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哭泣的女神 - 破黑传奇 - 子韵 jīng灵,号称中土大陆最迷人的种族。艾尔格城,则是jīng灵一族文明的结晶。尽管也有别的种族认为,这座城恰恰是jīng灵放弃了传统的矜持,受到人类影响的结果。 就算是那些最刻薄的讥讽者,也不得不承认:整个城市布局崇尚生态自然,比人类的城市更科学更合理、也更舒适。漫长的生命,使jīng灵能用更多的时间投入到文化艺术、魔法领域的研究;漫步在艾尔格城里,看着周围独特风格的建筑,你会充分感受到jīng灵生活中闲适、高贵、优雅的特征。 比如这座大型的木拱桥,其优美的外形,jīng细的做工,构架中表现出的建造技术等无不让人叹为观止。 “叔叔,我口渴。”循着声音看去,拱桥上渐渐露出了个中年男人的上半身,然后才看见他旁边那个小男孩的脑袋。jīng灵一族对待那些安分守纪的中土人类还是比较友好的,艾尔格城里时常会看到大老远前来的中土人类,有些是观光的游人,有些是往来的生意人。 这是一个中年人,清清淡淡、两鬓略见霜白,却依然不失隽逸风流、超群拔俗,他身后还背着个长条形的灰布袋子。他笑着解下一个水袋,递给了旁边那男孩。 男孩看上去六七岁模样,长得很乖,干净清气。他略微有些羞涩地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想喝那个珍珠果子酒……” 中年男子也笑了,佯嗔着抿了抿嘴,却还是将水袋换成了另一个:“chūn水,别喝太多甜的,会影响晚饭的胃口。” 叫chūn水的男孩高兴地做了个鬼脸,接过了水袋。 在这个树荫密布、古朴和谐的城市里,随处是典型的瓜子脸、尖耳朵、目光敏锐、皮肤白皙、高高瘦瘦、举止优雅的jīng灵。他们或是穿着纯sè长袍,冷静而不苟言笑的法师、学士打扮者;又或是身着皮甲、披着斗篷、背负弓箭的弓箭手及携带短剑弯刀的潜行者。即便是那些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往往都已经有好几百岁了。 jīng灵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报以善意,一路上,总有jīng灵对这个清秀乖巧的人类男孩给予了友善的微笑。不过此时艾尔格城的街道上,几乎没看到jīng灵在走动。因为对于大多数jīng灵来说,他们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 两人过了木拱桥向右一转,便来到了一个大广场之前。这个大广场几乎可以容纳近万人,两边是盘根虬结的成排大树,大树之内则是各种石刻雕像、华表之类的东西。广场上首正中是一尊近六丈高的神像,那是jīng灵一族崇拜的舒雅女神。神像下方白石雕彻的莲花形基座,足足需十人才能合抱过来。 广场上“人山人海”,已经站满了jīng灵。今天是jīng灵族一年一度的秋季大祭祀,是感谢神灵庇护、庆祝秋实累累、祈福来年的重要rì子。jīng灵一族每年有两次重要的活动,一次是chūn季的“拜神”大典,一次则是秋季的“祭祀”大典,而往往“祭祀”比“拜神”显得更隆重。 此时祭祀典礼正在进行,中年男人和男孩小心翼翼地从人群边上往前挪,以便寻找一个更好的位置观看典礼,这也是他们此行的重要目的。 整个祭祀的过程繁复而漫长,气氛庄严肃穆。即便是站满了jīng灵,广场上却一直保持着安静,只看到主持祭祀的大长老和身边的那些祭司们来回走动,听到他们或读或颂的声音。 chūn水开始还很好奇地东张西望,但小孩毕竟天xìng好动,就这么站久了怎么也显得无聊,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不过他天生乖巧懂事,知道这种场合不该弄出大的动静,只见他不时地小心活动着两只站麻了的双脚,脸上渐渐浮现出痛苦之sè。 中年男子心很细,早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欣慰地挼了挼chūn水的后脑勺,表示些安慰。 仪式应该没剩多久时间了,看样子已将进入祈福求签的阶段。大长老面朝女神像,正唱着古老的祭词,而几名祭司正抬着一个巨大的转摇式木制滚筒放置在台前。等他祭词完毕,开始求签。 当摇动滚筒的转手时,滚筒开始转动,当达到一定速度,里面几百只签中会弹出一支,凑齐了十二支,那就是舒雅女神对于未来的启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一时刻的到来,这个时候,安静的场中却传来一个小男孩尖细而稚嫩的声音:“女神哭了——” 这一声很突然,由于chūn水站的位置正处前排zhōng yāng附近,在广场独特的设计扩音效果之下,声音传得很远、很清晰。中年男子大惊,正yù制止旁边的chūn水,可他发现,周围jīng灵的海洋里居然没有谁来指责chūn水,就连那个大长老都只是瞥了他一眼而已。 这是一幕诡谲的景象。所有的jīng灵都在仰头凝望,所有的jīng灵都目瞪口呆,然后脸上显现莫名的震撼与恐惧! 中年男子抬头望去,却看见女神像的双眼处,居然流出了两道清亮的液体,液体慢慢地顺淌,已然到了女神“脸颊”处。 大长老显出了他不同寻常的沉稳老到,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依然在诡异而沉重的气氛中,将十二支签一一摇了出来,旁边的祭司赶紧将一本厚重的典籍送到台上。 等大长老将签逐字阅对译出,看着自己在白锦卷轴上留下的几个大字,他那双经岁月的沉淀而时常闪现着睿智光芒的眼睛,此刻亦透出丝惊惧之sè,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往常那么大声地将启示朗诵出来。 只见白锦卷轴上写着十二个淋漓大字: 神兵出世,秩序崩塌,众生蒙难。 —————————————————————— 这是一片金字塔形白sè复合建筑,古朴而庄严,是艾尔格城的权力中心。在中间那座最高大、环列着巨型石质圆廊柱的大厅之前,几个jīng灵正在为两个中土人类送行。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我的孩子。”jīng灵大长老微笑着,慈祥,和蔼。 “chūn水。” “哦,”大长老认真的点了点头,“chūn水,欢迎以后再来艾尔格城。” “谢谢。”男孩说。 “你是位聪明可爱的男孩,舒雅女神的儿女——jīng灵族愿意成为你永远的朋友。” “我也愿意为舒雅女神战斗,像波特一样。” “波特?”大长老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着。 “《法师传奇》里的波特,他阻止了路西法破坏生命之树的yīn谋。” “哦……呵呵,好好,我的小英雄,”jīng灵大长老笑道,“在你和你叔叔离开之前,我要送你一件礼物,这是舒雅女神的馈赠。” jīng灵大长老表情开始严肃起来,嘴里念着听不懂的魔法咒语,随着强烈的魔法波动,一种近乎质感的力量在周围的空气中流淌。 紧接着,jīng灵大长老抬起双手,在胸前缓缓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 大长老额头上的那颗六芒星似乎活了起来,隐隐yù动,忽地有光亮一闪即逝,如同瞬间眨了下第三只眼睛。他双手透出银sè的光芒,一会儿光芒愈盛,便积聚成了团光球,柔和地跳动着。 “别怕,孩子,女神祝福你。”大长老温和地说,然后双手一分,光球居然撕裂成了两爿,大长老将双手轻轻捂在chūn水的两只耳朵上,两道暖流瞬间从耳道注入了体内,能量在涌动,却一点也不感觉难受。 随着大长老手上的光芒消失,chūn水体内的异样也随即无踪,大长老微笑着说:“这是风之语,它能让你时常聆听女神的指引。” “非常感谢您。”中年男子牵着chūn水的手,与他一起向大长老鞠了一躬。 走出很远,chūn水再次回头,却看到大长老在原处挥动着告别的手。 中年男子轻轻转过chūn水的身子,领着他继续往前走:“chūn水,叔叔从不怀疑,你会成为你父母亲的骄傲,成为叔叔的骄傲……” 对于这个刚刚离开父母、又对自己如此信赖的孩子,中年男子心里十分为难:现在确实是没办法好好照顾他,可这件事我该怎么说呢? “叔叔,你有心事。”chūn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 中年男子一怔,这个聪明乖巧的孩子已经带给他足够多的意外。琢磨了片刻,他似乎有了一个主意。 “你想成为一个像波特那样的英雄?” “嗯,还有圣骑士拂晓。” “那你可要学习很多东西。” “叔叔,你愿意教我吗?” “当然。首先,你得学会‘任务’。” “好的。” 中年男子扶着chūn水的肩膀,“实践是最高明的学习方法,叔叔现在就交给你一个任务。 叔叔这次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那是叔叔的弟弟和弟妹,以后男的你就叫他父亲,女的就叫她母亲……” “可我有父亲母亲了……” “嗯,这个你记在心里就好。他们两个是你暂时的父母,但是你千万不能和任何人说起。对了,大长老送了礼物给你,叔叔也应该送一个。”中年男子从兜里掏出一把牛皮鞘的骨柄匕首,递给了chūn水。 骨柄说不清是什么兽骨制成的,上面雕琢了些jīng美的图案,手感非常光滑,chūn水稍稍拔出匕首,便感觉jīng光耀眼,寒气逼人。这的确是一把jīng致而锋利的匕首,对于chūn水来说它的长度恰好。 看着chūn水爱不释手的样子,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你要记住哦,现在你可是一名小武士了,你去那边是带着任务的。” “什么任务?” 中年男子想了下,道:“在这三年里,保护你的新父母,特别是新母亲的安全。” “好的。”chūn水将匕首小心翼翼地系在了腰间,然后挺起胸膛,向前行走的脚步都显得有劲了许多。 “到了那边,匕首平时可要收好,关键时刻才能使用。三年以后叔叔会来接你,然后我们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你真正的父母亲见面了,知道了么?” “哦……” “记住了,这可是我们的秘密……” “嗯,不能和任何人说起的秘密……” 第二章 精灵族的种子 - 破黑传奇 - 子韵 “你能理解我的意图?”jīng灵大长老从两个中土人类远去的背影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头看了看身边那位面目冷峻的女xìngjīng灵——jīng灵族的武装大统领。 “您在他身上种下了一颗种子。”大统领背着手,微微一颔首。她跟在大长老稍后些的位置,陪着他往回走。 “是的。从此,无论他是生活在兽人的部落,或是吃着中土人类的米饭,是穿着光明教廷的盔甲,还是挥舞着地jīng的短矛;他的身体里,永远跳动着jīng灵的脉搏。而且我认为,我们以后应该多尝试些有价值的付出。” “我从来没有怀疑您的眼光,尊敬的大长老。”女xìngjīng灵面无表情,语气却很恭敬。 “风之语是jīng灵族的秘宝。我的大统领,要知道血脉相连的影响,比威逼利诱更恒久。” “谨记您的教诲。” “一个很有趣的孩子,不是么?”大长老微微一笑。 女xìngjīng灵点了点头,她着想起了一个时辰之前那一幕: …… “大长老,既然我们已经有了‘山林同盟’,这件事为什么还要中土人类介入呢?”jīng灵族武装大统领说道。 jīng灵大长老微微一笑:“你知道‘山林同盟’又是怎么来的?” “在‘黑暗世纪’,面对索尔的深渊大军,jīng灵族、山地族、天马族组成了以真诚、尊重、包容、团结、协助五项原则为基础的战略xìng盟约,最终获得了战争的胜利。随后,我们设置了固定的常规组织机构,负责处理涉及jīng灵族、山地族、天马族的安全、稳定、生存环境、战争以及其他联盟事务等工作,以促进彼此文明繁荣、世代友好。”对于大统领这个级别的jīng灵来说,她是能够如数家珍的。 山地族,其实就是矮人族的尊称;天马族,传说是jīng灵与草原之神的后裔,他们兼承了jīng灵族和草原民族的某些特征,在草原上游牧为生,战力以著名的“天马骑兵”为主。 “是啊,古老的‘山林同盟’在黑暗世纪以及随后的几次中土大战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山林同盟’,jīng灵一族早已灭亡了。” jīng灵大长老的话,得到了那位冷峻的女xìngjīng灵的认同,她点了点头。 “我们既然能和山地族、天马族联盟,为什么就不能与中土人类结盟呢?其实我非常愿意看到他们加入,这样会使我们更加强大,从而获得更多的话语权!我亲爱的大统领,你应该也知道,在上古时代,这片大陆的统治者是jīng灵王国啊……” 大长老站在金字塔状的平台上,头顶上是生命之树茂密而宽阔的枝干。他俯视着下方的城市,眯起眼睛,浑身散发出一种岁月沉淀的睿智,一种掌握真理的坚毅。他接着说道: “为什么我们会失去统治权?为什么在生命力、理解力、掌握的技艺与能量上统统不如我们的中土人类,最后却在整个大陆脱颖而出?难道都几千年了,我们还不应该反思么? 我们缺乏一种美德,它的名字叫谦虚。我们的种族缺乏一种行为,它的名字叫进步。我们容易固步自封,看不到别人的长处,缺乏与先进文明的交流,因而缺少了借鉴与提高。你看看我们的战技战术,我们的魔法秘术,有多少是千年以内的新东西?都是祖先留下的,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大多数jīng灵,包括一些高层的领导者,至今还保持着游侠式的作战思维,当然这也是我们的优势,不能丢。可作为武装大统领,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我们的军队离开了山林应该如何去战斗?比如在草原上,或者在中土的平原、开阔地上。当我们的弓箭手、魔法师被大规模的重装武力突袭的时候,我们缺乏有效的强力防护。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与坚韧强壮的矮人、机动快速的天马族联盟,jīng灵族战力会几倍提升的重要原因!而这些问题,几千年了,单纯依靠jīng灵自己的能力,并没能有效地解决。 中土人类,他们像海绵一样吸收一切有用的营养。他们从矮人甚至是地jīng那里加强了他们的制造工艺;从兽人、蛮族那里学习了武技;从jīng灵族、玛雅人这里领悟了魔法与艺术,而玛雅人呢,他们早就在历史长河中消失了。” “大长老,您的睿智再一次启迪了我。”这位女xìngjīng灵欠身道。 大长老摇了摇头,接着道:“在别的种族眼中,我们jīng灵是善良的,可又是高傲的,难以交往。因为高傲,大多数jīng灵至今仍然从骨子里有些看不起我们的盟友——矮胖、举止粗鲁、不太注意卫生的矮人。 但是只有当我们的势力强大了,我们才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去影响他人。矮人、天马族,他们现在和我们一样信奉舒雅女神,这是几千年政治经济上的依赖,几千年文明潜移默化影响的结果。试想,我们能不能这么影响中土人类呢?当我们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之后。 我再次慎重提醒你们,所有的jīng灵都要记住,矮人是我们永远的盟友,他们其实比占有相当比例的yīn暗狡诈、反复无常、好sè残忍的中土人类更适合成为jīng灵的朋友。现在外面流传一种说法,矮人和jīng灵貌合神离,矮人不喜欢魔法,所以他们讨厌jīng灵。这是无稽之谈。虽然他们不能掌握魔法,可他们具有超强的抗魔能力,他们为何要讨厌?我们那么多的魔法武器,其中也有矮人一半的辛勤汗水,他们喜欢我们的酒,喜欢我们的装饰品,他们从来没有讨厌我们。 ‘黑暗世纪’时,是他们第一个站到了我们的身边,拿起武器与我们并肩作战。矮人吃苦耐劳,忠实诚信,他们生理上、社会经济上的特征,都是我们jīng灵族良好的补充。我亲爱的大统领,试想让您组织一批jīng灵下井挖矿,那会是什么结果呢?就算你提出了天价酬劳,我保证你也招不到一个。 中土人类,一样有我们值得借鉴和学习的地方,他们也是我们需要的一股力量,特别是在女神的启示下,不幸的灾难即将到来之际。那天你见到的那个中土男人,他是我的朋友,一位杰出的导师,是我所见过的最具文化修养,也是品德最高尚的中土人类。” 恰恰此时,一个jīng灵出现在了石门通道前,“禀报大长老,您的客人到了。” “快请。” 稍后,中年男子带着那个喊“女神哭了”的男孩chūn水从通道口走了过来,一齐向大长老鞠了一躬。 中年男子以谦和的神态与大统领互行了注目礼后,说道:“尊敬的大长老,我们是来向您辞行的,关于您嘱咐的事情,我会随时关注有关动向,再与您联络。” “非常感谢,”jīng灵大长老微微一颔首,算是回了个礼,他面sè一整,接着说道:“女神在哭泣,为众生之蒙难而悲痛。启示中的灾难具体起始于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最终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波及到何种程度,我们都不得而知。 不过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场让秩序崩塌、无数生灵毁灭的浩劫!而且据我判断,应该又是一场与中土人类相关、所有种族都会被卷入的战乱,其后果不会逊于前几次中土大战。 我们既予以重视,就不能坐以待毙,要把灾难减小到我们能控制的范围之内。我们将从‘神兵出世’几个字入手。山林同盟会投入力量,同时也需要你们的帮助。”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而此时jīng灵大统领目光却停留在chūn水身上。这个男孩,在这种严肃的氛围之下,浑身似乎散发出一种与其年龄极度不相符的老成气度:一脸严肃,目不斜视地低头虚视前方,待别人发言告一段落,他会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微微轻点。 这种气场,这般姿态,这还是个小孩么?连大长老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大长老转身去,又来到了平台边上,他微微眯起的眼里闪过一道jīng芒,负手于后,说道:“大统领,你代表jīng灵一族向康先生阐述下我们的决心吧。” “谦虚,勇敢,牺牲,荣誉,信仰。”大统领大声说道。 “忠诚。”男孩chūn水突然开口道,如同神像前那一声尖细而稚嫩示jǐng。接着,他再一次陷入满堂惊讶的目光之中,瞬间成为焦点。 chūn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sè通红。尽管如此,从仆人赞普所讲的故事里,从那些描写英雄的书本中,chūn水依然确信这个很重要。 当他再次鼓起勇气打量周围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赞许的点头、善意的微笑。而他旁边的中年男子,则挼挼他的后脑勺,嘴角勾起一道自豪的弧线。 “很好,孩子。”jīng灵大长老走了过来,再次认真地审视了这个六七岁的人类男孩,他具备着jīng灵孩子的那种清秀,“忠诚于种族,忠诚于同盟,我们才能时刻谦虚谨慎、团结服从、认真思考、避免错误;忠诚,让我们可以更勇敢地面对牺牲;忠诚于我们的信仰,忠诚于我们的荣誉,在神的庇护下,我们必能战胜劫难!” 第三章 你有没有秘密 - 破黑传奇 - 子韵 “路姨,那孩子是谁啊?好几天都这么坐着。” “康二家的,你别说,长得还算蛮俊俏的。” “野的?康二能生出那样的娃?”(语气中带着兴奋,明显地来劲了) “那瓦大婶,小声点。我琢磨着不像,看着康二媳妇那神情,还蛮亲热的。” “你看看,整天就拿张小凳子坐那里看书,乖得……我家小子这么大时,那街头巷尾乱跑,搅得鸡飞狗跳的,回来不是一身伤痕就是一脸泥,好几次真想踹死他……” “可不是,也没见他和谁玩。哎,他婶,你说,会不会是买来的……” “嘿!我说,老娘们家的,别没事瞎嘀咕。人家那是康二哥哥那边过继来的,知道就行了以后别乱说,街坊邻里的,康二嘱咐过。”一个男人说道,抽屉拉开又合上,说话声渐远,人似乎进了里屋。 “这那瓦兄弟,我们不就是自家屋里说说么……” “那不……不过倒是,过继这事真不能老挂嘴边,不然以后就难亲了。” …… 在客栈临街一面的二楼阳台,chūn水坐在小板凳上,沐浴在冬rì暖暖的阳光下,手里捧着一本名叫《法师传奇》的通俗版读物。 从书翻开的厚度以及平平整整的书角来判断,chūn水显然很爱惜这本书。尽管如此,封面上还是有些褶皱,那是打湿过的痕迹。 chūn水依然记得,在那个陌生的屋子里,陌生的康叔叔带着自己离开了父亲母亲。临别的时候,父亲不在,chūn水猜他是不想让chūn水看到他哭的样子。而一贯严厉而强势的母亲,把这本《法师传奇》递给了大哭着的chūn水,那一刻chūn水紧紧地抱着母亲的手,泪水滴滴落在了书本上。 母亲眼里也是有泪光的。她平时喜欢给自己读的是《少年英雄艾马尔》、《聪明的安世师》等文臣武将的故事。这一次,她给chūn水带来了他最喜欢的大部头《法师传奇》。 康叔叔对chūn水很好、很亲。但康叔叔交给了他一个任务,于是就把他带到这里,chūn水就这么有了一对新父母。 太阳继续往高处走,阳光渐渐有些刺眼了。chūn水站起来,提起了凳子,一手抱着书,挪到了阳台的另外一边。客栈临街一面足有五六丈长,到了这边,太阳就晒不着了。 街对面右边巷口的拐角上,有一辆搁着猪肉的木板车。卖猪肉的喀什伯伯在摊子后面的凳子上打瞌睡,脑袋很滑稽的一顿一顿。他手上赶蝇虫的拍子有气无力的垂下,翘起的一只大脚几乎搭在了猪肉上,鞋底朝外,上面似乎还裹着块黄乎乎的东西。 那只叫做“老黄”的狗,一直趴在肉摊子的附近,不时斜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望望喀什。每当它悄悄地来到摊子下,伸长脖子把嘴凑到猪肉边的时候,喀什伯伯手中的拍子总是毫不例外地打在它的脑袋上。然后“老黄”哀叫一声,满不甘心的跑开,如此循环往复。 喀什伯伯喜欢喝酒,他经常收摊以后找人一起喝。比较固定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康二爸爸,一个是街上开酒作坊的亚申伯伯。 嗯,我会听话的,我不淘气。 那些人在对面的裁缝店里说我,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可是我不生气。 是的,我每天在这里坐着、看书,其实我一点也不闷,我能听到很多的声音,知道很多的事情,这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小孩们在街头弄尾一边嬉闹,一边说着什么;街上的人有的在叫卖,有的在聊着闲话家常;客栈里进进出出的人在讲他们的故事,一路上看到的、听到的……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对面裁缝店每天进去几个人;拐角那个喀什伯伯的猪肉摊子,每天卖了多少肉;新父母的客栈,每天上了几盘菜…… 卖豆腐的路姨在路叔出去跑车行的时候,夜里会悄悄地开门,让东大街那边的刘二狗进去,第二天天快亮才出来;前天早上那只叫“老黄”的狗又咬死了一只鸡,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二次了;镇里的那个叫“癞皮布尔”的混混,将街头丫丫姐晒在外面的肚兜塞在怀里拿走了…… 还有很多很多。 久而久之,我慢慢地发现,周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而所有的这些,又成了我一个人的秘密。 你呢?你有没有秘密? ―――――――――――――――――――― 对于东北部的chūn季来说,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边境小镇被清晨怡人的朝阳唤醒了。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四周传来各种声音,体现着人们为新一天的生活所做的准备,走动的人开始增多。 那瓦大婶还没将裁缝店的门板完全卸下,她就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这是一个矮个子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他嘴里呼出白气,面sè微红,一看就是大清早走了好一阵子才来到这里的。这人不陌生,已经算是那瓦大婶的常客了。 “那瓦大婶,大清早就好生意啦?”门外传来路姨的笑声,那瓦大婶笑着和她点头打了个招呼。路姨捧个装着衣物的木盆往客栈后水井方向走去,随着街道上光与影的交错,那瓦大婶还看到了,屠夫喀什拉着堆满猪肉的木板车路过门前。 客栈的二楼阳台上,那个男孩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他坐在小凳子上,似乎在身前那张更大些的凳子上写写划划。真是好孩子,那瓦大婶摇头叹了口气,怎么自己就生不出这样的娃呢! 八字胡显得很急,“老板,我的布袋做好了么?” 那瓦大婶放下了最后一块木板,拍了拍身上粘的灰,这才从桌下拿出一个蓝sè布袋,不甚热情地说:“昨天就好了,这么急又不早来要。” 八字胡也不在意,兜起布袋往肩上一挎,说了声“谢谢”便匆匆走出门去。 那瓦大婶冲着八字胡的背影白了一眼,抓起旁边那尚且微冒热气的山药啃了起来。 路姨捧着木盆转到了客栈后面的水井旁。一位其貌不扬的男人,正**着上身在旁边的木桶前擦洗。此人将近五十岁的样子,中等身材,长的确实是毫无特点,就算你多看几眼,转个背就能忘了他的模样。 等路姨在水井边搁下木盆的时候,这男人说了句:“妹子,我来帮你打水吧。” 路姨笑着点了点头:“麻烦了。” 男人走到井边,将拴着绳子的打水桶往井里一扔,接着手上一抖,轻巧熟练地扯着绳子将水打了上来。 男人看似漫不经意地左右一看,便凑过身去,将桶里的水倒入了路姨的盆里,与此同时,男人压低着声音,却以一种轻松的口吻吟道:“玉开座,乔镇墓……” 路姨很自然地看着水桶,点了点头,嘴里也压低了声音,但说的却不是“谢谢”,也与木桶无关:“瀑布cháo到俱断路。” 男人看水倒得差不多了,便抬起了木桶,搁在地上,稍稍后,又低着头说:“我们那边已经差不多了,估计三四天就完事。你们这也抓紧准备,看住他,别出什么差池。” 路姨蹲了下去,揉(搓)着盆里的衣物,小声道:“嗯。另外,我怀疑裁缝店老板那瓦大婶是他们的人。” 路姨将一件衣物摊在井台上,接着用捣衣杖敲打起来,她说:“有一个八字胡的男人经常来光顾,次数太多,很反常,而且有几次都没给钱。”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也许是住店的客人下来洗漱。男人将布巾搭在肩上,将自己木桶里的水倒干净,便提着木桶走向了那边的客房入口。 井台边,路姨的捣衣声继续清脆而有节奏地向四周传递。 ______________________ “亚申,你狗rì的这个作坊还开不开啊!”天还没黑,屠夫喀什将堆着零零碎碎猪肉的木板车往路边一搁,朝一个酿酒作坊里叫嚷着。 “叫魂呐……”屋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有你这杂碎这么做生意的么,天都没黑!”喀什骂骂咧咧。 “我的客人都会敲门,唯独你会在门口鬼叫。”jīng癯的亚申打开了大门,和站在他前面、五大三粗的喀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实作坊就在喀什平时的猪肉摊边上往前一些,在客栈的斜对面不远。 “我留了些猪肚子,快去快去,炒了咱好好喝一顿。”喀什将沉甸甸的一提塞到了亚申的手里。 不多时,几碟热腾腾、冒着香气的小菜就摆上了桌,两人也不关大门,就桌对桌、眼对眼,你一盅我一盅地喝上了。 “今天怎么不去找康二?你俩不是一直喝得挺欢么,他酒量比我大。”酒过三巡,亚申扯开了话匣子。 “你个杂碎,开酒坊的喝不过别人,撒泡尿自己淹死!”喀什大笑起来,他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爆炒肚子,含混不清地接着说:“康二最近生意挺不错,一天到晚也没个闲,他前天还说,照这样下去,光顺溜一个伙计不够了。” “哦,看来是时来运转了。” “他媳妇说是那个过继儿子带财。”喀什给自己斟满了酒,在亚申桌上的杯子边缘碰了碰,又是一杯倒进嘴里。 “别提过继,康二说了好几次了。”亚申提醒道。 亚申突然又说:“最近镇上人比往常多起来了,据说客栈里长住客人也比以往这个时候多,好像……” 喀什一愣,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只是使劲地往嘴里塞东西。 “这个世道不太平罗,咱们呢,就喝喝酒,吹吹牛,吃饱喝足的就早点睡觉,平时没事早点收摊早点关门,你说呢?”亚申说着,再给喀什添了一杯。 喀什忽地一咬牙,低声道:“趁早来,咱们也早些熬到头,这不死不活的rì子老子过腻了!” 亚申没有答话,只是扭过头去,看着门口夜幕沉沉。没有月亮的晚上,格外的安静。 第四章 好奇害死猫 - 破黑传奇 - 子韵 “那瓦大婶,你家那瓦在林场那边伤了腿,你赶紧过去看看!”一个戴着遮耳棉帽,穿着袄子的青年风急火撩地奔了进来。 “人咋样啦?”那瓦大婶慌忙放下手里的活计。 “人还好,就脚估计够呛,跟我来,赶紧的!”青年转身就走。 那瓦大婶也来不及再装上门板,便跟着青年,快步地朝镇外林场方向赶去。在经过路姨家门口的时候,她叫唤了声,匆匆嘱咐路姨帮忙照看着。 “伤得重不?”那瓦大婶跟在青年身后问道。这那瓦大婶身骨子还真不错,这一路小跑急走,她居然也没气喘吁吁,吐字虽然急,却还清晰。 “咳~”青年叹了口气,也没回头:“不好说啊。” “这边,这走离那近,就在上头。”