听懂了,眼眶湿润泪珠滴落,一滴一滴落在靳夜阑的手背上,更烙在他的心上。 他冷眼瞥向青鸢,微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说过她不会有事的。” 丰琳琅这才反应过来青鸢说的‘磕头’是何意,原来指的是到坟头跪拜。她攥着丰宇轩的衣袖,眼中闪着泪花,她轻声哽咽道:“哥,我不想清池死。” 丰宇轩抿唇不语,只是轻轻摸摸她的头。 靳寒笙也撇开眼背过身。 此时玉惊鸿亲自拿着一个半大的盒子拾阶而上,他身后跟着的是祭主,没有想象中的蓬头垢面,也没有满身血渍,显然是有人给他打理过。 而他脚上拖着的铁链与石阶摩擦发出的响声在寂静山顶异常突兀。 众人似乎看到了最后的希望,打起精神来站在一旁。 “这是炎灵石,我给你带来了。”玉惊鸿将盒子打开,拿出何种闪着微光的晶石放到玉鸾语掌中。 玉鸾语的手指微动,将炎灵石握住,她对玉惊鸿感激一笑。 “原来炎灵石重新有了生机并非是因为青鸢,而是因为你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子。”祭主阴邪的眸中闪着狂躁暴戾,与他的外表不相符。 以往的他总是装成慈祥仁厚的样子,如今终于能暴露本性,他不再压抑,放声大笑。 “哈哈,就算是你是玉女一脉又如何,瞧你的面相便知你活不过今日,这几个黄口小儿不惜一切让我作法,原来就是为了救你,如此倒让我想起了我的乖徒弟,她也曾如你这般受他们欢迎。” 第230章 香消玉殒(8) 炎灵石在手,玉鸾语忽然像是恢复了元气,除了头发未变之外,她已经能动弹。 “景知,你放我下来。”她轻声开口。 众人惊喜她竟然恢复得这么快,秦暖君欣喜要上前去,被青鸢拦住。 “青鸢姐,你看到没有,姐姐她好了。”秦暖君欢喜地拽着青鸢的胳膊。 青鸢看着众人欢喜的模样抿唇不语。 玉鸾语松开靳夜阑的手,握住炎灵石一步一步朝着祭主走近,她低唤道:“师父真是老眼昏花了,徒儿就在你眼前都认不出来,自小你不就让我时刻谨记要懂得用脑么,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我会用脑,你却只会用眼睛。” 祭主如遭雷击,抬手指着她。 “你......你竟然还没死。” 玉鸾语凑近身去,在他身侧低语道:“徒儿说过,师父不死,我也不会死,可是今日我活不了了,所以你必须死。” 她话音落下,便是匕首刺入人体的响动,众人惊异望去。 “唔......你......”祭主瞪大眼,捂住腹部缓缓倒下,瞬间地上便染出鲜红,扩散开来。 玉鸾语手中的忽然发出一阵刺眼的光,随即黯淡下来,很快就没有任何动静,成了一块普通的晶石。 “阿鸾,你做什么?”靳夜阑上前检查,祭主已无气息,这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却被她亲手斩断。 玉鸾语歉然道:“对不起,这一回还是要对你食言了,不过你很快就会忘记我,忘记我给你带来的痛苦,你此生会幸福的。” 靳夜阑大惊失色,忽然想起那日她给他服下的药。 “你骗我,那日给我服下的并非什么同心丹,你到底给我服下的是什么?”他痛苦又懊恼地质问她。 周围静悄悄,都被忽然的变故怔住。 玉鸾语单手抚上靳夜阑的面颊,他的痛苦,她全都看在眼里,所以她笑着流泪。 “景知,再有一盏茶的功夫,你就会彻底忘了我这个人,你记得所有人,唯独会忘了我,那日我给你服下的是情灭,是你师父归尘特意留给你的,他也不希望你痛苦。” “那你呢?你明明也服了的。”靳夜阑紧紧扣住她的手腕,目光急切看她。 玉鸾语淡笑道:“世间仅有一粒,那一粒被你服下,而我只是为了骗过你做的样子而已。” 靳夜阑难以接受,捂着心口倒退,一口鲜血喷出,玉鸾语不为所动站在原地看他,听他近似自言自语的低喃。 “你为何一次又一次地骗我......” “景知,这一世是我对不住你,若是还有来生,换我来追寻你的脚步,我一定不会再让你痛心难过,这辈子你忘了我,好好活下去。”玉鸾语含泪笑看着他,却是一步一步往身后退去。 “姐,你要做什么?” “清池......” “阿池......” “孟姑娘,你别做傻事。” 所有人都惊呼,只有青鸢与玉惊鸿不吱声,静静地看着。 “青鸢姐,你快说话啊,你让姐姐快下来,她都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做傻事?”秦暖君见靳夜阑已虚弱地躺在地上,他求救无望,只能抓住青鸢这根稻草。 第231章 香消玉殒(9) 青鸢忽而笑道:“所谓的回光返照就是她这个样子,她不过是借助炎灵石内那缕属于玉荏苒的灵气才重新站了起来,如今束缚玉女一脉的巫咒也会随着她消逝,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这不可能。”秦暖君不肯相信,松开青鸢,大步奔到高台之下。 “姐,你不要我了吗?你快下来啊。”他嘶声大喊。 玉鸾语摇头不语,脚下一软忽然踏空,就要往身后倒去。 地上躺着不能动弹的靳夜阑双目圆睁,凤眸中俱是惊恐。 “啊,小心啊。”丰琳琅惊恐惊呼。 玉惊鸿与丰宇轩刚要有动作,忽然一个灰袍少年从天而降,将歪倒的玉鸾语扶住,在高台上站稳。 “涅生,你快将姐姐带下来。”秦暖君惊喜不已。 涅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而是将身后的双肩背包取下,打开后拿出国玺递给玉鸾语。 “姐姐,这是你要的东西,我都按你的吩咐办了。” 玉鸾语靠他的搀扶支撑着无力软下的身子,头巾不知何时被风吹走,落到原处的树枝上,一头雪丝随风飞舞。 涅生将她扶住,在高台上坐下。 “今日便是永别,我想求大家一件事。”玉鸾语艰难喘着气,声音渐渐黯哑,她将目光看向一直撑着眼盯着她的靳夜阑。 “他日后会将我忘得干干净净,我走后他会成亲生子,我只请求你们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至少是三年内不要提起我好吗?” 靳夜阑绝望地闭上了眼,最后一幕就只有那飞扬的雪丝。 “姐,你不要丢下我。”秦暖君已带着哭腔。 丰琳琅已经扑在丰宇轩怀中泣不成声。 只有青鸢一人在笑,她道:“你且安心,这一世你太累了,你心太大,想要护住我们所有人,而你确实做到了,往后的路让我自己走,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姐,若有来生,我还要与你做姐妹,但是我要做姐姐,来生换我保护你。”青鸢扬声大喊。 玉鸾语将手中的炎灵石与国玺抛入铁浆滚滚的炉中,听见青鸢的话,她回眸看来,瞧着台下缓缓而笑,她说:“好,下一世让你做姐姐。” “哈哈,一言为定。”青鸢笑出了眼泪。 玉鸾语的视线落到玉惊鸿身上,她轻声道:“惊鸿,好好照顾青鸢,这辈子我已求过你多次,但还要再求你最后一次,往后无论青鸢对你有多过分,你都尽量包容她好吗?” 玉惊鸿默然点头:“好,我答应你。” “清池,你个臭丫头,你眼里就只有你的弟弟妹妹,可曾将我这个师姐放在眼中?”丰琳琅哭红了眼,从地上拾起石子儿就往高处扔去,只因力道不够,在半空就坠下,落到地面捡起灰尘。 玉鸾语靠在涅生肩上,意识渐渐涣散,她强打起精神。 “师姐,你有父母兄长相护......我放心。” “宇轩......阿笙......你们要好好照顾她......”她断续又不明深意的话渐渐隐去。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泪流满面却又固执不肯出声的秦暖君身上,他是她最放心不下的。 “暖君,往后要听青鸢的话,帮她好好守住华朝的江山,我走后,你要好好的,不想姓安又或是不喜姓秦,你随时都可以改,至于安候爷,你不想认他就不认,自己舒心就好,记住你是华朝的曦王,无人敢欺负你。” 秦暖君点头,哑声道:“姐,我记住了,往后我会认真学本事,不会给你丢脸的。” 玉鸾语虚弱点头,已无半分力气,只能靠着涅生。 “涅生。”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涅生应道:“姐姐,我在听。” “我走后不用守着我......暗中保护好暖君......他......我不放心......”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她伸出去的手,方向是朝着靳夜阑而去的,在空中,她什么也抓不住,她的眷恋只剩下遗憾。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明知她再也听不到和感觉不到,涅生还是轻声应她,手臂用力将她拥紧,也只有此刻,他离她最近。 她是他的第一份温暖,此时这份温暖在他怀中冷却消散。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三日后,天霞山脚下的朝阳坡上新立起了孤塚。 来时是三路人马,到了分别时还是三路,只是少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事发当日,久风便护送昏迷的靳夜阑回东凌,这也是玉鸾语生前交代过的,他不敢违抗,也不能违抗。 又是离别时,各自只留下后会有期便转身离去,最后只余下青鸢、秦暖君、涅生三人立于坟前。 “涅生,你真的不跟我们走吗?”青鸢问。 涅生摇头:“我想在这里陪陪她,或许不久之后我会去华朝找你们。” 青鸢不再多言,强制拽着秦暖君往山下走去,他们走后没多久,一个白衣公子出现在坟前。 正是三日来未露面的玉惊鸿,他手中拿着的是用野花编制而成的花环,他将它放于石碑上。 年幼时,那个喜欢戴着他编制的花环在树林中穿梭的她,最终还是长眠于此,但他不能留下陪她。 他要去履行对她的诺言。 第232章 宿命轮回(1) 幽幽醒来,玉鸾语揉着昏沉的脑袋,拖着如同散了架的身子迷糊下床,入眼之处皆是古色古香的布置。 茜纱帐、楠木桌椅、油灯、红烛,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如置身梦中。 现实中最后的感官都停留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车内有三人,她和堂弟亭煜,还有她聘请的司机。 她记得是亭煜用尽力气将车门踹开,让她爬了出来,而亭煜的另一只脚卡在车里出不来,他还将他们一起竞拍得来的据说有灵气的神秘国玺抛到她身边,让她赶快离开,因为车子在漏油。 她用力爬到路中央求救,但是空旷的大道上一辆车都没有。 紧接着就是爆炸声响起,她来不及回头便两眼一黑再不知人事。 “亭煜......”她揉着头低唤。 一定是她在做梦,不然为何自己的手变了样,纤纤玉指很美,却不是她的,还有顺着肩垂下的长发,她的头发不可能有这么长。 还有身上的衣服...... 就连赤着的脚都是她不熟悉的,一切都那么陌生。 慌张寻视,她终于找到了铜镜。 镜中人精致的面庞还带着青涩的婴儿肥,双眸剪秋水,十指拨春葱,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玉骨冰肌。 若是忽略她头上包扎着的白纱的话,便是世间难再得的绝世佳人,虽然看上去嫩了些。 “呀,公主您醒啦。”一个穿着浅绿棉袄褂裙的俊俏婢女端着面盆从外进来,见到她醒来,一脸惊喜。 公主? 玉鸾语掐着自己的掌心。 很痛,不是在做梦, 她呆愣盯着铜镜看这副陌生的面孔,原来自己没能逃过那一劫,莫名其妙成了什么公主。 “公主您终于醒了,这三日贵妃娘娘都快将眼睛哭坏了,也消瘦了不少,没日没夜地跪在佛前为您祈福,方才已经有人前去禀报,稍后娘娘就俩看您了。”婢女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呆傻的一面,自顾自说着话,拧了热巾帕,上前给玉鸾语擦脸。 玉鸾语不喜人接近,往后退一步,接过她手中的帕子。 “我自己来。” 她自己没什么,可是身旁的婢女却吓得面色惨白,但又似喜悦。 “公主......您......” 玉鸾语疑惑,但也没追问,自己走到铜盆前掬水净面,她觉得光用帕子擦脸洗不干净。 婢女像是见了鬼一样惊恐瞪大眼睛。 “我有这么可怕?”清洗过后的玉鸾语清醒了许多,昏沉的感觉也消散不少,屋中又无人,她便无聊逗弄这个看着有些娇憨的婢女。 女婢一惊,忙垂头道:“公主恕罪,奴婢知错。” 玉鸾语无趣撇嘴,原本还想着逗弄她一下,没想到这么不经吓,只说了一句话便将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你多大年纪?” “奴婢十七。” “我年纪多大?” “公主三个月前及笄。”婢女惶恐抬头,面露疑惑又带着忐忑回答她。 玉鸾语觉得自己是赚到了,平白无故年轻了十岁,上天待她不薄,还给了她一张不输于前世的绝美容颜,没有经历前世的沧桑,这张绝美的面容还依旧青涩稚嫩,惹人怜爱。 第233章 宿命轮回(2) “公主,您可识得女婢?”婢女小心翼翼试探问。 “不知为何,这脑袋里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来。”玉鸾语状作懊恼摇头。 婢女急忙道:“公主切勿伤神,御医说了,您在水里撞伤了头,而且伤得不轻,需要静养,记不起来事也是正常的,而且奴婢在您身边伺候三载,您还是头一回能这么利索言语。” 难不成原身是个结巴,还是说是个傻子? 正当她暗自揣测时,寝殿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听起来人还不少。 玉鸾语眼眸微动,随即抚着额又回到床榻上躺下,轻声道:“我头很晕,想要再歇会儿,你先下去吧。” “奴婢这就去让御医给您瞧瞧。”婢女面色紧张,转身拔腿就往外面走,走到门前便躬身行礼。 “贵妃娘娘。” 玉鸾语聚神,抬眼望去便瞧见一个素衣的美妇人匆匆朝她奔来。 “羽儿,你吓死母妃了。”美妇人泪水涟涟,坐到床榻上将她扶起后紧紧抱在怀里,又哭又笑的。 说多错多,玉鸾语觉得此时应该保持沉默。 美妇人松开她,慈爱地细细看着,秋水氤氲的杏眼中满是疼惜,关切道:“羽儿若是觉得哪里痛,一定要告诉母妃,知道吗?” “母妃且安心,我不痛了。”她露出自认为最适合年纪的娇笑。 然而事实并非如她想的那样发展,她以为美妇人会破涕为笑,但事实却是与她想的相反,不仅她的美娘亲如遭雷击,就连一旁随侍的几个宫婢也呆若木鸡。 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方才她该先从婢女口中将原身的底细套一些出来的,瞧他们一个个就跟见了鬼似的神情,她思考着该如何措辞。 “羽儿,你真的恢复了,原来那个老道说的是真的。”美妇人喜极而泣,激动地将她搂进怀中,勒得她差点儿没喘上气儿来。 方才在寝殿里的婢女抹着眼泪上前,低声劝道:“娘娘,公主她痊愈是喜事,您可别再哭了,御医都说您的眼睛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对,羽儿醒来是喜事,我不该哭,该笑才是。”美妇人用帕子拭泪,而后爱怜地轻抚着玉鸾语的面颊。 玉鸾语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掩饰笑道:“母妃,我好饿。” 她是真的饿,四肢乏力,头晕目眩除了受伤的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饿的,她不清楚这具身体饿了多久,但此刻她急需食物充饥。 “瞧我,光顾着高兴,都忘了羽儿已经三天未进食了。”美妇人含笑,转头吩咐婢女去拿些膳食来。 玉鸾语不由的暗自感慨,前世自己并未感受过母爱,不知晓这种被事无巨细关爱的温暖,如今的她处境似乎也不坏,贵为公主不用自己去打拼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但这些都不是她稀罕的,最珍贵的是能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 “娘娘,您看要不要派人去禀报陛下......”守在殿外的内侍进来,小声轻问。 玉鸾语瞧见美人娘的眼中的黯然,便知又是一个被红墙绿瓦困住的苦命女子,但她眼中却只有黯然神伤,没有嫉妒愤恨。 第234章 宿命轮回(3) “不用,陛下这几日政务繁忙,无需去打扰。”美人带着几分冷然,挥退内侍。 玉鸾语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感慨。 百艳汇集,一个帝王总是千般良辰美景,又如何能顾得过来这些多,这便是作为深宫女子的悲哀,后宫佳丽三千人,机关算尽谋生谋情,但帝王之爱是雨露均沾博爱,而非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专情。 匆匆岁月流淌,春末夏初的时节正是鸟语花香,但这是形容皇宫外的世界。 玉鸾语无趣地躺在美人榻上,寻思着该如何走出这里金丝牢笼去,她在这里已经两个月,皇宫倒是混得不错,至少看在她有个能力出众又得皇帝陛下看重的皇兄的面上,宫里上到妃嫔下宫婢内侍无不对她毕恭毕敬。 而她的美人娘沈棠云如今是丰国后妃中分位最高的贵妃娘娘,以前总被皇后压着,沈棠云又是个不喜争斗的女子,所以这么多年来沈棠云所出的大皇子一直被皇后所出的二皇子盖过风头。 直到二皇子叛逃,皇后被废,没多久博爱的丰国皇帝陛下丰九霄便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相信二皇子改过自新、洗心革面的鬼话,再次引狼入室,才有了两个月前那场皇宫动乱。 据说还是靠钰王丰淮安的洞察先机才使得孝帝丰九霄没被自己的儿子给宰了,虽然有惊无险,但还是有人吃了苦头,比如说她现在这具身子的原主八公主丰鸾羽就是被二皇子亲手推进池中,呛了水又撞到头,就这么一命呜呼,她玉鸾云才有机会替丰鸾羽活下去。 换个说法,也可能是她正好是丰鸾羽缺失的心智,所以丰鸾羽恢复正常也不足为奇,毕竟三年前就有一个得道高人预言过丰鸾羽会恢复正常。 之后她了解清楚了,丰鸾羽自幼便是心智未开的状态,不喜说话,目光呆滞,总是一句话,会吃喝拉撒,但就是不像个正常人。 为此作为母亲的沈棠云与作为兄长的大皇子丰明祁多年来一直寻访高人来给她治病,而且十多年来都未曾放弃,直到三年前不知何处冒出来的老道到大皇子府上言之凿凿说八公主及笄之后会痊愈。 丰明祁与沈棠云说了后,母子二人虽然半信半疑,但到底还是安心了些。 痴傻的公主虽不至于嫁不出去,但大抵还是会受人歧视,因此爱女的沈棠云与护妹的丰明祁一直放不下这块心病。 所以往后她就是丰鸾羽,也只是丰鸾羽。 正当丰鸾羽郁闷无聊,胡思乱想时,贴身婢女半香喜笑着前来禀报。 “公主,殿下和钰王世子来了。” 哀呼一声后,她自榻上起身,理了理衣裙,恢复端庄的模样,丰鸾羽内心却是极度不喜如此的,但为了不辜负丰明祁一厢情愿的美意,她只能装模作样。 的确是丰明祁一厢情愿地想要拉红线,对象正是丰神俊朗的钰王世子丰宇轩,虽然对美男总会生出几分好感,但仅限于欣赏,而且她也感觉得出来,丰宇轩虽然对她温文有礼,但绝非是倾心,有时候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哀伤。 丰宇轩有心仪之人,这是第六感告诉她的。 第235章 宿命轮回(4) 两月不到的时间,拜丰明祁所赐,她与丰宇轩已成为谈得来的知己好友,秉承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良好品质,他们也算志趣相投,丰宇轩为人风雅有趣,且时常游历在外,见多识广,她也喜欢听他讲一些江湖趣事。 吃不到猪肉,她听听别人描述一下猪跑也是一件乐事。 丰明祁器宇轩昂,丰宇轩丰神俊朗,一路走来,不知迷了多少宫婢的眼。 两人同龄,从年幼时便是知交好友,其实还能追溯到上一辈,沈棠云与钰王妃佟映灵在闺中时便是手帕交。 “哥、宇轩,你们来了?”她如往常一样,扬起招牌笑容打招呼。 丰明祁上前,细细打量她一番,打趣道:“三日未见,你丰腴了不少,看来母妃是费了不少心思在你的吃食上。” “当然了,你要不要也试试看每日三顿都吃母妃特意吩咐做的药膳,保证你往后能长得如我这般水嫩嫩的。”她煞有其事地抬高自己的下巴,让丰明祁看,都快长出双下巴来了。 丰明祁一阵恶寒,谁都知道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药膳,要是让他每日三顿都吃那个,他还不如饿着的好,不过看妹妹自从恢复正常后气色一日比一日好,性子也十分讨喜,聪明伶俐,他十分欣慰。 若是妹妹能与好友成就一段美好姻缘,他会更欣慰。 丰鸾羽已经看出他脑袋里的想法,心中腹议一个皇子,不久之后还可能是一国之君,怎就这般闲,连月老的事都抢过来做。 “宇轩,你与羽儿聊着,我还有些政务要向父皇请教,稍后咱们一道出宫。”丰明祁找机会开溜,给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丰宇轩淡笑颔首:“殿下忙正事要紧。” 彼此心知肚明,一个比一个还能装,看得丰鸾羽咋舌。 丰明祁走后,只剩下她与丰宇轩相对,她反而轻松许多,随意招呼他坐下,又让人沏茶,两人算是熟人,她也没必要装得那么累。 “宇轩,上次和你商量的出宫之事,你找没找到契机?我在宫里都快发霉了,整日除了吃就是谁,完全看不到人生的希望啊。”她抓紧时间直奔目的,毕竟丰宇轩不能逗留太久。 她是女子,丰宇轩是男子,男女有别,这在古代是一种规矩,她必须入乡随俗。 丰宇轩温文笑道:“我正是因此事而来,三日后是琳琅的生辰,到时恳请公主赏脸随殿下一起到钰王府来。” 丰鸾羽大喜,终于等到机会出宫了。 见她欢喜,丰宇轩笑意更甚,补充道:“此事殿下已向陛下禀明,陛下也额外恩准公主可以在王府留三日。” “果然是钰王世子,办事如此有效率,够义气。”丰鸾羽内心欣喜不已,面上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意,不骄不躁地夸赞他。 丰宇轩浅笑喝茶,同时也欣赏着她的笑颜。 孝帝与大皇子的意思很明显,孝帝是想要用联姻拉拢钰王府的势力,但大皇子却是真心只为自己的妹妹考虑,按照孝帝多疑的性子,若他与八公主不成,必然会将主意打到妹妹琳琅身上,虽然大皇子皇家中难得佳婿人选,但自己的妹妹却不适合做皇家媳。 第236章 宿命轮回(5) 真到了万不得已,他倒是无妨,眼前这个九公主不似以往的心智不全,如今的她灵动招人喜爱,他也不排斥,反而有种欣赏,若不是心中早已被那个逝去的女子占去,说不定会...... 想到此处,丰宇轩拿着茶杯的手顿住,懊恼不已,自己都在想什么,八公主是真心将他当知己好友,他能感觉到。 而且她对他没有另一层意思,自己如此想法,会不会太龌龊了。 “公主......”他不知不觉低唤出口。 “嗯?”丰鸾羽笑看着他。 唤出口后他便后悔,忽然找不到话说,他只得随意找个话头接下去。 “我曾听殿下说过,公主幼时也随着大皇子一起习武,轻功卓绝,连殿下都佩服得紧,今日不知是否有幸亲眼见识一番。” 原来是这个,丰鸾羽扬起自信的笑意,这两个月她可不是只闲着吃饭的,自从了解到以往的底细后,她可是下了功夫来发掘掩藏在身体里的潜能的,专门询问了禁军第一高手关于轻功与武功的妙诀,也不知为何,她似乎潜意识里都熟悉,学得很快,就像是曾经忘了,如今忽然记起来一般。 所以这两个月,她真的在自己修炼成高手,轻功自然不在话下。 “瞧我一个人唱独角戏有什么意思,不若赏脸走几招?”她对他勾眼。 丰宇轩站起身,笑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望公主手下留情。” “好说。”丰鸾羽自傲眨眼。 两人走到宽敞之地,同时对彼此友好一笑,丰鸾羽率先出手。 掌风凌厉,招招不留情面,她故意逼他出手。 丰宇轩差距到她的意图,也不再退让,开始主动出击,矫健身姿与纤细身影交缠,打得难分难舍。 丰明祁随意逛了一圈回来,就瞧见这样的场景,微愣之后,便抱臂在一旁观望,他已经很久未见到妹妹动手了呢。 妹妹生下来时便不哭不闹,三岁时才被发现心智不全,学什么都学不进去,唯独对武艺极具天赋,金枝玉叶的公主,本不用学这些东西,可是她与别的公主不一样,所以他带着她随着师父一起学武。 两人点到为止,稳稳落到地上。 “公主着实让我等男子汗颜,”丰宇轩谦虚拱手。 “哪里,是宇轩过谦了,方才也是有意想让才让我侥幸与你打成平手。”丰鸾羽同样谦虚回礼。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反正彼此都未尽全力。 ‘啪啪啪’丰明祁鼓掌赞道:“惊鸿游龙,潇洒若仙,果然是绝配。” 丰鸾羽满脸黑线,这位皇子殿下果然是太闲了。 兄妹二人的表情迥异让丰宇轩忍俊不禁,眼前这对兄妹不若一般皇家亲族间冷淡疏离,倒与普通人家相似,人前人后都是感情极好的,称呼也不若别人那般生硬。 “哥,你不是有政务要处理?”丰鸾羽明知故问,就是要揭穿他。 丰明祁面不改色道:“为兄记错了,那是明日的事,今日要陪着你与母妃一起用晚膳,就懒得再出宫了,而母妃此刻正在午憩,我不好去扰她,便上你这儿来,正好宇轩也在,人多也热闹。” 第237章 宿命轮回(6) “人多热闹,你想干嘛?”丰鸾羽没好气问他。 丰明祁摸鼻,努力想借口来搪塞。 “殿下或许是想给公主解闷,宫里不若外面那般自在,像我妹妹琳琅便是自小在外野惯了,只要一日不出门便无精打采的,为此我父王便时常抽空教她耍枪,如今她一门心思想当女将军呢。”丰宇轩替丰明祁解围,提起自己的妹妹也是眼含宠溺。 丰鸾羽与丰琳琅只见过两面,琳琅郡主纯真秀美,是个干净清爽的女子,不知为何,在她的眉宇间却蕴藏着淡淡的忧伤。 “听说琳琅郡主先前大病了一场,才导致如今看上去有些消瘦憔悴,如今可调养好了?”虽然只是两面之缘,丰鸾羽却对这个传闻中在尼姑庵里长大的琳琅郡主影响极好,有关她的消息都比较上心。 丰宇轩感激一笑:“多谢公主挂心,她那是心病,一时半会儿恐怕是难以好转,父王母妃也是想趁着她生辰,将府里弄得喜庆一些,让她赶快好起来。” “心病?”她疑惑挑眉。 丰宇轩点头,眉宇间染上痛色,许久后才叹道:“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胜似亲姐妹的师妹在两月前在她眼前离世,她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所以才郁结于心。” 其实何尝只是难以承受打击,心里的愧疚自责也无法排解,丰琳琅恼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些将清池认出,后来相认之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凋零,最后便瞧着她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只在天霞山脚下的朝阳坡留下一座孤坟。 丰鸾羽抚上心口,似是有种感同身受的痛意,但细看丰宇轩的神情,她已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他心仪的女子是他妹妹的师妹。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此刻她倒是极为好奇这位神秘的郡主师妹到底是何等风姿,竟能让他们兄妹二人如此挂怀哀恸。 充当背景许久的丰明祁也在此时开口问道:“琳琅她自小在朝华庵长大,我曾听闻华朝的青鸢公主也是在那里长大的,只是此事事关皇室辛秘被掩了下来,而且朝华庵内只有她们两位俗家弟子且感情极好,但青鸢公主如今美名在外活得好好的,莫不是琳琅还有一位隐藏更深的师妹。” 丰宇轩淡笑:“殿下倒是毫不避嫌地展现自己的实力,连朝华庵里发生什么事都逃不过您的眼,真是够吓人的。” 丰明祁微愣,随即失笑:“与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朝堂后宫哪一处不是明争暗斗,而且这半年多来都是围绕着华朝忽然冒出来的青鸢公主转,据说她是天霞山玉氏一族的玉女,她手中有大宇王朝的国玺,能够开启百年前熙帝轩辕易留下的宝藏,如今轩辕君临自称是熙帝后裔叛逃之后又厚着脸皮去求亲,想要财色双收。” 丰宇轩叹道:“此青鸢非彼青鸢,轩辕君临的奢望终会落空,也猖狂不了多久了。” “宇轩话中有话哦。”丰鸾羽被勾起了兴趣,想继续挖掘。 丰明祁又问:“宇轩方才说的此青鸢非彼青鸢是何意?” 丰宇轩沉默,心情沉重,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宇轩若是为难,不说也无妨。”丰明祁轻拍他的肩,表示理解,让他不必为难自己。 第238章 宿命轮回(7) “并非为难,此事虽然隐秘,倒也不是不能让人知晓,我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丰宇轩释然道:“其实真正的公主是琳琅的师妹,但不是青鸢,她是我方才所说的两月前离世的那个女子,也是玉氏一族的玉女,如今的青鸢是真正的青鸢,她们是孪生姐妹,是乾元帝遗落在民间的公主。” 丰鸾羽惊道:“如此说来,她们姐妹二人一直共用一个身份,以往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两个都是真公主,但只有一人是真的玉女,但真玉女已经死去,活着的这个也只是个比普通女子尊贵些的公主而已。” “嗯,事实便是如此。”丰宇轩点头。 如此百转千回的故事听得丰鸾羽与丰明祁心中一阵欷歔,同时也对华朝的那对孪生公主产生了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才能有如此不属于男儿的魄力。 丰明祁了然道:“如此说来,就算轩辕君临挖空了心思也得不到他想要的,如今华朝的青鸢公主是真,但玉女身份却是假的。” “青鸢公主身边有名满江湖的回春公子,世人如今皆知晓他是天霞山玉氏的少主,以他的智谋,轩辕君临如何能有胜算,不过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东凌九王曾在华朝三载,早已与轩辕君临不对付,早已布好了局让他往里钻。”丰宇轩勾唇讥笑。 丰鸾羽对这个东凌九王的兴趣可比对轩辕君临多得多,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这个九王却是黄雀身后的猎人。 “果然还是该如宇轩一般多出去走走,见识一下人外有人,整日困在深宫中瞧着一群怨妇为争宠而斗来斗去,着实心烦。”她头痛扶额。 丰宇轩与丰明祁相视而笑,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她整日盘算着往宫外跑,宫里自然处处皆是她看不顺眼的人和事。 丰明祁也很心疼她被闷在宫里,公主与皇子不同,皇子成年后便能出宫建府,而公主只能待到出嫁,届时她也会有自己的府邸,可出嫁的女子又怎能与未嫁时相比较,出嫁从夫,就算是公主身份尊贵,也免不了要受世俗约束,这也是他极力撮合丰宇轩与丰鸾羽的原因。 钰王府人口简单,钰王妃性子极好,日后也不会有婆媳争斗的腌臜事,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自己妹妹最好的归宿就是钰王府。 不忍看到妹妹落寞的样子,丰明祁想了想,便想到另一个带她出宫游玩的机会。 “羽儿,半月后我与宇轩要去东凌恭贺九王大婚,届时我与父皇说说,带着你一起去如何?” 简直是喜从天降,丰鸾羽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 激动许久,她才想起来拍马屁,摇着丰明祁的胳膊,“哥,我还以为这世上最好的兄长被琳琅郡主得了去,原来我也有世间最好的兄长,你放心,若是在外面遇上倾世大美人什么的,我一定帮你弄到府上的。” 丰明祁无语扶额,关于公主强抢民女这事儿,他什么都没听到。 看到兄妹二人如此相处的画面,丰宇轩想到曾经自己的妹妹也是这么粘着他的,可是经历了那件事后,所有人都变了,包括他自己,但他希望妹妹还能恢复到初时的欢乐。 第239章 宿命轮回(8) 转眼便是三日过去,钰王府琳琅郡主的生辰办得极其隆重。 丰鸾羽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动作迅速收拾好自己,就等着丰明祁来接她,作为好兄长的丰明祁也没让她失望,也起了个大早进宫来接她。 他们成了钰王府最早的客人。 钰王丰淮安早年驰骋沙场,虽然外形清瘦但仍旧有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而温婉秀美的钰王妃佟映灵则人如其名,身上透着灵秀之气,年近四十依旧如双十年华的女子。 “殿下、公主,里面请。”钰王夫妇在前,出声他们,丰宇轩与丰琳琅跟在身后。 丰明祁歉意道:“早早便来叨扰王叔王婶,实在是羽儿在宫中闷不住了,想早一些出来与琳琅玩耍。” “殿下无需见外,公主她与琳琅投缘,自然是想着出宫来与她玩耍的。”佟映灵接下话来,又上前拉住丰鸾羽的手。 “公主,你随琳琅一起去府里玩儿吧。”她能理解丰鸾羽被关在宫中的苦闷,便先让她得自由,不被丰明祁看着,她也能玩得畅快些。 丰鸾羽感激一笑:“嗯,谢谢王婶,我与琳琅姐先进去啦。” “去吧。”佟映灵含笑点头。 丰琳琅对她始终不远不近,但也并非是刻意疏远,而是有心事,总是对什么事都兴致缺缺提不起精神来。 来到丰琳琅的闺房内,丰鸾羽被桌上那个不成型的手工编织手链吸引,怎么看着有些眼熟,细细看了许久,终于明白这是自己会的一种编织方法,只是眼前这个编错了。 “你也会编这个?”丰琳琅忽然来了精神,拉着她在凳子上坐下。 忽然的热情让丰鸾羽失笑,敢情这名义上比自己年长一岁的琳琅郡主是个孩子心性,做事待人都是看心情。 “嗯,说不上手艺好,但绝对比这个强上许多。”明知这个杰作是出自她的手,丰鸾羽还是故意打趣她。 丰琳琅白她一眼,随即从脖颈上取下铜钱吊坠,递给她看,眼含期冀道:“你瞧瞧能不能编成这种样子,你会的话,我就拜你为师。” “好啊。”丰鸾羽随口应着,细细看过吊坠的编织手法后却面露疑惑。 这是她的独门手法,而且看手工也是出自自己之手,难道还有人有着和她一样的思维不成?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手工编织手链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没有的,更别说巧合地碰到一起还一模一样。 “这是谁的手工?”她头也不抬地问,越看越觉得这是出自自己之手。 丰琳琅不答反问:“你真的会吗?” “会,只要你告知我是谁编的,我就教你怎么编好它。”丰鸾羽拿着手中半途而废的劣作在丰琳琅眼前轻晃。 丰琳琅垂眸道:“这条是出自我师妹之手。” “抱歉,我并非有意要勾起你的伤心往事。”丰鸾羽反应过来,这个东西是出自那个令他们兄妹二人伤怀的女子之手。 丰琳琅摇头:“不关你的事,以后我总会慢慢习惯的,清池她说过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下去,日出东方,每日都是一样的过。” 原来那个女子叫清池,丰鸾羽抚上心口,不知为何又涌上那股奇怪的感觉,似曾相识、感同身受,听了他们兄妹的讲述,她更加对那个红颜薄命的女子好奇。 第240章 宿命轮回(9) “逝者已矣,你也看开些,她也不希望见你日渐憔悴,你若懂她,就该好好替她活下去,你身边还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人。”丰鸾羽轻声开导她,手上动作不停,拿起一旁搁置的彩线,熟练地编织起来。 丰琳琅一扫之前的阴郁,伸长脖子,聚精会神地看着,惊讶不已:“原来你真的会。” 丰鸾羽得意挑眉:“没什么事是能难倒我的。” 丰琳琅怔怔看着她,眼一眨不眨,带着迷惑,又像是打量。 “这么虎视眈眈看着干嘛?”丰鸾羽打趣她。 “清池也和你说过同样的话,就连语气都是一模一样,你就是她对不对,就跟上回一样诈死,换个面孔回来故意骗我是吗?”丰琳琅喜极而泣,紧紧抓住丰鸾羽的手。 丰鸾羽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就能让她流泪,随即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给她擦泪,轻叹道:“我不想让你失望,但也不能骗你,我不是她,真的不是。” “你最会骗人了,我不信。”丰琳琅似是笃定一样破涕为笑,欣喜地将她搂住。 丰鸾羽无奈暗叹,她当是就是吧,只要能让她开怀就好。 “我能在王府里陪你三日,这个我可以慢慢教你,今日是你的生辰,但眼下时辰还早,不若你带我到街上走走如何,你也知道整天被闷在宫里有多凄惨,好不容易逃出来,一定要抓住机会熟悉一下街景。”丰鸾羽趁热打铁诱哄她。 丰琳琅二话不说拉着她往屏风后走去,从小柜里翻出两套简易的男装,一套自己拿着,另一套给她。 “我早就准备好了,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将你带到丰国来,然后就如同在朝华庵一样偷偷翻墙出去。” 这是什么恶趣味? 丰鸾羽能想象当时在朝华庵是形势所迫只能翻墙,可这里是钰王府,她是郡主,在自己家还用得着翻墙? “其实我们可以不用这么费力,直接走出去就好。”她好心建议,因为白日青天翻墙太容易被人撞见,这样会很丢脸,毕竟自己不是真的只有十五岁。 丰琳琅妥协,将手中的衣袍扔到地上,又夺过丰鸾羽手中的扔掉,拉着她就风风火火往外走去。 “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找我哥拿银子。” 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让丰鸾羽失笑,还好不傻,知道出门要带银子。 于是本打算拿银子走人的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你看这个......” 丰琳琅拿着拨浪鼓摇晃,丰鸾羽不知说了什么让她开怀地嗔笑。 丰宇轩舒心一笑:“还是公主有法子,这两个月来,我还是头一回见琳琅笑得这么开怀。” “嗯,羽儿自从心智开了之后,真的是脱胎换骨,走到哪儿里都能让身边的人欢乐。”丰明祁自豪地应他。 丰宇轩但笑不语,其实他也发现这个公主挺好的。 两个女子一路欢笑打闹,越跑越远,身后跟着的便衣侍卫不远不近的跟着,身后的两位兄长倒也放心,也就慢悠悠地走在后头。 “你来追......啊......”玩得有些疯了的丰鸾羽不小心撞到人,而且撞得不轻,她身子往前倾被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扶住,她惊呼一声后立即道歉。 “抱歉......”她歉然抬眸却是愣住。 一张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世无其二的俊颜撞入眼中,扶住她的是个身着紫色锦衣,透着贵气且风姿特秀的俊美男子。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如沉积了千万年的压抑,堵得她一阵心悸,抓不住却又摆不脱,心头涌上一阵又一阵她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眼前这双凤眸,粼粼波光,深邃不见底却又好似能让她看到最深处,里面是她的影子。 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 “姑娘可还好?”如玉石之声悦耳的声音从薄唇中飘出,让怔愣失神的丰鸾羽清醒过来。 身子移开了些,还未来得及道谢,便被身后一把大力扯过,丰琳琅愤愤瞪着眼前的男子。 “你别靠近她。”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夹杂着怒意,直指眼前的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笑而不语,倒是他身侧的少年忍不住开口了。 “你别蛮不讲理好不好,小叔他也是无辜的,别忘了当日答应过阿池什么。” 第241章 心之所缺(1) 说话的少年正是靳寒笙,他紧蹙着眉看着丰琳琅,两人互不相让大眼瞪小眼。 丰鸾羽已从对话中听出几人是相识的,便轻扯丰琳琅的衣袖,随即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歉然抬眸道:“二位见谅,方才是我莽撞。” “姑娘言重,是在下走路不看路,该致歉的人是在下才是。”靳夜阑勾唇,温文有礼拱手作揖。 “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不在你东凌好好待着,来我丰国做什么?”丰琳琅在丰鸾羽前开口,复又将丰鸾羽护到身后,愤愤瞪着眼前的两人。 靳寒笙怒道:“你别不识好人心,我与小叔前来还不是为了给你送贺礼,下次你求我来我都不来。” 他愤怒甩袖,将脸撇开,气得不轻。 “爱来不来,谁稀罕。”丰琳琅不示弱地吼回去。 “你......”靳寒笙气得说不出话来。 丰鸾羽正要开口缓解剑拔弩张的气氛,又被另一人抢了先。 “郡主或许是对我有何误会,在下自问从相识以来,从未做过什么得罪郡主之事,不知可否提示一二,也让在下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靳夜阑好脾气地轻言笑问。 丰鸾羽也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丰琳琅。 靳寒笙插话:“好心没好报,她就是没心没肺。” 丰琳琅正要发作,被丰鸾羽止住。 “二位既然是郡主的朋友,今日定是前来探望她的,久别重逢是当叙旧,不若到一旁的茶楼内坐下慢慢聊。” “羽儿,发生何事?”丰明祁扒开围观的人,匆匆来到她身侧。 丰宇轩也紧随其后,见到靳夜阑时,微微一愣。 “哥,你让他们赶紧滚出丰国。”丰琳琅满眼嫌恶瞪着靳寒笙。 丰宇轩斥道:“九王与靳太子原来是客,你不能如此无礼,回去是该让母妃好好教教你规矩,瞧瞧你哪有一丝郡主的样儿。” 他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训斥自己的妹妹,以往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哄着宠着,话才说完,他便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特别是见到妹妹瞬间红了眼,泪水夺眶而出时。 “连你凶我,既然这么厌恶我,当初就不该将我从朝华庵接回来,你不将我接回来,我和清池也不会分开,她就不会死,是你们害......” ‘啪’的一声脆响,丰宇轩的巴掌落在了丰琳琅的脸上,四周寂静下来,所有人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丰琳琅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丰宇轩。 “你竟然打我......” “我......”丰宇轩愣愣看着自己手。 “我讨厌死你了,你会后悔的。”丰琳琅用力推了他一把,流着泪转身,拨开人群跑走了。 众人被这一幕惊住,包括丰鸾羽在内,她也是不敢相信丰宇轩竟会对丰琳琅动手。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却是靳寒笙,他二话不说,拔腿便追了上去。 “宇轩,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能对琳琅动手呢。”丰明祁无奈叹息。 丰宇轩依旧看着自己的手,垂眸不语。 “此时因我而起,实在是抱歉,阿笙跟着郡主,世子不必担忧。”靳夜阑面上愧色愈深,随即目光从丰宇轩身上,来到丰鸾羽身上又迅速越过,最终落在丰明祁身上。 第242章 心之所缺(2) “今日能得见殿下,实属运气,本应把酒畅聊一番,只是天不遂人愿,在下不小心惹恼了今日的寿星,心中甚是惭愧,若是殿下得空,不若明日再约一叙。” “九王所言,正是我所想,明日由我尽地主之谊,邀九王把酒言欢如何?”丰明祁朗然应声。 “甚好甚好。”靳夜阑颔首应着,目光无意中扫过丰鸾羽,不着痕迹移开。 丰鸾羽凝眸沉思,并未将二人的话听进去,她此刻满腹疑问,许多事还无法理清。 东凌九王、太子同时出现在丰国,而且半月后便是九王大婚,难不成真是为了来送一份贺礼,如此大动干戈,真是因着与钰王府的交情才来的? “宇轩,你去瞧瞧琳琅,稍后我们与九王一起回王府去找你,琳琅性子不稳,且这城中也不太安稳,可别出了什么事。”丰明祁带着忧虑相劝丰宇轩。 被他这么一说,丰宇轩哪还顾得了许多,连客套都没有便迅速闪身而去。 丰明祁转身道:“羽儿,为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东凌九王,便是你一直好奇的那位华朝神秘的第一丞相。” “方才冲撞了九王,请见谅。”丰鸾羽却兴致缺缺,没多少心思应付,自顾自想着心中的事。 靳夜阑淡笑:“公主言重。” 丰鸾羽敷衍地笑了笑,随即转身对丰明祁道,“哥,你与九王聊着,我去瞧瞧琳琅。” “去吧,自己小心些。”丰明祁关切嘱咐她。 随意应了声后,丰鸾羽便匆匆离去,身后便衣侍卫得到丰明祁的示意,立即紧跟其后,随身保护她。 “殿下对公主确如传闻中一样无微不至。”靳夜阑目光紧随着翩然而去的丰鸾羽,不明深意说了这么一句。 闻言,丰明祁心中一突,又见他毫不遮掩地望着丰鸾羽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些慌乱,随即急中生智道:“我就她这么一个妹妹,自然是希望给她最好的,这不,宇轩是我的知己好友,是世间少见的翩翩佳公子,他们二人如今情投意合,却是我最欣慰之事,待到他们成亲时还望九王能赏脸前来。” “公主这么快就与世子许下婚约了?”靳夜阑开门见山询问。 丰明祁心中警铃大作,隐隐不悦,却又维持着风度,淡笑道:“嗯,父皇不日便会赐婚,或许也就是在九王大婚之后。” “哦,那倒是可惜了。”靳夜阑意有所指。 “九王此话何意?”丰明祁困惑不解,瞧着靳夜阑也不是那等无耻好色之徒,而且他的话又太过玄妙,让人心颤。 靳夜阑摇头:“殿下就当我胡言乱语吧,公主吉人天相,即使有血光之灾或许也能逢凶化吉。” 丰明祁面色微变,他自然是听说过靳夜阑的本事的,据说对四柱测算之术有一定的造诣,一月前轩辕君临本打算趁其不备偷袭东凌较偏远的几座城的,最终都是败在九王的掐指一算中。 “九王可否明说,事关羽儿安危,我不敢大意。”丰明祁真挚看他。 靳夜阑道:“公主命格与世子相冲,二人若是有过多牵扯,必定会有恶事发生,至于其他的,天机不可泄露,我不便多说。” 第243章 心之所缺(3) “多谢九王坦诚相告,此时我甚是心忧,便不再叨扰了。”丰明祁感激拱手。 “告辞。” 靳夜阑颔首:“殿下请便。” 一直到丰明祁走远后,久风才上前。 “爷,您方才所言是真?” “假的。”靳夜阑得逞一笑。 久风不明所以问:“您为何要诓大皇子?且丰世子已八公主瞧着也是极配,若是能成就姻缘,对您也没什么坏处啊?” “当然有。”靳夜阑自袖中将玲珑手链拿出。 “方才它一直不安分,就是它带着我过来才撞到了八公主,而后它的反应更加激烈。” 久风闻言,眼中划过黯然,他知道主子所忘记的一切,包括那个风华绝代却红颜薄命的女子。 “久风,自从上次醒来后,爷这心里就空了一块,总觉着不对劲儿,似乎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三年来在华朝发生的一切都记着,可为何总觉得差了些什么,关键的地方总是连不起来,我与青鸢与玉惊鸿相识时,身边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人在?”靳夜阑将闪着微光的玲珑玉锁收回掌中握住。 久风垂首,不敢言语。 “为何不说话?”靳夜阑冷声问。 “属下也不知爷为何会有如此的感觉,您与惊鸿公子相识,与青鸢公主相交都是最平常的事,属下并未觉得有何异常。” “师父曾说玲珑玉锁只为有缘人发光,我追寻梦中人多年,那个夜夜入梦的女子越来越模糊,还有她的身影,总会压得我产不上气来,这两个月来,梦境也越来越离奇,没想到今日玉锁竟然会有反应,这个八公主,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靳夜阑笃定道。 有瞧见主子有了这样执着又霸道的一面,久风不知自己是喜还是忧。 那个主子梦里的女子已经逝去,他如何能开口说实话,两个月前在天霞山,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对那个女子允诺过。 玉锁再次闪光或许只是巧合,毕竟它未在戴在任何一个女子的手上,私心里他不希望主子属于别的任何一个女子,他称之为夫人的女子就只有逝去的那一个。 不能明说,久风只能婉转规劝,即使他知晓自己主子打定的注意不会变,他还是要说。 “爷,方才大皇子说八公主与世子是两情相悦,而且您与世子也是知交好友,如何能做出这等夺人所爱之事。” 靳夜阑不以为意挑眉:“尚未许下婚约,如何能说夺人所爱,更何况我瞧着八公主也并非如大皇子所说的那样对钰王世子倾心,不过是避讳我的借口而已,也只有你会相信。” “主子......”久风还想再劝,却被靳夜阑抬手止住。 他没说什么,径自走了。 久风站在原地,喃喃道:“夫人,若是你瞧见主子变成今日这番模样会不会痛心,自从醒来后,主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有时竟让人毛骨悚然。” 靳夜阑自醒来之后,梦里经常会撕心裂肺地哀嚎,而且性子也变得阴晴不定,前一刻还笑意盎然,下一刻就可能乌云密布,处事也越发凌厉,像是不自觉间发泄着自己的怨恨。 第244章 心之所缺(4) 丰鸾羽并非真的去追丰琳琅,而是躲在暗处细细观察靳夜阑,她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如同上一世她做那个奇怪的梦时的那种感觉。 那个瞧不清面貌的古代男子,手执长剑,站在城下,立于簌簌白雪中,那一滴一滴滴在她脸上的冰凉不是雨水,也不是雪花,而是鲜血,这个靳夜阑为何会给她同样的感觉。 这是在他触碰到她时从心里腾起的感觉。 靳夜阑随意瞥了眼身侧,随即勾唇无声而笑。 久风不明所以,主子一直往城外走,他也不敢多问,可是越走越远,而且也越来越荒凉,他心中犯怵。 该不会主子想杀人泄愤吧? 他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荒郊野岭,渺无人烟,要杀人泄愤也只有他这么个人选,该不会真是这样? 越想越心慌,他不是怕死,但是他怕被主子弄死。 “出来吧,跟了一路也累了,咱们稍歇片刻再继续走。”靳夜阑忽然回头,看向一旁的一棵粗壮大树。 久风先是被吓到,腿一软差点儿瘫在地上,随即听到他的话后,赶忙回头望去。 隐在树后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 丰鸾羽丝毫也无被抓包的羞愧,而是赞赏道:“九王果然机敏,我还以为自己很厉害呢,原来是自以为是了。” 靳夜阑轻笑:“公主一直跟随着我想必不是简单的想看看我要做什么吧,这荒郊野岭的除了幽会,似乎也没什么事可做。” “哦,九王是在怪我打扰了你二人的好事?”丰鸾羽一双秀眸在主仆二人身上来回打转,怎么看都觉得有猫腻。 靳夜阑扶额,久风却是僵住身子,他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个八公主竟以为他与主子是...... 断袖? “久风,立刻在我眼前消失。”靳夜阑揉着发疼的眉心,声音带着冷意。 久风只觉后背凉飕飕,一股寒意从升起,一直到头顶。 纵身一跃,久风的身影真的消失在眼前。 丰鸾羽撇嘴:“你也真够狠的,连自己的跟班儿都被你吓成这样儿,日后若是他胆儿小娶不上媳妇儿,你把自己的让给他么?” “这就要看我娶的是何人了,若是半月后的尚书嫡女,倒是可以,我瞧着久风与她倒也是极配。”靳夜阑一本正经点头。 丰鸾羽一噎,气愤瞪眼,这个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说起话来真是脸都不要了。 “九王真是大肚量,与自己下属做连襟也不觉得如何,难怪头顶闪着绿光,可比神仙头顶那道光要惹眼多了。” “哦?公主这么崇拜我,让我受宠若惊。”靳夜阑装作不知她的话中之意,顺杆往上爬。 “崇拜到不至于,只是无比佩服。”丰鸾羽随意应他,听不成任何的诚意,她随意在一侧的大石上坐下。 靳夜阑走回到她身边坐下,顿了顿才道:“我手里有件东西想要赠予公主,但又怕你嫌它太廉价,不肯收下。” “九王的东西谁敢说廉价?”她故意打趣,倒是被他勾起了兴趣。 靳夜阑笑意更甚,将玲珑手链拿出,递给她。 “就是这个,我拿着它许久,但从没有任何人能将它戴上,你要不要试试看。” 这么神奇?丰鸾羽双眼放光,前世出身古董世家的她,最爱的便是这些奇珍异宝。 “真的无人能将它戴上?”她再一次询问,虽然只是客套上的话,毕竟面子还是要的,如此觊觎别人的东西,即使是他主动相赠,但也不好这么明目张胆。 靳夜阑淡笑:“千真万确,不若我示范给你看。” 他说着就将手链往自己手腕上戴去,丰鸾羽却是被玲珑玉锁闪着的光吸引,为何她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悸动。 “眼见为实,公主该相信我了吧?”靳夜阑将手链递给她。 丰鸾羽摊掌接住,触碰到掌心的那一刻,玉锁上的光更为强烈,她极为震撼。 “它......竟然有灵性。”她震惊地瞧着掌心的手链,莫名觉得熟悉。 “噫,这个玉锁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第245章 非礼勿视(1) 丰鸾羽尝试了几次还是未能将它取下,只得看着靳夜阑苦笑。 “我本只是想试试是不是真像你所的那般神奇的,这下是真的将你的东西占为己有了,不若我让我哥拿银子给你,就当是我买的吧。” 此时她可是身无分文的穷人,这手链不说价值连城,少说也是抵万金的,自己拿不出来,就只有坑丰明祁了。 丰明祁这个兄长如今有权有势,银子应该也有不少,趁他没娶媳妇儿之前,多替他败败家,反正兄长都是用来坑的,丰宇轩就是例子。 靳夜阑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俊不禁道:“这是你欠我的,没道理让别人出银子,你若是拿不出来,以身抵债也行,正好我缺个妻子。” 丰鸾羽一脸黑线,赏他一记白眼。 “九王还缺妻子?再过半个月就要娶王妃了,莫不是瞧着我年纪小,就想用这手链讹我,让丰国的公主去给你做小妾?” “你若愿意随我走,自然让别人做小妾。”靳夜阑一本正经回她。 “你也不怕后院起火。”丰鸾羽没好气地嗤他,未曾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也知晓他是在说笑而已。 靳夜阑站起身,看着远方,幽幽道:“能让后院起火也是一种能耐,我此生怕是无望了,师父曾明言我日后将会娶悍妻,如此一来哪还有胆子敢享齐人之福啊,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既然如此,你可以终身不娶啊,既逃过了悍妻的折磨,又可以金屋藏娇,想藏多少藏多少,你若愿意,可比后宫佳丽三千人还要热闹,传闻东凌帝也是个惧内的皇帝,有兄长这个前车之鉴,你该提前避免才是。”她好心地给他提建议。 靳夜阑垂眸看她,露出不明深意的笑意。 “羽儿果然是善解人意,不若我将你娶了,如此一来倒也能让师父失算,你觉得如何?” 丰鸾羽摆手:“不如何,我觉着这是个馊主意,我父兄有意将我许配给宇轩,我瞧着也挺顺眼的,相较之下,我还是比较愿意选他,钰王府的人都待我极好,往后日子才会舒心,你们东凌庙小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她无忌惮地抬高自己,就是不想让他得意。 “还有就是,我和你就只是一串珠链的交情,无需叫得那么亲热,正常些就好。” 靳夜阑眯眼,盯着眼前眉飞色舞的绝美小女子,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总之他不喜听到她要嫁给别人的话,即使他与她只是初识,但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不会让她嫁给别人,这个念头疯狂滋长,他压抑不住。 心中的痛意袭来,他捂住心口后退一步,无声呕出的鲜血自嘴角流出。 “你怎么了?”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丰鸾羽心惊,她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不至于将他气吐血的吧。 靳夜阑一手捂着剧痛的心口,一手扶在树干上,想要回答她,又是一口心血呕出。 丰鸾羽大惊,赶忙上前扶住他。 “你别说话,我这就送你去找大夫。” “那个谁,你家主子吐血啦!”她扬声喊,希望将久风引来。 靳夜阑虚弱道:“久风......他被人缠住,你我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第246章 非礼勿视(2) 缠住?丰鸾羽转瞬即明白是遇到杀手了,顿时懊恼不已,自己为何非要心血来潮跟踪人,这下好了,将自己也给绕进危险之中。 “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倒下,我就将你扔在这里,我不会武功的啊,无法保护你。”为了不让他闭眼,她试图让他集中注意力。 靳夜阑捂着心口,踉跄借着她的搀扶力道往前走。 “早知就不跟着你来了,逮不着狐狸平白惹一身骚,搞不好小命也得搭上,我说靳夜阑你是不是人品太差才会总有人要杀你?”她翻着白眼抱怨。 靳夜阑强打起精神,勾唇道:“就算是死,我也会在你前面,你别怕。” 丰鸾羽反驳:“当然不能不怕,生命诚可贵,你没听说过吗?我才十五,还有大好的年华等着我去享受,若是就这么被你连累,死得也太冤了。” “你怎知是我连累的你而非你连累的我?要知道想抓你的人也不少。”他有了些精神,说话也利落许多。 丰鸾羽刚想说什么,忽觉身后一道劲风袭来。 “小心!”她将身子往侧边斜,揽住靳夜阑侧倒在地。 暗处飞出来的箭矢射在前方的树上,发出声响,箭羽微颤。 “好险。”她舒了口气,侧头去看靳夜阑,见他只是躺着愣愣看着她。 “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伤到了?”她立即翻起身,将他扶起。 靳夜阑摇头:“我没事。”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离开。”他既然说没事,她也就真的当他没事,逃命要紧,要是她一个人的话,轻松就能离去,可是如今他这种状况,一定会连累到她的。 两人刚往前没走几步,身后更多的箭羽便向他们袭来。 久风与三名暗卫纵身上前,挡住危险。 “公主,快带我们爷离开,这里由我们挡着。”久风边应付飞来的箭矢,一边着急地朝丰鸾羽喊话。 “你们多保重。”丰鸾羽也不矫情,扶着靳夜阑往树林里走。 来时的路以被堵住,不能往回走,她便只能拼运气,随意选了个树林茂密的地方走。 “你还能坚持吗?”她穿着粗气问他。 靳夜阑尽量减轻自己压在她身上的重力,轻声道:“没事,我还能走。” “你说你早不吐血晚不吐血,偏偏这个时候吐血,是不是故意找死啊,连累本公主被恶狗追着咬。”她脚下步子越发的快,口中也不忘让他集中意识。 他若倒下,她是真的没法子了,他这么大个头,她想拖着他走,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靳夜阑歉然道:“是我连累了你,不若你将我放下,自己先下山去搬救兵,大皇子派给你的暗卫应该就在这附近。” “别提那群饭桶,一个个笨的像猪,平时总跟绿头苍蝇似的烦人,关键时刻就消失,回去我要革了他们的职,让他们回乡种地去。”丰鸾羽随意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继续架着他往前走。 靳夜阑不再言语,微微垂眸便瞧见她小巧鼻尖上的晶莹汗珠,如水晶一般透亮,让他的心也跟着亮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轻声承诺。 第247章 非礼勿视(3) 丰鸾羽回道:“不说大话不会死,所以你最好是先祈祷你自己没事,不然我一定不会有事,但你就不好说了。” “羽儿此言有理。”他点头赞同。 丰鸾羽此刻没心思与他争论称呼问题,注意四周危机的同时也分神找路,这一路的荆棘让她有点儿分不清方向。 “你知道我们该往哪里走么?”她问他。 靳夜阑随着她的步伐走着,手搭在她的肩上,四处看了看,随即摇头:“我也从未来过此地,咱们继续朝前走便是。” “好吧。”她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追来的脚步声。 她讥讽勾唇:“或许还真被你说中了,这些人不仅是冲着你来的,中间还有一些人是冲我来的,你我算是难兄难弟了啊。” “患难与共,求之不得。”他回以一笑。 丰鸾羽无言以对,这种时刻还有心情说这些,难道真是死到临头也就不敢不顾了? 看来是走不掉了,丰鸾羽无奈暗叹,眼前有人挡着他们的去路。 是一个身着靛蓝华服的年轻男子,但她不认识他。 “老朋友见面,丞相大人怎地一声不响就走呢,好歹也该叙叙旧才是。”年轻男子微笑眯着狐狸眼瞧着眼前的二人。 丰鸾羽明白过来,曾听说靳夜阑便是华朝神秘的第一丞相,此人唤靳夜阑为丞相,那就是以前在华朝认识的,如此看来此人便是叛出华朝打着百年前大宇旗号的轩辕君临了。 靳夜阑将搭在丰鸾羽肩上的胳膊收回,改为牵着她,慢慢直起身,与轩辕君临对立。 两手相牵让丰鸾羽意外,从来不喜人触碰的她竟然丝毫没有反感,反而有种莫名的依赖,似乎以前曾发生过这一幕。 “老朋友算不上,靳某从来不与乱臣贼子交友。”靳夜阑语气无波应对轩辕君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又若无其事松开。 丰鸾羽抬眼看他。 轩辕君临注意到丰鸾羽,但也只是随意扫了眼。 “丞相果然是魅力不凡,几个月前还与青鸢公主你依我侬卿卿我我,转眼又拥别的佳人在怀,不知若是被青鸢瞧见她会是什么的感觉,恐怕会后悔当日为何没有选我。” 话才说完,轩辕君临便拍额道:“瞧我这记性,是青鸢先抛弃的你,如今她身边有天霞山少主玉惊鸿,自然也就不稀罕你这位异国亲王了。” “靳某能理解你吃不到葡萄的辛酸,正如你所说,佳人在怀也是取决于个人魅力,不像某些人,总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靳夜阑毫不示弱,反讽回去。 丰鸾羽不发一言,她从靳夜阑手上的力道知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住了,凭着最后一口气硬撑着。 “丞相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么伶牙俐齿,不过眼下的情形并非是陈口舌之快就能安全脱身的,我瞧着丰国八公主的容色丝毫不逊与青鸢,不若就由在下接手带回去如何?”轩辕君临一双狐狸眼在丰鸾羽身上打转。 他不怀好意的话让靳夜阑脸色微沉。 丰鸾羽却率先轻笑道:“好啊,本公主就是喜欢教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狗东西,恶狗吠得越猖狂,本公主打起来就舒爽。” 第248章 非礼勿视(4) 轩辕君临眸色变了变,隐下情绪他又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遇到这种情形依旧处事不惊,不若别的女子般娇弱哭哭啼啼,反而带着说不出的坚毅。 他从她身上竟看到了另一个女子的影子。 随即他讥讽道:“原来丞相大人一直对旧爱念念不忘,即使被抛弃,身边这个却是八分像足了旧人。” 靳夜阑想要说话,丰鸾羽拽拽他的手,让他不用耗费力气。 她松开靳夜阑的手,上前一步,对轩辕君临勾勾手。 轩辕君临疑惑上前,笑问:“公主可是改变主意要跟着我走了?” “我倒是想知道跟着你会有比跟着靳夜阑好吗?他这个人吧全身上下都是毛病,唯独有一点儿好,就是他惧内,心仪一个人就死心塌地,这个你能比吗?”丰鸾羽挑眉问。 轩辕君临微愣,疑惑看了眼靳夜阑,他还以为这个丰国八公主只是碰巧在这里,与靳夜阑并无多深的关系,方才所说的那些,也不过是想给靳夜阑添堵,但八公主的话却让他产生怀疑。 他笑道:“自古以来,有地位有权势的男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佳妻美眷,公主若是跟了君临,自然还是君临心中最重要的人。” “哦?你说这话时难道没看天色吗?”丰琳琅指着渐渐阴沉的天空,轩辕君临眨眼。 轩辕君临不明所以看她。 丰鸾羽拊掌叹道:“蠢笨如猪还敢大言不惭当情圣,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什么德性,难怪青鸢公主瞧不上你,即使抛弃靳夜阑,她就算另结新欢也不会正眼瞧你,提醒你一句,下回说话时可要瞧瞧天色,大言不惭的人是会遭雷劈的。” 她话音落下,真的一道惊雷‘轰隆’响起。 “哈哈,瞧见没有,这就是老天爷对你的警示,你若是再来一句,估计雷就劈到你头上了。”丰鸾羽捧腹大笑。 “你......你别不识好歹。”轩辕君临整张脸都绿了,他是头一回被一个小女子给羞辱了,还是当着众多手下的面。 丰鸾羽直起身,抬起衣袖在他言情挥了挥,一脸无辜道:“不识好歹又怎么样,你还敢在我的地盘上杀了我?” “有何不可。”轩辕君临眼中尽显杀意。 “唉,可惜了,在方才你是有机会杀我的,可是眼下却是不能了,稍后你还得求我呢。”她无奈叹息一般,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把玩。 轩辕君临忽然笑了,不以为意问:“公主打算用这一把匕首打得我向你求饶?” “有何不可。”她照搬他的话,高傲扬眉。 “哈哈。”轩辕君临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便放声大笑。 “公主所言,真是......唔......” 话到一半,他便痛苦地捂着脖子。 丰鸾羽看了眼周围蠢蠢欲动却又没上前的黑衣人,她暗骂了句‘饭桶’后便掂着手中的匕首来到轩辕君临身后,慢吞吞将匕首架在他的脖颈上。 “主子。” 重野这才惊觉不对,大声惊呼。 丰鸾羽咋舌道:“小声些,你声音一大,本公主手就抖,手一抖就会不小心在你主子脖子上留下记号,再不小心就会手重,然后你懂的,匕首永远比脖子硬。” 第249章 非礼勿视(5) “咳咳......”轩辕君临涨红了脸猛咳,十分痛苦的样子,他轻轻一动,脖颈上便留下血痕。 丰鸾羽惊讶道:“你出血了。” 重野与众人大惊,再不敢轻举妄动。 丰鸾羽面色一凛,揪住轩辕君临的后领,匕首又往前挪,对着重野吼道:“去牵一匹马来,要快,晚一步,我就在你主子脸上划上一刀,让他变成刀疤男,丑一辈子。” “快去牵马。”重野对身旁的黑衣人低吼,又对丰鸾羽哀求道:“公主手下留意些,不可伤了我们主子。” 瞧着轩辕君临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样子,他又急又怒,只能跺脚。 靳夜阑不知何时已来到丰鸾羽的身侧,凭着一口气忍耐着,与她共同进退。 “马留下,你们所有人将兵刃放下,退到二十丈以外。”丰鸾羽见到黑衣人将马前来,便扬声喊话。 重野带着疑虑,始终不下命令,而其他人也不动。 丰鸾羽脸色微沉,微微扬手,匕首便在轩辕君临面上流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啊......”轩辕君临费力呼吸的同时发出痛呼。 重野大惊:“别,公主手下留情,说什么我们都照办。” 丰鸾羽厉声道:“本公主没耐心听你说废话,马留下,人滚蛋,否则我手一滑就要割轩辕君临的耳朵了。” “将手中兵刃放下,退到二十丈以外。”重野哪里还敢犹豫,立即下了命令。 黑夜人纷纷照办,最后重野也扔下长剑,一步一步往后退。 “还能上马吗?”丰鸾羽问靳夜阑。 “嗯。”靳夜阑点头后翻身上马。 瞧着黑夜人退得差不多了,丰鸾羽将轩辕君临踹翻在地,纵身一跃上马坐到靳夜阑身前。 “坐稳了,抓紧我。”她轻声交代一句后便用匕首在马背上一拍。 吃痛的马如同离弦的箭奔了出去。 重野急奔上前,扶住轩辕君临。 轩辕君临一手痛苦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以后揪住重野的领子。 “射......射死......”他话说不完整,一直瞪着渐行渐远的马。 重野会意点头,掠起衣袖,一把精巧的弓弩绑在他的小臂上,瞄准马背上的人后,指尖微动便听见‘咻’的一声似疾风扫过,弓弩上的断箭失了踪迹。 不认识路的丰鸾羽只能不停地策马飞奔,还好上一世玉家便有私人马场,她经常带着堂弟亭煜去赛马,马术自然不在话下。 行了一段路后,她渐渐惊觉身后的靳夜阑有些不对劲儿。 “你可还好?”她偏头问。 靳夜阑强迫自己撑起眼皮,想要回答,却又无力说话。 “我......”他的固在她腰间的手松开,身子无力往一侧偏去。 丰鸾羽眼疾手快将他抓住,避免了他摔下马去。 “吁......”她勒住马停下。 费力将靳夜阑扶下马后,听到身后追来的马蹄声,她立即从头上取下发钗,狠狠刺到马屁股上。 马吃痛,嘶叫一声后便冲了出去,她立即扶着已经快失去意识的靳夜阑躲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 这次追来的却不是轩辕君临的人,而是丰国的叛逃的二皇子丰明轩,并非是她认识他,而是丰明轩带着人追到她下马的地方瞧见血迹后停下,丰明轩身后的人唤了声‘二殿下’暴露了他的身份。 第250章 非礼勿视(6) 地上留下的血是靳夜阑的,此刻她的手上扶在他的肩上便摸到湿润,她抬起手看,整个手掌都被染红了。 靳夜阑不知何时已经受了伤,而他竟然忍痛将有毒的箭运功震飞出去。 丰鸾羽眼含复杂瞧着靠在她肩上奄奄一息的靳夜阑。 “前面也有血迹,他们跑不远,立即追上去,记住要抓活的。”丰明轩阴鸷的眸子闪着不知名的情绪,似乎是兴奋。 众人纷纷跟着他上马,一阵马蹄声远去后,丰鸾羽才松了口气。 “你千万别睡,你这么沉,我可背不动你。”她拍拍靳夜阑的面颊。 靳夜阑微微睁眼:“你......走吧......别管我。” “闭嘴,本公主是那种只顾自己逃命弃你于不顾之人吗?我倒是想丢下你来着,可我更怕丢人。”玉鸾语低斥他。 靳夜阑摇头:“他们是有备而来......而此时我们身处场外,大皇子即使找来也......要时间,你带着我根本走不出去。” “我在这里等......” 