青年指着一个小道,大步领在前面,边走边说。 才是chūn天,树枝上虽有嫩绿,不过从林间小道两边看去,依然稀疏得很,四周空荡荡的,只听到两人踩在陈年枯叶上发出的沙沙响。 那瓦大婶走着走着,心里没来由的忽然咯噔一下,就在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前面那个青年突然停了下来。那瓦大婶收住脚步,却见那青年慢慢转过头,露出一副诡异的微笑,看上去竟有些狰狞。 那瓦大婶顿知不妙。刚才,是哪里不对劲了?那瓦大婶忽然想起,青年的装束上和自己的丈夫那些人还是有些细微的区别:他鞋子的款式,像是那种经常在外面跑帮的;身上虽然穿着袄子,袄子不新却少了那种常年在林子里工作的勾扯刮痕,身上的木屑也太少了。 没有任何征兆下,那瓦大婶快速倒退,六七步之后,她看似臃肿的身躯依然保持原有的朝向,猛地后掠弹起。她双手好像就只作了一个左右展开的动作,可瞬间一团“黑雨”已扑头盖脸地朝青年罩了过去! 青年手臂如抱团,身形急闪,穿着的那件袄子一下就拎在了手上,好像这袄子本就是在他手上而不是穿在身上的。青年手里的袄子一张一收,顿时将“黑雨”一并收裹了进去。 那瓦大婶双脚一着地,臃肿的身躯却显得灵活无比,脚跟一转,便向后冲去。她已拿定主意:既然是个圈套,就不能在这个场地上和对方硬磨,尽快逃离这里才是要紧。 与此同时,那瓦大婶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倒持在手。 忽然,林子里冲出一条身影,并拖起一道淡淡的金光,截住了那瓦大婶的去势。 那瓦大婶依然来得及看到,其实是对方手上裹着层金芒。那裹着层金芒的手,就这么在冷冷清清的林间小道上,就这么临霜写意的一挥,切断了那瓦大婶挡过去的匕首,切在了她的咽喉之上。 那瓦大婶极力睁大眼睛,她扭曲的脸,以及翻白的眼珠子显得非常的可怖。她最后的一个意识是:自己应该是看到了对方的脸,可是,竟好像又没什么印象。 那边的青年从袄子里摘出几片五角星状、中间有孔的暗器,看了看,嘴里嘀咕道:“娘的,好像是个东夷婆娘……” —————————— 那瓦大婶的尸体是在当天晚上被发现的。那瓦回到家,不见了老婆,又从路姨那打听到了情况,然后带着好些人一路找过去。在那条林间小道上,他们找到了死不瞑目的尸体。 没有凶器,没有血迹。镇上的治安官带人来看了,判断是设圈套劫财,由于那瓦大婶身上没什么钱物,气急败坏才杀了人。还说凶手应该是流窜犯,并根据邻居提供的线索,画像悬赏拿人。 人死了,不管凶手抓没抓到,丧事总是要办的。 那瓦的儿子也回来了,在街坊的帮助下,临街搭了棚子,香烛纸钱,吹吹打打,哭哭嚷嚷地闹了三天三夜。康二的媳妇这几天也在对面帮忙。 夜里,声音更是传出老远,喧闹里带着种压抑。客栈临街一边的某间窗户,微微地“吱~”了一声,张开条细细的缝,露出双小眼睛,打量着对面烛火通明的一家。 窗户里没点灯烛,隐约看到那矮小的身影贴在窗前,还踮起了脚尖,正是那男孩chūn水。 对于这一排客房来说,虽然外面有一个并不算宽敞的阳台走道,但临街的这一面是有窗无门的。要到阳台,必须走出屋子的大门,由过道尽头的转角绕过去。 夜很静,只有办丧事的裁缝店那边传来些动静,他们请来的一位巫术师正在搭场作法,画的是超度亡灵的符文,使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法术。白天依依呀呀地闹腾,引得大家都来围观,看的腻了,也渐渐散了去。除了那瓦父子,这时剩下的,都是帮着守灵的街坊。 对于chūn水来说,一切不是仅此而已。chūn水的耳朵颤动着,以一种平常人难以察觉的轻微。他的耳朵摒弃了一些相对引不起他重视的声响,除此之外:一只猫柔软轻盈地从自己的门边走过,楼下天井附近,有一只老鼠飞快地钻进了柴房,此时猫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chūn水可以肯定,猫也发现了老鼠;客栈里最后休息的伙计顺溜,在楼下他的房间里用力抖了抖衣服。 街对面有那瓦微弱的抽泣声;那瓦儿子睡着了的鼾声;纸钱在盆里燃烧的呼呼声;还有路姨“嗯~”的一声轻吟,然后一前一后隔着段时间,各有一重一轻的两个脚步声渐渐远去,朝街边屋子拐角方向去了。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潜意识,chūn水蹑手蹑脚地开了门,从大院矮墙下垫杂物的地方爬了出去。 “我的宝贝,想死我了……”这细微的耳语是东大街刘二狗的声音,随着传来的还有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嘴巴被什么堵住的支吾声。 “死人……”路姨喘息着,还有一些推攘挣扎的微微动静。 “你家那口子都出门好几天了,也不在房里等我。”刘二狗的声音有些变调,似乎此刻嘴上还有些障碍。 “那瓦家这么大的事情,我不去别人怎么想……还有上面来人了,就住在客栈,就是他们干的……嗯啊……”路姨低声道,然后是微微的“咚”一声,好像是什么撞到了墙上。 “那瓦大婶究竟是什么人?”刘二狗说。 “他们说好像和东夷有关系,不是我们对家那边的人……” “那瓦呢?” “不像,他老婆的事情他应该不知道。” “对家那边,喀什和亚申都跟他走得很近,要动手的话,这两个人也一起弄掉。” “我已经和上面说了。这几天会通知,配合‘权杖’一起行动,由我们下手,你要做好准备。” “哦……先亲热下……”窸窸窣窣声又响起来。 几声微微的清脆“叮铃”响,应该是路姨手上的手镯与衣物等发出的摩擦,接着她说:“……你还真不要命了怎么的,别连累老娘,赶紧走……” 轻一些的脚步声响起,朝裁缝店那边走了回去。又过了一阵,随着一声叹息,重一些的脚步才慢慢离开了。 chūn水沿着黑暗的墙角,慢慢移动,走到客栈楼下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他熟悉的“吱~”一声轻微的声响。 临街一面,chūn水的房间前三间屋子,一扇窗户抬起了道缝。 里面有一双眼睛,在探视着裁缝铺,此时路姨正好走到门口的棚子边,她在门口隐蔽地左右看看,才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人,眼睛闪出一道利芒,他咬了咬牙梆子,嘴上的八字胡也跟抽动了两下。如果路姨看到他的脸,一定会大吃一惊。 他就是那瓦大婶的老顾客,那留着八字胡的男人。他又来了,居然还住进了客栈! 过了会,接着另一位男人也从路姨同一个方向走了回来。八字胡眯起眼睛又观察了一阵,这才放下了窗户,合上了那道缝隙。 窗内,八字胡坐在床沿上,陷入了沉思。 突然八字胡再次眉心一跳,他感觉到,窗外的阳台上有人! 八字胡的头部瞬间出现怪异的扭曲,吻部前伸如犬,一丛丛黑毛快速地布满脸颊。忽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指甲如铁勾,嗖地穿破窗户又缩了回来。 窗户上留下个匀称的圆洞,这个时候,八字胡手上的东西才来得及发出一声“呜——” 这是一只猫,猫的瞳孔在收缩,两只铜铃般的眼睛泛出黄sè的光泽;尾巴翘着,全身花白的毛如针一般竖起,它正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 因为它的对面,是一个硕大的脑袋,眼睛冒着绿光,与它的有些同类相似,不过却和它最讨厌的狗更接近,突出的吻部,沾满粘稠液体的血盆大嘴,白森森的尖牙…… “喵——”一声短暂而凄厉的惨叫曳然而止,在夜里并没有引起人们多大的关注,毕竟猫这种动物总是给人一种yīn嗖嗖、惨戚戚的印象。 而阳台上,那扇有个破洞的窗户不远处,chūn水正如一只猫似地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第五章 妖孽般的儿童 - 破黑传奇 - 子韵 黄昏时分,亚申家。 在掩上的门背后,是两个人的对饮,面前杯盘狼藉,而且桌上的坛子已经空了两个。 亚申通红着脸,小声叹道:“他们究竟是动手了。” “可那瓦婆娘不是我们的人。”喀什打了个饱嗝。 “起初我也认为他们是在杀人灭口,那瓦婆娘破绽太多了。可是后来我就不这么想了……要不要再来一坛?”亚申说。 “好吧,你啥时候这么大方了……对了,那你是怎么想的。”喀什点点头。 亚申一边拍开酒坛子,一边低声说:“八字胡回来了,他就住在客栈里,你想想,如果是你,既然灭口,还会派这么一个人回来惊动对方么?所以他们一定是以为那瓦婆娘是咱们的人,可惜他们也错了。那瓦婆娘也许根本就和咱们的事情无关。” “八字胡回来干嘛?” “不知道,也许是引凶手出手。” “他还真是个傻大胆啊。” “难说,也许是艺高人胆大呢?也许有个陷阱也说不定。” 喀什努了努嘴,又说:“你说镇上有没有他们的人?”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客栈里一定有。”亚申抬手示意喀什干一杯,又一杯下肚之后,亚申的脸似乎没那么红了,开始有些返青。 亚申说:“肩负着使命,我们来这里二十年了,二十年以前就在这里生活的人都可以排除,算起来这两三年才出现的人,都有些可疑。” 喀什道:“那要不要先看紧了人?” 亚申咬咬牙,又摇头道:“现在还不确定对方知道多少,他现在那模样,倒成了最好的遮掩,我们看得紧了,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chūn水,回来吃饭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客栈方向传来。 窗户外,一个男孩牵着只狗从外面跑过,还回头应了声:“来了。” ―――――――――――――― 今天天气不太好,灰蒙蒙的,飘着零星细雨。 chūn水坐在阳台上,看着楼下出殡的人群,烟气腾腾、吵吵闹闹。 路姨和母亲都在队伍里,她俩走在最前面,四下撒着纸钱。然后是穿得花里胡哨的巫术师,她一边唱一边跳。那瓦的儿子捧着灵位,紧随其后,接着是扶着棺木而行的那瓦。棺木后面是一大群吹吹打打的人,队伍的最后才是其他的送葬者。 chūn水木然地看着他们,一声熟悉的腔调传来,那是刘二狗在队伍里喊魂,气氛顿时恶劣起来,让迎面吹来的风都显得yīn飕飕的。 chūn水脑子里浮现出叔叔的身影,他笑着对自己说:“保护你的新父母,特别是新母亲的安全。” 中年男子当然不知道,他一句哄孩子的戏言,会给一些人的命运带来多大的变数。 chūn水站了起来,他向那间客房走去。 “叔叔在吗?” “干什么?”房里传来冷冰冰的一句。 “能让我进去么?一下下,我有要紧事。” 沉默了会儿,脚步终于响起,门打开了。 八字胡站在门口,他看着chūn水捧着一本厚厚的书走了进来,然后chūn水居然将门掩上了。 嘿,这孩子! 八字胡突然一瞪眼,凶神恶煞地说:“你来干嘛,一边玩去!” chūn水看着他的八字胡,忽然微微一笑:“叔叔你的胡子真好看。” 八字胡一愣,说:“你不怕我?” chūn水摇了摇头,说:“叔叔,那瓦大婶走了,她很喜欢我,对我很好,经常留东西给我吃,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送送她。” 八字胡神sè一黯,点了点头:“是的。” “可大人不让我去,我很难过。”chūn水低着头,像是要哭的样子。 “算了,有心就好,我想她也不会怪你的。”八字胡安慰道。 “你叫什么名字?”八字胡随口乱问。 “我叫chūn水。” “你先出……” 八字胡的逐客令还没完全说出口,chūn水就双手捧着书,一脸期待地、可怜兮兮地说道:“叔叔你给我读两页书好吗?” 八字胡看着这个乖巧清气的男孩,不知怎地,心里就那么一软,伸手接过了书。八字胡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读书?” “你很漂亮。漂亮的人都会读书,路姨就会读书。不过她不如那瓦大婶对我好。路姨很漂亮,很多人都喜欢她,刘二狗也喜欢她。他们经常在一起说悄悄话。” 八字胡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好像有些难为情:“额,我很漂亮?”八字胡靠在床头,示意chūn水在床边坐下,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他们都说什么悄悄话来着?” “很多,记不太清了……”chūn水想了想,又说:“前两天还说,说,上面来人,住在客栈里,我们干的……” 书本之后,八字胡眼珠子一转,也不说什么,便翻开书页念了起来。 念了两页,八字胡便把书递还给chūn水。只见chūn水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对八字胡说:“谢谢叔叔,母亲经常对我说,别人对你好,你也要对别人好,好孩子要有一颗感恩的心。这样吧,下次你再为我念书,我就为你做一件事,好么?就像妈妈为我做菜,她忙的时候,我就把鸡引到院里让她杀。” 八字胡点了点头。不过他似乎没有注意“引到院里”和“赶到院里”的区别。尽管如此,看着chūn水走出去的背影,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 第二天早上,chūn水刚在阳台上坐下,那扇破了个洞的窗户就打开了,“chūn水,过来,我给你念书。” “chūn水,今天我给你念两页,额不,念十页书,你帮叔叔做一件事,好不好?”八字胡一边关上门,一边对着捧着书的chūn水说道。 但见chūn水将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八字胡笑了笑,又说:“不过这件事,你不许对任何人说,包括你父母。你能做到吗?” chūn水想了想,有些犹豫的样子,问道:“是偷爸爸的钱么?” 八字胡一愣,赶紧摇头:“当然不是,那可不是好孩子干的事。” chūn水松了一口气,朝八字胡勾起食指:“好吧,我答应你,叔叔也不能骗我哦,拉钩!” 八字胡也伸出食指和chūn水一勾,接过了他怀里的书,很和蔼地说道:“是这样的,叔叔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你和叔叔知道,一定不能告诉别人。” 看着chūn水点了点头,八字胡又说:“你是个好孩子,那瓦大婶对你很好,你应该为她做点事,这比送她下葬更重要。我发现,其实那瓦大婶是路姨和刘二狗害死的。因为那瓦大婶发现了一个宝贝,他们便起了歹意。” “额,什么是歹意?”chūn水问。 “就是坏心眼。”看着chūn水幼稚的脸上神情凝重的样子,八字胡很满意自己编故事的能力,他接着说道:“但是,他们害了那瓦大婶,也没能知道这个宝贝藏在哪里。可我知道,我是那瓦大婶的好朋友,她曾经告诉我,这个宝贝就埋在镇西河边的那块大石头下。 那瓦大婶都对我们好,我们应该为她出口气!这样,你先去找那个男的,叫刘二狗是吧,你让他给你买好吃的,什么贵买什么……” “两串糖葫芦可以么?” 八字胡有点无语,还是点点头:“当然!就两串糖葫芦。记住了,你先看着周围没人,就这么对刘二狗说,‘我知道那瓦大婶藏有一个宝贝在大石下,你买两糖葫芦给我,我就带你去。’” “如果他不买呢?”chūn水歪着头问。 “他不买,你就说,‘不相信我带你去看,如果是了,你可别赖我的糖葫芦’,放心,他不买叔叔也会给你买……” ―――――――――――――― “chūn水,你在干嘛呢?” “路姨好,我在找我家的猫。” “找什么啊,小东西到处乱跑,你怎么找得到,过一会它就自己回去啦。”路姨接着扬手道:“进来,路姨给你糖吃。” chūn水说了声谢谢,便走了进来,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 路姨看着孩子清秀的脸庞,那眉目跟画上去似的,心想:这娃只怕再过十年,便是个害死女人的种。 路姨将一颗糖块递了过去,说道:“在这住开心不?” chūn水说了声谢谢,看着糖块,又点点头。 “父亲母亲对你好么?” “好。”chūn水欢喜地看着手里的糖,嗅了嗅,似乎又舍不得吃。 “傻孩子,糖是拿来吃的,不是拿来嗅的,那能嗅出啥味?”路姨笑道。 chūn水有点害羞地抬起头,yù言又止,老半天才扭扭捏捏地说:“路姨,我想给我母亲再拿一块……不过,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跟你交换。” 路姨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又再拿出一块,玩笑地说:“给,说吧,我看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我早上找猫的时候,看见喀什大伯和亚申叔叔在镇西河边,他们在那块大石头下埋了个盒子。” 路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chūn水怕她不信,便赶紧将糖块收进衣兜里,嘴里还说:“我当时远远地看着,他们没发现,你要不相信,我带你去!” chūn水脸上浮出委屈的神sè,心里却想:那个傻叔叔,我要是说那瓦大婶,人家能不提防么? 路姨和chūn水一路散步似地往镇西河边走去。一路上chūn水好几次走得急些,都被路姨叫住了,想必是不yù引人注意。 镇西河边说远不远,不过却是个僻静之处,喀什和亚申在这里埋东西,也说得过去。嘿,想不到两颗糖块换了个莫大的功劳,正好这次事情结束,也算熬到头了,凭着这功劳……路姨一路上心里琢磨着。 可当她来到那块大石头边,看到的不是什么盒子,而是刘二狗的尸体。 大石头后,闪出了一个男人,留着八字胡的男人。 路姨心里凉透了,连忙左右张望,当她看到早已一溜烟跑远了的那个矮小的背影,禁不住破口大骂:“这该死的小妖孽……” 第六章 我用耳朵在战斗 - 破黑传奇 - 子韵 入夜,客栈已经关上了大门。天刚下过雨,一滴滴的水珠从房檐上滴下,清圆如歌,在静静的夜里回荡。 chūn水躺在床上,听到楼下康二夫妻的房间传来响动,这才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当chūn水将要从楼梯下到天井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康二夫妻的房间附近响了起来,慢慢地移动到了对面的西厢那边。 是谁呢,chūn水想了想,也没怎么在意。 “父亲,母亲。”chūn水在门外叫道。 “是chūn水啊,门还没上,自己进来吧。”屋里传来康二媳妇的声音。 chūn水推门进去,看见康二媳妇已经躺在了床上,康二则坐在椅子上,用布巾擦着脸,他的面前,放着一盆热水。 “chūn水,怎么还没睡。”康二问道。 “我想和你们说件事。”chūn水说道。 “说吧,孩子。”康二媳妇招手示意,将chūn水拉到床边坐下。 康二夫妻成家六七年了,一直没孩子,康二媳妇经常想,正常情况下,自己的孩子也该差不多这么大了。所以chūn水一来,看着这个乖巧清秀的孩子,她是真把他当自己亲的来待。 “撒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我觉得瞒着你们是不对的。”chūn水低着头道。 “嗯,说吧。”康二媳妇爱怜地搂着chūn水。 chūn水忽然听到刚才那脚步声又回来了,比猫还要轻盈。chūn水望着康二,先指了指门外,然后双掌平伸朝下,一左一右的做了个行走的姿势。 康二惊讶地望着chūn水,将手里布巾一放,便朝门外走去。当康二迈出第一步的时候,chūn水感觉那脚步声就停下了,而康二迈出第二步,那脚步又退了回去。 康二打开了门,东张西望了下,没发现什么,又关上了门。 “说吧。”康二脸sè有些严峻,他拖过椅子,坐在了chūn水对面,从刚才chūn水的举动,他隐隐觉得这个孩子有些不太寻常。 “别吓着孩子。”康二媳妇虽然也很纳闷,不过依然搂着孩子,嗔了一眼丈夫。 chūn水知道很多,就算让他一下说完,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何况,有些事情,还是不说的好,因为,chūn水隐约感觉,在这件事上,康二媳妇的承受能力有限。 chūn水只说了三件事:一,听到路姨和刘二狗那天夜里两个人的对话(假说出去找猫);二,那瓦大婶出殡那天和八字胡的谈话;三,八字胡怎么教自己将刘二狗和路姨引到镇西河边大石下。 其实就这三件事,已经让康二对整个事情有了足够的判断: 首先,自己这一方的三个人――康二、喀什、亚申全部暴露了。 其次,对手一方――路姨、刘二狗、曾经或者现在依然住在客栈里的一个人,他们还有同伙在做着另外一件事;这两天就要在镇里全面展开行动,路姨和刘二狗等人是负责对付自己一方三人,也许就是今晚都难说;如果没有这个孩子,自己说不定都遭了毒手还蒙在鼓里。 第三,那瓦大婶和八字胡不属于任何一方,他们被卷入完全是误会,现在八字胡已经展开报复,路姨和刘二狗很可能已经死了。 康二媳妇完全惊呆了,面sè惨白,下意识地将chūn水搂得更紧。 康二在来回地走动,在狭窄的空间里如同一只无头的苍蝇,甚至还显些一脚碰翻了地上的那盆水。 “看好孩子,我出去下。”康二说着,一把抓起件外衣,披在身上。 “你去哪里!”康二媳妇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这个女人很朴素,如果可能的话,此时她会把丈夫和孩子一起搂在怀里,这样才能稍稍安心。 康二回头看了一眼妻子和孩子,叹了口气,道:“chūn水,你是个好孩子,照顾好你母亲。“ “嘣”的一声巨响,让正yù打开门的康二停下了脚步。 chūn水听到,客栈的大门塌了。 “快去找康二……”这是亚申的声音,扭曲着,很嘶哑。 “哇――”亚申好像还吐了,不过声音戛然而止。 “救命……呜……康……救命……”从声音就能听出这人已经惊恐万分,语无伦次了。是“癞皮布尔”!那个胆小瘦弱的混混,脸上总透出种不健康的青sè,就是他将街头丫丫姐晒在外面的肚兜塞在怀里拿走了。 chūn水注意到,康二听到这个声音,脸sè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又一声窗户碎裂的“啪啦”声从楼上传来,然后楼下“咚”的一声,地面都在隐隐颤动。 “嗷――”,这是一种非人类的嚎叫。对,就像小时候,chūn水家里的仆人赞普给他讲故事时,形容的那种野兽的嘶吼。 打斗声在客栈前院暴起,有木料碎裂的声音,有沙土飞溅的声音,有物体互相撞击的声音,还有野兽的低吼、人类的怒喝。 “带着孩子躲进衣柜里!”康二对妻子低声喝道,看着慌忙爬起来的妻子,他又补了句:“把你穿的都拿进去。” 这时,内院却传来一声呼叫,“老板――”这是客栈伙计顺溜的声音。 脚步声从内院传来,chūn水突然跳了起来,在康二夫妻俩惊讶的目光中,chūn水拉住康二的手往下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康二神情呆滞地点了点头,可见今晚,灌进他大脑的这一大堆信息,已经让他有点吃不消了。 看着妻子和孩子躲进了衣柜,康二才回了回神,朝外面说道:“出什么事了?” 康二打开了门,由于屋里亮外面黑,视觉上一下调整不过来,康二眨了眨眼睛。就在这一霎那,门外亮起一道光芒,就在康二眨眼间,光带已经到胸口。 可是康二已经有所准备。只见他右手将披在身上的外衣一带,卷了过去,同时身体硬生生地一扭。光芒湮没在外衣里,不过康二仍感觉肋部边上被火辣辣地划了一道。 康二明白,如果他事先没有准备,那么这一击,相信已经没入了他的胸口。康二能有所准备,是因为刚才chūn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chūn水说:“小心顺溜,他刚才在偷听你。” 康二的衣服如活生生的一只怪蟒,卷在了对方的手腕上,往后一带,同时低喝一声:“顺溜!” 其实康二也不是个糊涂蛋,他这一声低喝看其实大有深意,也就是喝给衣柜里的妻儿听的,假如自己遭遇什么不测,至少让他们知道仇人是谁。 顺溜没料到康二能躲开自己这处心积虑的一刀。再加上力量过猛,被康二这么一带,居然朝衣柜那边踉跄而去。 顺溜止住了脚步,靠在衣柜上,吐了一口气,狞笑着,自己那一刀究竟还是伤了康二,衣服都划开了,鲜血染红了一片。 柜子空间不大,康二媳妇没法再搂着chūn水。而对于chūn水来说,他就有了一个相对宽裕的活动空间。 chūn水没看到外面,可是他完全掌握着外面的情况,在顺溜靠着柜子的一刹那,chūn水将那把早已拔出的骨柄匕首稍稍往后一收,便死命地、全力地捅了出去。 薄薄的柜板上有一条结合缝,锋利的匕首刚好如同穿豆腐一样,穿过那条缝,刺入了顺溜的背心。 顺溜两眼圆睁,怪叫一声,往前一个踉跄,正迎上了康二的拳头。康二沉重猛烈地一拳打在他的喉结上,随着“咔嚓”一声,顺溜便被击飞到了床脚处,死得不能再死了。 客栈前院的战斗似乎已经停止。只听到“癞皮布尔”呻吟般地干嚎:“别杀我……救命……” “少主,我们不会伤害你……带他走。”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接着响起一阵脚步声,似乎有好几个人在跑动,然后夜里回荡着“癞皮布尔”有气无力的声音:“别杀我……救命……”,并渐渐远去。 有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前院一直响到了大堂,然后响到了后院。脚步不紧不慢,每一脚与前面一脚的时间间隔完全等同,无论是上台阶还是下台阶,无论是在宽敞的院里,还是穿过一大堆桌椅的厅堂。 康二明白,已经出不去了,如此微寒之夜,他额头上竟然冒出豆大的汗滴。下面这个人,就凭他透出的那股气势,康二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衣柜门开了,chūn水再次在夫妻二人惊惧、又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朝康二奔了过去。 chūn水依然拉住康二的手往下扯,在他耳边又说了一句悄悄话。 康二机械地点了点头,又茫然地目送着chūn水跑回柜子里,柜门合上。其实康二知道,针对下面那位高手来说,妻子和孩子这俩没有一点武技修为的人躲在柜子,无疑与掩耳盗铃类似。 脚步声,不但是chūn水听到,连康二媳妇都能听到,它像一阵催命的鼓声,敲打着三人的心房。 脚步终于停在了门口。 康二看到了一名背着个朱红sè长形木箱的潜行者,这人长得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征可言,甚至年纪都说不好有多大。 康二没有任何犹豫,按照chūn水说的,他开口了。 “玉开座,乔镇墓。” 门口那人点了点头,说了七个字:“瀑布cháo到俱断路。” 然后他转身就走了。 ―――――――――――――――――――― 太阳出来了,照得身上暖洋洋的。清晨空气中的薄雾正在慢慢消散。 客栈临街的阳台上,有一个男孩捧着一厚厚的书,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良久,才轻轻地翻过一页。 街道上吵吵嚷嚷,男孩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干扰,安静而乖巧。 偶尔会有人评论一二: “那孩子长得真秀气。” “康二家的,可乖了,一点不淘气。” “伶俐得……” 少了个伙计,内堂里的康二夫妻更忙了。 “他爹,”只从有了chūn水,康二媳妇就喜欢用这很乡土的称呼,“这孩子是咱们的福气,能不能跟你哥哥说说,别带走了,我舍不得。” “哥哥自有他的打算,你认为是chūn水跟着咱们有出息,还是送去哥哥那学院里有出息?”康二说道。 “……” 康二又说:“所以啊,趁这时段,咱们多对他好点。这孩子将来必不是一般的成就,能让他以后记得咱们的恩情,那就是咱们的运数了。” “咳,好吧……”康二媳妇缩了缩鼻子,腔调似乎有些异样。 chūn水坐在阳台上,他微微一笑,将书本合了起来,心里在想:我可是有任务的,叔叔说,保护你们就是我的任务。 这个月chūn水学会了“任务”。 …… 我叫chūn水,我的新父亲叫康二,新母亲别人叫她康二媳妇。 我很乖,我不淘气。 我不跟小朋友们玩,我喜欢在阳台上看书,或者静静地坐着。其实我一点也不闷,我能听到很多的声音,知道很多的事情,这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这个月镇上少了很多人。 那瓦大婶死了。治安官说是有人抢(劫)未遂,恼怒杀人。 路姨和刘二狗死了。听人说,治安官怀疑是路姨丈夫干的,但是后来发现路姨死的时候,他在跑车行,在很远的地方,审了几天就放了。 治安官还宣布,有一群匪徒在夜里闯进镇里行凶,喀什和亚申被他们杀死了。同时死去的还有客栈里一名留着八字胡的客人,以及客栈伙计顺溜,客栈被抢去了一些钱。 喀什的肉摊和亚申的酒作坊没有了,附近很多人都在抱怨不方便。听说镇长大人的侄子想买下酒作坊,昨天早上已经来看了。还有肉摊,昨天中午有客人向康二父亲建议,请一个伙计,平时在客栈门口摆个摊兼顾着卖,还说猪肉其实可以和村下的一个屠夫要现成的,钱赚得少些总好过没有。康二父亲说他考虑考虑。 镇上的混混“癞皮布尔”失踪好多天了,不过从那以后,街头丫丫姐晒在外面的衣服再也没有丢过。 那只叫“老黄”的狗前天下午又咬死了一只鸡,我告诉了它的主人,它被关了起来。 那瓦大婶的儿子带着媳妇回来了,媳妇接管了裁缝店。她昨天趁着邻居不注意,拿了别人一个萝卜。 …… 第七章 圆月之截杀 - 破黑传奇 - 子韵 八月十五,好风良夜。 海天澄澈,一轮白玉冉冉凌空,照得石板街上譬如霜染。更有冷露无声,滋润着两旁成行的桂花树,微风轻拂里,天香浮动,十里可闻。街集之外,有道清波在月sè中星星点点,光翻成雪,隐隐递来流淌之声,此时入耳,竟如此富有音乐之感。 家山万里皆明月,不知秋思落谁家?此情此景,端的让人遐思无限。 如雪的清辉之下,灰衣人一身尽白,望着集市的尽头方向,尽管面沉如水,可眼中却满是期待。 三年来,在东部和北部边境,在丛林与大漠之间,他们面对着各种自然的、非自然的危险,吃过生肉啃过树皮,饮过血喝过尿;面对着各方明里暗里的敌对势力,在悬崖边缘行走,在恶龙巢穴睡眠,其中的艰辛苦难、非人生活实在是难以一一道尽。 转战千里、九死一生,“权杖”终于不负众望,完成了这项似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是所属七十三人,如今只剩下这十余人,原令主战死,自己一年前替任接管。看着前后那些脚步轻快、神sè兴奋的属下们,灰衣人心里感到一丝欣慰:不愧是我“权杖”硕果仅存的jīng英,都是好样的! 当眼光落在队伍后面――数人拥护中的那位体格羸弱、面sè犹疑不安的青年身上,灰衣人原来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种激动之sè。 灰sè人很快地转过头去,这种与他一贯严厉沉稳的做派不相符的表现,他不想让下属看见。当透过夜sè,灰衣人分辨着集市尽头朦胧的轮廓,心里更涌起一股暖流。 是啊,组织里已经安排“皇冠”的人在前面接应,不知道来的是谁,会不会是梦sè本人。三年了,也不知道她看到自己这幅憔悴的样子,心里失望与否;我们谁会先开口?她第一句话会说什么?自己呢,还真没想好…… 这是一个自发形成的大型农贸集市,地处两城中段,四镇交界,八方通衢。惯例十rì一集,平时这里只零星住着少数人家,而每逢集市,此间各道、河边都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集市的另外一侧,是处废旧的城关遗迹,虽然破旧,不过大青石垒砌的现存部分依然还是显得很坚固。残缺的门楼上,从这个角度看去,明月正挂在一道拱门的顶部位置。碧草如烟,断续传来蟋蟀的鸣叫,更为此景致凭添了一点沧桑、一丝凄美。 不知什么时候,拱门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头部正好映在了明月轮盘之中,犹如神祗头上的光环。这黑影靠在了门边上,前腿伸直,后腿优美的弯曲着,双臂交叉环抱胸前,从影子判断,应该是位女xìng,她略显纤细却非常匀称,即便是静止着,肌体也体现出一种协调的美,似乎上面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 她一动不动,像自从有这城关起,她就一直这幅姿势靠在这里了。此人此景,别有风情。 再长的路途,也会有终点,再大的集市,也会有尽头。一行人终于走近了城关遗迹,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四处张望着,寻找接应人的行迹。 “哈哈……” “哈哈哈……” 月sè中,周围突然响起了一串串的笑声,初始听分别是一男一女所发出的,等众人细细辨别声音的出处,却感觉这笑声渐渐地交融在了一起,如同一个中xìng人。慢慢地,这一个变成了一群,笑声无处不在,你根本没法判断方位,犹如一群黑的jīng灵隐身乱窜,欢笑嬉戏,肆无忌惮。 队伍中大多人都亮出了兵器,严阵以待,没有一丝慌乱,这毕竟是一支百战jīng锐。 左右各有数道闪光突现,比月光更明亮,比河上的波光更耀眼。队伍中顿时叮叮当当,火星飞溅,并有一声惨叫传出――走在队伍右侧当前的一名汉子猝不及防,被击倒在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桑德,我赢了,哈哈……”右侧一女子银铃般娇笑着,循声看去,有个身着黑披风的女子挂在大树枝上,她身子朝下,露出了披风红边里衬的一角,犹如一只蝙蝠。 “妮可,我的小可爱,你一直是我的骄傲。”一名男子突然出现在左边的一块大石上,他穿着西式的竖领金属排扣上衣,修长的腿上套着对高筒皮靴,整个人显得风度翩翩。 灰衣人一挥手,两边各有数名手下同时发动了攻击。 正在此时,门楼上光线似乎突然亮了些。灰衣人第一个感觉到这种变化,定睛望去,一个黑影从门楼上翩翩而降。 翩翩。是的,黑影尽管穿着身紧身劲装,此时却如一只长着隐形翅膀的黑sè蝴蝶,身体似乎是摆脱了重力的作用,以一种人体下坠极不相符的缓慢速度从三丈多高的门楼上跃了下来。 身体恰恰落地,腰间便有一道寒光闪现,紧接着整个人如支离弦之箭朝灰衣人冲了过来,动作没有丝毫的调整,一气呵成。 灰衣人顿时瞳孔收缩,他明白,自己遇到了强手。 随着黑影逼近,灰衣人看清了对方:这是一名面sè略显苍白,穿着黑sè劲装的年轻女子,左胸前镶嵌枚金sè的弯月徽章。她手里拿着一柄样式奇怪的弯刀,这种弯刀就像一把短剑被扭曲成了“之”字型,不过刀身曲线却非常的流畅,弧刃间寒芒凛凛。 刀光闪出一道惊电! 这面sè苍白的黑衣劲装女子如黑风卷过,寂静的长街荡起落叶纷纷,一霎已至眼前。灰衣人看到了她幽蓝的眼睛,甚至观察到了那柄弯刀的刀柄,长而平缓的曲线。 灰衣人拔剑,灰sè的剑。这剑出鞘一瞬间,你会发觉即便是在月光下,这人也灰了起来,灰脸灰发灰眼珠,与这灰衣、灰剑混成一体,仿佛连骨肉血液也成了灰的。 劲装女子刀光如团拖着尾巴的彗星,耀眼而惊艳,瞬间击中灰衣人,居然将灰衣人打得粉碎,消失无痕。下一刻,刀光急转,回架肩头,“当~”飞溅出一丝火花,挡住了出现在肩头的一柄灰sè长剑。 灰衣人,似乎刚从土里钻出来的一样,他出现在了劲装女子的背后。正好剑长欺刀短,灰剑顺势往下一带,从一个jīng巧的角度反撩过去,眼看这一剑,劲装女子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能保住脖子不受创、被削掉那只白皙的手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可劲装女子的速度简直匪夷所思,黑影一闪人已经离开四尺,手臂环抱,竖刀遮面,不丁不八地站在那边。持刀的那只手,正对着灰衣人的手背上出现了一道很长的血痕。刚才那一记,灰剑依然伤了她。 弯刀的后面,是女子的一头短发。慢慢地,那张苍白的脸从刀身后移了出来,她居然伸出巧舌快速地舔了舔手背的血迹。 灰衣人惊讶地发现,那手背上的创口正在以一种肉眼能感觉到的速度愈合! “血族!”灰衣人大喝一声,灰剑卷起一道狂澜,朝劲装女子当胸刺去。这一次,轮到血族劲装女子消失在他的面前。正在灰衣人收剑当胸之际,一道刺耳的呼啸从身侧传来,弯刀将格挡避让中的灰衣人身侧坎肩削去一段,尽管没有接触,凌厉的刀气依然在他肩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创痕。 黑衣劲装、面sè苍白的血族女子嘴角勾起一丝冷蔑的笑意,弯刀回转,寒光流动,仿佛在对灰衣人暗示:扳回了一局。 “蝙蝠吸血,我们吃肉!”声音从队伍后方传来,像破烂陈旧的风箱发出响声,刺耳而嘶哑。随即,又响起两声迎合般的粗豪大笑。 灰衣人看到,当劲装女子听到这声音,突然面sè一变,也不见身形如何的晃动,硬生生退出两丈之外。 发出这个破风箱般声音的是个高瘦老人,一头浅灰sè短发,古铜sè的脸孔,铜铃般的眼睛闪烁着jīng芒,尖尖的下巴上,飘着一缕山羊胡须。 老头子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他身后的两个大汉倒是jīng壮结实,筋肉发达。 “既然这样,我们也别闲着了。”老头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圆月,又笑道:“我喜欢八月十五,哈哈……” 声音嘶哑刺耳,最后“哈”的笑声居然变成了那种类似于野兽“嗷”的嚎叫声调。 老头身体瞬间开始膨胀,干瘦的身躯居然渐渐地隆起,头部也呈现怪异的扭曲,身上的衣服被撑裂成碎片,露出了一条条壮实健美,虬结着的肌肉,上面还爬满了不住跳动的青筋。接着,他皮肤上生长出很浓密的黑毛,甚至连本来灰白的头发都变成了黑sè,他的脸上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前额低平,颧骨高突、没有明显下颏,尤其是吻部前伸如犬,下面露出交错着的锋利牙齿,眼睛血红,毛发浓密。 后面两位汉子也在嚎叫声中完成了类似的变异。这个时候,连傻子都能看出,这三个毛茸茸的家伙是什么! 劲装女子盯着当首的那只个头与气势明显与后面两个不一样的狼人,冷蔑地哼了声:“居然派出了将军级的……” 后面的两个狼人沉腰俯身,以一种力量感十足的姿势,如两辆高速奔驰的战车一左一右地窜了过来。他们的目标似乎是队伍的中后段。 第八章 是谁出卖了我们 - 破黑传奇 - 子韵 “他们要抢箱子!”妮可大叫,手中铁爪爪尖突然暴长,将一名“权杖”武士手里的长枪锁住,反手一搅,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铁爪拉出一条火花,竟让对方武器脱手。 “卑贱的家伙!”那位叫桑德的血族男子正从一名“权杖”武士胸膛中抽回了自己的手,由一片片金属甲片组成的铁手套上,鲜血正淋淋地往下滴,他伸出血红的舌头在上边舔了舔,眼珠和嘴唇都泛出猩红sè,忽地带出一道黑sè残影,朝一个狼人风一般掠去。 血族和狼族千年以来都是死敌,如今又来破坏好事,桑德怒火中烧,真是片刻都不能忍耐。 中间那狼人头领也不见有什么大的动作幅度,却后发先至,转眼“咚咚咚”的三两步奔到了队伍中那个羸弱青年的旁边。不过,他的目标却不是这个青年,而是他旁边一名背着个朱红sè长形木箱的潜行者。 “嗾――”一声破空尖啸,一道乌光瞬息而至,隐约竟蕴含了一股神秘而霸道的力量,硬是让狼人头领缩回了伸向箱子的爪子。 “咄咄咄――”随着如雨点敲窗般的一连串闷响,在狼人头领面前整齐的插入了一排五支没土半截的箭矢,硬是再让狼人止住了前冲的身势。 “好热闹啊。”这懒洋洋声音的主人出现在那边的小土坡上。这是一个标准jīng灵弓手打扮的艾尔格jīng灵,身穿皮甲,腰上配着柄短剑,身上披着个绿sè的斗篷,绿sè的窄檐布帽上斜插着支白sè的长羽,手上拿着弓,背负着支箭筒。 不过这个jīng灵却显得有些另类。别的jīng灵总是很在乎自己的仪表,可以说你很难把胡子这个东西和jīng灵联系起来。可他却偏偏相反,你看他脸上蓄着杂乱的胡子,身上的斗篷也皱皱巴巴,皮甲领端部分松散的分开,还很西部地扎了根白sè布巾,白巾已经显得脏兮兮,也不知道有何用途,反正是没起到什么装饰作用。这一切恰恰说明了,他是一个不修边幅的jīng灵。 “枫景,那个箱子里就是暴龙之弓么?”这是一个四尺半高、身材非常宽厚敦实的矮人,棕褐sè的皮肤、黑sè的眸子、全身披着镶嵌式铠甲,头发和胡子都是棕红sè,留得很长,修整得十分整齐,脑袋两边还扎起了辫子。 “嗯哼~混元,等会你去对付狼人;小亓,取箱子。” “你呢?”另一位看起来干净利落,冷峻挺拔的男xìngjīng灵出现在弓箭手枫景的身后,他是个穿着紧身茶sè战斗皮衣、披着黑sè斗篷的潜行者。 “我掩护啊~”这个被唤做枫景的jīng灵嬉皮笑脸地说,然后将弓往胳肢窝上一夹,两掌合拢成筒状,凑到嘴边喊道:“山林同盟郑重宣告,我们不想伤人,不管是狼人、吸血鬼还是中土人。留下暴龙,将你们的双手扣在自己的脑袋上,阻挠及顽抗者,后果自负!” 说到郑重,可看他那副嘴脸,却是半点郑重感也欠奉。 激战之中,灰衣人依然注意掌握着场内情况。这些半路杀出来的对手,基本都是很难对付的jīng英,而且是jīng英中的jīng英。 他们没有采取先等别人火拼一阵再坐收渔利的办法,这说明他们非常的自负,他们没有把别的对手放在眼里,也根本没把自己这一队百战jīng锐当一回事。不管这些对手是什么来路,灰衣人已经清楚的知道,他们都是出于一个相同的目的――那个朱红sè长形木箱! 暴龙之弓,算是这次行动的另外一个重大收获。除了组织里少数几个高层人士,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队伍中这些兄弟。灰衣人眼光如电,在场内一扫。 难道是内部出了问题?究竟是谁,出卖了我们?! 场面异常混乱,各路人马打做了一团。对于狼人、血族、山林同盟、“权杖”几方面来说,这里没有盟友,只有敌人,只要不是自己人,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没有什么客气可言。 背着朱红sè长形木箱的潜行者,他周围的战况最是激烈。那唤作混元的矮人战士手上盾锤结合,与狼人首领战在一起。狼人头领一拳重重击在他的金属圆盾上,巨大的冲击力竟让力量一贯强悍的他后移了六七步,混元上身姿势不变,面sè稍稍透出一股紫sè,却见那地上两脚移过之处,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印槽! 冷峻挺拔的男xìngjīng灵潜行者突然出现在狼人头领身后,手上一把短剑带着火焰,捅向狼人头领的背心。这一剑,非常诡异,眼看这种速度,一般的武器都会响起破空之声,可它却一点响动没有,如果只凭带起的风来感觉,只怕等反应过来时,剑已经没入身体了。 狼人头领爪子向外猛扫,同时身体极快地侧向一弹,不可思议地躲开并逼退了对方,不过仍旧被对方在腰部上划了一道。尽管鲜血淋漓,狼人头领却满不在乎。变身成狼人后,本身就处于一种极度暴走的状态,攻击力、速度全面暴升,凶残且无畏;更重要的是,狼人和血族一样,也有超强的自动愈合能力,斩首或者破损心脏才是将狼人和血族致死的好办法,又或者是干净利落地将整只手、脚斩断,才能将其重创。 “死亡之音?艾尔格的炎?”那名叫妮可的女xìng血族暗忖,神光扫视中,她瞅准了机会,扑向了背着朱红sè长形木箱的潜行者。不过她立刻发现,对方并非好捏的柿子,而且这个人,似乎身手还在领头的那灰衣人之上。 这个潜行者外表非常普通,属于一旦混入人群中立马就会消失的那种。他手上没剑,也没有刀,也不像桑德那样有副铁手套。他就空着一双手,手掌很粗糙,手指很粗短。当那一双手裹着团淡淡的金光挥向妮可时,妮可当即只做了一件事。 她退,倒退,急退,速退,连续退。 即便如此,那只裹着淡淡金光的手,中指部分依然很“轻薄”、很“猥亵”地从妮可胸前两峰之间划过,划断了她披风上的系扣――黑披风如幽灵一般脱离了她的身体,飘荡在半空;划在了她的胸前,颈下三分处――妮可哇地吐出了一口血,血雨血雾喷洒在月光下,形成了一道血虹。 桑德眼见爱人受创,怪叫一声,长身而起,舍弃了身旁的那个狼人,如一只黑夜中的蝙蝠掠向背箱人与妮可之间。可这么一来,直接导致了一出悲剧的发生。 他的前面是混元,要掠向目的点,必须要掠过混元。可这个时候桑德顾不得那么多,他心急如焚。而从远在那边的jīng灵弓箭手枫景那个角度看去,桑德正凌空而下,扑向混元。 于是枫景张弓搭箭,弓影飘忽,五连珠!一箭疾过一箭地朝桑德后心袭去,桑德身在半空之中,虽是身形急扭,又用铁手套拨开了三箭,仍是有两箭没入了他的背后。其中一箭,穿透了心脏。 桑德如一只断了翅膀的蝙蝠,恨恨地呜咽了一声,跌落在混元的身前,眼见没了动静。 那边妮可肝胆yù裂,哀鸣声里,如投林飞鸟,似坠野流星,扬起铁爪直shè风景。 混战中那位羸弱的青年,面sè如纸,浑身颤栗,抱着头蹲在道边。起初“权杖”的人还想着去护卫他,可看着后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个朱红sè箱子,就连刚才有个狼人几乎从他屁股上踩过,也没去看他一眼。渐渐地,大家也放开了手脚投入战斗,不再去担心他。 这个时候,激战中的长街附近,忽闻河道上传来阵阵吟唱的歌声:“归去来兮归去休,流光明月照桂州。伊泰舟前雪,若荣身后忧。藏余破虏策,双骑入高秋。远水接天净,孤山带雾浮。横波不倾国,但映剑温柔。” 那是谁家的扁舟谁家的男子,灰衣人心中亦有牵挂,听得不由心里一阵波澜。想必这歌声从远处传来,会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然后会渗透到每个有故事的人的心里。 初闻歌声,却不见人,而歌声听在众人耳朵里,字字清楚,仿佛那个人就在你身边浅斟低唱。 稍稍,有一人一舟,顺流而下,手里竹篙轻点一二,也不费劲,便用一种感觉不出的快速,到了近前。 “帝国颓废,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这人在舟上,竹篙又点两下,人便如一只风筝离了船、上了岸、到了交战双方场中,竹篙再一斜挑,闪电般挑向那只朱红sè的箱子。 背箱人双掌金芒更甚,化作两团金光,顿时将竹篙绞得粉碎。不过在对方这鹰击长空的一击之下,前端竹篙虽已碎,后端却不断接着递进,竟被迫后退了几步。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清清淡淡,两鬓略见霜白,却依然不失隽逸风流,超群拔俗,身后还背着个长条形的灰布袋子。他就这么坦坦荡荡地站在场zhōng yāng,站在仍在激战的人群之中。 第九章 真酷 - 破黑传奇 - 子韵 “今番绝无善了。”眼见来路不明的强手越来越多,灰衣人暗忖。 这是一场混战,这是一个乱局。怎么才能在这种混乱之中保证自己的利益?作为一名领导者,灰衣人一边帮助属下抵抗,头脑中却飞快的思索着。 敌人都很强,灰衣人虽然全力照拂,依然难挽颓势。只见个狼人一掌拍在了一名下属的脑袋上,爆裂声中,如同拍碎了一个西瓜;而另外一边,那劲装女子鬼魅般的身影在长街上游动,一柄弯刀犀利无比,瞬间又将一名下属的脖子切去一半。 或者少主与“暴龙”,就是鱼肉与熊掌?也罢,本来“暴龙”就是任务之中的意外发现。 可为了这“暴龙”死去的兄弟,占了整个“寻主”行动死亡人数的一半以上!自己的前任令主就是其中之一,灰衣人实在是难以甘心。 而“权杖”余者今晚又十折了六七,还是因为“暴龙”!灰衣人悲愤当前终于拿定了主意,当即奔向那羸弱青年,一把扶起他,嘴里朝背箱人大喊道:“吉祥,你带着箱子快走,分头引开;其他人掩护吉祥!” 背箱人心领神会,双掌逼退一名狼人,身体拉出一道残影,冲了出去。背箱人没有把握突破那中年人的拦截,故意绕开了对方,中间便隔着这位狼人。 中年男子身形一晃,以一种非人的速度进行了如下动作:摘下了身后的布袋,解开了袋子,拿出两截黑漆漆的事物,“嗒”的合二为一拼成了一杆长枪,双手抖动,一枪斜挑起,居然将那狼人如一块巨石般地挑飞了出去。 只见那枪白缨纷纷,若舞梨花,如飘瑞雪,月亮与之相映,都显得暗淡了下来。 背箱人大惊,心知当前万分危急,片刻也不能耽误了,当下抱着侥幸咬牙前冲,却惊喜地发现中年男子没有进一步压制上来,于是几个起落,人瞬间掠出了十丈之外。 他不知道,中年男子没有继续阻拦并不是想放他一马,而是长街之上又再一次发生了变故:一名纱维遮面的白衣女子从长街那边飞掠而来,以如此快的速度,她头上的纱维却不觉很大颤动。只见她如惊鸿掠影,迎着刚才被中年男子挑飞的狼人,手中暴起一道寒光,如月坠九霄,便将那名半空中的狼人一刀斩首! 血光乍现中,白衣女子掠过狼人的尸首,身上却不粘一丝血污,刹那间已到了中年男子跟前。 刀光一闪,再闪,当头向那中年男子疾卷而去。中年男子亦不敢接这雷霆连击,他凭空倒退。只见他原来站着的那块岩石,忽地裂开两爿,又裂为四块,再裂成八片! 在背箱人冲出去后,除了jīng灵弓箭手枫景被狂暴之中的血族女子妮可追得抱头鼠窜之外,场中的血族劲装女子、狼人首领和一名狼人、矮人战士混元、jīng灵潜行者炎亓、以及其它四五名“权杖”的掩护者追的追,拦的拦,立刻走得一干二净。 而灰衣人,却趁众人不注意,扶着羸弱青年悄悄地走出了废弃城关。 “红儿,刀法又有jīng进了。”中年男子微笑道。 “从天临山那一rì起,怡红儿已经死了!姓康的,你不是创出了‘画地为牢’心法么,我这几年也悟出套‘忘情心诀’。今夜让我试试,辅以我的‘轮回’刀,看能不能破你的‘灵犀’枪。”白衣女子冷冷道。 “额~红儿,你穿白衣似乎比以前穿红衣更有气质……”中年男子道,不过下一霎,他的话就被对方凌厉的刀光打断了。 刀光飞起,白衣女子的双刀在手,却只发出了一刀。这一刀,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亮点,但其中的威势与压力却无法用语言形容。中年男子觉得,它可以逢魔斩魔,遇神杀神。 中年男子再退,却在对方那一刀意犹未尽之时抖出几朵若雪梨花,纷扰之中却身形一转,朝河边疾奔而去。白衣女子稍一愣,便也提刀追去。 就这样,中年男子在前面跑,白衣女子在后面追。追到了河边,只见中年男子一个鱼跃,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待那白衣女子追到河边时,除了波光粼粼,锦浪绵绵,哪里还有人影。 白衣女子猛地一顿脚,大叫道:“姓康的,我这一世就与你作对到底了,至死不休。你要死了,你的债就留给你后人继续背!……让他也尝尝‘忘情’的滋味……” 声音在夜空里飘荡,传出很远,很远。 ―――――――――――――――― 却说那灰衣人扶着羸弱青年在山道上走出好远。在一座山梁上,看着羸弱青年已经吃不消,正想背起他继续向前之际,忽然看到前边松树下闪出一个人来。 灰衣人一见那人,当即大喜,嘴里叫道:“梦sè,是我!” 这是一名艳如海棠、美胜白玉的女子,初一愣,她的脸上亦是浮现出惊喜之sè,接着便是嫣然一笑,朝灰衣人怀里扑来。 三年的相思之苦,一千个rì思夜想。饶是灰衣人再沉稳厚重,也顾不得他人在旁,当下也张开了双臂,要把情人抱在怀里。 刚闻到她魂牵梦绕的发香,刚触及到那梦寐以求的柔软,灰衣人还来不及感受那久别重逢的滋味,却突然觉得腰上一阵剧痛,整个人便僵硬在了那里。 他犹自不舍,舍不得动弹,舍不得那温香暖玉离开自己寂寞已久的怀抱。灰衣人满脸不信、痛苦扭曲的脸却慢慢地和情人的香肩拉开了距离,那是情人的手无情地推开了他,如同推开一根脏兮兮的木头。这时,他看见情人手里的一把匕首,有半截还留在自己的身体里。 灰衣人愣愣地望着这女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很痛,不是身体痛,而是心痛。那曾经的山盟海誓,如今却像传说中、明月里的空中楼阁。月如故,人已非,相思枉断肠。 “对不起,这是组织的命令。”女子道。 “蛰伏……蛰伏……“灰衣人喃喃道。 “加入组织那一天,我们就宣誓,随着准备牺牲一切。”女子淡淡地说。 灰衣人剧烈地喘息着,咳了两声,又说:“可……想不到,你也能狠心……” “你也是聪明人,你怎么还不明白?”女子叹了一口气。 灰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难怪……我说怎么全世界都知道……那个箱子里有一把弓……是谁……” “这三年,足够我忘掉你;三年后的今天,我已经是会长的人了。”女子话音方落,突然一剑朝旁边那目瞪口呆的羸弱青年刺去。青年哪里避得开,连滚带爬中,犹是中了一剑。 正当此际,灰衣人奋起全力,狠狠地撞了过去,女子侧身让过,手中长剑寒光挥撒间,划过了灰衣人的面部,血痕从左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处,横穿了半边脸。一时间灰衣人满脸是血,看上去无比的狰狞可怖。 趁着这女子一愣,灰衣人转身抱起青年,疾跑几步,纵身从山梁上跃了下去。女子靠近边上,扶松下探,却见下面深黑一片,林涛滚滚,再无两人半点踪迹。 随着那一片薄云移开,圆月又重新浑然光满,高挂中天。其实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越是今晚这种明亮,月中那些如孔如疤的斑痕越是明显。这仿佛在提醒你:真相,有时真酷――真的很残酷。 ―――――――――――――――― 天sè究竟是暗了还是我的视力越来越模糊了?背箱人摇了摇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竭力使自己的神智清醒些。 背上的箱子感觉越来越累赘,脚下的步伐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浑身虚脱无力,还有些眩晕。 也不知道“灰衣”和少主怎么样了,而那天晚上掩护自己逃离的几个兄弟应该已经无一幸免。 自己就像一只猎物,逃亡已经三个月了。刚开始自己是凭着潜行者的手段和飘忽快速的身法,避开与他们正面冲突,带着这些人在东南一带兜圈子。毕竟单枪匹马,缺乏有效支持,十天前终于还是被狩猎者们锁定了。 左肩上受了血族弯刀的一击,入肉五分,长三寸。 那个jīng灵潜行者带着火焰的武器无声无息,差点就将自己的半边脸削了下来,尽管如此,面部还是被烧了个一塌糊涂。 最要紧的其实是狼族头领当胸的一掌。不仅造成了内伤,右胸骨似乎都断了几根。现在每一呼吸,肺部就火辣辣地刺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断骨划破了肺部。 背箱人脚踩在草丛中一团湿滑之处,一个踉跄,险些扑到在地,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背箱人不知道自己逃了多远,逃了多久,自己的身后好像很长时间察觉不到动静了。他不确定是否是因为自己感知力下降的缘故。 背箱人左右看了看,极力分辨着地上的植物,然后扯了一把,揉了揉。天,自己的这双手可是号称“销金折铁”,如今却连揉团植物都费劲。 不管如何,背箱人还是将手里那团塞进了嘴里,抑制着想呕吐的冲动,使劲地咀嚼着,然后拼命地往下咽。 似乎快到海边了吧?背箱人终于迈上了块稍微平整些的坪子,在一个禾杆垛子边靠了下来。透支的体力与肌体的自我调节,促使他在一种相对舒适的感觉下慢慢合上了双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背箱人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柔软的触碰,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朦胧而又有些刺眼的光影在提醒他,身前有个人! 本能的,背箱人左掌张开,微拱,奋力朝影子抓去。尽管龙游浅水,尽管身受重创,尽管力道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这一抓仍不可小视。而下一刻,背箱人的手掌却僵硬在半空中。 因为印入眼眸的,是一张稚嫩而可爱,吹弹可破的脸。 这是一个波尼亚女娃娃,估计就三岁这样。头上扎着两个小纠纠,肤sè比中土人略显暗淡,五官却显得很jīng致。她正呆呆的看着背箱人伸出的手,而她自己的手却还留在背箱人的嘴巴边。 背箱人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却见那女娃娃又用手轻轻地触了触背箱人的嘴角,用一种哄小孩的语调,细声嗲气地说:“疼不疼啊……哦……不哭哦,乖……” 背箱人咧了咧嘴,咽喉似乎要冒出火来的难受,却竭力挤出副笑容。可他不知道以他现在的模样,这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背箱人嘶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 “子韵。”女娃娃说,她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又说:“你叫什么名字?” 背箱人刚想说话,一口气却顺不过来,咳了声“唔~”。而女娃娃却歪着头说:“伍爷爷,你要乖哦,我去叫爸爸,帮你放药。”说罢,就蹒跚着跑开了。 背箱人慢慢地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面部:我的脸……伍爷爷?好吧……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十章 青年会 - 破黑传奇 - 子韵 七年后,流光道。 地下室。 尽管已经点起了四五只蜡烛,光线还是在摇曳中显得昏黄。 “……同窗们,jīng英们,我们再不要这么怯懦地、寄生地活下去了!我们,应该是帝国的未来;我们,应该是帝国的脊梁! 看看如今的帝国――我们的母亲吧,那些**的官僚们正附在她身上吸食着她的骨髓;东边,西边,南边、北边,异族鹰视狼顾,正妄图分割她的肢体。 革命!是的!什么是革命,就是抛头颅洒热血,用我们青chūn少年的生命,去唤醒那些昏昏垂垂的民众,让千千万万的爱国志士加入到我们当中来!我们这个阶级,是拥有最先进的思想最先进的理念最符合帝国利益的阶级,我们应该主宰,帝国亦应该是少年的帝国!”这少年话说得慷慨激昂,肢体语言也配合得相当不错,双手比比划划做着指点江山、挥斥方酋的动作,临了演讲结束,还干净利落地收拳于胸。 他叫司武德,身材高大,面相方正,一脸正气凛然的派头。按照学院同窗们的说法,这是有官相。他的位置处于长方形木桌的上首,这说明他是这次活动的发起者,也是围桌而坐的这十个少年的领导者。 司武德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志得意满地坐下。 司武德下首左起第一人这时站起来接过了话题。此人显得很瘦弱,高挺的鼻子略有些鹰勾,说话的时候喜欢皱着眉头,给人一种比较有头脑的感觉,他叫长川谷。 “大家都知道,这次行动的情报来源是我父亲掌管的流光道监察分院,”说到这,似乎能感觉到长川谷的声音里隐约带着一丝得意或者应该说是优越感,“可他是代表腐朽的一派,我既然不能改造他,就算他再强大,也是我的敌人,就迟早要和他决裂的! 我之所以虚与委蛇,就是为了我们流光青年会能获取更多更有价值的情报。大家放心,与这次行动相关的可是监察院A级机密。我相信,只要我们坚定地执行既定方针,紧紧地团结在以司武德会长为核心的流光青年会常委的周围,我们一定会取得这次行动的成功,我们将在为帝国复兴而奋斗的道路上迈出坚实的一步,青年会将永远载入史册!”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右起第一人长得很胖,看他身上的那套学院服就是特制的。他脸sè有些不好看,但大家知道,每次进来这个地下室,他就会这样。他还一个劲地用一小块薄木板不停在脑袋边扇着风。据他自己说,他是觉得地下室呼吸不顺畅才这样的。后来大家引经据典地考究了一番,认为这应该是幽闭恐惧症。 尤马,是流光道最大的米行老板的儿子。他有些艰难地站起来,手中的薄木板并未因此停下来:“关于这次行动的后勤补给我都叫家里仆人安排好了,说是学院体训准备的。主要是水、肉干、面饼、帐篷,东西打包放在西城外那间马店,明rì出城拿就是了。” 掌声…… 接下来又有六个人发了言,说了下自己负责的事项或是一些没营养的决心表态,最后大家都把目光移向坐在桌子左边最末的那位。 这个少年生得很秀气,偏瘦小,眉目之间看得出他的年龄比在座几位都小一些的。 