丰鸾羽忽然将手松开,任他倒在地上,她站起身叉着腰,居高临下看他,语气不善道:“好啊,我还不伺候了呢,你想死就留在这里等死吧。” 说完她便甩手离去。 靳夜阑缓缓勾唇,闭上眼睛躺着,费力吸气。 “算了,本公主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一般见识。”不知何时她又悄无声息回到靳夜阑跟前,用力将他从地上扶起。 “我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知道什么是义气,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你不管,所以为了一个‘义’字,你也得撑住了。” 靳夜阑应道:“好,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尽力。”她边纠正他,边将他背起。 真沉! 没想到看上去瘦巴巴的人竟然这么沉,丰鸾羽咬牙前行,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轰隆’的雷声在天际震响,一瞬间便是风云变色。 丰鸾羽哀叹,真是倒霉透顶,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四处观望,寻找避雨之处,靳夜阑这种样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淋雨。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雨点落下之前,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避雨的地方,一个不小的山洞,里面有现成的干草和一些细柴 靳夜阑已经昏迷,将他放到干草上趴着,丰鸾羽趁着雨点不大,在洞外找寻能治伤的草药。 找了一圈,后背都已湿透,还未找到,她正打算无功而返时便瞧见在风中摇曳的一蒂二花花藤。 靳夜阑有救了,她惊喜上前,将花朵一一摘下捧在手里,待到她觉得量够时,整个人已成了落汤鸡。 雨越下越大,她赶紧跑回山洞中。 找了较为平滑的两块石头用雨水冲刷干净后,她才进靳夜阑腰间的玉带解开,费力地将他,衣袍往下褪了些,露出后肩上的伤处。 伤口处有些乌青,看来是他及时将有毒的暗箭震飞,只是轻微中毒,可是伤口还在流血。 她从靳夜阑的里衣上撕下一角,裹好塞进靳夜阑的口中,狠下心来用力挤压他的伤口,让毒血更快地排出。 因疼痛而皱眉的靳夜阑闷哼一声后便不再出声,丰鸾羽一直忙着手中的事,并未注意到他醒了过来。 还剩最后一点乌青色,却是无法挤出。 丰鸾羽随即俯下身去,替他吸出最后的毒血。 靳夜阑身子僵住,瞪大了眼睛,额头上因疼痛而出的汗,沿着眉间滑下,顺着鼻梁滴在干草上。 吸了几口吐出后,丰鸾羽赶忙跑出去接了雨水漱口,而后又立即回来将石块上的花瓣碾碎,将它敷在靳夜阑的伤口上。 靳夜阑一动不动地趴着,后背上敷药时的刺痛,他也咬牙忍着,心口处的疼痛已经散去,此刻他只是觉得肩上有伤,并未感觉到其他的不妥,方才呕血就像一场梦一样,消失不见。 “你醒了?”丰鸾羽忙完他的伤后,来到一旁坐下时才见他睁着眼看她,吓了她一跳。 靳夜阑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 “你别乱动,我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来的药,你可别浪费我的心血。”丰鸾羽赶紧伸手止住他的动作。 靳夜阑不动了,趴着道:“我想起身,这样趴着很难受。” 丰鸾羽无奈撇嘴,这种时候还挑三拣四,他是病人,他最大。 “你别动,我先替你包扎一下,你再起身。”她对他妥协,又走到他身后,从方才他里衣的缺口处又撕下一长缕,从他的后肩处包扎好,将他扶起,在他身前打结。 白皙而结实的胸膛让她脸一热,方才还不觉得什么,此刻他醒来才觉有些尴尬。 打好结后,她不经意抬眼便撞进了凤眸中,她怔住。 为何这双眸子总让她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然而顺着他的视线而下,她才察觉到自己此时有多狼狈。 衣裙全湿,虽不至于曲线毕露,但也是有些轮廓的,而他竟然毫不避讳就这么盯着看,她怒火中烧,抬手就揪着他的耳朵,低声训斥。 “你还看,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么?” 第251章 触景生情(1) 靳夜阑衣袍半褪,因着后肩上的伤,他的衣袍被丰鸾羽褪下到后腰处,衣袖倒是还未脱离手臂,正好束缚住他的手。 此刻他正被衣裙湿透的丰鸾羽揪住耳朵。 默默哀叹道,师父说过的话看来是应验了。 娶一个悍妻,似乎也挺不错的。 “你还看,小心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没见到他反抗,丰鸾羽便收了手,气势汹汹瞧着他,还伸出手指威胁。 靳夜阑轻咳一声,歉声道:“并非有意冒犯,羽儿见谅,只是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山洞,传出去会有损到你的闺誉,不若......” “停。”丰鸾截住他,他一开口,她便知晓他又要开始不正经,口头上总是想占尽便宜。 “少说废话,此处就只有你我二人,正所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还有第三个人知晓,那便是你传出去,你若是敢恩将仇报,看本公主不收拾你。”她拎起拳头威胁他,轻哼一声后兀自转身去到另一个背风的角落里的干草上坐下。 她如今只想离他远一些,方才带着他逃命,都快将她累死,这下更好,为了给他找药,把自己弄得跟落汤鸡一样。 真够悲催的,果然长得好看的男子也是祸水,走到哪儿都有危险。 英雄救美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她坐在角落里搓着手臂取暖,还别说,下雨天还挺冷的,千万别生病的好,只希望这场说来就来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她保证,只要雨一停,她立马丢下他便走人,祸害这东西还是不沾的好。 忽然,传来石块碰撞的声音,她回头看向靳夜阑,他正拿着两块石头在取火。 “你别乱动,好不容易才给你找到药,你是想死么?”她快步上前就要去抢过他手中的火石。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干草开始冒烟,随即就是火苗蹿出,她立即蹲下将细柴搭上。 火堆燃起,她暖和了不少。 “未曾想你也个王爷也会做这些,还真是小看你了。”她搓着手烤火,一边侧头看他。 靳夜阑自顾自解着自己的衣袍,回道:“以前见久风如此做过,今日也是我头一回,但是为了你,总要做成功,否则也太丢脸了。” “就算你什么都不会做,我也不会笑话你的。”丰鸾羽又往火里加了根柴,见到他将衣袍脱得只剩里衣,她很是疑惑。 “你干嘛?” 靳夜阑将脱下的中衣和外袍递给她,笑道:“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是女子,不能受凉,你先将衣裙换下,我帮你烘干后再穿上。” “不用,我自己烤烤就干了。”她摆手拒绝。 “需要我代劳么?”靳夜阑淡笑起身朝她走去。 丰鸾羽吓了一跳,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衣袍,躲到一边去,摆手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唉,我还想着能有服侍的机会呢,下次吧。”靳夜阑遗憾叹息,转身往洞口处走去,让她在里面换衣服。 “就在火堆旁换吧,暖和些。” 没想到还是个正人君子,丰鸾羽扬起嘴角,看着他半披着里衣站在洞口处,单薄的意料在风中缭乱,又看了眼手中的紫袍后,动作利落开始宽衣解带。 第252章 触景生情(2) 片刻后,她拢着宽大的衣袍看向洞口处的颀长身影。 “我好了。” 靳夜阑闻言转过身,瞧见她的样子便笑了出来。 “呵呵,往后你可得多吃些,瞧你细胳膊细腿的,我都怀疑是不是丰国的孝帝亏待你这个女儿,不给你饭吃。” 丰鸾羽打量了一下自己,除了嫌弃袖子太长碍事撸起了衣袖露出手臂外,其他地方都裹得严严实实,他怎么就知道她是细腿的。 “你可不知道他有多抠门儿,我从小到大就没吃饱过。”她顺着他的话,与他说笑。 靳夜阑同情道:“都说丰国孝帝是帝王中最懂得享受之人,不曾想背地里是这么苛待子女的,他自己夜夜笙歌,酒池肉林的,却是不给你吃饱肚子。” 丰鸾羽扶额,都将她的便宜父亲比作昏庸纣王了,她是不是不该这么坑爹。 靳夜阑最喜看到她无言以对的样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灵气,无端吸引着她,似乎在很久以前,他曾见过。 “既然如此,不若你随我去东凌,我保证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他开始诱哄她。 丰鸾羽白眼道:“你这是拐带良家女子,是犯法的,还有你的想法是极其危险的,将我养得白白胖胖,你是想吃肉么,又不是猪养胖待宰,你这人居心不良。” “哦,我确实是居心不良,救命之恩想要以身相许,奈何佳人不给机会。”他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湿衣。 丰鸾羽愣住,脑中似乎熟悉的画面闪过,以身相许这句话她好像在哪里听他说过,可是她明明与他只是初识,为何总会有这些奇怪的感觉。 手上一空,她这才注意到靳夜阑手中竟拿着一根长棍。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觉得这种事让你一个不太熟的男子帮她做,有些不恰当,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 靳夜阑将手移开,没让她夺回衣物,凤眸怀疑地看着她,笑问:“你确定你会?” 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还真当她是金枝玉叶,不识五谷呢。 不过话说来,此时她还真是金枝玉叶。 “这种事怎会难道本公主,不信你拭目以待。”她不服气地挑了挑眉,强势地夺过他手中的衣物和长棍。 “你......”靳夜阑还想说什么,却被洞外传来的杂乱脚步声打断。 “有人。”丰鸾羽神色一凛,丢下手中的棍子,反手便抓住靳夜阑,来到隐蔽处靠墙静听洞外的动静。 靳夜阑垂眸望去,是与她相交握的手。 她真的很温暖,他莫名有种熟悉之感,但只是这么一想而已,心口的剧痛再次腾起。 握住的手忽然抓紧,丰鸾羽不解回头,却瞧见他苍白着脸又呕出一口鲜血。 “你怎么了?”她将手中的湿衣扔开,赶忙回身查看他。 靳夜阑捂着心口摇头,凝神摒弃杂念,想要靠自己的意念平复,却是越克制就越想得多。 ‘噗’一口血压抑不住喷了出来,人也瘫软下去,坐到了地上。 “靳夜阑,你怎么样?”丰鸾羽大惊。 此时洞口传来丰明祁惊喜的声音。 “羽儿。”他浑身湿透,大步奔着上前。 第253章 触景生情(3) 丰鸾羽扬声唤他。 “哥,你快来。” 丰明祁蹲下扶住靳夜阑,他不懂医术,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轻声安抚着急的丰鸾羽。 “羽儿别怕,宇轩随后就到,惊鸿公子与他一起,九王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洞口处便出现两道挺拔的身影。 “惊鸿,快,九王出事了。”丰宇轩瞧清嘴角挂着血迹,奄奄一息由丰明祁兄妹二人扶着的人是靳夜阑后,再难镇静。 玉惊鸿随意抹了把面上的雨水,紧跟着上前查看。 丰宇轩上前瞧清丰鸾羽身上的属于靳夜阑的衣袍后,微微讶异,又看向面无血色的靳夜阑,随即轻声对丰鸾羽说道,“公主别担心,先让惊鸿替九王看一下。” 丰鸾羽起身让出位置,抬眼看向虽然湿透,却不显狼狈的玉惊鸿。 玉惊鸿也只是随意瞥了她一眼,便蹲下身去察看靳夜阑。 退到一边的丰宇轩这才有心思继续凝思方才的疑惑,这画面似乎有些诡异,九王衣衫半褪是因为他后肩上的伤,这说的通,为何八公主身上穿的却是九王的衣袍。 看到地上的衣裙后,很快他便明白过来。 片刻后,玉惊鸿站起身来。 “他怎么样?”丰鸾羽在丰宇轩前先开了口。 玉惊鸿用复杂深思的眼光打量着丰鸾羽,随即淡淡道:“他无事,不过是体内的奇药有失效的迹象。” “什么药?” “不是说至少可以拖三年的吗?” 丰鸾羽与丰宇轩同时惊问。 玉惊鸿忽然笑问:“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两人对视一眼后,又同时指向对方。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宇轩不错啊,据说这位八公主可是你内定的世子妃,瞧着这样儿,你们倒还是听般配的。”玉惊鸿打趣丰宇轩。 丰宇轩微微有些窘迫,丰鸾羽却与他相反,她的心思都在靳夜阑身上,没心思与玉惊鸿说笑。 她蹙眉问:“靳夜阑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好端端地会吐血?” 玉惊鸿目光复杂地在三人身上游移片刻,随即答道:“九王曾服用过情灭,顾名思义便是忘记了一段情,不知为何,似乎是他想起了什么,又或是说他牵动了情念才会落到如此地步,看着凶险,但不会有危险,不过是心痛难忍罢了。” 丰鸾羽闷闷点头,沉默不语。 丰宇轩再次蹲下,看着昏迷靠在丰明祁身上的靳夜阑,而后抬首问玉惊鸿,“不是说情灭的药效能持续三年吗,为何只是短短几月便失效?” “情之一字又如何能以常态来看,药物只能控制一时,心底的执念怎会控制得住,若真要追根究底,或许要问八公主才知晓到底是何原因。”玉惊鸿颇有深意地将问题抛给丰鸾羽。 “我?”丰鸾羽指着自己的鼻子。 玉惊鸿微笑点头。 见众人将目光聚在自己身上,丰鸾羽无辜撇嘴:“你们一个个真是什么眼神,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带着他逃命而已,他吐血与我没关系啊。” “情念因心而起,只有再次接触到熟悉的人或相同的场景时才会产生与情灭相对抗的能力,方才九王定是触景生情才会如此,公主也无需担忧,往后尽量减少与九王接触便是。”玉惊鸿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无辜。 第254章 触景生情(4) 丰鸾羽心里很不是滋味,凭什么靳夜阑出事就是她的责任,况且玉惊鸿这话,摆明了就是说让她与靳夜阑绝交嘛。 “本公主还嫌弃他这个累赘呢,你们若是担心他的话,最好是日日夜夜守着他,让他离本公主远一点儿。” 她抱臂将脸撇从一边,轻哼道:“好心没好报,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呃...... 丰宇轩与丰明祁面面相觑。 玉惊鸿摇头失笑,自己的意思似乎被无解了,说到底,靳夜阑与他没多大关系,若不是为了那个逝去的女子,他也不会这么吃力不讨好。 “公主,惊鸿他并非是这个意思,他只是猜测事情的起源来自于触景生情,并非是故意针对你,还望公主见谅。”丰宇轩站出来打圆场。 与丰宇轩是熟人,自然不能随意甩脸色,丰鸾羽面色稍霁道:“靳夜阑与我仅是一面之缘,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今日本事琳琅的生辰,如今被这么一闹,什么兴致都没了,稍后我便与我哥直接回宫去,宇轩你替我与她说声抱歉。” 丰宇轩苦笑道:“如今她是理都不肯理我,我还想着公主留下能替我求情呢。” “先前你之所以会对琳琅动手便是怕她旧事重提害了靳夜阑?”丰鸾羽转着眼珠看他。 丰宇轩点头,歉然叹道:“嗯,琳琅她一时无法接受姐妹逝去的事实,所以才会迁怒九王,先前也是我行为过激,不该对她动手的。” 绕了一圈,丰鸾羽大概明白了原委,说来说去都是围着一个逝去的女子转,九王因这个女子逝去一部分记忆,丰宇轩是暗恋这个女子,却又要保护情敌。 她将目光又投到玉惊鸿身上,他竟然也是目光悠远,一副哀伤的样子。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让这么多人为她黯然神伤,又能让这几个举世难寻的男子放下情缘纠葛,化敌为友。 “真搞不懂你们,明明是情敌,一个个还装的跟菩萨似的心胸宽广,照理说靳夜阑是你们的情敌,他受难,你们不是该高兴么?” 丰宇轩默然。 玉惊鸿淡淡道:“这是她临走前的心愿,她只挂着他一人,所以才能对别人狠心,让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她凋零,却让这个人忘记痛苦。” “你们应该庆幸才对,至少你们还记着她,靳夜阑比你们可怜,他除了残缺不全的记忆外什么都没有,不过也说明了另外一件事。”丰鸾羽摸着下巴高深莫测地点头。 玉惊鸿侧目问:“说明什么?” 丰鸾羽摊手道:“说明没了她,你们都能好好活下去,但靳夜阑活不下去啊,所以说,你们这些人中最爱她的人还是靳夜阑。” 玉惊鸿与丰宇轩俱是一怔。 “没了她,我们依旧能活下去,只有九王不行......”玉惊鸿喃喃低语。 丰鸾羽心中犯了无数个白眼,这两人聪明绝顶,情商却不怎么高,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想不通。 玉惊鸿如今跟在青鸢身边,自然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当局者迷,还真以为自己只是一心一意为了逝去的那个。 姐妹俩是此是彼,他估计都混淆了。 第255章 触景生情(5) 而丰宇轩却有自己的责任,钰王府便是他放不下的责任。 “公主,可否在王府多留两日,琳琅她很喜欢您,她郁郁寡欢这么久,还是今日才展笑颜,父王母妃还未来得及欣喜便被我给破坏了,所以我想求你帮帮我。”丰宇轩上前,给她作揖。 丰鸾羽将他扶住,斥道:“你何需与我这般见外,我有事,你鼎力相助,到了你遇到难题,难不成我还会袖手旁观不成?” “多谢公主。”丰宇轩面上欣喜,真挚一笑。 丰鸾羽回以一笑便转过身去看靳夜阑。 他只是昏迷了过去,呼吸已经平稳,看来正如玉惊鸿所说,不过是有惊无险罢了,不用她担心这么多。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 “宇轩,雨停了,你让靳夜阑的护卫来将他送回去,我这就随你回王府瞧瞧琳琅去。”丰鸾羽看向洞外平静地同丰宇轩说着话。 丰宇轩点头:“靳太子随后就到,九王让他带回去比较妥当些,待到明日,我再去探望。” 一直扶着靳夜阑的丰明祁却是暗自偷笑,看来自己的这位好友也并非是块不开窍的木头,至少这一招用的不错,先将人留在府中,三日时间慢慢培养感情。 当然他的这些心思是无人知晓,事情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他也是乐见其成,待到来日,好友成了妹夫,他有的是机会好好取笑。 “哥,你又盘算着什么呢,笑得这么奸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丰明祁被丰鸾羽逮个正着,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对他算是有些了解,看他笑得那么阴险,肯定是又要算计什么,她总觉得会和她有关系。 被抓包的丰明祁敛了阴险笑意,一本正经道:“为兄想着该如何找九王讨这个人情,你今日救了他一命,这份恩情可不轻哦。” 丰鸾羽忍不住给他泼了冷水。 她斜眼问:“你真觉得自己能从他身上捞到好处?别怪做妹妹的不厚道,靳夜阑这人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都找不到地哭去。” 丰明祁不过是随口说说,被她这么一提醒,细细想来就觉得毛骨悚然,这个九王对妹妹可是不安好心,到时候还真有可能被他摆了一道,到时候可能就是赔了妹妹又折兵。 此时洞口又涌进几个披着蓑衣的人,正是匆匆而来的靳寒笙。 “我小叔怎么样了?”他一脸急色走近。 丰宇轩应道:“太子无需担忧,九王他并无大碍。” 靳寒笙送了口气,蹲下身去,从丰明祁手中接过靳夜阑。 “多谢各位。”他不忘道谢,目光落到丰鸾羽身上时,略微诧异。 小叔从不轻易让人近身,特别是女子,更别说将自己的衣物给女子穿。 “如今他并无大碍也是八公主的功劳,及时替他处理了后肩处的伤,伤口处原本有毒,虽不至于立刻丧命,但要是拖到我们前来也是后果不堪设想,靳太子该感谢的人还是八公主。”玉惊鸿破天荒来了这么一句。 丰鸾羽诧异看他,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就站到她这一边来了。 难不成是刻意讨好,想要化敌为友? 既然是好意,她接受便是。 “多谢八公主,来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靳寒笙对她致谢。 丰鸾羽摆手:“举手之劳而已,太子不必放在心上,眼下还是九王的伤势要紧,虽然现在无事,但还是要注意些。” “嗯。”靳寒笙皱眉点头。 久风带着几个护卫匆匆而来,随即将靳夜阑背起,盖上薄毯后便匆匆离去。 “告辞。”靳寒笙抱拳后便离去。 丰鸾羽从外收回目光,转身对上丰明祁。 “哥,今日之事莫要惊动母妃,你告诉她,我要在钰王府小住几日,不日便会回宫的。” 丰明祁含笑道:“为兄心里清楚,你安心在钰王府玩耍便是,有宇轩在,我也放心。” 丰鸾羽无言以对,总觉得头顶有乌鸦飞过。 “宇轩,我先回宫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必须慎重处理,羽儿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丰明祁走到丰宇轩身边,拍着他的肩嘱咐。 丰宇轩点头:“殿下放心,我会保护好公主的。” 丰明祁满意地点头,看了眼丰鸾羽后才离去。 他前脚刚走,丰鸾羽立即对丰宇轩解释道,“你别听我哥胡言乱语,他就是想当月老想疯了,逮着谁都要乱牵线,他自己都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就知道瞎起哄。” 丰宇轩笑而不语,看着她的眼神也微微起了变化。 回到钰王府后,丰鸾羽沐浴后换了衣物,便往丰琳琅的闺房而去。 钰王夫妇站在门外无奈摇头,见到她来了以后,点了点头便离去。 丰鸾羽在门前站了片刻,叹了口气才敲门,好端端的一个热闹的生辰就这么被破坏了,想想她都后悔没再给轩辕君临的另一边脸上来一刀。 “琳琅,是我,你给我开一下门。”她叩门后紧接着出声。 很快,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丰琳琅红着眼眶看着她,委屈道:“咱们回朝华庵去好不好,这个破王府没什么好的,整日被人欺负。” 丰鸾羽拉着她,回到屋里,在床上坐下。 “你要是走了,你的父王母妃怎么办?他们得有多伤心难过,你生兄长的气,可不能让他们跟着伤心。” 丰琳琅抹了一把泪,哑着嗓子问:“方才你去哪儿了?” “方才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你讨厌的靳夜阑如今生死未卜地躺在床榻上,或许明日便能如你所愿,往后都不用再见到他那张讨厌的脸了。”丰鸾羽特意试探,打量着她的神色。 果然,丰琳琅面色剧变,惊恐地站起身来。 “你说靳夜阑快死了,他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死?” 第256章 梦中之人(1) 她过激的反应证实了丰鸾羽的想法,他们这几人都对靳夜阑很是上心,准确来说是对那个逝去的女子上心。 丰鸾羽心中既对那个叫清池的女子好奇,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时半会儿她也找不到千头万绪的出口。 靳夜阑到底是有多爱那个女子,才会频频激发出内心的情感,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被封存的记忆。 丰琳琅没等到她的回答,面露忧色问:“靳夜阑到底为什么会受伤,你快告诉我?” 丰鸾羽故作奇怪反问:“你为何这般紧张他,今早不是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吗?如今他快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谁说我想让他死了,我只是心里不舒坦,凭什么清池付出了生命,他却连她都忘了,可是他是清池喜欢的人,我不希望他死。”丰琳琅急得要哭了。 丰鸾羽暗自叹息,每个人内心表达情感的方式都不一样,可是那个叫清池的女子却是极为幸福的,这么多人为了她能做到爱屋及乌,肯为她流泪。 她劝道:“琳琅,你此刻能理解你兄长心里的苦了吧,他当时的心情便是与你此时一样,他怕你忽然挑起靳夜阑的记忆,会害了靳夜阑,情急之下才会打了你,可是他当时就后悔了,你设身处地为他想想,他也是为了清池的遗愿,你想想自己要不要原谅你兄长,他就在外面,明日他还可以带你去见靳夜阑。” 丰琳琅趴回床上,低声哭泣。 此时丰宇轩出现在门前,丰鸾羽起身走出去,与他擦肩时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丰宇轩在床边坐下,将埋头抽泣的丰琳琅拉了起来,给她擦泪,心疼轻哄道:“别哭,为兄向你道歉,你若是不解气,我让你打几下可好?” “哥,对不起,我没想过要靳夜阑死的。”丰琳琅抽泣着,一下一下打着嗝,眼眶通红。 方才丰宇轩在门前已将丰鸾羽的话全听了进去,明白此时该装傻才能求得妹妹的谅解。 “九王他如今只是昏迷不醒,具体情况还未知晓,不能下定论,或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方才靳太子也将惊鸿公子找了去,有他在,九王或许还有救。” 丰琳琅揪着他的衣袖,期冀问:“玉惊鸿真的可以救他吗?” 丰宇轩点头:“惊鸿公子妙手回春,想来应该可以救他的。” “靳夜阑为何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武功那么厉害,一般人根本无法近他的身,当初祭主那个不可一世的老家伙不也是栽在他的手上,今日他为何会这般不经打?”丰琳琅没再哭泣,只是红着眼看着他。 丰宇轩皱眉叹道:“据惊鸿公子所说,九王体内的情灭似乎有失效的迹象才导致他心痛难忍,才会毫无还手之力被轩辕君临所伤。” “又是这个叛贼,他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皇族后裔,说到底也不过是前朝余孽,熙帝无德才会导致大宇覆灭,他如今也好意思打着大宇的旗号复国。”她不忿地咬牙,若是轩辕君临在眼前,她估计就得拔刀向前了。 见她又恢复到以往,丰宇轩心中终于安定,也更加感激丰鸾羽,不自觉地朝着早已空空如也的房门口看去。 第257章 梦中之人(2) “哥,早上是我不对,我不该耍性子的。”丰琳琅羞愧垂首。 丰宇轩怜惜地摸摸她的头,笑道:“是为兄该向你道歉,不该一时冲动便伤了你,以后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让我瞧瞧你的脸,还疼吗?” “不疼了,你都没用力。”丰琳琅破涕为笑扑到他怀里。 丰宇轩轻轻揽住她,轻拍着她的脑袋。 “为兄还得感谢靳太子,一直护着你回到府中,若是你独自在外遇到二皇子丰明轩,后果会更严重,今日还好九王是与八公主在一起,八公主聪慧过人,不仅将九王安全救出,还狠狠教训了一番轩辕君临,当真是女中豪杰。” 丰琳琅仰头古怪地看着他,疑惑问:“哥,你是不是喜欢上公主了?” 她的直白让丰宇轩一愣,随即又摇头:“瞎想些什么呢,为兄不过是欣赏公主的胆魄与智慧,她确实与一般的金枝玉叶不同。” “你骗人,你明明就是喜欢上她了还不敢承认。”丰琳琅揪住他的把柄不放,小声嘀咕道:“其实我觉得公主就是清池,只是面貌不同了而已,可是她好像不记得我们了,你要是喜欢她,那就赶紧把她娶进门,要是再被靳夜阑抢了先,你可就太失败了。” 她的声音虽然小,丰宇轩还是听清了,不过却是让他哭笑不得,关于清池离去的事他不愿再提,后半句话,他倒是可以解释一二。 “感情之事哪里有什么先来后到,有缘之人,无论多久相遇都会相互吸引,若是无缘,即使是从小青梅竹马也注定要分开,哪能容得我们随心而为。” 丰琳琅反驳道:“你尚未试过又怎会知晓有没有缘呢,你没看见从前靳夜阑是如何对清池的吗?清池那么冷清的一个人也会为他心动,不就是他脸皮厚么,你可得学着点儿。” “呵呵,好,都听你的。”丰宇轩点头应承。 “你少敷衍我,和你说正经的呢,你要是再不抓紧,公主可就被靳夜阑给拐走了。” “......” 兄妹二人和好如初,如同以往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一直未曾走远的钰王夫妇在窗外听了半晌后才相携离去。 “王爷,我瞧着八公主倒是极好的,与琳琅又很是投缘,而且宇轩似乎也对她有意,你看要不要成全了他们?”钰王妃佟映灵秀美的脸上满是欣慰,侧头看着身侧的丈夫。 钰王丰淮安脸上也有松动,侧头看向妻子,露出柔情一笑:“你若是喜欢八公主给咱们当儿媳,待到半月后宇轩从东凌回来,我便进宫去让陛下赐婚,他盘算这么久,就是想让他膝下的某一位公主嫁进王府里,只是宇轩一直不松口,他才将主意打到大皇子的胞妹身上,我们这位陛下,真是机关算尽,连儿女都不放过。” “谁说不是,天子寡恩少情,可怜了棠云在那冰冷的宫中孤寂了几十年,看似有着尊贵的荣耀,心底的苦又有几日能见到,若非早些年为了沈家一门的前程,她也不会将自己的一生的幸福都埋在了深宫之中。”钰王妃怅然为好友惋惜。 当年尚在闺中时,两人是情同姐妹的手帕交,心底的话都会说给对方听,少女怀春的纯情烂漫也不例外。 第258章 梦中之人(3) 数十载匆匆而过,曾经的美好终成了镜花水月。 还好,她是幸运的,她能够一直陪在他身边。 “瞧了这么多年,今日才发现我的夫君是这世上最英俊的男子。”佟映灵似乎回到了年少时的俏皮,对身侧的丰淮安眨眨眼。 丰淮安微怔,随即笑道:“我的夫人一直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还是当年那个在浣溪边赤脚吟唱的仙女,只一眼便让我入了魔。” 枕边人一直是个内敛的性子,情绪很少外露,虽然情浓时也少不得也会说几句体己的话,但也是很少听到,难得老夫老妻了,他还能有这么肉麻的时候,钰王妃竟觉得老脸发烫,仿若又回到那时总被他强势堵住去路,二话不说往她手中塞东西的时候。 那些小玩意儿都是他出征时在路上,或是边关寻到的,连奇形怪状的石头都有,当时就是这么脸颊发烫,又忍不住动心,才被他给骗到手的。 “安哥哥,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回想当年的趣事,末了,佟映灵又忍不住感怀,这一路走来还真是好久了呢。 已经许久没听她这么唤他,丰淮安心里也是一阵悸动,握住她的手,摇头道:“不老,咱们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如今你倒是开窍了,那时候你不是整天臭着一张脸,走到哪儿里都是生人勿近的样子,那时候棠云还被你吓哭过呢,记得当时棠奇哥哥还和你打了一架,被你给揍惨了。”想到往事,自然会想到故人,说完她的眼眸暗了下来。 “你说棠奇哥哥他真的死了吗?” 丰淮安淡淡道:“或许还活着吧,只是厌倦了朝堂后宫的明争暗斗,不想再回来了,当年他外出时曾与我谈过,他讨厌沈家卖女求荣,更讨厌自己连妹妹都护不住,当时废后派出去追杀他的人一个都没回来,想必他应该是被人就走了。” 故人若是安好,自然是令人宽慰,佟映灵想到那时在深宫中的沈棠云听闻兄长出事时动了胎气差点儿一尸两命,还好福大命大早产生下了丰明祁,母子均安。 丰鸾羽在钰王府住下,倒也自在,不像在宫里那般受规矩束缚,她忽然有些羡慕丰琳琅,也不由得抱怨老天,让她穿越也不找一个自由点儿的身份,害得她如鸟被关在金丝笼中,失去乐趣。 不行,一定想法子脱困。 但唯一可行的法子只有...... 可是要做到那样的事还得丰明祁配合才行,若是等到顺其自然,那得需要多少年,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莫不说这中间的变故还很大,毕竟孝帝又不止丰明祁、丰明轩两个儿子,皇位传给谁都还是未知数,如今是丰明祁风光无限,可保不准也会是下一个丰明轩,曾经的二皇子丰明轩又何尝不是光鲜亮丽。 不行,此事不能再等,沈棠云在宫中如履薄冰,沈家虽然没有了嫡子继承,但有野心的庶子却不少,若是中间谁出了错,丰明祁与沈棠云必定会受诛连,他们可没有废后与二皇子那样的荣宠。 废后与孝帝是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孝帝多次对二皇子手下留情,就因还念着结发之情,但他对沈棠云母子可没这么多感情。 第259章 梦中之人(4)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 “我到底该如何才能让事情变得顺其自然呢。”丰鸾羽躺在床榻上望着帐顶喃喃自语。 少顷,她觉得眼皮沉重,渐渐睡了过去。 奔波劳碌一整天,又历经生死之险,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放松,但梦里的她并不踏实。 金戈铁马,厮杀声震响天际,城墙下手执长剑的披散着头发瞧不清面貌的领头男子,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这是她从小到大经时常出现的梦境,她知自己置身梦中却无法挣脱,男子在她眼前倒下那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她经历了一遍又一遍。 她来到忘川河旁,一个绝世秀雅的青衣女子含笑望着她,心跳的频率加快,莫名熟悉感从心间涌上,澎湃而出。 “你是谁?”丰鸾羽启口问。 女子笑意不变看着她道,“我就是你,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就是你。” 丰鸾羽疑惑:“你到底是谁?” 青衣女子的身影变得飘忽,只留下余音,久久回荡。 “我就是你......” “这一世,你要好好......” “你一定要好好待他......” “你别走,告诉我是谁。”丰鸾羽奋力去抓她,却什么也抓不住。 四周忽然暗下,越来越暗,如同黑夜,她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又渐渐变亮,眼前雾气缭绕,她睁眼看脚下竟然是悬崖,惶恐往后一退,她打量着四周,寻找出路。 “丫头,你别怕。”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丰鸾羽惊恐回头,一个仙风道骨的素衣道人凌空而立在悬崖之上,以仁爱而歉疚的目光看着她。 “你是谁?”她问。 老道微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怎么不记得,曾经我是玉鸾语,如今我是丰鸾羽。”丰鸾羽脱口而出。 老道摇头叹息:“你将最重要的那个自己给忘了,你恐怕连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都忘了,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却由你二人来承担。” 莫名其妙的话让丰鸾羽心慌,她惊问:“我来到这里是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老道怜悯地看着她。 “三世还情,我以为能为你们铺一条路,最终还是拧不过天意,巫师为了与我一争高下,害得你们如此凄苦,如今这样已是你们最好的造化,却因解除最后一道巫咒让你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 似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击打在她的心上,丰鸾羽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压抑问:“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老道飘忽上前,抬手放到她的头顶。 “丫头你可还记得自己固执不肯离去,非要留下的原因是什么?” 丰鸾羽闭眼细想,脑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闪过,非常熟悉,她却不知他是谁,但她知晓自己留下是为他。 “是为了一个人。”她闭眼回答。 “可是你却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是吗?”老道的手收回,依旧含笑问她。 丰鸾羽警惕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缠着我究竟有何目的?” 老道欣慰一笑:“小丫头还是如同百年前一眼聪明机灵,警惕性这么高,百年前你们本是一桩良缘却因我而毁,不仅害了你死于非命,也害得我的宝贝徒儿惨死城下,这是我欠你们的,自当还给你们。” “你说话能不能捡重点说。”丰鸾羽怒了,说了半天,这牛鼻子老道却一直在绕弯,根本就是不知所云。 “你只要记住,所有的答案会在你找到你弟弟之时解开,届时你会明白一切的。”老道又飘然离去。 丰鸾羽惊问:“亭煜在何处?” “有缘自会相见......” 老道的声音在崖上回荡。 丰鸾羽跺脚,愤愤转身时却瞧见崖边渐渐盛开的紫色月宴。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捂着头,越想就越痛。 ‘午夜月宴’四个字在脑海中闪现时,她睁开了眼。 叩门声响起,丰琳琅的声音传来。 “公主,你在吗?” 丰鸾羽扶着昏沉的头,翻身坐起。 “琳琅,你进来吧。” 丰琳琅推门进去,见她额头冒着细汗,担忧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适,竟出了这么多汗。” 丰鸾羽摇头:“我无事,方才歇息时做了个噩梦,被吓到了。” 丰琳琅拿出锦帕给她擦拭,轻声道:“方才都听我哥说了,你和靳夜阑碰上轩辕君临与丰明轩那两条恶狗,还好你没事,但一定是受到了惊吓。” “我还好,就是九王伤的不轻。”丰鸾羽安静地让她擦脸。 丰琳琅却愣住了,就这么看着她。 “怎么了?”丰鸾羽睁开眼不解看她。 “你分明就是清池,说话的语气还有动作都一模一样,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丰琳琅气哼将手收回,脸也撇从一边。 丰鸾羽傻眼,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很快她又从方才的话中明白过来。 “我真的不是你师妹,你想想看,我自小生长在宫中,根本无法外出,如何能跑到朝华庵那样的地方与你相遇,人有相似,语气和动作相像也可能只是碰巧,我若真的是她,不会不认你的。” 丰琳琅从脖颈上将铜钱吊坠取下,在她眼前晃着,质问:“好,那你又该如何解释会编织这种东西的?清池曾说过,这是她的独门绝技,外人不可能会。” 丰鸾羽将吊坠接住,再次细看之后,她确定它是出自自己之手。 第260章 居心不良(1) 这中间到底出了何种差错,她醒来之时便成了丰国八公主丰鸾羽,但丰琳琅却能肯定她就是清池,还有方才的梦境。 此时她的眼前就是一团迷雾,什么也看不清。 难道是自己真的忘记了什么? “你还不承认么?”丰琳琅拿回铜钱吊坠挂回脖颈,从衣领内放下藏好,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看得出她很是珍惜它。 丰鸾羽摇头致歉:“琳琅,对不起,我什么也记不起来。” “清池,你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每次回来都是不同的面貌,上一回我是最后一个知晓你身份的,但这一回我是第一个,我只想知晓原因。”丰琳琅抓着她的手摇晃,想要让她记起更多的事情来。 “你是说清池曾经也用别的面貌回来过?”丰鸾羽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 丰琳琅点头后又问:“你难道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锦山的石室里躺着的是你,天霞山下朝阳坡上那座孤坟下也是你,你能从锦山的石室里以另一副面貌走出来,就一定能从朝阳坡的坟茔下爬出来不是吗?” 如此严肃的时刻,丰鸾羽却是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是被丰琳琅的话给逗乐了。 从坟墓里爬出来,也就她琳琅郡主敢想。 “你还笑,我都快被你急死了。”丰琳琅噘嘴轻捶了一下她的肩。 “好啦,郡主消消气,我是真的想不起来,或许是你认错了人也不一定,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听起来就已经够惊悚的了,要是真的发生,你还敢靠近我么?”丰鸾羽说着违心的话,想着先蒙混过关再说,许多事她还需要时间去搞明白。 丰琳琅瞪眼道:“你就算真成了鬼,我也不怕你。” 说完,又使劲给自己掌嘴。 “呸呸呸,我的清池才不是鬼,是活生生的人。” 见她纯真的模样,丰鸾羽心中微暖,握住她的手,轻声问:“你说上一回清池以另一副面容回归,那最先认出她的人是谁?” 丰琳琅想了想,惊喜道:“对啊,只要让最先认出你的人来辨认你,就一定可以确定我没有认错人。” 丰鸾羽扶额,她很确定自己的表述没有问题,可为何总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难不成是这些古代人都喜欢迂回说话和做事么。 “最先认出的人是谁?”她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丰琳琅为难地咬牙:“这个我得问过我哥才知道,但不出意料就是那几个人,最有可能的是靳夜阑,可是如今他已经记不得你是谁了,就只有青鸢与暖君,他们二人也是熟悉你之人,一定能都认出来的,可是他们如今远在华朝,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 绕了半天还是没有答案,丰鸾羽决定保持沉默就好。 “对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丰琳琅忽然想起什么,拍掌站了起来。 还没等丰鸾羽问,她便惊喜道:“如今还有一个人能认出你来。” “谁啊?”丰鸾羽也好奇。 “也不对,应该是两个,除了靳寒笙那个讨厌鬼外,还有玉惊鸿也能认出来,你和他自小便有婚约在身,他又是你的表兄,脑袋也比靳寒笙好使,一定能认出你来的。”丰琳琅火急火燎拖着丰鸾羽便往外走。 第261章 居心不良(2) 而他却忽略一个最近的人,做了舍近求远之事。 丰鸾羽也想知晓最终的答案,便随着丰琳琅一起出了钰王府上了马车,赶往靳寒笙提过的那个客栈。 今日她哭着跑开以后,靳寒笙追了上来,耐心安慰开解,他们在城中的湖边坐了半个时辰后,靳寒笙便送她回府,路上他说了他们如今的住址,让她有事可以去寻他。 看来这个讨厌鬼也没那么讨厌,至少很多时候还很贴心,她难过的时候会一言不发地陪着她,即使无辜挨骂,他也骂不还口。 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丰琳琅却一直出神。 “琳琅,想什么呢?”丰鸾羽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丰琳琅回神,诚实道:“如今细想,靳寒笙也没那么讨厌,不过就是第一次碰面时同是为了给你买礼物起了冲突,先入为主一直不怎么待见他,可是后来我偷偷从王府跑出去,要去锦山时,给他送信,他很快就来指定的地点接我,一路上对我也很照顾,我在想自己以往对他是不是过分了。” 原来是良心发现了呀,丰鸾羽似笑非笑看着她。 丰琳琅俏脸一红,瞪眼道:“瞎想什么呀,我只是想说我和他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以后友好相处。” 丰鸾羽无辜摊手,打趣道:“我可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不打自招的,我瞧着靳太子也不错,虽然还年轻,但模样倒是不错,挺俊的,与你倒是般配,对你又那么体贴,忽略他的身份的话,倒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都说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丰琳琅咬牙抬手戳她的脑袋。 丰鸾羽刚要说什么,脑中却闪过一个画面,却又模糊不清。 “师姐......”她无意识低唤出声。 丰琳琅的手僵住,喜出望外看着她。 “你......你记起来了?” 丰鸾羽拍着昏沉的头,闷声道:“只是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关键的地方总是想不起来,头疼得厉害。” “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到了该想起的时候就会想起的。”丰琳琅也是一阵后怕,赶忙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丰鸾羽揉着眉心,抬眸问:“若是我不是你的师妹,你会如何?” “不可能,你就是她,我敢肯定。”丰琳琅很肯定地回答她。 “我是说如果,万一只是巧合呢?”丰鸾羽自己也不确定,脑中这些奇怪的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真正的丰鸾羽确实是撞伤了脑袋。 丰琳琅沉寂下来,垂眸道:“我不管你是谁,但你一定是清池,她曾说过会回来的,她虽然总是说谎骗我,但承诺过的事就一定会办到,归尘道长也说过清池是我的福星,如今我虚弱的身子已经痊愈,就说明她也活得好好的,所以你就是她。” 归尘道长?难道是自己梦中的道士,但也不对,那个道士说的话里表明他是活在几百年前,那就是说早就已经坐化成仙了,如今丰琳琅口中的归尘道长就不可能与梦里是同一人。 为了让丰琳琅转移注意力,丰鸾羽笑言:“这个归尘或许是个专门骗人的神棍,所有的一切都是信口胡诌的,或许只是为了骗取钱财罢了。” 第262章 居心不良(3) 听完后,丰琳琅忍俊不禁。 “哈哈,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后来听说,归尘道长还是靳夜阑的师父,我瞧靳夜阑也挺有本事的,特别是最会骗人,不是连你也被他拐跑了吗,后来我想想,若是归尘真是个骗子,那也是个有本事的骗子,连教出来的徒儿也不比他逊色。” 丰鸾羽也跟着笑起来,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靳夜阑算是个合格的徒弟。 只是他真的是将清池骗到手了吗?也不尽然吧,最后或许所有人都被那个女子算计了,明知被算计,还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想到靳夜阑,丰鸾羽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他只要与她接触便会心绞痛到吐血,面对敌人时竟毫无还手之力,这也太巧合了。 她无意识摸着手腕上的玲珑玉锁。 “噫?这个东西又回到你手上了,那根本就无需确认,它就比任何人都可靠,此物最具灵性,它只认你一人的。”眼尖的丰琳琅发现了她手腕上的手链,已经能肯定她的身份。 丰鸾羽不解问:“此话从何说起?” “曾经靳夜阑将它戴在了清池的手上,而它也只认一个主子,此物据说是百年前玉荏苒留下的遗物,百年来一直未有人能将它戴上,直到清池出现,如今它在你手上同样闪着光,你就是清池没错。”丰琳琅喜极而泣,抓着丰鸾羽的手腕不肯松开。 竟然是这样的理由。 丰鸾羽忽觉心里酸涩,不知是可怜靳夜阑还是可怜自己。 若一切都是真的,那失去记忆后,相逢不相识对刻骨相爱的来说该有多残忍,她忽然有些胆怯,不知该如何面对。 “琳琅,我看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声张,此事就只有你知我知,若我真的是她,总有一日会想起来的,你看如今没有清池的日子,大家不都过得挺好吗,而当初她如此安排,对靳夜阑也太过残酷,若是他恢复了记忆,那他该有多恨清池,又或是说该有多恨我,还是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丰琳琅犹豫许久,终于还是点头:“好,都听你的。” “嗯,那我们现在先去看看靳夜阑的情况,你记住别再靳太子面前说漏了嘴,这件事牵涉太广,若是传了出去,我们就没安生日子可过了。”丰鸾羽压低声音嘱咐。 经历那么多事,丰琳琅已能明白事情的轻重,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了然地点头应她。 两人来到客栈内,靳寒笙不见踪影,而靳夜阑已经醒来,因着后背上有伤,他不便躺着,只着了单衣便立在窗前。 在丰鸾羽与丰琳琅的马车停下时,久风便已来禀报,他一直含笑站在窗前,直到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他才转过身去。 “来了。” 丰鸾羽说不清楚见到他的感受,或许真的是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丰琳琅轻哼一声后撇开眼,就是一副不待见靳夜阑的样子。 “不是说你活不成了吗?果然是千年王八万年龟,祸害遗千年,想死都死不了。” 靳夜阑疑惑,又深刻自我审视一番,依旧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得罪过她,不明白为何这回见面竟会被丰琳琅厌恶成这样。 第263章 居心不良(4) “小叔......”靳寒笙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二话不说便拽着丰琳琅往外面走。 “我找郡主有些事,小叔与公主先聊着。” 他生怕丰琳琅再说出什么话刺激到靳夜阑,也不管丰琳琅愿不愿意便将她拉走了。 “你干嘛?”丰琳琅不情愿地挣扎着,却被靳寒笙抓着不能挣脱。 靳寒笙笑道:“我有些事要与你谈,我们到外面去说。” 丰琳琅半信半疑随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一走,屋中就只剩下丰鸾羽与靳夜阑相对。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微愣之后,相视而笑。 靳夜阑抬手请道:“公主先说。” 丰鸾羽也不矫情,总要有个人先开口,让来让去,只是在浪费时间。 “你的伤怎么样?”她指指他的后背。 靳夜阑淡笑摇头:“并无大碍,说到底还是要多谢公主的救命之恩,危急时刻又是你不畏生死护住了我。” “这话就见外了,你我也算相识一场,况且在这之前,你还送了我价值千金的东西,不说别的,看在这礼物的份上,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丰鸾羽不以为意摆手,随即又抬起手腕摇晃,手链与玉锁碰撞发出细微的轻响。 靳夜阑勾唇不语,只是盯着她。 一双凤眸直勾勾看着她,丰鸾羽不知为何竟感觉到心虚,暗骂自己真是入戏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清池,对靳夜阑产生了愧疚。 她掩饰下情绪,抬眸回望。 “你盯着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薄唇轻启,靳夜阑笑道:“世间百花不如你。” “切,惯会花言巧语哄骗女子,真当我是无知少女,任你撩拨。”丰鸾羽白他一眼,自己找了位置坐下。 她的随性又让靳夜阑的笑意增了几分,也随着她一同坐下,还体贴地给她倒茶。 望着递到眼前的茶杯,丰鸾羽又是一阵恍惚,这种亲切的动作在两人之间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他很熟练,她也不觉得别扭。 她蹙眉凝思忘了接茶杯,靳夜阑偏头问:“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丰鸾羽接过茶杯,送到嘴边轻抿一口,连道谢都省了。 二人之间忽然静默下来,丰鸾羽在想着梦里的事和丰琳琅的话,而靳夜阑则是一直看着她发愣,想到早上在山上发生的事,不免有些疑问想要向她求证。 “当时你是如何在轩辕君临身上做手脚的?”他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未饮下,而是放在手中把玩。 丰鸾羽侧目望去,入眼的便是修长好看的指节在杯壁上摩挲,她回道:“那种药粉是我出宫前特意找御医要来防身的,就放在袖中,我趁轩辕君临不注意,就弄在衣袖上,挥手给他闻了。” “原来如此。”回想起当时她的动作和语态,靳夜阑了然。 丰鸾羽有些愤然:“早知道就该再给他一刀的,如今想来着实后悔当时不该心软,那张俊脸长在他身上却是浪费了,就应物尽其用,给我练手的。” 正要喝茶的靳夜阑忽觉得面颊发疼,不由得想到那匕首锋刃贴在面颊上的冰冷,手一抖,杯中的茶差点儿就晃了出来。 他掩住失态,淡笑:“你若不解气,下回我再带你去报仇,再划上几刀。” “你说的倒轻巧,你是无所谓,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却不同,出宫比登天还难,就是一直被豢养的金丝雀,根本没有自由。”丰鸾羽斜眼看他,眼露羡慕,怅然叹息。 “下回还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呢,或许也快了,瞧着老皇帝那意思,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给我与宇轩指婚,到时候进了钰王府,我就自由了。” 靳夜阑拿着杯子的手一顿,这一回水真洒在了他的掌心和衣袖上。 “你想出宫,所以不介意随便找个人托付终身?”他不明深意问她。 丰鸾羽点头后又摇头。 “想出宫不假,但也不是随便找个人托付,细细想了想,觉得宇轩确实不错,是世间难得的好男儿,而且钰王府与别的高门贵族不同,钰王与钰王妃也待我很好,琳琅与我也投缘,日后也不用为婆媳之战担忧。” “就因这个原因,你就将自己随意嫁了?”靳夜阑压抑着情绪,手上的动作却不轻,手中的杯子‘砰’的与桌面相撞。 丰鸾羽不明所以,怎么好端端地就生起气来了呢。 “你干嘛,心情不好?”她疑惑问。 靳夜阑觉得烦躁,暗暗吸了口气后才摇头:“方才是手滑。” 她这才瞧见他棉白袖口上水渍,便也不再作多想,只是注意到他只着单衣时,忍不住打趣道:“你都不冷么?虽已到了春夏交替之时,但也不至于像你这般穿着凉快。” “羽儿是在关心我么?”他挑眉看她,愉悦勾唇。 丰鸾羽撇嘴:“当我什么都没说,像你这种皮厚的,别说是春夏,估计秋冬也能做到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别人呐都是自作多情,杞人忧天。” “你可不是自作多情,或许你我是两情相悦也不一定。”凤眸中别有深意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她。 丰鸾羽瞪眼道:“就知你居心不良,本公主可不是随便之人,你一个有妇之夫还是别打我主意的好,小心后院起火。” 靳夜阑受教点头:“确实,家有悍妻,防火是必然的。” 口头便宜都让他占了,丰鸾羽气哼哼起身离去。 “我会想法子让你能随意出宫的,而且是一劳永逸,你也不用委屈自己嫁给别人。” 靳夜阑的话让走到门前的丰鸾羽顿住脚,回头讶异地望着他。 第264章 记忆重现(1) 丰鸾羽看了靳夜阑许久,他只是笑而不语,丰鸾羽撇嘴又走了回去,她如今势单力薄,确实需要借助靳夜阑之势才能到达自己的目的。 但她曾经是商人,自然明白不可能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意。 靳夜阑如此做定然是有利可图吗,而她身上正好有他需要的东西。 “说吧,你助我的条件是什么。”她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平心静气与他详谈。 “我帮你,仅仅是因为想帮你,如此而已,并非有什么不良企图,这一点你大可放心。”靳夜阑面色如常,一双眸子笑意盎然。 对于他的话,丰鸾羽半个字都不相信。 黄鼠狼对鸡若是没什么想法,说出来谁信。 “你想让我哥......”她意有所指,只说半句,瞧着他的反应。 靳夜阑笑了笑,目光越过她,落到了门口,丰鸾羽随着他的目光而去,也被惊艳到了。 一身红装,耀眼无比,妖艳中带着尊贵的气势,举手投足间有种超脱媚俗的风情,让丰鸾羽失神的却是女子给她的感觉。 为何她对这几个人都有不同于常人的感觉。 青鸢同样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纤细的身姿,一双顾盼生辉的水眸,稚嫩绝美的面庞却有种熟悉的气息。 丰鸾羽移开目光,看向青鸢身后的两个少年,一个冷然,一个沉寂,无形中透着让人心疼的早熟。 几经沉浮的秦暖君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惯会撒泼耍赖的少年,他也如同涅生一样变得沉默寡言,就连欢笑都甚少,见到靳夜阑时,清澈的眼中划过伤感,最终消失在眼底。 “靳夜阑,听说你快死了,本公主还想着来给你收尸呢,没想到白跑一趟,估计又是玉惊鸿做的好事,非要救你这个死对头。”青鸢将目光从丰鸾羽身上移开,对上靳夜阑。 靳夜阑不怒反笑,听不出真心实意的道谢:“多谢公主的挂怀,许是上天仁慈,想让我再活些时日,遂才安排八公主来救我。” “救命之恩不是该以身相许么,我瞧着这位八公主倒是个倾城美人儿,你艳福不浅啊,东凌还有一个美娇娘等着,来到丰国也混得风生水起,连公主都勾搭上了,本事倒是不小。”青鸢听似夸赞的话却带着浓浓的讥讽之意。 丰鸾羽沉默不语,站在一旁听他们唇枪舌战。 看了眼默不作声的丰鸾羽,靳夜阑轻挑眉眼回道:“公主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着实让我等汗颜,难怪惊鸿公子一直不能如愿,公主的气魄不输于我等男子。” “你这张嘴可真是什么都说的出来。”青鸢甩袖坐下,随即问:“你成亲的事是真还是假?” “如假包换。”他吐出四个字。 青鸢像是自嘲地叹了口气,随即摇头低语:“如此也好,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她倒像是能掐会算似的,竟然那么早能猜测道你要娶妻生子。” “公主说的是谁?”靳夜阑皱眉问。 青鸢摊手,幸灾乐祸道:“无可奉告,但是我最喜欢见你这副想知晓事情的缘由,却又毫无头绪的样子,瞧着就解气。” 平静的外表下,丰鸾羽感受到了暗潮汹涌,似乎把她也牵涉其中。 第265章 记忆重现(2) 果然是想什么来什么,青鸢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 “这位八公主,瞧着眼生,九王不打算详细介绍一下么,难道是舍不得让公主在人前露面,便将人护得严严实实的?” 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在弥漫,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争风吃醋,丰鸾羽从丰琳琅口中得知,这位容色惊艳的青鸢公主是已逝清池的孪生妹妹,姐妹二人长得一模一样。 如今但从青鸢的外貌看来,清池与靳夜阑倒是极其登对的。 丰琳琅曾说过青鸢或许是第一个能认出清池的人,若自己真的是清池,或许青鸢知晓她的秘密。 她要证实自己是不是清池,而且忘了许多事,青鸢或许便是突破口。 丰鸾羽眼眸微动,决定试上一试。 她走到青鸢跟前,笑问:“公主可是在为玉鸾语不值?” 没错,她用的是自己的真名,如果真如丰琳琅所说的那般,青鸢与靳夜阑是唯一可能知道她来历之人。 丰鸾羽离青鸢很近,语气极轻,她只是试探。 “你方才说谁?”青鸢双目圆睁,无意识抓住丰鸾羽手臂,极其用力,微微轻颤。 丰鸾羽心中震惊,青鸢的表情已能说明一切。 曾经的清池就是玉鸾语,而也就是现在的自己。 无论是玉鸾语或是清池,还是丰鸾羽,本就是同一人。 可是自己为何会将作为清池时所经历的一切都忘了,而且忘得一干二净,只能靠别人的记忆来找寻自己。 “玉鸾语,我说的是玉鸾语。”丰鸾羽紧盯着青鸢,又重复了一遍。 青鸢眼一亮,方要开口问,又立即噤声,在靳夜阑深思的目光中,拉着丰鸾羽,越过秦暖君与涅生往外走去。 “青鸢姐......”秦暖君想要拔腿跟上,被涅生拉住。 青鸢头也不回道:“不许跟来。” “她们这是怎么了?”秦暖君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靳夜阑。 靳夜阑摇头不语,又回到椅子上坐下。 “姐夫,你的伤可有大碍?”秦暖君情急之下,又脱口而出,已出口才反应过来,又立即改口。 “九......你的伤没事吧?” 半个时辰前收到玉惊鸿派人到他们所在的客栈传信说靳夜阑受了伤,他立即央求青鸢放他出来,他放心不下靳夜阑。 靳夜阑淡笑道:“你们坐吧,正好我有事要问你们。” 涅生面无表情,与秦暖君一起,在椅子上坐下。 “暖君,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我记得你一直唤我为姐夫,但我不记得与青鸢有任何的不恰当关系,而且若是我没记错,她应该与惊鸿公子是一对儿,我只想问你,你的另一个姐姐上哪儿去了?”靳夜阑笑意未减,用最平常的语气询问,凤眸却灼灼生光,让人不敢忽视,也无法逃避。 秦暖君垂眸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待靳夜阑的问题问完,他的手指顿住,随即放下不着痕迹攥紧衣袖。 “你记错了,我没有什么另外的姐姐,就只有青鸢姐一个而已。”他没敢抬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不敢在靳夜阑面前撒谎。 靳夜阑似乎在笑,意味深长道:“只有青鸢一个姐姐么,我就好奇你为何要唤我一声姐夫,有些事情我忘了,记忆零碎断开,无法拼接在一起,但我依然记得你对我的称呼却只有一个。” 第266章 记忆重现(3) 秦暖君垂头不语。 涅生漠然开口道:“他确实有另外一个姐姐。” 靳夜阑凤眸微眯问:“她人呢?” “涅生......”秦暖君猛然抬头,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死了。”涅生直截了当,情绪无波便回答了他。 靳夜阑握住杯子的手一顿,目光凌厉射向涅生。 “怎么死的?” 涅生回望过去,不卑不亢,随即讥笑道:“还能怎么死的,不就是病死的,得了不治之症,没多久就死了,但九王千万别问她与你是何关系。” “为何不能问?”靳夜阑将杯子当下,挑眉看他。 秦暖君急得快要出汗,生怕涅生忽然就对靳夜阑全盘托出,那姐姐临走时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他不断给涅生使眼色。 涅生对他的眼色视而不见,回了靳夜阑的话。 “因为姐姐是我师父玉惊鸿未过门的妻子,与你并无半分关系,她是死是活也和九王你无关。” 靳夜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勾唇道:“呵呵,是吗,惊鸿公子还有个未过门便早逝的未婚妻,那他为何又一直跟在青鸢公主身边?” “这个我知道。”秦暖君明白了涅生的意思,自告奋勇举手,他替你涅生来解答。 “因为青鸢姐是鸾姐姐的孪生妹妹,鸾姐姐临走前将青鸢姐托付给了惊鸿哥,所以惊鸿哥便一直留在青鸢姐身边。” 靳夜阑斜他一眼。 “你们绕了半天,还是没有给我解答,为何会唤我为姐夫这事儿。” “这个答案,你该来问我。”青鸢一脸笑意走了进来,红衣飞舞,飒飒生姿。 丰鸾羽与她一道进来,面色平常并无异样。 靳夜阑的目光先是落在丰鸾羽身上,随后才转向青鸢,静等她的答案。 青鸢耸肩道:“你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的一干二净,我也不好说什么,那你总该记得自己在华朝三载做丞相的事吧,你可是栋梁之才,皇帝想招揽你,让你做乘龙快婿的法子是最简单有效的,而暖君这小子也与你投缘,就一直这么唤你呗。” 秦暖君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 “没错,所以我一直唤你为姐夫。” 靳夜阑凝眸片刻,忽而一笑,什么也没说,只盯着丰鸾羽看。 青鸢上前,将丰鸾羽挡在身后,对上靳夜阑的目光,语气不善道:“我就说你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他们还不信,你瞧瞧你都快把眼珠子粘到八公主身上了,你这样让我忍不住怀疑,你即将迎娶的女子也是这么被你给拐到手的。” “娶亲之事不是我的决定,两个月前我生了场重病,醒来后便忘了一些重要的事,无端多出来的尚书嫡女也并非我所愿。”靳夜阑依旧将目光投在丰鸾羽身上,继而盯着她的手腕看。 青鸢不悦道:“九王一直这么盯着女子看,不觉得失礼吗?” 靳夜阑莫名道:“不觉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我对八公主倾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青鸢公主若觉得碍眼,不看便是。” 青鸢气得想杀人,丰鸾羽却想笑。 “九王惯会讨女子欢心,但唯一待青鸢是不同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忍不住打趣他们二人。 第267章 记忆重现(4) 秦暖君与对涅生使眼色,打算趁无人注意之时赶紧溜,因为他明白青鸢生气起来很可怕,倒霉的只会是他们这两个无辜之人。 “站住。”两人还未踏出门槛,青鸢冷冷的声音便响起。 秦暖君忽然抱住肚子哀嚎:“唉哟,青鸢姐,肚子好痛,我要如厕。” 青鸢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将他踉跄踹出门去,嫌弃又鄙视地看着他。 “瞧你这副怂样儿,我还未动手你就蔫了,这回姐姐我高兴,不揍你,你们去将玉惊鸿找回来。” “好,我们这就去。”秦暖君如蒙大赦,对涅生招了招手,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三人对立,青鸢心情颇好,也不再寻靳夜阑的晦气,用算得上最友好的语气与靳夜阑交谈。 “既然你安然无恙,我们也不便多留,下回记得确定要死的时候在派人来通知,本公主直接来吊唁便可,一次彻底解决,省得路上来回跑。” 若是一般人非得气得半死,但靳夜阑却非一般人,他温文还礼道:“多谢公主挂怀,若是有朝一日惊鸿公子另娶,在下也定会为公主送上几位才色俱佳的面首。” “好啊,本公主求之不得呢,最好是个个都与你一样长得俊美,再有一张讨人厌的毒嘴,本公主必定日夜宠幸。”青鸢也不甘示弱,继续恶心回去。 靳夜阑随意瞥了眼门前,轻笑道:“原来青鸢公主一直仰慕在下,连面首也要找与在下一模一样的,公主厚爱,在下惶恐。” 丰鸾羽也瞧见了在门外顿足的玉惊鸿,只有背对着门,又一心在想着如何压制靳夜阑的青鸢却是未曾发觉。 她欣然点头:“没错,本公主日夜想着让你在跟前承宠呢,日思夜想,想的心肝肺都疼了,不若你就随我一起回华朝,本公主让你做驸马,公主府里的那几个面首,你若不喜,就随你处置,如何?” 靳夜阑笑得别有深意地看向掩唇低笑的丰鸾羽,随即摇头:“不如何,多谢公主美意,在下心有所属,此生非她不娶。” “哼,别总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本公主瞧得上你,这便是你的福气,本公主想要的,自然会抢到手。”青鸢不屑轻哼。 听得差不多了,玉惊鸿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难怪公主府上的林岚公子要寻死,敢情就是公主仗势欺人,强抢来的。” 青鸢一怔,并未回头去看,杀人的目光射向眼前笑得幸灾乐祸的靳夜阑,她就知道这个黑心的人怎会忽然就示弱了,原来是早就算计好了。 可就算玉惊鸿听到又如何,他何尝在意过她。 青鸢换上不恭的笑意,缓缓转身与玉惊鸿相对,她笑道:“他要寻死就让他死呗,反正本公主已经玩腻了,像他那样耍尽心机邀宠的玩意儿,本公主心情好时便宠着哄着,厌烦了自然就不想再见到他。” “薄凉寡恩,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费尽心思拆散了人家的大好姻缘,短短数月便被抛诸脑后,你可曾替他想过。”玉惊鸿常年不变的神色有了裂缝,蕴含着怒气。 青鸢轻嘲道:“回春公子果然是有一颗悬壶济世拯救苍生的心,可本公主偏就是不喜欢委屈自己,喜欢就抢过来,不喜欢就扔掉,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一个逗乐的玩意儿而已,没了这一个,也还有下一个,想要什么样的,随时可以换。” “你......”玉惊鸿气愤甩袖而去。 丰鸾羽算是看明白了,青鸢心里真正较劲儿的不是靳夜阑,而是玉惊鸿,她越是装作没心没肺,就越是将痛苦压在心底。 其实青鸢才是最可怜,又是最坚强之人。 “阿鸢,有误会就要解释清楚,两人最重要的便是信任,有了信任才会依赖,一味地误会下去,渐渐也会疏远了彼此,你又何苦如此。”丰鸾羽轻叹。 青鸢不以为意道:“没有误会,我与他本就不对盘,也就不存在亲近一说。” “有了信任才会依赖......咳咳......”靳夜阑忽然捂住心口低咳,又喃喃自语念着她说过的话。 丰鸾羽与青鸢被惊到,上前去,一人一边将他扶住。 “靳夜阑,你什么都不要想。”青鸢小声叮嘱。 丰鸾羽刚要附和,却瞧见手腕上闪着的幽光,而靳夜阑的手正好握在上面。 “你为何一直不肯信我?”靳夜阑忽然猩红着眼,用力抓着丰鸾羽的手腕低吼,模样很是瘆人。 “你说!” 丰鸾羽被他的样子惊住,愣愣看着他。 青鸢却是明白是怎么回事,抬手便击在靳夜阑的脖颈上,将他击晕,将软下的靳夜阑扶住。 “久风,将你家主子照看好。”青鸢将靳夜阑交给匆匆而来的久风后,便拉着丰鸾羽疾步走了出去。 丰鸾羽愣愣随着她走,脑中乱哄哄一片,时不时有模糊的画面闪过,快得让她抓不住。 “阿鸾,你是不是也想起什么来了?”青鸢拉着她直接走出了客栈,在大街上停下,以行人嘈杂的声音为掩护。 丰鸾羽茫然地看着她,而后点了点头。 “阿鸢,我好像记起一些和你有关之事,凤隐阁......许嬷嬷还有秦家......”她揉着昏沉的额头,奋力去想。 “朝华庵......师姐......” 零散的片段如同哑剧一般,随着手腕上被衣袖遮住的幽光闪耀,在她脑中不断闪现。 第268章 如此熟悉(1) 昏沉的脑中尽是零星的画面闪过,雨夜里婴孩降生,先出生的一个不哭不闹眼睁睁瞧着另一个被抱走,刚生产完躺在床榻上虚弱无力的美丽女子苦苦哀求却唤不回被抱走的孩子,女子身下被褥染成红色。 一男一女走了进来,床榻上虚弱苍白的女子忽而笑了,她似乎在喃喃自语。 “如此也好,总好过姐妹二人都留在这狼窝里......” 男人站在床前黑沉着脸问了许多,女子始终不答,只是嘲讽而轻蔑地笑着,男子恼羞成怒,狠狠甩了女子一耳光。 女子最终还是死在了男子手上。 毫无反手之力的她是被他掐死的,临死前的怨与恨化作最毒的诅咒。 “秦时......你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女子死不瞑目,双目圆睁,她身边的婴儿被抱走,送到了朝华庵。 四岁那年,另一拨身份神秘的人找到了她,从此后她有了另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师父。 白日里了她是尼姑庵里带发修行的小尼,夜里她便是午夜幽灵。 终于在六岁时,她找到自己的妹妹,不堪责打、辱骂、虐待的六岁女童投河自尽,姐妹二人水底逃生。 自此朝华庵的后山洞里多了一个孩子。 姐妹二人长得一模一样,时常互换身份,妹妹代替姐姐留在庵里,姐姐外出做了许多事,不到五年的时间,江湖上多了一个神秘组织凤隐阁。 这是姐姐留给妹妹的栖身之所,她亲手编了一条黄金软鞭送给妹妹,从此后妹妹在江湖,姐姐继续敲木鱼。 往事纷至沓来,生前身后,短短十数载却是前世今生的轮回。 “阿鸢......我回来......”丰鸾羽含笑看着眼前的妹妹青鸢,话音未落,人便倒下。 青鸢大惊,眼疾手快将她接住。 “你怎么了?” 靳寒笙与丰琳琅正从外面进来,正好瞧见这一幕,丰琳琅急白了脸,一把将挡了路的靳寒笙推开。 “羽儿。”紧急关头,丰琳琅还是记得她交代过的,并没有唤错名字。 听到惊呼声,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子门打开,玉惊鸿走了出来,见到晕倒的是丰鸾羽时,皱眉上前,将人从青鸢手中接过。 “我来。”他将人抱起进了屋里。 青鸢与丰琳琅随即跟上。 这唱的是哪一出,靳寒笙不明所以摸头,随即想起什么,脚下生风往靳夜阑房里跑去。 “糟了,小叔......” 跑到门前差点儿撞上背对着他,正在关门的久风。 “久风,小叔的情况怎么样?”他急声问。 久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回道:“方才爷他有些不妥,眼下还在昏睡中,但气息脉搏皆平稳,并无大碍,请太子殿下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靳寒笙庆幸地拍着胸脯顺气。 久风却没这么乐观,在他看来,自己主子复发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一次比一次严重,连回春公子玉惊鸿都束手无策。 靳寒笙来到玉惊鸿房间时,玉惊鸿正替丰鸾羽诊完脉。 “怎么样?”丰琳琅先问出声来。 第269章 如此熟悉(2) 玉惊鸿淡淡道:“从脉象上来看,八公主只是心气不足,外加疲劳所致的昏迷,只要睡上一两个时辰便能恢复过来。” “她真的没事么?”青鸢不放心地又一次想确定。 玉惊鸿侧目看她,有些不解她为何忽然对这个刚认识的八公主这么上心,以她的性子,从来都是对无关之人,冷漠以待的。 见他一直盯着她不言语,青鸢蹙眉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没事?我要确认才安心。” “她身体很好,甚至比一般人都要好,你大可放心。”玉惊鸿凝眸,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多谢。”青鸢致谢后漠然越过他,往前走到床榻边坐下。 她竟细心地为丰鸾羽拉好被子,一直守在一旁默默看着,这是玉惊鸿从未见过的青鸢,她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眼前之景让他想起了年幼时的一些事情。 他也时常随祭主一起到朝华庵去,那时候祭主已不用再亲自教清池武艺,都是检查她有没有勤加修炼而已,只是随意瞧瞧便会离去,而他便可以留下多陪她几日。 记得有一回他淋了雨去寻她,夜里有些发烧,清池便也是这么温柔待他的,迷糊中他瞧见的是一双清澈明亮带着暖意的秀眸,可是只有那一回,从那之后,他从未在清池眼中见过真心的温柔。 难道那时候的人不是清池而是...... 他将费解疑惑的目光投向背对着他的红衣女子。 到底是不是她? 丰鸾羽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青鸢靠坐在一旁发愣,并未发现她已醒来。 默默看了身旁的红衣女子许久,丰鸾羽出声唤她,嗓子听起来很是干哑。 “小鸢。” 如梦初醒的青鸢怔住,意外震惊地瞧着她。 “我想喝水。”丰鸾羽动了动酸软的手臂,半支起身来。 青鸢将她扶了坐起后,立即去给她倒水。 “你都想起来了?”瞧着她将水饮下,接过杯子后,青鸢才开口问。 丰鸾羽点头:“方才做了个梦,梦到一些不可思议之事,或许那就是的前世今生,我也记起了,你就是我的妹妹。” “曾经是妹妹,但往后我才是姐姐,你可别忘了曾答应过的话,我说过有下辈子,我来做姐姐,况且你如今却是真的比我小。”青鸢含笑用食指磕了一下的丰鸾羽的鼻梁,随即又问:“还渴不渴?” 丰鸾羽摇头:“不渴了。” 青鸢将杯子放好,又回到床边坐下。 “你随我走吧,丰国又将经历一次动荡,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今日轩辕君临能神不知鬼不觉摸进来,保不准明日还会再来。” 丰鸾羽淡笑摇头:“你别将我看成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我如今的身份岂能是说走就走的,而且我觉着这一回轩辕君临能够带人进入丰国是有人刻意为之,既是刻意,目的便没那么单纯,我也正想看好戏。” “你是说靳夜阑故意让轩辕君临来的?”青鸢讶异,她只知丰国二皇子勾结轩辕君临,打算发动第三次丰国内乱。 丰国的孝帝也真是够蠢的,自己的二儿子犯了那么多次叛国弑父的大逆不道之罪,他竟然再三从轻发落,真是一个仁慈的父亲。 第270章 如此熟悉(3) 坊间的这句‘真是一个仁慈的父亲’不知包含了多少民怨。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只是被动等着挨打的人,轩辕君临与丰明轩自诩聪明,其实早已被算计其中。”丰鸾羽失笑感慨。 点到为止,青鸢已然明白她的话中之意,默了默才问:“你与靳夜阑之间,你打算如何解决?” 丰鸾羽长叹道:“顺其自然吧,如今他不能再受我的刺激,他体内的情灭或许很快会失效,或许要等到三年以后,这些都是未知的,更何况我也怕他忽然记起一切,届时他定不会再原谅我,或许会记恨我一辈子。” “就算他记恨你,我还不信他真就能放手让你离去,我瞧他就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偏偏又极其霸道,对你的话,我敢打赌,一定还是他先妥协。”青鸢笑得幸灾乐祸。 丰鸾羽捂着眼,怅然道:“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我才一次次利用这个让他妥协,但这一次不一样,事不过三,我已欺骗过他多次,骗他服下情灭,他再如何大气,恐怕心里也会一直耿耿于怀。” 感情之事,从来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问题出在哪儿,但作为旁观者,青鸢自认为还是摸透了靳夜阑的弱点。 他可以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唯独对一个人例外,这一生他注定要栽在这个女子手中。 或许不止是这一生。 “他的心结在你面前都不是事儿,到了真要取舍之时,你认为他会为了一时负气就轻易放弃你么?”青鸢笃定笑看她,似乎已经预见往后精彩的追逐戏码。 丰鸾羽苦笑,但愿如此吧,其实自己心里都没底,若是靳夜阑记起一切之后还能如以往一样总是先妥协,她自然是欣喜的,怕就怕事情没想象中的乐观。 “他的情况如何?”她担忧的还是他。 青鸢兴致缺缺道:“他是生是死关我何事,我又不担心他,所以没问,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 “不许胡说。”丰鸾羽低斥她。 青鸢咂嘴:“哟哟哟,这么维护你的情郎,你倒是自己去看呀,自己胆小,还怕别人咒他死。” “再等等吧,他如今情况不稳定,我还是尽量不去见他比较好。”丰鸾羽扶额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青鸢却是懂她的。 “几次经历生死,你怎地胆子越发小了,连死都不怕竟然会怕一个活人,他靳夜阑再怎么可怕,他也只是一个有心的人,他的心里只有你,这就是你的依仗,在心结与你之间做选择,他永远只会选你,既然上天给了你们机会,他若连最后一次机会都失去,那也怨不得谁了。” 丰鸾羽翻身下床,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她还在犹豫。 当她只是丰鸾羽时,她可以毫无顾忌说一些话,可是当她成了玉鸾语、清池和丰鸾羽的共同体时,她自己也不知所措。 她与靳夜阑之间的磕磕绊绊,又经历多次的生死离别,本就没有多少信赖的情感,如今恐怕是摇摇欲坠,一个不留神便会彻底散架。 “你还等什么,等着去给他收尸么?”青鸢站起身来到她身侧。 丰鸾羽白她一眼:“乌鸦嘴,就不会说些中听的话,难怪这么久都还未将某人拿下,你说你不是自诩绝顶聪明么,怎就没有勇气和他坦白当年之事,那时候与他相处之人是你青鸢,不是清池。” 第271章 如此熟悉(4) “说了又有何用,即使那个人是青鸢,可他真实看到的人却是清池的性子,如今这个才是真正的我,也是他最讨厌,无法接受的我。”青鸢摇了摇头,往外走去。 “这里是玉惊鸿的房间,你若是想赖在这里也行,让他挪窝便是,若是你想去看你的情郎,还是趁早些,稍后他醒了,你就更心虚了。” 她有也不回地摆手离去。 丰鸾羽扬声问:“琳琅去哪儿了?” “靳寒笙那小子还懂怜香惜玉,对她也极为殷勤体贴,怕她饿着,就带着她去觅食去了,你要是饿的话,就找九王吧,本公主是穷人,自己都养不活,没有闲钱养你。”青鸢打开门走了出去,火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黄昏的余光中。 丰鸾羽兀自站在屋中凌乱,堂堂一国公主竟然在她面前哭穷,连顿饭都舍不得请,这日子怎么这么凄惨。 哀叹归哀叹,她确实是很饿,一天都没正经吃东西,不饿才是见鬼。 想她如今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竟沦落到挨饿的凄惨处境,想想还是能够自食其力的好,虎落平阳被犬欺,公主到了民间,没有银子,照样得挨饿。 她竟开始想念西歌,也不知她这几个月过得如何。 没有恢复记忆前,她不用想太多,可是如今记起一切,曾经有关的那些人,如何也不能抛诸脑后。 她走出来,正在犹豫要不要看一眼靳夜阑时,就碰上了从靳夜阑屋里出来的秦暖君。 “暖君......”她不自觉地唤出口。 秦暖君听清了,他好奇地打量着她,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青鸢,他是头一回见青鸢如此紧张一个人,竟然静心在屋子里守了那么久,期间一步也未踏出过房门。 “八公主气色好了许多。”秦暖君有礼地搭话。 丰鸾羽醒过神来,淡笑应道:“多亏了惊鸿公子与青鸢公主的照料,我便是来找惊鸿公子道谢的。” 几个月来,秦暖君变了不少,行事也渐渐稳重,为人处世也圆滑了许多,这种客套的场面,他也能应付自如。 “惊鸿哥有事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八公主也不用再等,更无需这么见外,是你救了姐......九王,我们该感谢你才是。” 到底是长大了,说话做事也越来越稳重,丰鸾羽瞧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有欣慰,又有些酸涩,只是转眼,她疼爱的弟弟就已长大。 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更神秘的弟弟玉亭煜。 许多事她还需找玉亭煜问清楚,比如说归尘的身份,还有归尘交给他的任务,所有的一切谜底尚未解开。 “八公主想什么呢?”秦暖君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的回话,抬眸望去才瞧见她一直在出神,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丰鸾羽轻笑:“曦王可用过晚膳?” 忽来的关怀让秦暖君疑惑,他可不认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会如同姐姐一般担忧他可是饿着肚子,不过对上这双充满暖意的灵秀眸子,秦暖君心中微暖。 她是真的在关心他。 他无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她不说还不觉得,被她这么一提醒,他还真饿了。 “未曾用过,不若公主与我一起。”秦暖君诚心相邀。 丰鸾羽点头:“有劳曦王破费。” “哪里哪里,能邀公主一道用膳,是我的荣幸。”秦暖君心情颇好地应答。 这么彬彬有礼的秦暖君让丰鸾羽忍俊不禁,原来在外人面前他都是这么装模作样的,等他在大一些,估计就是处处惹桃花的类型,又有多少女子要为他黯然神伤。 两人正要客栈楼下吃饭,却被久风叫住。 “八公主、小王爷,您二位请等一下。”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 久风上前,躬身抱拳道:“爷他已经醒了,想邀请八公主与小王爷一同用膳,请您二位到爷的房中稍等片刻,属下这就让人将膳食送上来。” 丰鸾羽沉默不语,等着秦暖君开口拒绝,她可是记得秦暖君自从上回她回来之后,明里一直不怎么待见靳夜阑的,虽然心里还是记挂他,但面子上一定是要装一装的。 “哦,好啊,好久没与姐......九王一同用膳了,正好八公主在,多个人也热闹。”出乎意料,秦暖君欣然答应了。 丰鸾羽腹诽为何这些人都不按常理出牌,短短两月真的变了这么多。 她不想去,又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随着秦暖君进了靳夜阑的屋中。 三人静坐用膳,此景很是熟悉。 那时候在丞相府,每日到了用膳的时辰,三人都是如此相对而坐,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每个人的心境都变得不一样。 秦暖君扒着饭,眼眶很是酸涩,他多希望能回到过去,坐在身旁的女子变成自己的姐姐,而姐夫也没有忘记一切。 “别只顾着吃饭,你尝尝这个,这是你最爱吃的。”丰鸾羽习惯性地给秦暖君添菜。 秦暖君微怔,抬眸看她,眼眸中水光氤氲。 丰鸾羽用筷的手也顿住,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不知该如何解释。 忽然她的碗里也多了菜,顺着白玉筷望去,握住筷箸的手比女子的好要赏心悦目,靳夜阑正含笑看着她。 “别只顾着他,你也多吃些。”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似曾相识的画面,熟悉的对话,靳夜阑是无意识的动作,而丰鸾羽却是震惊。 有水滴落到碗里,秦暖君将手中的碗筷抛在桌上,匆忙起身跑了出去。 第272章 两难境地(1) 丰鸾羽望着秦暖君离去的方向出神,靳夜阑也敛了笑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前,俊眉微蹙,若有所思。 “暖君就是小孩子心性,大概是想起什么有趣之事,连饭也顾不上吃就跑了。”丰鸾羽努力扯了扯嘴角。 靳夜阑微微勾唇:“你与他不过是初见,只是半日的时间竟这么快就熟悉了,我听着别人见到他就要唤一声小王爷。” 丰鸾羽微愣看着他,随即转开视线,轻笑:“我与他倒也投缘,虽然只是初见,但却是极喜欢他率真的性子。” “是吗?”他笑得别有深意。 丰鸾羽警觉,言多必有失,靳夜阑何等心智,与他斗智斗勇还真是有些吃力,虽然他暂时未能记起,但内心已开始怀疑。 她不言语,他也沉默,一时间房里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听闻你这几日都要留在钰王府?”靳夜阑忽然抬眸看她。 丰鸾羽未曾抬首,只是垂眸应他,“嗯,难得出来一回,有宇轩的帮忙,可以在外面自由三日。” “你与丰宇轩倒是亲近,想做什么都会与他商量。”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堵得慌,说出的话也酸溜溜的。 “宇轩为人仗义,是个难得的知交好友,肯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与他私交还不错,只要是能帮的,他必定会不遗余力,这次也一样。”她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也不管他是怎么想,此刻她只想赶快离开。 靳夜阑看着她不断往嘴里扒着饭,都未咀嚼便下咽,无奈笑道:“你别那么着急,若是被旁人看到,还以为你一个公主被饿了几日没饭吃呢。” 丰鸾羽扒饭的动作慢下来,笑看着他。 “可不是吗,今日就饿了一整天,差点成了世间第一位被饿死的公主。” 今日的凶险又在眼前浮过,靳夜阑眯了眯眼,又看向她,歉然道:“今日是我思虑不周才害你入了险境,不会再有下次。” 若是按照丰鸾羽对待不熟悉之人的方式,她此刻该回一句‘谁还会与你有下一次’之类的话,但此刻她已记起了那些曾被遗忘的事,那些讥讽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今日之事是意外,你又不是神,如何能做到面面俱到,轩辕君临也不是泛泛之辈,往后要对付他还是小心些为好,小人永远都躲在暗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是担心我是吗?”他放下筷箸,灼灼盯着她。 丰鸾羽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放下,抬眸看他,凤眸深深,让她无处遁形,最终诚实点头:“是,所以你要时刻将自己保护好,不可再以身犯险。” “就算为了你这句话,我也会将自己保护好的。”得到满意回答的他嘴角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丰鸾羽撇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他什么都不记得,还是这副臭德行,若说他多情,他偏偏又是个极其专情之人,对别的女子从来都不假以辞色,甚至可以说是冷情,唯独对她这样。 手无意识又拂上了玉锁。 她与他之间似乎能靠这条手链心意相通,而他也能通过它想起一些事,百年前的那场早早逝去的绝恋注定了她与他今生的牵绊。 第273章 两难境地(2) 玉锁记住了他们所有的故事,从百年前颜墨和玉荏苒开始,它见证了每一段深情。 就在她愣神之际,靳寒笙与丰琳琅自外面走了进来。 “公主,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丰琳琅走进来,二话不说便拉着丰鸾羽往外走。 靳寒笙满脸无奈,欲言又止,还是只能干着急,因为他不敢再开腔,方才一句话就不小心将丰琳琅给得罪了,他怕说多错多。 眼看她们就要离去,他只能求助地看着靳夜阑。 靳夜阑瞥了他一眼,眼中是毫不留情的鄙视,不明白自己这个侄子平时瞧着不傻,还有些小聪明,一碰上丰琳琅就束手无策,完全就傻了。 “郡主留步,我还有些话没说完。”靳夜阑在她们即将跨出房门时出言挽留。 丰鸾羽静默不动,丰琳琅却回头看他。 “九王还有何事,只说便是。” 想看的人没回头,靳夜阑失望抿唇,忽然又沉默不语了。 “有病。”丰琳琅没好气轻哼,目光却是瞪向靳寒笙的。 靳寒笙满脸无辜,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好不好,怎么他就成了有病了? “你......真是不讲理。”斟酌了半天的用词,他还是只说了这一句,而他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又踩到母老虎的尾巴了,方才他便是说了她不讲理,才把她给惹毛了。 丰琳琅接连着被他说了几次不讲理,心里那股火蹭蹭往上冒,松开丰鸾羽的手,转过身九王靳寒笙走去。 “我就是不讲理怎么了?”她气势汹汹,把怒火全撒在靳寒笙身上。 靳寒笙本想讨饶告罪的,可还有人在场,又拉不下脸面,就这么站着不发一言,脸色青红交加,不知是急还是怒。 丰琳琅抬手往他身上掐,“你有本事别装死啊,让你说怎么就不说了,若是有本事,你再将方才的话说一遍试试看看。” 靳寒笙跳来跳去,躲着她的神爪,两人又闹成一团。 丰鸾羽背对着他们也能想象得到是何种场景,无奈摇了摇头,自己抬步离去,她去外面等着好了。 走到客栈外,她顿住脚,因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她回过头去。 “你身上有伤,早些歇息吧。”她蹙眉看着身后的靳夜阑。 靳夜阑不为所动,走到她跟前才停下,轻声问:“我们曾经就认识是吗?” 或许曾经认识,但那个曾经是清池的曾经,是玉鸾语的曾经,如今她是丰鸾羽。 “不,你我从未谋面,在这以前的十多年里,我从未踏出过丰国皇宫一步。”丰鸾羽对他摇头否认。 靳夜阑淡笑:“也是,如今天下谁人不知丰国的八公主自小心智异于常人,也是两月前才痊愈的,若说公主在民间出没,还真是没人敢相信。” “你不信我?”丰鸾羽凝眸,她从他的话里听出别的意思。 心智异于常人,便很少出现在人前,他话里有话。 靳夜阑摇头解释:“并非是不信你,或许你曾听说过,对于测算之术,我也略懂一二,看相摸骨虽不说精通,但也看得明朗,唯独对你不行。” 第274章 两难境地(3) 原来无论她是谁,他都无法看出她的命格,这难道就是天意,从颜墨逆天改命的那一刻起,他与她的命就连在一起。 算命先生再厉害也看不出自己的命,医者不自医就是这个道理。 “你都看不懂,那我自己就更不懂了,我傻了十五年,你还指望我能向你透露点什么江湖奇遇么,还是你认为我灵魂出窍去碰到了你?”她装傻充愣,不明所以看着他。 靳夜阑呼吸一窒,对于她的否认,他心里很不痛快,似是赌气一般,他轻哼:“为何不会,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回换丰鸾羽无言以对,随即耸肩摊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世上说见鬼的人也挺多,真正见过鬼的又有几人,谁知道呢。” “你不说,无非就是瞒着什么秘密不想让我知道,但纸包不住火,总有一日我也会知晓,你觉得煞费苦心瞒着我有必要么?”靳夜阑真来了气,浑身散发着寒意。 丰鸾羽面上无波澜,心中却一阵苦笑,青鸢说的没错,她与靳夜阑之间永远这么猜来猜去,她从未对他敞开心扉过,别人看着都累,更何况是他们自己。 她是真的挺累的,可依旧还是要继续让他猜下去,他体内的情灭不能靠强制刺激来使它失效,除了顺其自然外,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找到玉亭煜问清楚,可眼下她连自由都没有,要找玉亭煜又谈何容易。 “你也说了,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那就不必急于一时,况且我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傻了十多年的人还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是有,恐怕也只有怎么忽然间就不傻了这一点,但我自己也糊涂着呢,我该去问谁,去问那个将我扔进水里撞破头的丰明轩么?”她狡黠地对他眨眼。 靳夜阑被堵得哑口无言,瞬间沉下脸来:“巧舌如簧,死的也能被你说活了。” “多谢赞誉,往后请唤我为神医公主。”她浅笑嫣然,欣然接受。 靳夜阑抿唇,气得说不出话,沉默片刻后甩袖而去。 在他身后的丰鸾羽送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找寻钰王府的护卫与车夫,此次出宫她可是一个侍卫都没带,便宜皇帝老爹不知是对她不在意还是对丰明祁太过放心,龙臂一抬就放行,完全没说给她派护卫之事。 所以原本打算跟来的半香也被她嫌碍事给打发了,美人贵妃娘拗不过,只好妥协,千叮咛万嘱咐丰明祁要将她护好。 想到宫里的美人娘,丰鸾羽又是一阵欷歔,估计丰明祁回宫又挨数落了,这么大的事,如何能瞒过老皇帝的眼线,恐怕如今宫里已经是传遍了。 二皇子再一次犯事儿,有心之人总会掀起风浪,沈家之人可不是都只如沈堂奇一样淡泊名利、厌倦权势的。 这些年在二皇子一党的压制下兢兢业业的沈家,恐怕也没这么安分,说到底,丰明祁与丰鸾羽兄妹二人已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沈家的野心也会害丰明祁成为第二个‘野心勃勃’的皇子,只怕他的运气会比二皇子丰明轩还差,因为他没有一个和孝帝青梅竹马,少年夫妻的皇后娘。 沈棠云对孝帝来说,当年只是扶持沈家对抗皇后身后的刘氏一族的一个必要的点缀,如今也是形势所迫不得不给她尊贵荣宠的贵妃。 第275章 两难境地(4) 孝帝有后宫佳丽三千人,沈棠云只是其中一个能利用的妃子而已。 “答应你的事,我自会替你办到,你无需担忧。”不知何时,靳夜阑又回到她身旁,在她沉思时忽然开口。 丰鸾羽偏头而笑:“不是生气走了,为何又回来?” 靳夜阑高深道:“都说人活一世没有回头路可走,我便试着走上一次,走回来发现,也不是不能走,只是没有几人有勇气回头走,所以我走回来还能找到你。” “巧舌如簧,死的也能说成活的,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丰鸾羽不与他争论,只是随意笑了笑。 靳夜阑应道:“彼此彼此。” 丰鸾羽将目光往后移,瞧见丰琳琅气呼呼走过来,随即斜眼看靳夜阑,打趣道:“瞧着你嘴上功夫是一流的,怎地靳太子却憨厚了些,琳琅这么个纯善之人都搞不定,难道是随了东凌帝的性子?” “口说无凭,下回我带你亲眼去敲便是,父子相像也是人之常情。”靳夜阑总算是撑开了脸,挂上了笑意。 丰琳琅上前,狠狠瞪了靳夜阑一眼,拉着丰鸾羽便离去。 “上梁不正下梁歪,往后别理他们姓靳的,没一个好东西。” 丰鸾羽忍俊不禁,并未回头看嘴角微抽的靳夜阑。 直到钰王府的马车远去,消失在街角的暮色里,靳夜阑才冷冷瞥了一眼靳寒笙,原本只是忐忑的靳寒笙瞬间觉得后背发凉。 他咽着口水:“小......小叔。” “丢人。”靳夜阑冷冷吐了两个字,便大步回了客栈。 靳寒笙抹了把冷汗,心中凄苦无人诉说,忽然觉着在宫里对着讨厌的皇帝老爹要比如今的处境好多了,眼下他是前怕狼后怕虎的,走到哪儿都是被欺压的一个。 太子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真是够憋屈的。 午夜之时,大皇子的祁王府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丰明祁意外地望着本该静养却出现在眼前的靳夜阑。 “九王深夜驾临,着实令人意外。” “有些事只能暗夜里说,殿下心中该是清楚。”靳夜阑扫眼看了下四周。 丰明祁反应过来,挥手让人退下,随即有礼相邀他进正堂详谈。 “九王里面请。” 夜色沉沉,两人谈了半个时辰左右,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丰明祁凝眸问:“九王为何会选择助我?” “每做一件事的背后自然是有目的的,殿下也不必过于恐慌,总不过就是这两日之事,事情办成了,你我再谈条件。”靳夜阑起身离去。 来去匆匆,丰明祁注视着颀长的身影消失无踪,而后吩咐心腹暗卫去将效忠他的王公大臣秘密召集,他有事要连夜与他们相商。 迫在眉睫之事,一刻也不能耽搁。 一路上丰琳琅都在数落靳寒笙的不是,这也是丰鸾羽头一回发现从小到大都与人为善的她,说起靳寒笙的种种不是竟如此的口齿伶俐,就连骂人的话也学会了。 说得嗓子都干了,丰琳琅停下时才发觉丰鸾羽的目光,看得她发毛。 “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她忽然有些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丰鸾羽故意往她凑近,直到她无处可避。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阿笙......”丰鸾羽意有所指故意拉长了声音。 丰琳琅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她,低声道:“你说什么?” 什么叫对牛弹琴,丰鸾羽挫败扶额,自己怎么也跟着变笨了,对这个从小在尼姑庵里长大的师姐谈‘情’无异于对牛弹琴。 丰鸾羽嘿嘿奸笑:“我瞧着阿笙与你倒是良配,别看他平时不可一世的样子,对你倒是极其上心的,连话都不敢大声说,难怪东凌帝一直想把你拐到东凌去给阿笙做太子妃。” 明白过来的丰琳琅俏脸一红,瞪眼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要嫁给那个讨厌鬼,再说真嫁给他,我还不吃亏了,见了你还得叫婶子。” “如此说来也挺有道理的,以往你是我师姐,要是嫁给阿笙,按辈分我就老了许多。”丰鸾羽摸着下巴,似是认真思考。 “真不害臊,做梦都想着再嫁给靳夜阑呢吧。”丰琳琅逮到机会就反击。 一语惊醒梦中人,丰鸾羽黯然安静下来。 “我与他不知往后会如何,或许有缘无分也说不定,不到半月的时间,他便要大婚了,届时我还要亲自去祝贺呢。” “这可不像你啊,从小到大你怕过谁啊,怎么如今碰上靳夜阑的事就胆怯了呢,不就是他要娶妻,你直接抢人不就好了。”丰琳琅霸气地给她出主意。 丰鸾羽毫无诚意地赞赏道:“郡主娘娘此计甚妙,让我茅塞顿开。” 丰琳琅察觉到她情绪低落,凑上前去询问:“这是怎么啦,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方才那个法子也是讨厌鬼告诉我的,他说他也挺讨厌那个什么张家千金做他小婶的。” 丰鸾羽摇头:“我与他之间并非是这个问题,眼下的时局让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我必须先摆脱时下困境才能谋以后,而他也不再是从前的靳夜阑,他的身份是东凌的九王,许多事在未安排妥当前,我们都不能随心所欲。” “你这话太深奥,我怎么都听不懂。”丰琳琅懵懂看着她。 “树欲静而风不止,恐怕过不了多久,天下又要大乱,如今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丰鸾羽意味深长说了这么一句。 第276章 风雨前夕(1) 丰琳琅闷闷道:“方才青鸢说你恢复记忆时,我真的很欢喜,可是此刻我宁愿你什么也记不起来,如此你便不用烦恼这些,你与靳夜阑或许要比眼下容易许多,以前师父常说有得必有失,凡事不可强求,如今我才领悟到其中的深意。” 普慈师太是看破红尘的得道之人,一双慧眼看尽人间百态,她说的话别有深意,总要经历之后才会领悟。 “师姐,你想师父了?”丰鸾羽从丰琳琅黯然的眸中看到了怀念。 丰琳琅点头:“嗯,在朝华庵的日子才是最悠闲自在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明争暗斗,不像尘世到处充满了算计,人活得真累。” 丰鸾羽暗叹,人只要活着,哪能逃脱世俗,她也不例外,朝华庵并未让她觉得脱离了尘世的纷扰。 她与丰琳琅不同,丰琳琅比她幸运,有一个完整的家,有双亲有兄长,她不用承担太多,只是这半年多经历了不少的事,有些不适应。 “有机会,我们可以回去看看。”丰鸾羽握住她的手。 想到临行前普慈师太的叮嘱,丰琳琅有些犹豫,“可是师父说过,咱们下山之后便不要再回去。” 丰鸾羽不以为意笑道:“师父只是随口说说,我们要回去,她还能将我们赶出来不成?” 她如此无赖的样子倒是与从前一模一样,像是回到年幼时光,丰琳琅也不由的跟着笑了起来,郁结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 两人回到钰王府,正好碰上丰宇轩要出门寻人。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丰宇轩无奈看着两人,傍晚只派人来说要晚些回府,却是到深夜还未回来,连他都有些坐不住了。 钰王夫妇来到门前,见到她们平安而归,松了口气。 “回家再说。”佟映灵并未如丰淮安一样黑沉着一张脸,依旧一脸温婉慈爱的笑意,却让两个晚归之人更加愧疚。 丰琳琅上前,挽着她的胳膊撒娇。 “母妃,我与羽儿就是去找青鸢公主玩了一会儿忘了时辰,这才让你们担忧了,真不是有意的,您看父王就跟要吃人似的。” 回到家里的这段时间,她已经摸清了家里人的脾性,自己母亲性子最好,其次是兄长,最可怕的就是父亲,但在母亲面前,那都不是事儿,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不过是母亲的一句话而已。 “你们啊,都是小孩子心性,下回可要长点儿记性。”佟映灵宠溺点点女儿的鼻尖,母女分开这么多年,她始终觉得亏欠,更舍不得责骂,也不会拂了她的意,于是回头去看面色不善的丈夫。 “王爷,她们都累了一天了,先让她们回去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丰宇轩也是暗笑,铁面无私的父王在母妃面前从来都只有妥协的份儿,所谓的明日再说,便是往后再也不说,夜里枕边风一吹,第二日就什么都忘了。 丰鸾羽忽然有些羡慕他们,这才是幸福的一家人,慈母严父,儿女绕膝下,这是很多人都无法拥有的幸福。 “你两个丫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丰淮安虽然冷着脸,但眼中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听起来也没那么有气势,和一般长辈教训小辈没什么两样。 第277章 风雨前夕(2) 丰鸾羽歉然道:“害王叔王婶担忧了,都是羽儿贪玩儿才拖住琳琅姐姐与青鸢公主多玩耍了些时辰,不会再有下次了。” 此时就该她出马,就算钰王夫妇不拿她当外人,但公主的身份摆在眼前,钰王多少还是会给些面子,也不会为难她们。 “行了,人平安归来就好,咱们回家说。”佟映灵白了丰淮安一眼,一手拉着丰鸾羽,一手牵着丰琳琅,三人一起进了府中。 丰淮安无奈摇头,每回都是这样,他还未好好教训一下儿女,妻子总是先护着他们,都说慈母多败儿,还好这两个孩子也没长歪。 “宇轩,日后你若是娶了公主,可别再惯着她,要是在加上琳琅,可有你好受的。”他不能对妻女严厉,儿子都可以吧,丰淮安觉得心里平衡了许多。 丰宇轩微怔,听父王的意思是真的松口要让他娶公主了吗?这样也好,自己也是时候成家了,逝去的就该忘了,人活着就要往前看。 想通后他对着父亲微笑,却没点头认同。 “孩儿觉着如父王对母妃一样就很好,您就是孩儿的榜样。” 丰淮安一噎,无奈扶额,儿子的话外之意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么,可是他怎么觉着公主这性子与妻子完全就不能相提并论呢。 妻子温婉贤淑、善解人意,公主和好像都不搭边吧。 丰宇轩自然不知道父亲这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心思,细细想了这几个月的相处,娶公主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糟。 翌日一早,丰鸾羽便被丰琳琅拖着出府游玩,钰王也点头同意,还吩咐丰宇轩作陪,看似寻常的举动却又透着不平常的意味。 暴风雨前的宁静终于要结束了么。 “宇轩,你与靳夜阑早早便达成了共识,此次是一定要扶我哥上位是么?”避开丰琳琅,丰鸾羽走到丰宇轩身边,状似无意问起。 丰宇轩未曾想到她竟这么快就想明白前因后果,很是意外地看着她。 丰鸾羽淡笑:“不止靳夜阑,就连青鸢也来了丰国,难道仅仅都是为了琳琅的生辰而来?不知情的人或许会这样认为,但生于皇家,哪有这么单纯的事,每做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你无需对我隐瞒。” 丰宇轩忽然松了口气,眼前的这位公主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慧,一眼便能看破时局,行事也比妹妹稳重,也会顾全大局。 “确实,我与九王早已达成共识,但绝不会有损丰国的利益,只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而且,我与父王都觉得殿下要比陛下更适合为丰国的君王。”丰宇轩随意瞥了眼正往他们走来的丰琳琅,压低声音回答了丰鸾羽的话。 有他这一句话便够了,丰鸾羽心中已有了底,更何况此事也正合她的意,那个便宜昏聩的皇帝老爹确实该退位了,恐怕按照靳夜阑的谋划,近日内二皇子丰明轩还会再有一场以失败告终的逼宫夺位大戏。 说到底,最可怕的敌人还是靳夜阑这样的。 丰鸾羽揉揉眉心,若日后与靳夜阑对上,还真是棘手呢。 “公主可是累了?”丰宇轩见她疲累的样子,关心询问。 第278章 风雨前夕(3) 此时他们身在郊外,周围山清水秀,脚下绿草如茵,还在树下搭起了帐子,累了也随时能够休息。 丰鸾羽摇头:“无事,只是担心母妃在宫中会有危险。” 丰宇轩明白她的担忧,安抚道:“公主不必担忧,殿下早已安排妥帖,娘娘身边有暗卫护着,再不会出现上一回的纰漏。”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丰琳琅已来到二人跟前,目光在他们身上打转。 “你们神神秘秘的,说些什么呢,为何我一来就不说话了?”她总觉着两人不正常,有事瞒着她。 “这个你要问你兄长,他与我说了许多话,不知你想听哪些,要是都想听,就让他再复述一遍好了。”丰鸾羽指了指丰宇轩,将难题扔给他,转身就往帐子走去。 目送她走远,丰宇轩也打算敷衍了事,“为兄还有事要办,你自己玩一会儿。” 正要拔腿走人,就被丰琳琅抓住,意图明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恶狠狠地瞧着他,威胁道:“你若是不说,我回去就告诉父王,你去逛青楼。” “哎哟,我的姑奶奶,上次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吗,我是有事要办才去的胭脂楼。”丰宇轩大惊,赶忙捂住她的嘴,还四下看了看。 一看他就是心虚,丰琳琅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他去胭脂楼准没好事,以前她不懂那种地方是做什么的,还是后来无意中从靳寒笙口中得知的。 所谓的温柔乡,让她很反感,若是兄长整日出没在胭脂楼,她还真可能一把火将那个地方给烧了。 “哼,我瞧你这样是做贼心虚了吧,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要费心遮遮掩掩,上回我问你胭脂楼是做什么的,你还骗我说是一般的茶楼,我就纳闷儿了,一般的茶楼为何不让女子进,原来那里根本不是茶楼,而是青楼。”她忽然拔高了声音。 丰宇轩大惊求饶:“我的好妹妹,你别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还不行吗?要是被公主听见,为兄便百口莫辩了。” “噫?哥你为何怕被公主知晓?”丰琳琅讶异,正常情况下,他不是更应该怕被严厉的父王知道么,好端端怎会怕公主。 丰宇轩对她勾勾手,对她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丰琳琅猛然瞪大眼,不敢置信望着他,“你......父王让你娶......娶公主?” “嗯。”丰宇轩低低应了句,漫不经心抬眼望向远处树下搭起的白色帐子。 若是以前,丰琳琅绝对是要鼓掌助威的,曾经她就想过让兄长把清池娶过来,可是经历这许多的事后,她算是看清了清池与靳夜阑的感情,嘴上虽然对靳夜阑百般挑刺,其实打心底里是祝福他们二人的,可如今清池换了身份,自己的兄长真的就有机会吗? “哥,其实......”她还想说什么,就被忽然出现的人给打断了。 丰宇轩没注意到她的神色,目光是看着前方的不请自来的几人,他没有丝毫讶异,显然是事先便知晓的。 “靳太子与暖君来了,我们过去瞧瞧。”他先迎了上去。 丰琳琅跺脚,不满地嘀咕:“这个讨厌鬼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儿都有他。” 第279章 风雨前夕(4) 嘀咕完,她面色不善地跟上丰宇轩,很快大步超上前,来到靳寒笙等人面前站定,“你们怎么来了?” 靳寒笙学聪明了,拐了拐秦暖君,让他先搭话。 秦暖君笑嘻嘻上前,讨好道:“琳琅姐,你瞧今日风和日丽,我们难得能在丰国聚在一起,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我们么,我们可是专程来给你送礼的,虽然错过了你的生辰,但礼物是早已准备好的。”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手工雕刻的木偶递给她。 “琳琅姐你看,这可是我亲手雕刻的,照你的样子做的。” 丰琳琅眉目展开,接过木偶看过后很满意,亲切地道谢:“谢谢暖君,手工不错,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下回我再送别的,保证你更喜欢。”秦暖君笑逐颜开,完全忽略了靳寒笙的刀眼。 这下靳寒笙在心里更是叫苦不迭,以前便知道暖君这小子惯会讨人欢心,没想到这个时候也没忘,可真是害惨了他。 果然,下一刻,丰琳琅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 “靳太子难不成也是来送礼的?” “当然。”他挺起胸膛,输人不输气势。 丰琳琅二话不说,直接伸手:“那就多谢了,给我吧。” 靳寒笙一噎,随即又豪气摆手:“这......本太子怎能与暖君一样送这么廉价粗鄙的东西,珍贵的东西又如何会带在身上,晚一点儿我让人去给你取来。” 丰琳琅鄙夷的收回手,又将亲切的目光放回秦暖君身上。 “暖君,咱们走,不要与撒谎说的话的傻子在一起,傻气是会传染的,要远离。”她直接拖着秦暖君走人。 “哦。”秦暖君状作似懂非懂,跟着她走了。 靳寒笙心里那叫一个哑巴吃黄连的滋味啊,就是说不出来,谁说他没准备的,只是此时不便拿出来而已。 “太子见谅,舍妹顽劣,无状了。”丰宇轩也是头疼地在一旁看着,这才上前来招呼被‘遗弃’的靳寒笙。 靳寒笙面色如常:“宇轩哥无需与我这般客套,太子都是叫给外人听的,往后你直呼的名便可。” 丰宇轩微笑颔首,心中却疑惑他们何时成了自己人的,太子这个称呼太生疏,不像自己人? 丰鸾羽刚掀开帘子走出来便碰上丰琳琅与秦暖君。 她疑惑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这话她是问秦暖君的,因为她也看到了与丰宇轩闲聊的靳寒笙。 秦暖君如实道:“是青鸢姐与九王让们来的,他们说有事要办,我们跟着碍事,让我们来此处保护你们。” 保护?丰鸾羽与丰琳琅满脸黑线,明明是来寻求保护的好不好。 看来真是要变天了,丰鸾羽仰头看向蓝天。 “涅生去哪儿了?”丰鸾羽瞧了四周,发现涅生并未跟着,似乎从昨日就未见到。 秦暖君摇头:“我从昨夜就未再见到他,好像昨日早晨有人来找过他,到了傍晚就不见他的踪迹,或许是有事要办吧。” 怎么会这么巧,这种时候他有事要办...... “糟了!”丰鸾羽面色一变。 丰琳琅与秦暖君同时一惊,愣愣看着她。 丰鸾羽随即问道:“暖君,青鸢如今身在何处?” “青鸢姐与九王一起,一大早便去了大皇子的府邸,这会儿估计会在丰国的皇宫里。”秦暖君看她的神色便知事情不简单,把自己知晓的如实以告。 丰鸾羽又问:“青鸢留下的凤隐阁的人可是还守在客栈内?” 秦暖君点头:“嗯,青鸢姐交代,若是有事,可随时差遣凤隐阁的人,黄衣在客栈守着,她能调动更多隐藏在暗处的人。” 知道黄衣在就好,丰鸾羽松了口气,随即嘱咐道:“你们留在此处,不可随意走动离开,凡事听从宇轩的安排。” 话音落下,她大步朝拴马的地方走去,选了一匹马后便翻身而上。 “你要去哪儿?”秦暖君扬声询问却没有得到回答。 丰琳琅凝眸轻声道:“她有重要的事要办,我们听她的便是。” 见到她即将策马离去,丰宇轩立即上前将她拦住。 “公主......” “宇轩,你保护好他们,涅生有危险,我去救他,稍后若是靳夜阑与青鸢回来,你如实说便是,他们知道去哪儿接应我。”丰鸾羽没时间多做解释,策马绕过他们便绝尘而去。 丰宇轩与靳寒笙面面相觑,随即又将同时将目光投向秦暖君。 秦暖君心虚垂首:“你们别这么瞧着我,我也不知道涅生怎么了,他去哪儿也未知会我,他平时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我哪儿能猜到他何时是真的有事。” “这件事暖君确实不知情,公主她自有分寸,我们听她的便是。”丰琳琅出言替秦暖君解围,她也是担忧地望着丰鸾羽离去的方向出神。 这一次丰宇轩与靳寒笙审视的目光也落到她的身上,这个时候的她像是忽然长大了不少,多了几分少见的稳重。 “琳琅,公主她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丰宇轩开口问她。 丰琳琅展颜笑道:“哥你不是想娶公主给我做嫂子么,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生在皇家,又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公主、皇子,若是没有一点儿城府,早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尸骨无存了。” 她意有所指,又看向靳寒笙,笑问:“靳太子,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如此高深莫测又不寻常的丰琳琅让几人讶异,大智若愚大抵如此。 第280章 神秘暗主(1) 马不停蹄赶回客栈,丰鸾羽只是一声令下,黄衣便带着人随她而去,事先青鸢便已交代过,若是丰国八公主召令,她们必当遵从。 一群黄衫女走在外面太过显眼,丰鸾羽又让她们换了装束,她自己也是。 眼下还不能暴露凤隐阁是青鸢的势力,后续还有许多事要凤隐阁暗中解决。 复杂碍事的衣裙换下,穿上了简洁干练的劲装,红妆变武装。 “黄衣,如今这点儿人根本不够,你想法子将隐藏在暗处的姐妹全都召集起来,在后接应,此次我们要应付的人不止是轩辕君临,还有隐藏在暗处的轩辕家的秘密死士。”丰鸾羽扫了眼跟在身后的二三十号人,眉头紧蹙。 “是。”黄衣领命而去后,丰鸾羽带着人继续前行。 只希望靳夜阑与青鸢能早些回来,否则要想从轩辕君临手中将涅生安然救出是十分困难的。 前来给涅生报信之人是侯夫人张薄雪的贴身嬷嬷,涅生走后,她一直留在客栈,说是涅生吩咐的,可如此明显的骗局又如何能骗过丰鸾羽。 这个嬷嬷是轩辕君临故意放出来的,引涅生前去,将他抓住以后用来威胁青鸢,即使威胁不到,也要让青鸢等人乱了阵脚,轩辕君临是想支援二皇子丰明轩。 这个嬷嬷留在客栈无非就是将交换的地点透露出来。 按照靳夜阑的如今的性子,他是不会管涅生死活的,但秦暖君不会坐视不理,如此一来,秦暖君势必会偷偷行动,届时再将他抓住,青鸢与靳夜阑势必就会妥协。 轩辕君临打的如意算盘,竟用自己的母亲为诱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丰鸾羽刚离去不到半个时辰,靳夜阑便匆匆来与丰宇轩会合。 “姐夫,你快去救救涅生,他出事了。”秦暖君急得团团转,见到靳夜阑来时,大喜过望上前央求他。 靳夜阑见秦暖君安然无恙,安下心来,淡然道:“只要你贸然行事,轩辕君临就不会将涅生如何。” “你是说他的目标是我,涅生不过是诱饵?”秦暖君惊问。 靳夜阑沉吟:“也可以这么认为。” “姐夫,轩辕君临其实是想用我来威胁你和青鸢姐是吗?涅生若是被他抓住,就会当做诱饵引我上钩,然后再用我来对付你们。”秦暖君也极其聪明,事情串联起来,很快想通了关键。 靳夜阑沉默不语,丰宇轩刚要开口,丰琳琅从帐中走出来。 “九王,八公主独自去救涅生去了,你要不要管她的死活?”她冷静地看着靳夜阑,只是想看他的反应。 闻言,靳夜阑面色一变,冷然地看向靳寒笙。 “我交代过你的事都忘了么?” 靳寒笙缩头,小声咕哝:“你只说让我看好暖君,可没说让我把八公主也看好啊。” 靳夜阑身上散发着冷气,面色沉沉。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不怪寒笙,我该拦住公主的。”丰宇轩担过责任,其实在丰鸾羽离去时他便后悔了,他也知道涅生之事是轩辕君临的诡计,早已设好了局,就等他们去钻。 靳夜阑皱眉:“有劳世子照看好他们,八公主之事我自会处理,眼下丰明轩已悄然混入宫中,你们可以先回钰王府,宫里的事大皇子自会处理,你们只需安心等待便是。” 第281章 神秘暗主(2)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顿脚,回过身来,目光落到靳寒笙与秦暖君身上。 “你们不可妄动,一切听从世子的安排。” 靳寒笙赶忙点头:“小叔你放心,我保证会看好暖君的。” 靳夜阑没说什么,转过身就要离去,此时身后的丰琳琅却又再次开口叫住他。 “靳夜阑,你定要将八公主安然无恙带回来。”丰琳琅看见他顿了顿却并未回头,她又继续说道:“她是我未来嫂子,虽然让你去救有些说不过去,但也是形势所迫,轩辕君临要找的人是你,不是我哥,所以我哥去了也没用,但我想请你保护好她。” 靳夜阑没有应声,大步离去,而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丰琳琅看向若有所思的兄长,上前拍拍他的胳膊。 “哥,虽然很没面子,但还是不得不承认,靳夜阑确实比你厉害一些,所以你若是想娶公主的话,首先得胜过靳夜阑才行,也只能说你运气不好,看上的女子都被靳夜阑盯上,情敌太强大,你要好自为之。” 难得她此时还有心情说笑,靳寒笙与秦暖君倒是很给面子地笑了,确实是丰宇轩时运不佳,所有人都能看出忘记了清池的靳夜阑对丰国的八公主不一样,而且他们也赞同丰琳琅的话,情敌太强大,需好自为之。 如今有靳夜阑亲自出马,他们也是安心了,相信丰鸾羽与涅生都不会有事。 丰宇轩却没有他们乐观,还有很多的疑惑未解,为何八公主对涅生会如此上心,没记错的话,她与涅生只是一面之缘。 事情如此反常,他不得不深思。 既然靳夜阑亲自前去,丰琳琅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又折身回了树下的帐子里,靳寒笙也跟着走了进去。 丰宇轩自然也看到了,俊眉微蹙却没说什么,秦暖君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平时大家在一起都闹惯了,他根本没意识什么叫男女有别。 “宇轩哥,你知不知道惊鸿哥去哪儿了?我也是一整天没见到他了。”秦暖君开口询问。 丰宇轩凝眸沉思,随即了然笑道:“或许又与青鸢闹别扭,出去散心了吧。” 秦暖君了然,无奈叹道:“他们两人真是奇怪,相互看对方不顺眼,却又偏偏离不开彼此,来丰国之前,我曾听公主府里那个叫林岚的说过,他说青鸢姐不喜欢惊鸿哥,他还说青鸢姐已经答应回去后就与他成亲,你说他那等身份,青鸢怎么可能会与他成亲,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这话你与惊鸿说过?”丰宇轩笑问,忽然他有了看好戏的兴致。 秦暖君点头,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他便将如何偶遇玉惊鸿,又询问青鸢与林岚婚事的真假的事慢慢讲述给丰宇轩听。 靳寒笙随着丰琳琅进去之后,一时找不到话说,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丰琳琅没好气道:“你跟着我进来做什么,不知道男女有别么?” 自知她还在为昨夜的事生气,靳寒笙心中叫苦不迭,他也不是故意的,可是她偏偏又很记仇,准确说来,其实只是对他记仇,好像从不愉快的初见开始,两人就结下了梁子,虽然后面好了很多,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第282章 神秘暗主(3) 他恨不能抽自己几巴掌,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一开始就好好和她相处就好了,如今就连小叔也嫌丢人。 “那个......”他搓着手指,掌心在冒汗。 丰琳琅斜他一眼。 “干嘛?” 靳寒笙讨好笑道:“嘿嘿,你看上次咱们不是讲和了么,昨夜是我说错话,你别生气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丰琳琅面色稍缓,点头应声:“好,本郡主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 “宇轩哥真的要娶八公主?”他暗暗松了口气,在她身旁的锦垫上坐下。 “是啊,我父王母妃都挺中意八公主的,刚好我哥也觉着不错,所以你最好劝劝你那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小叔,都要娶妻纳妃的人了,不要来破坏我哥与公主。”丰琳琅轻哼,听得出来她很嫌弃靳夜阑。 靳寒笙默了默才道:“或许小叔对八公主也是认真的,小叔对那个张家千金根本不感兴趣,都是老头子在他昏迷时乱点鸳鸯谱,听说小叔记不起阿池后,老头子迫不及待地又给他指婚,曾被小叔退婚的静安郡主还上门去质问了一番,问小叔不是曾说过非青鸢公主不娶么,如今又娶她的表妹,是不是故意给她难堪。” “张家千金是静安郡主的表妹?”丰琳琅恍然明白过来。 “对啊,表姐妹二人都是一个德行,人前惯会装好人,要不是我偷偷让人去查,还真要被她们伪善的一面给骗了呢。”靳寒笙忽然一笑,压低声音:“你知道吗,就是上次咱们去成王府碰上的那个成王世子,原来他不是成王妃生的,在外人面前母慈子孝,回到成王府里,静安郡主母女竟然向泼妇一样经常对他打骂。”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同情了一下成王世子周沐川,随即又觉得解气,当时自己可是差点儿就栽在周沐川手中,还在丰琳琅面前丢脸。 丰琳琅的心思却与他不同,她一直记着当时是成王世子故意放他们走的,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在心里,心里是真的同情他,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要受非常人能忍受的委屈。 “他确实挺可怜的,难道成王都不管吗?”她轻声问。 靳寒笙不以为意道:“这个我没问,管他呢,我没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丰琳琅怒了:“你这人真是忘恩负义,成王世子当时好歹救过我们,你怎就这般没心没肺恩将仇报。” “不是吧,你真看上那个小白脸了?”靳寒笙不敢置信地看着激动的她,心中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丰琳琅面上一红,羞恼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不过是记着他的那份恩情。” 她的举动在靳寒笙看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解释就越是想要掩饰。 “他就是脸白一些,其他也没什么好的。”靳寒笙小声嘀咕。 丰琳琅闷声不语,将脸撇开。 许久后,靳寒笙从怀中拿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递给她。 “喏,真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上回你为了救我将匕首弄丢了,这把比那把更好,你带着防身。” 上次遇险,她情急之下拔出匕首捅在了那个要偷袭靳寒笙的刺客身上,情况紧急又要逃命,匕首就留在了刺客身上,没想到靳寒笙一直记着。 第283章 神秘暗主(4) 她接过匕首打开细看,赞道:“真的很漂亮。” “再漂亮也是用来杀人的。”靳寒笙说着煞风景的话,面上却是真心实意的笑,她喜欢,他也高兴。 丰琳琅不与他一般见识,继续研究手中的匕首,她越看越喜欢。 而另一边,丰鸾羽带着人悄悄进山,来到轩辕君临一行人扎寨的附近,站在地势较高的小山坡上观望。 涅生就被绑在营帐前的树上,身上都是血红的鞭痕,是被用过刑。 “公主,接下来该怎么办?”身旁的人低声询问。 丰鸾羽打量了四周的地形,面色凝重道:“周围都是他们的伏兵,我们已经暴露了,稍后照计划行事,救出人后,你带着他先走,我带着人垫后。” “是。”女子点头。 此时营帐中轩辕君临手执长剑走了出来,怒气腾腾走向涅生,面上的疤痕异常狰狞。 “看吧,这就是你背叛我投靠的人,你出事,他们根本不管你的死活,到现在也没个人影,平时你不是拼死都要护住秦暖君么,如今他怎么不敢来救你。” 涅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轩辕君临狞笑,将长剑扔给一旁的护卫,接过沾过盐水的鞭子,用力往涅生身上抽去,扬声骂道:“打死你个孽种,你早就该死了。” 一鞭又一鞭抽在涅生身上,他却极力忍着不出声。 “你叫啊,让你的那些朋友听听你有多惨。” “你倒是哭啊。” 轩辕君临如陷入疯狂,扬声大吼大叫。 “这个疯子。”丰鸾羽暗骂一声,不忍再看下去,背过身来。 “临儿,你别再折磨他了,就当娘求你了好不好?”张薄雪挣脱开抓住她手的两个侍女,上前揪住轩辕君临的衣袖。 涅生抬眼,不发一言看着她。 轩辕君临随手挥开她,嘲讽道:“你竟然心疼他,当初是谁恨不得他早点儿死,还在胎中就给他喝毒药,他命大生下来后又丢在一旁不理,让他自生自灭的?” 张薄雪流着泪,劝道:“临儿,放过他吧,一切都是娘造的孽,他是无辜的,你不要一错再错,谋逆这样的罪名是要诛九族的,还有你父亲他......” “你住口!” 此时一个黑袍人从林子的另一端走出来,身着黑斗篷,面上还戴着面具,根本无法看清他的样貌,就连声音也是伪装过的。 “拜见暗主......” 众人齐齐下跪。 轩辕君临躬身:“师父,您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我的好徒儿是如何一展雄威的,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做的很好。”黑袍人抬手让他免礼,又关切道:“你的伤可有大碍?” 安君临受宠若惊道:“无碍,多谢师父关心。” 张薄雪颤抖着上前,指着黑袍人,泪水涟涟道:“你到底还要害多少人才甘心,临儿他是你的......” ‘啪’的一声脆响,张薄雪被黑袍人一巴掌扇倒在地,嘴角流出血来。 “师父息怒。”轩辕君临惊恐上前拦在张薄雪身前。 “母亲她近来有些糊涂,请师父见谅,徒儿这就让人好好看着她。” “哈哈......你这个恶魔,余孽就是余孽,永远是逆贼。”张薄雪忽然癫狂大笑,拔下头上的发钗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轩辕君临猛然回头,瞧清她的举动后,惊呼道:“娘,你要做什么?” 黑袍人无动于衷地看着。 张薄雪一步一步往涅生的方向移去,她痛心地看着轩辕君临,摇头道:“临儿,是娘对不住你,当年就不该一意孤行嫁进安候府,更不该生下你,张家世代忠良,百年清誉,没想到却毁在我的手里,安家是逆贼之后,是娘害了你。” “娘,你别糊涂,快把手放下,有话好好说。”轩辕君临试图上前。 “你别过来。”张薄雪发了狠,发钗往脖颈处按去,有鲜血流出。 轩辕君临不敢再动,只得劝道:“娘,您别激动,我不过去就是。” 张薄雪松了松力道,怨恨地看着黑袍人,低吼道:“放了涅生,让来救他的人把他带走。”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涅生眼中划过心疼,看着张薄雪,嘴唇嚅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你们去将涅生解下。”看着时机成熟,丰鸾羽对身旁的两名手下轻声吩咐。 两人会意,隐身退去,从另外一侧出现。 轩辕君临的手下立即紧张起来,举剑上前想要阻拦,被黑袍人抬手止住。 “让他们走。” 张薄雪面上一喜,却又不敢松懈,一步一步退到涅生跟前。 “娘,你为了他竟然要被弃我么?”轩辕君临痛心地看着张薄雪。 张薄雪流泪摇头:“临儿,他是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的手里,听娘一句劝,回头是岸,轩辕家的复国梦是不可能实现的。” “娘,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为了她竟然舍弃我,我才是你的儿子,他就是个野种。”轩辕君临猩红着眼,怒声低吼。 此时两人已将涅生解下,出声提醒道:“夫人,随我们走吧。” “嗯。”张薄雪应声,发钗依旧抵在脖颈上,恋恋不舍地看着轩辕君临,一步一步后退。 两人一人一边扶着涅生往前走,没有黑袍人的命令,一旁的人也不敢阻拦。 就在丰鸾羽要转身离去时,却瞧见了黑袍人快速夺过先前轩辕君临扔在护卫手中的长剑,运力往涅生的方向射去。 “小心......唔......” “涅生小心!” 第284章 生死一线(1) 丰鸾羽纵身跃出,张薄雪离涅生近,迅速将涅生护在了身后,那把属于轩辕君临的长剑插在她心口,剑尖从后背而出,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上。 “娘......”涅生挥开搀扶着他的两人,迅速将倒下的张薄雪接住。 忽如起来的变故让轩辕君临定住,愣愣瞧着倒下的母亲,而穿过她身体的那把剑是他的佩剑。 涅生擦着张薄雪嘴角溢出的血,哑声道:“娘,你坚持住,我这就救你出去。” “涅生,快走。”丰鸾羽迅速对黑袍人出手,手中射出三根银针将他击退些许,扬声对涅生低吼。 凤隐阁的人与轩辕君临的人对上,场面瞬时大乱,涅生却一动不动。 张薄雪目光看着轩辕君临,已是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临儿,放过他吧......他是你弟弟......” “就当......娘最后求你一......一次。” 轩辕君临如梦初醒,飞奔向前,从涅生手中夺过张薄雪,疤痕明显的面上是痛色,“娘,你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找大夫。” 他将张薄雪抱起往帐子里走,怒吼道:“大夫呢,大夫死哪儿去了?” “涅生,你走......”张薄雪最后一眼看向涅生,声音极轻,涅生却从她的口型看懂了。 涅生又要追上去,被身旁的两人拉住。 “走啊,八公主坚持不了多久,你还想害死她吗?”揪着他的女子一脸着急。 “我不要你们管,你们走......”他挣扎着就要甩开手追轩辕君临而去,想要将张薄雪夺回,被丰鸾羽厉声叫住。 “涅生,你别忘了自己答应过清池什么,你的命是她救的,你的使命尚未完成,就这么死了,你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她。” 涅生停止挣扎,目光霍然看向丰鸾羽,却瞧见她分神之际被黑袍人一掌击在了后肩处。 “噗......走啊!”丰鸾羽一口鲜血喷出,稳住身形后对涅生低吼。 “走啊。”身侧的两人拉拽着涅生迅速撤去。 其余留下的人围拢上前将丰鸾羽护在中央。 丰鸾羽见涅生已被带走,抹了嘴角的血迹,直起身与黑袍人对视。 “阁下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来是害怕被人认出样貌,如此本公主便能肯定阁下是熟人,又或者说是与靳夜阑等人是熟人,这般大费周章无非是为了靳夜阑手中的国玺,你要东西,直接找他要便是,何苦滥杀无辜?” 黑袍人阴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忽而狂笑:“哈哈,丰国八公主,有趣,真是有趣!” “本尊听闻便是你以一己之力将靳夜阑从君临手中救走,还把他的脸给划伤了,未见到你之前,本尊还不能全信,眼下看来,你确实有几分本事。” “真是荣幸,本公主竟然能得你的夸赞,在此我重申一遍,若是给我机会,不仅要毁他的容,我其实还想割断他的喉咙,当然,要是能将你的割下就更妙了。”丰鸾羽看着四下的地形,拖延时间,寻找退路。 黑袍人轻嗤:“黄毛丫头口气倒不小,本尊头上这颗可是龙头,没这么好摘的,今日本尊费些力气,送你一程。” 第285章 生死一线(2) 丰鸾羽摆手道:“不用吹牛皮说大话,本公主是被吓大的,经得住你的恐吓,而且本公主的这颗头可比你的那颗假蛇头金贵的多,你倒是想要,那也得有本事来摘啊。” “臭丫头,不知天高地厚。”黑袍人面色一凛,扬手示意身后待命的人动手。 丰鸾羽却是一笑,扬声道:“姐妹们,准备好了吗?咱们可是要让这群疯狗瞎眼的。” “准备好了。”身着劲装的众女子齐声应。 围上来的人停住脚步,面面相觑,不明白这群女子搞的什么鬼,又或是有什么阴险的后招,警惕不敢上前。 黑袍人冷声道:“怕什么,几个黄毛丫头就将你吓成这样,她们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莫要上当,直接动手拿下便是。” 他的命令无人敢违抗,一群人高声吼着,蜂拥而上。 丰鸾羽对身旁的人使了眼色,便见一女子领头站出,将手中呈三角形的黄旗扬出。 “布阵。” 手下之人动作迅速三人为一组,迅速拿出丝巾将鼻口掩好,飞身而起,自身后抽出早已备好的布袋,轮流往外撒去,三人袋中装的是不同的东西,辣椒粉、胡椒粉、石灰粉交替撒了出去。 “往后退。”黑袍人惊觉不对,下命令已来不及。 因为是顺风,粉末飞出便是一阵哀嚎。 “撤。”丰鸾羽一声令下,带着她们飘然离去。 黑袍人广袍一挥,再睁眼时哪里还见得到她们的踪影,愤怒咬牙:“随本尊一起追,要是追不到,你们也不用活了。” 众人一颤,眼睛未受伤的立即跟着他追了出去。 跑出一段距离后,丰鸾羽便下令分开走,这样能逃脱遇到救兵的几率更大些,而且黑袍人要比轩辕君临难应付的多,稍有不慎,她们还真可能全军覆没。 “公主,他们追上来了。”一人回头望去,正瞧见黑袍人亲自带人追来。 丰鸾羽心中一阵暗骂,将黑袍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扬手道:“我们现在有十人,留下三人与我一起做掩护,其余六人从另外的方向逃,青鸢和靳夜阑应该在来的路上,只要找到他们就安全了。” 凤隐阁的这些人曾经都是被她训出来的,她所用的手势和动作都是她们熟悉的,她一声令下,几人训练有素散开。 丰鸾羽带着三人往前跑,黑袍人带人在身后穷追不舍。 “公主,前面是悬崖已经没路了。”一人惊呼。 四人在崖顶站住,丰鸾羽心中也没底了,难道让她重获新生的目的是让她在这个崖上再死一次。 忽然她瞄见了从崖顶一直垂下的古藤,心中便有了主意。 “你们先顺着古藤而下,找一个安全的落脚点隐藏好,我先挡上一阵,稍后会从崖顶直接跃下,届时你们想法子给我扔根藤子。” “是。”三人对视一眼,抓起古藤迅速往下跃去。 黑袍人在离丰鸾羽三丈开外的地方停下,疑惑地打量着她,只是眨眼的功夫,为何就只剩下她一人,且她才是主子,没理由她留下犯险,作为属下的那群人却安然离去。 第286章 生死一线(3) 丰鸾羽讥笑道:“老妖怪看什么呢,本公主可没你那么没人性,我的手下也是人,我当然会想尽法子让她们都活着,不然以后谁来给我报仇啊。” “死到临头还有功夫耍嘴皮子,看来八公主确实胆大包天,在丰国皇宫里装傻充愣十多年竟无人察觉,真是好本事。”黑袍人抱臂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等着。 丰鸾羽顿觉不妙,方才他击在她后肩处的伤隐隐作痛,如针扎一般,她抬手往后肩处一摸,自身上拔出一根绣花针模样的东西。 “卑鄙无耻。”丰鸾羽咬牙,只觉双手酥软无力,头也有些发晕。 黑袍人狂笑:“哈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丫头狡猾得紧,本尊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原本是想着用这一招对付靳夜阑的,没想到却有你这么个意外收获,今日本尊......嘶......。” 丰鸾羽极力稳住身子,趁他得意之时将方才从自己身上拔出的绣花针往他射去,距离较近,一击即中,射在他的右手臂上。 “自己毒针的滋味很不错吧。”她强撑着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的碎石往崖下滚落。 