就在这时,司武德向前虚按下手掌,好像是要压住什么东西:“好了,时间很紧。chūn水,你是刚补进常委的,这是份难得的荣誉,这里只有你是二年级,此次行动正是你向大家学习的好机会,主动点,勤快点,不要怕吃亏;今天就到这里,都回去准备吧,明天城外马店见。” ―――――――――― 秋高气爽,阳光反shè入眼,到处都是一片金灿灿。 风吹着道路两旁那些发黄的树哗啦啦地响,也有初落在地上的叶片随风起舞,众少年三三两两地走着,远山的层林尽染没有让他们感到一丝萧索的意味,而满目叠翠流金却让少年们激奋不已,也许这就是自己将来值得回味、足以自豪的流金岁月吧。 “长夜西风吹不寐,唤苍生我yù心肝剖。是帝国,忍孤负?”有人诗xìng大发,循声看去,正是号称流光学院文科第一才子的纳兰弘。坡下万顷风林如浪,纳兰弘此时负手远眺于道边,长袂飘飘,宛如临风玉树,不是一般的风流俊逸,真不愧是流光学院很多女生的偶像啊。 一时,自有自认为识货的应声叫好。 “后边的,跟紧了。”司武德站在道边,挺起胸膛,摆开八字步,一手插着腰,很有领导派头地招呼着。 那位显得比其他人都瘦小些的少年,后面背着个有些夸张的大包袱,胸前还反兜着个小包,小包横插着一把牛皮鞘的骨柄匕首,正是那位被唤作chūn水的少年。由于包袱太大,以至于从后面望去,除了两双与包袱小大比例极度失调的鞋子,你完全是看不到其他了。 也不知道是身上的包太重还是初次参加行动的心情太激动,他脸有些发红。不过随着行程渐远,他渐渐落在了后面倒是真的。 另有一位少年走在他前面。话说这位,知道的对这“少年”称谓倒无异议,流光学院武科四年级,属今冬就要毕业的,还未满十八岁;可不知道的,看他体格粗壮,膀大腰圆、浓眉大眼、一脸的络腮胡子加上皮肤黑糙,怎么估摸也像个快三十岁的。 chūn水知道,他叫石搏勒,家里很穷,是卖了田卖了牛还借了一大笔债才进了学院的。听人说,即便如此学费还是不够,又央求了学院不包伙食;然后每当开饭他便消失了,大家吃好散了去,曾有人见他拿着自己的碗到学院食堂搁置在角落的木桶前,将众人倒掉的剩饭剩菜舀出来。 有没有自卑心理作祟?或许也是天xìng使然,反正石搏勒一向的沉默寡言,不拘言笑,就算在青年会里,他也就属于那种执行者,在昨rì的集会上,他的发言就六个字:“我也准备好了。” 这一队人中,就只有他的身上,也背着个和chūn水背后一模一样的大包袱。突然,他转过头来,朝chūn水咧了咧嘴(这算是笑么)道:“背不动了就给我。” chūn水脸sè更红了,略带羞涩地一笑:“好的,现在我还行。” 又走了几步,石搏勒这次没回头,问道:“你叫什么chūn水?” “赫连chūn水。” 白天一路山光水sè,志同道合的少年们一边陶醉于如画江山,一边抒发些爱国感慨,兴致浓时自然少不了吟诗作对一番,夜里扎上三两顶帐篷,星光下篝火边谈古论今,品评天下英雄。就这样,秋游一般的旅程又持续了两天。 ―――――――――― 队伍离开了官道,进入了龙脊山脉。那种像样规模的村落已经很难见到了,人烟开始稀少,兽迹明显增多,山林苍苍,景致都荒凉起来,少年们经过两天多的跋涉,体力和jīng力都开始进入一种疲惫状态。 吟诗作对的没了,感慨的也少了,身上的行囊却沉重起来,途中休息的次数慢慢多起来。这种时候,通常都是矛盾开始滋生的时候。 “我感觉流光青年会不应该成为一言堂。司武德作为会长,我同意他对本会重大决议保留否决权,不过今后凡本会重大决议必须由我们十常委超过半数以上通过。”在围着篝火的圈子里,纳兰弘说完后,目光在其他人脸上转了一圈。 司武德的脸sè在火光中闪烁,显得yīn晴不定。 其实纳兰弘的不爽怕是由来已久的。流光青年会有外围成员近百个,但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可信赖的,不少还包括流光学院食堂的伙计,尤马表弟家的家仆诸如此类的人物。 除了会长司武德,隐约的第二把交椅是长川谷,第三把交椅是尤马的,自己算什么?十常委?没看见那个傻里傻气、小孩子一样的chūn水,难道自己就只能和那般人相提并论?! 纳兰弘是谁,那可是流光学院文科第一才子,广大流光学院女生的偶像!青年会想要获得更大的影响和支持,必须吸引更多的女生加入,这样才能吸引那些大量的、像苍蝇一般的围着女生转悠的男生们。 “纳兰,现在是行动中,你的提议是不是等回去以后再讨论?”长川谷身上毕竟是特务头子的血脉,他闻到了气味的不对。 “准确定位,快速决断。这是我们青年会的纲领之一,我想事关流光青年会发展壮大的事情,总不能像那些腐朽的老人一般拖拉推诿,如此青年何在,朝气何在?”图尔泰与纳兰弘是同乡,同科,同届,所以历来是同进退的。 “图尔泰!”长川谷会给纳兰弘面子,不见得就会给图尔泰面子。 “别吵了,现在就举手表决吧,同意纳兰提议的举手。”司武德话音没落就举起了右手。 不管是长谷川、阿骨打这样的拥趸,还是比较中立的尤马、石搏勒,或是纳兰、图尔泰等反对派,露出了意外之sè。是的,每一个首领对mín zhǔ这个词总是又讨厌又畏惧的,可偏偏还是要做出喜欢状。司武德自明其中奥妙,却有苦说不出。 那边的chūn水似有所悟,再看向司武德时,眼中含着一丝佩服的意味。 八票通过,长川谷和一位叫阿骨打的为了显示对司武德的忠诚弃权了,毕竟纳兰弘占了大义,他们也不好投反对票。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无疑让青年会原来的铁桶不复存在。司武德的权力略有削弱,纳兰弘的威望正在提升;长川谷、阿骨打两人和纳兰弘、图尔泰组合之间的矛盾逐渐明朗化;赫连chūn水、石搏勒两个背包男保持沉默;而尤马、来自流光学院文科三年级的罗杰、武科三年级的萧看看三个人却显得心思重重,甚至有些魂不守舍。 第十一章 诡异的村子 - 破黑传奇 - 子韵 就这么各怀心事,停停走走的又过了一rì,黄昏时分,来到了一个村子。 众人远远看见村子本来是满心欢喜的,可随着渐行渐近,终感觉出一些不对劲。 图尔泰本来走在最前面,他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前面的村子道:“大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么?” 长川谷虽然不爽他,此时却也顾不得许多,凝神看着前面,一边道:“没有炊烟,没有灯火。” 纳兰弘接着喃喃道:“不闻人声,不闻犬吠。” 凭良心说,司武德这个人还是有些领导气质的。这个时候他没有忘记自己是头,很快做出了决定。而且这个决定没有什么私心,他把嫡系摆在了最危险的位置:“长川谷、阿骨打居前,我和萧看看一左一右策应,其他人依次跟着尤马在队伍中间,石搏勒断后,从村子穿过去。” 众人对这么决定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阿骨打忍不住讥讽了一句:“不知道这个决议还要不要举手表决?” “哼…”图尔泰闷了一声,黄昏的光线下,众人依然能察觉出他脸sè不是很好看。 暮sè渐浓,依稀能辨事物,黑乎乎、静悄悄的村子让人心里腾起一股诡异之感。村子的石板道上还很干净,不知道是不是前两rì下过雨的关系,一家关着门的房子外面还有一个破烂盆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赫连chūn水突然从队伍里钻了出来,在那个盆子前蹲了下去,还拿出胸前包里的带鞘匕首朝盆里捣了捣,又拿手摸了摸。 司武德正想说什么,忽然看到前面的长川谷举起了手,顺着他脸的朝向,大家看见前面有家黑瓦白墙的小庭院。静穆的夜sè中,能看见院里的小树随风轻摇,在这片几乎全是静止的景观里,忽然出现了个会动的元素,总是让人觉得不协调。 可更不协调的是,院子的门,是开着的。 长川谷看了看司武德。 我们通常会遇到长川谷这一类人,论参谋机要,无疑他算得上出类拔萃。不过总感觉有点多谋少断的意思,每当大事,他总是习惯等待他人的决定,而这个他人,通常就是司武德。 司武德点了点头。 我们常常也会遇到像司武德这一类的人,单挑细节,每一样与他的同伴相比都算不得出sè: 若论文采风流、名士风范,纳兰弘无疑在众人之中是最耀眼的;论谋略判断、参断机要,长川谷这个有着特务头子血统的人无疑是最突出的;论家世财力、资源人脉,第一要算尤马,第二排到男爵之子萧看看;论交结豪迈,侠骨义气,阿骨打和文科的图尔泰却最值得称道;即便是论块头气力也数石搏勒;论五官清秀,便是那通常走在队伍最后、流光学院武科二年级的赫连chūn水。 偏偏这里面领头的就是司武德。他朝长川谷一点头,大部分人都立刻认可了他的决定,虽然其中自有纳兰弘暗暗不快。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进了院门,院里光线不好,显得更是黑咕隆咚的。 “吱~~~”,一声凄凄惨惨的怪响从旁边传来,吓得众人汗毛倒竖,“呛、呛、呛”的几声,有几个已然拔出剑来。大家转头看去,却是黑暗中赫连chūn水一张很无辜的脸,另外一手还扶在门边。 见大伙看过来,他才呐呐地说:“对不起……不好意思……” 有想瞪他一眼的,想了想这么黑估计他也看不到,只得作罢。还有的鄙视地看着他单薄的身子骨,暗自后悔当初没强烈反对阻止这家伙随队行动。 “嘘……”阿骨打作了个噤声状,弄得众人心头又是一毛,人人竖起了耳朵。 咦,好像是有人哭,“呜……哎……”声音幽幽淡淡的,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也分不清个东南西北。 尤马、罗杰几乎纠缠在了一起,罗杰下意识地往尤马怀里钻,尤马双手抱住了罗杰的一只胳膊,头靠着头,姿势颇有些暧昧,若是平时,便是要多可笑有多可笑,可是这会儿,众人哪里还笑得出来? “拔剑!保持队形!”司武德其实自己也微微慌了手脚,不过依然记得发号施令。可当他看到chūn水站在黑暗中动也不动,凑近了一看,居然还闭起了眼睛,司武德不禁恼怒地喝道:“chūn水,你居然还睡得着!” 众人一时皆感诧异,而最胆小的尤马和罗杰脸上虽然鄙视,心中却暗自佩服不已:这小屁孩,个小单薄,还傻里傻气的,神经却粗大得很呐! 可没有人察觉,方才chūn水闭上眼睛的时候,两只耳朵一直不停地微微颤动。 “火把!”听到这个指令,石搏勒和赫连chūn水两位背包兄连忙把背后的大包袱卸了下来。 考虑到预留着备用的,只点四支,前后左右各一只。 “别慌,可能是风声,风吹过有洞子口子一类的地方会发出这种声音。”长川谷拿着火把,左右顾盼的样子。 众人壮起胆子往里走,行过中庭,忽然边厢房黑影一闪,弄得众人又是一阵剑拔弩张,定睛看去,却是一块布帘被风扬起。 而此时的chūn水却背着个大包,慢悠悠的又落在了队伍后面。惊疑不定的尤马心中暗骂:还真是个傻大胆。 由大厅转进内室的时候最是心惊胆战,在好多传说故事里,要紧处都在这关口上。其他人怎么幻想不得而知,反正罗杰想象力最是丰富,他都已经做好了如下思想准备:缓缓地推开内室的门,视线由下而上,一个白sè长袍的女人披着长长的头发,吊在横梁上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一双白眼往上翻,大红舌头却伸得老长…… 没有看到任何那些惊悚故事中曾经重点渲染的事物,也没有受到任何异类生物的袭击。耳边犹是那一阵阵“呜……哎……”或远或近、幽幽淡淡的声音。 室几间卧房甚至整理得井井有条,连桌上的茶碗、烛台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仔细看看,你会觉得,它们就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如果往边上挪挪,那才是不协调、不合理的。 阿骨打举着火把,一颗紧张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不知怎地竟略略生出些遗憾之感。 阿骨打给人一种铁汉的形象。但是通常在一些形象背后,每一个人总会有些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又迷幻又真实的场面经常会在梦里,或是在酒后的迷糊中,出现在阿骨打的面前: 一个长得有些像以前学院里文科那个扎着紫sè头巾的女子,长着一双白sè羽毛的翅膀,眼神中冷漠却带着一种妖异的媚。那个比自己高一届的学姐不是已经毕业了么,或许都已经嫁人了吧?可这长着翅膀的女子明明就是她,头上依然扎着那根紫sè的头巾。她就那么款款地站在红sè的地毯上,轻轻地抬起她的右手,手指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一勾,如锦如帛的衣裳就云堆一般地垂落在地毯上…… 阿骨打不会有另外一种选择,每次他都会看着她的眼睛,无从抗拒地靠近她;阿骨打同样不会有另外一种下场,每次,她总会捧着他的头,将冰冷冷的唇轻轻印在他的唇上,而她的双手,此时会幻成一对尖刺,插入他的大脑…… 纳兰弘突然从萧看看的手里夺过火把,只见火光中,他在墙边站住。 墙上有一幅画,画中是一个男人。一副披发佯狂状,铜铃般的双眼怒睁,嘴巴略张开,似在怒吼,又有点咬牙彻齿的意味,充分彰显着他桀骜的野xìng。他双拳紧握,两腿一前一后呈虚丁字。身上穿着很奇怪的服饰,类软甲,又似武官的那种礼服,粗略看去,竟隐约生出一种王者之气。 画无字注无印鉴,裱在框中,也没什么灰尘沾染。 一行人继续在战战兢兢中探寻。亏得人多壮胆,心虚时又有刀剑火把的乱晃,终是里里外外探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活物死尸,倒是大家鬼鬼祟祟的,和做贼没啥两样。 小村子也就近二十来户人家,众人也没心思一家家翻个仔细,却觉得整个村子无一活物,yīn森森的一个“**”,于是决定加快步伐,穿过村子。 又向前继续走了约莫一里路,才敢停下来歇歇脚。 “村里很干净,发现了么?没有血迹,没有搏斗痕迹,所以这里的人应该是自己离开的。”长川谷靠在一堆石块上,一边嚼着肉干,一边琢磨着。 “大家还有啥想法,都说说。”司武德道。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以往开会时七嘴八舌的踊跃场面并没有出现。 “……我能说两句么……”chūn水抬起了右手,又似乎犹豫着什么。 “说吧。”司武德用很mín zhǔ的口吻说。 “那个盆子我看了,是喂鸡的。也就三五天之间,村里的蜘蛛网屋子里的灰尘也证明了这个判断。”出乎意料,这次赫连chūn水说话没有谁打断了,不过他的结论依然没有获得大家的另眼相看。 喂鸡就喂鸡呗,三天还是五天,又有什么关系? “大家想想……”纳兰弘用四个字,就轻而易举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也不管chūn水的发言是否已经结束。 通常出现这种情况,原因无外三类:一是与打断者相比,发言者的威望与受重视程度弱小得可怜;二是打断者的发言更符合当时听众的情绪,更迫切;三是打断者声量更大,对听众造成了强烈的刺激。 就目前情况来看,分明属于第一类。只见纳兰弘负手而立,目光向着村子的方向,从这里看去,依稀可见村子黑黝黝的轮廓:“自行离开的。被子整齐,门窗关好,不像是要舍弃的样子,意味着还要回来?鸡犬都吃了还是带走了?是什么一种情况让整个村子走得干干净净?” 第十二章 在郁闷中学习的春水 - 破黑传奇 - 子韵 康叔叔曾这样说过:“在学院里,你可以学习很多知识技能。但你要知道,另外有些很重要的技能,是学院和我无法教你的。它们来源于生活,来源于阅历,实践是最高明的学习手段。 在小镇上你学会了‘任务’,现在你应该注意学习另外一个技能,它的名字叫‘管理’。管理包括了组织、领导……” 所以chūn水参加了青年会。毕竟爱国是好事,而且也不定非得当个头才能学习,看看别人是怎么组织领导的,也是个借鉴。 所以chūn水迫切要求参加这次行动,并为此做了不少准备。 但chūn水偶尔会感觉有些郁闷。他的郁闷,是那些无法改变的现实。 首先,chūn水尚未满十五岁。队伍里其他人,最大的比他大四岁,最小的也比他大三岁。对于正在发育长身体的少年们来说,小一岁个头上的差别就显示出来了,何况是三四岁?所以此时chūn水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个“小屁孩”,生理心理上他都很吃亏,得不到任何重视。 其次,加入了青年会,chūn水才知道里面有“等级”,有“团伙”。司武德是老大,长川谷隐约坐了第二把交椅,尤马以往是第三但目前纳兰有赶上与之并驾齐驱之势;会里,长川和阿骨打是司武德的铁杆拥趸,纳兰与图尔泰共进退,尤马与罗杰如胶似漆,萧看看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石搏勒游走于边缘地带。除了石搏勒稍微友善,chūn水没有盟友,得不到任何支持。 chūn水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纳兰这番话,大部分就是他要说的。而chūn水还有更深一层的推断,并且,另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咦,长川,你靠的是什么?”阿骨打突然指着长川谷问道。 长川谷吓了一跳,像中箭一般地弹起来,惊疑未定地看着刚才坐的地方。 司武德举着火把凑了过去,“好像是块碑。”众人靠近,随着司武德用脚拨了拨碎石,用手拭了拭石板,这才看清了上面的字迹:良犬村。 “我……”chūn水的再一次开口又再一次被司武德打断了。 司武德说:“这些与任务没有很大关系,我们还是讨论下今晚的落脚点吧。” 包括司武德都在犹豫,这个村子太过诡异,在这里就地休息似乎有点悬;趁夜赶路么,荒山野岭的,也不太安全。 于是大家又mín zhǔ了一次,经过商议,大家还是决定先往前走几里再说。 可还没走出多远,事情又来了。这次搞事的还是赫连chūn水,只见他突然快步越过队伍到了前面,正当众人认为是他胆小害怕不敢走在最后的时候,他面朝大家,低着头,张开了双臂。 这一来大家都停了下来,长川谷打量着他,皱着眉头说:“干嘛了?” 后面的人也缓缓靠了上来,却见赫连chūn水慢慢地收回双臂,微微地将头略向一边倾斜,眼睛却望着司武德:“有人跟踪我们。” 众人心里一惊,弄得尤马和罗杰又是一组暧昧姿势,不过司武德却有些不信:“你怎么知道的?” 黑暗中借着火把的光,能看见chūn水发亮的瞳子:“不是村里跟出来的。其实我昨天就发现了,只是当时不敢确定是不是同一伙人,刚才过村子的时候我做了些手脚,发现他们也对村子有些忌惮。 现在我敢确定至少有两个人跟着我们,脚步声我很熟悉了,他俩不是一伙;如果还有第三路,这个人很厉害,他的脚步就像一阵微风……” 接着他的却是众人一片怀疑的目光。却见chūn水把视线移向众人的身后,缓缓道:“其中有一个,与后面来的两个帮手在村里汇合了。我敢保证,他们就在我们后面的那片树林里。” “前面是一片开阔地,我们扎营吧,以静制动。”一直沉默的石搏勒终于发话了,不愧是武科四年级的,毕竟对行军作战还是有些见解的。 “还能不能点篝火?”图尔泰不时回头望望后面,其实这种yù望每个人都有,只是图尔泰更甚,他甚至有走回去察看的冲动。很多时候人不怕人,怕的只是未知引起的恐惧。 “真有这么玄乎?”萧看看歪着脑袋打量了下chūn水。 “点!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要偷袭他们早就可以动手了。况且,黑乎乎对我们一样会造成很多不方便,既然后面不止一路人马,我们亮起来,他们倒反要有所顾忌。”“军师”长川谷狠狠地将咬在嘴里的草根吐了出来。 于是众人来到开阔地zhōng yāng,就近收集了些木柴,点起了篝火。 即便不管赫连chūn水是否在哗众取宠,刚过了一个**子,总是有些惶恐不安。又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大家也渐渐对chūn水这个“乌鸦嘴”有些将信将疑了。 所以虽说安排了值岗和休息的顺序,不过,没有谁能马上入睡,大多数人都围在火边坐着。 “其实……”尤马似乎酝酿了半天才鼓足了勇气,咬了咬牙道:“其实后面如果有人跟踪,可能是我家里派来的……” 听了这番话,不单说惊讶的神情,此时周围至少有四五张嘴巴是合不拢的。 还没完,不等大家回神过来,却看见尤马用他一双胖手使劲地挠着自己的头发,又抬起头来,神sè痛苦地说:“树林里说不定,是我家里的人……” 这下其他人彻底无语。 “好嘛,都来干啥来了,游山玩水还是咋的?都带家仆保镖来了!就差没有女仆歌姬了!这就是为帝国复兴而奋斗?这就是用热血甚至生命唤醒昏昏垂垂的民众?这就是革命的青年会?”司武德下意识的是想这么训斥来着,可是不知咋地,他竟是说不出口。 “可事到如今,又该怎么办?话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可难道真让那些保镖家仆加入我们的行动。”纳兰弘知道司武德在想什么。 尤马暗自一咬牙,决定豁出去这面子不要了。只见他几乎声泪俱下地说:“是我对不起大家……其实平时我这个人就缺乏锻炼,我不配参加这次行动……” 还没等司武德开口,尤马又继续呜咽着道:“明天我就回去吧,这样行动才不会受到影响,我向光明女神起誓,我会保密的……” 罗杰本来是最困最想睡的,只不过因为实在有些害怕,故而挤在人堆里半躺半靠着,此时仿佛一下清醒了许多,连忙坐了起来:“我这次出来,没和詹妮说,她一定会很担心的,我实在放心不下,她月初里才病了一场,我……我也跟着他俩回去吧。” 罗杰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不可闻,大概他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还有谁要回去?”司武德扫视了众人一遍,显得还是很冷静。司武德甚至最后将眼光落在了chūn水身上,可出乎他的意料,这个体格瘦小的少年没什么表示。 旁边的长川谷狠狠地盯着尤马,然后又转向罗杰,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怕这两个人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纳兰弘暗自冷哼了一下,却不说话。 “你们看能不能联系上你们的人,我想你们应该有你们自己的方式。去吧,联系好了,大伙也好睡个安稳觉,明早你们就离开吧。”司武德终归体现出了他的大将风度,面无表情地说。 随后,又是一番折腾,尤马果然联系上了自己家里的人。不过经这么一些变故,众人几乎都是无心睡眠。 天才蒙蒙亮,少年的营地就少了两个人,尤马、罗杰离开了。 剩下的八人继续前进,一路上大家说话都很少,那两个人的离开,隐约让队伍伤了士气。 就这么又走了一rì,在中午时分,来到了龙脊主峰之下,接近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虽然离入夜还早,不过我们也需要更多的时间休整一下。另外,队伍少了两个人,今晚我们需要重新安排一下具体行动。”司武德站在溪水边,看着眼前延绵苍莽的龙脊山,对大家说。 ―――――――――――― “按照原计划,尤马、罗杰、chūn水三个乔装rì杂商人,上午出发,从正面上去。与此同时,已到达2号地点的长川谷、阿骨打、石搏勒开始沿着秘密小径登山,务必于天黑之前到达3号地点,从这里潜入,”司武德在铺于帐zhōng yāng的那张图上指指点点,这可是长川谷钻进父亲的政务室誊模了一个晚上才拿到的资料之一,也是这次行动最基础的依据。 司武德继续道:“而我、纳兰弘、图尔泰、萧看看四人晚一个时辰也从正面上山,我们的身份是光明神教的荷东教派教徒,我们会要求他们皈依,制造混乱,动静闹腾得越大越好,掩护已进入的尤马小队和长川谷小队,并上演假自(焚)的戏码。” 荷东教派,是光明神教分支,属激进派,崇尚苦行、殉教作风。他们的标志xìng集体“自(焚)”和他们每月初一的**鞭挞忏悔一样臭名昭著。 “我的意见是,我来接管商人小队,图尔泰和chūn水一起协助我。”纳兰弘抬头道。 司武德说:“我却认为,商人小队取消。chūn水编入掩护小队,潜入的长川谷小队的人员及行动细节不变,掩护小队会尽力把人往西边吸引过去,以方便东边潜入小队的行动。 长川,让我们再来重温一次细节――从这里沿着楼梯下到一楼的的这间餐厅,然后穿过这里,从这条走道来到杂物间,进入地下室。 按照情报,从你进入的方向数起第三间这个不起眼的小房间,别数错了,这里会有一尊雕像,抬起的必定是右臂,扭动右臂一圈背后会打开暗室,找到那个黑铁盒子。从原路返回,原路下山,任务完成后在4号地点与我们汇合。” 长川点了点头,依然皱着眉,仿佛要把所有的细节完全刻在脑子里。 第十三章 古堡雷雨夜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这里面有一个问题,”纳兰弘突然插了一句,他望着长川,yù言又止。 长川挑起眉,作出了一个“怎么了”的姿态。 “如果一旦商人小队取消,实际上从明天两个小队分散开始,我们就无法互通信息了。这意味着,天黑时分你们一定要达到这里,3号地点,没人可以预见你们在登山途中会遇到什么阻碍,这条秘密小径之所以称为秘密,那一定是非正式的。”纳兰弘指了指图,接着说道:“如果你们天黑之前无法赶到,那么我们掩护小队从傍晚时分开始的表演,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 图尔泰顺着纳兰弘的思路接着道:“两个小队都进入目标以后,会遇到什么状况,所有的一切都不可预料,我们目前只剩下一个预案――如果潜入小队被发现,掩护小队将就地放火后撤退。但是,在失去了商人小队以后,潜入小队将不再有任何直接的援助,掩护小队几个身上淋满了火油,在脱了衣服就地焚烧引火期间,本身就有很大危险,还能指望他们再冲进去支援么?” 纳兰弘点点头:“所以,我们这个计划有很大的问题。” “革命,总要有牺牲的;稳妥不革命!”阿骨打霍地站了起来。 长川本来就是这次行动的策划人之一,都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让别人轻易去否定他的心血? 长川着急道:“盒子里装着东夷国在高里居所有统领级以上的高级秘谍名单,另外还有一样与上古神兵‘暴龙之弓’密切相关的东西。几十年来,高里居那个昏庸的‘永远的最高统帅’,已逐渐让我们的帝国失去了这个战略屏障。 如果我们能拿到盒子,不但粉碎东夷国控制神兵的企图,这份名单一旦公告天下,我们的帝国会少流很多血,会重新获得战略调整的主动,甚至会重新巩固这个屏障。我们流光青年会,也会因此而载入史册!” 争执,是漫长而艰苦的。而背包男石搏勒与chūn水,一如常态地保持了沉默。 争执,又是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其实无论是时间还是人手,都不允许他们对计划作出太大的调整了,而剩下的时间里,他们最好的选择无疑就是统一思想、养jīng蓄锐。 司武德改变了计划,虽然这个改变似乎还没有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这一次,对于自己的意见,纳兰弘表现了出人意料的坚持。他认为这么做是对同伴生命极其不负责的,而且成功的希望非常渺茫。他执意要求坚持原有计划,或者干脆从头制定更稳妥的全新计划,甚至推迟行动时间。 但在司武德和长川眼里,他或许只是想要这个组织里更多的发言权。 司武德、长川、阿骨打都一致认为,推迟行动会带来更多的不确定因素,甚至会导致此次行动泡汤,让大家近段以来的辛勤努力付诸东流,所以坚决地反对。 一鼓作气,再三而竭。这是长川的主要观点。 思定而后动,才能高屋建瓴,才能秋风落叶。这是纳兰弘的主要观点。 争执慢慢变成了争吵,开始是面红耳赤,然后是谩骂、人身攻击,最后甚至发展到阿骨打和图尔泰持剑相向、咬牙怒视。 最终,导致了队伍的再一次决裂。在这个月儿很亮却看不到什么星星的夜里,纳兰弘与图尔泰离开了。走的时候,他们还带走了赫连chūn水负责的那个――比出发时空瘪了许多的物资包袱。 凌晨时分,长川谷、阿骨打两人开始离开营地,朝2号地点进发。而石搏勒因为人数变化的关系,只得编到了司武德的掩护小队。 “chūn水,好样的!我没有看错人,你才是革命的jīng英,我们值得信赖的好战友!”司武德临行之前,亲热地拍了拍chūn水的肩膀,然后给了他一个拥抱。 chūn水等四人根据事先的安排,一齐都换上了光明教士的灰sè长教袍,将近中午时分来到主峰山脚下。 石径盘横而上,深入云端,旁边多有悬崖峭壁。云雾缭绕中,隐约可见主峰之上有一座建筑,依山崖而建,仿佛扣于其中一般,透出神秘之感。 一路风景无心,一路劳累不提,黄昏时分,恰是天将黑未黑之际,四人到了这建筑的大门前。 建筑之前有一道很宽很深的壕沟,里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有些什么事物。建筑外部围了高大结实的石墙。吊桥是唯一的进出联系,此时厚实的木板被两根粗大的黑sè铁链勾扯着,完全直立地靠在墙上,几乎与地面呈九十度角,如一扇门般的遮掩着拱状通道。这么一来让建筑有了很浓的古堡的气息。 可退从远处些看,透过石墙观察里面的建筑群,让人觉得这其实就是一座哥特式的殿堂,或者我们甚至可以称之为教堂。是的,它的宗教风格显而易见。 两边一对高高的钟楼,下面由横向券廊水平联系,一些大门后隐约由层层后退的尖券组成,券面满布雕像。正门上面有一个大圆宙,这种大圆宙通常称为玫瑰窗,雕刻jīng巧华丽。整个建筑其外观上的显著特点是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尖塔和尖顶,窗户细高,教堂向上的动势很强,建筑外壁的浮雕极其丰富。 “喂~嗨~”司武德和chūn水开始一阵乱喊。 喊了足足半个时辰罢,当然是断断续续的,而且萧看看和石搏勒基本就没出什么力。此时,空中突然断续落下些豆大的雨点,远处天际出现阵阵忽闪,这是雷雨的前兆。 就在四人为掩护小队没能发挥一点作用而沮丧时候,就在四人你看我我看你地傻了眼的时候,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从壕沟另一边传来,吊桥居然慢慢地放了下来。 