黑袍人将手臂上的细针震出,身形极快闪到她跟前,右手迅速将她的脖颈掐住,将她举起脱离地面。 丰鸾羽已是无力挣扎,呼吸困难,面色是窒息的涨红。 “老......妖怪......你的死期也到......” 身后强劲的剑气袭来,黑袍人还未来得及转身去看,又被丰鸾羽不知从何处摸出的匕首捅在肩颈处,他吃痛,右手松开她的脖颈,左手朝她挥出一掌。 “噗。” 丰鸾羽被他击在肩头,口吐鲜血被震飞出去,如飞絮一般从崖顶飘落。 就在此时,靳夜阑手中的软剑也将黑袍人麻木未收回的右臂给斩断,一个旋身又踢了他一脚,将黑袍人踹倒在地,顾不得许多,靳夜阑脚下轻点地面便跃下悬崖去救丰鸾羽。 “啊......”黑袍人抱着断臂在地上打滚,不住地痛呼。 靳夜阑带来的暗卫也在此时赶到,与黑袍人的手下交战。 “暗主,属下带您离开。”见势不妙,黑袍人的手下上前将他背起,由几人掩护撤退。 久风眼睁睁瞧着自己主子跳崖,心中甚是着急,见黑袍人逃走,也未让人去追,而是匆匆跑到崖边。 从崖顶往下看,是云雾缭绕的一片。 久风急呼:“爷......” 暗卫也渐渐围拢,着急趴在崖边担忧寻望。 丰鸾羽急速下落时,已在半崖处站稳脚的三人都向她抛出了藤条,可她意识已经涣散,双手无力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身子往下坠去。 “公主......” 三人惊觉不对同时惊呼,就在此时一道紫色身影急速坠下,寻着丰鸾羽的方向而去,三人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时,眼前已无半点儿踪迹可寻。 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三人也无法判断到底有多深,最后达成共识,先上崖找主子禀报情况,按主子的吩咐办事。 此刻的青鸢也是急匆匆赶来,就瞧见趴在崖边观望的久风。 “久风,八公主人呢?”她匆匆上前,在久风的腿上轻轻踢了一下。 第287章 生死一线(4) 久风立即从地上站起身,焦急道:“八公主坠崖,主子跟着跳下去了。” “什么?”青鸢面色大变看着崖边。 “公主,你快想想法子......”久风话未说完便觉得脚边的古藤有动静,他惊喜回身望去,却见到三个陌生女子攀上来。 三人安然落地,来到青鸢面前单膝跪下。 “阁主,是属下失职,未能护好八公主。” “这不能怪你们。”见到她们安然无恙,青鸢忽然安心了,既然靳夜阑也跟着跳下去,想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松了口气后,青鸢转身便瞧见地上的一只断臂。 久风解释道:“是方才的神秘人的,爷斩断了他的一条手臂。” “原来幕后之人竟不是祭主,看来往后我们要多加小心。”青鸢夺过久风手中的剑,随意拨了拨地上的断臂,却瞧见了他掌心的乌青,皱眉问:“这个神秘人竟然还中了毒?” 三人想了想方才丰鸾羽的异常,顿觉不好,立即向青鸢说明情况。 “阁主,八公主好像也是中了此毒,方才我们向她扔出藤条时,她的双手好像不能动弹了。” 青鸢心中不安,吩咐道:“立即召集人手,到崖下搜寻,动作要快。” “是。”三人领命,匆匆离去。 久风也不敢再耽搁,带着人就去寻找下崖的路。 耳边是簌簌风声,丰鸾羽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身子急速往下坠去,这不是她第一次坠崖,却比上一回更糟,黑袍人在暗器上淬了毒,如今她只能闭眼等死,就连意识都在一点一点消散。 这样也好,即使摔得粉身碎骨也感觉不到痛了。 只是那个人怎么办? 想到靳夜阑,她忽然有了几分力气,猛然睁开眼。 难道自己出现幻觉,不然为何会瞧见他就在上方,就在眼前,似乎是毒性扩散得快,脑子也不好使了,她还未来得及分辨真假,只见上方的靳夜阑对她勾唇一笑,腰间一紧她已被他抱住。 如梦似幻的场景让她意识更加模糊。 “景知......”低唤一声后,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揽着她的靳夜阑却是怔怔,心绪涌动,便是这一声低唤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那个他看不清面貌的女子,那一声声无可奈何的轻叹,总萦绕在心间。 她为何会知晓他的字,除了已故的母后,就连作为兄长的靳皓然也很少如此唤他。 为何这个女子总是如此地与众不同,让他义无反顾从悬崖上跃下,只因那一刻他已无法再思考其他,只是本能的追着她。 “你到底是谁?”他迷惘呢喃一声,运力抱着她转了方向,脚尖一勾将崖壁上古藤缠住,一手抱住她,一手扬起抓住另一根古藤,两人在空中飘荡。 他们离地面不到三丈远。 丰鸾羽置身于缥缈的世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她独自找不到出路,眼前只有茫然,没有方向。 “你们是谁?”眼前出现一男一女背对着她,丰鸾羽惊喜顿住脚,出声询问。 相携的二人缓缓转身,却吓得她往后一退,眼前这个女子竟是从前自己的样貌,而男子是靳夜阑无疑。 她在抬眼望去,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她四下找寻,很快便走进一片桃林中,桃花灿烂,漫天弥漫的都是淡粉,花瓣无声落下铺成了一条小道。 桃林深处是少女银铃般欢快愉悦的笑声。 “墨哥哥,快来呀,我在这里。” 丰鸾羽循声望去,花藤架下追逐嬉戏的少年少女让她惊讶,她当然知晓他们是谁,正是百年前已逝的玉荏苒与颜墨,这里是年少时最美好的他们。 他们入了她的梦,还是她入了他们的梦。 “噫,你来了?”面容绝美还透着稚气的玉荏苒笑看着她。 丰鸾羽问:“你们在等我?” “是啊,我们等了几百年了,终于等到你来了。”玉荏苒一把抓过身旁少年的手,指着丰鸾羽道:“墨哥哥,你瞧,后世的我长这个模样,你要记住了,一定要来找我。” 少年说了什么,丰鸾羽没听清,只感觉到后肩处传来剧烈的痛意,让她睁开眼。 入眼的是紫色的衣料,她正趴在地上,侧眼望去是燃起的火堆。 她竟然没死,那之前看到靳夜阑就不是梦。 动了动身子,却被一只大手按住肩头。 “别动。”靳夜阑强势地将她按住,继续俯身将她后肩处的毒血吸出。 一阵一阵的钻心剧痛让丰鸾羽苍白了脸,汗珠布满了额头,她咬牙忍着一声不吭,许久过后痛意过去,清凉的感觉自后肩处传来,紧接着是衣衫撕裂的声音,很快靳夜阑的手从她腋下穿过,布条的结似乎是要打在她的身前。 她一把将他的手抓住,虚弱道:“我自己来。” 此刻她知道自己已是衣衫半褪,就连小衣的系带也被解了,身前这块布料已是摇摇欲坠,靳夜阑要给她打结,势必要将她翻转,这么一来,她就要暴露在他面前,她始终做不到这么大胆的坦诚相对。 靳夜阑只是顿了顿,便将她的手拨开,手臂微动,使了巧力,在她未感觉到疼痛的情况下便让她转过身,靠在他怀中。 “你......”丰鸾羽苍白的面上浮出红晕,她捂住胸口,咬牙瞪着这个恶劣的男子,无论他记不记得她,他还是一样的无礼霸道。 靳夜阑淡淡道:“不该瞧的都已被我瞧过,没什么好遮掩的,不过是多看一次,也没什么的,往后你总要习惯。” 丰鸾羽尽量遮掩身前的春光,愤愤道:“乘人之危的无耻小人。” 靳夜阑在她身前打结的手顿住,眼一眯,危险地看着她。 第288章 往事如烟(1) 丰鸾羽撇开眼,费力地支起身做好,将外衫披上,只是每一个动作都让她暗自抽气,特别是左肩处,暗骂道老妖怪果然是心狠手辣。 她未在回头看靳夜阑一眼,自从记起过往之事后,她很害怕面对他,这次相遇她察觉靳夜阑变了不少,性子也阴晴不定,甚至可以说是阴狠,浑身充满了戾气。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靳夜阑不明情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离她很近,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 丰鸾羽并未回头,只是淡声致谢。 “谢谢你救了我。” “我怎么没听出一丝一毫真诚的谢意,倒像是有几分怨恨的意味,可是在怪我没有早些来救你?”靳夜阑抬手搭在她的肩头上,轻轻将她扳转与他面对。 挣不过他的力道,而且她却是也没力,她只能皱眉看他,“你想多了,命是我自己的,和你没关系,在危急时刻你不顾生死来救我,我已感激涕零。” “是么?”他抿唇,俨然已生气。 丰鸾羽察觉到他的情绪,不明所以道:“你为何生气?” 靳夜阑挑眉:“能看出我生气的人除了跟随在我身边的人外就只有熟悉我之人,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我是否相识已久,只是我将你忘了,所以你生气不愿与我相认?” “你为何会这般想?”丰鸾羽讶异,她只认为他会怀疑他们曾经相识,没想到他会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她又有何资格生他的气。 看她的神色,靳夜阑心里的疑团更大,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似乎还有更多的隐情,而她在昏迷中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字,这不可能是巧合。 “为何在迷梦中唤着一个男子的名字,他是你的什么人?”他试探她。 丰鸾羽心中一突,看他的神情倒是不像是在说他自己,难不成是她在梦里喊了颜墨的名字,好巧不巧还被他给听到了。 颜墨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为何又要明知故问?是故意耍她? 丰鸾羽讥笑:“他是谁,你心里很清楚,又何必明知故问,既然你一定要知道他是我什么人,我实话告诉你,我也不认识他,就是个只听说名字的陌生人而已。” 她的话一出,就觉得周围温度在降低,没由来打了个寒颤,抬眼便瞧见他黑沉的面色,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难道她喊的不是颜墨,而是他? 景知...... 看他的神色,她便觉得自己猜测的是对的。 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她转移话头,询问:“我们身在何处?” “不知道。”靳夜阑干脆地回答她,将头扭从一边。 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倒是很久没见了,丰鸾羽忽然想笑,然而她也真的笑了,眼前这个别扭的靳夜阑还是原来的他,面上不想理她,扶在她肩上的手却不松开,帮她稳住身子。 她看了看周围,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山洞里,而洞口黑漆漆一片,一睁眼竟然已经是夜里。 “我昏迷了多久?”她无力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有气无力地问。 靳夜阑身子微怔,转头看来,只瞧见她的头顶和披散的长发,随即明白过来她是没力气了,心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气恼散去,最后只剩下疼惜。 第289章 往事如烟(2) 避过她的伤口处,他将外袍拾起搭在她的身上,又轻轻将她揽住,让她靠在他的怀里,柔声道:“好几个时辰吧,记不清了。” “嗯。”丰鸾羽眼皮沉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也不想再挣扎什么,此刻能如此静静地依在他的怀中便已是梦里求之不得的,若是以后他记起一切要恨她,她也毫无怨言,此刻她只是想和他好好的。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 靳夜阑默了默,片刻后才道:“为何要道歉?” 等了半晌却得到不到她的回答,靳夜阑垂首拨开她的发,看向她的脸,她睁着眼不说话。 “景知......”她忽然唤他。 “嗯。”靳夜阑手一顿,又轻轻放回她的肩上。 丰鸾羽微闭眼眸,轻声道:“再唤我一声阿鸾吧,我许久没听过了。” ‘阿鸾’两个字如针一样刺在他的心上,让他心痛难耐,喉间涌上腥甜,他偏过头,一口心头之血呕了出来。 丰鸾羽如梦初醒,霍然睁开眼,想要支起身去看他,却被他紧紧固在怀中不能动弹。 “我没事......阿鸾......” 他说没事,丰鸾羽却瞧见了他嘴角上溢出的血渍,染红了她的眼眶。 “是我对不起你......”她忽然又想要和他坦白倾诉的冲动,可是她不能,情灭的药性未散,不能刺激他,否则恐会适得其反,这是归尘交代玉亭煜的话,她不知是真是假,却不敢用靳夜阑的安危做赌注。 靳夜阑随意抹了嘴角上的血迹,垂首看她,凤眸中有着沉痛,“你不愿说,可我隐约记起了一些,身着红色嫁衣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我眼前的女子是你对吗?” 丰鸾羽垂眸不语,长睫轻颤,晶莹泪珠自眼角滑落。 “别哭。”他无奈轻叹,给她拭泪,手捧着她的面颊,生怕弄疼了她。 丰鸾羽埋头将泪水蹭到他的身上,随即仰头,眼眶红红看着他,哑声问:“你后背上的箭伤是不是扯开了?” “我无事。”靳夜阑轻笑摇头。 “你扶我起来。让我瞧瞧你的伤。”丰鸾羽试图动了动,身子依旧麻木,连想要自己站起来都不可能。 靳夜阑目光犹豫看了她许久,才将她扶起,半靠在石壁上,背过身将腰带解开,褪下中衣搭在她身上,而后才将里衣半褪露出伤口让她看。 丰鸾羽已从他中衣和里衣上血迹猜出了大概,看着他后背包扎的白纱已经被血浸湿,她费力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抚上他的背,触上的那一刻,他身子颤了颤,随即转过身又将里衣拉好。 “没事,不过流了点血而已。”他上前执起她的手,用衣袖擦去她指尖上的血。 丰鸾羽平静问:“我们何时能出去?” “我已沿途给久风留了记号,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找到我们,你的身上的毒还未全解,只希望青鸢能将玉惊鸿带着来。”看着她靠在坚硬的石壁不舒服,靳夜阑又重新将她揽进怀中,“你先睡一会儿,醒来就没事了。” “嗯,你记得叫醒我。”他的声音似乎有催眠的作用,丰鸾羽靠在他身上眼皮很沉,片刻功夫便睡了过去。 第290章 往事如烟(3) 靳夜阑抱着她静坐在火堆旁凝神沉思。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久风带着人出现在洞外,寻着火光走了进来。 靳夜阑将丰鸾羽身上的属于他的衣袍裹好,才抱起她转过身。 “爷,八公主她......”久风想要询问,却在瞧见自己主子的神情后立即噤声。 此时青鸢也出现在洞外,快速走了进来,看到靳夜阑怀中昏睡的丰鸾羽,青鸢着急上前,刚要去掀开衣袍就被他躲开。 “她中了毒,必须赶快出去。”靳夜阑淡淡说了句话后便抱着丰鸾羽往洞外走去。 久风立即举着火把上前给他照明。 青鸢在原地站立片刻,看见靳夜阑后背里衣上的血迹时秀眉紧蹙,随即又瞧见地上丰鸾羽的外衫后,神色更加复杂。 黄衣上前,轻声道:“阁主,属下这就让人先回去找惊鸿公子,八公主不会有事的。” 青鸢点头:“去吧,顺便告知琳琅郡主一声,就说八公主没事,我留她玩耍几日,让她不用担心。” “是。”黄衣退下。 翌日午时,丰鸾羽睁开眼睛,陌生的房间让她有些迷糊自己身处何地,瞧见屏风上的男子衣袍时,她才明白过来,这是靳夜阑的房间。 她挣扎着支起身,四肢终于恢复正常,除了后肩处的伤口微微有些疼痛外,并无其他不适。 赤脚踩到地上,她找不到自己的鞋,身上只着寝衣,衣裙也消失无踪,在屋里转了一圈还是未能找到,她垂首看自己的脚,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开门出去。 她肚子饿得咕噜叫。 ‘嘎吱’门自外被人推开,她抬眼望去正与靳夜阑的目光撞上,两人俱是一愣,随即靳夜阑将脸沉下,盯着她的赤足。 丰鸾羽顺着他的目光而下,无辜地动动白嫩的脚趾头。 “谁让你把我的鞋藏起来的,腹中空虚难不成我要在床上等死啊。”她来了气,对着他喷火。 靳夜阑上前,二话不说又将她抱起放回床上坐好,“我刚离开片刻,你就能下床折腾,我不回来,你还真敢赤足走出去,难道丰国的女子个个如你这般胆大妄为?” “我胆大怎么了?赤足走出去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况且若是丰国女子都如我这般的话,铁定带上女子军团首先踏平你们东凌。”丰鸾羽不满轻哼。 靳夜阑笑问:“就这么想要东凌?” 丰鸾羽赏他一记白眼,“想要啊,做梦都想要,东凌若是到手,不是讲丰国的版图扩大了么,我哥将来做了皇帝,帮他一统天下都不是难事。” “胃口真大,不过你没机会了,你兄长即将登位不假,但你的话......”他话说到一半顿住,不再继续。 丰鸾羽疑惑地看他一眼,没工夫与他纠缠,她真的很饿,急需补充能量,眼珠转了转,她开始指使他。 “靳夜阑,本公主饿了,你去弄些吃的来。” 本以为她会继续追问,没想到开口却是找他要吃的,靳夜阑扶额失笑,也暗恼自己怎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她昏睡这么久,算起来已是两日未进食了。 “久风,去拿些清粥来。”他坐在床上未动,只是扬声对外吩咐。 第291章 往事如烟(4) 清粥...... 丰鸾羽推了一把他,拔高声音对外吼道:“本公主要吃肉,没肉的话,我就宰你下锅煮。” 门外的久风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不由的为自己主子担忧,这么彪悍的公主,真的打算拐回九王府去做王妃么,想归想,他还是立即去拿吃的,一路想到底该听谁的,再三斟酌后,他觉得最明智的做法是都听。 清粥来两碗,肉也来一份,不然自己还真可能成了下酒菜,即使现在能逃过一劫,要是等到彪悍八公主进了九王府做女主人,他可就惨了。 “果然是悍妻。”靳夜阑轻笑揉着肩。 丰鸾羽翻身回到床榻上,抬脚踢他,嫌弃道:“滚远一点儿,这里如今被本公主征用了,你哪凉快呆哪儿去,别在这里碍眼。” 靳夜阑将她的脚按住,还故意挠挠她的脚心。 “过河拆桥,昨夜我可是衣不解带照顾你,昏睡的你可比眼下温顺多了,抱着我就不肯撒手,怎地一醒来就忘恩负义赶我走,还有没有天理。” 丰鸾羽面色微僵,揪住寝衣的衣襟轻声问:“我的衣衫是谁换的?” “你说呢?”靳夜阑含笑反问。 丰鸾羽很想将他胖揍一顿,因为此刻他的脸上就写着欠揍二字。 “青鸢人呢。”丰鸾羽怒了,不可能连青鸢也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她受伤,青鸢不可能不闻不问,但她到现在也没见到青鸢,这种情况下她不得不起疑。 靳夜阑想起两个时辰前玉惊鸿在她稳定后便匆匆离去时黑沉着脸,得意地勾唇:“哦,她应该是进宫去帮你的兄长收拾残局去了,我瞧着你兄长该是对她一见钟情了,说不定将来丰国与华朝会成为一家人也不一定。” 丰鸾羽大张着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青鸢与丰明祁,这都是什么和什么,玉惊鸿是饭桶么,这种时候竟让丰明祁钻了空子,精明的回春公子脑袋生锈了不成。 她傻愣的样子让靳夜阑心痒痒,目光落在了她的唇上,早晨偷偷尝了一下,味道不错,不知这时醒着的她,是不是更美味呢。 怎么想就怎么做,靳夜阑倾身俯首便覆上了她的唇,在她呆愣之际探了进去。 无由的熟悉之感再次在脑中涌现,他心绪混乱,心跳也加速,电光火石闪过的念头来不及抓住,他便被她给推开了。 “你这个......”丰鸾羽指着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靳夜阑犹意未尽地舔舔唇角,痞笑:“害羞什么,反正看过、抱过、摸过,如今还亲了,一回生二回熟嘛。” “去你的一回生二回熟,敢占老娘便宜,看我不打得你亲娘都认不出来。”丰鸾羽瞬间炸毛,翻起身抬脚就往他身上踢去。 靳夜阑不闪不躲,随她发泄,但她却在半途收住脚,改为扑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却也未尽全力。 “你怎么不躲?”丰鸾羽松开手,没好气瞪他。 “你都舍不得对我下手,我干嘛要躲?”他笑得灿烂,凑上前去又将她揽住,快速偷香了一口。 丰鸾羽立即捂唇瞪他,“你最好安分些,本公主是看你身上有伤,才不与你计较,你别得寸进尺。” 靳夜阑敛了玩笑之意,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另一只手不自觉又握在她的左手腕上,触到了玲珑玉锁。 “阿鸾,随我回东凌。” 似曾相识的话让丰鸾羽恍惚,曾几何时他也这样说过,当时她应了他,可是一次又一次食言,这一次,她忽然没有勇气再应承。 她将从怀中挣脱开,轻哼道:“本公主不会做插足的第三者的,你别用诱拐无知少女的那一套来对付我,思量许久,本公主觉得钰王府的世子妃要比你九王的小妾好太多了,至少本公主不会自贬身份,与宇轩倒是门当户对。” “你再说一遍。”靳夜阑沉下脸来,紧紧扣住她的下巴。 丰鸾羽怔住,她不过是说笑而已,靳夜阑竟如此认真,凤眸中有一股怒火在燃烧,她看得清清楚楚。 走火入魔这个词忽然窜入她的脑中,让她手足无措。 靳夜阑心底的那个怨气一直在与情灭的药性对抗,她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会导致他如火山爆发,且一发不可收拾。 “我与你说笑的,你怎么当真了。”丰鸾羽换上笑颜,一手拨开他箍在她下巴的手,另一只手腕也从他掌中抽出来,放到他的肩上,温顺地依偎在他的怀中。 靳夜阑愣愣找回理智,将她紧紧搂住,“方才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点头:“嗯,吓到了,其实我不愿你记起过往的事,因为你的过往里没有丰鸾羽这个人,或许你在记起一切之后会离我而去,所以景知,让过去成为过去,你别再去想它,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靳夜阑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她。 “好,听你的。” “涅生情况如何?”她将话头转开,这也是她眼下最关心的事。 靳夜阑抿唇,显然对她去救涅生一事还有芥蒂,但也不忍拂了她的意,便回道:“他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皮外伤。” “那他母亲呢?”她又问起张薄雪。 靳夜阑淡淡道:“刚收到消息,她已经死了。” 长剑穿心而过,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丰鸾羽心里已有了底,只是担心涅生是否能承受,他心里对张薄雪这个母亲的感情颇为复杂,却又看得很重,而且这一次张薄雪是为他而死,作为一个母亲,最后她用生命护住了他。 第292章 情之所钟(1) “爷,琳琅郡主来了。”久风在屋外禀报。 丰鸾羽看了眼靳夜阑,示意他回避一下,而九王高傲抬了下巴,就是不走,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这人真是...... 丰鸾羽无奈妥协,对外吩咐:“久风,快请郡主进来。” “郡主您里面请。”久风手上拿着托盘,躬身退到一旁,丰琳琅进屋之后,他才跟在身后进门,将吃食放到自己主子手边才告退离去。 丰琳琅直接无视存在感极强的九王,也未上前查看丰鸾羽的伤势,只在椅子上坐下,一派闲散悠然,丝毫不像是来探望病人。 “公主,我是来接你回府的,父王和兄长昨夜进宫一直未归,母妃让我接你回去,应该用不了多久,圣旨就该传到王府了,咱们也不能耽误正事。”丰琳琅极力装成高冷的样子,娇俏的脸上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丰鸾羽知她是什么性子,瞧她装模作样很是想笑。 “什么圣旨?” 丰琳琅一本正经道:“公主与我哥的赐婚圣旨啊。” “咳......什么......咳咳......”正享受九王亲自服务,喝了口清粥的丰鸾羽被呛到了。 靳夜阑俊眉紧蹙,想要帮忙顺气,却又碍于她后肩处有伤不能乱动,只得起身倒杯水递给她,“来,喝水。” 丰鸾羽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下意识看了眼靳夜阑,她先前都是随口说说,故意压压他的气势,但如今这种情况,似乎是弄假成真了。 丰琳琅恨铁不成钢地磨牙:“你就不能有点儿出息,他有什么好的,除了皮囊好看些,其余一无是处,你还真对他死心塌地。” 这都什么跟什么,丰鸾羽头痛扶额。 “哼,反正我不管你怎么想,就是来告知你一声,二皇子丰明轩已经被大皇子就地正法,废后也在冷宫畏罪自尽,陛下多年前便已被废后下毒,如今气急攻心诱使毒发,已经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父王和兄长进宫去顺便是去请赐婚圣旨的,在陛下殡天以前,你就会成为我嫂嫂的。”丰琳琅的目光一直在二人身上打转,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靳夜阑抿唇不语,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喂丰鸾羽喝粥。 丰鸾羽见他没多少反应,却有些疑惑,按照这厮的霸道作风,不可能这么平静,难道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又或是说,他也选择放弃,回东凌继续娶他的新王妃。 想了想,她抬眸一笑,对丰琳琅道,“如此再好不过,很快咱们就是一家人,你可要多多关照。” 她的合作取悦了丰琳琅。 “好说好说。”丰琳琅摆手笑道:“给你们半个时辰道别,我先去找靳寒笙商量点事儿,半个时辰后,我来带你回家。” 来去如风,屋中又只剩下丰鸾羽与靳夜阑二人。 丰鸾羽张着嘴示意靳夜阑赶紧喂,可是傲娇的九王冷冷瞥她一眼后便将粥碗放下,坐着一动不动。 他不喂,她自己有手。 伸手去拿吃食,却被有人抢了先,长臂一伸,在她之前便将碗掀翻在地,小碗破碎,清粥全洒在地上。 “你有病吧。”丰鸾羽的好脾气也被磨出火来,特别是在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时,眼前摆着食物却又眼睁睁看着它被浪费,这种火怎么压都压不住。 第293章 情之所钟(2) 狠狠瞪他一眼,丰鸾羽愤然起身,不管不顾,赤足离去,没走几步,又被他从身后拉住。 “衣衫不整就出门,还成何体统。”他厉声训斥。 丰鸾羽转过身,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轻嘲道:“这是我丰国的体统,本公主想如何便如何,难不成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被你一个异国王爷控制,活活饿死不成?九王这种阴晴不定的性子着实让本公主开了眼界,还好日后漫长的几十年不是我要忍受,道不同不相为谋,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甩开他的手,丰鸾羽只着里衣,赤足便走出了房间,正巧撞上了青鸢。 “你的伤还没好,你瞎跑什么,还有衣......”青鸢正要教训她,便被她截断。 丰鸾羽挽上她的胳膊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本公主不在这里碍别人的眼,你让人给我送套衣裙和鞋袜来。” 青鸢点头刚要吩咐,便见久风手中有现成的,一把就夺了过来,拉着丰鸾羽去了隔壁玉惊鸿的房间。 “去玉惊鸿的房里,他还没回来。” 久风不明所以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就这么被拦路抢劫了,小心翼翼瞧了眼主子的神色,似乎不太妙啊,难不成又与八公主吵架了? 千头万绪的久风没有胆子询问自己主子,更不敢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自己的主子真的变了不少,以前有夫人在,一切如常,可经历巨变后,主子变得喜怒无常,有时靠近会让人觉得冷。 “久风......”靳夜阑落寞站在原地,眼露茫然。 久风躬身回:“爷,或许您与八公主需静下心来好好谈谈。” 虽然心中一千万个不愿意主子将心遗落在别的女子身上,但始终记得夫人临走时说的话,她只想让主子忘了她,安稳度过一生。 可是夫人,如今这种局面真是您所希望的吗?久风在心里默叹。 “我并非有意对她如此,只是很多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似乎有另一个人在主宰,说话做事都不能自控,你告诉我,我当初为何会忘了她。”靳夜阑敛了神色,直盯着久风。 她?难道主子已经知道夫人被忘记了?久风犹豫道:“爷属下并不清楚您为何会失去一部分记忆,只知您在天霞山的祭台上昏迷,醒来以后便忘了一些事。” 靳夜阑自嘲道:“你们一个个煞费苦心瞒着我,都是受了她以往所托,总有一天我会自己找答案,这便是你们所说的顺其自然,可是又有谁能明白我的感受,明明知道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东西,却要自欺欺人糊弄自己说什么也不明白,想想都觉得自己可笑。” “爷......”久风愣愣瞧着背过身站在窗前的主子,记忆中强大的主子竟也有如此落寞之时。 而另一边玉惊鸿的房里。 丰鸾羽换好衣裙后便站在铜镜面前发愣,她自然清楚身上的衣裙是靳夜阑准备的,无论样式还是布料,都是极好的上品,而且也极其合身。 “发什么傻呢,不是说饿了么,我让人给你拿些吃的来。”青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闲喝茶,看了她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拉回她的心神。 第294章 情之所钟(3) 丰鸾羽摇头:“不用了,方才也吃的差不多了。” 青鸢站起身来到她身侧,抱臂看着。 “说吧,你与靳夜阑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夜在崖底你便已是衣衫不整,回来后,靳夜阑只让玉惊鸿给你诊脉,写出药方给你解毒,而后便将所有人都赶出来,他亲自给你处理后肩的伤口,我又与丰明祁有事相商,昨夜都未来得及顾上你,昨夜你们在崖底发生了见不得人的事?” 见不得人的事...... 丰鸾羽满脸黑线,这个姑娘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那种情况还能发生什么。 “把你脑中龌龊的东西摒弃,用正常人的想法在思考问题,首先我中了毒还受了伤,其次靳夜阑自己也受了伤,你的觉得两个受伤之人坐在一起还能发生什么?”她无语扶额。 “呵呵,好吧,就当我想多了,我还以为靳夜阑是个正常男子呢,原来不是啊。”青鸢状似了悟。 丰鸾羽哭笑不得,这是在质疑靳夜阑的能力么?若是被靳夜阑本人知晓,会不会气得吐血,想到吐血,她又一阵恍惚,抬眸看向青鸢。 “阿鸢,他身上的情灭已渐渐失笑,我瞧着他还有些走火入魔的迹象,你想法子把暮云找来,我有事要让他去办。” 青鸢摊手笑道:“这件事很简单呐,暮云留在靳寒笙身边,而西歌一直留在我身边,只有青影一直守在朝阳坡的墓前不肯走,你要找暮云,吼一声他就来了。” 暮云会留在靳寒笙身边倒是情理之中,只是她刚记起过往,有些事还是一团乱麻,脑袋还有些朦胧,看来是该好好理理了。 青鸢也是个行动派,说吼一声便真的将暮云给找来了。 看着熟悉的面孔,丰鸾羽也是恍如隔世。 确实是隔世了。 “公主,您找我有事?”暮云在青鸢的叫唤声中匆匆而来,见青鸢指了指坐在屋中的丰鸾羽,便疑惑上前询问。 丰鸾羽斟酌了一下用词,才说道:“你去一趟明月山庄,让他们的庄主亭煜在九王大婚时抽空到九王府见我一面,就说故人来访,我有事要问他。” 暮云蓦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她。 他与明月山庄有秘密联系之事除了他自己以外,便只有两个人,而如今这世上也只剩下西歌一人知道而已,不可能是西歌泄密,那眼前这个还只能称之为少女的丰国八公主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 知晓他的心思,丰鸾羽解释:“无需担心,我与你的主子也是知交,许多青鸢不知晓的事我都知晓,明月山庄便是其一,有些事你的主子无法完成,便由来继续,你明白吗?” “明白了,我这就亲自前去明月山庄。”暮云心中对逝去主子的能耐很清楚,她若是想办的事,即使是生命已走到尽头,她也会安排妥当,眼前这个八公主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她与青鸢公主似乎也很要好,他也不怀疑。 暮云离去后,青鸢若有所思看着丰鸾羽,摸着下巴道:“你竟还瞒着我许多事。” 丰鸾羽摇头否认:“不,我并未瞒着你什么,明月山庄的庄主便是我曾与你提起过的弟弟,事先我也并不知晓他也与我有同样的际遇,三年前他寻到我,也是在半年前我们才有机会会面相认。” 第295章 情之所钟(4) “你是说他也与你一样是来自......”青鸢讶然凑上前来。 “嗯,所以说世上哪来什么无缘无故就发生的事,有些事早已注定总有牵连,亭煜来到这里是归尘特意安排的,而我们如今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归尘算计好的,我给靳夜阑服下的情灭也是归尘让亭煜转交,你猜靳夜阑会变成如今这样会不会也是归尘安排的?”丰鸾羽苦笑叹息。 青鸢轻哼:“就是一个老神棍而已,指不定早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还有本事拨弄别人的命运,他若真有那么厉害,怎么不早早将祭主收拾了,非要兜圈子故弄玄虚。” 丰鸾羽茫然道:“或许这便是天意吧,他再如何厉害,终究也是个人,此生我与靳夜阑要在一起,注定要经历生死,万千磨难才行,毕竟百年前颜墨与玉荏苒便是逆天而行。” 见她如此,青鸢心疼不已,自小到大亲眼瞧着她将所有责任担下,又几经生死被命运捉弄,一对有情人到最后也成了相逢不相识的结局。 命运对她的考验真的够残酷了。 “我说过,有来世我便做姐姐,如今你回来了,往后就安心做妹妹吧。”青鸢上前将她拥住。 “好。”丰鸾羽抬手环抱住她。 玉惊鸿出现在自己门前却瞧见屋里姐妹相亲相爱的画面,虽有疑惑她们怎么就一见如故了,但也识趣未出声打扰,直到丰鸾羽发现他。 “你的情郎回来了。”她悄声在青鸢耳边来了这么一句。 青鸢微怔,随即瞪她。 “谁像你和靳夜阑,整天沉溺温柔乡,本公主是要做大事的人,日后后宫佳丽要多少有多少,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况且这次回去后,我便要娶夫了,林岚虽比不得你的靳夜阑,但好在对我全心全意,放在一边也安心。” 丰鸾羽惊讶:“为何从未听你说过这事儿?” “你都已经这么惨了,我自然是想要等你好些再与你分享这个喜讯,原本是打算待到靳夜阑的婚事过后再告知大家的,如今看来,靳夜阑这次是成不了亲了,我便可以提前通知一声。” 丰鸾羽撇嘴,抬眼看向目光冷冷看着青鸢的玉惊鸿,他在屋外定是将一切都听了进去,以他的心思,自然也是察觉到一些异样,也该明白年幼时与他朝夕相处的人是青鸢而不是清池。 思前想后,丰鸾羽觉得这件事还是自己的错,当初就应该找机会与玉惊鸿说明白的,不然他与青鸢也不会弄成今日这种地步。 她劝道:“阿鸢,别拿一生幸福赌气,惊鸿他也不容易,以前是我的错,没能早一些说出真相,才会让他认错人,但眼下他应该是明白了,你该给他个机会,不要再挑他的刺。” 青鸢自嘲一笑:“若是让他与靳夜阑相比较,他是不是差远了?你无论变成何种模样,靳夜阑也能很快认出,就连失去了对你的所有记忆,他依旧还是只对你有感觉。” 丰鸾羽无奈叹道:“个人有个人的缘分,每个人所走的路都不一样,若是让你与惊鸿来走我与靳夜阑的路,你们也会如此的,前世今生,我已欠他许多,但你与惊鸿不同,你们只需鼓足勇气朝对方走去便能触及到幸福,阿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总是透过别人才能瞧清自己,丰鸾羽无由地心中酸涩,她能劝说青鸢,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的问题。 靳夜阑与她已走得如此艰难,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再重逢,她是知情者,而靳夜阑是被骗者,她却还因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与他怄气,又岂止是别人不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她又何尝不是。 做事瞻前顾后,如今已成为了阻碍她前进的障碍,她不想再白白错失拥有幸福的你机会,哪怕只有一日,她也要紧紧抓住。 “你们好好谈谈吧。”与玉惊鸿擦肩而过之时,丰鸾羽轻声留了句话给他。 她往靳夜阑的房间走去,在回廊上驻足回望,瞧见玉惊鸿抬脚进了屋里,她扬起嘴角,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八公主。”久风瞧见去而复返的丰鸾羽有些意外。 丰鸾羽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挥手示意他退下,她提起裙角,轻手轻脚跨入屋里。 久风愣了片刻,随即露出一笑,悄然转身离去,如今看来这个八公主倒真是与夫人很是相像,同样的古灵精怪,做事也是极有主见,能在争吵过后又回头的,大抵都是真的心系对方。 主子也许是幸运的,夫人走了,却将八公主带到他的身边。 丰鸾羽本想搞个突袭,在靳夜阑身后出声吓他的,但瞧见屹立在窗前颀长身影时,一种孤寂的落寞涌上心间,让她心中酸涩难忍。 没有她在这么多日日夜夜,他是不是时常如这般茫然站着发呆,她不敢想,若是他一直记着她,在亲眼看她撒手人寰后,他会变成何种样子,可眼前这样的他也是她所不愿见到的。 一步一步来到他身后,丰鸾羽抬手环住他的腰,他真的消瘦了不少,忍住发热的眼眶,她避过他受伤的肩头,将头靠在他的后背上。 “景知,对不起......” 第296章 此心不悔(1) 她的这一声致歉并非是为方才的不愉快,是为前世今生对他的不公平道歉,她总以为做的决定是为他好,却无形之中一次又一次伤害了他。 靳夜阑站立许久拉开她的手,转过身与她面对,他垂眸问:“为什么要对我道歉,你错在何处?” 果然还是小心眼儿的他,抓住小辫子揪住就不放,丰鸾羽撇嘴轻哼一声便转身,刚有动作就被他拉住。 “你还想去何处?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靳夜阑气急,语气不善。 丰鸾羽暗自发笑,随即板着脸转身看他,冷淡道:“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里是客栈,又不是你的九王府,更何况这里是我的地盘才对。” “我说是我的便是我的,你若不信,明日我便让丰国成为东凌的,届时看你还如何嚣张。”靳夜阑手上用力将她扯近,大掌便固住她的腰,让她挣脱不得。 丰鸾羽却是被他的话惊到,他的言外之意是早已对丰国有了想法,而且是趁孝帝在位昏聩时下手,而如今他却选择相助丰明祁,这其中的猫腻不难看出。 “你助我哥登位的条件是什么?”聪明如她已能猜出给大概。 靳夜阑沉声道:“一开始没有条件,但如今却是有了,我总不能白白就让东凌损失这么多,什么好处都没有,回去我如何向皇兄交代,又该如何与东凌的百姓交代。” “你想要什么?”她抬眼问。 抬起她的下颌,靳夜阑认真道:“我只要你,大皇子不敢不给,为了保住丰家的江山,他不会拒绝我所提的一切过分要求。” 他这个习惯真是太讨厌了,丰鸾羽拍开他的手,反问:“你还知道这是很过分的要求,为何不提个不过分的?” “对你来说是过分了些,但对于丰明祁来说并不过分,用一个你便能换一个江山,傻子也知道该如何选。”靳夜阑俯身与她近距离相对。 丰鸾羽瞪了他一眼,而后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将他勾住,微微仰头便朝薄唇吻了上去,于她而言,只要在意的人都好好的,丰国归谁管都不在她的思虑范围内,他若是想要,全都给他便是。 她千方百计要回到他身边,不就是想要陪着他吗,他要的,她都给。 靳夜阑被她忽来的举动愣住,她生疏的吻,以及幽幽馨香无不冲击着他的感官,似曾相识,似是而非,他不想再多想,只要眼前就够,有她就好。 化被动为主动的进攻,他毫不费力,一手揽住纤腰,一手来到她的脑后,微微使力便让彼此更加紧贴,他的吻如同暴雨般激烈,他只想让她陪着一起沉沦。 “嗯......”激烈的吻渐渐守不住势头,此刻丰鸾羽闷哼了一声,靳夜阑失去的理智也找了回来,因为他不小心碰到了她后肩上的伤口。 他松开些力道,俯首在她颈间平息急促的呼吸,而丰鸾羽也喘着气,揪着他腰间的衣袍,靠在他身上。 “你想娶我,原来的那个准九王妃该如何办,你想享齐人之福么?”她气恼地在他腰间一掐。 没有防备的靳夜阑倒吸了口气,她还真没手下留情。 第297章 此心不悔(2) 他低笑:“果然是悍妻,不想后院起火,我就只能二选一,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这不前几日让张家小姐随着别的男子私奔了。” 丰鸾羽讶然抬头:“你竟被抛弃了?” “若我猜的没错,最先抛弃我的人该是你吧,虽然我许多事记不起来,但心里很清楚是怎样的结果,我不记得我们曾经所经历的一切,但我明白若是记起,我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你。”靳夜阑捧着她的脸又垂首吻了下去。 只是略带惩罚地啃了两下,靳夜阑便放过她,牵着她来到桌前坐下,又亲自拿过方才久风送来的吃食。 粥没了,但肉还在,尚有余温。 “还吃肉吗?”他明知故问。 丰鸾羽倒也配合地点头,只是张嘴让他动手,毕竟手撕鸡这样的事让一个美男子来做才是最赏心悦目的。 “呵呵,你可真是......”靳夜阑看着她的样子无奈摇头,认命地把贵手放到了有些油腻的烧鸡上,先扯下鸡腿,在撕成小块放到她嘴里。 “喔......好吃,你也尝尝。”吃到肉的丰鸾羽很满意地夸赞,随即也亲自动手,扯下另一只鸡腿,塞到他嘴里。 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自己能耐心地给她撕肉,她倒好,直接整个鸡腿往他嘴里塞。 丰鸾羽不解他为何不动嘴,催促道:“你倒是咬啊,真的很好吃。” 不忍心拂她的意,靳夜阑咬了一口。 丰鸾羽满意点头,随即问道:“好吃吧?” “没你好吃。”他实话实说。 这下丰鸾羽不乐意了,他这怎么做的对比。 “下回我把你煮了吃。”她恶狠狠瞪着他。 靳夜阑疑惑,自己又说错话了?但说的是事实啊,他不爱吃肉,但他爱吃她。 凤眸轻眯,他将递到她嘴边的肉收回。 “干嘛,想和我抢肉吃?”丰鸾羽手中拿的是被他咬了一口的鸡腿,也不嫌弃直接张嘴就啃,故意吃得很带劲儿。 见一只鸡腿在她手中渐渐减少,最后只剩下一根骨头,凤眸更加讳莫如深,只盯着她油汪汪的丹唇看。 丰鸾羽拿着骨头在他眼前得意地摇晃,“看什么看,骨头你也想要?不过我觉得钰王府里的阿黄更喜欢它。” 阿黄是丰琳琅养得一条大狗,脾气还不错,就是食量大些。 “阿黄是谁?”他无意识问。 丰鸾羽得意笑道:“狗啊,一条可爱的大狗。” 好吧,九王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才明白过来她是在报复他前面所说的话,顿时哭笑不得。 他扶额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丰鸾羽自顾自站起身来,走到面盆处净了手,擦干后才想起自己似乎好未洗漱,而且属于蓬头垢面的那种样子,记得在玉惊鸿房里的铜镜里自己就是这样的。 而她竟然毫无所觉地在这么多人面前晃了一圈。 “靳夜阑,你为何不提醒我,是故意让我在外人面前出丑?”她气急咬牙,越想越觉得就是他黑心故意黑她。 靳夜阑看着她指着自己的脸和头发,恍然明白过来,他无辜摊手:“我先前提醒过你,衣衫不整不宜出去,你非要与我怄气,这不能怪我,要怪也该青鸢,是她没提醒你。” 第298章 此心不悔(3) 那个时候青鸢恐怕心和眼都黏在玉惊鸿身上,哪里能想起她还蓬头垢面这件事。 丰鸾羽气闷坐回椅子上,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靳夜阑本想伸手去拉她的,可是手上油腻,他只能先去把手洗干净又回来哄她。 “好啦,这件事是我的错,下回我会提醒你的,就算你生气也不会让你走,这次也无人瞧见,我帮你梳头。” 没人瞧见,玉惊鸿不是人么? 丰鸾羽正要说什么时,丰琳琅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羽儿,哥他来接咱们了,你收拾好没有?”丰琳琅人未进屋,声音先到,跨进门后才见丰鸾羽衣裙换好了,头发却是老样子,略微不满地瞪了眼靳夜阑,进屋抓起丰鸾羽便往外走。 “哥说是接我们进宫去,贵妃娘娘听说你受伤,都吓晕了。” 丰鸾羽蹙眉:“不是说瞒着母妃么,谁说漏嘴的。” 丰琳琅气愤轻哼:“哼,据说是废后的眼线去了冷宫报告,废后便求陛下让贵妃娘娘去见她一面,没想到陛下老糊涂还真让贵妃娘娘去见了,就这样贵妃娘娘在回寝殿的路上便晕倒了,口中一直念叨着公主,陛下便命我哥来接你回宫。” 真是死到临头还要往别人身上捅刀子,丰鸾羽咬牙,看来回宫之后是该好好整治一下这个不安分的皇后娘娘,本事不小,到处都是她的眼线,就是运气差了些,生了个只知酒色的草包儿子,才落得如此地步。 丰九霄在皇位上似乎也是坐腻了,早些退位让贤也好,省得总是犯糊涂,还给沈棠云添堵。 “披上。”靳夜阑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件带帽子的斗篷,自身后披在丰鸾羽身上。 丰鸾羽顿住要跨出门的脚,回头看他,嘱咐道:“我先回宫去,有机会再出来找你,但你不许进宫去找我。” “嗯,我明白。”靳夜阑熟练地给她披好斗篷,又拉好帽子将她的头遮住。 丰琳琅一声不吭看着两人的旁若无人的动作,似是相处已久的夫妻一般温馨,她不由的为自己的兄长默哀,情敌如此强大,这可如何是好。 靳夜阑收回手,笑看着丰鸾羽,“去吧,路上小心。” “嗯。”丰鸾羽点头后便挽着丰琳琅继续往外走去。 二人离去后,玉惊鸿从屋中出来,面色不太好看,而他身后跟着出来的青鸢却有些得意,挥挥衣袖便也离开了。 “多谢。”靳夜阑对玉惊鸿道谢。 玉惊鸿微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昨夜救八公主丰鸾羽之事,随即好奇问:“你是认真的,真要娶这个丰国八公主?” “是,我想娶的就只有她一人。”靳夜阑极其坚定地回答他。 “但愿有朝一日你也能记住今日的话,不会后悔。”玉惊鸿意味深长叹息,刚要转身离去便被靳夜阑拦住。 靳夜阑抿唇,淡声道:“我知你们瞒着我一个秘密,是关于我失去的那段记忆,但我相信自己的心,认定她便就只有她,无论将来如何,此心不悔,更何况你们眼中的她又未必是真的她,只要我知道她是谁就好。” “认定她便只有她......”玉惊鸿似有所感低喃,随即了然笑道:“难怪当初她只选你,她的眼光总不同于别人,同时也将别人看的清楚,愚昧之人是我自己,时至今日才看清楚当年的人是谁。” 第299章 此心不悔(4) 靳夜阑忽然勾唇,眼中尽是戏谑。 “原来惊鸿公子曾经认错人了,这可不妙,依我看青鸢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以前你又那般无情对她,她定会在心里记恨你,保不准儿心一横便纳了别的男子也不一定,如今她的身份可非同一般,过不了多久乾元帝便会退位,届时华朝的王公大臣们便会想尽法子往她的后宫塞人,如此一来,你便可能会被抛诸脑后。” “小人得志,胡言乱语。”玉惊鸿忽然没了往日的气度,甩袖离去。 靳夜阑依旧保持微笑注视着他,似乎觉着很是痛快呢。 久风上前,低声问:“爷,您为何要骗八公主?明明张家小姐并未......” “我方才说的便是以后的事实,等着看,不出两日,便会有好消息传来。”靳夜阑胸有成竹,笑得淡然。 久风还是不解,照理说有任何的消息,他都会收到啊,为何主子知道的,他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丰鸾羽回到宫中之时,沈棠云已经醒了过来,见到她安然无恙后又是喜极而泣,哭累了又沉沉睡去。 “御医怎么说?”走出寝殿后,丰鸾羽才压低声音问身侧的半香。 半香回道:“御医说贵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怒极攻心导致的气血不畅,歇息几日便无大碍。” 丰鸾羽目露深思,沉默不语。 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眼下的形势绝不能大意,特别是关乎沈棠云的安危,这个冰冷的皇宫,处处暗藏杀机。 废后、后宫妃嫔,甚至是孝帝丰九霄都不是善类。 二皇子是彻底倒台了,但依孝帝多疑的性子来看,定也会忌惮丰明祁,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这便是帝王心。 有了主意,他便去寻丰明祁,没走几步便遇到了丰明祁。 “羽儿,你可还好?”丰明祁上前,不放心地打量着她。 丰鸾羽心下一暖,轻笑摇头:“哥,我没事。” “没事就好,要是你出了意外,我都不知该如何向母妃交代。”丰明祁摸摸她的头。 丰鸾羽以前最讨厌他这个习惯,如今却觉得暖心,这便是来自兄长的关怀,沈棠云与丰明祁母子真的很疼丰鸾羽,这些她都能感觉到。 想到精神恹恹的沈棠云,她敛了心神,皱眉道:“哥,我想请你帮忙将惊鸿公子带进宫来,我觉着母妃身子有些不妥,这宫里又到处是眼线,谁是谁的人都分不清,御医的话我不敢信,必须要找信得过之人为母妃瞧过才安心。” 丰明祁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她的话中之意。 “你是怀疑父皇他......”他未在将话继续,因他知道妹妹清楚他要表达的意思。 丰鸾羽点头:“如今你风头正盛,呼声也是最高的,那个老家伙不会这么好心,说不定真会对母妃不利,以防万一,你看能不能今日便将惊鸿公子带来。” “这个我试试看,宇轩与惊鸿公子交情不错,由他出面,惊鸿公子定会答应,我这就......”丰明祁话未落便被丰鸾羽打断。 她蹙眉:“不用如此麻烦,直接去找玉惊鸿便是,青鸢与我要好,他不会推脱的,眼下棘手的便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让他进宫,以免打草惊蛇。” 丰鸾羽忽然笑了,打趣道:“你眼中可是只觉得宇轩或是九王本事大,对我这个兄长一点儿也看不上眼,所以才把我想得这般无能。” “你有法子?”丰鸾羽惊喜。 丰明祁自信笑道:“当然,不然你以为为兄这么多年都是个只会享福的清闲皇子么,你与母妃身在豺狼虎豹堆中,我自然要有所准备,要护好你们。” 丰鸾羽心情极好,这下悬着的心总算是安了,便催促他快去安排。 果然在傍晚时分,丰明祁竟大摇大摆带着玉惊鸿前来。 见她疑惑,丰明祁解释道:“这次还是多亏九王,原来他事先已经做好了安排,他以进宫拜见父皇的名义带着惊鸿公子与靳太子前来,又向父皇提起你中毒之事,说让惊鸿公子给你瞧瞧有没有其他不妥之处,父皇虽有怀疑,但也没说什么。” 时常面瘫脸的玉惊鸿也难得打趣道:“九王对公主可真是用心良苦。” “九王确实不错。”丰明祁点头附和,一面瞄着自己妹妹的神色,见她笑而不语,心下便有了决断。 原来正如九王所说,他与妹妹是两情相悦,不过他们二人只是初见,这一见钟情的情感又能持续多久,不过丰明祁对自己妹妹的魅力是始终坚信的,如妹妹这般聪慧又讨喜的女子,举世难寻,九王只要眼睛没问题都会注意到。 丰鸾羽抬手在丰明祁眼前晃了晃,“哥,又瞎琢磨什么呢,我带惊鸿公子进殿去,你要不要来?” “哦,走吧。”丰明祁回神,在前面引路。 殿内,丰明祁挥退了所有宫婢,与丰鸾羽一起默默守在一旁,看着玉惊鸿给沈棠云诊治,见他收回手,忍不住问:“我母妃情况如何?” 玉惊鸿却是将深思的目光看向丰鸾羽,“确如公主所料,贵妃娘娘中了一种慢性的毒,急怒交加促使毒发,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丰鸾羽紧锁秀眉瞧着床榻上昏睡的沈棠云你,而后才转眸看向玉惊鸿。 “此毒有解吗?” 第300章 闹剧收场(1) 玉惊鸿淡笑:“有,只是药引比较棘手。” “什么药引?”丰明祁先问出声。 丰鸾羽同样瞧着玉惊鸿,她想要问的也是这个,一般的珍贵药材,即使难寻,但有凤隐阁的势力,应该也能寻到。 “无望崖上的生魂草,此物只有无望崖上生长,一般都是生长在半崖处,采摘不易。”玉惊鸿看向吃惊的兄妹二人,笑问:“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丰明祁拧眉道:“无望崖险峻,从未听闻有人到过半崖,而且生魂草长什么样也无人知晓,要寻到它比登天还难,可谓是九死一生,就算知晓它就在那里,一般人如何能摘下它。” 丰鸾羽想的却不是这个,知道无望崖有生魂草,就算是刀山火海她敢闯,一定会把东西带回来救沈棠云,但她此刻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当年熙帝轩辕易便是在无望崖消失的,那日开启国玺,她与玉亭煜所见到的景象又浮现在眼前,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无望崖这个点,而似乎这些都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操纵,让他们顺着安排好的路走。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是糟糕极了。 “只要有可能我都要试一试,且无望崖就在丰国境内,行事也比较方便,眼下一劳永逸的法子便是哥你揽过大局不让老家伙再出幺蛾子,寻找生魂草之事便交给我吧。”丰鸾羽毫不避讳,将想法说了出来。 丰明祁认真点头:“你放心,这一回为兄不会再妇人之仁害了母妃和你,也就是这两日的事,大局便能安定下来。” 玉惊鸿打量的目光从未从丰鸾羽身上移开过,他对她总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行事作风,说话的语气,无不觉得熟悉。 她真的很像那个人,这或许便是失去某些记忆的靳夜阑对她青睐的原因,就连青鸢与她也是如此,此刻他从未想过他们所有人心中的那个女子回以第三张面孔出现在人前。 他的目光太过炽烈,丰鸾羽稍有疑惑便又起了捉弄之心,眼下自己的兄长或许便是玉惊鸿与青鸢之间的催化剂。 “哥,我瞧着你对青鸢很是不同,你该不会是对她起了心思吧?”她眨眼问。 丰明祁与玉惊鸿同时愣住,丰明祁不自在地轻咳几声,看向目光殷切的妹妹,而玉惊鸿却是将目光头在丰明祁身上,俊眉紧紧蹙起。 丰鸾羽可没这么好打发,丰明祁不说话,她又继续道:“我可给你提个醒啊,青鸢这次回去后便要成亲了,她是个重情之人,听她说是要将公主府里那个什么林岚公子扶正,许他驸马之位。” “你是说她要让一个身份卑贱的面首做驸马?”丰明祁惊讶。 状似无意瞥向玉惊鸿,见他面无表情,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便想火上浇油,她点头:“真爱无关身份啊,况且一日夫妻百日恩不是,那个林岚在公主府陪她许久,据说也是个有才华的,日久生情也很正常,青鸢不想委屈他,自然会给他最好的。” “他们真在一起过?”丰明祁无意识问了出来。 丰鸾羽差点没笑出来,这种事她该如何继续编下去,在一起过歧义较大,难不成真要在玉惊鸿面前毁青鸢的清誉? 第301章 闹剧收场(2) “这种事我怎么能告诉你们呢,再说他们本就算是名正言顺,在不在一起也没什么好介意的,青鸢是公主,日后做了女皇,要得她的专宠也是要花些心思的,据我所知这个林岚倒也还不错,张弛有度,也不会恃宠而骄,最重要的事是他对青鸢上了心,一开始虽然是被迫进的公主府,可如今却是心甘情愿留下了。” 丰明祁叹道:“也罢,为兄即使对她有心思,但也只能就此打住,我与她身份便摆在眼前,各自都有不能推脱的责任,境遇相同,日后便是知己好友。” 诶?这么快就知难而退了,这是丰鸾羽没想到的,她还想着利用他再刺激一下玉惊鸿呢,再看玉惊鸿,似乎又变回了冷漠的样子。 罢了,只要时不时刺一下玉惊鸿便是,他总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我曾听说你与青鸢以前关系挺融洽的,为何如今却成了两看相厌的局面?”丰鸾羽抬眸问玉惊鸿。 玉惊鸿负手而立,背过身去,幽幽道:“不是两看相厌,是她对我有怨,我曾不经意做了一件事伤了她的心,她无法原谅我。” “你做了什么?”她更加好奇,这事青鸢也没提起,她不过是随意猜测,没想到还真有事发生。 玉惊鸿转过身,默了默才道:“我将她最喜爱的一个东西给毁了,那是她姐姐送给她的东西,她自小从不离身,她姐姐故去后便更无法原谅我。” 原来是金丝软鞭之事,丰鸾羽才想起似乎真没见过青鸢再用那条鞭子,原来是被玉惊鸿给毁了。 想想连她都觉得玉惊鸿不可原谅,要是靳夜阑敢如此对她,估计早褪一层皮了,青鸢对玉惊鸿还是太仁慈。 丰鸾羽鄙夷道:“既知是自己的错,你为何不想法子弥补,得到她的原谅,毕竟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总有法子解决。” 玉惊鸿摇头苦笑:“那个东西对她的意义不一样,我也是后来才知晓它特别的意义,如今东西已毁,再无法弥补。” “只要有心,又岂知无法弥补,只是你不够用心而已。”丰鸾羽对他的想法不敢苟同。 玉惊鸿怔愣看着她,而后恍然一笑:“一语惊醒梦中人,多谢公主提点。” “无须客气,你我也算是朋友了,你帮了我许多忙,我自然也会助你的,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忙的嘛。”伸手不打笑脸人,丰鸾羽大气原谅他了,还有心助他一臂之力。 丰明祁无语看着把他当成背景的二人,这算什么,前一刻还站在他这边的妹妹,一眨眼又跑到敌人的阵营,听了半天他总算是明白了,这个惊鸿公子也是对青鸢有意。 这才叫深藏不漏,瓦解对方势力,然后给情敌重重一击,丰明祁觉得自己妹妹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胳膊肘都往外拐。 像是会读心术一样,丰鸾羽扭头看向丰明祁,怜悯道:“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会有属于自己的牡丹花的。” 好吧,作为妹控的丰明祁又被安慰到了,妹妹最后还是念着他的。 玉惊鸿默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直在思考丰鸾羽的话。 当天夜里,丰鸾羽还在睡梦中便被扰醒了。 第302章 闹剧收场(3) 半香匆匆来报:“公主您醒醒,陛下出事了。” “死了么?”丰鸾羽心里很是窝火,特别是提到那个让她讨厌的孝帝丰九霄,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睡意就这么被折腾散了。 半香忽然‘噗通’跪在床前,大气也不敢出,自己主子这话可是大逆不道的,可她听见了却不敢阻止。 丰鸾羽瞥了她一眼,扶额问:“怎么回事儿?” “陛下夜里忽然发病,御医也束手无策。”半香头也不敢抬,匍匐在地。 丰鸾羽暗笑,这便是自食其果吧,老家伙不顾二十多年的夫妻情有对沈棠云下手,岂不知废后早已在他身上下了毒。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她慵懒靠在床边,冷声问:“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陛下他还设宴招待东凌的九王与太子,筵席放散去不久,他怎么就发病了。” 半香身子颤抖如筛,不知为何她就是很惧怕眼前的这个公主。 “御医说......说陛下是劳累过度才如此的。” 劳累过度,怕是在妃子的床上累到才是真正的原因吧,每天换一个不同的妃子睡觉,不累才怪。 “哦,那就交给那群庸医去治,我明日一早再去看父皇。”丰鸾羽挥退半香,继续闷头睡。 翌日一早起来便听闻到孝帝已中风在床,已经连话都不会说了,一直在哼唧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这么好看的戏,丰鸾羽如何会错过,来到龙床前看着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哼唧。 “来人,陛下是想见废后一面,你们送他去吧。”丰鸾羽瞧出孝帝的意思,也很‘懂事’照他的意思办了。 皇帝忽然病倒,大臣们惶恐不安,居心叵测之人都以各种理由在朝堂上闹,话外之音便是逼迫监国的大皇子让孝帝出来,不出来也行,放他们去见驾, 丰明祁只是冷笑了一下,手一挥便准了,王公大臣浩浩汤汤便往皇帝的寝宫而去却扑了个空,丰明祁也费解,询问之下才得知孝帝去了冷宫,朝堂上一直与丰明祁对着干的几人私下其实都是二皇子的心腹,本想着这是扳倒丰明祁的机会,却没想到孝帝竟然没事,这下几人面面相觑开始紧张了。 曾经深藏的二皇子党羽一日之内便浮出水面,丰明祁除了冷笑还是冷笑,听闻是丰鸾羽安排的孝帝与废后见面,他笑得更深。 “诸位大人,不是要来见父皇么?走吧,去冷宫瞧瞧父皇是不是安然无恙。” 不祥的预感已经很强烈,看着丰明祁的笑意,几人暗暗抹了把冷汗,心里早已打了退堂鼓,却又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效忠丰明祁的大臣们却是不担忧了,无比庆幸自己跟对了明主,站对了队伍,昂首阔步率先跟上丰明祁的步伐往冷宫而去。 冷宫外只有四个内侍把守,被丰明祁制止后默默退下。 丰明祁只在外面的院落里站定,其余人便默不作声站在他身后,静静听着冷宫殿内废后的话和时不时孝帝口齿不明的轻哼。 “是你负心薄幸,曾经的誓言都喂了狗,我就是不想让你好过,你不是想让轩儿死吗?那就让你先死,是你对不起我们母子。” 第303章 闹剧收场(4) 废后的癫狂的话透过破窗,清晰传入众人的耳中,他们看了看丰明祁的神色,大气不敢出,继续听下去。 很快,废后把这些年心底的怨都说了出来,包括她在后宫明里暗里所做的事,包括暗杀贵妃沈棠云兄长沈堂奇这样的旧事也全摊开。 沈家现任掌家的沈棠柏是庶出一房的长子,多年来一直期盼着让沈家成为丰国第一贵族,此刻正暗自得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快自己的外甥便能登上高位,沈家水涨船高,他这个做舅舅的便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殊不知其后废后便将与他合谋暗害沈堂奇之事抖了出来,他的笑意就这么僵在脸上,丰明祁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他后背发凉,众人看他的神情更是充满了鄙夷,他方要开口辩解却被两个侍卫捂住嘴,悄无声息拖走了。 这一幕更让二皇子一党的几人软了腿,不停地打颤。 棠云殿内,丰鸾羽陪着醒来的沈棠云用着午膳。 “你哥哥可能又一次被推到了风流浪尖上,陛下他心胸狭隘,往后你哥哥的路更加不好走。”沈棠云对棠云殿外这两日发生的事都不清楚,心中很是担忧丰明祁的处境。 丰鸾羽不以为意道:“老家伙防着所有人,唯独对废后母子宽厚,总要让他清醒一下才行,哥哥又不是笨蛋,母妃不用担心他,收拾曾经猖狂的小人也就是这两日的事。” 沈棠云停住筷箸,满是疑惑看着丰鸾羽,她觉得女儿这话颇有玄机。 “母妃,哥哥的能耐您心中明白,就放宽心吧,朝堂上那些居心叵测之人蹦跶不了多久了,用完午膳,咱们到冷宫看好戏,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还没散场。”丰鸾羽吃的津津有味,还不忘给沈棠云添菜,“母妃吃这个,这个特别好吃。” 沈棠云欣慰笑了:“你喜欢吃就多吃些。” 她何尝不明白自己儿子的本事,只是还是有些担心,如今能这么快扫除障碍,想必女儿也功不可没,瞧着兄妹二人相互扶持,沈棠云心中也甚是欣慰,女儿恢复以后,可远比别人家的女儿要聪慧呢。 如此一来要让钰王府的宇轩小子动心也不是不可能,只需让他们多多相处便可,日后女儿进了钰王府,钰王妃必定会好好待她,沈棠云自顾自想着。 棠云殿里冷宫不远,母女二人用完午膳过来,众大臣还饿着肚子站在日头下听着废后时而癫狂的大笑。 见到沈棠云时,他们如同见到了救星,大皇子一身冷冽气势,他不走,没人敢说想走,站了一个多时辰,腿都快要没知觉了。 丰明祁倒好,有眼尖的内侍悄悄拿了椅子放在阴凉处,他便在那里坐了一个多时辰。 “见过贵妃娘娘、公主殿下。” “见过贵妃娘娘、公主殿下......” 众人上前行礼,声势不小,也惊动了殿内的废后。 废后带着恨意指责孝帝。 “丰九霄,你真是够无耻的,年轻时候为了爬上皇位,你故意接近我,让我弃了当时的太子下嫁给你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助你登位后便被弃置不顾,如今为了套我的话,你竟带着文武大臣来偷听。” 此时孝帝却不再吱声了。 沈棠云在外也听到了废后的话,依旧端庄地让众人免礼,嗔了一眼迎上来的丰明祁一眼,认为他太调皮了。 上了年纪的几个大臣,估计老寒腿都不能动了。 丰明祁仿若未觉,迎上前扶着她,“母妃,您身子还很虚弱,要好好歇息,干嘛非要跑到这里来受罪,定是羽儿缠着你来的。” “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再说母妃躺了这么久,是该出来透透气,谁让你们这边动静那么大,连外面都被妃嫔给包围了,她们都是来看热闹的。”丰鸾羽故意拔高声音,就是想让里面的人听见,当然,外面根本没什么妃嫔,她瞎编的,就是想看废后怒气腾腾对孝帝动手。 果不其然,废后忽然发了疯似的扑上前去死死掐住孝帝的脖子。 “丰九霄,你该死,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你去死......唔......” 声音戛然而止,众人急匆匆推开破败的殿门走进去,里面的情景让他们瞪大眼。 孝帝被推倒在地,废后骑在他身上,手中的金钗高举是要刺向孝帝的,但废后后心出插着一把匕首。 他们身后是一个内侍惊恐匍匐在地。 “陛下。” 百官之首的老丞相率先反应过来,匆匆上前去解救不能动弹的孝帝。 “陛下......” 其余人如梦初醒奔上前去,将废后推开,把孝帝扶起,孝帝却一脸痛苦哼唧吼着往废后奔去,老眼里有泪光涌动。 “丰九霄,这辈子是你害了我,我们生生世世不复相见......”废后瞪着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孝帝双目一瞪,吐了口血便昏了过去。 一场以悲剧收尾的闹剧结束了,废后死了,孝帝彻底不省人事。 这时候,孝帝的心腹内侍拿出了传位诏书,丰明祁成了太子,孝帝卧床不起由他监国。 一个时辰后,丰鸾羽一身男装出现在宫外,丰明祁指派给她的护卫,她一个也没带。 宫门外一辆马车早已等在那里,久风站在马车旁,就在她抬眼时,正好车帘从里面被挑开,一袭紫色锦袍的靳夜阑从车上下来。 第304章 一吻天荒(1) 马车里只有他们二人,沉默的氛围让丰鸾羽觉得压抑,便问出心中的疑虑,“你为何会知晓我要出宫?” “大皇子......哦不,如今该称为太子殿下,他出宫来寻玉惊鸿时,我便已知晓,遂在宫外守株待兔。”靳夜阑向她靠近,抬手拂了拂她的额际。 丰鸾羽笑问:“难不成又是你掐指一算算到的?我可是记得你是出了名的算不准,说出来便不准,所以你什么都不说,只悄悄在外面等?” “你的事无需用我算,只需为你做便是,你在宫里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靳夜阑也不隐瞒,他确实是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不止一个。 这么快就没有了人身自由,丰鸾羽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后知后觉,而且是无药可救的那种,以往那个事事谨慎的自己好像都随着玉鸾语的消亡而丢失了,以前都只有她坑别人的份儿,如今自己却被很多人算计,黑袍人、孝帝。丰明祁,还有靳夜阑,他们一个个的都在算计她,在黑袍人手上吃了亏,而丰明祁似乎也将她卖了靳夜阑,天下乌鸦一般黑,靳夜阑其实才是最坏的。 “你是不是与丰明祁做了交易?”她指名道姓,看靳夜阑怎么回答。 靳夜阑点头又摇头:“是又不算是,我只是帮他坐稳那个位子而已,谈不上交易,至于其他,应该是他自愿给的,或许觉得我值得托付。” 这算是变相承认,丰明祁确实是有打算用她报恩? 不过比起丰明祁,丰鸾羽更怀疑靳夜阑话的真实度,这厮黑着呢,谁知道他会不会嫁祸给丰明祁,要是真论起来,就算是两个丰明祁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不信我?”靳夜阑挑眉看她。 丰鸾羽诚实点头:“嗯,你的人品在我这里没有信誉可言,而且他是我的兄长,远比你要可靠得多。” “是吗?”靳夜阑将眼眯起,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实话而已,你也该清楚自己的信誉,从来都是你坑别人,而且连我都坑,一不小心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想想确实可怕。”丰鸾羽无辜撇嘴。 靳夜阑一噎,竟无言以对,真是哭笑不得又拿她无法,只笑问:“我什么时候坑过你?明明都对你掏心掏肺了,你还敢怀疑我。” 好吧,丰鸾羽承认他确实是对她掏心掏肺,但并不代表他没有算计过她,有些算计是无法举例说明的。 “阿鸾......”他忽然低唤。 熟悉的称呼让丰鸾羽一下僵住身子,猛然看向他。 “怎么了?”靳夜阑不解她为何会有如此的反应。 丰鸾羽恍然回神,原来他并非是想起过往,自己的反应却是大了,反正她此时就是很怕他记起过往,但也明白早晚有这么一天。 