看不到人影,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是里面转动卷葫芦发出来的,可从这里看不到是谁放下的吊桥。 “估计有诈,我们一半人先进去。”萧看看小声在司武德耳边说。 司武德却不yù节外生枝,轻推了一把不情不愿的萧看看:“一起进去,我们现在是光明教徒。要是害怕了,不正提醒别人,我们是冒牌货?” 吊桥完全放平稳以后,几人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等他们都迈过了吊桥木板,刚好踏上地面的时候,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又响了,回头一看吊桥又拉了起来。 chūn水想找出控制吊桥的卷葫芦的所在,可抬头东张西望一阵后,他放弃了这个努力。 ―――――――――――― 这里是一个大殿,空荡荡的,由于实在是太空阔了,四周虽点了不少银sè的蜡烛,但是依然感觉光线很暗。外面的闪电不时的伴随或远或近的闷雷,变换着室内的光影,为周围更增添了几分惊竦气息。 大厅两侧的窗户是那种长形的上圆下方,显得非常得庄严肃穆。窗户是那种五sè斑斓的玻璃,即便是在白天,这种窗户透光也很差。窗与窗之间还是浮雕,是一种长着翅膀的生物,面如猴,目如鹰,高耸细长的鼻子,后面竖着一对犬状的耳朵,胸前指爪如钩。看着这些雕像,chūn水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古老的名词。 “有人吗?”司武德叫道。 “光明女神庇佑。”chūn水嘀咕着。 可回应他们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萧看看呢?”司武德突然问。一阵左右顾盼之后,三人面面相觑,得出了一个结论:萧看看走丢了。 “好像就没跟着我们进大厅。”chūn水回忆着,这让他有些懊恼。尽管萧看看是青年会公认身手最好的,如果chūn水一直集中注意力,萧看看不管是有意无意的离开,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突然“啪嚓”一下,连司武德都吓了一跳。电闪雷鸣中,外面风雨大作,打闪的光照到壁上,就好像雷透过窗户劈进来了一样。 而就在这一瞬间,更jǐng惕了的chūn水,忽然收集到了一些风雨雷电、在场三人的呼吸声以外的一些动静,他转过头去! 这一霎,chūn水确信,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穿着黑sè劲装的女人;一个头发恰恰披肩,面sè略显苍白,穿着黑sè劲装的女人。 “啪嚓”又是一道闪电,闪耀在大厅前方,似乎有一道风带着光影掠过。然后chūn水发现那个女人不见了,让他怀疑刚才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幻觉。 不!她的胸前镶嵌着一枚比金币略大些的金sè弯月徽章。 大厅上方是个台子,正背景的墙壁上是一个浮雕,台子正中有个四方形的砌台,能容纳两人并肩站立。正中这个浮雕无疑要显得大了很多,仔细看去,和两旁那些小的雕像有相同之处,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这个雕像应该可以称为是一个人了。也许是由于雕像比较大的缘故,面部表情也显得很生动,身上穿着的那种古老的礼服连褶皱都看得出来,眉目似乎在睁与闭之间,嘴角微微上翘,透露出一种清高与冷傲。 几人东转西转,过厅进屋出门,走了半晌,然后他们悲剧的发现自己迷路了。往每扇窗外看去,外面都是一般的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除此之外,还有漆黑的夜。 “地图。”chūn水提醒道。 结果他们又再一次悲剧了。司武德摸索了半天,抬起头,朝同伴摇了摇:“记起来了,刚才快进来的时候是萧看看拿去看了。” 第十四章 纵火犯 - 破黑传奇 - 子韵 “我们使劲叫唤,反正就是要引他们注意。”司武德低声说。 “我要求你们马上出来!以光明女神的名义,皈依是你们唯一的出路,站在让我看得见的地方……”chūn水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司武德和石搏勒手中多了一瓶火油,四处找着可以引火的事物,但是他们突然发现,这个厅里能顺利引燃的东西还真不算多。 “那边。”石搏勒一马当先地朝右边角上的一个小门跑过去,推开了门,紧接着跃入眼帘的景象让三个纵火犯高兴不已。 这是一个餐厅模样的房间,地上是墨绿sè的地毯,当中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桌子,桌上垫着上好质地的红sè桌布,还有一些叠放在一起的空盘子,桌子两旁整齐地摆放着若干厚重敦实却jīng雕细琢的椅子,嘿嘿,都是木质的啊。 再看看四周墙上糊着白底蓝sè碎花点的墙纸,墙上还有几幅木质相框的画。 司武德兴奋得大叫一声:“光明女神万岁……”也不待还有没有回应了,手中的一瓶火油便朝前面的墙上摔去! 火油瓶子划着一个美妙的弧线,朝墙边飞去,石搏勒和chūn水还是愣了一下,特别是石搏勒,他一直是打算把火油开了塞子,倒自己身上的。 下一秒钟,大家都在静待那一声“嗙当”的脆响,然后便是黑黄sè的油体四溅。 又是一阵微风,chūn水听到了!他几乎能感觉到了风拂过脸庞的那种清凉之意。 这一霎,三个“纵火犯”都看到了。 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穿着黑sè劲装的女人;一个头发恰恰披肩,面sè略显苍白,穿着黑sè劲装的女人;一个头发恰恰披肩,面sè略显苍白,穿着黑sè劲装,手里还拿着一瓶火油的女人。 她胸前是镶嵌着一枚比金币略大些的金sè弯月徽章。 她的眼睛好蓝。这是chūn水这种多情种在死到临头的时候,依然与众不同的地方。 “闹大点,制住她!”司武德眼看到那女子出现,连忙拉住chūn水,像一个穷凶极恶的土匪头子看见美人财宝。 “一起上,石搏勒!”司武德拔出一把小刀,招呼着两个手下,却完全忘记了他俩手上还有两瓶火油。 却见那女子缓缓地抬起手,那双幽蓝的眼睛斜视着手上的火油瓶,像一个大人看着别家婴儿的玩具,又像一位主宰苍生命运的天神看着地上卑微的人类为了祈福而扎成的草畜纸禽。 这是一种轻蔑,这是一种讥讽。 石搏勒反应不算慢,他拿着火油瓶的手一抬,接着一抖,火油瓶狠狠地往身侧的地上摔去,看那声势,即便是地上有地毯,这瓶子也是必碎无疑的。 好,你能抄住摔向墙那边的瓶子,我就摔自己脚下,看你快还是我快。 可这只是石搏勒一厢情愿的想法。还是一缕清风拂过,那女子似乎就站在原地根本没动过。只是,她一直空着的那只手上又出现了一个火油瓶。 chūn水也不慢,他立刻拉开塞子准备把油倒自己身上。没错,把火油倒自己身上,然后用假(自)焚威胁对方,情况紧急时,可以把衣服脱下来点燃,制造混乱,掩护长川小队的潜入,原定计划就是这样子的。 清风,微微的一缕拂面。然后,chūn水觉得自己手上一松。 定睛看去,那女子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她就这么站在那里,只是手中的对称感没了:一只手拿着火油瓶没什么变化,另外一只手中的火油瓶却变戏法似的由一变成了二。 “跑啊!”司武德大叫,同时付诸于行动。然后他的小弟们也一溜烟跟着他朝另一扇开着的门跑去。 三只“无头苍蝇”一阵乱撞,出了房间,穿过一个走廊。四周是大圆立柱为主干的雕廊玉砌,隔着很远会有一个灯火罩子,但这些光亮在雨夜中显得是那么的微弱可怜。 旁边是一个大拱门,出了拱门便是一个露天的庭院,一个很宽的花园一般的所在。说是花园,因为这里种着很多植物,还有各种矮的树,呈被分割状修得很齐整的绿茵。三个逃跑中的“纵火犯”哪还来得及分辨花草,顺着走道一转弯,进入了个宽敞的类似杂物间的地方。 chūn水似乎听到了什么,刚想提醒,却见前面的司武德猛地刹住了脚步。 前面有两个黑影正猫着腰在那里鬼鬼祟祟,仔细一看,不是长川谷和阿骨打还是谁?! “你们……”长川起初一惊,又急了起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纵火三人组”也愣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rì布置行动时…… “长川,让我们再来重温一次细节……从这里沿着楼梯下到一楼的的这间餐厅,然后穿过这里,从这条走道来到杂物间,进入地下室……” 餐厅,杂物间……天! “你们跑到潜入小队的行动路线来了,还掩护个屁啊!”阿骨打叹道。 “哈哈……”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位身着黑披风的女子出现在了过道上,夜风吹拂,露出了披风里衬的红边。 与刚才前面那女子不同,这一位是盘起长发,她脸上透出妖媚的气息,唇sè很红。 “嚓!”女子右边袖里弹出一截三刃钢爪,走了上来。 “跑啊——”司武德大叫,并再次以身作则,迈开步子朝另外一侧跑去。嗖嗖嗖,顿时杂物间里有如放出了一笼子老鼠,拼命地往同一个地方窜。 跑了会,过了一扇门,又是一个宽敞的室内走道。跑在最前面的司武德又猛地停下了脚步,不过这次也许是跑得更急,也许是由于体力有所下降,反正他一下没停好,还滑稽地挥舞着两只手,脚步带着后仰的身躯向前滑了几步才停下来,差点就撞上了前面的那人。 胸前镶嵌金sè弯月徽章的黑衣劲装女子!几乎没看见她手上的动作,司武德的小刀就到了她的手里。又过了下,她手里的小刀不见了,然后“哚”一声从她身后某处传来。 一道闪电的光亮让她的脸上更苍白了,除此之外,她的黑衣似乎融入了这个昏暗的过道。“啪嚓!”雷声暴起,女子仿佛雷电女神,在穿堂而过的风中静立,甚至连她那头披肩发都没有飘动的意思。 思想决定行为,行为决定习惯,习惯决定xìng格,xìng格决定命运。此时的少年们脸上的表情略有差异。 有的如司武德,脸上写着两个字——恐惧。如同看见了鬼一样,手脚有些不听使唤,手中还有武器的,都示威般地举了起来; 有的如长川谷,脸上写着两个字——紧张。咬紧了牙关,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还是口干舌燥。 有的如石搏勒,脸上也写着两个字——绝望。连别人的动作都看不清楚,这种势力差距之下,除了呆呆地站着,还有更好的选择么? 而那位未满十五岁,流光学院武科二年级院生赫连chūn水,此时他的脸上同样写着的两个字。只不过这两个字无论如何与此情此景一点也不协调。 他慢慢地走上前,在距离劲装女子五六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仿佛看着一只迷途的羔羊,仿佛看着一块美玉掉进了客栈的大粪池,仿佛看着一个清婉绝尘的jīng灵公主嫁给了一个又矮又丑又脏又臭的地jīng小喽啰。 怜悯,没错,这两个字就是怜悯,如果还加上三个修饰的字,那就是:心痛着怜悯。 然后,大家听到chūn水嘴里说出几个字:“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chūn水近乎沉痛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大家:你看她虽然冷漠,可眉宇间又隐藏着多少的故事;你看她一身黑衣劲装,可如果换了另外一身打扮,你就会发现,她的身体是那么的瘦弱;你看她虽然很厉害,可是她的一举一动分明无法掩饰她深深的无奈、浓浓的幽怨。 当然!她一定是被迫与这些热血青年为敌的,她是一定是有什么要害掌握在某个yīn谋家、恶棍、魔鬼的手中,而此刻,那个坏蛋正躲在某个不为人之知的黑暗yīn影里。 换句话说,她是可以被拯救的,那么,她也就是可以被争取的。 肯定!我们的chūn水毫无疑问是这么想的。 先不管司武德和石搏勒是什么反应,即便是对面这个一双深蓝眸子,肤sè白得有些过分,一身清冷的的可怜女子、被拯救对象,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一种难以言状的神情。 那神情…… 是的,仿佛看着一个正在冒充皇家首席智囊的——白痴。 有的人,脸上的恐惧淡了;有的人,没那么紧张了;有的人,也不怎么绝望了。此时,慢慢取代的是一种叫名叫羞愧的东西,还有一种要在脚下地毯上刨出一个洞,一头钻下去的冲动。 只有那位chūn水兄,依然挺着胸膛,依然心理素质与自我感觉一切良好,他平静看着这女子,脸上带着怜悯兼同期待,似乎在他的感召之下,周围的光线都变成了光明女神指引迷途众生的智慧、慈爱之光。 “跟我来。”生硬的声音传到众人耳朵里的时候,女子已经转过头去。难道、莫非、居然这个劲装女子真的是被chūn水感化了? 第十五章 疯女人 - 破黑传奇 - 子韵 女子走在前面,一点不在乎后面众人会有什么非常举动。 你看chūn水紧跟着她,似乎被这种崇高的信任所感动。女子虽然略显纤细却非常匀称背后,上面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运动着的肌体体现出一种协调的美。 这次司武德没有喊“跑啊”,女子一转身,他便毫不犹豫地回头往另外一条通道撒腿就溜。他才不会相信什么狗屁感化。 “咚”的一下,让所有意图跟风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只见司武德像个皮球遭遇了只纤细的腿,他被踢到了墙角。 “哈哈……”银铃般的笑声中,一个披风女子鬼魅般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眼花缭乱之中:她左手一拳打中了长川的肚子,让他如只虾米般的弯在地上;一个膝盖顶在了阿骨打跨部,让他狠狠地砸在墙上,又坠了下来;接着拉出道残影,舞蹈般溜溜原地打了个旋,正yù挥剑的石搏勒被一脚扫倒,结实的身躯结实地仰天翻倒,撞出一声闷响。 chūn水下意识的,把胸前小包横插着的那把骨柄匕首拔了出来。可他马上发现,寒光一闪,一股很强的力道压在自己的手上,中止了自己的举动。披风女子手中三刃钢爪其间的一槽卡住了匕首,“咔”的将chūn水连人带匕首推压到至墙,让他手臂和匕首都背扣在其中,动弹不得。 就这么短短一两息功夫,这个披风女子制住了全部五位少年。 “草,这个疯女人!”龟缩在对面墙角,满脸扭曲的司武德咧着嘴,却不敢骂出声来。 而这个疯女人,咯咯地笑着,将她那无比妖媚的脸,朝chūn水凑了上去。红艳的唇突然一张,猩红的巧舌快速在chūn水脸颊上扫了一下:“芸,我喜欢这个英俊的小男人,留给我作宠物吧?” “让开,妮可,”劲装女子走了回来,一挥手就逼开了妮可,手再收回的时候,已将chūn水当胸揪在了身旁:“他只是个,小孩子。” “哈哈……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他长大。芸,难道你的芳心也开始悸动了么?”妮可娇笑道,媚眼一甩,将左手食指伸进了嘴里,吮(了)吮。 chūn水在芸的手中挣扎了下,避免自己的脸撞上对方的脸。可即便如此,chūn水还是靠得很近,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淡淡气息喷到自己脸上,跟夜风一样,凉丝丝的。他看到黑暗中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以及拒绝与周围sè调融成一体的幽蓝眼睛。 芸放开了chūn水,看了一眼地上七扭八歪的一群:“都起来。” chūn水忽然觉得这个人好像是不习惯和人正常交流,因为她的语调还是那么的生硬。 妮可笑嘻嘻地走过chūn水的旁边,突然将那只嘴里的食指拿来出来,飞快地触在了chūn水的唇边。 chūn水突然动了!他朝妮可怀里贴了过去,左手似乎做了个抱的姿势。在所有队友都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他右手上的匕首抬了起来。 chūn水扑了个空!而妮可也微笑着站在原地没动。chūn水发现自己又被芸揪在了手上。“笃”的一声闷响,然后chūn水发出“哎呀”一声惨叫。他的匕首到了芸的另外一只手上。 “黑眼睛,小屁孩,老实点。”这是女子第二次说话,这次大家看清楚了这女子嘴巴几乎就没张开,哼了三次,像是从腹中蹦出这三个词。 chūn水背上一松,芸将他放了下来。chūn水后退了一步,用手摸了摸脑门上疼痛传来的地方,那里,正慢慢的凸起个小包。“哎呀”chūn水又呻吟了一声,接着“内牛满面”。 芸轻轻一折,那柄chūn水从七岁珍爱至今的匕首,发出一声脆响,如木片般断成了两截。 chūn水抹了抹眼睛,心痛不已,但很坚强地说道:“我将用黑sè的眼睛,带你们寻找光明。” 芸怔了怔,一时无言以对。她转身走在了前面。 正当司武德等人yù对chūn水这一系列的表现刮目相看时,似乎他又恢复了原先那傻样。 chūn水突然大声说道:“醒醒吧,黑暗中的女孩!”然后他转过头背对大家,将头仰起,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大步跟在了芸的身后。 队友们都忽然集体滋生出一种想掐死自己的念头。 就在这时,突然的,远处传来一声长嚎,竟盖过了外面的风声雨声、雷鸣闪电。 这是一种非人类的嚎叫,在如此雷雨之夜,它透露出被压抑已久的愤怒,以及意yù践踏所有规则的张狂。 一声一声再一声,chūn水等人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好像要挣脱胸口的束缚,又好像被什么敲击心房,产生了难以名状的难受。所幸,三声之后,那嚎叫声停止了。 芸停了下来,慢慢地抬起头,视线透过旁边的那扇大窗,投入深深的雨夜。昏暗中,依然还是先前那副看着手中的火油瓶的神情。 这是一种轻蔑,这是一种讥讽。 一行人进入了通向建筑后半部分大门,再通过七转八拐的走道,循着铺着地毯的红漆木扶手楼梯,来到一间双开门的房间前,芸伸出两节手指敲了两下。 接着便推门而入,感情她压根就没打算等待里面的回应。 少年们跟着走了进去,跃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金sè、红sè为主基调的布置,显得富丽堂皇。那个叫妮可的疯女人并没有跟进来,也不知哪去了。 这里似乎是个会议室一类的地方,金sè的烛台将整个屋子弄得挺亮堂,突然从外面昏暗的环境进来,微微有一些刺眼。 中间的那张长形的桌子上也左右各放着两只同时插有四支白蜡烛的金sè烛台,看那成sè,可能真是金子铸的。桌子正中面朝这边坐着一个男人,众人进来后他也没抬过头,一直埋头翻看着面前桌上的一些文件。 这个男人的背后、那一整面都是落地垂下的深sè窗帘前,面无表情的站着两个文不文、武不武,一身“下属”打扮的壮汉,而他们俩的目光也根本没落在进来的那些人身上,只是看着四人刚进来的那扇打开的门。好像根本就没看到有人进来过。 芸背对着少年,看不清她的表情,语调还是那么的生硬:“人给你,剩下的,我们自己解决。” 坐着的那个男人抬起头来,点了点头,chūn水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脸庞消瘦,两眼jīng光闪闪,前额很光,头发呈一球形束在头上,微微的有了花白之意,看上去快五十的样子。 房间左边有一扇门,门边有一个矮柜,矮柜上放着一尊雕像,是个站着的人,由于比较远,看不太清楚。矮柜的上方墙上挂着一副画像,倒比雕像要大得多,里面是一个卷发男子的形象,脸很长,勾勾的鼻子,笑起来眼睛眯眯的,脸蛋上还有两个可恶的酒窝。 很显然,这个画像与坐在桌前的这个男人无关。 芸也不等那男人说话,转身走了出去,扔下了和她一起进来的一干少年。 chūn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长川谷一脸垂头丧气,却几次抬起头,面朝那男人yù言又止。chūn水又转头看了看那男人,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男人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chūn水,又低下头审视着面前的那些文件。 “坐吧。”男人说。 在少年们正犹豫之际,男人稍微提高了些声音:“里面那家伙,你也出来吧。” 这时左边矮柜旁边的那扇门忽然打开了,走出人来,正是鼻青脸肿的萧看看。 “都坐下,”男人有些不耐的样子,朝自己对面摆着的那几张椅子一挥手。 “好了,”男人终于对自己面前的那些文件失去了兴趣,他把手一拢,抬起头看战战兢兢的少年们:“瞎胡闹! 少年们又是一颤。 “谁是头?”男人也许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了,压了压声调。 大家都没有回答,不过大家的动作已经提供了准确的答案。 司武德小心翼翼的把目光朝左右晃了晃,然后一颗心如坠冰冷谷底。因为他发现,所有的人都愣愣地望着他。 幸好,这个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卖友求荣的。长川谷这个时候说话了,虽然他只说了两个字,不过他所说的这两个字,又让司武德如坠冰冷谷底的心,被突然透下来的一道阳光shè中,然后就这么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又浮了起来。 “父亲……”长川谷沮丧着脸喊道。 除了chūn水,很多人现在才发现,这个坐在对面的男人明显就是一个大一号的长川谷嘛,一般消瘦的脸庞,一般的说起话来喜欢皱着眉。 流光道作为帝国十三大行政区域之一,帝国的特别机构监察院在这里也设置了一个监察分院,长川谷的父亲长川秀,正是这里的第二号人物。 “闭嘴!”长川秀一声低喝让大家又吓了一跳,他努力地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长川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子略向后靠:“你们知不知道,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 众少年同时地“啊”出声来。 长川秀看着坐在对面的几个少年,表情复杂,这里面有被他人坏了事的恼怒;有被上司责问的憋屈;有功亏一篑的遗憾;有对往事的回味、对儿子的担忧;渐渐地竟生出一种为人父亲的慈爱之sè:“当然,这个圈套一开始并不是针对你们的。” 长川秀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不会再责备你们的莽撞无知,也不想把你们关进监察院的地牢,这不仅仅是因为你们其中一个是我儿子。” 第十六章 圈套 - 破黑传奇 - 子韵 不知怎地,少年们听得这一句,一时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司武德,他微微发红的脸,以及轻轻颤抖又不知往哪里放的双手等一系列肢体语言显示,他很有代表整个小队上前赞美这位长川秀的睿智、感谢他的理解,以及与他亲切握手的这种冲动。 果然…… “因为我能理解你们的莽撞与无知,也就是你们自以为是的为帝国利益牺牲的热血激情。我也年轻过,虽然那个时候没有学院这个东西,但我的很多年轻的伙伴,也因此死在东边白jīng灵的森林、北边野蛮人的冰原和斯坦人的大漠、西边兽人的旷野、南边暗黑jīng灵和食人部落的热带雨林,骨头至今都还扔在那里。” “但是,”听到这里,少年们的心又悬了起来,“这并不意味着我将赞美你们,你看看你们,啊,”中年男人狠狠地指了指chūn水,“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你今年才几岁,就学着别人搞献身,搞牺牲?你们现在应该好好的呆在学院,学些真本事,就算再不济,泡几个小妞也是好的,总比像现在这样白送死强,还害得父母担心!”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长川秀突然开始暴走,一把将桌上的两三张文卷揉成一团,猛地朝坐在对面的长川谷砸了过去,正中长川谷的额头,然后弹了一下,划了道滑稽的弧线飞到后面去了。 “学人搞谍报,摸进你爹的政务室,真是家贼难防啊……” 长川秀三下五除二又揉了一团,“笃“地砸在阿骨打头上:“你!蠢得连开门都不会,半天弄不开个锁,回去多吃点猪蹄子补补……” 依着坐的位置排过来砸的是司武德,“拉帮结派,搞团体,想当老大……”这一团直接落在司武德大腿上,他却讨好似地拿起来放回桌上。 “扮教徒,搞(自)焚,这么想死吃得五大三粗的干嘛?浪费粮食……”砸的是石搏勒。 “想当游侠?统一行动你溜一边单干,你不是最能打么?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最恨就是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人!”砸的是萧看看。似乎从长川秀骂他的字数这个迹象看,他鼻青脸肿的来由就很明显了。 “野史看多了吧,多情种,还搞策反……”砸的是赫连chūn水。长川秀犹不解气,可是桌子是已经没材料做纸团了,他左看看右看看的样子,好像下一步有拿起烛台扔过来的意思。 不过,好在中年男人最终放弃了,像一只泄了气的皮囊又重新瘫回到椅子上。 后面那两站着的下属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睛望着少年背后的方向,眨也不眨,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让赫连chūn水有种上去摸一摸以确定是不是蜡像人的冲动。 “专业,就是专业。”不该听见的不听见,不该看见的不看见,就算是上司在你面前连放了一百个响屁,然后爬上会议桌上又拉了一坨屎,你也要若无其事。能有这种下属,让司武德心中暗暗艳羡不已。 “现在也不妨告诉你们,那份材料是一份假材料。流光监察里有内鬼,这个内鬼几次将监察院针对东夷国的行动与机密泄露,而我们一直想挖出这个内鬼。于是我们炮制了这份假材料假情报。这原是最高机密,只有我和分院长大人两人知道。” 长川秀显得有些有气无力,“能进入我的政务室又有机会窃取情报的人不多,但我偏偏漏了一个人没想进去,那个人就是我儿子。” “我不是内鬼!”长川谷跳了起来,一个为了帝国利益可以牺牲xìng命的热血青年变成了内鬼,这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可是别人不知道!你懂不懂?你是不是身材接了我,脑子接你母亲啦!啊?”眼看父亲又要暴走,长川谷赶紧坐了下来。 长川秀看来脾气一点也不好,虽然他几次都想做出一副沉重冷静的模样,“你们知道不知道,要不是我在这里掌握盘子,你们几个今晚就被请去监察院地牢喝茶了!想不想先喝点辣椒水,然后用满是倒刺的鞭子在你们背上抽?或者坐坐刑凳,往你们指甲缝插进几根针,然后用钳子把指甲一块块拔出来?要不拿个烙铁往你们胸口上‘嗞’的来几下?” 听到这里,少年们不由打了个寒战,几乎同时地晃了晃脑袋。 “就算你们不是内鬼,如果遇到了那些贪图功劳或者想快速了结麻烦的人,杀良冒功也不是做不出来的。想让你们几个屁孩子屈打成招还不简单?如果恰好是那个内鬼在控着盘子,那更好了,你们几个必将永不见天rì,就是死,也是背着内鬼、叛国贼的名誉去死,而且你们的家人,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少年们很震惊,很受打击,尤其是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我们只是想为帝国效劳……”连阿骨打这种铁汉都后怕不已。 “你们拿到了资料,内鬼发现了你们这条线索,人家就藏在了暗处。并在没有惊动我们的情况下,掌握了你们的情况。结果你们就成了踏陷阱的人,如果这个情报是真的,那么等你们拿到名单,就朝你们下手。” 长川秀把目光转向儿子,“你们路上遇到了一个无人村,是么?” “是的,”少年们异口同声。 “良犬村。”司武德回忆着当时查看那石碑的情形。 “蠢货,你们把良犬两个是合起来想过么?”长川秀目光集中在儿子身上,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sè。 “狼村。”chūn水首先反应过来。 “没错,”中年男人瞥了一眼chūn水,“那个村子住的都是狼人,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这个狼人村是上古传承下来的狼族一脉的一个分支。而很多年以来,狼族一直和东夷国有扯不清的关系。” 长川秀突然又开始有点冒火的样子,一只食指朝chūn水指指点点:“而这里,则是血族的地盘。什么是血族你知道不知道,他们还有另外一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字——吸血鬼。你,你这个傻帽,就你那点见识,你还想去策反人家,”长川秀“嗤”了一声,又在桌子上东找西找,chūn水开始打量着桌下,心想如果一旦这个大号的“长川谷”有抄起烛台的意思,他就马上往桌子下钻。“ “‘黑暗中的女孩’,我没记错吧,你是这么说的吧,你知道她是谁?啊,”少年们总算是明白了,这个中年男人的口头禅就是“啊”。 “这里主人就是上古传承下来的血族的一个分支,他们和我们监察院一直有着共同的利益,那个女的是血族,你知道她多少岁了?啊,三百多了,你叫她‘太祖nǎinǎi’她也不会脸红,女孩?”长川秀眼神游移着,又开始四处找可以砸人的东西了。 “传说中狼族一直和血族关系不太好吧……”长川谷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开始转移话题。 长川秀找不着砸人的东西,又重新瘫回他那张舒服的椅子上:“可以说是敌对,不过听说近几百年出了一个协议,很久没有大规模的开打了。谁知道呢,协议这种东西靠得住,老母猪也能爬上树。” 长川秀皱着眉,透出一种疲惫:“我们找到血族,他们也希望能够牵制狼族,而狼族的行动,取决于东夷国方面。不过该上勾的大鱼目前还没动静,你们几只小鱼却靠了进来。 “我们可以假装获取了情报从秘密小道下山,然后等他们动手的时候,监察院和血族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儿子涨红着脸站了起来。 “当别人都和自己一样蠢么?你们几个的实力一路上别人看得清清楚楚。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饭桶,路上还跑了几个,如果你们都能拿到的情报,还会是有价值的?”父亲看着儿子,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之意。 儿子好像是策划人之一,还是敢于从秘密小道上山潜入的关键人物,毕竟也没有中途胆怯退缩,真不愧是我长川家的血脉啊。 就在此时,四周传来了一阵门窗破碎的嘈杂,远远盖过了外面的风雨声和忽近忽远的雷鸣,稍稍,更夹杂着阵阵激烈的打斗声。 房门突然被一下子推开了,让少年们又吓了一跳。进来的还是那位劲装女子芸,这一次她没有敲门。 “很遗憾,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袭击者很多,狼人,还有蒙面潜行者。”芸望着长川秀,依然冷酷的面目居然浮现出一种急切。 “上钩了么?居然能让你们一个家族的力量都支持不住?”长川秀皱起了眉头。 “一个村子的狼族,相等数量的蒙面潜行者,人数是我们两倍。伯爵大人正在长眠,我们需要保护他的身体。”就在芸以她独特的语调表述之际,外面的搏斗声越来越清晰了,不时还传来兽类的咆哮、血族独有的嘶叫、以及杂物的撞击、破碎声。 “他们从哪里进来的?”老牌特务头子临危不乱。 “好像是正门吊桥。”芸说。 长川秀点了点,同时向后面扬了扬手:“雷雨天气,让我们固有的烟火、魔法弹、响箭等联络方式失去了效果。他们既然从正门进来……一甲三丙,你俩带这些孩子全部往那条隐蔽小道下山,召集所有山下兄弟全部原路返回接应,派人带他们回去同时向分部求援。” “大人,你……”后面那俩一直像根木头似的属下,脸上终于显出了犹豫之sè。 “执行!马上!”长川秀脸上没有很激烈的表情,不过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威严之势。与之相比,司武德以往的那种做作只能等同于“装逼”。 长川秀与芸快步走了出去,就在他们恰恰消失在拐角,只见chūn水轻呼了声“等等我”,便在众人如同看着个傻子的眼光中跑了出去。 司武德可能是受到了长川秀不少启发,他甚至喝了声:“注意纪律!” 正当司武德领着剩下几个少年,跟着那俩唤作一甲和三丙的“高素质属下”从另外一扇门出去,穿过一条走道的时候,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长川秀追了上来。只见他不动声sè,走过萧看看旁边,突然抬手一掌拍在了萧看看的后脑勺上! 萧看看在少年中是公认身手最好的,但在这猝不及防之下,依然被一掌拍晕了过去! “他有问题!一甲将他结实捆起,用布堵住嘴,先放在先前那个密室里。三丙带着其他人继续下山,一甲完事立刻赶上去汇合。” 长川秀在众人惊疑的眼光中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稍后,众人又听他补了一句:“还有那个chūn水也可疑,他需要接受调查。” 第十七章 内鬼肆虐的年代(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这是一间宽敞的石室。从前面那个小厅开始,这里的过道、墙、地板都是由同一种大块的白石砌成,甚至连门都是这种石料做成。 这本来应该是少年们最终目标所在。石室地板平整而清洁,有些部位还刻着各种或装饰或有魔法作用的神秘符文、图案。一左一右各有两条离得很近的平行细缝。平行线条组成了个“八”字,汇集到了石室zhōng yāng那个稍稍凸出的石质圆盘下。圆盘之上,则安放着一个纹饰图案繁复的石棺。 石室的石门是通过机关扳手控制的,里面也不知道采用了什么通风方式,在石门关闭后,居然一点也不感觉到气闷。 外面的前厅还有十来个血族,他们根据芸的指令,依靠地形在苦苦防御。隐隐约约、断断续续能听到些交手的动静,也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芸说,目前只能退守石室,保护伯爵大人的躯体,一边等候监察院的援军。 一路过来,chūn水在一些房间、过道、门边窗上,看到了些尸体。狼族血族死后与普通人无异,从那些变过身的**尸体来看,chūn水分不清属于那一方。除此之外,还有些身着清一sè黑紧身潜行装、没戴披风、蒙头遮面的尸首。后来chūn水知道,那些潜行者来自东夷国,按照东夷国的称呼,他们是“忍士”。 chūn水在看着墙边的那个两尺长,一尺高的朱红sè木盒子。 “那是空的,”盘腿坐在地上的长川秀瞥了一眼chūn水,接着说道:“你脑子还挺活泛的,不过身手不咋样。” chūn水能感觉得到,尽管在自己的分析建议下,这个特务头子将萧看看扣住,不过由于职业习惯,他对自己依然谈不上信任。 沟通,是加强信任的好办法。幸运的是,chūn水从不排斥沟通。 “我从小体质差。康叔叔说,本来我这样的人,也许学习法系更有前途。”chūn水低着头,也学着长川秀样子,盘坐在他旁边。 “你们这些孩子,除了那个萧看看身手还有点样子,其他的都上不得台面。”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chūn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她要我永远记住,实力不是武力,是能力,是势力。它还包括智慧,以及权势。” 长川秀抬起了头,良久才说:“那是个睿智的母亲。” “武道上,我从十岁开始一直努力。可先天条件的制约下,我进步很慢,不过我不自卑。康叔叔倒是经常安慰我,说武科培养的不是打手,是将才。他还说,我应该在实践中不停的学习。” “通过这次,你学到了什么?”长川秀看着那边的石门,淡淡道。 “管理。也就是组织和领导。” “哦?你说说看。” “你的儿子其实在某些地方很优秀,”chūn水的夸奖,让这位父亲对他的好感一下噌噌往上升,“但是这一路上,行动的组织与领导出现了很多问题。沽名钓誉不利于德,疏于识人不利于明,妇人之仁不利于怀,外宽内忌不利度,缺乏果敢不利于令。” “哈哈,你是不是被压制很久了,怨气这么大,”长川秀大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作为一个组织的首领,司武德的确是不合格的。纳兰弘那两个人,既然不能使其归附,就不要与其共事;尤马那两个养尊处优、胆小怕事的人,就算是要用他的资源,这种行动还是不要让他们参与到一线,管管后勤接应就行,适才而用嘛;从萧看看及纳兰弘等人的行为反应,可见平时也没什么纪律;听取意见是好的,可一路上你们商量得太多,毫无决断风范;用人不疑,只怕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吧?” “嗯,另外关于行动实施,他忽略了细节,而细节往往决定着成败。所以这一路上,我学习了‘管理’,领悟到一些组织、领导的内涵。”chūn水说。 长川秀点点头:“好吧,你把关于萧看看的事情,仔细地再说一遍。”尽管是经过一番不相关的讨论,两人之间的谈话气氛果然融洽了许多。 另外一边,芸正靠在墙上,一双幽蓝sè的眼睛正盯着chūn水。她前腿伸直,后腿优美的弯曲着,双臂交叉环抱胸前。她显得纤细却非常匀称,即便是静止着,肌体也体现出一种协调的美。 chūn水说道:“我能听到很多别人听不到的东西。出发不久至狼村为止,我发现了三路跟踪我们的人。后来我们通过尤马知道,有一路是他们家的。而他离开之后,一直到山下这段时间,我发现跟踪变成了两路。 刚才您也承认了,其中一路是你们监察院的人。我背着个大包,落在后面并不是因为负担重,那是我故意的,为了收集后面的动静。” “这么说,你经常扮猪吃虎了。”长川秀嘴角咧出弯笑意,“好吧,原来你一直在装傻,继续说下去。” chūn水继续道:“萧看看一路上经常会经常借口到后面小便,但是很多次,我没听到小便的声音。”说到这里,chūn水看到那边靠着墙的芸也嘴角也抽了抽,脸sè顿时生动了许多。 “我在想,他一定是留下了什么记号或者信息,给后面的人。一进古堡,他就消失了。也许他知道狼人和蒙面者大队马上就要进来,他接下来应该配合同伙行动,或者想办法打开门。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以后你们可以慢慢调查,因为也有误会的可能。 但是,刚才如果让他跟着他们下山,我担心会节外生枝。” 长川秀点点头,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此时的chūn水身上那种傻里傻气的味道早已消失殆尽,他在思索,在梳理着掌握的线索。 “这个我们会弄清楚的,我们当时在城墙附近一个杂草棚子里,发现了鬼鬼祟祟的他,要扣下他的时候,他反抗了。”长川秀道。 “袭击者,从城堡吊桥进来,家族的两个守卫,被暗算了。不是他,他当时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城堡内,还有他们的内应。”芸说道。 “这真是一个,内鬼肆虐的年代。”长川秀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受到了芸的影响,他话语间也明显顿了一顿。 “你们一定是认为,除了尤马家,除了监察院,三路人中剩下一路就是东夷国?”chūn水忽然转过头去看了看芸。 “难道不是?”长川秀说。 “请注意,我所指的跟踪是正常情况下的盯梢,那些只是同走一条道,远远的走在后面,超出了我听觉范围的,我不将其归入此类。我认为,他们没有跟踪。其原因无外乎以下―― 一、他们发现了有其他人跟踪,所以他们盯住了那些跟踪者;二、他们猜想监察院已发觉,并派了人手跟踪,所以他们不想惊动你们;三、他们有了萧看看这个内应,没必要跟踪。” “有道理。”长川秀眼中露出赞许之sè。 “可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们谋划这件事,肯定不能完全地毫无根据,不然首先你们就瞒不过那个监察院的内鬼。能和我说说这个事么?”chūn水认真地看着对面的特务头子。 “本来是个机密,不过今晚以后xìng质就不一样了,告诉你也无妨。八年前,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行动组长。我带着小组在东北部执行一个任务。现在我的很多手下其实当时就一直跟着我,刚才你看见的一甲、三丙都是。 我们的任务,是打击当时东夷国那一带的谍报网。我们经过努力,也取得一些成果。有一次,我们又得到了一条线索,在某个边境小镇上,存在着他们的一个情报中转站。 最后,一位中年女人被我们锁定,她是一个裁缝店的老板,间谍们借助着缝补订制的方便,传递着情报。而且当时我们得到可靠消息?――那段时间,有一份涉及高里居所有所有统领级以上的高级密谍名单,要从那里经过,很可能已经到了女人手上。 我们很快布置完毕,准备动手。可意外发生了,那个女人被杀死在林间小道上。正当我们以为是因事情暴露对方杀人灭口,以为线索就这么断了的时候,那女人某一条固定线上的接头人――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矮个子男人又在镇上出现了。” 长川秀揉了揉眉心,仿佛是要解开这个多年的死结,他接着说道:“我们发现,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东夷密谍方面也在寻找杀女子的凶手,似乎这又是另外一伙神秘人干的。 八字胡住进了客栈,我们接着也派人住进了客栈。根据情报,八字胡在女子死的前一天曾和她接过头,我们判断,或许密谍名单就在他手上。 我们再一次打算继续放线钓鱼,可几天后的晚上,又出现了变故。客栈被一伙神秘人袭击,八字胡和我们派出的盯梢者都死了。袭击者凭空而来,凭空消失,再也没有任何踪迹。我们还是认为,袭击者不是东夷一方的人。 事情过去八年,尽管那些高里居密谍们可能早已转移、隐蔽,但是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这些人当中,也许很多人当时都是知名人士,高官富豪,要一下子完全撤换非常困难。况且即便如此,也会留下很多的蛛丝马迹。 更重要的是,帝国一直没有行动,他们也就拿不准我们究竟是否拿到了名单。不过出了那场变故,始终是根刺,插在他们心里八年的刺。这次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有所行动。” 长川秀朝石门外努了努嘴:“这不,不是来了么。而且,我们还低估了他们的决心。” 第十八章 内鬼肆虐的年代(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那家客栈叫什么?”chūn水神情淡淡,完全不似一个未满十五的少年。 “康记客栈。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还与官方取得联系,假扮治安官的随从去现场检查了一番,盘问过客栈的老板。” chūn水抿着嘴,嘴角轻轻弯起一道弧。他说:“那暴龙之弓又是怎么一回事?” “上古八大神兵之一,”芸接过话头:“这是我们的建议。狼族一直受到东夷资助,他们也为东夷服务,我们和监察院,有共同利益。 也是八年前,我们得到消息,暴龙之弓出现。在一个集市,我们阻击了那支队伍。狼人来了,还有jīng灵、矮人、其他人,不可思议地一次聚合。” 一晚上,几乎没见芸说过这么多话。也许她自己也不适应,停了好一会,才说:“一个潜行者,背着据说装着‘暴龙’的箱子,跑了。他很厉害,掩护他的人,几乎都被杀死。我们都在追,一直追了几个月,他还是逃掉了。” “为什么你们会对那把弓如此感兴趣?”chūn水不解。 芸似乎犹豫了一下,而旁边的长川秀笑了笑,说道:“今晚我也说了不少秘密,你也别掖着了,咱们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个事。况且这只怕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你又何必三缄其口。” 芸冷哼了声,却还是不开口。 长川秀“嗤”了一声,道:“那由我替你说吧。‘暴龙’对血族和狼族都很重要。它造成的伤口,传说会让人流血不止,让血族、狼族的自愈失去效果。‘暴龙’身上,还关系着解禁血族和狼族某种能力的秘密。 所以,放出风声,与‘暴龙’相关,狼族都会来。 传说中,血族和狼族的祖先是神的左膀右臂。他们都有初拥能力和自愈能力。关于‘初拥’,相对于血族来说,也许狼族有另外一个称谓叫‘同化’。狼族在天赋上强于自愈,血族则胜于初拥。 这把弓造成的伤口,会让血族狼族的自愈能力失去作用。因而,对于千年宿敌的血族与狼族,哪一方得到了这弓,哪一方就会在今后的战争中获得主动。相传一千九百多年前后,就是因为这把弓,两族展开了长年累月、不死不休的大战,甚至将中土大部分种族都卷入了战团。最后两族伤亡惨重,并且还分别失去了一项可以将人类发展成他们同类的能力。这个两个种族本来繁殖率就很低,血族失去了初拥,狼人失去了同化,再也无法将人类转换成他们的同类,发展受到了极大限制。传说这是因为极度杀戮带来的天谴,是神的诅咒。据说,‘暴龙’还关系着恢复初拥能力的秘密。” 长川秀瞥了一眼芸,接着道:“当然,这些传说,就算是你们已经活了近一千年的伯爵大人,也无法证实吧。” “原来是这样,血族对付狼族,监察院抓内鬼、对付东夷,皆大欢喜。”chūn水望着芸,笑了笑。 “长川叔叔,请问,在您假扮治安官的随从去过现场以后,你们还有没有继续派人到小镇上去?比如半个月,一个月之后。” 长川秀思索了片刻,肯定地说:“没有。这件事我一直全权负责,有的话,我会知道的。” chūn水忽然站了起来,带着一种强烈的自信:“好吧,内鬼肆虐的年代。就在这个密室里,就在今晚,让我们将谜底一一揭开。 首先,让我们先来谈谈监察院的事情。在此之前,我想请求长川叔叔,如果我能为您解决这件事,请您务必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先说说,什么请求?”老jiān巨猾的特务头子再一次皱起了眉。 “为协助您的当事人保密,请不要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干扰。另外,您也许还得去趟东边。有一件东西,我也希望您亲自去取,不要委派任何人。您能答应我么?”说罢,chūn水还严肃地对长川秀鞠了个躬。 长川想了想,微笑道:“也许我们都活不过明天,谁知道呢?我答应你,你说吧。” “我注意观察了您和您的那两个下属,我发现你们有一个共同的地方――你们的体型,在肩胛骨部分,有些内弯,我想这是某种长期训练留下的影响;另外你们都带着一枚银sè的戒子,尽管您的和他们的图案略有不同。 在你假扮治安官的随从那天,我就在旁边,但是您可能不记得我了。当然,这个不奇怪,我那时还小,八年过去了,多少有些变化的。况且,我也一样记不住您了。”chūn水笑了笑。 长川秀惊诧地望着chūn水,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 chūn水道:“是的,我就是客栈老板的养子。不过您别误会,这件事和我养父养母没什么关系。在那件事之后半年,我们就搬走了。这是我的建议,我告诉我的养父母,客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马上搬走,会引起怀疑;不搬走,以后还会有麻烦。” “聪明,你真是个天才。你那时才七八岁吧?居然能想到这个!”长川秀叹道。 chūn水笑了笑,道:“准确的说是七岁。” “如果你来搞谍报,一定会有相当的成就。”长川秀脸上浮现出一种异样,如同好sè之徒打量着一位绝代佳人。 “额~”chūn水连忙摆摆手,脸sè有些微红,道:“您过奖了。我们还是接着说吧……当时我们也不认识您,您也知道,那种情况下,也不敢乱说。但就是在您走后的一个月这样,我记不太清了,有人来到客栈,又打听了一次关于八字胡的事情。 而且这个人似乎认准了我就是个笨小孩,还买了串糖葫芦收买我。问了很多,包括那瓦大婶的事情,也就是那个裁缝店的女老板。” chūn水也不管长川脸sè动容之sè,接着说:“这个人的体型,在肩胛骨部分,有些内弯,手上带着一枚银sè的戒子,我刚才回忆了下,图案应该和一甲三丙的相同。” 长川秀突然跳了起来:“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 chūn水望着激动的特务头子,点了点头:“这人就是那个内鬼吧?她是个女人,脸上特征不算很明显,不过当时她很瘦。” “原来是她!”长川秀眯起的眼睛,闪出一道利芒。他慢慢地放开了方才紧抓着的那双手臂,chūn水的手臂。 “另外,八字胡死以后,当晚我就去了他的房间。在火盆里有一堆剩下的灰烬,可以能是由于匆忙,有几页尚未完全烧尽。我当时觉得有用,就整理好藏了起来,现在还在我养父那里藏着。 还能辨别几个名字,我想也聊胜于无吧。等这件事情了了,我给您个地址,您去找我养父要,就说是我让您去的。” “太好了。”长川秀激动的神情不抑于言表。也难怪,困扰多年的事情,没想到今晚突然又柳暗花明了。 chūn水却转过身去,面对着一直靠在墙上的芸,那个仿佛已经在那“生根”了的血族女子,说道:“现在轮到解决您的问题了。请问,前几rì你们血族是否派人跟踪我们了?” “没有。打探消息,由监察院负责,我们只管准备,等狼族上钩。”芸肯定地说。 chūn水扭头看看特务头子,只见他也点了点头。 “剩下那一路跟踪者,不是狼族,也不是外面那些东夷的‘忍士’。刚才进密室的路上,我仔细倾听了一下他们腾挪和疾走中的身法、步伐,他们喜欢采用频率很高的碎步。所以,我的判断更倾向于你们血族。 另外那条隐蔽小道,能从一个高处翻入古堡石墙,是你们事先安排的陷阱,也是你们重点布防的地带。可是这次敌人从正门进来,打了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正是那个人,对方在城堡里的内应――今晚我要说的第三个内鬼!他打开了城堡的吊桥,将袭击者放了进来。 在此之前我听过您和妮可的,刚才也听到了您其他家族成员的。所以,我的判断是……” 正在这时,石室的门轰隆地打开了,外面有人搬动了机关扳手。 “芸,我们顶不住了!”妮可出现在了门口,纷乱的嘈杂中,她大声喊着,扭头看了看身后,便一脸惊慌地退了进来。 芸一直靠着墙上的身体突然动了,黑影一闪,行将掠过妮可,冲向石室的门口。 几乎同时,变故瞬间发生。 “小心。”chūn水大叫。可明显有些迟了,妮可一爪横扫,眼看就要划开芸的黑sè皮装,剖开她的腹部。 雪光暴涨,冲天而起,耀眼夺目,以至于旁边的人都忽略了金属交击的声响。芸与妮可交错而过的身影都似乎带着一丝红sè光晕。 妮可娇呼一声,连忙用左手捂在她的右手臂上,而两道血迹却从她左手的指缝中渗了出来;芸没有吭声,只是脸sè愈发的苍白了,她的腹部,黑皮劲装露出了三道凄惨的白,白的中间是触目惊心的红。 滴答滴答,chūn水听到两边都有血滴落在地上的声响。但chūn水知道,芸的伤,要比妮可更重;就算有血族的自愈能力,那也不是一下就能愈合的。在剩下的战斗中,芸相对会吃亏。 第十九章 升棺发财 - 破黑传奇 - 子韵 “你就是那个内鬼!你行动中的脚步,有一只脚带着种奇怪的轻微摩擦;我刚才注意到,那是你右脚落地时,喜欢微微向外侧移动造成的。”chūn水大叫。 “她的右脚曾经伤了经脉。”芸冷冷地望着妮可。 妮可舔了舔红艳的唇,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接着说道:“英俊的小男人,好聪明,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宠物了。” “为什么?背叛!”芸似乎是哼出了这几个字。 “为什么?因为东夷人会为我复仇!该死的山林同盟,他们杀了我的男人!为什么?而你们!无动于衷,你们完全忘记了仇恨!”妮可突然收起了笑意,转而歇斯底里起来。她咬牙切齿,洁白的两排牙齿中寒光一闪。 妮可发出几声嘶嘶的低吼,牙齿上几颗尖锐的犬牙瞬间长出一截:“我的脚,同样是伤在了那个jīng灵的同伙手上。八年了!我的男人,永远不会再醒来,他还躺在后山的石窟里,等着我为他复仇!” chūn水自己都有些奇怪,他居然一点也不恨妮可。这个世界上,没有毫无来由的恨,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尽管妮可让自己一干人真正陷入了绝境,chūn水心里却生出了怜悯。 “孩子,你没有跟他们撤离,后悔不?”长川突然笑着问chūn水。 chūn水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原来以为我能帮上些忙,可是还是没能及时提醒她。” 说话间,几个体格健硕,浑身毛茸茸的狼人冲进了石室! “退到角落去!”长川大喝一声,按、拉、劈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已从腰带上剥离出一把软剑,砍向直奔chūn水而来的一名狼人。 “将军,拿盒子!”妮可大叫,同时拦住了芸,和她斗在了一块。 一共有五个狼人先后冲进了石室,其中一个个头较高大,估计就是那个所谓的将军。 两个狼人对付长川秀,一个狼人与妮可夹击已受伤的芸,从场面上来看,血族一方没有任何希望。尽管石室高而宽敞,长川秀在两个狼人的夹攻下,已显得狼狈不堪,手中一把软剑已经是防多攻少。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已有几处受伤;闪避中,忽被一只狼人巨掌扫到了背后,顿时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而芸本身就伤在了妮可的偷袭之下,此时的她完全是利用飘忽的身形在石室里腾挪。时而用脚尖不时的在地板上、墙壁上轻点,拉出道道残影;时而在墙上横空疾走;时而手脚并用地扣在石室的弧形顶部,然后如一支利箭般地激shè下来!妮可更是像疯子一样逼住她,手中的利爪招招夺命,仿佛深仇大恨,弄得旁边的那个狼人倒是一时帮不上什么忙,轻松了许多。 还有一个狼人,得意地摇着阔步,迈到了墙边的那个两尺长、一尺高的朱红sè木盒子旁,一把抓起了盒子。 “嗖嗖嗖”!致命攻击总是在疏忽中、意料外突然发生!银光闪耀,三根由银合金制成、截面有如金币大小的“枪柱”从地下突刺而出,每一根伸出地面都有普通长枪的高度。 “枪柱”瞬间穿透了狼人,一根穿过他的手臂,一根穿过他的胸膛,一根穿过了他的脑袋。狼人发出了声凄厉的哀鸣,却无法挣扎。随后,他身上的毛发和兽xìng特征慢慢地退缩,不一会,就完全恢复了人形。只是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着被穿透在“枪柱”上,再也不动弹。 那个最高大的狼人头领本就在队伍的最后,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黑影一闪,chūn水只觉得附近光线一暗,那狼人头领就到了附近。只见他发出一声低吼,巨大的爪子刮起一阵罡风,忽地拍在了那位被穿刺着的狼人臂上,让那个依然抓在他手上的朱红sè木盒子飞到了墙角。 “轰!”木盒子爆炸了,炸了个粉碎!连坚硬的石墙似乎都被炸出了些细碎的颗粒,chūn水离得很远,依然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冲击力。 chūn水暗想:设计这个圈套的人真是心机非常。拿起盒子首先就会触发第一道陷阱;通常再次拿到盒子之后,总会觉得安全了,可照刚才那个情形,只怕打开盒子,就会触发了第二道陷阱――迎接这一次爆炸。 狼人头领握掌成拳,猛地挺胸仰首,再发出一声怒嚎。尽管chūn水已经屏蔽了风之语,可怒嚎回荡在这个石室中,让他耳朵先是一阵轰鸣,紧接着里面似乎疼痛得要撕裂开来。 想必这一下,狼人头领已将自己的愤怒值与战意提到了最高。只是chūn水觉得,单看狼人的面部,都是那一副眼冒凶光、血盆大口的模样,实在是没法分辨其中的喜怒哀乐。 狼人朝石棺走去。chūn水突然窜了出来,猫着腰,脸上虽然惊恐,不过却张开了手臂,作出个阻拦的动作。 chūn水只是下意识地想起,芸曾说,保护伯爵的躯体,chūn水觉得,这一定很重要,不能让他们靠近石棺。 狼人头领鼻孔里似乎哼出一道气息,一路前进。也许是极度的不屑,他只是用左手轻轻一带。 就是这么一带,chūn水就飞出了两丈开外。他重重地撞在了石墙上,当时只觉得头晕眼花,胸中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石室里忽然响起了轰隆声,仔细辨认,你会发现,那声音是石室地板下传来的。地板上刻着的那些符文、图案也开始发出了柔和的光泽,一种灰白中隐隐带着血红的颜sè。那组成了个“八”字,一左一右两条离得很近的平行细缝之间突然凹了下去,成了一道沟槽。沟槽一端涌出了一股鲜红的血流,飞快地流到了平行线条汇集的石室zhōng yāng,流入了那个稍稍凸出的石质圆盘下。 圆盘之上,安放着的那个纹饰图案繁复的石棺突然“升”了起来。 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其实是圆盘在升起。圆盘不知怎地,变成了一个前低后高、带着个平滑斜面的圆柱体。等到圆盘停止之时,那石棺几乎已经直立起来,棺盖就朝着石室门方向。 黑影一闪,光影明暗中,狼人首领已经扑到了石棺之前。“嚓”的一下,他的右臂弹出一副钢爪,与此同时左掌握拳,一拳击在了石棺之上。 “嘭!”石破天惊,石棺毫无悬念地破碎,而狼人头领右手钢爪一挥,狠狠地刨向了石棺之内。 石棺内忽地伸出了一把奇形怪状的剑,有点类似枪尖,其中一侧边缘又带着列突出的锯齿,剑身宽厚,上面有古怪的铭文。 这支剑就这么轻轻一划,将狼人头领右手那钢爪破成了两爿,并将他一只拳头整个的削了下来! 还没等狼人头领发出声响,剑又抬了起来,依然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递,就递进了狼人头领的胸膛。那个部分,正好是心脏所在。 “嗷――”狼人头领这时才来得及发出那迟到的嘶吼,不过只有半声,就被他轰然倒塌的声音所掩盖。 chūn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场中形势就这么被改变了。 而巨变似乎才刚刚开始!一直追击着芸的妮可忽然身形急转,手中的三刃长爪寒光忽闪,一下插入了她那位狼人“战友”的左肋上,从那个位置进去,也是心脏。 长川秀已经无法再保护chūn水了,他现在就算独自对付一个狼人都吃力。在他疲于奔命之际,另外一个狼人发现了那边的变故,扑向了芸那个方向,终于减轻了长川秀的压力。 而这个时候,石棺中闪出一道黑影,祭起一道红光,拦住了那个狼人。当黑影闪过狼人身侧,狼人的头颅突然带着一片平整的斜面,滑落下来。狼人的断颈上这才喷出一道血泉,狼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妮可面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她右手一抖,一大蓬血迹洒在了地板上。她正要和芸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芸大叫一声“妮可”,手中那柄弯刀已化成一圈光轮,从妮可身边滚过。 妮可下意识地觉得不好,还没回头,就感觉背上被两记力道狠狠地撞上了!然后就是撕裂般的疼痛,心脏几乎都要立刻停止似的,妮可禁不住两腿一弯,跌倒在地。 