她放软身子依偎靠在他怀中,“你的伤口尚未愈合,到了无望崖,我自己下去摘生魂草,你安心等我便是。” “我没事,不过是皮外伤而已,我已安排妥当,稍后你我都不必亲自下去,由久风带人去找便是。”靳夜阑垂首在她额上吻了吻。 丰鸾羽安安叹息,自己这个公主还真是做的失败,连指派手下这种事都不会,没了西歌在身边,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第305章 一吻天荒(2) 想到西歌,她自然就想起暮云和青影,包括还关在天霞山地牢里的星月,他们师兄妹四人跟了她许多年,她始终还是不能奇他们于不顾。 “被你关在王府水牢里的两位天霞山的长老如何了?”她轻声问。 靳夜阑疑惑去看她,“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丰鸾羽笑道:“哦,暖君说的呀,他上一回去你的九王府,正巧撞上你对他们用刑,还把祭主心腹的两个长老给杀了,他都偷看到了。” “死了两个,活着的那两个也是无用的废人,上回玉惊鸿让人来将他们带回天霞山去了,我府里的粮食可不是用来养闲人的。”靳夜阑如实告知。 丰鸾羽点头不语,如此也好,空造杀孽终究是不好,活下来的这两位长老虽然曾助纣为虐,但大抵是被另外两人给蒙骗的,玉惊鸿将他们接走,送回到玉氏族人面前受审也是最妥帖的做法。 忽然想到一件事,丰鸾羽从他怀中支起身,蹙眉问:“你的婚期就快到了,你为何还在丰国停留?” “你在这里,我每时每刻都能成亲啊,你脱不开身陪我回东凌,我自然是留下陪着你。”靳夜阑说得理所应当,没觉得有什么冲突的。 丰鸾羽却被他的无赖给打败了,名不正言不顺,他还真敢说,更何况东凌的那桩婚事是东凌帝靳皓然下旨赐的婚,难道他这个做弟弟还要再挑战一次权威。 靳夜阑忽然凑近她,香唇上偷袭了一口,得逞之后还魅惑地舔舔薄唇,“我挑嘴,只留恋这一种香味,不娶你怎么能说的过去,而且那张家小姐都随别的男人私奔了,你看我多可怜,都成了东凌人的笑柄了。” 丰鸾羽暗骂一声妖孽,撇开眼不看他,这厮是毒,沾不得,沾了会上瘾。 “怎么不看了,你不是一直喜欢我这张脸的么?”他故意又凑上前去,胳膊一抬,一只手便压在她的肩上,怕动到她的伤口,他只是使巧力,不敢太大劲儿。 拍开他在她脸上占便宜的爪子,丰鸾羽没好气地道:“本公主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专门做好事收容被丢弃的人,九王这种属于滞销货,我可不要做亏本儿的买卖。” “那可如何是好,咱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还有过肌肤之亲,我还帮你换过......”他一一细数罪证,丰鸾羽羞得双颊绯红,赶忙捂住他的嘴。 “你这个......”她哄着脸瞪他,真是够厚脸皮的。 认真算起来,她与他相处不过是短短几日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每件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几经生死,失去对她的记忆的靳夜阑好像是一见面就对她上了心,这种现象也不知是好是坏。 “你要是敢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小心让你打一辈子光棍儿,让你在丰国成为更大的笑柄,哼。”丰鸾羽轻哼一声,抱臂扭过头不看他。 靳夜阑却死缠着她不放,倾身又搂住她的腰,“这么狠?我一辈子娶不上妻,那就证明是你一辈子不嫁,那你不是也成了笑柄,不若我们早些成亲,结束这个噩梦可好?” “你是东凌的王爷,我是丰国的公主,成亲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东凌帝有他的打算,你有你的想法,我难不成要做一个专门给你兄弟制造矛盾的祸水?沁姨她怀着身孕......”无意识出口的话,她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立刻噤声。 第306章 一吻天荒(3) 靳夜阑俊眉拧起,在她耳边问:“你以往就识得皇兄皇嫂?” 已说漏嘴,丰鸾羽也不能在否认,而后点头:“嗯,有过一面之缘?” “那为何阿笙会不识得你?”他又问。 丰鸾羽微怔,而后反问:“你相信有借尸还魂这种说法吗?” 靳夜阑不答,她继续道:“若真要我给出你满意的答案,我只能告诉你这个,我已经死了,可是醒来时就成了丰鸾羽,你如今见到的这个样子不是你记忆中丢失的我的样子,我怕你想起过往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你失忆是我亲手造成的,我骗你服下了情灭。” 固在她腰间的手渐渐松开,身后的温度也散去,她终于有了勇气说出口,却再无勇气回头去看他,哪怕是求原谅也不敢。 “景知,你该明白你师父的本事,情灭便是他留下的,所以我骗了你,让你忘了我,但那时候的我真的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丰鸾羽,你还要继续爱吗?我始终觉得欺骗......” “为什么不爱,既然是你欠了我,你就必须偿还,一辈子不够,你就用生生世世来还,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靳夜阑忽然开口截住她的话,一个大力就将她扳转与他正对。 凤眸中承载太多的情绪,有怜惜、又痛苦,更多的是愤怒,他咬牙道:“即使我想不起曾经关于我们的一切,可我的心会痛,这种痛告诉我,你对我真的很坏,所以你好好想想要怎么补偿我吧。” 丰鸾羽愣愣看着他,秀眸中水光涌动,与凤眸对上时她根本无法言语,抬手抚上他的面颊,沿着额角而下,来到侧颜停住,她忽然倾身上前吻上薄唇。 这一次是她主动,他一动不动。 她毫无技巧,动作生涩,泪水在口中混杂着,他尝到了苦涩的滋味,更明白她心里的苦,其实与其说是她欠他,还不如说是他护不住她,所有的苦和痛都让她独自承担。 心里的痛越发强烈,他却不顾一切发狂似的吻了回去,大掌固住她的后脑,带着愤怒的掠夺,只想霸占她所有的一切。 马车继续前进,驾车的久风完全不知车内的情形,他只是认真地赶车。 两人分开时都已气息不匀,丰鸾羽无力只能倚靠着他,而靳夜阑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依旧不满足,他先吻了吻她的发顶,随即又吻上她的额头,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控制不住继续往下落在面颊、鼻尖,没有犹豫他又覆上那两片已经红肿的唇瓣。 没有方才的粗暴,这一次他温柔以待。 丰鸾羽并未拒绝,反而很配合他,抬手勾上他的脖颈,回应着他。 如此一来又是一番难分难舍的纠缠,唇上已麻木,两人却像是要这么地老天荒纠缠下去,谁也没有打算分开。 他们之间的幸福得来不易,她知道,他也知道。 “景知......唔......喘不上气......”丰鸾羽最先败下阵来,嘤咛出声。 靳夜阑松开些力道,恋恋不舍在她唇上轻啄片刻,终于放过她,将她轻轻拥住,低笑出声:“呵呵,下次你要是再犯错,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相同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可没一次作数的,但丰鸾羽并没有打算提醒他,这种事等他以后想起来再说,能躲一时是一时。 第307章 一吻天荒(4) 想到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丰鸾羽怅然:“其实上无望崖还有另外一件事,百年前熙帝将宝藏藏在无望崖的某个地方,所以才有了当时丰氏虽然占据了国都,但依旧不能让华家和靳家臣服,这便是熙帝的心机,他要让三方诸侯对立,为后世轩辕氏的人铺路,所以这笔宝藏也是轩辕君临和黑袍人一直在找寻的,熙帝生性多疑,他信不过身边的人,所以将宝藏的秘密藏在了国玺之中。” “既是秘密,为何会被你知道?”靳夜阑低声问。 丰鸾羽气息渐匀,面上红晕依旧未褪,她仰头看他,神秘笑道:“因为我就是玉氏一族的玉女啊,国玺听我的,所以我就知道咯。” 凤眸微暗,靳夜阑压下蠢蠢欲动的情绪,抬手遮住她的眼。 “你干嘛?”丰鸾羽不明所以去扒他的手。 靳夜阑一本正经道:“你如此瞧着我,没法谈正事。” 丰鸾羽微微愣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抓住他的手压下,玩味儿问:“该不会是一见到美丽女子便脚软的那种吧?” “你觉得呢?”靳夜阑捏捏她的脸。 “小心捏成大饼脸,到时候看你脚还软不软?”丰鸾羽郁闷将他的狼爪拍开,揉揉自己的脸,生怕真被他捏变形似的。 如此温馨的气氛让靳夜阑无比满足,长臂一伸又将她搂进怀中。 “没有见过比你更美的,见到你走不动路,这可如何是好。” “哟,九王这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从何处学来的?”丰鸾羽低笑,翻转过身子扑在他身上,又怕他后背伤口撞到车厢上,只得一手杵着支撑住自己的身子。 靳夜阑双手环在她的腰上,含笑道:“方才你不是尝过了么,甜不甜?” “没感觉。”丰鸾羽遗憾摇头。 凤眸微眯,靳夜阑危险地咬牙问:“要不要再尝尝看?” “王爷,这一招对我不管用哦,到时候难受的可是你。”她故意拖长声音,意有所指,还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靳夜阑煞有其事的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也不用忍太久,待到成亲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要脸。”丰鸾羽捂脸。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无望崖边停住,靳夜阑率先挑帘而出,见到崖边站着的少年,微微皱眉,随即若无其事转身扶丰鸾羽下车。 “涅生。”丰鸾羽对崖边的少年展颜微笑。 涅生面上的伤痕已经结痂,玉惊鸿的药果然名不虚传,不说妙手回春,却是真的是手到病除。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晓这个东西在我手中?”涅生扬了扬手中的包袱,并未直接递给她。 丰鸾羽也不介意他的无礼,反而很是欣慰,当初果然没有选错人,涅生是个值得托付的孩子,信守承诺没有将东西给任何人。 “此物是清池托付给你的,她让你守好它,你便守着,你可曾有过怨言?是她将你拖入这纷杂的漩涡中。”丰鸾羽不答反问。 涅生眼眸紧缩,带着疑惑和戒备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丰鸾羽浅笑摇头:“我只是一个知晓内情之人,你无需紧张,方才那句话也是清池让我问你的,你可曾后悔或是怨她?” “我从未后悔,也不怨她,相反我感激她,若不是她,我便不知道作为人的感受,永远只是一个被人摆弄玩物,除了杀人外没有任何乐趣,是她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她永远是我的好姐姐。”涅生面上有了淡淡的笑意,将东西递给她。 “姐姐信你,我便信你。” “好弟弟。”丰鸾羽忍不住抬手摸摸眼前这个已经快要与她同样身高的少年。 涅生忽然愣住,喃喃低唤:“姐姐?” “嗯,是我。”丰鸾羽如从前一样,笑着捏捏他的耳朵,这是她曾经最喜欢逗弄涅生的动作。 “你......”涅生浑身僵住,似是惊喜不可置信,瞪大眼看看丰鸾羽,又看看靳夜阑。 “你是回来找他的?” 靳夜阑原本皱着的眉也展开,他也想听听她的回答。 丰鸾羽眼眸微动,瞥见靳夜阑的神色,心下有了主意,若是日后他记起一切,或许今日这个答案能让他心里舒服一些。 因此,她认真点头:“是,我是为了他回来,我也放不下你们。” 得到满意答案的九王此时才是真正的心里抹了蜜,无论自己忘记的过去是什么,但有她这句话就已足够。 她是为了他才回来,即使当初有错,她也是迫不得已。 “姐......”涅生上前一步,紧紧将她拥住,一声低唤中饱含了多少的情感,有欣喜、心酸,更生出一种依靠,他寻了许久的温暖终于又回来了。 “别怕,姐姐回来了。”丰鸾羽抬手轻拍着他的手臂。 靳夜阑皱眉上前将两人拉开,面色微冷道:“她身上有伤。” 涅生面色一紧,捏紧拳头问:“是轩辕君临伤了你?” 丰鸾羽摇头:“他还没本事伤我,是那个神秘的黑袍人。” “黑袍人的背影与走路的姿势,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涅生双眉紧锁,细细想着何时见过这样一个人。 第308章 归尘已逝(1) 无望崖的陡峭绝不比锦山逊色,久风带着几人顺着绳索往下,方才丰鸾羽给他们瞧过生魂草图样,而且峭壁上几乎是寸草不生,寻找起来倒也方便。 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半崖,总之脚下的深渊依旧看不见底,速度最快的久风眼睛一亮,他瞧见了。 “找到了。”他迅速再往下一丈远,从峭壁的石缝中摘下如水仙一样的生魂草。 正当他喜悦之时,眼睛却猛然瞪大,在他前方是一条吐着信子的大蛇,就这么攀附在峭壁上凸出的石块上。 久风惊吓只余,反应迅速,用身上的布袋将生魂草一裹,利落打了一个结,尽全力将布袋往上抛去。 “接着,下面有危险,快将生魂草给爷送上去。” 在他上方几丈远的一个暗卫稳稳将他抛上来的布袋接住,以同样的方法往上递去,速度很快,同样不敢耽搁,同时都重复着久风方才的话。 大蛇很有灵性,见生魂草脱离了自己的视线,愤怒之下将长尾甩向久风,久风抓住绳子,迅速往上移去。 “快离开这里。” 他一声令下,所有在峭壁上的人迅速往上撤离。 大蛇也不与久风纠缠,速度奇快往上追去,它是想夺回生魂草。 久风大惊,抬眼望去,便见离崖顶最近的暗卫已将东西抛出,被涅生稳稳接住。 丰鸾羽在崖顶也听见底下传来的话,与靳夜阑对视一眼后,立即到崖边查看,看清那是什么都系后,她倒抽一口气,浑身毛骨悚然。 天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蛇了。 “景知,怎么办?”她无意识揪住靳夜阑的衣袖。 靳夜阑知道她是怕蛇,轻轻握住她的手,对涅生吩咐道,“涅生,你拿好生魂草,立刻下山去交给玉惊鸿。” “好。”涅生点头,深深看了眼丰鸾羽后便飞身离去。 大蛇似乎感应到生魂草离它远去,竟发出一声巨吼,长尾一甩,将崖边的两个暗卫给甩了下去,飞速窜到崖顶。 被甩落的一个被久风用绳索缠住腰接住,另一个也被崖壁上另外的两人眼疾手快拉住,有惊无险。 “不好,爷和公主有危险。” 反应过来的久风大惊,奋力往上攀去,虽然崖上有不少暗卫,但大蛇的力量不容小觑。 崖顶大蛇与排成一排将靳夜阑与丰鸾羽护在中央的暗卫形成了对立之势,大蛇吐着信子,目露凶光。 丰鸾羽微微发颤,手腕和是哪个的玉锁闪着幽光。 靳夜阑见状,握住她的手腕,低声安慰:“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嗯。”丰鸾羽握住他的手。 ‘嘶嘶嘶’大蛇吐着信子往前爬,暗卫一动不动,手持长剑拦在它跟前,就等着它再接近些便开始动手。 一声巨响,大蛇摆尾将一旁的大石击碎,有种恐吓之态,见暗卫们依旧不让步,它迅速蹿出,目标竟是往丰鸾羽而去。 事先已准备好的暗卫,飞身而起,撒出蚕丝网,将大蛇网住,将网头的绳索做了交换紧紧将大蛇捆住,绕到一棵大树后,利落打上绳结。 大蛇在网中挣扎,疯狂暴躁。 第309章 归尘已逝(2) 丰鸾羽拍拍心口,“呼,你的这些手下本事都不错。” “勉强吧。”靳夜阑回她。 丰鸾羽转过身与他面对,方要说什么,便听见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崩裂,从靳夜阑眼中她瞧见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她迅速转过身,便见大蛇将蚕丝网挣破,猛然向她扑来,她愣愣不能动弹,腰间一紧,她被身后的靳夜阑抱住飞身躲开,让大蛇扑了个空。 此时她都被吓傻了,半晌回不过神来,直到手腕上灼热的温度已经开始烫手,她才找回意识。 他们稳稳落在粗大的树枝上张,底下的暗卫被大蛇摆尾扫倒,躺成一片。 久风几人刚爬上崖顶便见到如此的画面。 “爷,您没事吧?”久风扬声问树枝上靳夜阑。 靳夜阑揽着丰鸾羽,瞧着树下对他们吐信子示威的大蛇,微微皱眉:“没事,你们先退开,我亲自来会会这嚣张的畜生。” 久风带着人上前将倒地的暗卫扶起,避到一边的树林里。 丰鸾羽抬手拦住靳夜阑,摇头道:“你身上还有伤,不宜轻举妄动,我觉着玉锁有些不寻常,我们再等等看,或许还有别的事要发生。” 靳夜阑对她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点了点头,继续往下看。 悬崖处忽然传来清厉鸣啼,似是鸟叫般的声音在回荡,忽然一股清风刮到崖顶,接着便是振翅的噗嗤响动。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惊住,自悬崖下飞出的巨型大鸟是凤凰? 有生之年竟然见到了金色凤凰。 丰鸾羽与靳夜阑也颇为意外,凤凰这种东西只出现在久远的传闻里,不曾想竟能亲眼见到。 凤凰扑哧着,在大蛇头顶飞旋,发出阵阵唳啼,大蛇害怕地往后缩去,凤凰却没给它逃走的余地,猛然扑向它。 被大蛇长尾扫到的矮树铺成一片,金色凤凰长爪在大蛇身上撕扯,每一下都是皮开肉绽,看得人打颤。 众人惊讶得张大嘴,看着凤凰斗蛇。 大蛇明显不敌,摆尾想要逃命,但凤凰不止有翅膀有尖锐的爪子,还有锋利的齿喙,飞扑而下,咬住大蛇的七寸,长爪按住大蛇的长尾,又是一阵撕扯。 大蛇坚硬的外皮被一块一块撕扯下来,摆动的尾也渐渐无力,发出的‘嘶嘶’声也微弱下来,凤凰却是不解恨一般,将它叼起,大力飞扑往上空,在高空出松开大蛇,让它自由落体。 ‘嘭’的一声巨响,大蛇将崖顶的地面砸陷出一个大坑,地面有尘土飞扬,连带着地底都微微震动,大蛇的尾巴最后摆了一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一场惊险的大战以大蛇的死亡而告终,凤凰依旧在空中盘旋,是不是发出清脆啼鸣。 丰鸾羽摸着手腕上的玉锁,忽而跃下树枝,来到地面仰望金色凤凰,心中莫名的悸动,她以前似乎认识这个凤凰。 靳夜阑飞身落在她的身边,轻声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它很熟悉,而且它好像还认识我们。”丰鸾羽抬手指向空中,手腕上的玉锁从衣袖中滑出,幽幽亮光在日光的照映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第310章 归尘已逝(3) 就在他们抬手遮眼时,又是一声凤鸣,有大风铺面而来,竟是凤凰落地,就在丰鸾羽的身旁,扬起脑袋去轻蹭她的手掌。 丰鸾羽睁开眼,瞧着眼前乖巧的金凤凰,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你认识我?”她壮着胆子摸摸凤凰的头。 凤凰又鸣了一声,似是回应她。 它竟然能听懂她的话。 玉锁上的幽光渐渐平息,凤凰扑哧这翅膀想要表达什么,丰鸾羽侧头看向靳夜阑,“它的意思是让我跟它走,它知道我们要找的地方在哪儿。” 大蛇一死,久风便带着人出来,见主子他们随着凤凰往密林深处走去,伤势不重,又还能动弹的人都随久风一起,跟在主子身后。 伤势不便的几人在原地坐下,留下两人照看他们。 “这该死的畜生。”一人不解气,提剑便刺向已经死去的大蛇。 其余的人也是愤愤,并未阻止他,让他砍个尽兴,要不是现在他们没力气,也是要刺上几剑解气的。 一行人跟着凤凰一直往林子深处而去,行了半刻钟左右便来到一道被藤蔓遮住的石门前,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看出这是一道石门,上面长着与藤蔓一样颜色的青苔,远远望着,就只能看见藤蔓而已。 凤凰在空中盘旋,一声一声鸣啼。 靳夜阑点了点头,久风上前查看,刮开青苔后才找到一个拳头大的圆孔,就是石门的机关,但似乎应该是一颗珠子形状的东西才能打开。 丰鸾羽也疑惑,她还以为是用国玺来开这道石门,当初与玉亭煜一起见到的画面太模糊,根本看不出打开这道门的东西是什么,只知道是一种会发光的东西。 可眼前石门山的圆孔并不是国玺的形状和尺寸。 “怎么办?”她询问靳夜阑。 靳夜阑凝眸,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机关,很简单直接的设计,就只要那颗能与圆孔契合的珠子。 但这颗珠子在哪里呢? 丰鸾羽抬头看向金凤凰,想看它能不能给出答案,却让她失望了,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空中打转。 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久风回头去看,瞬间便露出惊喜。 “爷,找到开门的东西了。” 众人回身望去,便见一个暗卫手捧着一颗沾满绿色液体却发光的珠子急匆匆而来。 “爷,这是从大蛇的腹中刨出来的。”暗卫将珠子放到地上,珠子上全是大蛇腹中的黏液,太过恶心。 久风迅速扯下衣袍的的一角,将珠子包好,擦干净后才拿起让自己主子细看。 丰鸾羽本想伸手去触碰,却被靳夜阑拦住,他只是随意瞥了眼,便吩咐道:“拿去开门。” “是。”久风拿着珠子转身,塞进石门上圆孔。 ‘哐当’脚下地面轻颤,石门缓缓打开。 久风从另一人手中接过火把,对身后的暗卫吩咐道,“留下一部分人守着门口,别让人靠近。” 吩咐完后,他在前探路,顺便给今夜看和丰鸾羽照明。 身后跟着的暗卫也迅速燃了火把,跟着进去,留下的人训练有素分开,几人远去,在周围巡视,剩下的守在室门外。 第311章 归尘已逝(4) 空中是回荡的是凤鸣声。 石门上有那么厚的青苔,本以为洞中会很湿润,没想到却是异常干燥,几百年前建的密道,除了灰尘遍布外,倒也没有走形的样子,当年熙帝轩辕易确实花了不少功夫,没走多久便来到一间石室,地上铺满了森森白骨,一直延续了很长的距离。 “这些应该是当时建造密道的人,建好以后就被杀人灭口。”丰鸾羽站在石室门前,怜悯地看着地上的白骨。 “我们走这边。”靳夜阑看了眼后,牵着她朝侧面的另一条通道走。 又行了一段距离,走进了一间比较空旷的石室,顶上竟有小孔透进亮光,而光线聚集照射在石室中央。 此刻大家注意到的都是角落里被铁锁锁住的那具枯骨,素衣道袍,一眼便能识出他的身份。 靳夜阑身子猛然僵住,而后松开丰鸾羽的手,一步一步往角落里走去,拾起枯骨旁的酒葫芦,那是他当时拜师时送给归尘的见面礼。 “师父......”他不敢置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竟然会被人囚禁死在这里。 丰鸾羽一开始便认出枯骨便是归尘,她同样震撼,不到四年的时间,再见到归尘竟是如此凄惨的画面。 三年多以前最后一次见归尘便见他是油尽灯枯之相,恐怕便是那之后不久,他便被人暗害囚禁于此,直到死去。 靳夜阑捧着葫芦跪在归尘的尸骨旁,丰鸾羽上前,与他并肩跪下。 当年归尘对她有救命之恩,以往她曾认为一切都是归尘布的局,让他们一步步按照他的套路走,如今看来,归尘是在极力帮她与靳夜阑。 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不可能是轩辕君临,他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难道...... 黑袍人,是他。 “景知,道长的口中好像有东西。”丰鸾羽眼尖瞧见一抹金色的东西。 靳夜阑将手中葫芦放下,磕了个头后才抬手去取。 这也是曾经他与归尘师徒二人传信用的特殊金纸,需用酒浸泡才能显现字样。 “久风,拿酒来。” 久风赶忙将腰间的小玉壶取下,递到靳夜阑手中。 清酒润在金纸上,酒味在空气中弥漫,很快便有血红的小字印出来:三世还情,乖徒儿,师父只能帮你们走到这里了,往后的路,你们要自己走。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让靳夜阑呕出一口血。 “景知......”丰鸾羽大惊,上前扶住踉跄的靳夜阑, “主子......”久风也伸手去扶。 靳夜阑抹去嘴角的血迹,摇头:“我没事。” “你先坐在地上缓缓,其余的事我来做便好,你什么都不要想。”丰鸾羽示意久风将他扶到一旁,就地坐下。 靳夜阑也不反对,神色复杂看了她许久后,在久风的搀扶下靠墙坐好,目光从未从丰鸾羽身上离开过。 丰鸾羽并未注意到这些,而是来到石室中央聚光处,趴在地上,用手轻轻敲了敲地面的石块,用耳朵细细听声音。 “你们用剑将这里撬开。”她直起身,吩咐身旁的暗卫。 两名暗卫点头上前,利剑出鞘‘噌’的一声便与地面的石块接触,找到空心缝隙后,一人一个角,很快便将方形石块撬开,而后移开。 就是这里。 丰鸾羽从暗卫手中接过从涅生手里拿来的包袱,快速打开,从盒子里拿出国玺。 久风与众暗卫面面相觑,国玺不是在自己主子手中吗,为何会出现八公主手中? 丰鸾羽明白他们的惊讶,但此时没时间和他们解释,如今不止靳夜阑手中有,青鸢手中也有,轩辕君临手中也有,而且按照她当时吩咐给西歌和暮云去办的事,估计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有卖国玺的人。 这就是她离去时的最后一计,以假乱真,掩护涅生手上这颗真的。 靳夜阑目光深邃看着亮光下,秀颜上闪着灵光的女子,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国玺就位,一道暗门打开,有金色亮光透出。 久风奔到门前去看,惊呼道:“爷,里面竟然全是金银珠宝。” “等等。”久风刚要踏步进去,被丰鸾羽厉声止住。 久风顿住脚,愣愣回身,不解地看着丰鸾羽。 “你们都退回你们主子身边,扶他去另外的暗室里,这里面的东西都不要去触碰,稍后会有人来身先士卒。”丰鸾羽说完,趴下身子,又将国玺转动一个角度,靳夜阑身后就出现一道暗门。 她没再看靳夜阑,只对久风道,“扶着你们主子进去,顺着这条通道出去,而后立即下山,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头。” 久风很是为难,下意识去看靳夜阑。 “走吧,都听她的。”靳夜阑神色淡淡,站起身进了暗门。 丰鸾羽疑惑,这厮今日为何这般听话,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劝说呢,不过这样也好,让她省了不少麻烦。 远远有脚步声传来,她迅速将国玺取出,用包袱一裹便往暗门处扔去,“久风将东西收好了,稍后要还给我的。” 走在最后的暗卫感觉有东西袭来,下意识伸出手接住,听到丰鸾羽的话后,立刻将东西郑重拿好,快速消失在暗门处。 丰鸾羽好整以暇在装有金银珠宝的那间暗室门前抱臂而立,就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走在前面之人是轩辕君临,而后是黑袍人,他们身后的手下都举着火把,瞬间便将暗室照得亮堂。 见黑袍人将目光投向出口的那道暗门,丰鸾羽忽然开口吸引注意力。 “哟,老妖怪,都成残废了还这么拼命,只有一条胳膊也不放心让你儿子独自前来,是怕他卷了宝藏找你报杀母之仇么?” 第312章 唯他而已(1) 黑袍人微怔,不可思议地望着慵懒抱臂而立的少女,他的身份如此隐蔽,除了死去的张薄雪,世上再无人知晓,她又是如何得知。 最震撼之人其实轩辕君临,一时间难以消化丰鸾羽给出的惊人消息。 师父的......儿子? 那师父的真实身份是...... “你什么意思?”轩辕君临急声询问。 丰鸾羽耸肩,她也只是怀疑,故意试试看而已,最终结果如何,还得黑袍人才能给出答案。 但这些话,她并未打算告诉轩辕君临这个蠢蛋。 轩辕君临还要再问,黑袍人抬手制止,“一个黄毛丫头的话你也信,她不过是想要让我们起内讧而已,你没瞧见如今这里这剩下她一人么,她要脱身,总要给自己制造机会。” “姜还是老的辣,一眼便被看穿了,好无趣。”丰鸾羽无趣撇嘴。 “臭丫头,少在这里装疯卖傻,我只问你,你是如何将机关打开的?”黑袍人指着闪着金光的那间宝藏暗室问她。 丰鸾羽指着地上的坑说道,“还能如何打开,自然是找到开启机关的地方咯,你为何如此之笨,真以为囚禁了归尘那个神棍便能逼他说出宝藏的秘密么?实话告诉你吧,这个秘密除了玉氏的玉女外,无人知晓,所以你抓归尘,以至于将他锁死在这里,依旧是徒劳无功。” 黑袍人如今只是独臂,却依旧忍着痛意蹲下身去察看,随即对轩辕君临道,“临儿,将国玺拿来。”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着什么急啊,没听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丰鸾羽打着哈欠,一脸鄙视地瞧着黑袍人。 轩辕君临刚从手下手中接过一个方形盒子,听闻她此言,便顿住动作,在黑袍人之前开口,“你还有何话要说,能否一次性说完。” 丰鸾羽故作惊讶:“呀,不愧是血浓于水啊,连急性子都如出一辙,老妖怪有没有说过你很像他,要比另外一个儿子更像。” “你......”轩辕君临不知该说什么,愣愣看着她。 “你看我也没用啊,老妖怪才是你爹,他不认你,我有什么法子。”丰鸾羽俏皮无辜摊手,随即恍然拍额惊呼:“瞧瞧我这记性,你娘死了,就是被你亲爹给杀死的,知道为什么吗?” 她怜悯地看着轩辕君临。 轩辕君临待要再问,便被黑袍人急声打断。 “够了,你这臭丫头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不说重点,你知道后果的。” 他越是如此,丰鸾羽越是能肯定自己的猜测。 丰鸾羽眼珠转来转去,让黑袍人疑窦丛生,觉得她定然又是再打坏主意,随即威胁道:“若再不说出重点,你便留在这里与那冥顽不灵的老道作伴吧。” 丰鸾羽轻笑:“哟,你这算是承认归尘是你害死的了?也对,除了你这个真正的轩辕家暗主以外,谁还知晓当年熙帝留下宝藏的事,不过不是我说你们啊,你们轩辕家的祖宗皇帝真是疑心病重,连你们这些后世子孙都信不过,只把宝藏的位置告诉了你们,却未将开启宝藏的秘密留下,他是很肯定玉氏的玉女会全然帮你们这些后人么?我看不见得吧,明摆着就是信不过你们。” 第313章 唯他而已(2) “伶牙俐齿,巧言令色,以往倒是小看了你这装疯卖傻的丰国八公主。”黑袍人已被激怒,掌中运力便要动手。 “师父息怒,待问清缘由后再动手不迟。”轩辕君临拦住黑袍人。 丰鸾羽无所谓摆手:“没关系,此刻动手也不算早,反正你们都没命活着把这些宝藏运出去,大家一起死好了,黄泉路上有人陪伴也不寂寞。” 轩辕君临与黑袍人对望一眼后,又急声问:“你何出此言?” “自己想啊,干嘛非要问我。”丰鸾羽抱臂靠在墙上,不小心触到后背的伤口,她皱眉道:“本公主被这老妖怪害得那么惨,连睡觉都不安稳,怎能让你们好过。” “你别想耍花招,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黑袍人不耐烦的声音被丰鸾羽摆手止住。 她摇头:“本公主最讨厌被人威胁,特别是你这种没脸见人的,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盘,三年前开启石门的夜明珠忽然不知所踪,你再不能进入这密道,以至于归尘死在这里都没能从他口中撬出一个字,所以便继续等着玉氏的玉女为你解惑,但事与愿违,玉清池竟然死了,你原本想利用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来接近她,奈何你那儿子和你半点儿也不像。” 丰鸾羽惋惜道:“可惜了,秦时与你一样心术不正,却是教出个好儿子来,这就是天理循坏,报应不爽,若是本公主猜的没错,秦时与化名为许嬷嬷的玉紫烟如今都在你手上生不如死吧。” 轩辕君临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住,一言不发,她的话至此,他已全然明白。 黑袍人咬牙切齿:“你到底是谁?这些无稽之谈又是听谁说的?” “当然是给你戴绿帽的华筠说的啊。”丰鸾羽快速回答他。 “不可能,他如今在我手中,已只剩下半条命,如何能与你说这些。”黑袍人脱口而出,说完便知上当了。 她是在套他的话。 丰鸾羽掩唇低笑:“呵呵,真是有趣,父子二人真是亲生的,连蠢的段数都差不多,你说说你真是可怜,暗地里不可一世,背地里却让自己的女人被人糟蹋却不敢吱声,连正妻都拱手让人,还口口声声说玉屏是真爱,你的真爱便是看着她被人强迫,最后绝望而死么?” “你住口!”黑袍人恼羞成怒,单手挥掌便向她袭去。 丰鸾羽轻巧避开,若有所思看了眼轩辕君临,随即勾唇:“老妖怪,别说我欺负你一个残废啊,本公主可是没先动手,是你自己要讨打的哦。” 话音落下,她的袖中飞出金玲,一下便击中黑袍人的脸,让他后退几步。 轩辕君临惊问:“你为何会有这个金玲,你与她是何关系?” 丰鸾羽自然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谁,他曾经见过清池使用金玲,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故作不知,问道:“你说这金玲的原本主人啊,她就是玉氏的玉女清池啊,我自然是从她手中得来的,你难道不知道她是我师父么?” “你说她是你师父?”轩辕君临不相信。 丰鸾羽点头又摇头:“哦,说师父也不太准确,算是师姐吧,反正我所学皆是她教的,这不临死前把衣钵都传给我了,自然也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我,比如说你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安家就是百年前的轩辕余孽。” 第314章 唯他而已(3) 轩辕君临没什么,黑袍人却是被‘余孽’给刺激到了,低吼:“轩辕家不是余孽,是正统龙脉。” “你傻不傻,你朝天子一朝臣,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龙的传人啊,说到底不过是百年前熙帝轩辕易埋下的一颗棋子而已,他想的可不是怎么让轩辕家发扬光大,而是为了一己私欲便让后人过暗无天日的日子,曾经的大宇王朝多辉煌啊,但它是怎么灭亡的,都是轩辕易自己一手葬送的,还有脸要复国,我看他是自己打脸才对。”丰鸾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黑袍人。 “老妖怪,容我提醒你一句啊,如今你已是众叛亲离,小心以后都没人给你收尸。”她指着轩辕君临说道,“喏,这个儿子野心和你差不多,但就在前几日你把他母亲给杀了,他从小就不和你亲,又加上杀母之仇,这辈子啊,他是恨死你了,你小心最后被弃尸荒野哦,上梁不正下梁歪可不是说说而已,是有事实依据的。” 黑袍人扫了一眼轩辕君临,眼中已有怀疑,却又佯装镇定将目光落在丰鸾羽身上,他轻哼道:“差点被你这黄毛丫头糊弄了,搞了半天,你是在用缓兵之计,让九王脱身,没想到你对他倒是一往情深,你可知他心里装的是别的女子?” 丰鸾羽轻松应道:“当然知道,他曾经心里只有清池一人,如今心里自然也就只有我,这还用你说,本公主心里清池着呢。” 轩辕君临神色微变,不齿道:“他如此多情善变,你们一个个还对他死心塌地,是被他灌了迷魂汤。” “非也非也,你此言大错特错。”丰鸾羽竖起食指摆了摆道:“我们之所以对他死心塌地,都是出自真心,他待清池是真心,待我也是真心,清池已经死了,所以他只待我好,这便是一心一意的爱,你这种连真心都没有的人又怎会懂真心为何物。” “谁说我没有真心。”轩辕君临瞪着眼。 丰鸾羽脸上只有单纯二字,不解看着他问,“莫不是我理解错了?你的真心便是逃命时能狠心亲手扼死有身孕的妾室,你的真心便是身边女人还未死便又寻找新欢,比如说刚叛逃便迫不及待地舔着脸折回去向青鸢公主提亲?” “她连这个都与你说?”轩辕君临惊讶不已。 丰鸾羽掩唇低笑:“说你傻,你还真蠢得可以,这种事早已传得天下人皆知,你是世间少见的薄情郎,喜新厌旧不说,还喜爱攀附权贵,放眼天下,有哪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子是想与你共结连理的,在女子心中,东凌九王才是心中佳婿,当然这也包括本公主在内,以上也全是本公主的观点,仅供参考,你可以继续膨胀自己的虚荣心,反正无人知晓。” “临儿,与她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别忘了今日的正事。”黑袍人不悦地打断他们。 轩辕君临醒悟过来,丰鸾羽却是不以为意撇嘴,好久没这么畅快骂人了,心情舒爽啊。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如何打开这个的?”黑袍人依旧揪着方才的问题不放,指着地上的机关口问。 丰鸾羽早有预料,偏要让他着急上火,索性盘腿,席地而坐。 第315章 唯他而已(4) “就是你想的那种方法呗,把东西放上去便打开了呀。” 轩辕君临率先开口否定:“不可能,国玺一直在我手中,你如何能打开它。” 再一次被他的蠢给逗乐了,丰鸾羽不以为意道:“如今大街上到处都是卖国玺的,只要有银子,金的、银的、铁的、木的,应有尽有,所以本公主花了一百两便买了个铜的。” “你耍我们。”黑袍人此刻真是气得跳脚,却又要极力忍着。 丰鸾羽无辜咋舌:“说实话你又不信,那我还是不说好了,反正我手中就有一个一百两买来的铜的,你要是想要,本公主友情价,二百五十两卖给你好了。” “你这个死丫头,你等着,稍后再收拾你。”黑袍人愤愤转身,往装有宝藏的暗室走去,在室门前顿了顿后便快步走了进去。 丰鸾羽挑眉看轩辕君临,“哎,你真不想知道他是谁?” “不想。”轩辕君临撇开眼不看她。 “是不想还是不敢?我猜你此刻宁愿你的父亲依旧是那个从小对你不闻不问,而且懦弱无能的安候安阳吧,但事实摆在眼前,你要接受现实,你的母亲就是死在你父亲的手里,这个黑袍老妖怪就是你亲爹。”丰鸾羽把玩着手中金玲,铃音传出去很远。 重野见自己主子似乎已经被她蛊惑,便出言提醒道:“主子,您别听她挑拨离间,这个丰国的八公主不简单。” “我知道。”轩辕君临摆手让他不必在意。 重野欲言又止,悻悻住口。 轩辕君临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盯着丰鸾羽,“据我了解,你与靳夜阑相识不过几日而已,你为何会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丰鸾羽撇嘴:“世间感情有多种,有一见钟情,有日久生情,我与他或许是一见钟情后日久生情,世间最珍贵抵不过一个他,你还想知道什么?” 话出口,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原来这才是她对靳夜阑的心思,要是被靳夜阑听到,还不得将尾巴翘上天。 “世间最珍贵么......”轩辕君临低喃。 “说了你也不会懂,简而言之就是他可以为我死的同时,我会先替他报仇再陪他死,所以说,你们伤害过他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要慢慢折磨你们。”丰鸾羽抬起手,在轩辕君临面前捏紧,如同掌中捏的是他们一样。 这是轩辕君临头一回细细打量她,眼前的少女让他晃眼,似乎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其中,她的身上总有他想要抓住却又找不出的那种感觉。 “不若你跟我走好了,反正靳夜阑也无法再给你一心一意的感情,他过几日便要娶别的女子了。”狭长的狐狸眼微眯,似笑非笑诱惑她,但面上深深的疤痕却眼中影响美观。 丰鸾羽作呕吐状问:“这句话你对无数女子说过,你还记得数吗?还真当我是无知少女,实话告诉你,本公主嫌弃你不干净,被多少女子享用过还来自荐枕席,你还真好意思开口,据说连花楼里万人骑过的花魁都在你身上翻滚过,你都不觉得在我面前说着话恶心么?” 轩辕君临一张俊脸黑沉得可怕,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你心心念念的靳夜阑就干净么?” “当然,你是无法与他相提并论的。”她自信点头。 “那也只是暂时,用不了多久,他也会娶别的女子。”轩辕君临想用事实提醒她,看她黯然神伤。 但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眼前的公主殿下漫不经心继续把玩着金玲。 “我知道啊,你不用一遍又一遍强调,都说了你不能与他相提并论,他不都还没成亲么,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简直......”轩辕君临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疯了,被她耍的团团转不说,还要被她诋毁,她还是他见过最厚脸皮的女子,什么都敢说。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被她牵动的心,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她毁了他的容,他应该恨她才对。 丰鸾羽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若有所思看着那间黑袍人进去救再未出来的暗室,神秘轻笑:“你的这位师父可是要将宝藏独吞了,要是他真是你爹的话,估计会把财富留给他最疼的那个儿子吧,我听说暖君也在丰国哦,而且有人暗中还派人保护他哦。” “我不会上你的当。”轩辕君临甩袖,随即将手中的盒子打开,拿出国玺。 丰鸾羽状似无聊起身,随意转悠,脚步不着痕迹往出口的那条通道靠近,悠悠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而已,听不听随你。” 轩辕君临只是随意瞥她一眼,便将手中的国玺往地上的地方放去。 几乎在他手中国玺着地时,丰鸾羽便闪身进了通道。 “哈哈,傻子,你们父子俩继续玩儿吧,本公主不奉陪了。” 轩辕君临震惊的目光在随着石门‘哐啷’一声合上时被隔绝。 “哼,跟姑奶奶斗,分分钟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丰鸾羽得意地用脚踢了踢石门。 洋洋得意的她根本没感觉到身后的异样,忽觉腰间一紧,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股大力翻转抵靠在石门上,本就不多的光线被高大的身影挡住,惊讶大张的嘴很快被堵住。 “景......唔......” 第316章 撞破缠绵(1) 幽光下,她瞪着眼,忽来的强吻却是吓到她了,果然是得意忘形,连他就在身后都未曾发觉。 “嘶......唔......”察觉到她的走神,靳夜阑付诸行动表示自己的不满,在她下唇上轻咬了一口,横在她腰间的手也越勒越紧,像是要把她钳入身体一般。 温润的唇舌很是粗暴,在她唇上肆虐,不肯放过每一寸地方。 丰鸾羽眼珠转动盯着眼前的俊颜,光线虽暗却足够她看清他的样子,她知道他已经将方才的话全都听了进去,包括她间接表白的那些。 如此也好,她只是想让他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在付出。 眼眸闭下,她抬手揪住他的衣衫,仰头回应。 热情似火,犹如飘絮置身风中,由他主宰沉浮,她只需跟着他的步调走便是,有他在,她可以不用那么累。 许久后靳夜阑的唇终于停下,偏头伏在她的颈边平复呼吸,她浑身乏力,只能倚靠着他的支撑,勉强站立。 “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她闷头在他的胸前细若蚊吟问他。 “嗯,都听见了。”靳夜阑紧紧抱着她,将她容纳在怀中,估计她后肩处的伤,没让她再靠在石门上。 丰鸾羽忽然觉得面颊发烫,亲密举动都没害羞的她,竟然为方才的表白害羞了,对着轩辕君临,她能毫无顾忌说出来,但是到了靳夜阑这里,怎么觉着有些胆怯呢。 她轻拧他的腰一把,“你真够无耻的,竟然敢偷听,我不是让你先走么,你竟敢阳奉阴违,是不是欠收拾?” “我如何能放下你安心离去,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我还敢娶你么,早就无颜苟活,早些自裁了结算了。”靳夜阑带着委屈偏头在她白嫩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丰鸾羽怕痒,笑着推开他的头,又指指石门后,笑道:“我知道你再说轩辕君临,说他不是男人,为自保竟能亲手将妻儿杀了。” “你不是说他不能与我相提并论么,不许提他。”靳夜阑扬起俊眉,磨牙威胁。 “小气鬼。”丰鸾羽嗤他一眼,扣住他的大掌,拖着他往通道外走去。 “先出去,这里很快就要塌陷了,我估计在装财宝的那个密室里也有暗道,咱们去外面放炸药,炸不死他们,也要把他们炸残才解恨。” 靳夜阑感悟道:“最毒妇人心,往后我还是要小心些,一不小心惹到母老虎可就惨了。” “我保证,你若是惹到我,绝对比轩辕君临更惨。”丰鸾羽脚下不停,继续拉着他往外跑去。 久风已按照靳夜阑的吩咐,出发前便备好了东西,火药便是其中之一,方才出洞口前,主子也明确吩咐过,让他带人在附近放好火药,待到主子与八公主出来后立即点燃,这是主子送给轩辕君临和黑袍人的见面礼。 两人跑出来后,丰鸾羽来到安全地带还未站稳,便听到一声巨响,随即地动山摇,脚下晃动的厉害,让她再次傻眼。 谁说靳夜阑算不准的,他不是将她的心思算的很准么,连炸药这样的事都能提前想到,真是太可怕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炸他们?”她稳住身子,转过身去看塌陷的场景,烟尘滚滚,甚是壮观。 第317章 撞破缠绵(2) 靳夜阑勾唇:“自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你想的,我都知道。” 他无意识握了握她的手腕,玉锁在他的掌中再次闪光,因着光线充足,丰鸾羽并未察觉到异样,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洞口,一处接着一处坍塌。 “这次让他们长点儿教训,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黑袍人算计了这么多年,我也让他尝尝苦果,要是能让他死在里面就好了,顺便替你师父报仇。” 靳夜阑神色变得凝重,却不是因为归尘的离世,相反他已看淡了生死,他只怕离别,而且他也知道归尘并非逃不了,而是命数到了不想逃。 “师父说的三世还情是何意,你可曾想明白?”他最担心的是这个。 丰鸾羽凝眸道:“以往想不明白,但如今似乎就明白了。” “是什么意思?”他灼灼盯着她。 丰鸾羽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她说:我欠了你三世的情,现在来还了。 靳夜阑怔怔不语,她说的他都信,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他与她就会苦尽甘来,往后相依相守,不离不弃。 一行人往后山的小路而下,刚到山脚便碰上匆匆而来的青鸢带着人从他们的眼前晃过,脚步匆忙。 “阿鸢。”丰鸾羽出声叫唤。 青鸢惊喜回身,上前将她抱住,庆幸道:“谢天谢地你没事,你可知我都快急死了。” “我是最惜命之人,你难道还不知道么,一般情况下死不了。”丰鸾羽心中暖暖的,含笑轻拍青鸢的肩。 青鸢松开她,愤愤道:“回去我得好好教训一下丰明祁,他是怎么当兄长的,这么危险的事竟让你孤身一人前来。” “我哪里是一个人,九王这么大的个头你都看不见么?”丰鸾羽在青鸢的额头上来了一记爆栗,又将靳夜阑拖到她跟前,让他证明自己的存在。 青鸢撇嘴轻哼:“他在我眼里一直都是透明的。” 被无视的九王也不恼,笑言:“某些人眼中就只有回春公子,别的人在她眼里就是透明如水,不过也无妨,回春公子觉着好就好。” 青鸢像怪物一样看着靳夜阑,狐疑道:“莫不是方才将脑袋炸坏了,为何忽然觉得这个人不是靳夜阑。” 丰鸾羽忍住笑,背过身去,靳夜阑确实越来越像从前了,至少性子讨喜多了,如今不再沉默,倒也有几分当初的样子。 “我始终是我,不若回春公子一般让你另眼相待,自然也就不能瞧见其他的面,有人瞧我就行,有种**风得意的感觉,晚上让回春公子帮你一下,自然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靳夜阑继续在青鸢面前炫耀。 这下青鸢算是明白了,最讨厌他这种小人得志的样子,愤愤咬牙:“你能不能张口闭口都是玉惊鸿,我与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靳夜阑莫名问:“我有提到玉惊鸿这个名字么?” 青鸢一噎,习惯性就去摸腰间的软鞭,很快眼中便划过黯然,东西已经被毁了,再也无法还原,这便是她与玉惊鸿的现状。 “阿鸢,惊鸿他并非是有意。”丰鸾羽最是了解她,一举一动都明白,她还在对玉惊鸿毁了黄金软鞭之事与他怄气。 第318章 撞破缠绵(3) 靳夜阑斜眼不小心瞟到一抹白影,清了清嗓子:“我听闻华朝的青鸢公主要招一个寒门出身的男子为驸马,不知可是空穴来风?” 青鸢与他面对,瞧不见身后远远站着的人,她回道:“寒门出身又如何,本公主就是瞧得上他,谈吐文雅不比士族大家的公子们差,才高八斗也是个有志气,模样俊俏正合我意,所有的一切都令我满意,驸马之位当他莫属。” 丰鸾羽扶额,果然靳夜阑忽然关心某件事或某个人必定不会有好事发生,青鸢怎能是他的对手。 “我瞧着惊鸿公子倒也不比你口中的寒门公子差,你为何不选他?”靳夜阑嘴角扬起不知名的笑意。 青鸢略有疑惑,虽然不解靳夜阑为何忽然这么关心她的事,但偏偏就与他杠上了,靳夜阑要贬林岚,她便将林岚夸上天。 “他玉惊鸿除了皮囊勉强过得去外,与林岚相比便是一无是处,就拿性子来说,林岚温润懂理,待人谦和,至于玉惊鸿的话,想必不用我多说,你心里清楚,就是那种讨厌到再无法讨厌的性子,让人难以忍受,我......” “真是抱歉,让你讨厌了这么久而不自知。”玉惊鸿忽然冷笑出声,说完便甩袖离去,原路返回。 青鸢僵住身子,没有回头,此刻终于明白什么叫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靳夜阑就是比黄鼠狼还要黑的狐狸。 不过那又如何,该断的总会断。 “看看你做的好事。”丰鸾羽白靳夜阑一眼,而后才开导青鸢。 “阿鸢,我这里没事,你与惊鸿好好谈谈吧,你们之间就是误会太多,又都各自闷在心里,积压久了便成了大问题,想来方才他也是担心你才尾随而来的。” 青鸢摇头:“我与他没什么好谈的,今日是放心不下你,如今你安然归来,我也是时候告辞了,本打算去东凌喝靳夜阑的喜酒的,如今看来是用不上了,若是你与他成亲的话,我会亲自前来送你出阁,眼下华朝有急事,我必须赶回去,不然老家伙估计就得被那帮如狼似虎的大臣们给吃了。” “这么急着要走?”丰鸾羽上前,拉着她到一旁说起悄悄话来。 靳夜阑也不着急,便负手站在原地耐心等着。 “我明白了,你放心。”青鸢对丰鸾羽点头而笑,又回到靳夜阑跟前。 她郑重嘱咐道:“我妹妹就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她,若是她再有任何的闪失,你便到我跟前自刎谢罪。” 靳夜阑扬眉:“不用你说,我自会照顾好她。” “记住你所说的话,哼。”青鸢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丰鸾羽。 “好好保重。” 丰鸾羽挥手:“去吧。” 火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尽头,如同一抹彩霞,短暂如梦。 “景知,青鸢她在华朝定是遇到麻烦事了,你想法子帮帮她。”丰鸾羽认真地望着他。 靳夜阑摇头:“不帮,这是玉惊鸿该操心的事儿,我只管你就好。” 丰鸾羽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青鸢走了,玉惊鸿进宫去给沈棠云解毒,秦暖君丝毫没有被遗弃的恼怒,反而沾沾自喜,总算脱离了青鸢的管制,他得自由了。 第319章 撞破缠绵(4) 涅生回来后便也抛弃了他,只说了句‘以后你自己保重,有事给我传信’便匆匆离去,秦暖君连问清缘由的机会都没有,若说没有失落是假的,他与涅生也算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忽然的离别让他很不好受。 于是他便缠上了靳夜阑。 “姐夫,要不你到我进宫去玩儿吧,来了这么久,我还未去过丰国的皇宫呢。”秦暖君霸占着靳夜阑的床,骨碌转的一双眼睛却盯着一旁手执书卷的优雅男子。 靳夜阑仿若未闻,继续翻着书卷。 秦暖君不满意哼唧:“姐夫,整天在屋里待着都快发霉了,你陪我去宫里走走好不好?我都听说了,宇轩哥一大早就进宫去了。” “你可以自己去。”靳夜阑头也不抬。 秦暖君一下纵起身来,随意套上鞋便跑到靳夜阑跟前,一把将他手中的书卷夺过,扔到一旁的桌子上,“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不是瞧上八公主丰鸾羽了吗,如今问题是钰王府也瞧上她了,丰明祁已经是太子,择日便要登基,届时他定会下旨让宇轩哥娶八公主的。” 靳夜阑也不与他计较,反而笑问:“如今怎不怕我了?” “原本就不怕你,只是觉得前阵子的你让人觉着生疏,但现在就变好了,我感觉又回到了从前。”秦暖君小声嘀咕:“媳妇儿都要拱手送人了,你还有闲心读书,看你一直娶不到媳妇也是活该。” 靳夜阑揉揉眉心,果然还是要严厉一些,否则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你若是无聊,去找阿笙陪你进宫。”斟酌了半天,他却只说出这么一句,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 秦暖君蔫了,哀嚎道:“姐夫,我怀疑阿笙是看上琳琅姐姐了,有事无事总往钰王府跑,还不许我跟,你说他是不是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怕被我扰了好事。” “原来如此。”靳夜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是什么回答,秦暖君快要抓狂,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他很暴躁,在靳夜阑跟前踱来踱去。 “姐夫......” “走吧。”靳夜阑站起身往外走去。 诶?秦暖君傻眼,这画风转变得太快了,这是同意带他进宫了? “姐夫,你等等我。”他立刻回身,边整理着仪容,小跑追了出去。 丰鸾羽从棠云殿出来,想到御花园透透气,有玉惊鸿在,又有丰明祁与丰宇轩守着,她也不担心沈棠云的情况,如今只要按时服药即刻。 只是一夜未见,忽然有些想念某人了呢。 “唉,这样不好。”她对着眼前开得正好的牡丹喃喃自语。 刚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便觉得腰间一紧被人自身后抱住,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响起。 “什么不好啊。”靳夜阑抱着她,轻言笑问。 要不是腰间勒紧的感觉是真实的,丰鸾羽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想什么就来什么,她不过是偶尔想一下他而已,睁眼便瞧见他。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明日便要离去吗?”她拍拍他的手背,让他松开,而后转过身与他面对。 靳夜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就是不说话。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丰鸾羽忽然觉得气闷,推开他便往一旁走去。 长臂一伸又将她拉回怀中,一手固在她的腰上,一手固住她的下巴,靳夜阑低声问:“方才是在想我?” “没有。”丰鸾羽面上一红,将头撇开。 “呵呵,试试就知道有没有。”靳夜阑低笑,擒起她的下巴,垂首便吻了上去。 丰鸾羽微微挣扎,这里可不比其他地方,孝帝的妃子众多,经常会有人在此处走动,虽说不用惧怕任何人,但这种事还是不太好在大庭广众下做吧。 她越挣扎,靳夜阑就越不肯放过她,一定要她妥协。 丰鸾羽无语哀叹,闭上眼随他去吧,反正被人瞧见,丢脸的又不止她一个,她才这么想着,就被一道尖锐的女声吓得一颤。 “啊......”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 “娘娘,您怎么了?”身后是匆匆而来的宫婢,着急询问。 靳夜阑皱眉松开手,丰鸾羽从他身前探出头来,吓得宫婢‘扑通’便跪到地上,连丰鸾羽都替她觉得膝盖疼。 “八公主饶命,奴婢下次会看好娘娘的。”宫婢不住地磕头求饶。 诶?这是什么情况? 丰鸾羽疑惑看向宫婢身旁已经呆若木鸡的年轻女子,方才的尖叫就是出自她口中,模样娇俏中带着几分妖艳,而且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脑中过滤一遍后便已知她是谁。 孝帝先前恩宠无比的新晋妃嫔,梅嫔。 “八......八公主......”梅嫔话都说不利索了,双腿也打着颤。 丰鸾羽明白她为何如此紧张,据说先前这梅嫔总爱找沈棠云的晦气,小小一个贵嫔就敢欺侮一个贵妃,想来恐怕不仅仅是恃宠而骄,如今丰国执掌大权之人是丰明祁,沈棠云便是未来的太后,这个梅嫔还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你起来吧,本公主没有虐待宫婢的嗜好。”丰鸾羽淡淡说完拉着靳夜阑便往外走。 心中哀叹,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随便想想,还真就就被人撞见了,想着就来气,她瞥眼没好气地瞪着身旁笑意盎然的某人。 看着一双俪影出了月拱门后,梅嫔瘫坐在地,喃喃自语,悔不当初。 “我不该听废后挑拨的,如今算是活到头了。” 第320章 花落谁家(1) 不到午时沈棠云便醒了过来,丰明祁与丰宇轩忙于政事不能多待,从孝帝手上接过的可以说是一个烂摊子,新官上任三把火,朝中上下也并非所有人都与丰明祁站在一边,还有潜藏较深的二皇子党羽需要剪出。 丰鸾羽与靳夜阑是在他们二人离去后半柱香左右才来的,靳夜阑是男子,不便进入棠云殿,便在外面守候,沈棠云却早早听人禀报,公主与东凌九王一同来的。 沈棠云很是疑惑,她不止一次听说女儿与这个赫赫有名的九王走得近,但眼下似乎有些不寻常。 “母妃,感觉好些了吗?”丰鸾羽上前关心询问。 沈棠云微笑点头:“母妃没事,羽儿不必担忧。” “那就好,您不知道可把我和哥哥吓坏了。”丰鸾羽坐下后嬉笑着凑上前去,“母妃,再过几日您可就是太后了,有没有很欢喜啊。” 沈棠云宠溺望着她,抬手捏捏她的鼻尖,佯怒道:“你呀,连母妃都敢打趣,做太后有什么好的,只要瞧着你们兄妹安康,母妃就心满意足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想想您在这乌烟瘴气的宫里受了多少委屈,熬了快三十年,大好年华都耗费了,做太后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补偿,往后也不用再受窝囊气。”丰鸾羽神气哼哼。 沈棠云摸摸女儿的头,自己真的很满足了,儿女双全又都很孝顺,以前一直遗憾女儿心智不全,眼下也得天眷顾,完全好了不说,还比一般人都要聪慧,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女儿也到了出阁的年纪,这么拖下去也不是法子,又想到这次能痊愈全都是女儿用生命冒险拼来的,心中既暖又酸。 “羽儿,听闻这次是你独自上无望崖去给母妃寻药,真是辛苦你了,无望崖可是万丈深渊,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母妃可怎么办,下回别这么任性,一定要顾好自己知道吗?” 丰鸾羽狡黠笑道:“母妃无需担忧,这种事自然有人代劳,我不过是背个名头去凑热闹而已,算起来,真正的功臣还是靳夜阑呢,回头我好好谢谢他的属下便是。” “九王?”沈棠云微怔,她没想到是真的,一开始也只是隐隐怀疑,眼下女儿却是自己说出来,还是让她没有防备。 丰鸾羽点头:“是啊,所有的事都是靳夜阑在安排,我就是出去走了一圈而已。” 瞧着女儿眼中的笑意,沈棠云却沉下心来。 靳夜阑是东凌的王爷,若他真对羽儿有心也不见得是好事,东凌与丰国差距便是国界,女儿若是真与他走在一起,岂不成了和亲公主,届时便要背井离乡,要是被人欺负怎么办? 在她看来,王侯皇族中的男子除了个别以外,皆是薄幸之人,更何况靳夜阑身份在东凌是何等尊贵,真的能给女儿幸福么? 相比之下还是宇轩那孩子可靠些。 一时间千思万绪涌上心头,沈棠云担忧道:“你往后还是莫要与九王走的太近,你也个女儿家,若传出去会影响闺誉,九王帮了我们,然你哥送些礼去感谢一番便好。” 丰鸾羽暗叹,果然如她所料,自己这个美丽娘亲心底里是排斥靳夜阑的,不是排斥他的人,而是排斥他的身份。 第321章 花落谁家(2) 东凌九王在别人行踪何等威武响亮,可是到了这里,却成了被嫌弃的理由,其实靳夜阑自己也挺冤的,总是被挑来挑去。 “母妃,你是不是不喜欢靳夜阑?”丰鸾羽直截了当问。 沈棠云摇头:“并非如此,母妃虽未曾见过他,但也听说过他一些事,是个难得的人才,但你要明白,他是别国的王爷,又与别人有婚约,再过几日便要成亲了,你是丰国的公主,如何能委屈自己。” 丰鸾羽但笑不语,这种事她还是听着便好,再说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儿,交给靳夜阑自己去解决,反正他不是已经将丰明祁搞定了么? 岳母这一关,也得他自己来过,她也爱莫能助。 “好,我都听母妃的。”丰鸾羽乖巧点头。 “那就好。”沈棠云松了口气,也欣慰女儿的乖巧懂事,只是婚事不能再拖,未眠夜长梦多,还是尽早与儿子商量一下,将与钰王府的婚事敲定下来才好。 想了想,沈棠云又试探地问道:“羽儿觉得宇轩如何?” “宇轩人很好啊。”丰鸾羽面上故作不知,心里却笑翻了,看来美人娘确实很瞧得上丰宇轩。 如此也好,总不能让靳夜阑太闲了。 “真的?”沈棠云再次确认。 丰鸾羽微笑点头:“真的,是时间难得的好儿郎,待人接物都温文有礼,也是尽全力在相帮我哥。” 沈棠云时彻底安心了,瞧着女儿也不反感丰宇轩,或许只是被九王一时迷惑而已,婚事定下后再好好相劝,夫妻举案齐眉比什么都好。 从棠云殿出来后,丰鸾羽一直憋着笑,靳夜阑不明所以看了她几眼,她依旧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阿鸾,偷着乐什么呢?”靳夜阑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 丰鸾羽随意在池边的白玉石横栏上坐好,低笑出声:“呵呵,你可知道今日母妃对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靳夜阑挑眉,隐隐已经猜到什么。 “哦,她好像挺中意宇轩做女婿的,似乎想尽快定下来,应该很快便会找钰王妃进宫话家常,而且还说九王你大喜之日快到了,也是时候启程回东凌了,她已经命人在备贺礼了。”丰鸾羽忍住笑意,偏过头不看他,实在是太想笑了。 靳夜阑俊眉紧蹙,似乎真的将这个关键丈母娘给忘了,一心只想着先把大舅哥搞定,其实有些主次不分,大舅哥也是听丈母娘的。 真是失策,明日便要启程回去,眼下可不能再生变故,幸好人就在宫里,他也是时候拜访一下丈母娘了。 好在他还有后招。 “今夜有宫宴要为我们送行,我找机会与岳母大人谈谈。”他胸有成竹,抱臂站在他跟前。 丰鸾羽止住笑意,不解问:“我们?” “没错。”靳夜阑莫测笑了,“你哥哥已经把你卖给我了,明日你便要随我一起出发,在大婚之日赶回东凌。” 丰鸾羽微愣:“这样也行?” 靳夜阑得意挑眉:“当然,我要成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事实上是丰国与东凌联姻,而且我已经将皇兄的手书交给你哥了,他乐见其成,你先随我一道走,后面便会有送亲队伍跟上,能在成亲之日到就行,原本是想给你惊喜的,却忘了还有岳母大人未知会,真是失礼。” 第322章 花落谁家(3) “惊喜,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丰鸾羽撇嘴从横栏上跃下。 靳夜阑轻笑,牵着她往青岩台走去,那里是今晚设宴的地方,他想提前去踩点儿,这叫有备无患。 “姐夫,你们要去哪儿?”秦暖君也是无趣地在宫里闲逛,方才倒还好有玉惊鸿陪着,可是没一会儿也匆匆离去,说是有急事要办,又把他独自剩下了,溜了个弯儿终于遇见靳夜阑与丰鸾羽。 丰鸾羽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个家伙要招待,这次或许青鸢离开便是故意将他给撇下的,看来华朝真的有事发生,而青鸢也瞒着他们所有人,包括玉惊鸿。 “暖君,你过来,我有事问你。”丰鸾羽对秦暖君招手。 秦暖君巴巴上前,凑近问:“公主姐姐要干嘛?” “什么公主姐姐,我是你姐,涅生都认出来了,你还傻啦吧唧的。”丰鸾羽给了他一巴头,实在是他的样子很欠抽。 秦暖君瞪大眼,首先看向靳夜阑,忽来的震撼让他找不到自己的知觉。 靳夜阑神色淡淡,转过身去,似乎没听明白。 “你看他做什么,他什么都忘了。”丰鸾羽捧着略显稚嫩的俊脸蹂躏一番,这样的画面她想了许久,终于能如愿以偿了。 “姐......”秦暖君愣愣出声,不可思议。 丰鸾羽目光复杂扫了眼背过身的靳夜阑,随即才对秦暖君笑道,“暖君,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怕吓到你,毕竟这样的事太过匪夷所思,我不想被你当成是怪物。” “姐。”秦暖君又哭又笑,猛然将她抱住。 被碰到伤处的丰鸾羽暗暗抽了口气,随即放松下来,若无其事地拍着已经与她同样高的少年的肩。 “没事,姐姐回来了。” 秦暖君立刻松开他,揉揉眼睛,假装坚强道:“青鸢姐说过我是男子汉,以后要保护你们,我不会哭的。” 嘴里说着不会哭,眼泪却止不住流着,看得丰鸾羽又心疼又想笑。 “是是是,你就是男子汉,以前你就能保护我了,我可记得,你拿着剑到安君临面前找他理论的样子,那时候的暖君就是一个男子汉了,能保护自己的姐姐。”丰鸾羽轻笑着,用手给他抹泪。 秦暖君垂眸:“姐姐太狠心了,回来也不告知我,那日我明明就感觉到是你的。” 转念一想,丰鸾羽便知晓他说的是那日在客栈里吃饭时的情形,那时候的他也是红着眼跑了,是想起曾经在丞相府的那些时光。 “下次不会了。”她不知该如何劝,只能保证没有下一次,让他安心。 秦暖君下意识去看靳夜阑,见他背对着他们,秦暖君闷声道:“这句话你应该和姐夫说,你每次说话都不算话,你问问他会不会信你。” “臭小子。”丰鸾羽无奈失笑。 他们一个个都认为是靳夜阑受了委屈,可是能理解她,但心底多少是有些怨她的,可是当时的情况也是她无法预知的,她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让他们都能好好活着。 秦暖君很快冷静下来,扯扯她的衣袖,“姐,你方才要问我什么重要的事?” 第323章 花落谁家(4) “青鸢在华朝可有什么异常,比如说那个什么林岚公子,他是如何去到公主府的?”丰鸾羽回归到正题,她总觉得青鸢忽然说成亲,似乎不是与玉惊鸿怄气这么简单。 秦暖君细细想了想,回道:“据说那个林岚是寒门子弟,自小就有婚约,可是朝中的某位大臣却为了讨好青鸢姐,逼着女方家到林家退婚,但不知为何,林岚的未婚妻子在当晚便上吊自尽了,林岚还未来得及上门去看便被逼迫着进了公主府,一开始他也打算自我了结的,只是被青鸢姐给救了,而后他便一直留在公主府,青鸢姐将所有男子都遣散了,只留下他一人。” 怎么会这么巧?丰鸾羽凝眸。 她又问:“林岚是因何故被看中的?” “我见过他,确实与惊鸿哥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性子没惊鸿哥那么冷,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就是一个书生。”秦暖君回忆着,慢慢给她描述。 丰鸾羽疑虑更甚,这世间能有几人知晓青鸢心仪之人是玉惊鸿的,他们平日里除了对彼此横挑鼻子竖挑眼外,几乎就形同陌路,难道是玉惊鸿忽然出现在青鸢身边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这种可能性不大,谁会猜得这么准。 按时间来算,那时候玉惊鸿也是才光明正大出现在青鸢身边的,如此看来便是有人提前知晓了,若是祭主还活着倒是可能是他,但祭主已死,那就只有...... 看来真的是黑袍人了。 “暖君,你在华朝时能经常见到安候吗?”她的思绪渐渐清晰,一些猜测将要得到证实。 秦暖君下意识想要回避,每回听到安候这两个字,他都觉得心里不舒服,但是丰鸾羽问的话,他都会如实回答。 他摇头:“并不是时常,就在府外碰到过他三次而已。” 这么长时间,只有三次,真是不寻常,丰鸾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自己和涅生的感觉是对的。 黑袍人背影那么熟悉,又刻意蒙着面,声音也做过伪装,这一切都太巧了。 “姐,是不是他也是坏人?”秦暖君最是敏感,可以说是一点就通。 “嗯,这几次我们遇险都是碰到一个很厉害的黑袍人,他应该是幕后的主谋,我与涅生都觉得他的身影有些熟悉,看着与安候甚是相像。”丰鸾羽点了点头,并不想瞒着他,也是时候让他学着面对。 秦暖君捏紧拳头,咬牙不语。 “或许是我们想多了,若是日后有机会,你瞧瞧他是不是少了一条胳膊,那个黑袍人被你英明神武的姐夫砍了一条臂膀。”丰鸾羽拍拍他的肩,安慰道:“莫要多心,我们也只是猜测,但愿不是他。” 秦暖君摇头:“或许真的是他,也只有他有这个动机,安家是百年前轩辕氏的余孽,这些都是事实,轩辕君临在明面上迷惑我们的视线,他在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种可能性做大。” 