那是两颗圆形的小铁饼,飞行的途中它们弹出了几瓣尖刃,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如今两“朵花”都已经没入了妮可的背后。 而出现在石门边的那位蒙面潜行者,还没来得及观察自己的战果,芸用弯刀所化成的光轮已没入了他的腹部。 chūn水跑了过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妮可,却见她身后的伤口不停的冒出淡淡的青烟,“有毒!”chūn水朝芸叫道。 “芸……”妮可五官都浸出黑sè血迹,“想不到……你还真有表演天赋……” “妮可!”芸半跪在地上,她抓住了妮可的手。 “我马上要去……见我的男人了,桑德等了很久……英俊的小男人,你……”妮可的瞳孔开始扩散,chūn水看到她的嘴里两侧的几颗犬牙缩了回去,与此同时手中感觉一沉。 chūn水知道,她死了。chūn水还知道,这位完成了“反间”任务的血族女子,至死深爱着她的桑德。 …… 那位穿着西式传统黑礼服,满头银发、血红眼瞳的老人走到了chūn水的身前。chūn水听到芸单膝跪在他的身前,嘴里道:“伯爵大人。” “小伙子,你很勇敢。”伯爵说道,他微微一笑,又说:“可是你的体格天赋实在是太差了。” chūn水淡淡一笑,他没说什么。其实chūn水心里不太喜欢他。为了诱敌,布下这个局,死了那么多血族,死了妮可,就算全歼了今晚的狼族和东夷潜行者,值得么?chūn水耳朵微微颤动了一下,倾听着外面大厅的动静。 “哦……你还掌握着jīng灵的秘法。真是难得……为了感谢你的友谊,”伯爵突然俯下身来,一口咬在了chūn水的肩膀上。 长川秀目瞪口呆,正要上前,却见芸抬手作了个制止的动作。 chūn水只觉得肩膀上如同被两颗钢锥钻入,痛苦得大叫起来。可他发现,自己的双肩两侧已被伯爵紧紧地拥住,半点都动弹不得。刺痛中,chūn水感觉有股能量涌入身体,并顺着体内的经脉转了那么一圈,这时候,伯爵才放开了他。 伯爵淡淡地说道:“血族虽然失去了初拥,不过我们还是有一些别的传承。小伙子,你得到了血族的灵动。”伯爵嘴角忽然勾出一道得意的弧,“jīng灵族的大长老,他一定不会想到,他的种子会开出血族的花朵。” “伯爵大人,你连我都蒙在鼓里。”特务头子不满地说。 “我们会有所补偿的.”伯爵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石室。 长川秀皱着眉看了看chūn水,说道:“你小子,还真是升棺发财啊。我那补偿,”他接着摇了摇头:“血族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我学习了‘管理’,体会了组织和领导。这才是最让我高兴的。”chūn水咧着嘴,看着自己被咬过的地方,叹了口气,又道:“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 ―――――――――――――――――― “妮可在扮演内鬼时的那一场歇斯底里,谁又能肯定,那不是她的心声?”尽管安全了,chūn水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相反心头却有种沉重的压抑与烦闷。 下山的路总是轻快很多。行至山脚下,恰恰中午时分。chūn水回首看着山崖上那座云遮雾绕的建筑,更添一番莫名的滋味。很多年以后,有一幕情景时常还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个头发恰恰披肩,面sè略显苍白,眼睛幽蓝,穿着黑sè劲装的女子;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暴风骤雨,雷鸣电闪中,一脸的轻蔑与讥讽。 回去的路程没有来时的愉快、紧张和那许多波折,一路上有十来个监察院的人员充当护卫,到了官道,还有马车等候。 接下来的rì子,当然是回到了学院。除了流光青年会发生了变化,少年们的学院生活似乎一切照旧。 赫连chūn水淡出了青年会,和他一样有石搏勒。当然还有萧看看,据说他被监察院请去喝茶,不久以后,就退学了。纳兰弘和图尔泰最近好像忙着另起炉灶。尤马、罗杰虽然也是退出了青年会,不过遇到以前这些伙伴的时候,总是难免心怀愧疚,低头避开。 总之,大伙渐渐地,也少有往来了。 第二十章 我的团长是情圣 - 破黑传奇 - 子韵 在学院那个大家都喜欢集会、小憩,或是没事捧着本书来这里树荫下打个盹的草地附近,在那两座伟人的雕像下,赫连chūn水会经常看到司武德在发表激情澎湃的演讲,而通常这个时候,长川谷一如既往地站在他周围。 “同学们,同窗们,时代的号角已经吹响,代表着最先进的思想最先进的理念以及帝国利益的我们,准备好了么……” chūn水在这里也会遇到纳兰弘和图尔泰。相比之下,纳兰弘的演讲是略微缺少了些鼓动和激情,不过他的周围,向来不乏女生,她们双手捧在胸前,眼里冒着星星,然后这些星星闪啊闪的,虚幻成心形。 听说纳兰弘成立了个“流光文学青年会”,嗯,好像是这个名字。 chūn水看着面前的这座雕像,上面那位老人仰首挺胸,目光炯炯,方块状的脸庞上一脸的大胡子,突出的颧骨彰显着他北边纳讫人的血统。脚下黑座子上刻着几个鎏金字:玛尔斯,嘉和纪年96――169年。 玛尔斯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改革家、学者,他的一生是光辉灿烂的一生,他的很多思想一直影响至今,在四百年的岁月里,没有哪一位人物能像他一样对帝国的政治、甚至军事以及民众的思想、行为习惯上有如此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帝国过去的那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皇帝、执政官们的名字叫什么,没几个人能记得的,而玛尔斯这个名字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包括如今流光城里集市街边卖土豆的老妇人。 尽管没人反对在他名字前加上“伟人”这称号,但也有一些新鲜的观点,比如流光学院文科二年级祭酒樱木座师所说的: 是帝国建国初期的社会环境与生活土壤,使得玛尔斯这么一位伟人应运而生。帝国当时以无比强大的国力,称雄中土,使得万国来朝。更值得一提的是,帝国以一种伟大的胸襟,包容天下,俯视万邦,这使得东西南北各种文化思想、各种宗教、各种学术技艺在这里汇集、碰撞、交融。 看看如今的中土,你能看到各种异族的服饰、物件,各种地方的饮食,光明神教、天父教、佛教、道教的教堂寺院在中土各地生根开花,东方传统古风派西方的哥特派南方玛雅派北方里欧派的各种建筑、文学作品在一条街、一本书上和谐共…… chūn水还能记得樱木座师说到这里胸膛起伏的激动状,玛尔斯当时还提出了男女平等的思想,要不是帝国当时那种开放的环境,再早几百年,怕早就被教会抓起来烧死罢。 是的,我们应该感谢玛尔斯。他的男女平等思想提出以后,又过了一些年,慢慢的出现了女子读书、女子从职、女子从政,尽管有人曾把两百多年前那位后世认为是残暴荒yín的第一位女皇出现的责任推到玛尔斯身上,可历来大家对这种说法付诸一笑。 想想几百年前,除了那些歌姬jì女,正经家的女子都是裹头缠足的养在家里,等十八岁到了快速嫁出去了事,如果今天还是这样,哪里会有点缀在学院风景里那些美丽的女生?哪里有纳兰弘的那些崇拜者为他拉场面?又哪里有学院那些yīn暗角落里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拉拉小手,甚至亲吻的一对对鸳鸯存在? 旁边那座相比较下来略小一些的雕像是几十年前流光学院的创始人,如果从远处往这边看来,显得像玛尔斯的一个跟班。 是应该找点什么事情来干干吧,赫连chūn水百无聊赖地在草坪上走着,脸上轻轻拂过一股从北方吹来的风,渐渐地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冬天马上要来了,chūn天是不是也慢慢地近了呢? ―――――――――――――――――― 这是流光学院院生众多寝室中的一间,都是一个标准摆放着四张床,每张床前横着一张桌子,供院生们放些书卷和抄写用。 这个寝室没有像别的男生寝室那么肮脏,或是弥漫着一种臭袜子汗鞋子的味道,但毕竟是男生寝室,终究还是有些杂乱。比如床上的被子有横有竖的卷成一堆,桌子上吃的、喝的、烧了半截的蜡烛、几天前换下来的衣物与书籍纸张互相遮遮掩掩,偶尔会从床下的各种杂什箱子中快速跑出来一只老鼠。 住宿不是强制xìng的,家在城里离得近的不会住这里,有些家境富裕的也会带着家仆就近租起房子,甚至还有长期客栈包间的。 王怜花翘着二郎腿躺在靠着窗户左边的那张床上,眼睛半闭,表情严肃认真,正以一副揭示天道真理、解释生命本质的模样侃侃而谈。 他的对面是盘腿坐在自己床上的赫连chūn水。 他下方是趴在桌边无jīng打采、一副睡眠不足样子的吾凯西。 他的侧下边也就是赫连chūn水的下方,那里是沈小禅的铺位。这位被众人称为“老沈”的正在一边啃着根黄瓜一边捧着卷《骑兵概要》翻看,时不时的还会参与一下与室友们的讨论。 话说这位如此用功的同窗,今年马上就要二十岁了,与即将十六的chūn水、十七的王怜花和吾凯西,今年一同升入流光学院武科三年级。 他本人入院时年龄就比别人大一些。却在一年级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回家休养了几个月,因此留了一级。在读二年级的时候,父亲和他一般也生了一场同样的病,而这次由于父亲的年纪大了,康复花的时间也长些,他又因此请假回家照顾了近半年,再留了一级。这想必能解释他为啥这般用功,也是他之所以被称呼为“老沈”的来由。 自从赫连chūn水淡出了流光青年会,又加之那件震惊天下的“科洛斯弩击案”的影响,帝国监察院和各个学院联合对学院中的激进思cháo和团体进行了一次大的审查和清理,如今这个寝室谈论内容里关于热血救国的话题已经少之又少了。 今年三月初,东方大城科洛斯爆发了一起轰动整个帝国教育体系、甚至整个帝国、整个大陆的袭击帝国要员事件。 据官方消息称:二月二十五rì,在东边某国的jiān细策划与煽动下,科洛斯学院近八十名院生手持以“清除**”、“革命万岁”、“帝国年轻化”“打到XXX”等为主要内容的自制旗帜和木牌冲击了科洛斯城总督府,并与随后赶来的科洛斯城防军、科洛斯治安巡查司有关人员发生了激烈冲突。同时,一些意图不轨的jiān细、趁火打劫的暴徒乘机发难,场面一度急剧混乱,三十多家店铺被砸抢,六十多所房屋被焚烧和波及,二百多名无辜民众受伤,其中还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在买菜返回途中被非礼。在帝国广大忠勇官、军、民的同心协力下,暴(乱)最终被平息。三月初二,以流霜静(事后经证实,此人乃东边某国豢养潜伏已久的密谍)为首的科洛斯学院五名院生各持利剑劲弩,在科洛斯总督历菲安途经之处埋伏,将总督大人刺杀重伤,随后被总督卫队擒获。 至于官方消息可信度达到多少,以及所有证实与“东边某国”相关的证据是什么,五名刺杀者的结局如何则不在主流声音的讨论范围了。 在雄xìng荷尔蒙的作用下,男xìng少年们最喜欢的话题总无非就那么几样,在谢绝了英雄、热血、忧民、救国以后,剩下的只能事关女人。 “老西太软弱,你知道么,这样的男人,女人是最看不起。女人总是偏喜欢霸道些,甚至野蛮些的男子,这早就是经历史证明了的。”王怜花眉目长得实在是漂亮得有些过了,那种jīng细,便是与很多美女相比也毫不逊sè,眼光开合间总是一股风流意味,嘴角带点邪气的笑,对待女孩子一贯的胆大心细脸皮厚,也有恨他的暗叫他“王萝卜”,带花心的那种。 王怜花是个转院生,室友们都知道,他原来是在两湖学院就读,据说是对某城守的千金始乱终弃,害得人家女孩子几乎jīng神失常,家人找上门来,结果在学院实在是混不下去了,幸亏家里富裕,打点一番后,转到了流光学院。 王怜花自去年转来后,依然死xìng不改,对什么爱国院生团体是一概的不感冒,最喜欢干些万花丛中过的好事,也没感觉对那些背景深厚的女孩有什么顾忌。 “这和女xìng的特征是分不开的。从心理上,数过去几千年,女人无论是权势地位都长时间处于弱势。 从生理上,女人气力体质等还是逊sè于男人,所以女人喜欢找个强者,一个敢作敢为、有担当、能在关键时候保护自己的人作为往后的依靠。就算她是武科女生乃至女将军,一样不能免俗。 我跟你们说的可都是本少爷不外传之秘籍,多揣摩多实践足够你们受用终生。” 许多年以后,同窗们依然记得,每当王怜花谈到兴奋之处,那张漂亮的脸上透出来的无比自信,以及他比着手势孜孜不倦、毫无保留的教诲状。 “他是权威,泡妞军团团长。”一位深受毒害(或是深受其益)的同窗曾这么说。 第二十一章 我的军团“扣饭盆” - 破黑传奇 - 子韵 “康叔叔说,进入我身体的血族之力的确是在改变我的体质,最终能到达什么效果,他也不敢肯定,至少目前还没发现有什么副作用。就武道修为来说,我还是感觉力量一直提升不上去,会不会我天生就不适合习武呢?”盘腿坐着的chūn水用手撑着腮,一副冥思苦想状。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在情圣授课的时候,他再一次开小差了。 “文科那边美女相对多些。”王怜花说,“你们有时间多去转转。” “文科女生有什么特别么?”赫连chūn水看似若有所思,其实心不在焉。 王怜花似乎很满意chūn水勤奋好学的态度:“chūn水,你整天一直说学习学习,其实恋爱也是一种学习。在泡妞中,你能学会怎么去和异(xìng)交流、相处,学会什么是生命的本质……” “学会传宗接代。”老沈接口道。 王怜花一皱眉,却见老沈满脸认真严肃,并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不由气结,挥了挥手道:“这个不急……不过chūn水你却是小了点,女孩子不喜欢比自己小的。但是你可以去一年级看看,至少和你同龄。我像你这么大,老早就不是童男了。对了,你有看中的没?” “不会吧……我也不知道。”chūn水嘴上说着,他伸了伸腿,心里却在想:最近速度和灵敏还在不断提升,这倒是个好事,打不过可以跑嘛。 这次接口的还是老沈,他头都没抬,眼睛还是盯着那卷书,嘴里还有些没吞下去的黄瓜,所以显得有些支支吾吾: “你有没有在最无聊的时候经常想起她?有没有几天没见她就好像掉了什么东西?有没有老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周围?有没有看见她笑就比她开心,看见她难过就像有人用刀在挖你的心?有没有和他一样――”老沈用黄瓜指着吾凯西的方向,接着道:“看见她要和别人好上了,就像爹死娘嫁人一样的无奈伤悲恨?有没有?” chūn水微微翻起了眼睛,思索着,依次将自己对号入座。好一会才开心地说:“没有。” “这文科女生,大体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只是在投其所好方面,chūn水,你得补补,天下各种流派的诗词歌赋、吟游篇章,你总得拿住点老沈夜啃黄瓜读兵书一样的劲头出来对付。你想想,文科那边有纳兰弘那家伙,那女生们看他的眼神是啥模样?如今的文科女生,大都是那家伙周围眼里冒星星的一份子。” 王怜花稍稍一顿,道:“当然,我们不指望你能马上成为第二个纳兰弘,一下夺了众人的眼球,但至少你也能打入敌人内部、混进那群崇拜者当中去获得美女们的认同,这样你才有机会去接近。 没看见围着纳兰弘的那群人当中不少的男生么,一些还是咱们武科的,你以为他们是多么地热衷于将文学诗歌发扬光大?我敢说他们都是冲着那些女生去的!所以千万不要一开始就表现出对纳兰弘如何的不屑。切!其实那人模狗样的家伙我真是厌恶得很。” 其实chūn水奇怪的是,每当说到纳兰弘名字的时候,王怜花干嘛总是一副感觉很恶心的表情,仿佛等同于“臭狗屎”一词。 “你看你那出息样。”王怜花遥指吾凯西,对自己的鸿篇大论居然没能让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充满斗志而感到深深的失望。 吾凯西此时正徘徊于失恋的边缘,沉沦于痛苦的深渊。他交往了一年的女朋友――同是流光学院武科三年级的维维娜最近对他经常不理不睬,根据吾凯西观察,目前有个边军旗正的少爷正在对她展开攻势,想到对手都几乎可以称为“少将军”了,同样是学院武科却出生于贫农家庭的吾凯西心里更没了底。 “老沈,给他点男人气息。”听到王怜花这么说,这边的老沈便把半截黄瓜用嘴咬住,那只空出来的手一抬,手臂呈直角向上,左一下右一下的给周围的兄弟们展示了那一坨坨鼓起来的结实肌肉。 “花少,来点实际的吧。”吾凯西抬起头来,哭丧着脸显得痛不yù生,并且非常疲倦,眼眶上还有两个黑圈。 昨晚他天没黑就出去缠维维娜,没谈多久维维娜就回去了,吾凯西无心睡眠,便在遥对着女生寝室区的护栏外不远的那颗大树下坐了一晚上,细数往昔的甜蜜回忆,低垂此际的苦涩眼泪。 天亮才回来,一夜没睡的他此刻最需要的不是睡眠,而是室友们的主意。 “瞧瞧,瞧瞧,武科就她一个女生?流光学院就她一个少女?没有她你就活不了?”王怜花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地说。 “是!别的女人我都看不上眼。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吾凯西忽然拉开了衣襟,露出胸膛,用手指了指:“来,兄弟们,谁帮个忙,捅死我……” 王怜花“霍”的一下从床上弹起,翘起一根食指,微斜着双目,浑身散发着那种睥睨天下女生的自信:“不就一个维维娜,我就不信了!本将军自有应对之策,只要众将士依计行事,保管你等退敌成功,俘获美人芳心。” ―――――――――――――――― 巴特,文科三年级,父亲是位军官。正是由于那位父亲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尽管在军队里搏了个职位,心底下却依然抹不掉根深蒂固的自卑,于是将儿子送进了文科。 巴特长得一般,但身材匀称,走起路来略有生风之势,还是颇能吸引人的注意。他是蓝湖平原那边一位边军旗正的儿子,按照帝国的军队官制系统,旗正掌握的士兵有三百来号人,比校尉大一级,所谓将校将校,已经处于将的边缘,也勉强可以称之为“将军”。巴特已经有人称呼他为“少将军”了,这个少将军不是年少的将军,是将军少爷的意思。 他此时正坐在一张餐桌上,一边吃着午饭一边和同桌的几位伙伴有说有笑。最近,那位武科同一届的女生维维娜,似乎开始对自己不那么冷淡了。前两天还和自己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共进晚餐”。饭后,两人一起到雕像草坪那边走走坐坐,畅谈了好久的人生理想。 巴特想起来就特开心,维维娜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又身材,带着她在学院里闲逛,比那些人叫自己一百声“少将军”都有面子。 不由自主地,巴特四处打量,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和几位女生一起坐在那边的维维娜。也许真是凑巧,维维娜眼波流传间,忽地望了过来,巴特如遭电击,连忙挺起了胸膛,奉上一个含情脉脉的微笑。 感觉,维维娜的目光却没有似往常那般,一接触便若无其事地移开,犹自定定的望着自己这边。看来(经)过那番人生理想的探讨,收获还是大大滴。 巴特欣喜不已:哎,武科的女孩子就是洒脱奔放啊,和那些满脸羞答答红涩涩、看都不敢看你一眼的文科女生相比,真是别有滋味。 仿佛注意到了维维娜的倾注,和她一桌的那些女生目光也转向了这边,然后似乎这种关注感染般地扩散开来,周围的一些女生也看了过来。这一霎,巴特感觉身子都轻飘飘地直往上冒。 靠,还有男生,你们看什么看。巴特心里虽有些不怡,却因为此时维维娜还在看着自己,总要做出副心胸宽广的模样,依然将微笑挂在脸上。 突然,维维娜的倩影从自己面前消失了,谁他妈的把自己挡住了!巴特恼了!他抬起头,然后他看见了挡住自己的那个人,以及他身边的三个人。 吾凯西。巴特当然认得这个家伙,以前维维娜和这个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很长,关系似乎很不一般。 巴特冷冷地看着吾凯西,这个人前晚上因为受到维维娜的冷落,在女生寝室区外面哭了一晚上,他是知道的。巴特也打听过了,他一点不害怕这个没有什么背景、胆小懦弱的武科同届生。 只不过,吾凯西今天似乎有点反常,他好像吃错了药一样,狠狠地盯着巴特,一双略带黑眼圈的眼睛却shè出两道咄咄逼人的锐光,仿佛要刺向巴特的脸,刺穿他的眼睛。 吾凯西慢慢地走近,巴特不得不微微抬头,才能调整好自己的视觉。巴特当然不会认输,他有些不舒服,但却没有很明显的不安。 巴特冷笑了一声,低下头去故作洒脱地用勺子搅了搅自己面前的饭碗,淡淡地说:“你想怎么样?” “你!听着,”吾凯西的声音洪亮且坚定有力,这让巴特下意识地又抬起了头,然后他看见吾凯西用一种很酷很牛叉的姿势把头一摆,同时用手指着远处的维维娜:“她,是我的,你以后给我滚远点!” 哗然一片!整个餐厅哄的一阵sāo动,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压低了声音在议论纷纷。 维维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表情复杂,有惊讶,有害羞,有委屈,还有些恼怒。 事情很突然,巴特和他周围三两个同伴也没怎么反应过来,不过作为当事人,巴特总是本能的要作出一些姿态。 巴特有些激动,以至于手都有些颤,这个懦弱的家伙居然敢挑战自己?!他,怎么敢,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让自己下不来台! 狠狠教训他一顿那是必须的,那边的维维娜在看着;这么多女生在看着;这满屋子的人都在看着呢!只是巴特在犹豫,要采取什么方式的行动,要有个什么样的度。把他的脑袋打成个猪头还是打掉他几颗牙齿?或者干脆…… 这时,吾凯西身后有一位清秀的少年从他旁边那位面貌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同伴边挤了过来,轻灵而快速,巴特也认识他,赫连chūn水。 只见赫连chūn水一声不吭,毫不犹豫,流畅轻快;就好像这一系列动作已经排演过很多次,几乎到了一种熟能生巧的地步:他走到桌前,突然抄起一碗盛满了饭菜的大碗“噗”的一声扣在了巴特的脑袋上。 餐厅四下又一阵哗然。然后大家、包括巴特的同桌,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一头饭菜汤汁正往下滑的巴特。 这时,又一位身材魁梧,长得虎步猿背的青年……是的,是青年,这个人巴特也认得,叫老沈,老留级生,都他(娘)的快二十了。 老沈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根那种舀汤的长柄木勺子,他眼光往巴特所在桌子边的几个人身上来回扫荡着,带着浓重的挑衅和jǐng告的意味,突然把勺子往自己嘴里一塞,然后一咧牙,“咔”的一声,勺子前半截被一口咬了下来。 然后大家看见或者是听见,随着面部肌肉的抽动,木勺在老沈嘴里发出像嚼黄瓜一样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在泡妞中学习 - 破黑传奇 - 子韵 “chūn水,上次跟你说的,你要拿出点行动来。少年光yīn,一寸一金。”泡妞军团总指挥王怜花准备对chūn水“强征入伍”了。 “怎么行动?”整天的耳闻目睹,chūn水似乎也不拒绝试试水。很多人的初恋,其实并不是因为爱,他们都和chūn水一样,是从好奇开始的。 “很好!”王怜花高兴地搂着chūn水的肩膀,接着说道:“兄弟我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一直以‘有志青年’的标准要求自己。所以我决定了,为我们寝室争光,为咱们武科长脸。” “你要干嘛?”chūn水有些担心地说。 “是这样的……”王怜花一拍床沿,站了起来:“大英雄真豪杰,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持最利的剑,杀最横的人,当然也要泡最美的妞。如今,咱们学院,不!是咱们流光道,最美的女子就在眼前,难道吾辈不应该挑起这个重担么?!” chūn水看着在寝室中间地带来回走动,一手背负,一手不时指指划划的王怜花,:“你是说……娜塔莎?” “没错!文科三年级,天姿国sè、绝代风华、集娇美与雍容一体,融才智美貌一身,能让所有男人sè授魂予、茶饭不思的娜塔莎。” “没那么夸张吧……”chūn水心里暗道。那个号称流光学院“院花“的文科女孩,chūn水是远远地见过几次,长得是不错,不过感觉也没王怜花形容得如此祸国殃民。 王怜花叹了口气,微微皱起非常女xìng化的鼻子,好像在思索什么。他躺到自己的床上,可是翻来覆去一阵,又爬了起来,很恰当地诠释了他慨当以慷、忧思难忘的高尚情怀。 “但是目前形势非常严峻,众敌环伺,都是一群眼睛冒着绿光的狼。更可恨的是还有纳兰弘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披着斯文外表的衣冠禽兽,近水楼台。”当提到纳兰弘这个名字,王怜花再一次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chūn水适时地,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王怜花道:“说实话,兄弟我几个月前就计划动手了,到如今还是进展缓慢。主要问题就是缺乏合适的战机。你知道,文科女孩都那样,平时么就吃饭时露个脸,出门还老是一群姐姐妹妹的跟着。 经过细致地观察、充分地调研,我发现‘流光文会rì’是个机会。” chūn水知道,‘流光文会rì’,那是文科院的中旬两rì与月末两rì,由学生们自发组织的文学集会,主要就是与古典文化,诗词、琴曲、歌赋相关的一些内容。 “纳兰弘!”又来了,只见王怜花一拍床架,冷不丁地吓了chūn水一跳,“此獠终是吾等心头大患!那里偏偏是他大出风头之处。 chūn水!当下正是我们努力开辟文科战场的关键时刻,你可不能置身事外。最近文科那边老多男生,已经将爪子伸到了我们武科女生这边来了,你看看那个巴特,就是个典型。 吾辈当奋起反击!吾辈当有所建树!chūn水,这次你紧跟着我,一定要把文科美女们捕获、推倒!” chūn水突然感觉,王怜花演讲的时候,肢体语言搭配得还真是不错,手舞足蹈的,让他想起了司武德。 “关于‘文会’的事情,一定要把它提升到战略的高度来重视。我嘛平时要盯得紧,没多少时间深入研究这个,所以组织上就把这个艰巨任务交给你了。”说罢王怜花如同变戏法似的,捧出一大堆书籍,逐一递给chūn水:“熟读《诗词五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给;《豪放四家诗词选》,很适合咱们武科学子,给;《婉约八才女文集》,泡美眉之必备,给;想从一个满嘴粗糙的匹夫成为一位万人景仰的才子么?《对仗与格律》能让您轻松入门,扎实基础,给;《本朝诗仙默罕默德jīng选赏析》,升级材料,高阶风流人士的装逼最爱,给……” 不多时,chūn水发现自己的床上已经摆满了诗歌典籍。chūn水木然地看了看王怜花,他正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又低头看看了床上横七竖八的书籍,有几本翻开的书页,如同张张笑着咧开的嘴。 “你不仅可以在恋爱中学习,学会更高深的交际,而且还能学习文学,弘扬……呸!”王怜花大概是为不小心念出个纳兰弘的“弘”字,暗骂晦气,“将古典文化发扬光大,提高品味,古今共赏,雅俗交融,提升自己的情cāo,加强人生的理解……” “得得得,”chūn水头都大了,连忙举手,“我一定努力。” ―――――――――――――――― “事有准备方可为。chūn水,心动不如行动,我看好你哦。”此后的连续很多天里,王怜花都用一副上级领导鼓励下属新人的姿态,拍着chūn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重复着这同一句话。 此后的连续很长一段时间里,宿舍里啃着黄瓜、挑灯夜读的老沈也多了一位“战友”。 又过了很多天,王怜花的话换成了:“善哉,善战者善备战也!chūn水,功夫不负有心人,rì新月异、脱胎换骨啊!” 又过了一阵子。某天,王怜花微微地眯着双眼,在chūn水身前背负双手,看着前方,凝重而果决,仿佛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正面对着千里沙场、万骨枯朽,他说了一句话,而且只说了一次:“度量以后,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夫莫有能敌之。chūn水,是当其时!” ―――――――――――――――― 文科院的中旬两rì与月末两rì,总是那么的气氛活跃、花枝招展。这四rì是流光文会rì。 除了文科自己的院生以外,不少武科院的男女生们或是受到邀请或者自发的都会过来聚集,其中有醉心于文学艺术的,有为了名望虚荣,有的喜欢以这里热闹为排遣,有的则是流连于这里异xìng男女。 今晚,文院授业大厅里熙熙融融。桌椅已经被重新摆放过,其间放置着些从学院餐厅借来的木制杯子以及烧好的简单茶水――那种很便宜的大叶茶与水合着一煮,便是一锅茶水。四处或站或坐或走或停或在轻声交流谈笑的都是些少年男女,还有些自发组织起来的服务生负责呼应接待,一个原始的沙龙就这么形成了。 其实不光是流光学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帝国各地学院都出现了这种聚会,而且还相当受欢迎,据说还有学院外的青年想尽办法混进去参加的情况。 “晚雨初晴山好sè――――出句者,文科院二年级慕容晚山。”主席台上那位少年男主持大声诵读道。现在是联句交流时间。 