忽然间他竟长大了不少,丰鸾羽欣慰笑了,看来日后也不用整日为他担心,或许青鸢说的没错,她就是太过在意,总想着要将他保护好,其实他自己也能保护自己。 看待这些事情,他比任何人都要看得清。 “姐,我没事,他就算是我的父亲又如何,我并不欠他什么,他若是坏人,自然也是我的敌人,我不会心软的。”秦暖君笑得云淡风轻,反过来宽慰她。 丰鸾羽赞赏道:“不愧是我弟弟,姐姐相信你。” 秦暖君自豪挺胸昂首:“那当然,咱们姐弟都不是一般人。” 若是他真能像表面这样看得开倒好,没心没肺活着不会累,他已从云端跌落过一次,或许真的能看开许多。 第二天一早,丰鸾羽便被丰明祁催促着出宫,说侍卫来报,靳夜阑已在外等了半个时辰了,让她快些出去。 丰鸾羽与沈棠云告别后便由丰明祁亲自护送出宫。 “哥,我怎么觉着你是赶我走一样,我在宫里碍你眼了?”丰鸾羽不满轻哼。 丰明祁煞有其事的点头:“嗯,却是碍眼,所以早些将你这个麻烦交给九王,省得来烦我。” “过河拆桥。”丰鸾羽轻嗤,甩了甩手中的包袱,“瞧瞧你一点儿风度都没有,你送我一程,难道都没想过替我拿包袱么,你还真是金手贵重啊,还没做皇帝就这么大架子。” 丰明祁扶额,他哪还顾忌得到这个细节啊,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接,却被嫌弃地推开。 “你也别在我跟前碍眼,做你的孤家寡人去吧,本公主不伺候了,哼。”已到宫门口,丰鸾羽直接将他推开,阔步往前走去。 靳夜阑远远看着,见她走近,便含笑上前接过她的包袱,轻声问:“为何不让侍卫帮你拿?” 丰鸾羽瞥了眼随后跟来的丰明祁,语气不善道:“因为某些人见不得我啊,早就着急着赶我走,这下好了,以后就赖在你九王府了,再也不回来看这个破皇宫。” 丰明祁心里叫苦不迭,忽然开始怀念以前那个痴傻的妹妹,至少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傻妹妹只会嘿嘿笑,没这么大气性。 也罢,以后被挑剔、被嫌弃之人就是‘慧眼独具’的九王咯。 临别前,丰明祁郑重嘱咐:“九王,请你记住昨夜说过的话,好好照顾羽儿。” 第324章 婚事缘由(1) 丰鸾羽百思不得其解,母亲和兄长为何忽然就松了口,丰明祁或许是因为要以大局为重,那沈棠云呢?自醒来后的相处,丰鸾羽很明白沈棠云对女儿的疼爱,远嫁东凌如同和亲,沈棠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或许以往是因孝帝在位不得已会妥协,但眼下已是丰明祁手握大权,作为母亲,她定然是有反对的权力的。 “在想岳母大人为何会让你随我走?”靳夜阑见她一路都冥思苦想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她的心思。 丰鸾羽斜眼看他,也不说话。 靳夜阑将手中的清茶递给她后,叹道:“要将你带走也不是很难,岳母大人知书达理,只要说明白了自然也不会阻止。” “就这么简单?”丰鸾羽很怀疑,他的话从来都是避重就轻,她要想从中知道真相,还是得刨根究底。 靳夜阑凝眸,随即点头:“就只这么简单,岳母大人做不出棒打鸳鸯之事来,所以便成全了我们。” “棒打鸳鸯,母妃定然认为你我不过相识几日而已,就是一时冲动,并无多深的感情不可割舍,你如此说,我倒是越发不敢相信,我怀疑你是不是用什么手段威胁他们了。”丰鸾羽这才接过他手中的清茶,轻抿小口。 确实如她所想,事情没那么简单,但靳夜阑并不打算与她说实话,就算要说也不是现在,到了东凌再与她和盘托出会更好。 他的一瞬沉默让丰鸾羽眉头皱的愈紧。 “青鸢忽然离开,你又急着要回东凌,我母妃改变主意,这其中必然是有联系的,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末了,不等他回答,她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去,只见秦暖君与靳寒笙策马在前,宽敞的官道上一行人浩浩荡荡,极为高调。 “你如此高调离去,是为了引诱黑袍人出来?”丰鸾羽忽然明白了什么,黑袍人那日在无望崖不可能轻易丧命,熙帝轩辕易必然是留有宝藏室内的救生通道,熙帝多疑,但必定会留有后路,轩辕氏的后人进入暗道后若是被人暗算便也能有一线生机。 所以...... 轩辕氏后人的手中没有机关图,却有逃生的图。 这便是熙帝打的算盘,若是能凭本事打开机关,室内宝藏又能见到,被人盯上也能从容逃脱,再将宝藏运出,而后实行他的复国大计。 丰鸾羽抿唇,她也不知该如何来评判这个熙帝,在她看来轩辕易便是一个神经病,还未灭国便想着复国之事,那早些年都干嘛去了,大宇好好的被他弄得乌烟瘴气,最后临死又来这一出。 “熙帝大概是个疯子,江山毁在自己手中,却要后人不得安宁。”她无语嗤鼻。 靳夜阑勾唇道:“他便是机关算尽又如何,得民心者才是最睿智的君王,轩辕氏的人如何能在数百年之后重新崛起,就凭他们残暴不仁的性格,世人是无法接受的。” 丰鸾羽赞同点头,又问:“如此高调,除了让黑袍人知晓以外,你是不是还打着别的主意,比如说为何一定要让我随你一道回东凌,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靳夜阑是谁,东陵得九王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才怪,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在暗地里算计着,就等着黑袍人与轩辕君临栽跟头。 第325章 婚事缘由(2) “自然不会是简单的回家,神秘黑袍人猖狂了这么久,我哪能让他再得意。”他故意不说明白,就是在吊她胃口。 转念而已,丰鸾羽忽然想明白了,真正的好戏应该是在婚礼上,或许是在丰国送亲的路上,这么说来,丰国与东凌联姻之事已经是天下皆知了,而昨夜靳夜阑与沈棠云谈的便是这个。 要想她儿子江山坐稳就必须抛出诱饵将潜在隐患解除,而最好的诱饵便是丰国公主与东凌王爷联姻,送亲途中必定有很多事情发生。 “你将我带走,那和亲之人由谁顶替?”她开门见山,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靳夜阑笑了笑,对着她说出了一个名字。 丰鸾羽微愣,再次听到‘星月’二字竟然是在这种时候,愣神的她错过了靳夜阑眼中不一样的神色。 片刻后,她才问:“玉惊鸿何时将她放出来的?” 在她眼中,靳夜阑只是失去了对她的记忆,其余人都是记着的,当然也包括星月关在天霞山地牢内之事,她眼下感兴趣的事是星月为何会被放出来。 靳夜阑摇头:“其中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只知星月一直默默跟在暖君身边,曾几次出手相救,那日与玉惊鸿商量提到找人顶替这事时,是她自己主动提出的。” 丰鸾羽心中叹息,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之人,她很是了解师兄妹四人,星月不过是性子冲动又极易受外人挑唆,没有西歌的稳重懂事,所以才会被祭主利用,说到底还是因一个情字害苦了星月。 她明白星月为何一直跟着秦暖君,因为保护秦暖君是她曾经对星月下的命令,其实星月心里一直敬重她这个主子,或许听闻她离世后,心中自责愧疚,想以此补偿,继续完成主子的托付。 人心都是肉做的,星月经历这些事,或许明白了许多事,包括对玉惊鸿的感情。 一份无望的情感,继续深陷纠缠只会一错再错。 星月经历众叛亲离之后才懂这些道理,不能说晚,只能说遗憾,毕竟西歌、暮云、青影不会再如以往一般待她,从今往后她便成了孤零零一人。 “你很同情她?”靳夜阑慢悠悠问,凤眸打量着她的神色。 丰鸾羽垂眸:“你也知晓她曾是我的属下,相处多年,感情自然是有的,她背叛我也不能全怪她,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她只是选错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靳夜阑自嘲低喃,执着茶杯的修长直接渐渐握拢。 低垂着头深思的丰鸾羽未曾注意到他怪异的语气与神色。 “星月在易容上,确实比西歌有天赋,只是此番情况不同于常,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星月她必是凶多吉少,而我又何其忍心让别人代我去受罪,我......” “她是自愿,且你是她主子,为主子尽忠是天经地义之事,更何况这本就是她欠你的不是吗?”靳夜阑淡淡出声截住她的话。 丰鸾羽怔住,她又该如何解释自己根深蒂固的认知,人人平等,而非尊卑有别,她习惯了给予人格尊重,从未将下属看成是专属奴隶。 第326章 婚事缘由(3) 靳夜阑缓了缓神色,继续道:“此番是她悔悟想要将功补过,若是你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她,或许她会铤而走险也说不定,毕竟她现在并不知晓你便是她的主子,这种事都是自愿的,我与玉惊鸿都未逼迫她。” “嗯,我明白。”丰鸾羽点头,头靠到他的肩上,“景知,答应我,若是可以,尽量帮帮她,黑袍人与轩辕君临都不是善茬,他们的目标是你我,我怕星月被识破会有不测。” “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回到东凌以后,你便只能在王府里,不能外出,不过也就是一两日的时日,拜堂成亲不会耽搁,待解决了轩辕君临等人后,我有话与你说。”他轻抚着她的青丝,似有许多难言之隐。 丰鸾羽也没在意,只是随意接话道:“咱们这一路,你有的是时间细细与我道来。” “有些话还未到时机,要特别的时候说才有意义。”靳夜阑捏捏她的耳垂,笑得别有深意。 到此时,丰鸾羽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何自己莫名其妙便要与他成亲,虽说是与他不是头一回成亲,但意义完全不同。 不像上回的做交易,这次是认真的。 “你真的要娶我?”她靠着他的肩,食指戳戳他的心口,要听真心话。 靳夜阑沉默半晌才缓缓道:“除了你,我还能娶谁,师父说过娶悍妻也是我上辈子造的孽,没法子,往后生生世世都要惧内。” 惧内?他这也叫惧内? 丰鸾羽默然撇嘴,果然神棍的话不能全信,就靳夜阑这傲娇的性子,他会惧内,哪一次不是她心软先回头,牛鼻子老道惯会说瞎话唬人。 想到归尘,丰鸾羽忽然有些伤感,这老道对靳夜阑却是不错,连死都是为他做打算。 “你师父的遗孤......” 靳夜阑明白她想说什么,便摇头道:“师父身前曾与我说过,尘归尘土归土,这便是他道号的意义,生死之事不用过于重视,他早已是世外之人,入世这是为了了结前缘,我想那时他便已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那日我并未打算将他带出,让他归于地下或许才是他的本意。” 凡事不强求,尽力而为便是极致。 想到和亲之事,丰鸾羽忽然直起身问:“丰国由谁送亲?” 靳夜阑淡笑:“自然是钰王世子丰宇轩最为合适,他可是代替新帝送妹出嫁,这一路的艰险放眼整个丰国,也唯有他与钰王能胜任,相较之下,他就是最佳人选。” “所以说你前脚刚走,宇轩便要带着送亲队伍往东凌出发?”按照时间来算,确实只有这样的可能,他们到达东凌两日,那不就是送亲队伍刚好赶到的时间。 靳夜阑含笑:“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我先行一步,他随后送亲而来,不过轩辕君临等人在路上动手的机会不大,上次之事虽然不足以取他们性命,但也给了他们重创,这里是丰国,他们要重新调集人手也尚需时日,更何况他们要的是让丰国与东凌结仇,在东凌的地界动手会更有效果。” 丰国公主被劫,却是发生在东凌的地界上,无论如何算,这笔账都要算在东凌的头上,九王连自己的未婚妻子都护不住,丰国这边必定不依,要交恶也是眨眼之事。 第327章 婚事缘由(4) 果然是打的好算盘,不过黑袍人这次或许还得在靳夜阑头上栽一个大跟头,过于自大便只有吃亏的份儿。 只想着在东凌的地界动手能让两国失和,让九王丢脸面,可未曾考虑到在别人的地盘,也无法确保万无一失,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靳夜阑可不是什么什么蛇,而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十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东凌,丰鸾羽顶着一张普通男子的面容,身着东凌护卫的装束,大摇大摆进了九王府,当天又成了久风唯一带着的一个跟班儿随着靳夜阑去了宫中。 安沁这一胎怀得辛苦,肚子圆滚滚,东凌帝靳皓然更是也不能安,生怕她有个闪失,每日都让御医看诊,各种膳食也是要他自己亲自试过,安沁每走一步,他都恨不能跟着。 靳寒笙早早便进了宫,秦暖君被留在九王府内不能外出,这小子倒是懂事不少,也不吵不闹,而是乖顺点头,还郑重承诺自己不会扯后腿。 三人还未走到凤栖殿,靳寒笙便扶着安沁走了出来。 “母后,你看我说的对吧,小叔这不就进宫来看您了吗?”靳寒笙笑得颇为得意,为自己的神机妙算洋洋自得。 安沁睨他一眼,“你就今日聪明一回,以往你哪次不是惨败在你小叔手下。” 靳寒笙苦着脸道:“小叔明摆着欺负人,恃强凌弱,这里是他的天下,我初来乍到自然会吃暗亏,他也让着我点儿。” “哼,要是连他也如你父皇一般纵容你,你还不得将东凌搞的乌烟瘴气。”安沁有些无奈瞪他,想到一开始的几年,父子俩一见面就跟斗鸡眼似的,每回都是靳皓然妥协。 果真应了那句话,无仇不成父子,好在靳皓然也是让着他,但有靳夜阑在后能镇住靳寒笙这个小霸王。 靳寒笙见着靳夜阑已经走近,也不敢太放肆,小声咕哝:“那也是老头儿自找的,年轻时候坏事做多了,临老了,总要受些惩罚。” 安沁摇头叹息:“当年之事也不能全怪他,为娘也有错,要是不与他怄气,早些时候告诉他关于你的身世,便也不会发生哪些事。” “其实也不是只有坏处,至少我遇见了阿池,她......”靳寒笙笑意顿住,物是人非事事休,此刻他提起那个女子,心里也是痛惜。 安沁知晓清池离世之事,当时便是对着黑夜流了一夜的泪,可把靳皓然急坏了。 “她是个好孩子,下辈子会过得很好的,只是你小叔他......”她怜悯的目光落在已走到跟前的靳夜阑身上。 靳夜阑微笑颔首:“皇嫂这几日可还安好?” 安沁温婉含笑:“好着呢,就等着你早些回来,看着你成亲。” 丰鸾羽顶着普通男子的面貌,暗地里细细打量着安沁,因着有身孕的缘故,人也丰腴了一些,比以往瞧着气色更好,一看便知东凌帝将她照顾的很好,而且隆起的小腹,让她整个人都泛着慈爱的光芒。 靳夜阑不着痕迹瞥了眼丰鸾羽,而后又笑着对安沁道,“皇嫂莫急,也就这两日的事,丰国送亲的队伍很快就会到了。” 安沁失笑:“你们兄弟俩办事向来神秘,我还真以为你要娶张家千金,哪曾想会出那样的岔子,也怪张家千金有眼无珠,竟会同一个下人私奔,白白错过你这天下第一美男子,着实可惜,也不知丰国的八公主是何等模样,我可听说她以前心智有残缺,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久风低垂着头,忍着笑意,瞧瞧瞥眼看丰鸾羽,见她也是垂着头忍俊不禁,两人对视一眼,艰难忍着笑意,而后背过身去。 “皇嫂这边请。”靳夜阑淡笑将安沁支开,让两人在原地可以偷偷笑一笑。 三人走远后,丰鸾羽才捧着肚子蹲下,小声笑出声来。 “哈哈......真是太好玩儿了,长嫂如母,你们皇后娘娘还真像是你家主子的娘一样,真是为他操碎了心,娶个媳妇儿也是曲折不已,堂堂九王竟被抛弃,他那张妖孽的面容算是白长了。” 久风忽然觉得主子其实最惨的不是被抛弃,而是摊上这么个活宝公主,本来并无大事,怎从公主的玉口中出来便是成了天大的笑料,他改为主子默哀。 在宫里用过晚膳后,三人又出了宫。 马车内,丰鸾羽杵着下巴,眨着眼道:“东凌帝可真够忙的,连晚膳都没用,废寝忘食真是天可怕了。” 看着她普通的面容上,一双水灵的大眼,靳夜阑心中微动,长臂一伸便将她揽进怀里,有些幸灾乐祸道:“听闻昨夜皇兄与皇嫂闹别扭,今日恐怕是食不下咽,又拉不下脸来求原谅,就只能故意饿着自己,等着皇嫂去关心他。” “没想到看着一脸正经的陛下也会用苦肉计,真是为难你们兄弟了,刚刚你故意询问内侍陛下用膳没有,便是故意给皇后娘娘看的吧。”丰鸾羽仰头看着他的脸,觉得怎么看都是妖孽。 靳夜阑不答,而是眨着眼笑问:“为夫好看吗?” 丰鸾羽嫌弃地撇嘴:“还凑活吧。” “再说一遍。”靳夜阑挑起她的下巴,危险地眯眼。 第328章 醉意阑珊(1)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变得诡异,两人相互对望,一种难言的情感在静静流淌。 他不像是简单的开玩笑。 “你怎么了?”丰鸾羽抬眸将他固在她下颌出的手轻轻握住。 靳夜阑负气将手抽回,退开身子离她远了些,将脸撇开不看她。 又是抽什么风?丰鸾羽扶额,她觉得自己不曾说错什么呀,这厮又跟吃了火药一样,一点就炸。 傲娇是一种病,不能让他养成习惯,否则日后还时常给她来这么一出,她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如此一想,丰鸾羽也轻哼一声扭开头,他有脾性,难道她就没有?有样儿学样儿,她也会,要生气的话,互不理睬就好了。 到王府门前,久风才将马车停稳,丰鸾羽便掀帘而出,轻轻一跃便着地,大摇大摆走进王府大门。 好一个潇洒的少年,这是久风从她的背影上得出的评论,但正面那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着实平淡无奇。 “爷,八公主她这是这么了?”待到自己主子下车后,久风站在一旁小声询问。 靳夜阑朝王府大门看了片刻,收回视线,淡淡道:“没事。” 就这样,丰鸾羽也没与靳夜阑多说一句话,扯了假面便让人带她到房间歇息,吩咐人备水给她沐浴,进门后‘嘭’将门关上,靳夜阑老远便听到了。 久风不明所以看向自己主子,见他似乎有些懊恼。 主仆二人就这么站在小院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丰鸾羽翘着腿躺在床榻上,借着烛光随意打量了一下房间,还令她满意,而后便是对着帐顶发呆。 她与靳夜阑就要成亲了,这一回是真的成亲,但她与他之间还有许多问题没解决,横亘在两人中央最大的问题便是相处。 他失忆,她是罪魁祸首,若是日后他记起一切,恐怕还有更多的问题。 “好烦哪,婚后还有得磨,唉......”她自言自语间,房门传来轻叩。 “公主,水来了。”婢女带着忐忑的声音自屋外传来。 丰鸾羽翻身坐起,应道:“进来。” 夜色淡淡,屋内水气蒙蒙。 丰鸾羽泡了一刻钟便起身了,换了寝衣坐在床上发呆,也并未让人进屋将水撤下,盯着浴桶的她正在深思一个问题。 她是不是该去明月山庄一趟呢,虽然早早便让暮云亲自前来联系玉亭煜,但至今也未曾收到暮云的任何消息,该不会在路上遇到什么事儿给耽搁了吧。 想了想,她拿起方才婢女叠整齐放在小柜里的干净衣裙换上,穿上后她才发现是自己平日喜欢的简约样式,没有寻常的复杂,很快她便想明白是靳夜阑特地吩咐的。 这人无论何时都心思细腻,即使是怄气也依旧对她无微不至。 不知为何,她忽然心胸开阔许多,觉着自己之前都是庸人自扰,他对她的这份用心便是世间最好的对待,她还苛求什么。 随意将长发编了个最简易,也是她唯一会的麻花辫,她便走到屏风后,扬声让守在外面的人来将浴桶撤下。 片刻后连地上的水渍也没抹干净,婢女带着几人告退后将门关好,丰鸾羽才从屏风后出来,她不是怕人知晓,而是不想惊动靳夜阑。 第329章 醉意阑珊(2) 走出房门她才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偌大个王府,到处都是隐卫,只要是风吹草动都会惊动靳夜阑,更何况是她要翻墙而出,九王府的墙可没那么好翻。 做都做了,她索性就照原计划的路线走,从九王府的后墙翻了出去。 此刻靳夜阑正坐在书房内听着隐卫来报。 听完后,久风挥手让隐卫退下,上前询问:“爷,您看要不要让人跟着公主?” “随她去吧,她想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就连我......”靳夜阑自嘲笑了笑,起身便走了出去。 久风疑惑,主子最近怎么都怪怪的,对待八公主的态度更是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很在意,却又像是堵着气,记得主子与公主也没什么大的争执啊。 主子的心思确实是不好猜。 畅通无阻出了九王府,丰鸾羽站在墙下叹了口气,刚转身便瞧见远远打着灯笼走来的两个男子,饶是她胆子再大,忽然在夜里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被吓了一跳。 待两人走近后,她上前便朝玉亭煜的头上拍去,“臭小子,姐还以为见鬼了呢。” “你还怕鬼啊,不都死了好几次,鬼都怕你。”玉亭煜揉着脑袋打趣她。 丰鸾羽后知后觉扶额:“倒也是,我是死过几回的人了,还怕什么鬼。” 玉亭煜看了她许久,伸出双臂将她抱住,轻声道:“欢迎你回来,我一直再等,生怕你回不来了,原来道长真的没骗人,他说你会回来。” 听他提起归尘,丰鸾羽从他怀里出来,微微仰头,“归尘在无望崖的石室里,应该是三年前便去世了,他最后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并未说什么。”玉亭煜摇头:“他只让我将情灭交到你手中,让我耐心等,他说你会有生死大劫,但会活着。” 丰鸾羽凝眸,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归尘费心救了她与亭煜,有了此生的重生,难道仅仅是因为见亭煜可怜动了恻隐之心,这说不过去,归尘做事向来都有他的目的。 “既然出来了,我们好好喝几杯庆祝一下。”玉亭煜也不管她想什么,拉拽着她就往街巷深处走去。 转身前,玉亭煜特意往高墙的阴影处看去,勾了勾唇。 酒肆出奇的安静,丰鸾羽瞧着暮云亲自去柜台处取了酒,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影子。 “这也是你的产业?”丰鸾羽很是好奇,她可不记得玉亭煜有做生意的天赋,以往他最讨厌的便是看财务,所以也很排斥生意上的事。 玉亭煜给她酌酒的手顿了顿,摇头道:“并非是我的产业,而是义父留给明月的,她将这些经营得很好。” “明月?”丰鸾羽似笑非笑摸着下巴,发现重要情况。 玉亭煜对暮云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暮云也不客气,撩开袍子便坐下,接过玉亭煜手中的酒坛,将其余碗斟满。 看着她好奇的目光,玉亭煜忽然笑道:“对,明月,再过一个月我便要与她成亲了,姐姐要做主婚人。” 丰鸾羽愕然,被这个重磅消息给惊住了。 她曾想过这个‘明月’或许就是明月山庄的老庄主留下的女儿,是要玉亭煜好生照看的,上回在明月山庄未曾见过这个神秘的女子,只是听下人们偶然说起,没想到玉亭煜这么快就要娶妻了。 第330章 醉意阑珊(3) “怎么,我成亲就这么让你意外?”玉亭煜将酒端起递给她。 接过后,丰鸾羽豪气饮下,随即才笑道:“你这小子动作也太快了些,我不过是消失几个月而已,你竟然就要成亲了。” 玉亭煜不以为摇头:“我的动作可没你迅速,我可是听说了,如今你与九王又重新订了婚约,照常理来说,你们才认识几日,这算是闪婚,毕竟你记得他,但他已记不起你。” 好吧,丰鸾羽心底是认同他的话的,她与靳夜阑确实是动作迅速,不过这都是有基础的。 “姐,这次我是认真的,我真心想娶明月,照顾她一生一世。”玉亭煜神色认真,也将碗中的酒饮下。 暮云默默在一旁聆听,目光时不时看向饮了三碗,小脸便红扑扑的丰鸾羽。 她是他的主子,但他却很少在她身边,此刻或许便是他此生离她最近的时刻,能坐在一起喝酒,听她说话。 没一会儿功夫,丰鸾羽便摆手:“不行了,我这酒量上辈子下辈子都一样,还是不能畅饮,待会儿要是醉醺醺回到王府,估计又得是一番折腾,我还是安分些好。” 玉亭煜失笑:“这么快就被管得死死的,要是成亲还不得足不出户,做个深闺王妃,那我要见你岂不是还要让人提前报备。” “唉,你不明白姐心里的苦啊,待到你成亲后自然就知这其中的滋味,有得必有失,当为一个人安定的时候,便要舍弃一些东西,要顾忌对方的感受,以往我便是忽略了这些,才一次又一次伤害他。”酒劲上来,丰鸾羽趴在桌子上慵懒地动动手指。 这一回就连暮云也察觉到事情不对,他侧眼望去,玉亭煜已经敛下笑意,面色有些寒意。 “既然如此不快乐,你为何要委屈自己去迁就他,你并不欠他什么,他有何过人之处竟值得你委屈自己来成全他。”玉亭煜起身来到丰鸾羽面前蹲下,将她从桌上扶起,让她面对他,“姐,你不该是这样的,你该为自己而活,而非是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想要的一切,若是他不能谅解你,你不必委屈自己。” 丰鸾羽面色绯然,用指尖点点他的俊颜,醉意朦胧痴笑:“你小孩子不懂,我从上辈子便欠了他的,而且我也是心甘情愿为他改变,眼下只是还未适应而已,往后会好的。” 玉亭煜无奈摇头,她决定的事从来没人能改变什么,从上辈子便是如此,这个靳夜阑真是好福气,竟能让她为他至此地步。 他到底值不值得她如此对待。 酒酣之际,丰鸾羽依旧不曾忘记要早早回去,却在出酒肆时才发现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冰冷的雨滴让她清醒了几分。 摇了摇头,她对身旁的两位男子摆手,“你们都别跟着我,此处离王府不远,我自己走回去便是。” 玉亭煜与暮云站在原地,瞧着她脚步踉跄往前走去,细雨蒙蒙中渐渐看不清她的身影。 “没想到她也会有这一天。”玉亭煜无奈叹息,拍拍暮云的肩后又折身回了酒肆。 此刻二楼的雅间的窗子忽然打开,一个极其秀美的女子探出头来,玉亭煜仰头与她对望,两人相视而笑。 第331章 醉意阑珊(4) 暮云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冲进雨里。 一路深一脚浅一脚,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丰鸾羽便回到王府门前,她也没想着要翻墙,直接上前去叩门,手刚抬起,门便从里打开了。 她醉眼看着眼前黑沉着脸的靳夜阑。 “咦?你还未安寝啊?”她微愣之后便轻笑,踏着虚软的步子想要越过他往里走。 却迷糊地绊在门槛上,往前扑去,被一双大手接住。 “哦,谢谢啊。”她靠在他怀中痴痴傻笑。 靳夜阑俊眉紧蹙,也不吭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里走去。 而站在角落里的暮云终是叹了口气,随即转身离去。 这里从来都没有他的位置,正如十年前一样。 雨虽小,但她身上的衣裙都已半湿,靳夜阑没送她回她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他房里。 丰鸾羽睁着大眼,眼珠骨碌转着,就这么盯着他看。 “景知,你为何生气?”她问的是今日在马车里忽然的别扭。 靳夜阑狠狠瞪她一眼,将她扔在大床上,上前去拿过婢女送进来的衣物,又走回来,直接将衣物也扔在她身侧便再次转身离去,用力便将门也关好。 丰鸾羽扶额,还是不行啊。 莫名其妙,这倒是为什么嘛,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寒意袭来,她打了寒颤,赶紧利落地宽衣解带换上干净的单衣。 看了眼脚下换下的湿衣,她已懒得管,脑袋昏沉沉的,醉意袭来,她也管不了这么多,蹬了鞋便跳上大床,麻利地钻进锦被里,呼呼大睡。 没多久便沉沉睡去的她,也没感觉到有人开门又关门,而后也解了衣袍在她身边躺下,只是觉得有些冷时,她习惯性地往热源而去,整个人窝进对方的怀里。 “景知......真暖......”她砸吧着嘴。 靳夜阑无奈苦笑,这个女子便是这样没心没肺,就连他生气,她也能安心入睡,喝醉酒的她就跟孩童一般,让他生气都不能。 “前世今生,都被你......”后面的话他未说出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翌日一早,丰鸾羽醒来时屋里只有她一人,身边位置也是冷的,她摸了摸后暗自疑惑,难道昨夜是做梦? “公主,您醒了。”还是昨夜的婢女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丰鸾羽以前在九王府时并未见过她,有些好奇问:“你是何时来的?” 婢女是个机灵的,很快明白过来她问的是什么,随即恭敬答道:“奴婢叫梦雨,刚到王府不久,以前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 原来是皇后,难怪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以前在九王府见到的婢女都是下等打杂的,这个梦雨却不似一般的普通婢女,果然是宫里的人。 也是,明日便是大婚,皇后自然是早早便做好准备,九王府里没个懂礼的丫鬟照映确实是不行。 丰鸾羽再一次感受到安沁的周到与辛苦,确实是累,一国之母,就连小叔子府上的事也要操心,更何况如今还怀有身孕。 “靳......王爷去哪儿了?”她来到面盆前,自己掬水净面,边洗边问。 梦雨退居一旁,躬身回道:“奴婢并未见到王爷,只是久风统领方才交代奴婢要在外守候。” 他果然是一夜没回房。 丰鸾羽掬水的手顿住,心底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她昨夜明明感觉到身侧有人,却不曾想一觉醒来却是梦。 梦过无痕,还是他有意躲着她。 一整天都是秦暖君在陪着她,从早膳到晚膳,她都没能见到靳夜阑的踪迹。 “姐,你可是在想姐夫?”就连秦暖君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一整天都在晃神。 丰鸾羽笑问:“你可知晓他去了哪儿?竟一整天都不见人。” “我也不知道,其实从昨天你们进宫后,我便没见过姐夫,你们回府时,我都睡着了。”秦暖君摇头,想着可能是前几日赶路累坏了,他昨夜早早就睡了。 有什么事这么急,竟一日不着家,看来明日的婚礼确实是不同寻常,可是她都大摇大摆在街上晃悠了,王府里还是安静得很,难道黑袍人并未派人监视九王府? 秦暖君瞧她担忧,便说道:“姐,我方才听说宇轩哥他们在路上真的遇上麻烦了,或许姐夫是去支援他去了吧,好像连阿笙也挺忙的,估计真的是在忙着对付轩辕君临等人的事。” “情况怎样?”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丰鸾羽听闻后反而镇定下来。 “我就是听久风随意提了句,方才我去更衣正好遇到他,还没来得及问,他便匆匆离去,只让我们好好待在府里别出去,看他的样子好像挺急的,用该是发生了什么事。”秦暖君杵着下巴若有所思。 无意往门前一瞥,他忽然惊喜道:“姐夫,你回来啦?” 丰鸾羽这才抬首望去,黄昏暮色中踏光而来的人是靳夜阑。 “事情怎么样了?”她开口问他。 靳夜阑来到他们身前,淡淡道:“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是琳琅郡主出了些意外,她不知何时混进了送亲队伍里,一路上竟也甘心受苦掩藏自己的身份跟着来,昨夜交战时才被丰宇轩认出来,事后却发现她不见了。” 第332章 特殊婚礼(1) 丰鸾羽微微蹙眉,丰琳琅会跟着来已经在她的预料,但是丰宇轩不可能一直没察觉,这其中必有蹊跷,除非这一路上都有人暗中相帮丰琳琅。 “东凌派去迎亲之人是谁?”她挑眉看向靳夜阑。 靳夜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是成王世子周沐川,此行也是他自愿向皇兄请的旨,你是怀疑他有问题?” “周沐川有没有问题,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丰鸾羽不紧不慢说了句后便继续把玩着手上的金玲。 如此一来,她丝毫不紧张丰琳琅的安危了,据她所知,成王世子周沐川可不是泛泛之辈,至少不像是表面上所见到的那般愚蠢,上回她忽悠丰琳琅与靳寒笙去成王府,能顺利拿到成王的某些罪证便是托了这位草包世子的福。 这么隐秘的事她都知晓,靳夜阑稍有意外,但也没说什么。 秦暖君却听的糊涂,他抓着脑袋问:“姐夫,你们说这些可是说琳琅姐没有大碍,她是被熟人救走了么?” “这个尚待查证,或许稍后阿笙就会把她带回来。”靳夜阑负手而立面对着他们,目光却是看着丰鸾羽的。 “你别看我啊,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侄子要是看上琳琅,也得有些真本事才行,钰王与宇轩都不是普通人,要想过他们那一关,阿笙还差得远,我瞧着周沐川或许倒是有机会。”丰鸾羽摆手,事不关己撇清自己。 事情到这一步,她算是明白了,周沐川是看上琳琅了。 秦暖君大张着嘴,不可置信:“阿笙有情敌了,就是姐夫前大舅子成王世子?” “你问他呗。”丰鸾羽瞥了眼靳夜阑。 这还用问么,他们都表现得这么直接。 感觉气氛不对,秦暖君决定先闪人,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触霉头的好,面前这两位明日便要成亲了,却在婚前闹矛盾,他可不想做炮灰。 “姐夫,你回来就好,姐姐她可担心你了,呵呵。”边说边站起身,脚底抹油一溜烟往外跑去,“姐,我去接阿笙,他需要帮手。” 丰鸾羽撇嘴,将脸侧从一边背过身不看靳夜阑。 “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了,你还要与我生气,这是哪来的道理。”靳夜阑无奈叹气,上前走到她跟前,弯腰垂首看她。 丰鸾羽微微抬首,反问道:“我错哪儿了?” “你错的不止一点儿半点儿。”靳夜阑俯下身去,凤眸与她对视,尽是无奈的笑意。 与他对上,丰鸾羽忽觉得自己太过弱势,不能每回都被牵着鼻子走,长此以往还真是男尊女卑无法改变,他喜怒无常,也让她耐心耗尽。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忽冷忽热,说实话,我真是挺累的,趁着未成亲,一切都来得及,还是将话说清楚较好,总好过到了婚后才发现一切问题,届时后悔晚矣。”她将他推开些许,站起身与他面对,“景知,成亲之事还是考虑清楚再说吧。” 她垂眸叹息,越过他往屋外走去。 靳夜阑面色微变,快速伸手将她抓住,用力一扯便将她拉回,“你此话何意,后悔与我成亲了吗?” “不,你说错了,我们还未成亲,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至少比成亲后才后悔要好很多。”丰鸾羽也不挣扎,即使手腕被他握得生疼。 第333章 特殊婚礼(2) 两两相望,眼中不同的情绪涌现。 她淡然,他不甘以及不可置信。 “这么快就后婚,是要放弃我了吗?” “我们一开始的相处方式便出了问题,没有基础的情况下贸然定下终身,便是对我自身的不负责,与其将来成为一对怨偶,倒不如先想明白再说,景知,你自己好好想想。”掰开他的手,丰鸾羽转身就走。 她是真的累,身心俱疲。 醒来的那一刻,她不记得他,她活得自在但总觉得缺了什么,当空缺的那一块被他填满,她又觉得很累,眼前的他真的变了很多,让她不敢靠近,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还未走到门边,忽然一股强劲的气力成风袭来,猛然将门合上,她也被人从后紧紧抱住。 “阿鸾,你别走。”他带着黯然与恐惧将她拥住,生怕一松手真的就什么也握不住,他是真的害怕。 “我知自己不该与你怄气,我不过是想起以往的一些事,心里有些堵,你原谅我,往后我会改的,你不喜欢的,我都改。” 丰鸾羽僵住身子,愣愣问:“你想起来了?” 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收拢,大章将她的双手握住,他俯首在她的颈间,闷声到:“嗯,已经全都想起来了,包括你狠心离我而去,你对我真的好残忍阿鸾,我宁愿陪着你一起死也不要苟且偷生,哪怕是下地狱,我也只想陪着你。” 她也曾想过这么可能性,只是没发现他的异常,他伪装得太好,刻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的忍耐竟能到如斯地步,也真是为难他了。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她回头问他。 凤眸中有着沉痛,却又像是解脱,他将她揽进怀中,“在无望崖的石室里就已想起一切,师父留下的字样与锦山顶上百年前无央国师留下的一模一样,曾经的一切便全都窜入脑中。” 丰鸾羽想起他那次忽然虚弱吐血,原来那时起,情灭便在已对他失效。 没听见她说话,靳夜阑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便想,我不会在意的,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就好,可是某些时候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莫名其妙便与你怄气,阿鸾,你原谅我好吗?我更多的是气自己,是我无能才无法护你周全,让你一次又一次犯险,所以这一回,我要好好护着你,往后我都要护着你。” “你可真傻,我不是什么娇滴滴的金枝玉叶,黑袍人想要抓我又怎会如此容易,更何况我手中的势力不比他差,硬碰硬都不一定会输,更何况是与一个自大狂斗智。”丰鸾羽仰头,对他展颜一笑,抬手抚上他的面,“往后别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知道吗?” 薄唇勾起,他知晓她已经懂他了。 “随我来,给你看样东西。”他牵着她往外快步走去,面上带着欢快的笑意。 满园都是喜庆的红,悠悠黄昏下的大红灯笼已燃起,府中上下忙忙碌碌,此刻才开始布置明日婚礼的。 红绸高挂,他牵着她一路走过长廊,转角而行来到阑阁,这里是他们的新房,也是他们日后的寝房。 暖暖的烛光让人心静,丰鸾羽却有些忐忑紧张,被他握住的手指也不自觉曲拢,他仿若未觉,只是勾唇道:“这是我们第二次成婚,却是我欠了你两辈子的。” 第334章 特殊婚礼(3) 在屋中站定,靳夜阑松开了她。 丰鸾羽愣愣瞧着眼前衣架上展开的红嫁衣,金丝镶边,艳艳生色,是幸福的喜悦,也是甜蜜的红,这是他送给她的惊喜。 “你......何时准备这些?”她回眸看他。 靳夜阑上前将嫁衣取下,含笑回到她身侧,眸中尽是献宝的得意。 “早在丰国时,我便已让宫中秀坊里的人开始绣,这是我照你的尺寸做的,但我想亲眼看你试试是否合身,来,我帮你换上。” 他一日不见踪迹,并非是忙着丰国送亲队伍出事一事,而是在宫里监工,最后的嫁衣花边更是在他的眼前完工。 区区黑袍人,他并未将其放在眼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最重要的事是明日娶她过门,她曾是他的妻,从今往后也是。 丰鸾羽俏脸一红,让他帮她换,她还没豪放到那一步。 “我自己来,你先出去,换好了我再叫你。”夺过他手中的嫁衣,丰鸾羽便往屏风后走去。 片刻后,她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离去,紧接着便是房门关上的声音,松了口气后,她才开始研究手中好看又复杂的嫁衣。 “好看是好看,开始太繁琐了。”她低声抱怨,而后叹了口气,便将嫁衣放在屏风上,开始宽衣解带。 磨蹭许久,她胳膊都酸了,还是只能勉强将嫁衣套上,可是接下来的那些复杂盘扣还真是为难她。 要不找靳夜阑帮忙? 会不会太都面子了,方才自己可是信誓旦旦的,如今这样唤他进来,指不定要被他笑话呢。 正在她冥思苦想时,直觉腰后的嫁衣忽然收紧。 “呀。”她惊恐回头却对上一张含笑的俊颜。 靳夜阑慢条斯理给她扣着盘扣,看着她惊讶大张着嘴,明知故问:“怎么了这是,瞧见我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你可真是及时雨。”回神后的丰鸾羽好气又好笑,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某一刻,那时候他也是悄无声息偷看她。 一心二用的靳夜阑从容淡定道:“只要是夫人需要的地方,为夫自然是无处不在,这种小事也该由我代劳,只是夫人太羞涩,为夫也不好勉强,就只能做及时雨。” “得了便宜还卖乖。”丰鸾羽睨他一眼,也动手扣着颈边的系扣。 靳夜阑手上忙活完,见她还苦大仇深地与扣子作斗争,忍俊不禁按住她的手,低笑:“还是我来吧。” 丰鸾羽松开发酸的手,站着让他服侍。 这个男子有一张迷惑世间女子的面貌,温柔时能将人溺毙,却也是个无情之人,他的情,炽烈却只给一个人。 心思深沉如他,感情炽烈如他,腹黑更是无人能及。 黑袍人对上他,或许也是命中注定。 几百年前,轩辕易输给了死去的颜墨,今时今日,轩辕氏的后人同样要败在靳夜阑手中,这辈子,她与他不会是百年前的玉荏苒与颜墨。 “好了。”靳夜阑故意凑到她耳边吹起。 丰鸾羽从思绪中回神,仰头问:“好看吗?” “世间最美不计你分毫。”靳夜阑牵着她来到铜镜前,站在她身后看着镜中的她,由衷夸赞。 第335章 特殊婚礼(4) 丰鸾羽满意地看着镜中人点头:“你眼光不错。” 一句不知是何意的话惹得靳夜阑低笑,将她转过身后,便俯身吻了上去。 轻柔吻一触即离,他柔声道:“我眼光一直都不错。” 意有所指的话让丰鸾羽面上升温,她抬眸看他,“我眼光也还好。” “如此便是良配。”他应声。 温情脉脉只是,丰鸾羽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她凝眉问:“送亲的队伍到底如何了?” “新娘子被劫,东凌太子与丰国钰王世子正到处寻人,就是这样而已。”他给了她意料中的回答。 丰鸾羽颇为担忧:“那星月......” 靳夜阑知晓他但有什么,安抚道:“轩辕君临要的不过是丰国与东凌撕破脸,不会对她如何,况且她的易容术确实不错,连玉惊鸿都夸赞,只要她顶着你的面貌一日,轩辕君临不会拿她如何。” 事情哪有他说的这么简单,丰鸾羽勉强扯了扯嘴角。 轩辕君临是极端又凶残的性子,对待敌人从来都是心狠手辣,经历了这些事后更是变得残暴不仁,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伤害星月。 靳夜阑抚了抚她额前的流苏,“你无需多虑,星月跟了你多年,我知你对她的情感,但你更应该明白她的性子,她早已抱着必死的心态,先是叛主在前,后又被逐出天霞山,玉惊鸿明言说过,日后不会再见她一面,让她好自为之。” 丰鸾羽垂眸,依进他的怀中。 “我明白,这便是星月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只是这个代价对她来说太大了,被逐出天霞山她便无处可去,只能带着愧疚孤独活下去。” “她不会有事的。”靳夜阑抚着她的发,语气幽幽。 翌日一早醒来,身边之人也刚好睁眼,两人对望相视而笑,丰鸾羽轻声道:“时辰到了,你该出门去迎接新娘子了。” 靳夜阑含笑摇头:“太不巧,丰国的和亲公主已不知所踪,为夫便能够陪着夫人再多睡一刻钟,稍后便梳洗梳洗,直接拜堂入洞房。” 直接拜堂入洞房...... 丰鸾羽一脸黑线,这厮是越来越无耻了,敌人就在家门口徘徊,他却只想着温柔乡,真是不怕死。 靳夜阑似是知她所想,长臂一伸又将她揽入怀中,“无事,为夫也有替身,如今正陪着阿笙在深山里追踪逃窜的黑袍人呢,王府外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禁卫军,咱们能好好拜堂,不会有多余的人前来打扰。” 丰鸾羽无语摇头,又闭上眼小憩片刻,昨夜她还真没能好好睡觉,如今事已成定局,她多思无益,还是先将眼下的路走好,星月的事就交给他去办。 再次醒来是被他唤醒的,丰鸾羽睡得有些迷糊,睁眼便瞧见眼前放大的俊颜,微愣之后才明白,再不起床,就真的要错过吉时了。 靳夜阑很自觉,唤醒她后便起身离去,让婢女进来替她梳妆着衣。 瞧着镜中身着嫁衣,盛装打扮的自己,丰鸾羽恍然,这就是她前世今生期盼已久的婚礼,今日她便要嫁给他了。 鞭炮响起,九王府外前来前来祝贺的人才得以被放进大门,一时间热闹非凡,这些都是盖头下的丰鸾羽不知晓的。 她成了东凌百姓口中最神秘的九王妃。 昨日还听说丰国的和亲公主被掳走,没想到九王府的门一开,吉时到,新人依旧拜天地。 繁杂的礼仪过后,丰鸾羽被靳夜阑牵着进了新房。 喜婆也是皇后早已安排好的宫中资历深的嬷嬷,富态的身姿,能说会道,说了许多恭喜的话便自觉告退。 不仅九王,就连宫中的皇后也给她准备了丰厚的赏赐。 所有人离去,新房内只剩下一对新人。 手执喜称的靳夜阑,修长的手指微微握紧,随即挑起盖头。 媚眼如丝,含羞带怯。 他头一回见到她露出如此娇媚的一面,喉结微动,他在床边坐下,情不自禁伸手将她抱紧,在她颈边厮磨轻嗅。 俏脸通红,丰鸾羽推推他,“我饿了。” 如此煞风景,九王心底的旖旎心思瞬间殆尽,无奈失笑,牵着她来到红绸桌前。 “合卺酒。”他将桌上酒杯端起,一杯递到她跟前。 丰鸾羽含笑接过,主动伸出手与他相缠交杯而饮。 不到午时,便已将所有仪式完成。 待她吃饱喝足后,靳夜阑从小柜中拿出两套暗红却又简易的衣物。 丰鸾羽微微愕然,随即明白他的打算,原来拜堂后,他还要带她去看好戏,看来轩辕君临等人是一直未离开过他的视线。 运筹帷幄之人,真是让人害怕。 “我猜轩辕君临都后悔认识你了。”换好衣物,丰鸾羽自屏风后走出。 早已迅速利落换好的靳夜阑,坐在一旁欣赏她的风姿。 入眼是颜色相同的暗红,丰鸾羽腹议这古代的情侣装,哦不,是夫妻装,其实也还挺好看的,她很是满意。 两人大摇大摆走出了九王府,久风早已备好马车在外等候。 王府内大摆筵席,一对新人却出了府,往城郊的破庙而去。 此时的破庙内,只有两个人的踪迹。 佛像后,女子衣裙碎一地,一张美丽的面孔上一双秀眸无生机瞪着,手以怪异的姿势垂地,而从地上拾起衣物的男子正慢条斯理着衣。 第336章 如此虐渣(1) 男子俊朗的面庞上有条极其显眼的疤痕,一双狐狸眼闪着如愿以偿的光,将腰间锦带系上,他转身居高临下看着枯草上眼中毫无生机,身上青紫,破败不堪的女子。 “若是让靳夜阑瞧见他的准王妃在我身下承欢的样子,那才叫过瘾,可惜了,形势所逼,也只能让他来瞧瞧你这副样子,我给他的这顶绿帽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让他当初夺我所爱。”轩辕君临似是在欣赏地上女子的绝望。 她有着一张同丰鸾羽一模一样的容颜,枯死的眼中迸发出恨意,却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平躺,瞪着破庙的屋顶。 星月不知道自己竟会遭受如此凌辱,此刻她知晓轩辕君临就是个魔鬼,简直畜生不如。 轩辕君临摸着下巴,得意瞧着浑身青紫,无一处完好的女子,那是他的杰作,他就是狠狠折磨她,他面上的疤痕便是拜这个女子所赐,它将跟随他一生一世,再也除不去。 而这个疤痕也是她为靳夜阑做的。 他在她面前蹲下,挑起她的下颌,“你瞧瞧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当初为靳夜阑不顾生死,可是他如今;连你都护不住,丰国八公主已成了我轩辕君临的女人,你说靳夜阑还会不会要你这个残花败柳。” 星月恨意的目光瞪着他。 轩辕君临恍然咋舌:“瞧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你被我点了哑穴,不过说实话,真想听听你在我身下哀转求饶的声音,不过靳寒笙的鼻子太灵,总不能如愿尽兴,只能期待下一回了。” 他不怀好意笑着,伸手给她解了哑穴,看着她还是不能动弹,便遗憾叹息:“抱歉哦,本不想待你如此粗暴的,只是你太不老实,下手重了些,不过这样也好,让靳夜阑一目了然你都经历了什么。” “你就是个没有人性的畜生,活该你众叛亲离。”星月顶着丰鸾羽的面貌,淤青的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你还真将自己当回事,殊不知不过是别人手中一颗棋子而已,当初有眼无珠,如今却反过来将责任推给别人,难怪世间女子都心仪九王而对你不屑一顾,相比之下,你连给九王提鞋都不配。” 轩辕君临微怒,却又很快冷静下来,紧扣住她的下颌,咬牙讥笑:“是,他靳夜阑清高无比,可那又如何,如今他不是一样要穿我扔掉的破鞋么?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新娘子却与我洞房,这是何等讽刺的事,我连他的准王妃都抢过来享用了,你说我与他谁更厉害呢。” “呸。”星月朝他吐吐沫,“也不瞧瞧你这如同鬼魅般丑陋的样子,九王何等风姿,是你几辈子都无法相比的,你除了会使卑鄙手段强迫女子外,已经一无是处。” 狭长的狐狸眼眯起,轩辕君临嘲弄道:“到了此时还一心想着他,忘了谁才是你的夫君么,就在方才,你我可是做了真夫妻的。” “知道你何处不如他么?”星月同样讥讽看回去,轻蔑道:“你从上到下都不如他,九王是世间难寻的佳郎,你呢,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是个可怜虫。” ‘啪’恼羞成怒的轩辕君临甩了她一巴掌,星月淤青的嘴角有血丝溢出,她的头偏到枯草上,被点穴的她手脚不能动,只能任他欺凌。 第337章 如此虐渣(2) “我会有今日都是他靳夜阑害的,夺妻之恨不说,他处处与我作对,凭什么他能得上天的厚待,我却被命运愚弄,我是轩辕氏正统,是真正的凤子龙孙,我那一点儿比不上靳夜阑,可你们一个个对他青睐,却对我厌恶,我心悦的女子宁愿选他而抛弃我,甚至是厌恶,如今她死了,连你也如此,他靳夜阑就这么好?”他一把揪住星月的头发,面上狰狞恐怖。 星月似是不知痛一般,也知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讥笑轻嗤:“他的好外人怎会知晓,你是一辈子都只能望其项背了” 轩辕君临松开手,凝眸问:“你既然知晓有关靳夜阑与那个女子的一切,为何还要死心塌地对他?” “不,我不是死心塌地对他,九王与我无甚干系,我只是在赎罪,是我罪有应得。”星月头靠在枯草上,嘴角挂着解脱的笑意,“你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吗?实际上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九王早已将你看透,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包括你们愚蠢地抢劫送亲队伍,这一切是他早已设计好的,没想到你和你那藏头露尾额父亲竟还沾沾自喜,你以为我是谁?是八公主丰鸾羽么?” “你什么意思?”轩辕君临大惊。 星月不屑一笑,闭口不言。 “我让你说。”轩辕君临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威胁。 星月不为所动闭上眼,丝毫不惧,反而想要立刻解脱。 “想死,没这么容易。”将她甩开后,轩辕君临站起身将一旁落地的披风勾起扔到她身上,勉强能将她身子遮住。 “我早已让人去九王府报信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人赶来见证这一刻,我要让靳夜阑在东凌的百官面前颜面扫地。” “痴人说梦。”星月不屑轻哼。 “你等着看,若是日后靳夜阑嫌弃你了,我还可以好心收留你在身边做个暖床丫头好了,毕竟你这头一次给了我,滋味还不错。”轩辕君临邪魅笑看着她。 星月眼中划过难堪,很快又被决绝代替,她嘲讽道:“果然是有眼无珠,到了此刻竟也没能将我认出,八公主与九王早已拜堂成亲,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你说什么?”轩辕君临猛然蹲下,将她拽起,伸手在她的颈边摸索却不得其法。 星月嫌恶撇开眼:“你若是想看我真面目,将穴道解了,我自会让你明白。” 稍有犹豫,轩辕君临还是照她的话做,将她的穴道解开了。 她用唯一能动的左手从凌乱的发间取下金簪,整个人费力坐好,右手以怪异的姿势从下垂,原因无他,她的右手被轩辕君临弄脱臼了。 “你想做什么?”见她将金簪往脸上而去,轩辕君临一把抓住,目光不善瞪着她。 星月嗤笑:“你以为呢,不是你想看我的容颜么,我这就让你做个明白鬼,见到我的真面目后,你也离死期不远了,我带你去主子面前谢罪,或许她真的能原谅我。” “你到底是谁?”轩辕君临松开手。 回答他的是星月冷漠的眼神。 金簪落在绝美的面颊上轻轻一划,面皮翻起,出现一道浅痕。 第338章 如此虐渣(3) 人皮面具揭下,露出的是一张清丽的面容,正是星月无疑,轩辕君临愣愣看着她,瘫坐在地上,方才的得意消失殆尽,只有无尽的惊恐。 “你这个贱人。”轩辕君临大怒,猛然将星月掐住。 星月毫无畏惧,讥笑看他。 “这么久才来,看来是真不将你看在眼里,也不管你的死活,真是可悲。”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轩辕君临忽然将她松开,朝外瞥了眼。 “咳咳......”星月单手杵在地上,支撑着身体,挣扎着站起来,身上是方才轩辕君临扔在她身上的披风,她随意裹了裹,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主子她就算是死也不愿看你一样,轩辕君临,你是这个世上最可怜之人,心术不正还狼子野心,我和你一样罪无可恕,像我们这样的人都该下地狱。”她幽幽开口,拖着破败的身子,走出破庙。 轩辕君临大惊,飞身上前将她拦住,“你......你是她的婢女。” 星月连正眼也未赏给他,“是,我就是那个叛主的罪仆,当日也是我代替主子进的安候府,真是可笑,绕了一圈还是绕回来了,当日威风凛凛的安世子也成了丧家犬,你的好父亲终也将你抛弃,你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轩辕君临黑沉着脸,怒气腾腾,反手便扣住她的脖颈,挟持她为质。 秦暖君率先带人冲了进来。 “你松开她。”看见星月被挟持,秦暖君立即止住脚步,也将身后的侍卫拦住,他不敢轻举妄动。 轩辕君临颇为意外,随即不以为意轻笑:“就凭你这个软脚虾也敢带人前来。看来靳夜阑是找不到帮手了,还是他本就不在意这个旧爱的婢女,想让她死得快一点儿,以便他和新欢双宿双栖没有障碍?” “你这个卑鄙小人,挟持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找我姐夫啊,说来说去,你就是惧怕他,所以藏头露尾,专做一些令人不齿之事。”秦暖君见星月的狼狈,心中震怒,恨不能立刻拔刀上前将轩辕君临砍了。 一个女子会遭受什么样的凌辱,端看此时星月的模样便知她遭受非人的折磨,轩辕君临的狠毒是众所周知的,只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禽兽不如之事来。 凌乱的发,淤青的嘴角,还有披风歪斜露出的香肩,指痕累累,一切都是轩辕君临的罪证,他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靳夜阑没教过你么?在他身边这么久,你也该知道他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瞧,这不就牺牲了姐姐的婢女保护新欢八公主么,暖君,说起来你我还是亲兄弟,为何你会如此愚蠢,连小孩都不如。”轩辕君临扣着星月脖颈的手松开了些力道,他看破败的院中只有秦暖君带着三个人冲了进来。 见秦暖君气得鼓鼓的腮帮,轩辕君临用怜悯的口吻道:“你如今张口闭口都是姐夫。可他早已将你死去的姐姐忘得一干二净,连见到和你姐姐一模一样的青鸢都不为所动,喜新厌旧,你竟还舔着脸与他认亲,真是可怜。” “你别将自己作为参照,把所有男子都想成与你一样的卑鄙无耻,无情无义,姐夫他永远是我的姐夫,从来都未曾变过,你若是男人,就将星月放了。”秦暖君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从护卫手中拿过长剑,直指轩辕君临。 第339章 如此虐渣(4) “哟,不错啊,见到我不会再双腿打颤了,我倒是想要瞧瞧你跟在靳夜阑身边都学了些什么本事,还是不是如同以往一样是个废物。”轩辕君临将星月推开,捋袖后,直接对秦暖君招手。 秦暖君长剑在手却为再动,随即收回,负于身后,一步一步朝轩辕君临走去,来到星月跟前将她护在身后,昂首挺胸与轩辕君临对视。 “本王不想与你这等无耻之徒动手,怕自贬身份,姐夫教我的本事,一根手指便能取了你的狗命,有的是侍卫对付你,何须我亲自动手。” “你敢耍我。”轩辕君临眼危险眯起。 秦暖君护着星月往后退了几步,侍卫上前将两人护着,只等秦暖君一声令下便要动手。 “耍你又如何,没听过兵不厌诈么,是你蠢还想在别人身上找借口,你方才不是想知道姐夫都教我什么本事么,我这还未展现本事,你便惨败,真是没劲。”秦暖君抱臂,对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三人手中的长剑微动便向轩辕君临袭去,招招不留余地。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小子确实有些进步。”轩辕君临躲开三人的攻击,往后退去,一边还不吝啬夸奖他。 秦暖君与星月便站在一旁观战,秦暖君时不时出言刺激一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姐夫只需随意提点几句我,便能让你败得如此狼狈,真是可惜了,老家伙不在,不然我连他一块收拾。” “真是大言不惭。”轩辕君临微怒:“老家伙也是你的父亲,你还能想连他也杀了不成?” 秦暖君面色一凛愤然道:“若是他在场,我照杀不误,其实最该死之人是他,想必你心里比我更恨他,是他亲手杀了你的母亲,又不顾你的安危,让你来东凌送死,这种无情无义的父亲,你早就有取而代之的打算了吧。” “哼,你小子倒也不傻,日后老家伙手里的一切都将是我的,你若是此时就能解决了他,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轩辕君临应付得有些吃力,他发现与他交手的三位并非是一般的普通侍卫。 秦暖君莫名一笑,拍了拍掌,瞬间有更多的侍卫涌进院中,将轩辕君临团团围住,“别把他弄死了,姐夫说要抓活的。” 稚嫩的俊颜上是挂着冷笑,星月抬眼望去,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变了很多,又或者说他骨子里的冷被激发出来。 “星月,咱们走。”秦暖君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包裹严实,护着她往外走去。 轩辕君临瞧着眼前的局势,顿觉不妙,难道自己的‘师父’又一次骗了他,明明说过会派人来接应他,距今为止却不见半个人影。 东凌的侍卫将轩辕君临围在中央,也没再动手,方才动手的三人也将长剑抛开,取下腰间的软鞭,这是他们爷交代过的,要好好招待一下这个人。 ‘啪、啪’是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声音,秦暖君离去的脚步未停,嘴角勾起,等这一天他已等了很久,今日他便能见到轩辕君临皮开肉绽。 破庙外有两辆马车停着,秦暖君扶着星月走向小的一辆,而另一辆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只有久风站在马车边上。 上马车前,星月再看了寂静的马车一眼,她知是谁在里面。 马蹄声远去,另一辆车里。 丰鸾羽靠在靳夜阑身上昏昏欲睡,似是自言自语咕哝道:“为何这么慢,是需要帮手么。” 闻言,靳夜阑低笑:“不是你让他们多抽片刻么,不到鲜血淋漓不许带出来,他们正在执行王妃你的命令。” “好吧,让他们多玩儿一会儿,本公主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她打着哈欠,很是困倦的样子,随即又窝回他的怀中,“我先睡会儿啊,他们出来时你记得叫醒我。” “好。”靳夜阑应承她。 破庙的院中,轩辕君临早已被打翻在地,一声一声震耳的鞭声在回荡,他却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因为嘴已经被堵上。 傍晚时分,丰鸾羽醒来时已经躺在新房内,靳夜阑不知去向,她翻身下床去觅食,先前是被婚礼的流程折腾的累了,如今醒来却是饿了。 脚还未着地,靳夜阑便推门走了进来,手中拿着托盘,应该是吃的,因为远远就闻到了香味。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稍后为夫再带夫人去落井下石。”凤眸中满是温暖的柔情,靳夜阑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又去到床榻前。 丰鸾羽觉得恍惚,此情此景如同梦境,让她觉得不真实。 靳夜阑蹲下身去,亲手给她套上鞋,见她还在发愣,打趣道:“夫人这般饥渴地瞧着为夫,着实让人难为情,不若为夫就从了夫人,先洞房再说?” “厚脸皮。”丰鸾羽已经对他的流氓一面产生了免疫,白他一眼后起身往桌前走去,“都快饿死了,还是先吃饭要紧,吃完饭才有力气欣赏轩辕君临的惨状。” 靳夜阑跟着她一起坐下,目光灼灼盯着她。 “今夜是洞房花烛。” 第340章 心有不甘(1) “咳咳......”如此‘直白’的暗示让丰鸾羽,被噎到,在低咳中红了脸,不只是被呛到,还是因羞恼。 靳夜阑忙给她顺气,“是我吓到你了?” 他的明知故问换来丰鸾羽的怒视,忍者喉咙的不适,推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离我远一些,沾上你准没好事。” 靳夜阑但笑不语,依旧给她顺气,又递水给她喝。 潮湿的水牢内,水滴滴答,顺着通道,靳夜阑牵着丰鸾羽往最里边的刑室走去。 守在刑室外的侍卫忙把铁门打开,恭敬地退到一旁候着。 瞧着刑架上吊着的皮开肉绽的男子,丰鸾羽觉得解气。 “你......也来看我的笑话?”轩辕君临睁开眼,有气无力开口。 他并未指明是谁,丰鸾羽挑眉,幸灾乐祸道,“当然,如此难得的机会,不来落井下石一番,岂不是白白错过,生命如此之短,自然要好好把握每一次开怀的机遇,很巧快乐便是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 忍着痛意,轩辕君临晃了晃头,目光从丰鸾羽又移到靳夜阑身上。 这个男子无论何时都胜他一筹,无论是从外表来论,又或是说从谋略来说,他总比不过,甚至连感情也输得彻底。 “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不怕她在地下不得安宁么?”他看着靳夜阑,笑得轻蔑 靳夜阑勾唇:“待你到了地下便知,此时本王不想告知你。” 果然十个轩辕君临在靳夜阑面前永远都只有被耍的份儿,丰鸾羽忍俊不禁,她同情地看着轩辕君临,“你做梦都想做土皇帝,这下算是彻底梦碎了,你的暗主故意用你做饵,便是存了舍弃你的心思,毕竟他又不止你个儿子,对他而言,暖君是他与心爱女子所生的孩子,没了你,他还可以让暖君继承他的一切。” 狭长的狐狸眼中布满血丝,绑在刑架上的双手紧握成全,好半晌,轩辕君临都咬牙保持沉默,忍了许久,他缓缓开口:“技不如人是我活该,我只想明白你为何也非他不可,除去身份地位,他心里还装着别人,你竟也毫不在意。” “不选他,难道还选你不成?”丰鸾羽嗤笑反问。 没给轩辕君临说话的机会,她讥笑问:“这世间还能找到如他一般感情干净的人么?别把自己太高,若真论起来,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他出生尊贵且位高权重,可他洁身自好,给出的感情也是一心一意,真心这东西,你轩辕君临永远不会懂。” “我是不懂,可他靳夜阑就懂么,曾经那个女子何尝不是真心待他,可是短短几月,他便将她抛诸脑后,另结新欢,他同样不忠,今日他如此待别人,日后他也会如此待你。”轩辕君临艰难抬首,双目猩红。 丰鸾羽一时无语,轩辕君临这是在替过去的她抱不平么?她将目光看向靳夜阑,让他自己说。 靳夜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随即笑道:“你我夫妻间的事,连外人都这么上心,真是人红是非多。” 秀恩爱是件让人咬牙切齿的事,特别是对如今成为阶下囚的轩辕君临来说,他曾心仪的女子心中只有宿敌靳夜阑,眼前这个八公主同样如此,他没看中的女子都对靳夜阑倾心,让他怎能不恨。 第341章 心有不甘(2) “清池她真是看走了眼,她死后,你连她的贴身婢女也利用,让她顶替你的新欢落在我手里,甚至冷眼旁观,九王真是好手段,迷得这些女子一个个神魂颠倒。”轩辕君临目光带着挑衅,还有些玩味儿,话是对靳夜阑说的,一双狐狸眼却盯着丰鸾羽。 丰鸾羽全然没听懂的样子,松开与靳夜阑紧握的手,在刑室里观摩。 靳夜阑在椅子上坐下,如同闲时与别人闲聊一般,嘴角扬起,“这种幸运也不是人人有的,也羡慕不来,不过你口中的新欢旧爱却错了,至于星月,本王不过是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既然你想与她做夫妻,本王如何会扰你们的好事,若不是她的主子不忍,在本王手中她已是个死人。” “你果然是冷血,知她在我手里,却无动于衷。”轩辕君临愤怒不已,是恼自己的愚蠢,也恼他的狡诈,自己竟一直没能认出竟是一个婢女易容成了丰鸾羽,直到事后才明白,这就是靳夜阑的可怕之处,总能在最得意之时给他重重一击。 靳夜阑不以为意轻笑:“这是自然,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该感谢本王才是,没让人去打扰你,终让你得偿所愿。” “你......”轩辕君临满是血污的脸上因怒意而显得狰狞,狼狈不堪的外表,还有内心的屈辱,眼前这个男子的每一句话,没一个笑意对他来说都是嘲讽。 嘲讽他的自作聪明,他轩辕君临永远比不过靳夜阑。 靳夜阑遗憾地叹息:“真是可惜,本王看在以往相识一场的份上想让你活命来着,也让人给你见不得人的父亲送了信,不过他似乎没有要赎回你的打算,没法子,你就只能在这刑室里待着了,或许过几日他会改变主意拿银子来赎你。” 不知为何,丰鸾羽从‘拿银子来赎你’这几个字眼里想到了别的意思,最贴切的比喻便是青楼老鸨的代表用语。 你想要自由很简单,只要有银子就行。 丰鸾羽终于明白靳夜阑活捉轩辕君临的目的了,无望崖上的宝藏,想必已经成了黑袍人的囊中物,轩辕君临若是死了就一点儿价值都没有,只要不死,便能黑袍人用银子来赎,还是挺值钱的。 九王从来不做亏本儿的买卖,能用轩辕君临做筹码,自然也不是只要黄金千两这么简单,不狮子大开口,也配不上轩辕君临‘大宇新国君’的身份,身份摆在这里,黑袍人自然不会让军心不稳。 想到黑袍人此刻正后悔得要吐血的样子,丰鸾羽莫名兴奋,想到要再加价,她眼冒精光满是算计,“王爷,轩辕公子这么有身份,银子太少了说不过去,暗主为他肯定也会下血本,那个老妖怪不是再打华朝的主意么,你就让他倾家荡产好了,用财富换儿子,看他怎么选。” “好,一切听爱妃的。”靳夜阑配合的很好,她想要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 轩辕君临无话可说,也无他说话的余地,眼下他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想到那个铁石心肠的男子,他也想知道自己值多少银子,或许是一文不值。 丰鸾羽见他黯然垂头,莫名地有种痛打落水狗的畅快,继续道:“轩辕公子也别气馁啊,你既是他的儿子,他怎会见死不救,虎毒不食子,更何况你若死了,可就没人给老妖怪送终了,你定也值个万两黄金的,若是老东西连万两黄金都拿不出来,你就留在王府的水牢中陪着老鼠过下半辈子好了,反正你已生无可恋。” 第342章 心有不甘(3) 轩辕君临抬眸望向眼前笑意盎然的女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从头一次见面,她便对他有浓浓的敌意与厌恶,竟狠心毁他的容,可他除了当时比较愤怒外,竟无端惦记上了她,每回交手,总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与另一个女子真的很像。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他哑声询问。 丰鸾羽不明所以问:“讨厌还有理由么?简单直白而已,看你不顺眼呗,谁让你天生长了一副坏人的脸,让人看着就反感,这个理由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么?” 身受折磨毫无力气的轩辕君临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她的伶牙俐齿与咄咄逼人让他吐血,她的维护之心也只给靳夜阑一人。 靳夜阑到底是有多好运,才会一让世间难寻的奇女子都为他倾心,一心一意。 “哈哈......”轩辕君临扬声苦笑,面上的狰狞之色显露无疑,他不甘心地道,“天意不公,让我处处不如他靳夜阑,但我不会认命,只要我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总有一日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丰鸾羽拿起一旁木架上的鞭子,对着石墙抽了一下才回头看轩辕君临,“牛皮都是用来吹的么?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况且你自己也加了个前提,那便是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没有我夫君的命令,你恐怕只有死了才能从这里出去,也不怕说话闪了舌头。” 一直充当好听众的靳夜阑满脸笑意,自己的妻子如此与众不同,还这么维护他,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丰鸾羽也正好对上他含情脉脉的目光,便对他眨了眨眼睛。 “王爷,好戏也看完了,咱们走吧,等着收银子去。” “好。”靳夜阑伸出手握住她,两人相携走出刑室。 铁门关上后,靳夜阑对守在外的久风吩咐道,“把轩辕君临的十个指甲拔下,给他父亲送去,五日内若是不给足银子,下回送过去的便是轩辕君临的双腿。” 久风打了一个寒潮,赶忙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吓到你了?”靳夜阑微微垂首问。 丰鸾羽摇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你还是太仁慈了,若是我的话,直接把轩辕君临的手指给老妖怪送去。” 靳夜阑错愕,随即摇头失效:“夫人说得对,为夫受教,下回定会好好招待他。” “就轩辕君临此等无耻之徒,就算是一刀了结了他也不为过,留着他不过是为了让他发挥一些作用而已,如此一来,他倒是比青楼的那些姑娘要值钱许多,要是黑袍人不来赎他,直接把他卖给成王便是,相信成王这个叔叔要比亲生父亲对他在意些。”她摸着下巴,又开始算计。 靳夜阑含笑点头:“夫人真是神机妙算,连成王的身份也被你看透了,要是连成王也不肯给银子,让久风把轩辕君临送给刑部尚书陈大人好了,陈大人好这一口。” 这一会换做丰鸾羽愕然,敢情他已经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她撇嘴:“好吧,今夜你可要让人将水牢看好了,成王可不是个善茬,他能在东凌生根发芽,实力不容小憩。” 靳夜阑扶着她上了台阶。 第343章 心有不甘(4) “安心吧,成王府今夜也不会太平,上回你让阿笙去成王府一游后,皇兄手上已经有了一部分证据,今夜琳琅郡主再在成王府放一把火,什么都好说。” 丰鸾羽白眼道,“你好真是够黑的,连琳琅也被你利用,周沐川将她救走也是你提前安排的,要是被阿笙知道你帮周沐川接近琳琅,你看他跟不跟你闹?” 跨上最后一阶台阶,他才垂首看她,轻笑道:“这事儿还得夫人保密,为大局着想,只能先委屈一下阿笙了,这也算是对他的考验,他还年轻,感情也需要历练。” 黄昏的余晖从天际蔓延到脚下的地面,一步一步走过青石小路,两道身影拉得老长。 丰鸾羽暗自叹息,她也觉得靳寒笙还需要历练,周沐川便是最合适的对手,有一个强劲的对手,他才能快速进步,况且她也不确定靳寒笙对丰琳琅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是真的日久生情还是一时新鲜,毕竟日后他将会是一国之君,若是扛不住诱惑和压力,又如何能让纯善的丰琳琅幸福一生。 夜幕降临之际,成王府的书房暗室内。 成王负手站在前,他身后跪着几个黑衣人。 “今夜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新帝从九王府救出,绝不能让他有任何意外知道吗?”成王威严的声音带着警告。 “主子放心,我等定当拼死一搏将新帝安全救出。”黑衣人跪地领命。 成王静默许久才道:“今夜子时动手,九王府的水牢如铁桶一般,但眼下情况不得不兵行险招,今夜是九王的花烛夜,只能趁此时动手,若是事情败露,你等落在九王手中,应该知道怎么做。” 黑衣人对视一眼后应声。 “属下明白。” 话音落下,外面传来锣鼓击打的声音,急促而响亮,听出来事情紧急。 “着火啦......” “快来救火。” 嘈杂的人声瞬间沸腾。 “走,你们先下去,别让人发现,等我的命令。”成王甩手率先走出暗室。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大火已经从隔壁的厢房蔓延到书房,呛鼻的烟已从门缝里冒进,成王打开门走了出去。 成王妃与静安郡主吓了一跳,书房里漆黑一片,他们都以为那里面没人,没想到成王竟然在里面。 “王爷......” “父王,您怎么会在里面?” 母女同时上前询问。 成王摆手,吩咐侍卫和下人尽全力救火。 “快救火,去书房内将本王的公文与书籍全都挪出来,动作要快。” 府中巡逻的侍卫赶来,立刻冲进书房去拿东西。 王府的一角,周沐川带着丰琳琅在暗处观望。 “没想到你真的和靳夜阑是一伙的,成王不是你的父亲么,你为何要帮着我们对付他?”丰琳琅迷惑地看着容颜在火光中若影若现的周沐川。 周沐川兀自瞧着火光,幽幽道:“六岁那年,我与母亲随着我所谓的父亲回到这座牢笼里,不到半年的时间,母亲便是在这样的大火中丧生。” “抱歉,我不知道......”丰琳琅咬着唇,很是歉疚,她并不知晓他的母亲是在成王府的活力丧生。 周沐川忽而对她一笑:“你不用道歉,这也是她的命,从那时候起,我便发誓不会让凶手逍遥太久,如今等了十多年,终于要给她报仇了。” “你是说你母亲是被人害死的?”丰琳琅紧盯着他,“是成王妃下的手,所以你才会站到靳夜阑这边,其实是为了把成王府毁掉。” 她的聪慧让周沐川赞赏,他笑而不语。 “走吧,这里越乱越好,我带你去九王府走一趟,让你见见你的兄长。” 丰鸾羽欣喜点头,她都央求他一整日了,他总是敷衍她,原来是想趁乱带着她出去,这人心思缜密,还在危险中救了她,在她心里他是好人。 来到院墙下,丰琳琅又开始为难了,在自己家里她可以用梯子,可是这是在别人家里,她总不能也去找梯子。 没让她犯难许久,周沐川伸手揽住她的腰,眨眼功夫便落在墙外。 “吓到了?”见她呆愣的样子,周沐川低笑询问。 丰琳琅摇头:“觉得好玩儿,早知道就让我哥也教我轻功好了,飞来飞去多好啊,没有一技之长害得我在家里只能翻墙。” 无意中暴露自己,丰琳琅吐了吐舌头。 被她俏皮的样子取悦,周沐川摸摸她的头,“我们走吧,说不定还能赶上闹洞房。” “快走、快走......” 丰琳琅惊喜催促他赶紧带路,她错过了婚礼,却不想再错过闹洞房。 九王府里,前院热热闹闹,靳寒笙与丰雨轩在拼酒,还有平日里与靳寒笙走得近的几个世家子弟都在起哄。 久风带着人严密把守阑阁,这是主子下的命令,不许让闹洞房的人跨进阑阁一步。 新房之中,丰鸾羽却是苦大仇深看着身上的薄纱,确实是透明的薄纱,婢女伺候她穿好后便顺手将她的衣物都收走了,外面又有靳夜阑那只狼在,她还真是有几分胆怯。 早晚都有这一遭,不能让靳夜阑看了笑话。 拍拍面颊,深吸一口气,她鼓着勇气走了出去。 第344章 洞房花烛(1) 抬手要掀开隔帘的一瞬,她再次犹豫,这就要洞房了?为何总觉得那么不真实? 她不由的为自己的忐忑发笑,自己从来都是干脆之人,一碰上靳夜阑就开始胆小,成亲、洞房是最正常不过的事,自己为何要害怕。 从帘后出来,她下意识看的是喜庆大红的床榻。 无人?她疑惑巡视,抬眸便对上窗前正好也转过身看她的靳夜阑的好看的凤眸,里面有惊艳、欣喜,还有毫不掩饰的热切。 长身玉立,执着纯白丝质寝衣的他,看上去更加令人心动。 丰鸾羽不自在地理了理肩上的薄纱,“你继续赏景啊,我先睡了。” 她越是装作若无其事,靳夜阑就越是心痒难耐,眼前的她是少有的窘迫与羞涩,薄纱下的抹胸是鲜艳的红,纤细的身姿,不盈一握的腰肢一切的美好都映在他的眼中。 他不发一言盯着她,看着她利落地缩进锦被里,无论形态或是动作,他都能察觉到她的紧张与羞涩。 躺下后的丰鸾羽在锦被里暗暗松了口气,侧身往里躺好,将身侧的位置留给他。 新房内安静得只剩下红烛‘噼啪’作响。 身后没有一点动静,丰鸾羽疑惑转过身去看他,只见一美男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眸中带笑,泫然灿烂,竟比烛光还要亮。 “走路都没声,装神秘吓人啊。”丰鸾羽咕哝一声,又转过身背对着他,加快的心律让她不敢再看他。 丰鸾羽觉着自己太丢脸了,竟然也会有害羞不敢面对的一天,不就是洞房么,有什么可怕的。 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后,她正要再次转身时,忽觉锦被被拉开,她被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她身子微微僵住。 “阿鸾可是紧张?”靳夜阑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笑。 薄薄的纱衣遮挡不住他的温度,喜气萦绕的新房内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最为明显,丰鸾羽还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靳夜阑暗自叹息,手上微微使力便将她翻转过来,与他面对,“阿鸾不是自诩单子大么,为何胆怯?” “大姑娘上花轿是头一回,是有些紧张,不过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丰鸾羽抬眼看他,俊颜上是戏谑的笑意,看上去没什么,但他的心跳出卖了他。 这么快被识破,靳夜阑也只好诚实点头:“是很紧张,这次与咱们上一回成亲不同,历经生死,终于能走到一起,我总觉得像做梦一样,生怕一觉醒来都成了虚幻,可真个梦是如此真实,让我欣喜,此生能与你相守便是我最大的愿望。” “真是个傻瓜。”丰鸾羽哑然失笑,心下更加能感受到他的情真意切,他将她放在了心里的第一位,不计生死的爱,只是给她一人。 紧紧拥住他,靠在他的怀里,她轻声问:“景知,与我在一起可是觉得很累?” 靳夜阑蹭蹭她的前额,缱绻道:“不,几生执念只为你,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有今日,你我说好说要生生世世相守的,你几次三番弃我而去,这一次终于被我紧紧抓住,除了我身边,你哪里都不许去。” 第345章 洞房花烛(2) 只愿执一人之手,生生世世。 这是他的愿望,也是她的,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这一回谁也不会轻易放弃,爱过后才会懂得,始终成了彼此心里的最放不下。 “你说颜墨当时是不是恨着玉荏苒的?”她想到了梦里常出现的那一场惨烈的战争,颜墨死去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她与玉荏苒,靳夜阑与颜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靳夜阑顿住动作,沉默片刻后才摇头道:“情深不寿,但颜墨从未后悔过,也不恨玉荏苒,他只恨命运的不公,还有一切的始作俑者,爱而不得的熙帝轩辕易,被权力迷惑泯灭了人性的颜芷,他到死都是恨着他们的。” “你都想起来了?”她半支起身,趴在他的身上。 亲密的接触,近距离的呼吸,让凤眸微眯,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抚上玉面,气氛变得暧昧。 丰鸾羽也是愣愣看着他,方才不过是她无意识的动作,如今也被他迷惑。 “阿鸾......”薄唇中溢出几不可闻的低唤,他捧着她的面颊。 俊颜越来越近,丰鸾羽脑中晕乎乎的,已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想知道什么,心跳如鼓,她无法逃避。 “景......唔......”唇上一暖,肩上微微的压力便让她躺回大床之上,身上裹着的大红锦被也被压在身下,她睁着眼看上方微闭着眼眸的他。 轻柔的吻不能满足,渐渐变得急切,锦被下扶在她腰上的手不知何时已拉住腰间的系带,轻轻一扯,身上的衣物摇摇欲坠。 她本能伸出去阻止的手在覆上他手背之时却没有用力,被他反手握住与之紧扣,他的吻让她意识不清,理智在涣散。 红喜帐落下合上,她也随之闭眼,一手抬起搭在他的肩上。 喜帐轻扬,一件纱衣飞出,缓缓落在地上,正好遮住床榻前并排而放的两双一大一小的鞋上,轻纱落地,红喜帐再次合上,隐约可见床榻上交叠的身影与细微的轻吟响动。 红烛摇曳,劈啪作响。 丰琳琅与周沐川来到九王府时,正是靳寒笙酒意正酣之际,一个劲儿地与丰宇轩拼酒的他心中甚是憋闷,原因无他,只因丰宇轩已明确说了不会让自己的妹妹步丰鸾羽的后尘,走上和亲这条路,而且只招赘婿,还很属意周沐川。 不久前靳寒笙才知晓周沐川竟也是自己人,作为成王府的世子,他却一心想要成王府覆灭,去做丰国钰王府的郡马也不是不可能,这才是靳寒笙郁闷的原因,而见到丰琳琅与周沐川肩并肩有说有笑而来时,他心下一沉,松开搭在丰宇轩身上的手,起身就往前跑去。 丰宇轩背对坐着,靳寒笙的动作让他疑惑回头,见到妹妹黯然出现,他彻底放下心来,原来九王真的早已安排好一切。 “昨日你可曾伤到?”靳寒笙上前挤进丰琳琅与周沐川中间,将二人隔开,关切询问丰琳琅。 被人关心总是令人心喜的,丰琳琅微笑摇头:“我无事,多亏了沐川出手相救,而后又带我去了成王府,待我很好。” 靳寒笙立即竖起警惕,他可没忘记曾经丰琳琅对周沐川的怜悯,且周沐川明显对她有企图,他不得不防。 第346章 洞房花烛(3) “往后可千万别任性了,若是真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都......与宇轩哥都被吓坏了。”他话到嘴边又改口。 丰琳琅不明所以看着他,总感觉今日的他似乎哪里不太对,比任何时候都要啰嗦,虽然是关心她,但让她觉得很是诡异,随即问:“你是喝多了么?” “什么?”靳寒笙没反应过来。 一旁默不作声只安静观望的周沐川却漏出了然的神情,敢情这个小太子与他看上同一个姑娘了,这下似乎更好玩儿了。 而且单纯的姑娘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情为何物,也是,他派人查到的消息便是钰王府的郡主在朝华庵长大,为人纯善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靳寒笙下意识瞥了周沐川一眼,见到他一直盯着丰琳琅时,心中更加不悦,二话不说牵起丰琳琅便往丰宇轩走去,“还是待在你兄长身边最安全,成王府也是龙潭虎穴,出来了便不要再进去。” “哦,我也没打算回去,就在方才我与沐川还在成王府放了把火。”丰琳琅已经习惯他的一惊一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却有两个人的目光紧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周沐川若有所思,丰宇轩俊眉紧促满是担忧,只有当事人丰琳琅毫无所觉,随着靳寒笙在丰宇轩身旁坐下。 “哥,你别生我的气。”她乖巧认错。 丰宇轩叹了口气,抬手摸摸她的头,摇头笑道:“你没事便好,为兄怎会生你的气,早知如此,一开始便答应带你来好了,只是下次可别这么淘气知道吗?” 丰琳琅展颜,笑容绚烂,“知道啦,以后绝对不给哥哥添麻烦。” 丰宇轩满意点头,关切问:“用过膳没有?” “用过了,沐川还盛情款待了我呢,成王府的伙食还真不错,难怪一把从厨房引起火烧得那么旺。”她得意点头,意有所指。 丰宇轩含笑看着她,而后招呼周沐川,“世子请坐。” 周沐川笑得温文尔雅,有礼回应:“宇轩无需与我客气,直接唤我的名字便可,若不嫌弃,便与琳琅一样唤我一声沐川即可。” “沐川兄。”丰宇轩对他拱手。 周沐川颔首,举杯与他对饮,“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夜不醉不归。”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对饮。 坐在邻桌的王侯公子们瞧见这一幕,也纷纷起身来敬酒,惧于靳寒笙警告的眼神,他们爷不敢太放肆,特别是不敢里丰琳琅太近,虽然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不好明目张胆,惹恼了太子殿下。 “走,你带我到王府里逛逛。”丰琳琅在桌下扯扯靳寒笙的衣袖,对他挤眉弄眼。 靳寒笙求之不得,点了点头便带着她往外走去。 两人就坐在丰宇轩与周沐川的身侧,他们的小动作哪能逃过举杯饮酒的二人,只是装作不知,心里也明白他们要去做什么。 靳寒笙带着她一路便往阑阁走去,他知道那里才是新房。 “时辰还早,应该还能赶上闹洞房吧?”丰琳琅掩饰不住的激动,跟着他朝前走。 闻言,靳寒笙忽然顿住脚步,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朝前走,他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今夜小叔只露了一面便离去, 第347章 洞房花烛(4)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忘了。 “快走啊。”丰琳琅小声催促。 靳寒笙拉住她,心虚道:“要不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小叔这人......” “都到门口了,你竟然胆怯,真是胆小鬼。”丰琳琅甩开他的手,嫌弃地看着他,“你可真丢脸,堂堂太子殿下却胆小如鼠,见到靳夜阑就跟见到猫一样。” 靳寒笙面上尴尬,解释道:“小叔的手段真的很恐怖,要是被他发现我们来捣乱,明日定会收拾我的,要不我带你去别的地方逛逛。” “他收拾也只会收拾你,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既然你害怕,我自己去好了。”丰琳琅不以为意摆手,撇下他继续朝前走去。 靳寒笙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见她已经走到阑阁了,复又立即跟上去。 守在阑阁外的侍卫立刻上前将二人拦住。 “太子殿下,爷有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靳寒笙干笑两声,“呵呵,你们好好守着啊,我就带郡主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他拉着一脸鄙视的丰琳琅从原路返回。 丰琳琅一脸不悦,用力甩开他,又往回走去。 “你别硬闯,咱们另想法子。”靳寒笙眼疾手快立即将她抓住。 “你看你吓得腿都软了,还能想到别的法子?靳夜阑他真有那么恐怖么,他又不是比别人多了几只眼,怎么就看的见你在做些什么。”丰琳琅看着他的目光充满鄙夷。 靳寒笙苦笑:“小叔他就是只笑面狐狸,我在他手上吃过的亏太多了,杀人不见血便是说他,你若是非要看,我带你从后面爬到屋顶上去看好了,前院有侍卫把守,我瞧着久风不在,我们应该还有机会靠近。” 丰琳琅半信半疑看着他,随即点头。 二人来到阑阁后的高墙外,丰琳琅大张着嘴,这么高怎么能怕得上去,她又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靳寒笙。 “我带你上去。”靳寒笙自豪上前,将她的双手拉起放在他的腰上,“抱紧了,我这就带你飞上去。” 这一回,丰琳琅是有了男女有别认知,刚要松开手,便被靳寒笙揽着腰抱着飞身而起,她吓得差点儿惊呼出声,随即赶忙掩住嘴。 一跃而起落到院墙上,有惊无险,她拍拍心口,催促道:“快,我们直接飞到屋顶去。” 靳寒笙点头,脚下轻点,揽着她往屋顶上而去。 正在得意时,一粒石子儿从暗处飞出,正中靳寒笙的腰上,劲道不大,却让他腰间一麻,身子忽然往下坠去。 两人还来不及尖叫,又被飞出来的石子打中哑穴,两人惊恐瞪大眼睛,往下坠去,在方要落地时被绳子缠住腰。 正是久风站在院墙上,绳子一甩,两人安全落到院外的地上。 “太子殿下、郡主,主子说过不许任何人靠近。”久风解开二人的穴道后,对一旁的侍卫摆手,“带太子殿下与郡主离去交给丰世子。” 丰琳琅正要发作,被靳寒笙拉住,“我们先回去,惊动了小叔,可就不好了,毕竟他如今连阿池都不记得,不会对你手软的。” “哼,本郡主不与他计较。”丰琳琅眼眸微转,忽然改了主意。 两人无功而返,还是被侍卫押着回来的,还在饮酒的丰宇轩与周沐川皆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自顾自喝酒,也没询问。 “哥,要不你带我去看看好了,讨厌鬼这个破太子也太没用了,连久风都斗不过。”丰琳琅过河拆桥,开始贬低靳寒笙。 靳寒笙一脸无辜,但她说的又是事实,他确实连久风都斗不过,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功亏一篑,狼狈被押回来了。 丰宇轩无奈扶额,周沐川含笑不语。 “妹妹,非礼勿视,你为何执着于去观摩九王与八公主的洞房?”丰宇轩压低了声音问她。 他刻意压低声音却没逃过耳力极好的周沐川,闻言,他也好奇地盯着丰琳琅看。 “哥,小声点儿。”丰琳琅俏脸一红,白了兄长一眼。 丰宇轩摇头失笑,他已经很小声了啊,是她与靳太子太高调好不好,再说周沐川离得这么近,声音再小都能听到。 “知道害羞,你还要去看?”他打趣看着自己的妹妹。 “哥,我都不知该如何说你,本是绝好的机会都被你错过了,早让你把她娶进门,你倒好,还主动请缨送她来和亲,你知道她是谁吗?”丰琳琅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 丰宇轩掩下眸中的黯然,扯开嘴角笑道:“自然知晓啊,她就是八公主啊,公主与九王是两情相悦,九王好不容易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这些都不容易,这也是清池的希望,我......” “你们一个个都够蠢的,我看暖君不在,定然是知晓了八公主便是清池的事,你们一个个自诩聪明却连这个都想不到。”丰鸾羽气呼呼在椅子上坐下。 丰宇轩与靳寒笙瞬间石化。 周沐川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不明所以,他不知道丰鸾羽说的是谁,不过是惊讶两人石化的神情,什么事竟能让一向波澜不惊的丰宇轩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琳琅说的有什么不对么?”他好奇询问。 丰琳琅对他摇头,“这事儿日后再与你细说,他们这种傻样也是少见,就让他们再傻片刻,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去不去抢新娘子。” 第348章 原来如此(1) 洞房深深,春意盎然,轻纱帐暖,不知人间几何,唯有红烛摇曳,自是人间极乐不闻外界惊变。 丰琳琅原以为会有一场好戏看,却不曾想自己的兄长与靳寒笙竟只是微愣后便冷静下来,不发一言,也不追问,只是静静坐着。 “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你们竟无动于衷,我不明白你们是如何想的,是真的冷静还是完全不相信我说的?”丰琳琅动了气,没好气瞪着两人。 丰宇轩摇头叹道:“信与不信又有什么要紧,这种事见多了便习以为常,她与九王劫难重重,能修的如此善果是我们大家所期盼的,若公主不是她,那也是好事一桩,能有人能走进九王的心,从此不再独孤,我们更是乐见其成。”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酒坛,仰头灌酒。 靳寒笙同样拿着杯子饮酒不发一言,但神色却与丰宇轩一致,周沐川看着三人怪异的神情,似乎是想听了什么,事关九王之事,他似乎也听到过一点风声。 正是沉闷之时,外面忽然传来动静,几人心知肚明,是成王府的人开始动手了。 丰琳琅下意识看了眼周沐川,见他皱眉后便起身往外走去。 “哥,我们也去凑凑热闹,今夜洞房的不是你,还不能去闹洞房,出去找人泄愤也是可以的。”丰琳琅绝不会承认自己越来越坏了,因为这是以前清池常教她做的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双倍返还,曾经她不懂这种睚眦必报的行为作风,可是经历此前种种,她已无法再以德报怨,更何况以德报怨换来的有可能不是善果,还可能是更大的祸患。 “走吧,为兄带你去瞧瞧暖君是如何一展神威的,今夜是他的戏场,九王让他负责一切,随便怎么玩儿都可以。”丰宇轩站起身,牵着她跟着周沐川的步子走了出去。 丰琳琅满脸黑线,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来靳夜阑暗地里都是这么黑,不动神色将暖君这可爱的孩子也带上黑心夫人道路,不过她确实也想瞧瞧秦暖君到底有多能耐。 无意间瞥见靳寒笙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丰琳琅催促道:“愣着做什么,一起去瞧暖君如何御敌的。” 一直被忽视的靳寒笙再次找到了存在感,扬眉轻笑,欢喜地站起身与他们一道往外走去。 王府内的惊动仅限于外院往水牢而去的方向,很明显是王府暗卫奉命,故意将人放进来的,也知道刺客的目的是水牢里的轩辕君临。 最爱热闹却一晚上未曾出现的秦暖君此刻便在水牢中,瞧着十指指甲被拔鲜血淋淋的的轩辕君临,他站在前方示意将晕过去的轩辕君临弄醒。 特制的盐水,一瓢泼在轩辕君临脸上还是未将人弄醒,侍卫又泼了两瓢,终于有了动静,秦暖君好整以暇站在他跟前。 “世子哥哥可还记得幼时你带我去宫里玩儿,自身后将我踢下池子之事?”秦暖君笑得无害,轻叩着椅子扶手,回忆过往。 “那时候我明明瞧见你的衣角,也知晓是你想置我于死地,但我还是不能说出真相,因为我懂得什么叫人微言轻,我不过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说什么都没人信,而你是安候府世子,是已逝安贵妃的侄子,人人惧你畏你,只因陛下宠着你,即使有宫婢瞧见也不敢说出来,直到多年后我才明白你为何那么狠。” 第349章 原来如此(2) 轩辕君临已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狼狈抬头,十指钻心的痛意已让他生不如死,他终于也体会到痛不欲生是怎样的一种的感觉,而眼前的少年却是他一直看不起的,今日也将他踩在脚底,一雪前耻。 风水轮流转,今日的他已从云端跌落尘埃里,连个稚子也能随便欺辱,轩辕君临很是不甘,骨子里的傲气让他忍着痛意开了口,“没错,我就是看不起你,更恨不得把秦家的人全都杀光,只是你运气好,有一个聪明的姐姐护着,秦家垮了,你却成了我的亲弟弟,知道真相后我更想杀你了。” 秦暖君极其享受他这种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起身走到他跟前,用鞭子把他的头抬起,讥笑道:“瞧你如今这副模样,还不如安安分分做你候府世子,偏要自寻死路找晦气,救你这点儿小伎俩还想与我姐夫斗,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哗众取宠罢了,老家伙从未将你当作儿子,就当狗一样使唤,听说他连你娘都杀了,你说你是不是很可怜?” “你......”轩辕君临气急,呕出血来,愤愤瞪着他。 秦暖君轻笑:“什么你呀你的,本王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你呢,不可一世已是曾经,如今只是一个阶下囚,拔指甲的滋味不错吧,当初你在折磨星月时可有想过会有这一天,不过你一向蠢笨如猪,老家伙让你独自带着她做饵,你还真做了,眼下老家伙恐怕连黄金万两都不愿出来赎你。” “别得意太早,若是我能活着出去,他日必将今日之辱加倍讨回。”指尖上的血滴落地面,如水一般的滴答声,与架子上火盆里炭火的‘呲呲’声附和,轩辕君临勾起狂妄的笑意。 秦暖君将鞭子一扔,拍了拍手掌上不存在的灰尘,笑而不语,直到外面有了响动,他才问道:“你可是在等着你的好叔父周霖前来救你?你听外面这动静,看来叔父要比父亲靠谱多了,至少是不惜血本来救你,只是可惜了,老狐狸终究是斗不过东凌帝的,姐夫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来钻。” “你别忘了......你也是轩辕氏的种,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家人,你还真做的出来。”轩辕君临也听到外面的响动,忽然来了些精神,努力昂着头露出得意的神情。 秦暖君不为所动,只对身后的侍卫扬了扬手,几人上前将轩辕君临解下,挪到一边的事先准备好的大笼子里,将他手脚绑好,又把嘴给堵上,一块黑布遮住。 轩辕君临看不见外面,也无法动弹。 没多久刑室里变得出奇安静,除了炭火作响的声音,没法听到别的声音。 少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脚步轻盈是身手极好之人,来人不少,至少有十来人。 黑衣蒙面人瞧着刑架上浑身是血的男子,瞧不清面貌,领头人做了个手势后,便有人上前去解救。 “头儿,这人已经死了。”一人察觉不对,探了探鼻息,发现解下之人已无呼吸。 领头人大惊:“不好,中计了,快撤。” 还未来得及转身,身后传来惨叫声,紧接着铁门便被锁上,从铁窗外飘进浓浓的烟雾,还未来得及下令掩鼻,里面的人便一个接一个倒地,只是眨眼的功夫,黑衣人便全部躺平。 第350章 原来如此(3) 铁门再次打开,蒙着口鼻的侍卫走进来,先将还有意识的轩辕君临带了出去,随后又将昏迷在地的黑衣人拖出去。 轩辕君临被扔在一边的角落,当头便是一盆盐水浇下,痛意让他清醒过来,看着九王府的侍卫们把黑衣人自尽的毒药搜了出来,先将黑衣领头人的下巴给卸了。 一切都进行得井井有条,轩辕君临却感觉到绝望,这便是靳夜阑的可怕之处,他在新婚夜用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便将老谋深算的成王给打败了。 “世子哥哥还满意吗?”秦暖君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点头,又将目光投向软软靠在墙边的轩辕君临。 满意吗?这是多大的讽刺,不费一兵一卒便让这么多人束手就擒,成王算是完了,那个铁石心肠之人不会不顾一切来救他,在东凌他谁也指望不上。 秦暖君笑得灿烂,“不用那么绝望,稍后还有更精彩的呢。” “这一切是靳夜阑的主意,还是你自己的意思?”轩辕君临用大量的目光重新审视这个从小就被他看不起的少年身上。 秦暖君摊手道:“你想听什么答案呢,我说是姐夫的主意,你会不会好受些?当然,还是要让你失望了,这就是小爷我的意思,姐夫早前便将这事交给我了,他并未插手,你看成王是不是可怜了些,败在我的手里,你要节哀啊。” 轩辕君临不信,“不可能,你不可能做到......” 秦暖君截住他的话,笑叹:“唉,真是狗眼看人低,没法子,还要小爷我再浪费口水解释一遍。” “所以说,一直在追踪我的人其实一直是你,靳夜阑他并未参与,九王府的侍卫全都听你的安排,包括假冒公主轻易被我掳走,也是你故意的。”轩辕君临恍然明白过来,难怪他一路上带着星月,只觉得身后有人,却没感觉到任何威胁,原来是他故意的。 在最得意之时给上重重一击,不愧是靳夜阑教出来的,轩辕君临闭上了眼睛。 秦暖君在他面前蹲下,杵着下巴欣赏他,“真聪明,只是后知后觉了些,从踏出丰国那一刻起,所有的事都由我接手,用姐夫的话说便是扔几只老鼠给我练练爪子。” 轩辕君临睁眼,自嘲笑道:“这样看来,你倒是更像他一些,连很辣的劲儿都如出一辙,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得到赞誉,秦暖君欣然接受,点头:“或许是吧,身上流的谁的血不重要,出生不是自己可以选的,若是可以,我不会选择轩辕氏的血脉,你看看自己引以为荣的高贵血脉,说到底还不是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无处躲藏。” 轩辕君临冷声道:“那又如何,你不过是比我运气好了些而已,身边有这么多人帮着你,更有她时时将你护着,即使到死也为你安排一切。” 想到清池,想到她对秦暖君的爱护,他心里嫉妒又羡慕,明明是一样的身份,待遇却是天上与地下,她从来不睁眼看他,就算是看,眼中就只剩下鄙夷。 秦暖君站起背过身去,幽幽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是姐姐常说的话,如今我也渐渐明白了,她做事从来都是有原因的,当初她对我好,是因为开始便知我对她是真心,以心换心,所以她永远不会离开我,可是你却让她很厌恶,因你心术不正,这便是她讨厌你的理由。” 第351章 原来如此(4) “你这是在向我炫耀么?”轩辕君临双手垂着,他只盯着自己依旧流着血的手指看,疼痛还在继续,他却哼也不哼。 收到秦暖君的眼神示意,侍卫上前将昏迷的黑衣人拖了三个绑在刑架上,其余的用绳子捆住,又是几桶凉水浇下,陆陆续续醒来。 “来啊,表演给大宇新帝瞧瞧,咱们九王府的厉害。”秦暖君来到椅子上坐下,头也不回招手。 侍卫动作利落,分工明确,几人上前去帮忙准备刑具,两人又将轩辕君临拖了上来扔在刑室的地上。 黑衣人醒来,还很迷糊,当发现手脚不能动时,才开始奋力挣扎。 刚一动作,便是鞭子迎面挥来,鞭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黑衣领头人却是痛也呼不出声,连死都不能,只能忍受,汗珠落下与血水交织。 被扔在地上的几人惊恐地看着前方,手脚被绑住却是动也不能动。 两个侍卫,一人一边,甩着手中带倒钩的长鞭,鞭鞭见血,看着都疼。 一轮抽完,两人停下,站在一侧等着秦暖君的命令。 秦暖君垂头,细细瞧着自己的手指,头也没抬问:“有人想主动交代么?没有的话,小爷我可要进行下一轮的拷问了。” 刑架上的人除了被卸去下巴的领头人外,皆露出犹豫又惶恐的神色。 秦暖君这才抬首,唇角弯弯笑道:“不错啊,骨头挺硬,瞧清地上之人是谁了么?他便是你们的新帝轩辕君临,你们仔细看看他的手,他可是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拔了十个指甲,你们要试试么?” 没给他们回答的机会,秦暖君再次做了个手势,两名侍卫放下长鞭,从架子上取下大钳子,走向两个黑衣人。 “啊......” “啊......” 两声惨叫惊起,指尖的鲜血滴落地面。 地上唯恐自己受不住酷刑之人正准备咬舌自尽,皆被快速堵了嘴,有的则被卸去下巴,与黑衣领头人一样有口不能言。 “小王爷,外面的刺客已被就地正法。”一个侍卫自外面匆匆来禀报。 秦暖君轻瞥了一眼一言不发,出奇安静得轩辕君临,而后慵懒道:“将那些人的尸体全都扔到成王府的后院去,记得在成王妃的房间里也扔上两具,这是成王世子事先已经吩咐过的。” “属下这就去办。”来人躬身告退后小跑离去。 轩辕君临猛然抬眼,不敢置信问:“周沐川竟是你们的人?” “可以这么说,因为周沐川本就是东凌帝的心腹,自然也是站在姐夫这一边,种种事情可看出,你们这些人的人品极差,就连成王也与你父亲一样,父子离心,周沐川可是时刻惦记着成王府覆灭呢。”秦暖君嫌聒噪,掏了掏耳朵。 轩辕君临默然沉静下来,苦笑:“原来如此,难怪叔父会一败涂地,他自小便被安排在东凌潜伏,本以为无人察觉,没想到却被东凌帝与九王这对兄弟算计在其中,多年的谋划功亏一篑。”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轩辕氏在几百年前的轩辕易手中时便该覆灭,却依旧死性不改,做白日梦,岂不知百年的算计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秦暖君看着前方刑架上的人,话却是对轩辕君临说的。 无人说话时,刑室里只有唉呼声。 秦暖君又问:“有人想说话么?不说的话,要继续用刑了哦,不能厚此薄彼,会让你们都体验一次新帝的待遇。” 众人闻言,将惊恐的目光落在轩辕君临身上。 已经体无完肤,指甲被拔光还在滴血,已成奄奄一息之态。 “我有话要说......”刑架上被拔了一个指甲的黑衣人先开了口。 地上绑着的人也跟着争先恐后摇脑袋,都是有话要说。 “早这么想得开不就没事了么,非要见血,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秦暖君咕哝后站起身,甩了甩衣袖,只留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将他们的供述都记录下来,然后画押,连夜送进宫中去交给陛下。” 走到拐角处便碰上一直偷听的几人。 靳寒笙上前,拍拍他的肩,笑道:“你小子不错啊,难怪小叔说一切听你的指挥,原来真有两把刷子,如轩辕君临所说,就是手段狠了些,不过我喜欢,下次我也直接用这一招好了,擒贼先擒王,让带头之人说不出话来,小罗罗便不足为惧。” 秦暖君甩开他的手,白眼道:“马后炮,明日一早我便让姐夫也给你安排一件任务,看你怎么办。” 想到今夜冲动闯阑阁,此刻还大言不惭,被自己小叔知晓,明日一早定会有重罚,靳寒笙打了个寒颤。 第352章 父子成仇(1) 见他离去,靳寒笙立即跟上,其余三人往刑室走去。 “沐川,方才我听暖君说成王是轩辕君临的叔父,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为何会变成了轩辕君临的堂弟?哦不对,应该是堂兄吧。”丰琳琅对他们的复杂关系颇为不解。 周沐川笑了笑,摇头:“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与我无关,我与曦王一样,就是个看热闹的闲人,最喜欢痛打落水狗。” 丰宇轩笑而不语,丰琳琅嘴角微抽,这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就喜欢凑热闹,不过她也一样,这难道就是人以群分? 见到周沐川时,轩辕君临神色几变,最终归于忿恨,“没想到你竟然是东凌帝的眼线,枉费叔父他对你寄予厚望,你居然出卖他。” 周沐川云淡风轻拂了拂衣袖,“随便你怎么说,我都承认,早在他眼睁睁看着我娘死而无动于衷的时候,他就应该料想到会有今日,他不是也很看重你么,你给他当儿子好了,你们看着更像父子。” 他说话的语气与秦暖君如出一辙,已经将轩辕君临气得无法言语。 黑衣人招供画押,一切如常进行,也没什么看头,丰宇轩看了眼轩辕君临还在滴血的手指,抚了抚额,果然是九王能做出来的事情。 对待敌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是该庆幸九王善意大发,没有下令断手断脚。 “哥,你唉声叹气做什么?”丰琳琅斜眼看身旁面色有些黯然的兄长。 丰宇轩摸着她的头,“没事,为兄就是想着九王府这水牢还真是壮观,回去后要不要在咱们府上也建上一个,看不顺眼之人也将他抓来好好款待一番。” 这种说笑的方式还真是特别,丰琳琅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拍开他的手,反身看向周沐川,犹疑问:“成王府那边你该如何交代?今夜你将我偷偷放出府,成王定会责罚与你,不若你就留在好了,待到成王府之事处理完后再说吧。” 周沐川轻笑摇头:“我的任务便是让你安全回到你兄长身边,如今也完成,我还是要回成王府去的,至于我的安危,你大可放心,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他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盘算,丰琳琅心中明白,虽然还是担心,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对上他的笑颜,她也稍稍安心了些,换个思路想,成王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虎毒不食子,不会拿他怎么样,况且经过今夜之后,成王府的繁荣或许是真的走到尽头了,勾结余孽谋反一个罪名便能让成王府就此覆灭。 东凌帝本来的目的便是如此,只是顾及皇后娘娘的感受一直未曾真的下重手而已,如今是不得不将成王拿下。 想了想,丰琳琅往后慢一步与周沐川并肩而行,小声问:“皇后娘娘知道成王与她的关系吗?他们是亲兄妹,若是知晓东凌帝要收拾成王,皇后会不会站出来阻止。” “皇后娘娘心里什么都清楚,也明白这些年陛下为她所做的一切,更何况早前轩辕氏的人利用她在华朝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时便已让她伤透了心,忽然多出来的这个兄长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周沐川轻言解释。 丰琳琅了然,算是心里有了底,只要皇后不插手就成,如此东凌帝便能安心施展自己的计划,而靳寒笙也不用夹在中间难做人。 第353章 父子成仇(2)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丰琳琅懊恼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瞎操心什么,真是杞人忧天都不为过,靳寒笙的事用不着她管。 周沐川刚要觉得她此时的样子迷糊又可爱,想到方才她是关心他,心里的喜悦无以言表,这纯善的姑娘越看越讨喜,待到成王府的事尘埃落定后,他是时候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了。 半个时辰后,成王府内一声惊叫让夜变得不平静。 “啊......死人了!” 惊叫是从成王妃的房里传出来的,刚扑灭大火,她回到房里准备歇息,掀开帐幔,床上躺着一个血淋淋的黑衣人,快把她吓破胆。 王府侍卫听到叫声,匆匆涌了进去。 “王妃,您没事吧?”贴身老嬷嬷惊恐上前,将瘫软在地的成王妃扶起。 随行的侍卫赶忙将黑衣人的尸体拖了出去,从床榻一直延续到屋外的血迹红艳艳,刺激着成王妃,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场大火,那双在紧缩的门后升起求救的手,还有烧焦后从房间里抬出的焦尸。 是她回来了吗? “啊......”成王妃捂着头尖叫。 老嬷嬷吓得不轻,手一滑又让她瘫坐在地上,自己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她也看见了床头上落下的血布:拿命来。 只是三个字就让主仆二人吓软了腿,站不起身。 成王周霖刚听侍卫来报,匆匆赶来,却在院外见到那具被抬出去的尸首,虽然认不出他是谁,可也知道就是自己派出去的死士之一。 派出去的死士一个都没回来,而现在这个死的是给他一个警告还是通知?难道这次东凌帝真的打算出手,连皇后娘娘也不顾了? 成王挥了挥手,侍卫将尸体抬下去后,才淡漠问:“王妃如何了?” “王妃受到惊吓,王爷您......您进去看看吧。”侍卫犹豫,而后小心翼翼看了眼屋内。 房门大开着,屋里的丫鬟一阵惊呼。 “王妃您怎么了?” 成王大步跨进屋里,便见丫鬟扶着昏迷过去的成王妃,神色焦急。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大夫。”王府管家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见自家王爷站在屋内不发一言,只盯着屋里留下的那条血布看,打一个激灵后赶忙吩咐找大夫。 一群丫鬟找到了主心骨,手忙脚乱把成王妃扶着走出去,这屋里的情景真是太恐怖了,剩下两人也不忘把瘫坐在地说着胡话的老嬷嬷拖了起来,忽然一股怪味儿钻进鼻孔里,两人看去,地上已是湿了一滩。 老嬷嬷被吓得失禁了。 “不要找我......”她喃喃自语。 两个丫鬟不敢再在屋里多呆,大力拖着她匆匆出了门。 成王却没工夫关心王妃如何,而是直接往周沐川的房间而去,方才屋里的一切,一定和他脱不开关系,本以为那时他还小,应该把什么都忘了,没想到却带着仇恨活到今天,以往真是小看了自己这个藏拙的儿子。 “王爷,世子不在屋里,方才老奴已经来看过了。”老管家亦步亦趋跟着成王,见他是往世子的院落而去,便知是为何事。 成王神色一凛,顿住脚,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咬牙道:“这个孽子,本王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他会帮着外人来对付本王。” 第354章 父子成仇(3) 老管家低垂着头瞧不见神色,低声回道:“或许世子只是有事外出了,老奴这就差人去寻,王爷息怒。” “昨日他救回来的那名女子呢?”成王冷声问。 老管家摇头:“那位姑娘也不见踪迹,老奴瞧着世子很喜欢那姑娘,说不定是带着她出去玩儿去了。” “你不用再替他说话,那名女子不是普通人,而且本王已派了人暗中监视着她,如今她却不翼而飞,除了那个孽子,没人能有这种本事,原来他早已和九王等人串通好了,就等着让本王死呢。”成王摆手,嘴角勾起冷笑:“罢了,随他去吧,别以为这点儿小伎俩就能绊倒本王,本王倒是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有多大本事。” “王爷,世子回来了。”老管家出言提醒,指了指成王身后。 成王敛了神色,转过身去,便见周沐川悠哉悠哉走了过来。 “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是府里的火烧得太猛了,将您的书房烧了,还将寝房给烧了么?”周沐川摇着折扇走近,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意。 成王气急,抬手便要往他脸上甩去。 周沐川轻而易举将他的手抓住,毫不费力便甩开了,讥笑道:“老家伙,您省省吧,还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呢,如今你想与我动手,还是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别到时候不小心摔着碰着,又说是我不孝,我对你这种上了年纪的老骨头还不屑动手。” “你......你这个孽子,将你养这么大,竟养了一只白眼狼,帮着外人来人来对付自己的父亲,你简直......”成王用手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周沐川轻摇了两下折扇,随即又合上,笑问:“王爷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我哪里有什么父亲,我的父亲早就死了,从小到大都是被您那贤惠的王妃与乖巧的郡主女儿叫野种,以前不明白,如今却是很明白了。” 老管家站在一边低垂着头不说话,似是正在安静听着,别人看不见的手,在衣袖里早已愤愤握成拳。 成王周霖像是第一天才认识自己的这个儿子,他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是真的恨,他记得年幼时的一切,包括他母亲的惨死,所以他恨。 “这么多年来你从未忘记你母亲的死,也一直在盘算着为她报仇,所以你站在了九王的一边,想要整个王府为你母亲陪葬是不是?”成王冷声发问。 周沐川摇头低笑:“非也,报仇是真,但我并非是站在九王一边,我是陛下的人,从小到大都是陛下在暗中培养我,我就是捅进你心窝子里的这一刀,怎么样,感觉爽不爽?你这辈子生不儿子来,连女儿也生不出来,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孽子!竟然是你......”提到子嗣便是成王此生的痛与遗憾,从早年起便只剩下两个孩子,这些年一无所出,连御医也查不出原因来。 面对他这种气得冒烟的神情,周沐川笑得愉悦:“呵呵,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成王爷,这种事哪里用得着我动手,贤惠的王妃娘娘不仅持家有道,就连后宅之事都运筹帷幄,如同战场上的女将军,兵贵神速,自打你带着我和我娘出现在这府里时,她便已谋划好了一切,你找来的那些太医也是她收买的,所以你纳妾几十个她都欣然接受,因为你根本生不出来啊。” 第355章 父子成仇(4) “竟然是她。”成王扶着心口,不敢置信往后一退,撞在身后的管家身上。 “别呀,这只是其中一件事呢,知道你疼爱了十多年的女儿是谁的吗?她不是你的女儿,她周云溪是你的好王妃与娘家表哥私通省下的,她表哥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就是那个姓张的尚书,与你私交甚好的那个,整日称兄道弟,知道周云溪嫁不成九王了,便把自己的小女儿举荐给你,让你暗中推波助澜,顶着绿帽还帮对方打算,成王确实是心胸宽广无人能及。”周沐川继续刺激着成王,看他越愤怒,说得越起劲儿。 “这些我可是亲眼所见,就是在方才有死人的那间屋子里床上,你的好王妃和张大人抱着滚了几十次,知道我母亲为什么会死么,就因为她无意中撞见了他们的奸情,他们苦苦哀求,善良的母亲竟然答应了替他们隐瞒,还劝说王妃回头是岸,当时我刚睡醒,把什么都听进去了。” 成王暴怒:“当时你为什么不说?” 周沐川无辜反问:“我为何要说,我让你去救我母亲时你是怎么说的?” 一时间便将成王问得无法言语,当时他并不知道事情会有这么严重,尚且年幼的儿子跑到屋外来求救,那时候他正宠着一名貌美的侍妾,好事被打搅很是不悦,对外咒骂了一句后便没再听见声音,想必那时候孩子是被下人给抱走了,直到第二日醒来才知道夜里的那场火把自己其中一个侍妾烧死了。 “怎么没话说了?我母亲刚死,成王妃便开口说要收养我,你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准了,那时候可从来没想过我的感受,我已经九岁了,什么都懂,所以我在那一对恶毒的母女身边小心翼翼的活着,我十二岁了还被你五岁的宝贝嫡女欺负,所以明知她是别人的女儿,我也继续忍着,害死我母亲的罪魁祸首是你,我要亲眼看着你死。”周沐川上前一把揪住成王的衣领,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就是想看他死。 成王愣愣看着他,眼前的这双眼睛像极了自己,这也是近两年内才发现的,以前总认为自己年轻,还能生好多的儿子,可是多年没动静,他才记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可是一切都晚了,所有的仇恨都在岁月里沉淀,它没有消逝,而是日积月累成了深深的恨意,怎么也抹不去。 更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会替别人养孩子,从小捧在手心里宠,有求必应,到头来却是戴了绿帽,连自己儿子都知道,却一直瞒着,就是为了等到今日,看他的笑话。 “当年之事是本王的错,但你我毕竟是父子,只要你此刻认错,我便既往不咎,你依旧是成王府的世子,将来......”他想利诱却被打断。 周沐川自腰间拿出一块令牌,让他瞪大眼看。 “好好看看吧,我是谁,你的王位已经保不住了,世子之位想留给谁都行,往后我有自己的荣华之路要走,不稀罕你的施舍,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的话,随我进宫走一趟吧,自己配合也好过被我锁着进宫的好。” “你竟然就是陛下十年前建立的暗探组织的统领?这怎么可能,那时候你才十二岁。”成王难以相信,有往后退去,撞在柱子上。 默不作声的老管家终于抬头,淡淡的道:“没什么不可能,王爷只是目中无人惯了,许多事都不放在眼里,我便是陛下早前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沐川也是我引荐给陛下的,他是我的徒弟。”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成王以前知道自己身边一定有东凌帝的眼线,却从来没怀疑过眼前这两位,他们是他近两年来最信任的人,原来自己真是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你们竟然背叛我!”成王大怒,抬掌运气便往老管家身上拍去。 平日里佝偻的老管家此刻不驼背了,挺直了身板,轻巧夺过成王的袭击,一个转身移动的动作便来到成王身后,对着他身后便是一脚踢了出去,力道不轻不重,控制得极好,只让成王往前撞在了柱子上。 “王爷不用挣扎了,今夜我与沐川早有准备,你在三个时辰前便已喝下莫老专门为你研制的化功散,如今你和普通人一样,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老管家苍老的面上挂出淡定从容的笑意,不把成王的动作放在眼里。 成王扬声大喊:“来人,给本王将这两个叛徒拿下。” 两人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只是想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成王的呼喊确实把人给喊来了,却是面孔新的人,而他们跪拜的对象竟然是周沐川。 “统领,成王府中所有的人已被控制,你看该如何处置?” 周沐川眉目轻扬,扇着折扇道:“密室里剩下的那几个死士都杀了,其余缴械投降的府兵都押到天牢中等候陛下发落。” 第356章 梦中痴恋(1) 暗夜深沉,电闪雷鸣,狂风乍起,走在熟悉的地方却无比冰冷,这种寒意是从心底发出来的。 周沐川顿足,昂首看夜空,幽幽道:“师父,您看,这天变得真快。” “是你的心变了沐川,记得几年前你心怀恨意,一心想着就是要手刃害了你母亲之人,但今夜你的做法已让为师刮目相看。” 方才他已答应给成王半个时辰去解决自己的家务事,这便是宽容,嘴上如何恨,说到底还是顾及那么一丝父子之情。 周沐川摇头嗤笑:“呵呵,我依然恨他,但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那个恶毒的女人要死得其所,便是要死在成王的手里,她谋算了这么多年,我要让她在绝望中死去,而且我清楚成王的性子,他知道自己的王妃如此不堪,一定会自己动手的,稍后张大人便会奉命赶来接替我送押成王进宫,好戏还在后面呢。” 当恨成了一种谋略,一个人也会变得理智,周沐川便是这样的人,对待仇人,他从不心慈手软,他就是要看着仇人狗咬狗一嘴毛。 成王府的下人们对府中悄无声息的变化一无所知,只听说王妃出了事,府中便是一团乱,正当小厮将大夫请来时却被成王挥退。 还如平时的面无表情,熟悉之人却从成王身上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杀气,见到成王挥手,屋内伺候的下人便垂着头匆匆离去。 窗前照顾成王妃的就是剩下静安郡主周云溪,瞧见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以前的成王是心喜的,如今却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养了这么多年,竟然是替别人养。 “父王,您快来看啊,母妃她是怎么了?”周云溪是真的着急。 起先着火时,她也跟着成王妃身边,扑灭后成王妃吩咐人送她回房,刚躺下便又有人来报说王妃出事了,她没去成王妃的寝房,而是直接被下人带到了偏房内。 成王妃一直在发抖,口中含糊不清说着什么,周云溪低头去听却什么也听不清。 成王随意扫了眼床榻上的成王妃,掩饰住眼底的厌恶,而后对周云溪招招手,“溪儿你过来,父王有事要交代你。” 周云溪起身来到他跟前,“父王怎么了?” “溪儿,今夜是王府的最后一夜了,陛下已经全然知晓为父做的那些事,成王府已经在劫难逃,为父只能保你一个,你赶快从密道离开。”成王怜惜慈爱地摸着她的头,“走了以后就别再回来,隐姓埋名安稳过一生便好。” “怎么会这样?父王不是说万无一失的么,而且宫中有皇后娘娘,虽然您的身份没有公诸于世,可是陛下他是知道您与皇后是兄妹啊。”周云溪承受不住这样的事实,明明前一刻她还是尊贵的郡主,只是一夜之间便要失去所有沦为丧家犬么。 成王叹道:“都是父王有眼无珠,一直很相信你表舅,可是他竟然为了自己能活命便向陛下告发我,稍后他便要亲自前来抄家,眼下还有些时间,你赶快从密道走,走得越远越好。”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让周云溪目瞪口呆,她不明白从小对她很好的表舅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那个幼时会抱着她玩耍,甚至比亲生父亲还要慈爱的表舅竟会做出卖友求荣的事来,而且还不顾她与母妃的死活,她们与他可是亲戚啊。 第357章 梦中痴恋(2) “溪儿快走吧,以后好好生活,不要再回来了。”成王催促她。 周云溪泪流满面摇着头:“不,溪儿要与父王母妃同生共死,我不走。” 成王二话不说便拖着她往隔壁房间走去,那里是密道的另一个入口,书房已毁便只剩下这个。 “父王,求您别赶我走......”周云溪哀求,对于外面世界,她是陌生的,她害怕,所以宁愿死,也不愿做丧家犬东躲西藏过日子。 成王将机关打开后,把她推进去,最后嘱咐道:“你是父王的希望,你要找机会为父王报仇,为成王府报仇,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今夜之后王府将不复存在,你也不再是郡主,你要好好活下去,若是碰到你表舅,你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求他救你一命,或许看在他与你母妃是表兄妹的关系上,他会收留你的,记住了吗?你要装做毫不知情。” “父王......”周云溪的声音被隔在了暗门之后。 暗门合上,成王转过身,面上的心疼之色换成了得意的讥讽。 “张勋杰,本王要让你死在亲生女儿手中,如此才能解本王心头之恨。” 冷笑之后,他又走回另一间房内。 屋外是下人们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整个成王府安静得诡异,不寻常的气息他们忐忑,却又不敢多问。 成王进屋后反手将门关上。 张勋杰在睡梦中被人叫醒,说是圣旨到,可是接了圣旨后他的心更凉,毫无预兆陛下便对成王动了手,还下了圣旨让他前去抄家捉拿成王周霖。 圣旨在手,他不敢违抗,中更是惊惧无比,难道自己私下与成王交易,谋财图利的那些事情败露了?可是陛下此举有事何意,竟让他戴罪立功么? 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张勋杰带着兵将进了成王府。 “张大人,事情交给你了。”周沐川站在门后,忽然出声。 “啊......”张勋杰吓得后退绊在门槛上,往后倒去,被身后的兵将扶助。 周沐川惭愧道:“真是失礼,一句话便将张大人给吓得不轻,那接下来张大人可要有心理准备,王府内之事恐怕要比黑夜出声要恐怖几倍。” “世......统领大人......”张勋杰是个灵便机灵之人,很快便改了口,方才圣旨上已经明确提及周沐川的新身份,他已不再是成王府的世子,而是陛下的心腹。 周沐川笑了笑,跨出门后带着围在成王府外的人离去。 “大人,您看世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就不怕成王府有漏网之鱼么?”一个心腹爱将上前与还在颤抖着双腿的张勋杰说话。 张勋杰扶着门边,抹着冷汗道:“如今该怕之人是你家大人我,若是成王府有人逃脱,所有的罪责都要由我承担,与别人没什么关系,陛下何等睿智,这是要试探我呢,成王已倒,往后成王一派包括我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了,伴君如伴虎,今日总算是明白了。” 成王府里还弥漫着烧焦的烟火味儿,废墟上还有丝丝缕缕的黑烟在夜色里看不真切。 “你们王爷在哪儿?”张勋杰看着安分跪地却颤颤发抖的一行下人,疑惑看着燃着灯却紧闭的房门,总觉得异常,随即亲自开口问。 第358章 梦中痴恋(3) “在......在里面。”有人指了指紧闭的房门。 张勋杰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人在外面等,他亲自上前去敲门,还未敲到门便听见里面传来‘呜呜’的痛苦轻哼,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嘴。 “王爷,陛下请您到宫中......”他试探着说话,不敢贸然开门,又怕周霖想不开畏罪自尽了,届时他必定会因办事不周而受到牵连,但他话未说完,周霖便发话了。 “张大人来得可真是时候,本王这就出来。”屋里传出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让张勋杰安了心。 这时女子的痛苦嘶叫声自屋里传来。 “啊......” “我的脸......” 凄厉而痛苦的声音是张勋杰所熟悉的,这是他表妹成王妃的声音,心下大惊,一定是出事了,他赶忙将门推开,还没跨进门便被一人装上,浓浓的血腥味儿也传入鼻尖。 “表妹,怎么了?”他扶住撞在身上的成王妃,脱口而出便关心询问。 撞在他身上的成王妃听见熟悉的声音,一下像是看到了救星,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仰头看他,“表哥,王爷他......他疯了。” “啊!鬼啊......”张勋杰被眼前这张血淋淋的脸给吓得惊叫,一把将她推开,转身便往门外跑去,边跑便惊叫。 “救命啊,有鬼啊。” 随着一起前来捉拿成王的禁卫军统领林旭上前一把揪住慌乱的张勋杰的后领,威严道:“张大人振作些,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么多人哪来的鬼。” “就在里面。”张勋杰双腿打着哆嗦,指着前面的门。 此时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捂着脸痛呼:“我的脸好痛。” “表哥救我......”成王妃披头散发,捂着脸惊恐地看了眼屋内走出来的高大身影,转头就往张勋杰跑来。 张勋杰这才明白自己方才撞上的‘女鬼’是成王妃,想要伸手去扶她,却又快速收回手躲到林旭的身后。 “大胆,你们这帮狗奴才。”成王妃还未靠近便被侍卫抓住,她不顾形象大声嘶吼,用力挣扎。 张勋杰不小心瞧见她血肉模糊的脸,转过身捧腹呕吐起来,真是太恐怖了,从额头到下巴,密密麻麻的都是伤口,两边面颊上伤口拼凑的是‘贱妇’二字。 曾经多么美丽的一张面容,如今却变得跟鬼一样可怖,张勋杰吓得半死。 “将成王妃押下去,找个大夫给她治一治,可别今夜就死了,届时我与张大人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统领是个中年男子,冷峻的面上带着讥讽。 “我的脸......” “放开我......” “哈哈,凤姬回来了......” 已经疯魔的成王妃惊叫着被拖走,站在屋内的成王一比一步走了出来,脸上和衣袍上全是血迹,手中还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成王妃的脸正是他的杰作。 ‘哐啷’是匕首落地的声音,围在一旁的侍卫上前将束手就擒的成王抓住,押着往外走,成王什么话都没有,只是回头看了眼张勋杰,带着莫名的笑意。 张勋杰再次抹了把冷汗,压低声音问身边的随从,“所有人都抓到了么?” 第359章 梦中痴恋(4) 被问得随从凑到张勋杰颈边,附耳道:“大人,除了已离开的世子外还有静安郡主没找到,她应该是被成王偷偷放走了,可是不知为何,成王得了失心疯竟把成王妃的脸给毁了。” 想到方才所见到的那张恐怖的脸,张勋杰打了个寒颤,想着往日里多美的一张脸就这么给毁了,而且是毫无缘由的,看来成王是真的失心疯了。 只是逃出去的静安郡主周云溪必须的找到,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必须将她安顿好,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周云溪是自己的女儿。 “林统领,你看成王的府已经抄得差不多,成王也抓了,我们是不是该收工了?”张勋杰上前小心翼翼询问。 林旭面无表情道:“陛下的旨意是除了世子意外的所有人都要捉拿,静安郡主还没找到,这件事不算完,张大人还是再等等吧。” 张勋杰自然知道成王府有密道之事,但他不能说也不会说,也能肯定周云溪便是躲在那里面,眼前这个林旭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就算是想贿赂也不敢,只能陪着笑意再吩咐人去找。 直到天明时一行人才收工,慢悠悠往宫门而去。 九王府的阑阁外,久风带着人守了一夜,王府风波丝毫没能影响到这里,府中就连地上的血迹也被擦得干干净净,芬芳的花香伴着悠悠清风在清晨里弥漫。 新房内的战争也是刚刚消停,丰鸾羽早已沉沉睡去,唯有身边的男子精力充沛,累到极致她软声哀求也无济于事还让他更加兴奋,她睡过去之前小声咕哝了一句让男子哭笑不得的话,却又觉得像是在夸奖他一样。 “我看你事先定是服了药,才会如此亢奋。”这是她昏睡过去时,用力在他肩上抓了一把时留下的话。 吃饱喝足的男子静静趴在她身上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放过她,翻躺在一侧,将她搂进怀中亲昵吻了吻,许久后又用薄毯将她一裹抱进内室沐浴。 清晨的一缕光透进来,纱帐遮掩的大床之上是一对交颈鸳鸯,睡得正香。 不知过了多久,丰鸾羽睁开了眼睛。 下意识动动手脚却发现被束缚住,意识回笼才想起眼下是什么情况,昨夜是洞房花烛夜,一场‘激烈’的战斗是以她的惨败而告终。 身上已换了干净的寝衣,固在腰间的大手让她只能靠在他怀里,就连腿也是被他有技巧地压住,既不会让她腿麻,也不让她逃脱,就跟黏在一起一样。 唯一能自由活动的便只有头,她往后侧开些,微微扬起,细细看着他的睡颜,没有防备的俊颜是从未有过的安宁,似是做了好梦,薄唇弯弯。 “景知......”他笑,丰鸾羽便知他已醒来,咕哝一声后手脚并用巴在他身上,凑近去在他的下颌上咬了一口,算是报昨夜之仇。 九王很是享受一醒来便遇上美人调戏的这种感觉,手臂微微使力便让她转了个位置,躺在他的下方。 好看的凤眸中是危险的亮光,贼贼地盯着眼前这张绝美的容颜看,哑声道:“阿鸾,我们是夫妻了。” “嗯,我们是夫妻。”她目光也回望着他。 四目相对是浓浓的情意在流淌,流光回转,从千百年后到千百年前,每一次等待都只为这么一个人,不怕刀山火海,粉身碎骨又如何,一段舍不下的情缘,一个放不下的人,在心里生根,历经生生世世的轮回,也要回到彼此身边。 爱越浓,所受的苦同样多,千帆过尽后是柳暗花明的未来,他牵着她往前走,走到地老天荒。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丰鸾羽抬起手细细抚着上方的俊颜。 靳夜阑直盯着她,“都梦到什么了?” 梦里的一切不真实,却让她记住了,花藤架下的少年少女,少女坐在秋千上摇荡,银铃般的笑声,还有少年在身后轻推秋千时的笑意。 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充满了欢声笑语,没有仇恨,没有追逐权力的野心,那时候她仿佛听到可少年内心的话,他此生只愿她能这么幸福下去。 可是后来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男子强行介入,少女便很少再与少年见面,躲在暗处的少年看着少女与男子有说有笑,他只能黯然神伤。 那个男子是天下之主,不久后便要与少年的姐姐大婚,即使再怎么愤恨也无济于事,因为清楚自己的实力。 丰鸾羽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她轻笑:“我梦见了玉荏苒与颜墨,他们很幸福。” 靳夜阑叹息:“锦山之巅的无冢孤魂,他已等了太久,玉荏苒在火力去,什么都未曾留下,颜墨在她祭玺的鼎炉前拔剑自刎,以命换命,玉荏苒得到了解脱,颜墨却再也找不到她,忘川河旁的留恋,每一个徘徊的脚印都是他寻找她的痕迹。” 所有的一切他都明白,那种寻不到的惶然与撕心裂肺的痛意,在每一次的梦里都很清晰,一个再也找不到的身影,忘川回荡的都是他的呼喊声,却没有一句回应。 “景知,兜转千万年只是因为当时的一个选择,你说要是玉荏苒当时若是选择与颜墨携手将大宇的江山毁了,你说他们的命结局会不会幸福美满?” 第360章 华朝有变(1) 前生若梦,今世得偿是经历多少的世事沧桑,沧海桑田的世事变迁,唯有此情不灭,它跨越了光阴岁月,长生不灭。 生死轮回,过去的谁都无力再改变,唯有珍惜当下。 晨光中的新房洋溢着喜气,大红喜烛已燃尽,微微火光在跳跃,床榻上的一对新人相拥在一起。 靳夜阑想着她方才的问题。 若是当初玉荏苒在族人与颜墨之间选择颜墨,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阿鸾,若是你是玉荏苒,你会如何选?”他又将问题丢还给她,站在颜墨的角度,玉荏苒的选择没错,后来颜墨为情所做的一切也没错,但若是如今站在靳夜阑的立场,他绝对不会让她做出那样的牺牲。 他霸道,他只为她。 丰鸾羽抬手在上空翻看,而后摇头:“手心手背都是肉,每做一个选择都要有代价,她若选了颜墨,玉氏一族就此灭族,世间安得双全法,她选择了折中的法子,既要保全玉氏,又想护住颜墨,可惜也只让他多活了五年。” 靳夜阑怅惘道:“五年,行尸走肉的五年,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将玉荏苒从被阵法封住的鼎炉内救出,让她重获新生,我想,他宁愿陪她共赴黄泉也不要苟且活着,每时每刻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五年却比他的一生一世还要漫长,玉荏苒离开也带走了颜墨的心,人在心亡,何其可怜。” 情之所至,生死已成了无关紧要之事,今生的她与他再次重蹈覆辙,而她的选择与玉荏苒是同样的,自以为对他好,其实不然,爱多深,伤就有多重。 “景知,对不起......”她曾一次又一次失信于他,每次都是他无条件包容,原谅后,她再一次欺骗,每次带给他的都是生离死别的痛意。 如他所说,他不怕死,只是怕不能陪着她死。 靳夜阑垂眸看她,抚上她的面颊,柔声道:“你我与他们的结局不同,于我而言,此生便是要守着你,生死不惧,你答应了便不能再反悔,你已欺骗过我多次,但我还是相信你。” “不会再有下一次,往后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丰鸾羽郑重承诺他,眼里只有认真,她会信守承诺,说到做到。 俊颜上是心满意足的笑意,得了她的承诺,他会睡得踏实些。 看了看天色,想来时辰也不早了,丰鸾羽催促道:“我们快些收拾一番进宫吧,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她没记错的话,今日他们是要进宫去给东凌帝和安沁请安的,看着时辰,大概是迟了,但总要去露个面的。 “没事,皇嫂身子越发重了,晚上比较折腾,第二日都是要晚起,皇兄明令我们不许去早了,能赶上用午膳就成,稍后将阿笙与暖君叫上,带他们一起进宫去,昨夜他们两人也折腾了大半宿,此时恐怕还未醒。”靳夜阑不怀好意一笑,翻身又覆上她,目光灼灼盯着她,哑声道:“夫人精神如此充沛,为夫觉着还是用来做些有意义之事,比如说......生孩子。” 他这种做坏事的理由让丰鸾羽好气又好笑,这种事要看运气的好不好,不是说完事就能百发百中,她白眼道:“谁说就一定能怀上,数量并不能代表一切,也要讲究质量的好不好。” 第361章 华朝有变(2) 凤眸微眯,他危险勾唇:“夫人这是怀疑为夫的能力?” 丰鸾羽可是领教过他的可怕,她可不想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眼下身子的酸痛都还未恢复呢,于是赶忙抬手环住他的脖颈,撒娇讨好道:“真的好累啊,王爷手下留情,此刻腹中空虚,可否赏口粥喝?” 靳夜阑也知道昨夜将她折腾的够呛,甚是心疼她,白皙小脸上的疲惫也时刻提醒他,她确实需要休息。 “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拿吃的。”他松开她,下榻着衣。 丰鸾羽含笑点头:“好,王爷可要速度快些,本妃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是,王妃娘娘且稍等,小的这就亲自去给您拿吃的。”靳夜阑简单洗漱后便迈着大长腿开门出去。 见他离去后,丰鸾羽咕哝一声后,又开始闭目养神。 “眼下倒是听话任劳任怨,往后会不会变了呢?”纱帐在微风中摇晃,如催眠一般,她又睡了过去,临睡前心中还在抱怨,成亲这事儿还真是累人,洞房更是个体力活。 待到她一觉醒来已经是午时,磨蹭下榻梳洗,她还是哈欠连天只想睡觉,奇怪的是竟然没感觉到饿了。 靳夜阑替她挽发描眉,动作生疏,但胜在技术还不错,至少比她自己要好得多,此刻她才觉得这齐腰的长发是一种负担,看来还是需要将西歌找回来。 想到西歌,她自然也就想到了星月,无奈叹了口气。 靳夜阑搁下眉笔,轻轻将她揽住,对着铜镜问,“怎么了,为何叹气?” “星月情况如何了?”她也看着铜镜,镜中的两人是如此的登对,可是他们的幸福得来真的不容易,除了他们自己,也有很多人跟着受苦。 靳夜阑淡淡道:“久风说她已经没事了,方才已能起身,还去了水牢内见过轩辕君临,狠狠抽了他一顿鞭子。” 闻言,丰鸾羽的眉头皱得越紧,星月的性子是冲动火爆,但经历轩辕君临的凌虐之后,她不可能这么平静,只是抽一顿鞭子就了事么? “别想她了,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不过方才西歌倒是回来了,是青鸢让她来得,说是青影也在路上。”靳夜阑牵着她往外走去。 丰鸾羽边走边问:“我睡着时,你是不是悄悄给我喝粥了?” 靳夜阑挑眉而笑,算是默认。 院中不仅有西歌,就连暮云也在,师兄妹二人多年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站在一起说话,转眼便是十多年过去,暮云离开时,西歌还是一个小孩子。 “师兄,稍后我们去看看星月吧,她如今...。唉,没想到主子竟然会成了八公主,青鸢公主告诉我时,我真的很难相信。”西歌长剑背在身后,俨然一副闯荡江湖的侠女样,她看着眼前的暮云,这些年来,他们师兄妹真的是聚少离多,多半是靠书信联系,如今天霞山的四大长老已经有两位殒命,剩下的两位也被囚禁,殒命的两位长老中便有一个是他们的师父曲长老,也是四大长老之首,更是祭主的心腹。 天霞山已被祭主搞得乌烟瘴气,玉惊鸿又无心理事,而是随着青鸢下了山,想来也是族长亲允的,看来天霞山不会再如同以往一样将所谓的规矩奉为神明。 第362章 华朝有变(3) 暮云点头:“星月她能迷途知返最好,主子的身份还是瞒着她吧,我怕出什么岔子,若是她是真心悔过,主子自然会亲自向她言明身份。” 西歌点头不语,看着前方的荷塘,悠悠清风,日光郎朗,许多事都变了,曾经亲密无间的师兄妹也彼此设防,只因走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这是主子常与他们说的。 几经生死,他们总算是懂得了这个道理,只愿日后能安稳跟在主子身边,不再有这么多的波折。 丰鸾羽没什么久别重逢的感触,对她来说,西歌与暮云一直都在身边,见到西歌惊喜的神情,她也只是欣慰浅笑,随即开门见山问:“西歌,青鸢让你回来找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说到正事,西歌也恢复到肃穆。 “离开丰国三日后,青鸢公主便发现事情不对劲儿,具体是什么她也没说,只让我前来找主子您,说是您已经明白是什么事,待到你与先生成亲后,便启程去华朝,有些事需要您亲自去,她无法解决。” 有头无尾的话只有丰鸾羽一人听懂了,她知晓青鸢的意思。 如今已能确定轩辕氏的暗主就是安候安阳,就是被靳夜阑断了一臂的黑袍人,而这一路上只有轩辕君临出现,他被抓到后除了成王的人外,也无人现身前来营救,这是暗主的缓兵之计,用轩辕君临混淆视听拖住靳夜阑,其实他的真正目的是华朝,而如今华朝主事之人是青鸢。 他的目标是青鸢。 暗主多年潜伏在华朝,那里可以算是他的老巢,多年的根基不容小憩,若是论起谋略,青鸢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有他手中的势力也是一大忧患,青鸢如今能用的人手除了乾元帝给她的那些亲信外便只有凤隐阁,而且还不敢保证乾元帝手中的那些亲信没有叛变。 “西歌、暮云,我有事要交给你们去办,你们分头行动。”丰鸾羽上前,搭住二人的肩,三人低头悄声说了几句话。 说完后,见二人疑惑地看着她,丰鸾羽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问:“听清楚了么?交给你们办的这两件事非常重要,也关乎着青鸢与玉惊鸿的安危,你们务必要办成。” “属下明白。” “属下明白。” 两人异口同声,行礼告退。 丰鸾羽面带忧色叹了口气,回身看着一直站在身后静默不语的靳夜阑,她歉然道:“景知,今日我不能与你一同进宫了,青鸢那边出了事,我必须即刻启程去华朝,你......” 她话未落,靳夜阑便开口截住,轻笑道:“往后你便要与我在这东凌相守一世,此刻不进宫也没什么,不过你想撇下我是万万不能的,青鸢是你的妹妹,我自会全力相帮,放心吧,在离开丰国前,我已交代过玉惊鸿,他会保护好青鸢的,我们即刻启程。” 有了他的话,丰鸾羽安心不少,就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想必在华朝的那三年已经对暗主的势力有了察觉,防范也是少不了的,有他在,她真的不用这么累。 两人双手紧握,只是相视而笑。 本来要进宫的人,都带上行囊,又踏上了奔波的路途。 第363章 华朝有变(4) 靳寒笙差人进宫去回报,自己则赖在九王府不肯走,死乞白赖就是要跟着,其实主要原因是丰宇轩兄妹也跟着,而且还多了个意外之客,周沐川也随着一起同行。 事出紧急,丰鸾羽也等不得坐马车慢悠悠前行,只让丰宇轩与周沐川照顾好几人,她与靳夜阑先行一步。 吃不来苦的丰琳琅与秦暖君心里一阵懊悔,早知道就好好练习骑马了,如今拖了后腿,真的很没面子。 靳寒笙很纠结,他想跟着一起先行,可是看了看丰琳琅的马车,又瞧见与丰宇轩相谈甚欢的周沐川,无端生起危机感,于是放弃了追随而去的想法。 周沐川与冯宇轩说了几句话后便策马跟在靳夜阑与丰鸾羽身后走了。 靳寒笙再次傻眼,这厮怎么走了? 三人带着大队人马绝尘而去之后,秦暖君掀开帘子对还在回不过神的靳寒笙笑道,“别看了,你跟着去也只会添乱,还是好好待着吧,姐姐着急去救青鸢姐,你就算去也跟不上他们的,不过我看这个周大哥倒是还不错,很厉害的样子。” 靳寒笙不服气,轻哼道:“谁知道是不是绣花枕头呢,外表看着厉害而已。” “绣花枕头能在成王府那样的地方活下来,还把成王府给搞垮了,你说这算不算厉害?”秦暖君不敢苟同,轻哼一声又将帘子放下,他心里也生着自己的气呢,曾经发誓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姐姐,可是到了关键时刻总是成为累赘,真的很挫败。 靳寒笙无趣摸鼻,自己算是被无辜迁怒了,秦暖君的心思他是知道一些的,这种事也不能急于求成,他也是亲眼见证这几个月来秦暖君的成长的,依旧是养尊处优的小王爷,心思却不同于以往了,连轩辕君临都栽在他手中,日后必定也会成小叔那样的人,满肚子坏水,想想都觉得自己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不过眼下他倒是安心了,周沐川不在,这一路上也少了些膈应的事。 “唉,我这太子真是够窝囊的。”他小声哀叹,确实是挺憋屈的,说起来他可是东凌的太子,是周沐川的主子,可是竟被逼到无力还手的地步,看来也是时候让别人知道一下自己的厉害。 丰琳琅默默坐在车里,托着下巴沉思。 五日后,丰鸾羽等人已经在锦山脚下。 暮云、青影、西歌在原地待命,就等着丰鸾羽一声令下,他们已经将她吩咐的事情办妥,一天前便已到达锦山。 “暮云,你拿着令牌你先行一步,这就是号令凤隐阁另一半势力的信物,先前让你去联系的人只负责发消息,有了令牌才能调动他们,切记一定要保护好青鸢与玉惊鸿。”丰鸾羽打开方从锦山上挖出来的盒子,将一枚木牌取出拿给暮云。 这是几个月前她埋到地下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在她走后,青鸢或是秦暖君遇到危险也好有保障,这个她已告知过青鸢,没想到还是原封不动埋在地下。 她让暮云先去联络凤隐阁的密使,其实凤隐阁中又是两股势力组成,女子露面做些营生,皆是身穿黄衣,而男子则隐入市井,专门负责打探消息,而青鸢所掌控的也只有明面上的一众女子,势力最强的男子则一直是由专人负责联络,只认令牌不认人。 西歌则是去给钰王传消息,钰王一脉是百年前玉氏留下的守陵人,虽是玉氏族人,却从百年前便与天霞山脱离,只与历代玉女直接联系。 守陵人不仅是守在锦山上,在五湖四海都有他们的人,这类人擅长的都是机关阵法,几百年前是由国师无央挑选组建的,当年钰王在战场上能有如此威名,其实也与这个密切相关,他是唯一能调动这些能人异士之人,丰琳琅手中的铜钱吊坠便是历代玉女与守陵人的信物。 暮云领命后离去,便剩下青影与西歌。 丰鸾羽对二人吩咐道:“你二人在此等候族长,玉紫烟之事需舅舅他亲自出马解决,这件事本是他们上一代的恩怨,早该解决的,却因祭主暗中阻挠才拖到如今,舅舅来了之后,他知晓去何处找玉子烟,你们随在他身侧,好生照顾他。” “是!” 两人同时应声。 靳夜阑在树下坐着,静静听着她部署,他允诺过只协助不插手,一切交由她自己处理。听着她交代的这一切,他才明白她的很多方面是他所不了解的,她的势力与手段真是惊人。 周沐川则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外有人,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心机沉浮,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是个稳重又老练的能手,难怪九王非她不可,确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不过也只有九王这样的人有勇气驾驭这么剽悍的女子。 在周沐川看来,丰鸾羽就是个剽悍的女子,与丰琳琅的纯良完全是两个极端。 十日后,他们已到达景安成,大街小巷传着的都是青鸢公主与林岚公子的婚事。 华朝已无皇子,只有两位公主,孀居多年的华菱公主已到朝华庵落发出家,华朝唯一的一位曦王还是乾元帝的义子,青鸢公主已成为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尚驸马自然是天大的事。 浮生居内,丰鸾羽三人喝着茶,静静听着暮云的禀报。 “主子,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林岚公子实际上是轩辕氏暗主手下最得力的智囊。” 第364章 各自情事(1) 人不可貌相,越是柔弱可欺的无害外表,就越是深藏不露,丰鸾羽凝眸,看来青鸢是真的碰上难缠的对手了。 “青鸢此刻在何处?”她椅子上站起身,却被靳夜阑抓住手腕,她抿了抿唇,又将目光看向暮云。 暮云回道:“宫里传出的消息是青鸢公主与林岚公子最近都住在宫里,据说是乾元帝病重,二人要在宫内侍疾,就连惊鸿公子都被拦在宫外,无法进宫去,也不知道青鸢公主遇到了什么麻烦。” 乾元帝病重? 很明显是被人操控了,看来这个传说中的林岚公子确实不一般,不知他若是对上靳夜阑会是怎样的一番碰撞。 丰鸾羽不怀好意笑看着靳夜阑,这时候就该他出手,林岚应该不足为惧,再看靳夜阑胸有成竹的样子,她笑得更欢,身边就有这么好使的人手,她干嘛还要费心费力去想法子对付那个林岚。 看到她的神情,靳夜阑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事先是她说不许他插手的,女子的心真是不好猜测,谁知道下一刻会突变,当然,他很乐意帮她出手的。 看着她算计的眼神,靳夜阑好笑,“夫人吩咐便是,为夫定当让你满意,不知夫人想让这个林岚公子落得怎样的下场?像黑袍人一样四肢不全,断手断脚么?” 丰鸾羽扬手挥退暮云,转身便坐在靳夜阑的膝上,搂住他说我脖颈,“我是这么残忍血腥之人么,对待敌人也要温柔的好不好,缺胳膊断腿什么的太吓人了,最好是杀人不见血的那种,不过我想把这个机会留个惊鸿,这段日子他被这个林岚折腾得够呛,咱们只需出手让林岚动弹不得,让惊鸿出气就行。” “真是护短,你对玉惊鸿还真是上心,连他受欺负都要帮他出气,就不怕为父吃醋?”她的美人计,他很受用,轻轻揽住她的腰,一手抬起,食指轻点她的鼻尖。 丰鸾羽张嘴咬住他的手指,又嫌弃地吐出,靠在他的肩上。 沉默片刻,她才轻声道:“惊鸿自小对我就很好,虽然他没能认出我与青鸢的不同,但确实是真心相待的,若是没有他,我活不了那么久,他待我如兄,于我而言,他便是亲兄长,除了青鸢以外,我不会让他被别人欺负的,这个林岚不过是仗着有轩辕氏做靠山便想踩惊鸿娶青鸢,我会让他知道惊鸿不仅是江湖一霸,就算朝堂人脉也不输于任何人。” “放心,你想做的我都会替你达成,惊鸿他不会吃亏的,青鸢那边的事,你也无须担心,咱们要进宫很方便。”靳夜阑垂眸,笑看着她,眼中是自信的笑意。 他在华朝三载便能爬上丞相之位,作为百官之首,怎么可能是简单的,即使如今身份归位,但他的势力从未减弱过。 丰鸾羽故意打趣:“难不成你要带我翻墙不成,宫墙可不是王府的后院,咱们翻得进去可不一定能翻得出来。” “我带你光明正大从宫门走进去,不过不是今日,明日便是他们的大喜之日,我带着你去看玉惊鸿抢亲,顺便闹洞房怎么样?”靳夜阑打横抱起她,走出议事厅,轻车熟路来到隔壁的房间。 第365章 各自情事(2) 靳夜阑将她放在舒适的大床上躺好,丰鸾羽舒服地打了个哈欠,见他也跟着躺了下来,便又钻进他的怀里蹭来蹭去,咕哝道:“一个时辰后记得叫醒我,身上很难受,我要沐浴,但是要等我睡醒了再说。” “睡吧,我会叫醒你的。”靳夜阑在她额上一吻,轻抚着她的发。 丰鸾羽应了声后便闭眼睡去,一路的奔波还真是累,马不停蹄紧赶慢赶,终于在青鸢大婚前赶到了,她也能安心地歇息一下,这里也曾是她的地盘,更何况还有靳夜阑在,一切交给他便是。 她疲惫的睡容让靳夜阑心疼,凤眸盯着她看了许久,随即幽幽眯起。 新婚第二日便被折腾成这样,这些人是时候一次性解决了,为免日后再生事端,他可不愿再来一次,一路上她虽不说,可他知晓她心中的焦虑。 轩辕一派的余孽,还有这个林岚,他倒是要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能掀起这些风浪,放任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收网了。 确定丰鸾羽睡熟之后,靳夜阑给她拉好锦被后又起身下榻走了出去。 久风在外安静等着,靳夜阑拉开门出来,指了指院外,让他去外面再说。 “主子,曦王失踪了。”他也是刚刚收到暗卫传来的消息,一夜醒来,秦暖君便在客栈消失,守在他身边的暗卫全被杀了。 靳夜阑拧眉,他留在秦暖君身边的暗卫不多,但都是精锐,能悄无声息杀人后将秦暖君劫走,定然是黑袍人亲自出手。 “好一招声东击西,看来这个安侯爷一开始便把主意打在暖君身上,才会舍了轩辕君临,让他去赴死,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靳夜阑单手负于身后,站在小桥上,看着水中的鱼,若有所思。 久风不解,正要问下一步该如何时,靳夜阑又问:“轩辕君临被皇嫂放走了么?” “嗯,王府传来的消息也是方才收到,我们刚离开的第二日,皇后娘娘便去了水牢,将轩辕君临给放了,陛下也没说什么,只说随皇后娘娘开心就好。”久风颇为意外,消息刚刚传来,他还未禀报,主子竟然就已知道,“爷,您看要不要派人去将轩辕君临抓回来。” 靳夜阑不以为意摇头:“不用,轩辕君临不足为惧,关键时刻还能帮到我们,曦王暖君之事先不要声张,也无需派人去寻,黑袍人不会对他如何。” 久风了然点头,后又担忧问:“这件事要瞒着夫人么?” 在他看来,丰鸾羽对秦暖君很是上心,堪比曾经的清池,她真将秦暖君当做亲弟弟一样对待,若是知晓秦暖君出事,她一定会担忧,但也瞒不了多久。 靳夜阑负手而立,淡淡道:“她早已预料到了,容后我再与她说,你先去安排明日之事,今夜便带着人从当年的密道进去,乾元帝早些年已将沁阳殿重建,地底下的机关暗道还在,暮云能带着你们进去,青鸢会派人在里面接应,一切按计划行事。” 久风躬身离去后,周沐川走了过来。 “原来这便是王爷您流连忘返的原因呐,曾经我听周云溪说过,王爷您与青鸢公主有私情,可是为何一转眼您便与丰国八公主郎情妾意了呢,敢情是掩人耳目,为的是护住八公主么,如今青鸢公主遇到困难,王爷与王妃不遗余力相助,果然够义气。” 第366章 各自情事(3) 靳夜阑淡淡瞥了他一眼,“学长舌妇做什么,你就算不做成王世子了,好歹也是一个侯爷,皇嫂这些年可是不薄,什么好事都想着你。” 周沐川叹了口气,正色道:“到如今,我也只有姑姑这么一个亲人了,她的心思我多少知道些,她心慈总想护住很多人,周霖便是利用这一点才一直不知收敛,他以为凭着陛下对姑姑的宠爱,他便能一手遮天,其实姑姑又岂止是心慈,她也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事关陛下的江山基业,她同样不会手软,但她也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答应过她,要好好保护太子殿下的。” “既是如此,若是阿笙要娶琳琅郡主,你让还是不让?”靳夜阑似笑非笑看着他,既有事不关己的悠闲,也有明显的试探。 周沐川微愣,他只知丰琳琅与靳寒笙关系不错,却不知靳寒笙竟对丰琳琅生了这样的心思,原来靳寒笙对他的敌意便是由此而来,而眼前的九王也在试探他的态度,这么说来,恐怕就连皇帝姑父与皇后姑姑也是这么想的。 “太子殿下对琳琅有别样心思,最主要还是要看琳琅如何想的,她若愿意,我无话可说,她若不愿,我自然不会退让。”周沐川轻摇折扇。 靳夜阑莫名笑了,“此番事情告一段落后,回到东凌,你便要称呼琳琅郡主为太子妃了。” 周沐川讶然:“王爷此话何意?” “我说再多也无用,很快你便会明白,若是当初你是选择留下与他们在后慢行的话,或许你还有胜算,但如今,你却只剩下两成的机会,阿笙比你有危机意识,所以你要输了。”靳夜阑留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负手走进院中,轻轻推门回到屋里。 留下周沐川在原地目瞪口呆,饶是他自诩不笨,却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为何九王能看清的事情,他却一直后知后觉,太子殿下难道就能在短短几日内反败为胜? 夜幕降临之际,收到坏消息时,周沐川震惊地看着靳夜阑。 “王爷,您事先便知晓他们会出事?” 靳夜阑蹙眉摇头:“留在他们身边的暗卫除了九王府的外,还有皇兄的一队铁甲护卫,就连丰宇轩都受伤了,看来这次黑袍人是狗急跳墙了。” 周沐川大惊,站起身便往外面走去,“王爷您与王妃多保重,我这就去与宇轩兄会和,一同找寻失踪的太子殿下与琳琅郡主。” 靳夜阑没有答话,皱眉陷入了沉思。 沐浴之后,丰鸾羽从浴房出来,长发发梢还滴着水珠,她走进议事厅中,靳夜阑久久不言,直到她走近了才察觉,抬眸看她。 “我都听久风说了,阿笙很机灵,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很少有人能在他身上讨到便宜,更何况黑袍人也不可能对他下死手,说到底阿笙也是他的外甥,最多就是与暖君一样被掳走了。”她走近,握住他的手。 靳夜阑摇头叹道:“就怕途中出什么意外,就是因为阿笙有些小聪明才不能让人安心,他与琳琅郡主都是未长大的孩子,保不准真会出什么岔子。” 丰鸾羽却是笑了,“还真难得你也会这么担心他,你难道忘了阿笙也曾安然无恙来到这里寻你么?当年我送他上了天霞山,祭主是黑袍人的心腹,也是认真教了阿笙一些东西的,他不是你看到的那般无用。” 第367章 各自情事(4) 靳夜阑扶额,摇头失笑。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为夫忘了夫人也曾煞费苦心栽培他,名师出高徒,他好歹也是东凌储君,不会这点儿自保的本事都没有。” 丰鸾羽掩下忧色,笑道:“就是这个理儿,虎父无犬子,你不在的那几年,陛下可不是只做一个慈父的,不然你看阿笙为何一直气得牙痒痒,想来是在陛下手中吃了不少苦头,而皇后娘娘也乐见其成,父子间别看是针尖对麦芒,其实还有另一层不为外人所知的关系。” “你是说皇兄早已将手中的势力转交给阿笙了?”靳夜阑拿过她手中的帕子,又将她拉过坐在他的膝上,轻柔地给她绞着头发。 丰鸾羽知他是明知故问,也不拆穿,“是啊,你皇兄就阿笙这一个儿子,不把他教好了,以后就只能把江山交到你手中,陛下是你的兄长,自然知晓你无心政事,所以只能忍痛残酷对待阿笙了,你们都被英明的陛下给骗了,你还真以为他当年将阿笙丢在火海里是因为怀疑阿笙的身世,其实不然,陛下相信皇后娘娘,更知晓阿笙是他的骨肉。” 这一次靳夜阑是真的意外,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兄长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错手将儿子推回火力的。 丰鸾羽悠悠谈起往事。 “当时我让青影与暮云从暗道去救他们母子,陛下将皇后娘娘带走,而阿笙却凭着一股子劲儿从火里爬了出来,只是走了岔路被青影给救了,就在阿笙昏迷没多久,陛下他又亲自跑回去了,当时青影以为他不安好心,便将阿笙交给暮云,留下与陛下交了手,被打伤了。” “原来皇兄是煞费苦心,阿笙在乾元帝身边待了六年,只认他为父,皇兄要让阿笙改掉那些被乾元帝宠出来的恶习,还要锻炼他的意志,只是没想到中间出了岔子,阿笙被你带走了,自此下落不明,皇嫂也恨了他许多年。”靳夜阑无比同情可怜的兄长,一着不慎就弄得如此狼狈。 丰鸾羽笑道:“不得不说你们姓靳的都一样小气,后来陛下一直不待见我,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我救了阿笙却让他们夫妻失和多年,想来那几年皇后娘娘没少折腾他,直到阿笙平安归来后才渐渐好转,毕肖可真是爱记仇的人,与你一样小肚鸡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算是被迁怒么?”靳夜阑手上动作不停,轻笑问她。 丰鸾羽侧过头去,抬手捏他的脸,“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迁怒,就数你最小心眼儿,和陛下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我看阿笙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肚子坏水儿,估计这次师姐又被他给拐骗了。” “夫人冤枉为夫了。”他绝不会承认自己小心眼儿的。 丰鸾羽呵呵直笑,凑近去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小心眼儿也没法子了,谁让我眼光独特,偏偏就瞧上眼了呢,眼光不好,我就当为民除害好了。” “夫人真是菩萨心肠。”靳夜阑低笑,很是享受这一刻的温馨,这便是他与她的新婚燕尔,新婚第二日便一直在路上奔波,风餐露宿,眼前的她没有先前的焦急,反而多了几分闲适依赖,让他很满足。 夜里,靳夜阑有事外出,浮生居内很平静,丰鸾羽独自在屋顶饮酒,没多久,身边又多出一道白影。 “你来啦。”她将事先准备好的另一壶酒递给他。 玉惊鸿在她身旁坐下,接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口,“没想到真的是你,一开始我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为何能活三次,偏偏是你用事实给我证明了。” 丰鸾羽淡笑:“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就跟做梦一样,就当是命运的补偿吧,只要能让我活着,活在他身边,一切都是恩赐,我愿怀着感恩之心。” 玉惊鸿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躺下,望着夜空。 “相较之下,我真的不如靳夜阑,他能一眼认出你,我却用了十多年才分清你们姐妹两,如今青鸢身陷囹圄,我却束手无策,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我想自己早已让她失望。” 迷惘徘徊的话让丰鸾羽蹙眉,“我认识的玉惊鸿可不是这样的,关键时刻竟会说丧气话,是青鸢将你折腾惨了吧,这也不能怪她,谁让你反应迟钝,她不过是戴上面纱,你就眼盲了。” 玉惊鸿苦笑:“你可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留给我,还好以后受苦的是靳夜阑,我忽然有些心灾乐祸,想想他日后的日子,我便觉得自己没理由自暴自弃。” 丰鸾羽将酒壶里的酒一口喝光,将酒壶往身后一抛,也枕着手臂躺在他身侧,看着明朗的夜空。 “我对他的狠远比青鸢对你要狠许多倍,青鸢她舍不得让你难受,不过是言语上刺激你一下,可是我却是用生命在伤害他,我痛五分却要伤他十分,往后的生生世世,我只想好好守着他。” 第368章 惊鸿得胜(1) 皓月当空,悠悠清风,静夜虫鸣却能让人平静。 玉惊鸿看着身侧面颊微红的女子,人是她,已然换了新的面容,总被表象迷惑的他,每回都是最后一个知晓她身份的人,说到底还是关心不够。 曾经的多年里,每到月圆之夜,他便会抽空来看她,不得空时便只差人前来送药。 虽是将人错认,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待感情不如靳夜阑来得用心,他太过自以为是,总认为给予她的便是世间最好的,却不知晓她能否接受。 “清池,你是何时爱上他的?”他侧头看着她的侧颜。 丰鸾羽已经许久没听到有人唤她清池了,此刻听他唤她,无端觉得亲切,她未看他,目光依旧在那轮明月上。 “第一次与他相遇是在街上,他摆摊算命却只是替人代写书信而已,坊间流传的是他算的永远都不准,事实也是,他算准的一切只要说出口便会失灵。” 玉惊鸿讶然轻笑:“竟会有如此怪异之事,他师承归尘道长,理应是名师出高徒才是,若是真是如此,他便只能挑着坏的说了,还不得将所有来算命看相都赶跑。” 丰鸾羽想到初见时的情形,嘴角不觉微扬,那时候她没有防备,可是靳夜阑已经算计上她了,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就让一条玉锁给捆住了。 她点头轻笑:“确实是生意惨淡,华朝第一丞相隐姓埋名在市井之中无偿为别人代写书信,不过是为了等一个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人,一等就是三年,运筹帷幄于庙堂之上,痴守于市井之间,这便是最真实的他。” “他是在等你。”玉惊鸿虽然惊讶,但已能肯定。 丰鸾羽笑而不语,慢慢起身,自屋顶飘然跃下,院中已有人在等她,醉意阑珊脚下有些疲软,落地时一个踉跄,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扶着。 凤眸中带着不赞同的神色,狠狠瞪她一眼,靳夜阑严厉道:“早说过不许你喝酒的,今夜就被你钻了空子,一眨眼就变成醉猫了。” “哦,没有下一次。”她带着醉意,微笑眯眼,“今夜是在是心情愉悦,就与惊鸿畅饮一番,往后恐怕再难有这样的机会,整天都要闷在你的王府后院相夫教子,总要提前把自由的时光挥霍一下。” 将她打横抱起,靳夜阑无奈笑问:“谁告诉你往后就要安分在王府后院相夫教子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如何会委屈了你。” 丰鸾羽噘着嘴,将昏沉的头靠在他身上,“你说谎,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那是我做梦才对,我不过喝了一壶酒而已,如今不也被你管了,往后指不定更苛刻呢,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个合格的米虫好了,你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多好啊,干嘛要让自己吃苦受累。” “这个觉悟不算晚啊王妃娘娘,王府的小金库里要什么没有的话,可以进宫去拿,反正皇兄皇嫂也是节俭惯了。”他顺着她的话而下。 丰鸾羽轻哼:“你可真是厚脸皮,宫里那些东西可是要传给阿笙的,那叫传家,你懂么?整天惦记侄子的东西,你好意思我可不好意思。” 靳夜阑轻笑安慰:“放心吧,为夫还算有些本事,能挣钱养家,能养的起你和孩儿们,咱们生个七个八个的,让他们锦衣玉食不受一点儿委屈,你看可好?” 第369章 惊鸿得胜(2) 两人低声细语渐行渐远,屋顶上的玉惊鸿翩然而立静默看着,嘴角挂着笑意。 原来她也不是任何时候都坚强得让男子自愧不如的,她只在一个男子面前软弱,这个人不会是他,也不会是别人,只会是靳夜阑。 曾经一直在等他的那个女子,如今是否还在深宫里等着他去救她,怪他醒悟得太晚,可他同样也庆幸,此刻的自己似乎更懂得了感情的真谛,他与她不用像清池与靳夜阑历经生死,只要跨越阻碍便能幸福相守。 只是她或许一时半会儿不肯原谅他。 “臭丫头,你等着我......”玉惊鸿看着天际自言自语。 靳夜阑脚步稳重将丰鸾羽抱回屋里,进屋之后才将她放下,见她一直盯着他,甚是好笑:“为夫这张脸都将夫人迷得神魂颠倒了。” 丰鸾羽迷离眨了眨眼,往前一步又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景知,你身上真暖啊。” “傻瓜,是你喝多了觉得热。”靳夜阑低笑,将她揽住。 “我说暖就暖,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就跟个木头似的,懂不懂什么叫情趣。”丰鸾羽不乐意了,在他腰间轻轻一掐,不解气地又在他身上咬了一口。 隔着衣袍不痛不痒的感觉却让靳夜阑心痒痒,抬手摸摸她的头,哑声道:“不许胡闹,这阵子你累坏了,要好好歇息,明日还有重头戏要看呢。” 即使已经微醺,她脑中却很清醒,他是被她从前的身子底子吓坏了,病怏怏不说,每到十五之夜便会让他提醒吊胆,这已成了他的心里阴影。 “景知......” “嗯。” “你不要担心,我如今这副身子结实得很,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弱不经风了,也不会在十五之夜发病,我会陪着你长命百岁的。” 靳夜阑揽着她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紧紧将她拥在怀中,许久不曾言语。 丰鸾羽仰首看他,俊颜上是她不止一次看到过的复杂表情,或许是她方才的话又一次刺激到他心底的痛,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让他如何能释怀。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她踮起脚尖,双臂勾住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唇。 所有的深情都在这句简单却极其重要的话里,轻柔的吻落在薄唇上是表达爱她的爱意,如同他对她一样,她不曾辜负,他也不曾放弃。 她的轻柔最终沦陷在他的激烈攻势之下,他的反攻让她艰难喘息,手脚发软只能将一切交由他主宰。 “今晚不许求饶。”他也喘息着松开她,而后在她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便抱着她走向床榻。 层层轻纱落下,他每行一步,油灯便被疾风灭了一盏,当双双落入床榻之时便只剩床头的最后一盏还有微光。 四目相望,眼中的情意在流转,他低叹一声便俯身而下,吻住她,继续采撷属于的她的甘甜美好。 一世情浓,他只要与她相伴。 翌日一早,当玉惊鸿一身大红喜袍出现时,靳夜阑也颇为意外,但瞧见身侧的妻子笑得开怀,便知是她的主意。 玉惊鸿不在乎众人是怎样的目光,这身喜服是昨夜暮云给他送去的,他明白这是谁的意思,今日在华朝皇宫内总要有一个真驸马,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第370章 惊鸿得胜(3) 果如靳夜阑所说,他们进宫畅通无阻,看守宫门之人见到靳夜阑后齐齐跪地,高呼丞相。 从宫门直到大殿之上,丰鸾羽总算是见识到了靳夜阑的手段和威望,原来他以前是不与乾元帝计较,若是真的惹恼了他,还真可能将华朝占为己有,同时也让丰鸾羽想起了那时在丰国靳夜阑还曾威胁过她要将丰国拿下,原来他的狂妄是有资本的,华朝上下恐怕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今日这一出好戏也是他故意放任的了,看来这个所谓的智囊林岚公子也不在他的眼中啊,恐怕连躲在暗处的黑袍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文武百官皆已到场,龙椅之上坐着的是如今的摄政长公主青鸢,同是一身大红嫁衣,妆容精致,面上却无半点儿喜色。 当大殿里同时出现两位身着喜袍的男子时,众人惊诧不已,议论纷纷,公主大婚难不成有两位驸马? 青鸢瞧见玉惊鸿时,眼中神色微变,很快便恢复如常,她似笑非笑看向林岚。 “怎么样,可还满意?” 林岚俨然一副标准的书生样,与玉惊鸿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更阴柔些,听到青鸢的话,他面色变得难看,“公主可别高兴得太早,我曾说过,公主只会属于我一人,不是说说而已,既然惊鸿公子不识时务,我便让他有来无回。” “好啊,本公主倒是要看看回春公子对上五毒公子是谁更胜一筹,说好了,你若是能让他死,我便嫁给你,若是你死了,我便嫁给他,这很公平。”青鸢自龙椅上站起,单臂一抬。威严之气尽显,“今日是本公主的大喜之日,至于驸马是谁么,众卿家慢慢看,有本事赢的人才有资格做驸马。” 她的话别有深意,大殿之中的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场大戏才要开唱,驸马之位花落谁家尚是未知数,青鸢公主的心思也不是外人能猜测的。 本以为卑贱出身的林岚公子能跃上枝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劲敌来,看来也是注定的。 公主没这么好娶,更何况还是将来的女皇,没有两把刷子,还是做看客的好。 “来人呐,将陛下抬进来。”林岚邪魅勾唇,扬手对身后的人吩咐。 身后的侍从虽然一身內侍打扮,脚下的力道却是不同的,听到吩咐后便应声离去。 文武百官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陛下病重已是朝野皆知,可是却由一个身份未定男子来发号施令,似乎有些异常,众人将目光看向笑得不以为意的青鸢。 青鸢走了下来,来到丰鸾羽身边站定,“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着你,再等等,我们姐妹二人就能替娘报仇了。” 丰鸾羽上前轻轻抱住她,轻笑:“你说过接下来的事交给你办就好,我相信我的妹妹能做好。” “错了,从你这次回来开始,我才是姐姐。”青鸢松开她,顺道捏捏丰鸾羽的面颊。 姐妹二人幼时便时常会有如此的举动,只是后来聚少离多,每回见面便是生离死别,这一回会是不同的结局。 丰鸾羽微笑点头:“好,说话算话。” 林岚见状稍有疑惑,恰巧此时,乾元帝被人抬着进来了,他复又敛了神色,站在原地看着。 第371章 惊鸿得胜(4) 青鸢笑道:“瞧瞧这老家伙,如今这副可怜样儿,你说母亲在地下要是看到的话,会不会大呼痛快,当年他利用过母亲,若是我的话,我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她的话没有波澜起伏,却让玉惊鸿与林岚同是皱眉,有仇必报是青鸢的本性,在场的两位可以说是都得罪了她。 丰鸾羽也只是淡淡瞥了眼已经骨瘦如柴,面黄肌瘦无法动弹的乾元帝,无悲无喜,“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欠母亲的,自该去地下找她请罪,不过秦时更该死,还有安阳,这两人该挫骨扬灰。” 林岚终于忍不住了,却依旧保持尔雅的笑意问:“九王妃竟然是青鸢的妹妹,这倒是件喜事。” “确实是喜事。”玉惊鸿先接话,笑得莫测,单凭这一点,这个隐藏身份的公子必输无疑。 他很明白丰鸾羽与青鸢是什么性子,有仇必报不仅是青鸢,丰鸾羽更是,甚至更加护短,林岚即使再厉害,对上将妻子捧在心上的靳夜阑,也必输无疑。 玉惊鸿将目光落在青鸢身上,他此刻最大的难题便是她,他将她最珍爱的鞭子给毁了,到如今都得到不到她的原谅。 他一步步朝她走去,取下腰间挂着的金丝鞭。 “对不起,已经毁坏的不能恢复如初,我亲手鞭了这条给你,我有用心学。”他将鞭子递给青鸢,他知晓她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这条金鞭的编法,他是从丰鸾羽那里学来的,就连金丝也是丰鸾羽帮他选的。 他从后腰出拿出,青鸢才看到他身上竟然拿着这个东西,微愣之后有扫了眼丰鸾羽,而后再次将目光移到玉惊鸿身上,笑问:“本公主可没这么廉价,一条金鞭就想娶我么?” 虽然满眼嫌弃,她还是接过握在手中。 玉惊鸿“金鞭给你,你娶我也行。” 青鸢一噎,瞧见低笑的丰鸾羽与靳夜阑,她面色一红,低斥道:“你何时也变得这般厚脸皮了,真是与靳夜阑待久了,近墨者黑,也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虽然是压低了声音,身边的几人却听得一清二楚,靳夜阑拧了拧眉,但没发作。 丰鸾羽小声打趣:“看吧,你的不要脸是出了名的。” 靳夜阑冷冷道:“哼,你瞧今夜玉惊鸿怎么收拾这口无遮拦的丫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前受的委屈可以慢慢讨回来。” 丰鸾羽无语,他果然是与玉惊鸿商量好的,玉惊鸿今日的变化或许就是受了他的提点。 一直被忽视的林岚心里很不舒服,青鸢与玉惊鸿之间的眉目传情让他气得咬牙,一直以来的伪装撕裂,不悦道:“惊鸿公子若是真有本事,倒是将陛下身上的毒解了,你我今日只能活一个。” “五毒公子别着急送死啊,今日活的肯定是我,大喜之日总有不一样的好运。”玉惊鸿慢条斯理蹲下是身子去查看乾元帝的情况。 林岚恼怒:“光耍嘴皮子有何用,要凭真本事将我在陛下身上中的蛊才行。”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内又是窃窃私语。 “陛下身上的毒竟然是他下的,他还有有何面目做驸马,这是厚颜无耻。” “是啊......” 林岚的口误让自己暴露了,听到大臣们的咒骂,他扬起嘴角,笑得更得意,他就是喜欢享受这种别人讨厌却又惧怕惧怕的样子。 他得意,玉惊鸿却皱眉了。 “怎么,回春公子不会连这个小小的蛊毒都解不了吧,那不如早些认输求...... ”林岚迫不及待想要宣告自己的胜利,却被玉惊鸿抬手止住。 “不用得意,陛下身上这蛊毒很容易解。”玉惊鸿不紧不慢,自怀中拿出银针,在乾元帝的十个指头个扎一针。 林岚得意的笑容凝固,因为乾元帝竟然动了动后便站了起来,他大惊:“这......怎么可能?” “陛下好了!” “陛下真的站起来了。” 大殿里再一次沸腾,亲眼见到这神奇的一幕,百官们的关切目光都看着乾元帝,就在等着他开口说话。 乾元帝不负众望,刚恢复的嗓音还很沙哑。 “张龙何在?” “臣在。”大殿外守着的禁军统领张龙来到乾元帝跟前跪下。 乾元帝怒然道:“去朕的寝殿内的床榻下将轩辕氏的逆贼捉来,朕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是。”张龙威武的身姿快速消失在侧门处。 紧接着便是紧密的脚步声,是张龙在调兵遣将,阵势不小。 乾元帝将锐利的目光扫向林岚,“大胆贼子,还敢妄想娶朕的女儿,你简直是胆大包天。” 林岚不疾不徐道:“陛下不必动怒,要说您为何会受这些苦,还不是您自找的,若是早些答应我与青鸢的婚事的话,您也不会出意外不是。” “你休得猖狂,朕就算将青鸢许配给玉惊鸿也不会给你这个卑鄙小人。”乾元帝气得气喘吁吁指着林岚。 玉惊鸿微笑应声:“多谢陛下成全。” 乾元帝面露尴尬,他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未真的想许了玉惊鸿与青鸢的婚事,但君无戏言,他不好在此时反悔,随即摆手:“你二人情投意合,朕作为父亲,自是不会拆散你们。” 第372章 春宵苦短(1) 乾元帝违心的话只有明白的几人心知肚明,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林岚,他已经怒不可遏。 “来人!”林岚对着殿外大吼,已无半点儿文雅之姿,眼下他已明白青鸢的心也是向着玉惊鸿的,故意与他虚与委蛇推延时间,他已失去耐性。 半晌没有动静,他面色一变,正要再次开口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靳夜阑悠悠开口:“五毒公子是在叫唤方才离去的张龙么?真是不好意思,可能手底下的人下手重了,把他给弄死了,你要使唤他,可能得等到惊鸿愿意送你一程才行。” 乾元帝面色顿时难看至极,没想到自己的心腹爱将竟也是叛徒,而他一直不肯信任的靳夜阑却又帮了他一次,避免了宫廷被血洗,当初若是将另外的那个女儿嫁给靳夜阑,或许也不会出现今日这样的尴尬。 那个女儿已经没了,但是他还有青鸢,她们姐妹二人长得一模一样,而靳夜阑定是念着旧情才帮着华朝,帮着青鸢的,玉惊鸿与靳夜阑比起来,作为君王他更愿选择后者做自己的女婿,将来辅佐青鸢治理华朝。 只是靳夜阑身边的丰国八公主却是多余了,似乎与情愿的感情极好,处理起来也比较麻烦。 靳夜阑像是猜透了他的想法,淡淡道:“陛下不必想太多,从前您不稀罕本王来华朝做女婿,如今本王却是对华朝的驸马之位不感兴趣,今日之所以插手,不过是本王的王妃喜欢看热闹而已,为搏佳人一笑,本王便顺道出手治治这些目中无人的小人,您不必再打什么主意,方才既已应承了惊鸿婚约,朝令夕改可不是为君者该有的作为。” 乾元帝极为尴尬,心思被看透,还这么不给颜面被抖露出来,这个靳夜阑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傲不给他面子,他不好说什么,便将所有的气都撒在林岚身上,“回春公子速速将林岚这个逆贼拿下。” 玉惊鸿像是没听见一样,上前走到青鸢身边,将她的手腕紧紧握住,她要挣扎时便被他大力拖着往外走去。 气得咬牙的乾元帝却无计可施,他如今是真的孤家寡人,所有的一切只能看靳夜阑这个异国亲王。 林岚被靳夜阑彻底打乱了计划,张龙是暗主交给他的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早在很多年前便被安插在乾元帝身边,乾元帝对张龙可以说是深信不疑,方才的调兵遣将也不过是为了后面做准备,没曾想竟被靳夜阑给识破了。 一千禁卫军竟然在顷刻间便全军覆没,真正可怕的对手是靳夜阑,暗主也同样低估了靳夜阑的实力。 “九王何必摊这趟浑水,华朝之事本就与你无关,又何必处处为难,与暗主作对,轩辕氏语东凌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处。” 靳夜阑淡笑:“听闻五毒公子是轩辕余孽的智囊,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你们暗主被本王斩下的那条臂膀难道是螃蟹的钳子么?更何况本王与他还有很多账没算,井水不犯河水这种话还是只能诓骗孩童罢了,你们轩辕氏的新帝轩辕君临在本王手中已成了废人,这事儿也能不了了之么?” 林岚面色巨变,惊道:“这怎么可能?” “瞧你这神色,就跟见鬼似的,是惊恐东凌的皇后娘娘为何没出手相助是么?”丰鸾羽上前温婉笑看着他,“我猜你们暗主便是听了你的建议才冒险派自己的儿子去冒险的,可惜了,你把皇后娘娘想的太蠢了,说句实话,安阳与周霖这两个加起来也没她一个聪明,不过也是,你们这些大男人如何会懂得出嫁从夫,已子为重的道理,皇后娘娘是一个女子,她知道该如何做才是对夫君与儿子最有利,更何况她还是合格的一国之母,母仪天下自当爱民如子。” 第373章 春宵苦短(2) “哈哈。”林岚狂笑:“九王妃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奇女子,难怪九王会这么快就将清池公主抛诸脑后,原来真正聪慧之人是九王妃。” 丰鸾羽摊手撇嘴:“你的赞赏本王妃收下了,不过再说的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惊鸿要杀你的事实,喏,他气势汹汹来找你要命了。” 丰鸾羽指指他的身后,怜悯叹息:“你好好的江湖不混,跑到这里来瞎掺和,这下好了,连根都保不住。”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岚心中一颤,她这话别有深意,他隐隐觉得不安,却又猜不透,心中一个念头涌过,他立即摇头否认,“不可能的,一般人根本不敢与五毒岭的人作对。” 玉惊鸿已气势汹汹来到林岚面前,“如今你的老巢已经被一把火烧成灰了,真以为你五毒岭的毒障是无人可破么?不过你已经没机会去看了,今日你便要横尸在此。” “玉惊鸿,是你做的好事,你竟将我五毒岭给毁了。”林岚气急,快速朝玉惊鸿出掌。 玉惊鸿轻松避过,一把揪住一旁傻愣愣的乾元帝扔到远处,撞在內侍身上,他扬声吩咐:“带陛下下去歇息,个位大人都退到殿外去。”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靳夜阑,说到底,关键时刻,他们还是相信这个曾经的丞相大人。 丰鸾羽扶额,华朝果然是没救了,这些王公大臣一个个就跟傻子一样。 “驸马有令,你们一个个都聋了?”靳夜阑冷冷瞥向众人。 冷意袭来,所有人立即躬身垂手,异口同声。 “谨遵驸马令!” “谨遵驸马令!” 大殿里寂静,只有四人在里面。 丰鸾羽与靳夜阑在一边抱臂观赏,动作神态出奇一致,都是等着看两人决斗,对外面的刀剑碰撞声不为所动,丰鸾羽也没问玉惊鸿将青鸢带去哪儿了。 林岚邪笑:“想必你已知晓青鸢身上的毒,若是没有我的独门解药,她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该是清楚的。” 玉惊鸿眉头紧锁,随即展开,摆手道:“不过是小事一桩,别那么多废话,本公子时间宝贵不想浪费在你这等小人身上。” “惊鸿公子又何必逞能,青鸢身上的毒是我新配出的,除了我以外,无人能解。”林岚自信满满,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晃了晃,“这就是我给青鸢下的毒,但是解药却是我自己,回春公子要还是不要?” 听着此等怪异的对话,丰鸾羽捧腹大笑:“哈哈......笑死人了,你傻吗?惊鸿他如何会要你,你长得虽然勉强能入眼,但还是比他差了些啊,更何况他看上的是青鸢又不是你。” “调皮。”靳夜阑也忍俊不禁,抬手点了点丰鸾羽的鼻尖。 “真是处处见奸情,太有趣了。”丰鸾羽笑倒在靳夜阑怀中。 可是玉惊鸿却是彻底黑了脸,比吃了苍蝇还难受的表情让丰鸾羽笑得更欢。 “惊鸿,你倒是出手啊,难不成真看上这个浑身是毒的丑男了?可别忘了,就是他要与你争青鸢的。”她笑得同时不忘火上浇油,让火烧的更旺。 林岚也是面色极为难看,几个原因都有,最主要原因还是丰鸾羽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他,青鸢心里只有玉惊鸿这是事实。 第374章 春宵苦短(3) 邪魅的眼中划过算计,袖下的手微动,三枚带毒的细针往靳夜阑怀中的丰鸾羽射去,用手聚气往玉惊鸿拍去,想要一击取胜。 丰鸾羽不屑轻哼:“雕虫小技,当本王妃是傻子么。” 她的话在林岚发针时便说出,是为提醒玉惊鸿不必上当,她能应付,更何况她身边还有靳夜阑在。 玉惊鸿皱着的眉展开,轻松接住林岚的毒掌,借力使力打了回去。 “这不可能。”林岚瞧着自己乌青的手掌,还有丰鸾羽带着蚕丝手套轻松截住的暗器。 “没有什么想不通的,你以为惊鸿公子的师父只有祭主那个老东西么,你们忽略了一种叫做自学成才的东西,他曾经为了救一个女子的命,不断找寻医术古卷钻研,就是祭主那个老东西在医术造诣方面也远远不及他,你不过是会些入门之术便班门弄斧,我若是你都没脸活着了,活着有什么用,你一无是处,青鸢看不上你,好好的五毒岭本是与世无争,却因你的一己私欲毁于一旦。”丰鸾羽将手中的细针扔到地上,一步一步向林岚走近。 她继续刺激他,“瞧瞧你这只手,如今已经废了,你还是不懂什么叫壮士断腕,你的犹豫,稍后会要了你的命,自诩聪明给轩辕氏做军师,你又可知暗主如今身在何处,他已经将轩辕君临舍弃,因为他还有另一个选择,他带着曦王逃了你不知道么,他同样舍弃了你,因他比你聪明,知晓今日必输无疑。” 林岚盯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不可能,我不可能会输,青鸢是我的,我不可能会输......” “可是你已经输了,这是事实,你输给了惊鸿,如今青鸢选的是他,华朝的驸马爷姓玉不姓林,今日便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却是你丧命之时。”丰鸾羽步步紧逼。 林岚一步步后退,忽然偏头吐了口黑血,他掠起衣袖,整条手臂已经黑紫,他竟会死在自己的毒掌之下,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玉惊鸿。 “呕......青......”他无力倒在地上,黑血不断往嘴里涌出,他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初见时便已惊艳,他却要一直伪装欺骗,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利用他与玉惊鸿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这是暗主的计谋,用他代替玉惊鸿掌控青鸢。 可是他却真的爱上了她,公主府中纤细的孤寂身姿,还有她周围环绕的淡淡哀伤气息都让他步步沦陷。 他曾想过好好帮她,可是玉惊鸿出现后,他又开始嫉妒,他控住不住自己的愤怒,恨她的心里没有他的一席之地,所以他给她下毒。 他给她下了一种极为难解的毒,他发誓,就算自己得不到她的心,他也要让她永远留在身边,做他的人,他会杀了玉惊鸿,这样青鸢就只属于他一个人。 如今他却败了,死在了玉惊鸿的手中。 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红衣翩跹的绝美女子,她总喜欢赤着脚踩在浅池里,含笑对他招手。 “林岚,你过来与我一同玩水。”这是她时常与他说的话,那时候她或许是真心对他的,至少他看见了她眼中的真诚。 她与他一样孤独,她需要他的陪伴。 第375章 春宵苦短(4) 丰鸾羽看着已经死去却依然睁着眼的林岚,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伸手将他的眼睛合上。 她起身问:“青鸢身上的毒你能解吗?” 玉惊鸿沉默片刻,而后点头:“能解。” “是不是很麻烦,你也没有别的法子?”看他紧缩的眉头,丰鸾羽便明白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玉惊鸿点头:“林岚给她下的是媚毒,三个月会发作,到今日便刚好是三个月,原本我手中的雪蛤能解,但是一年前我已将它用在了自己身上。” “怎么会?”丰鸾羽惊诧,随即又明白了,“那时候你说要给我研制的新药还缺一味药引,后来听星月说你用自己的血给我做药引,所以说,你将雪蛤用在自己身上,其实是为了救我。” 玉惊鸿没有应答,他的沉默已经能说明一切。 靳夜阑走了过来,轻轻握住丰鸾羽的手,轻声道:“别担心,他有法子救青鸢。” “那你还犹豫什么,还不快去救她!”丰鸾羽急促催玉惊鸿。 玉惊鸿扶额苦笑:“这种事不能急,这对青鸢不公平,况且她心里还在怨我,我不......” “最讨厌你这种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臭毛病,也不知道青鸢看上你什么了,孰轻孰重也分不清,为了青鸢的面子,你要把她的命舍了么,她就算要生你的气,也得好好活着才能生气吧。”丰鸾羽急的抬脚去踹玉惊鸿。 玉惊鸿不闪不躲,被她踹在腿弯上,却是眉头也未皱一下,一直在思考着她说的话,他确实是瞻前顾后,既然已经惹怒了青鸢,难道还能有比眼下的情况更糟么? 青鸢他必须救,她已毒发,撑不过三个时辰。 丰鸾羽还想再踹,却见他转身就跑了,一脸疑惑看向靳夜阑,“他是要去救青鸢了?” 靳夜阑莫测一笑,摇头:“不,他赶着去当驸马爷。” 丰鸾羽微愣,而后扶额叹息,她怎么把靳夜阑这厮的劣根性给忘了,他就是喜欢折腾人,想必青鸢中毒之事也是没有瞒着他的。 “好在是虚惊一场,这次青鸢没事,我便不计较你的隐瞒不报之罪,还敢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老实说,这件事是不是你与青鸢串通好来算计惊鸿,逼他就范。”丰鸾羽一脸凶悍,揪住靳夜阑的耳朵。 靳夜阑愉悦低笑:“像昨夜那样收拾我?就是夜夜收拾我也愿意啊。” 提起昨夜,丰鸾羽俏脸一红,威胁道:“你想的倒是挺美,我告诉你啊,今日你若是不把暖君救回来,从今夜开始你便睡半年的书房。” 好吧,九王殿下确实被威胁到了,让他独自睡半年的书房不是要他的命吗?说好要生七个八个的,为了儿女,他也必须把小舅子就回来,而且是立刻马上,今夜他也要做新郎,要洞房。 事不宜迟,他牵着她匆匆往宫外而去,心里很清楚在哪里能找到秦暖君。 “这件事确实是青鸢算计好的,玉惊鸿艳福不浅,我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他们可是如愿了,但为父却被威胁去救小舅子,事成之后是不是有补偿?”九王的厚脸皮再一次体现,边走还不忘给自己讨好处。 丰鸾羽赏他一记白眼不回答,这种事,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这厮每到夜里便会变身为狼。 公主的寝殿外,內侍宫婢跪了一地,他们都是被青鸢赶出来的,主子发怒,他们只能跪着,没有特赦不能起身。 “不用在这里跪着,你们都下去吧。”玉惊鸿来到殿外,神色淡淡让他们起身,而后拿出一瓶药交给其中一个內侍,“陛下身子不妥,你将这个拿去交给御医,他知道该如何做。” “谢驸马爷,奴才这就去办。”內侍是青鸢身边的,也是个机灵的,先是感恩被免跪,随即匆匆去办差。 众人退下之后,玉惊鸿推门走了进去,却瞧见火红的身影蜷缩在地上。 “青鸢......”他心下一紧,大步上前将她抱起,放到大床之上。 青鸢微微睁眼,秀眸中烟波漫漫,随即转过身背对着他,冷冷道:“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你不是早在林岚给你下毒时便已算计好了么,为何我上套了,你又退缩要赶我走?”玉惊鸿在她身后问。 青鸢闭了闭眼,她的心思瞒不过他,就如同幼时一样,她在朝华庵顶替清池,他来看她,每回都会带她上山打野味儿烤给她吃,只因她也和清池一样,都喜欢吃肉,这是她们姐妹二人的共同点。 她冷然道:“当初是当初,如今我反悔了,你可以滚了。” 身后没有声音回答,只有窸窣的摩擦声,忽然后背有温热的触感传来,她的腰被紧紧抱住,耳际的呼吸让她愣住。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我已经滚到你的床榻之上,你别忘了,今日是你我的大婚之日。” “我并未答应嫁给你。”青鸢忍着腾起的热浪,愤然转身,却撞进了他带着笑意的眸中。 这是她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他眼中的温柔笑意,她不舍得移开眼。 “你答不答应不打紧,反正我是上门女婿,今日就要做驸马爷。” 玉惊鸿摩挲着她的面颊片刻,也不给她任何说气话的机会,固住她便欺身而上,她微微的挣扎也被慢慢掩下的纱帐被遮住,终归为平静。 第376章 幸福圆满(1) 华朝皇宫内的动乱不过是几个时辰便平息了,乾元帝回到寝殿后呕出一口血便陷入昏迷,有內侍到公主的寝殿外通报却被侍卫拦住。 正当御医也束手无策时,有人送来了玉惊鸿事先准备好的药,它只能替乾元帝续命,并不能救命,御医查看过后,欣喜若狂,赶忙让乾元帝服下。 皇宫内的血迹顷刻间便被清洗,没留下一丝痕迹。 靳夜阑带着丰鸾羽出宫后来到曾经的安候府外,久风上前将安候府的大门一脚踹开,身后暗卫立即进府查看。 片刻后,久风匆匆来报,“爷,里面空无一人。” 靳夜阑微微蹙眉,丰鸾羽却忽然开口道:“安候府的暗道是在佛堂里佛像后,那里有机关,暗主应该就是躲在那里,后山有个山洞与佛堂相通。” 久风明白她的意思,吩咐身边的另外几人去后山将洞口堵上,顺便用烟熏,他则又带着人往佛堂而去。 “阿鸾可是去过安候府的佛堂?”靳夜阑牵着她往里面走去,边走边问。 丰鸾羽对他的明知故问已经习惯了,索性一次性讲完,也免得他一再追问。 “佛堂里去过一次,后来无意间在后山发现了那个山洞,顺便查看了一下,就发现了端倪,张薄雪多年礼佛却从未察觉,想来机关是极为隐蔽的,久风应该找不到,只能等后山用烟熏,让蛇出洞。” 靳夜阑含笑点头:“只要你舍得,就让暖君也跟着做一回烤兔子好了,轩辕安阳可舍不得他。” 提起秦暖君,丰鸾羽却是有很多疑问,“当初你到底教了暖君什么?我看他对轩辕君临的那些手段也是你教的,还有皇后娘娘放走轩辕君临之事,应该也是你安排好的吧,难不成你与他还能化敌为友?” “暖君悟性不错,一点就通是个可塑之才,至于轩辕君临,化敌为友是不可能的,不过是觉得他还有些利用价值,便不打算浪费,顺便让皇嫂帮个忙而已。”靳夜阑的神情莫测,满眼都是算计。 丰鸾羽替轩辕安阳等人默哀,姜还是老的辣也不是试用于任何人,对上靳夜阑这样的对手那才叫生无可恋。 两人来到安候府的院中,两名暗卫拖着两个人形状的东西扔在地上。 “爷,这两人是在地牢里发现的,手脚都被斩断了,但是还活着,他们似乎有话想说,但是舌头都被割掉了。” 丰鸾羽随意瞥了眼,却瞧清地上男子的面貌,竟然是秦时,他不是在天牢里关着么? 这个女子难道是...... 趴在地上的女子挣扎着仰起头,是陌生的面容,但丰鸾羽已经能确定她的身份,她就是化身为许嬷嬷的玉紫烟,五十多岁的年纪却比常人要年轻十岁左右的面容。 这两个人是轩辕安阳最痛恨之人,玉屏是轩辕安阳心爱的女子,却被他们害死,以轩辕安阳的睚眦必报的性子,让他们生不如死才能解气。 丰鸾羽淡淡道:“将秦时送回天牢,至于玉紫烟,就扔在门外吧,稍后天霞山的人会来将她带走。” 听到天霞山这三个字,地上的两人同时瞪大眼眼睛,不敢置信望着丰鸾羽,这个陌生的女子竟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来,他们只是想要一个解脱,可是却依旧还要生不如死地活着。 第377章 幸福圆满(2) “呜......呜......”两人在地上蠕动挣扎,眼中满是祈求。 丰鸾羽冷冷道:“这是你二人欠玉琳姐妹的,你们先害死了玉琳,后又害死玉屏,生不如死便是对你们最好的惩罚,你们会好好活着,能长命百岁也不一定。” “照王妃吩咐的做,将人拖走。”靳夜阑皱眉看着地上的两人,抬手吩咐。 “是。”两名暗卫一颤,赶忙动手拎着地上的两人匆匆离去。 果然如丰鸾羽所料,久风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佛堂里的机关,挫败地前来禀报,靳夜阑与丰鸾羽让人搬了椅子,在院中的树下坐着。 丰鸾羽接过靳夜阑给她削好的梨,慢吞吞啃着,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扔给久风,“不必着急,打不开就打不开,守株待兔就好,稍后后山山洞里烟一熏,他们就自己出来了。” 久风愣愣看着手中的梨,又看看靳夜阑,见自己主子一门心思都在伺候夫人这件事上,他也不敢问,既然主子都是听夫人的,那他也听夫人的好了。 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佛堂里传出了动静,先走出来的人竟然是轩辕君临,其后才是面色不善的轩辕安阳,他没再戴着不能见人的斗篷,而是露出真实面貌,独臂的他依旧紧紧拽着灰头土脸的秦暖君。 “姐姐,姐夫,快救我!”秦暖君见到佛堂外的二人,用力挣扎着。 丰鸾羽低声安抚道:“暖君别怕,我们是来带你回家的。” 轩辕君临稍有疑惑,随即讥讽道:“这小子倒是挺会哄人的,前一个姐姐刚死,后脚又认了一个姐姐,你们都对他这么好,是看上他这窝囊样儿了?” 丰鸾羽笑而不语,靳夜阑不咸不淡道:“暖君再怎么窝囊,你不也败在他手下了?如此说来,倒也说得过去。” 轩辕君临已经领教过靳夜阑的毒舌,已经气得哑口无言,况且他是真的在秦暖君手里栽了跟头,被一群侍卫鞭打,在水牢内被拔指甲的痛苦,还有生父漠不关心的漠视,所有的耻辱在一瞬间涌上心头,他捏紧了拳头。 秦暖君忽然安静下来,长袖掩盖的手中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这也是靳夜阑送给他的,他不动神色动了动,随即安静看着这场对决。 “安侯爷,与老鼠一样过暗无天日的日子,感觉如何?”靳夜阑自椅子上站起,接过久风递上的湿手巾擦了擦手。 轩辕安阳面色难看道:“九王莫不以为老夫毫无准备?今日若是不能全身而退,也定要拼个鱼死网破,大不了同归于尽。” “这不过是你的想法而已,送你上路是我在师父遗体前承诺过的,今日就是个不错的日子。”靳夜阑淡笑,将手巾扔了出去。 “哈哈,真是可笑!”轩辕安阳狂笑:“就凭你这几十号人?简直是白日做梦,这周围都布满可火药,只要我一声令下,整个侯府将会被夷为平地,我看到时候你......唔......” 他的笑意顿住,转而呈现不可置信的痛苦之色,看向腹部插着的匕首,抓紧秦暖君的手也松开。 “你......我是你的父亲,你竟然......”他痛苦而失望地看着面色慌乱的秦暖君。 第378章 幸福圆满(3) 忽然的惊变让众人目瞪口呆,秦暖君身边轩辕氏的人见暗主被伤,拔剑便刺向秦暖君,吓得丰鸾羽惊呼一声,将手中的梨核往前方扔去。 她身影微动便见秦暖君身边人一个个倒地,涅生从暗处闪出,一把揪住秦暖君便扔了出来,被久风稳稳接住,而后涅生一手拔出轩辕安阳腹部的匕首,将他掼到身后的墙壁上按住,又狠狠将匕首刺了回去,刺进去又拔出,如此重复着动作。 “这是你欠我母亲的,你早就该死了。”涅生在轩辕安阳上尚有气息时放过他,将匕首拔出,扔到轩辕君临手中,而后长剑出鞘解决了扑上来的人,对有些慌神的轩辕君临道,“多谢你带路,母亲的仇我替她报,往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轩辕君临微愣看着手中带血的匕首,他忽然明白靳夜阑为何轻易放过他,不是姑姑仗着东凌帝的宠爱得到的特权,而是靳夜阑再利用姑姑,或是说他们本就是商量好的。 “临......临儿......”轩辕安阳朝轩辕君临伸出手求救。 轩辕君临手中带血的匕首掉落在地,自怀中拿出令牌,对余下的人吩咐道:“所有人跟我走。” 见到令牌后,剩下的部下齐齐下跪,轩辕安阳却是绝望闭上了眼,令牌已落到这个恨他入骨的儿子手中,而另一个儿子更是对他厌恶至极,这便是张薄雪临死前的毒咒,父子离心,众叛亲离。 轩辕安阳已死,便是尘埃落定,靳夜阑并未阻止轩辕君临带人离去,秦暖君还是有些慌乱,这是他第一次出手伤人,而且还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紧紧攥着丰鸾羽的手。 “姐,我杀人了。” “暖君别怕,人不是你杀的,他本来就该死,你看涅生多勇敢,他为他娘报仇了。”丰鸾羽叹了口气,安抚地摸摸他的头。 涅生却对秦暖君鄙夷道,“胆小如鼠,像个姑娘一样,真是丢脸。” 秦暖君忘了恐惧,松开丰鸾羽的手,转身便与涅生杠上了,“你还好意思说,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你还有没有将我当朋友?” 涅生抱臂靠在一旁不理会,秦暖君不依不饶又开始闹腾,涅生只是嫌弃地掏掏耳朵。 丰鸾羽欣慰笑了,她明白涅生的苦心,他用自己方式在安慰着暖君。 “就这么让轩辕君临走了?”她偏头问靳夜阑。 靳夜阑牵着她往外走,“世上哪有这么便宜之事,我答应皇嫂放他一回,若是他自此隐遁世间,我便放过他,是他自己找死,我自然会成全他。” “姐,当初轩辕君临在水牢里时,久风给他吃了毒药,是惊鸿哥给的,轩辕君临活不了多久了,姐夫说不会让他死的痛苦的。”秦暖君见二人要走,赶忙扯着涅生跟上,又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丰鸾羽扶额:“景知,暖君与涅生在你身边真的学坏了。” 靳夜阑低笑:“我只是让他们明白肉弱强食的残酷,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学聪明,我看他们适应得挺好的。” 丰鸾羽明白他的苦心,他是在替她教这两个孩子,她会心一笑,回握住他的手。 七日后,丰宇轩与周沐川终于寻到了失踪的靳寒笙与丰琳琅,丰琳琅完好无损,靳寒笙却是被伤到了眼睛。 第379章 幸福圆满(4) 有玉惊鸿在,调养了一个月后便痊愈了,歇了三日后,一行人踏上了归程。 马车缓缓而行,丰鸾羽从马车中探出头,看着依旧站在原地的一对璧人,扬声道:“阿鸢、惊鸿你们要保重。” 对方向她挥了挥手,她知道他们在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终于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靳夜阑将她拉回抱在怀中,“没事,待到日后得空,我们再来华朝看他们。” 丰鸾羽在他怀里闷闷道,“是我将阿鸢推上那个位子,她的性子其实并不适合,只是有惊鸿在她身边我还能安心些。” 靳夜阑捧起她的脸,垂首蹭蹭她的鼻尖,“我瞧着她挺喜欢做女皇的,政务也打理地不错,往后该操心的人是玉惊鸿才对,他要守住青鸢,还得好好下些功夫才行。” 丰鸾羽叹了口气,又缩进他怀里,“景知,往后暖君与涅生就交给你了,我本打算让暖君回天霞山的,但舅舅似乎有意让玉氏一族自由入世,暖君也不喜欢玉氏一族的人,他喜欢与我们在一块儿。” “放心吧,这两个小子都是好苗子,日后让他们跟着阿笙,必定会有一番作为的。”靳夜阑将她搂紧,担忧问:“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看你最近胃口都不太好?” 丰鸾羽打了个哈欠,摇头:“没事儿,就是总觉得困倦,我想睡会儿,待会儿你叫醒我啊。” 还没等靳夜阑回答,丰鸾羽便在他怀里闭眼睡去,凤眸微转,靳夜阑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没一会儿便愣住,许久才回神,垂首看睡得正香的她。 半年后,东凌太子娶丰国钰王府的琳琅郡主为太子妃。 此时丰鸾羽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对于这个忽来的惊喜,她是郁闷了许久的,在回来的路上被靳夜阑告知要当娘了,算算时日,竟是洞房之夜一举中的,刚成亲便怀上了,头三个月真将她折腾得够呛。 靳夜阑小心翼翼扶着她在御花园里走着,心疼道:“累的话,咱们歇一会儿。” 丰鸾羽摇头:“还想再走走。” 靳夜阑不忍拂她的意,小心扶着她继续慢步走着,此时久风面色凝重匆匆来报。 “爷,周云溪在张家投毒,张勋杰张大人当场便已毙命,张家上下中毒的人不少,莫老带着御医们正奋力解毒救人。” 丰鸾羽微微惊讶,这位张大人她是听说过的,不就是曾经与靳夜阑有婚约的张家小姐的父亲,据说是静安郡主周云溪的表亲,成王府被抄,周云溪好不容易躲过,定是这位张大人救了她,她为何会痛下杀手。 靳夜阑没有丝毫意外,淡淡道:“让周沐川去解决这件事。” 久风离去后,丰鸾羽看着靳夜阑,等着他交代。 靳夜阑也不瞒她,“周云溪是张勋杰与成王妃的女儿,一切都是成王临死前算计好的。” “我看不是成王算计好的,是你与陛下算计好了的,张勋杰是成王的党羽,让他们自相残杀,你们坐收渔翁之利。”丰鸾羽轻抚着小腹顿住脚不肯走了。 靳夜阑笑问:“还想知道什么?” 丰鸾羽撇嘴道:“惊鸿传信来说青鸢也怀有身孕了,最近可着劲儿折腾他,让我想法子帮帮他。” “这个不难,青鸢不过是在宫里烦了,想要出宫走走罢了,玉惊鸿不傻,你别操心了。”靳夜阑牵着她往回走,“日头太烈,我们晚一点儿再出来,我们先去瞧瞧皇嫂与小艾如,再过半个时辰宇轩便要送琳琅进宫了,到时候人太多,咱们抢不到抱艾如。” 丰鸾羽心中笑叹,他似乎很喜欢女儿,安沁生下的小公主已经有三个月了,每每进宫,他总要抱一抱,回到府中也总爱抚着她的小腹唤女儿,还早早将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芳蔼,芳香而繁盛,丰鸾羽能想到的便是离芳蔼之方壮兮,余萎约而悲愁。 “若是生出来是儿子,你也要给他用这个名儿?”她曾问过他。 他摇头:“若是儿子的话,我再让皇兄给他取。” 丰鸾羽笑而不语,也不拆穿他,初为人父的喜悦都在他的脸上,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他都一样爱着疼着。 她与他的一生一世还很长,她的幸福还在延续,惟愿生生世世,执君之手走过繁华,数见如同初见,到老终无怨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