然后下面的该干嘛的还是干嘛,每隔一段时间会有服务生自愿者们收集了大家用桌上放着的鹅毛笔和小纸片写好的出句或者答题呈上主席台,经过简单筛选,予以公布。 “晚雨初晴山好sè,冷烟重掩竹低眉。对句者,武科四年级艾丽。” …… “晚雨初晴山好sè,微风又送夏清凉。对句者,文科三年级巴特。 …… “晚雨初晴山好sè,纤云一抹月舒容。对句者,文科三年级娜塔莎。” 然后会有程度不一的掌声,出句者、答句者会向周围致礼作揖或举手示意,其中不乏那些自愿服务生。 自然有私下的一些小声的议论: “这个竹低眉稍有不惬,感觉不如叶低眉。” “高见高见。” “巴特的虽露痕迹,不过还是蛮工稳的。” “晚雨初晴山好sè,纤云一抹月舒容。好句,娜塔莎的答句清新自然,和谐高雅。” “嗯,以数字一对初,别开境界,不落俗套。” “哎,那个艾丽真丰满呐。” “看看,那个就是娜塔莎。” 初次上阵,赫连chūn水在人影憧憧之中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不由略微紧张。 通常,chūn水的周围可以很容易地找到王怜花。英俊得过分的脸,配上讲究的着装,还摇着副水墨折扇,扇出文采飞扬的风,就算是不开口,也招来了很高的女生回头率。 同时还有“泡妞军团”主力吾凯西,chūn风得意的他正小心伺候着维维娜和她的一个室友,经过以吾凯西为主角的“扣饭盆事件”,现在王怜花、吾凯西、赫连chūn水都得到了一个外号――“扣饭盆的”,而老沈,则人称“吃木勺的”。总之,大家也是学院名人了。而似乎维维娜也对吾凯西的印象大有改观,也有人也暗地里这么说:“看看看,就是那女孩,就是她,哎,就是为她扣饭盆的……” “巴特”的名字方才一入吾凯西之耳,便让他jǐng惕了起来,吾凯西四下顾盼,正好看到巴特在身边同伙的奉承中,朝自己shè来一道洋洋得意又充满敌意的目光。 吾凯西当下一扬头,三两步的走到了维维娜及其女伴的那一桌,大大方方地在维维娜身边坐了下来,还故意将身子贴得更近,不时地微笑低语,道不尽的浓情蜜意,不时还示威似的朝巴特斜去一眼。 当然,也缺不了老沈。此时他一手插在衣袋里,另外一只手么――由于这种场合,黄瓜不应景,他换成了薯干,扣在手里,很难发现。他旁边是他那个武科四年级的同乡女孩,他名誉上的“妞”,其实看他们之间那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境界,就知道他们俩是柳絮覆上鹅卵石――没啥搞头。 第二十三章 能文斗,也不怕武斗(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按照原定计划,随后的一段时间里,chūn水等人总会准时出现在流光文会。而凡是涉及到纳兰弘和娜塔莎的相关出题,chūn水是必答的。但是却不是用他的名字。 …… “草sè初装chūn尚浅――――出句者,文科四年级纳兰弘。” …… “草sè初装chūn尚浅,东风旧梦杏将红。对句者,武科三年级王怜花。” …… “花落可能真一梦――――出句者,文科三年级娜塔莎。” …… “花落可能真一梦,月来犹自醉三分。对句者,武科三年级王怜花。” …… “限时步韵,标的七律,作者文科三年级娜塔莎。……” …… “步韵七律,作者武科三年级王怜花。无题,杨柳积愁愁似初,今chūn花事到蘼荼。绮怀可信传青鸟,坚约非时愧白狐。一缕冷烟香阁迥,数声檀板月轮孤。生憎墙下秋千影,已误铜人掌上珠。 …… “今晚限题,体格词,词牌定风波,韵部不限,点香计时,香烬前请将答题递交本台。” …… “今晚定风波答题评选第一名,文科四年级纳兰弘。 江水幸能流到天,秋山何故渺容颜。雨槛泪花江上鹭,稍顾,轻魂一霎入当年。袖裹游丝青袅袅,多少,暮烟心绪半空悬。绾尽愁情堪几许,无语,归来合梦绕灯前。” “今晚定风波答题评选第二名,武科三年级王怜花。 白烛光中事可怜,谁从文字取缠绵。恙里觉来伤亦好,难了,其时蕞尔总关联。漫道情怀都未改,人海,宿缘几许作鸳缘。别是痴狂无可系,还记,厅前夜夜两无言。” …… 终于,在某一次文会上…… “你好。” “你好。” “我叫王怜花。” “我叫娜塔莎。”那位艳光四shè的女孩矜持地微微一笑。 看着在娜塔莎旁边摇着折扇,侃侃而谈的王怜花,chūn水知趣的正想溜走。 “哎――”一声女孩子的轻呼,让chūn水下意识的转头一看。 一个文文静静静的女孩,脸稍稍有些红,她的眼波一接触chūn水,又抿着嘴低下了头。这个女孩其实也漂亮,只不过她一直在娜塔莎身旁,仿佛成了个配角,被后者的光芒掩盖住了,以至于chūn水一直都没怎么注意她。 chūn水带着副询问的神sè走到女孩身边。 女孩背着正在交谈的娜塔莎和王怜花那一堆人,悄悄地翘起拇指,示意了一下身后。 chūn水点了点头,表示同感,开口说:“我叫chūn水。” “嗯……我知道你,”女孩子吹弹可破的脸很红,好像在犹豫,不过终于下了决心:“你就是那个……‘扣饭盆的’……” “怜花,哎呀,好久不见了。”一声做作的亲切呼唤打碎了两个人之间那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氛围。 这个声音一出现,让远处正含笑的一面在应酬着娜塔莎,一面不时抬头礼貌地和周围人打个招呼的王怜花,几乎要破口大骂,好歹忍住,终于恨恨的低吟了句:“俗物至,败兴焉。”嘴上却依然招呼道:“纳兰兄好。” 却见纳兰弘缓步走来,后面还有一些拥趸。chūn水脸上挂着笑意,心里嘀咕着:切!什么好久不见,哪次文会我们没来。 纳兰却鸟都不鸟chūn水,好像没看见这个人。只见他对王怜花道:“怜花兄,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rì益jīng进啊,怜花兄这些rì子没见,不想再逢君时已是字字珠玑、文采斐然了!怎么样,我的‘流光文学青年会’很需要你这样的大才子啊,想必今后的帝国文坛必然少不了我们怜花惊艳的一笔!” 切!刚才评比你是第一,我是第二,我是大才子了,你岂非就是超级大才子。虽然是在娜塔莎面前得到了表扬,王怜花却还是暗自腹诽,丝毫不领情。不过脸上却露着谦虚的笑容:“哪里哪里,纳兰兄过誉了,怜花实不敢当。” 对于纳兰的邀请和蛊惑,王怜花就当没听到一般。 “楚楚,”纳兰旁边一少年突然朝chūn水那边叫道。 chūn水下意识地向身边的女孩看去,却见她微笑颔首。原来这个女孩叫楚楚。 再看那少年,虽然穿着学院黑边灰sè长袍院服,却依然无法掩饰其光鲜之sè:头发光亮耀眼的束起,斜插着一只绿幽幽的碧玉簪子,雕工细致,很名贵的样子。 “楚楚,今晚你的那个对句真好,一句‘翠竹溪桥云里影,斜阳风笛梦中人’道尽风流,意想无限,真让人仿佛身处仙境。”少年望着楚楚,眼中泛起异样的光。当然在chūn水眼中,这种光等同于苍蝇身上泛出的绿光。 而那位万众瞩目的娜塔莎,依然站在王怜花旁边,面朝着纳兰等人,不时很有礼貌地应答一二。加上处于chūn水身侧的楚楚,那模样给人的印象是:她们是和王怜花、chūn水、吾凯西等人是一拨的。 很明显,当感受到这种印象,纳兰身旁的少年们看着对面的王怜花时,眉目间已经非常的不友好。 而与楚楚打招呼的那位少年,甚至透出一种浓浓的恨意。他朝赫连chūn水伸出手:“你好,我叫燕东雷。” “你好,我叫赫连chūn水。”chūn水感觉手上握着一块铁,然后越来越紧。 “有空到文院这边来切磋切磋。”燕东雷淡淡地说,听到这句话,他旁边的几个同伴纷纷适时地露出一种同仇敌忾之意。 感受到气氛不对,chūn水周围的人也慢慢靠拢过来,王怜花似笑非笑,吾凯西昂首挺胸,老沈把薯干往嘴里一扔,然后是咀嚼导致的面部肌肉的大幅度抽动。 纳兰弘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开了,就在这充满火药味的时刻,娜塔莎对王怜花嫣然一笑,说道:“我先回去了,今晚很有收获。”然后稍稍朝其他人微微点头,便拉着楚楚,在其他女伴的陪同下飘然而去。 这一笑化解了紧张的气氛,毕竟是想到佳人在旁,怎么也不好闹大,双方只得作罢。可彼此都知道,这事情,肯定没完。 ―――――――――――― 稍后chūn水知道,那个女孩叫叶楚楚。 王怜花那边进展如何尚不好说,不过chūn水这边明显有些“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思。他与叶楚楚关系进展很快,已经将老沈那一对远远抛在后面,大有赶超吾凯西和维维娜的势头。 出了学院,顾忌就少些了。至少逛街的时候,chūn水很喜欢叶楚楚挽着他的手臂。他还达不到王怜花那种招摇程度,不过他不喜欢和老沈一样,一声不吭地默默跟在自己的“妞”后面。 大街上熙熙攘攘,两人并肩走更方便交流,有时候,适时的一句话,一个微笑,很容易拉近两人心灵的距离。大多数时候,除非已经憋屈得不得了,chūn水也不是那滔滔不绝的人。 不过,一个男人(chūn水自为人自己已经很男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边挑战别人的目光(不管是嫉妒还是诅咒反感),一边嗅着身旁自己心爱女子的芬芳气息,的确是件很快意的事情。况且,还可以扶着窈窕淑女叶楚楚那盈盈一握的纤腰。 刚开始,叶楚楚对这种亲昵举动是有些抗拒,不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反正在大街上,两人身上都没有与学院有关的事物。 “这只簪子如何……”叶楚楚从店铺掌柜的手中接过一只珠花银簪,插上后看着chūn水,尽量摆出个自我感觉动人的姿态。 chūn水很认真地看了看,还故意绕了一圈,说:“嗯,就是有些显老。” “这支呢……” “看着有些陈旧……” “这支……”叶楚楚都是对着镜子小心地插在了头上,不过很快她就会抛弃了镜子,转过身来让chūn水品评,似乎chūn水的意见比镜子反映出来的更真实准确。 那边的掌柜时不时说些“这个富贵”“这个很高雅”“这个其实更突出年青貌美”之类的话,待到chūn水否定了货物,叶楚楚再判上“死刑”,他依然是笑眯眯地,可chūn水知道,对方心里一定是用最狠毒的词语在痛骂和诅咒着自己。 忽然,chūn水隐约听到远处有人在呐喊:“zì yóu万岁……打倒**官僚……” chūn水一听就知道应该是哪位激进青年在街头讲演,并且估计已经到了尾声喊口号的阶段,便暗自竖起耳朵在听。而另一边叶楚楚和掌柜双方正不厌其烦的你拿我试,正较着劲,都没注意到这些动静。 不一会儿,那方向传来了一阵sāo动,紧接着有些吵嚷,最后有密集的脚步声朝这边传来。 chūn水非常jǐng醒,他背对着叶楚楚,面朝店铺的大门,作出了相应的防范。 果不其然,脚步声愈来愈明显,已经到了足以惊动叶楚楚和掌柜的地步,就在叶楚楚和掌柜的一齐将目光投向大门口的时候,外面跑进来一个人。 这是一个穿着很朴素的年青人,但凭感觉,chūn水认为他不是一个学院的在读院生。看他脸上尽管稍显慌张,却似乎带着一种执着、大义凛然的神情。像是执行某项任务,像是为了理想赴汤蹈火。 他快速掏出两枚铜币,铺在柜台上,然后匆匆朝在场的三人行了一礼,便一头拱进柜台内的里间去了。 第二十四章 能文斗,也不怕武斗(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门口又传来了跑步声。这次进来的,是两个穿着黑底红边、那种俗称皂衣公袍款式的男人,手里还分别拿着哨棍与带鞘单刀。一看这打扮,就知道是治安司的人。 掌柜还张着嘴愣着,chūn水灵机一动,便指着叶楚楚手上的那支簪子说道:“就这支了,给个实在价吧!”说罢,从叶楚楚手中接过了簪子,轻轻地给她插在头上。 掌柜估计心里也是在挣扎,不过终究是生意场上打滚多年的活泛人,脑子闪得也快,当下也作出了反应:“这位少爷,你看,就算是开张,你也得给个成本价,就1个银币外加2铜币,不能再少了。” chūn水呵呵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银币,合着柜台上那两个铜币一起推到掌柜的面前。 那两个治安司的差役上下打量着chūn水,要知道,现在这些闹事的可都是些学生、青年。chūn水这个年纪,毫不例外也是个被怀疑对象。 掌柜微笑着收起柜台上的钱币,同时朝两差役点点头,问道:“两位大人,有事么?” chūn水挽着叶楚楚,略微朝两差役点了点头,从他们身边走出了大门。尽管chūn水没有回头,他依然知道到那两差役也跟着走出了店铺,直到chūn水两人走出很远,他还能感觉到后背那两差役狐疑的目光。 叶楚楚抬起头看着chūn水,微微一笑,两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臂弯,轻轻地说:“我配合得还好吧?” chūn水笑了笑,又故作严肃道:“还成。” “为什么要帮他?” chūn水一愣,又想起了当rì在“流光青年会”的那些故事,眼光移向前方的远处,微笑道:“因为,我也做过那样的事情。” 正在说话间,后面又是一阵sāo乱。chūn水俩人回头看去,只见街中人群正避开了一个空地,刚才那两差役压着一位学生模样的少年,正喝骂着,还不时地推推嚷嚷。 被抓的,并不是刚才那位穿着朴素的年青人,chūn水有些纳闷。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呐喊“zì yóu万岁,打倒**官僚”的不是他,差役要找的其实也不是他,而是那位学生模样的少年? 那位穿着朴素的年青人又是为何事惊慌失措,他躲的又是谁呢? 旁边闪过一个身影。chūn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扭头一看。 正是那位穿着朴素的年青人。他不时的扭头往后看,神sè依然非常的慌张。 然而在这个热闹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对于这个年青人来说,周围的一幕幕突然定格在了某一秒。尽管在这一秒之前,意识中还分解了几个画面。 死神不期而至!“咄”的一声闷响,一只弩矢没入了年青人的背心。他睁大着眼睛,很快就扑倒在地。 “蛰伏……神兵……杖……”年青人在地上挣扎,在失去动静之前,他哼出了几个字。 “啊――”叶楚楚首先大叫起来,然后她的叫声或是提醒了那些目瞪口呆的目击者,或是引起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顿时,街上乱成了一锅粥。 chūn水紧紧的护住叶楚楚,他抬头判断着弩矢的狙击点,搜寻着,却一无所获。在叫叫嚷嚷的嘈杂中,在你推我挤的纷乱中,似乎每一个人都在惊慌,都在逃离。 ―――――――――――――――――――――― 每个月,康远顾叔叔,那位流光学院的座师总会定期给自己一笔小钱,chūn水知道,这些都是远方那拒绝自己回去的父母托转的。 刚开始几年,chūn水会很伤心很思念,虽然会在每隔个一两年的时间不固定的选择某个地方,康远顾叔叔会带着chūn水,让他和父母呆上几天。 随着慢慢长大,那种不理解的情绪慢慢的淡了,甚至自己也认为那仿佛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有了这笔小钱,尽管和王怜花这种富豪之子没法相比,chūn水也比其他大多院生过的充裕多了。至少从很早以前开始,老沈离不开的那些黄瓜、棒果、薯干大部分都是由王怜花和chūn水共同负担的。 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用吾凯西的话来说,老沈家里就是被他吃穷的。 那一年年末,石搏勒毕业离开,前往东边投身边军的时候,chūn水还送了他一笔路费盘缠。chūn水对钱不是很在意,在他心里,人比这些身外之物更值得他看重。 为了安抚前两天受了惊吓的叶楚楚,chūn水花了些钱买了一大堆零食点心,正要给她送去。 流光学院的文武两科其实就是各据学院半边,并没有什么隔阻,过了这座拱形小桥,就到了文科院那边的地界了。 chūn水刚走下桥,便感觉有些不对。chūn水耳朵以不为人察觉的细微,抖动着,“风之语”告诉他,前面小心地隐藏着不少人。 chūn水正往四处扫视,便看见道旁的树荫子里陆陆续续闪出好些人影。定睛看去,为首一人,穿着学院黑边灰sè长袍院服,却依然无法掩饰其光鲜之sè,头发光亮耀眼的束起,斜插着一只绿幽幽的碧玉簪子,正是那面带杀气的燕东雷。 燕东雷手一挥,也不作声,后面的人气势汹汹便跟着扑上来,其中有几个还拿着木棍,甚至还有一人拿着扫帚的,这些人嘴里乱七八糟的地嚷着: “让这小子看看我文科有没有能人!” “瞧那瘦弱的身子骨,还是武科的。” “弄死他丫的…”其中一人声音有点熟悉。此人身材匀称,手持一根孩童手臂粗的短木棒,正虎虎生风地朝chūn水这边奔来。从他两眼冒火,咬牙切齿的神情看,想必是恨到了极点。chūn水认出,正是那被“扣饭盆”的巴特。 chūn水把手中的零食点心往燕东雷身上一甩,连忙返身往回跑,燕东雷一伙紧跟着后面追。 跑到图书馆后面的时候,chūn水大喊了几声:“花少,喊人!”由于图书馆是娜塔莎常来的地方,所以最近王怜花一直泡在这里作陪。 不一会,只见王怜花从楼上窗子探出头来,看到了这一幕。chūn水也不管他,沿着小河堤跑。 又跑了会,绕了一大圈,双方都用上了狠劲,速度一点没慢下来。追击者亦不乏强手,有些个扯了几根粗木棒的已经贴近至丈余。 chūn水瞅着不妙,当下越跑越快,终于用上了真本事。一股真气激荡着身上的经脉,顿时通体感觉轻灵无比。 血族之力。只见唰唰唰地几下,也不见多大幅度的动作,也未扬起什么烟尘,chūn水便形如脱兔,一下倍增了腿的摆动频率,硬生生地拉开了追击者的距离,三丈,六丈。 接着,只见他忽地小腿一抬,整个人临空起来,在道边的矮冬青带上一弹,双手扣在了围墙上,紧接着一甩,人已翻入了围墙里。 而追的那拨人里,也有燕东雷为首的几个是有些身手的,三下两下的也翻过了围墙,还有些气喘嘘嘘的同伙只能折回去,从正门那边想办法爬进去。 这里是演武场,chūn水直线越过场子,朝后面的看台跑去,却听得前头一阵脚步声,是王怜花三人赶来了,相比之下武科的院生手中的家伙要齐备得多,吾凯西手持一个木盾一把木刀,王怜花拿着两根木枪,人将到未到,临空把一根扔给了chūn水。 老沈却是拿着两片木板,夹在腋下,虎虎生风地奔来,气势逼人。chūn水认得,这应该是从床上卸下来的床板子,想他听得讯息之时必还是躺在床上,周围又无称手家伙,充忙中抽了两块板子做武器。 “嘭”地一声,巴特的一棍子带着劲风砸到了吾凯西的盾牌上。如此混乱的场面之下,这两人也能第一时间发生碰撞,可见的确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chūn水四人据着看台,吾凯西持盾居前,chūn水等三个拿长兵器的在后面一阵乱打,逼住了追在前面的燕东雷几个。 又过了会,那些从正门翻爬进来的援军到了,一路又不知道哪里拾了些家伙,结果拿什么的都有,就是没空手的。这二十来人里也有些有见识的,看到前面chūn水等四人依地势逼住了追在前头的燕东雷那七八个人,便从边上绕上看台,要侧面包抄。 情况有些紧急,待chūn水等人正要寻思着从什么方向冲出去好继续跑路的时候,后面那边又传来一阵鼓噪,却见冲出一队十来人的娘子军,也是手中家伙俱全。为首一人,正是维维娜。 “欺我武科无人么?” “一个都别放跑了! 一时间,喊啥的都有。 正当两股人流如两条溪水将要汇集碰撞到一起的时候,一阵金属哨音从大门那边传来:“笛――” “学院治保队的人来了!”有人喊道。 大门边,一个明显有着波尼亚山越人特征的小个子中年人插着腰,看着远处的那群纷乱的少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丰富:“呵呵,都说西北边上的民风彪悍,我看这西南边也不差吧,想不到连这十六七岁的女孩子都这般威武。” 流光学院治保队队长高老头知道这位“科洛斯弩击案”以后派下学院来的监察院人员不在自己的管辖之下,本想尽力克制一下情绪,但看得那边的场景,终是忍不住:“败类!一群流光学院的堕落份子!” 第二十五章 禁锢法杖 - 破黑传奇 - 子韵 “哎,你们听说没,前几天休息rì,城里有一个人,光天化rì的,被杀死在了大街上。”某甲说。 “嗯,我小姨当时就在他旁边,那人是被箭shè死的。”某乙道。 “我大伯也看见了,还听他临死前说了几个字,什么神兵,什么杖的。”某丙神神秘秘。 “切!说的是‘神兵出世,秩序崩塌,众生蒙难;禁锢法杖,侵袭流光,毁绝一旦’,我邻居家耳聪的大表哥的小舅子在城里治安司公干,他刚好负责这件案子。”某丁不屑一顾。 “哎哎哎,禁锢法杖是什么?”某戊勤学好问。 “你问对人了,禁锢法杖乃上古八大神兵之一,传说是光明女神为了禁锢地狱之子卡玛尼的恶灵而制造的,有毁天灭地之力量。知道大魔导师吉格斯么?那贝尼斯魔法学院你总该知道吧,就是六百年前吉格斯一手创建的。吉格斯是我们所知的,禁锢法杖销声匿迹之前最后一个主人,传说中吉格斯在建造贝尼斯魔法学院的时候,就是借助禁锢法杖的神力,才得以大功告成。”某己洋洋得意。 “嗯,据说当初建造非得竭尽禁锢法杖所有能量,所以这神兵也就毁掉了。在魔力高深的魔法师手里,禁锢法杖能打出法系终极必杀‘恶灵之怒息’。”某庚小心翼翼。 “是‘卡玛尼之怒息’。”某辛纠正。 “那高耸在海边悬崖峭壁上,庞大坚固,屹立了六百年的贝尼斯魔法学院的确是夺造化之妙、聚天地之灵、鬼斧神工、瑰丽奇想,实在不能相信是人力所为。所以也有人说,其实贝尼斯魔法学院就是禁锢法杖幻化而成。”某壬叹息。 “那么‘禁锢法杖,侵袭流光,毁绝一旦’意思是这个禁锢法杖出现在了流光道,还将造成一场空前浩劫,城毁人亡?”某癸恐慌。 “那我们革命青年就要勇敢地投入这场危机!是奉献我们的青chūn、燃烧我们热血的时候了!”某子激动。 “对啊,我们得先把这把杖找出来,院长大人他们肯定有办法解决。”某丑紧张。 “哎哎哎,有个消息哥几个别乱传。我昨晚碰巧听到某座师透露,其实杖就在咱们流光学院!”某寅鬼鬼祟祟。 “教导主训昨晚神神秘秘地拿着根这么长、这么粗、很沉的一根东西走进房里,临关门还左右看了看,更糟糕的是,我被他看到了!如果我哪天不明不白地死了,就是被灭口!你们可要找院长大人替我伸冤!”某卯心事重重。 “教导主任一副jiān诈卑鄙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老早就想谋权篡位,可惜院长大人昏庸啊!”某辰愤慨。 “也不知道禁锢法杖什么模样……”某已若有所思。 “通体jīng钢打造,隐隐透出……”某午瞎掰。 …… 这几天出现了个奇怪现象,食堂餐厅里一直挤满了人。平时很少撞到的面孔,也出现在了人群中;平时像奔丧似地三口两口吃完就跑的,现在还打着饱嗝、剔着牙在那死活不肯离开,弄得整个餐厅非常的拥挤。 chūn水捧着饭碗,东张西望,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王怜花等人。 正好,叶楚楚、娜塔莎、维维娜等人也和他们一桌。看到从人群中挤过来的chūn水,王怜花拍了怕正在埋头苦干的老沈,给chūn水挪出了个位置。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饭菜都凉了。”叶楚楚说。 “昨晚打架的事,被教导主训请去喝茶。”老沈含糊不清地说。 “那你们几个怎么老早就来了?”叶楚楚又问。 “他比较倒霉,他是最后一个被问话的。”王怜花笑道。 “我是第一个,问话的还是监察院那个波尼亚矮个子。我就说了一句话‘看他们欠揍’,最后拿我没办法,挥挥手就让我走了。”维维娜满不在乎地说。 “听说要全体记大过处分。”老沈的“女朋友”有些担心地说。 “有什么意义?咱们武科的出去没打过架才丢人。我父亲要是知道我打架,一定很开心。”维维娜嗤之以鼻。 这一番话让娜塔莎都笑了起来。 正谈笑间,对面又挤过来一群人。仔细看去,正是燕东雷、巴特那一伙昨天参与打架的人。有些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胸前甚至还用绷带吊着胳膊。 他们在chūn水等人的旁边停了下来,受到他们恶狠狠的脸sè、凶巴巴的目光所影响,周围的其他院生都自觉地让出了一个很宽的圈子。 “怎么了,还想打?”王怜花用一块手绢擦了擦嘴,那嘴唇的轮廓美好得让女孩子也会妒忌。他显摆着“成功人士”的范,却不去看对手,只把温柔荡漾的目光落在娜塔莎身上。 老沈抽动着的嘴突然停了下来,里面还鼓着一坨,他慢慢地扭过头,斜起眼睛打量着对方。 维维娜突然泛出深情的微笑,破天荒地伸出手来,将吾凯西嘴角上的一颗饭粒轻轻摘了下来,那情形如同一个温柔的妻子面对自己钟爱的丈夫。直叫那边的巴特看在眼里、恨在心里,牙龈都要咬出血来。 “学院里不好动手,有种下个休息rì,太阳升起的时候,流光南城外的树林里,不死不散!”燕东雷咬牙咧嘴,指着chūn水道。 “好啊!非常好!”吾凯西浑身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冬雷!你这是干嘛?”叶楚楚站了起来。 “少年意气,少年意气……”一声轻叹,只见那位风度翩翩的纳兰弘带着三两个人走了过来,“不过,这事情不处理好,怕是都有疙瘩……” 纳兰弘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让人摸不着头脑。纳兰身后其中一人,对于chūn水来说也是老熟人了,图尔泰。 叶楚楚心里却似乎透亮得很,只见她大声说道:“这个休息rì,娜塔莎和我们一些文科女生计划要在野外组织一次文会,地点是小三峡,船只等一概备用都已妥当,现在尚有二十五个名额。 一个人强与弱,并不仅仅单凭勇气。现在不是说禁锢法杖就在流光城么?休息rì前一天下午申时之前,谁拿到禁锢法杖,谁就能支配其中的十个名额,随队与我们一同出发。” 叶楚楚话音一落,餐厅里便一片哗然。照这么说,好像还在外面宿一夜哦!很多人脸上都有些神往。 显而易见,就算是对这两伙人的争斗没兴趣,也会对法杖有兴趣;就算是对法杖没兴趣,也会对休息rì的那个携美同游的文会有兴趣。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纳兰弘打架他是不去的,那会很影响他的公众形象,但是这个提议正中他下怀。凭借着我以及流光文学会、燕东雷、巴特等人的人脉资源,怎么都比你们几个“扣饭盆的”有优势。 “好!这么多人在这里佐证。哪一方输了,以后见到另外一方,就自己夹起尾巴滚蛋!”燕东雷指着chūn水喝道。 燕东雷是个有些头脑的人。由于这个赌局是叶楚楚提出的,他不敢凭空这么叫唤,这样很容易让人误解他是冲着叶楚楚。所以每次说话,他都要伸出个手指,指着chūn水。 “来者不拒,却之不恭。”王怜花笑盈盈地站了起来,“扣饭盆军团”里,他是头。 “娜塔莎,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纳兰弘很有礼貌地朝娜塔莎一欠身。 就在纳兰抬起头那一霎,周围十丈之内的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纳兰弘与王怜花双目之间,有两道带电的火花噼里啪啦地交缠在了一起。 纳兰弘等人陆陆续续地走了个干净。而此时餐厅里愈发活跃起来,大家都在互相交谈着,主题无非就是赌局――神兵――野外文会――娜塔莎。 “楚楚,”看着纳兰等人的背影,娜塔莎急忙扯了扯叶楚楚的手臂,“你怎么……” “我要是不这么说,非得又是一场恶斗。”叶楚楚小声在娜塔莎耳边道,“没事,叫姐妹们凑起来组织一下就好。” “只是……”叶楚楚顿了顿,接着白了一眼chūn水及王怜花等人,道:“你们可别丢脸。” “当然不会,娜塔莎,你的微笑就是我的力量之源。”王怜花显得无比自信。 “我支持你,亲爱的,可得给我争口气。”维维娜低声冲着吾凯西握起了粉拳,挥了挥。 这让一旁熟悉她的chūn水等人都愣住了。王怜花甚至暗忖:这小丫头,今天怎么如此奔放,不会是……和吾凯西已经那个了吧…… 吾凯西很男人地挺起胸膛,有些故作深沉地看了看窗外的那只狗尾巴草,淡淡地说:“放心,我是谁……” 老沈的女朋友好半天都似乎想表达一下什么,还低着头,有些羞羞答答,与她武科四年级的身份一点也不搭配。正当众人为她暗自难受之际,末了终是支支吾吾地说出了一句:“额~我也支持你,老沈,要活着回来。” “噗――噗――”,几乎同时地,chūn水与王怜花同时一口饭喷在了地上。 第二十六章 各路好汉们 - 破黑传奇 - 子韵 熟睡中的chūn水突然睁开了眼睛。 老沈在打着呼噜,很有节奏,一长一短。 “娜娜……亲一下……就一下……我保证……”吾凯西在说梦话,尽管含含糊糊,凭着chūn水多年的经验,一下就分辨出他说的是什么。 chūn水揉了揉眼睛,刚才似乎有什么东西惊动了他,可又不确定。但绝对不会是老沈和吾凯西,长期以来,宿舍里的这些响动chūn水已经完全适应了。 黑暗中,chūn水耳朵极为轻微地颤动着。老沈的呼噜顿时响彻如雷,除此之外,还有吾凯西的喃喃,以及宿舍里几个人的呼吸。摒弃,接着是隔壁宿舍的一些正常响动,chūn水再将这些声音慢慢地过滤。 一只老鼠在过道里发出些摩擦,似乎是在舔着自己的爪子,然后,一溜烟从某个洞里跑进了隔壁宿舍。 楼上,某一间宿舍发出一阵重物坠落的声音,接着还发出一声轻微的“哗啦”,chūn水判断,应该是某个院生床上的书籍掉到了地板上。这种情况,通常是某位院生睡前翻着书看,不知不觉睡着了,,一翻身,还搁在身上的书就掉了下来。 好像有人在说话?而且不是那种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梦呓。 chūn水翻身下床,轻轻地推开了床头的那扇窗户,好让听觉更灵敏。 窗外夜沉沉,黑乎乎,雾蒙蒙,远远有微弱的灯光在黑夜里忽闪。 “你怎么来了?”一个相对尖细的男声低声道。 “我家人病了,来顶几天。”一个浑厚些的男生小声道。 “草,是顶劳勃那扫地老头来的吧?你啥时候多出这么个亲戚来了。”尖细声说。 “关你屁事,你怎么也来扫地了,又顶的是谁?”浑厚声说。 “哼,各整各的,别坏他人事,不然可别怪兄弟不仗义。”尖细声说。 “你以为就你我,没看见学院里老多带着企图的生人。”浑厚声说。 “咚――咚”两声闷响,接着就是两个重物坠地的声音。 chūn水一惊,接着却听到其中一人的嘴里还发出微弱的呻吟,然后就没什么动静了。似乎两人是被什么人打晕了,chūn水判断。 想了想,chūn水合上了窗户,躺回了床上。 ―――――――――――――――― 大清早,男生寝室楼拐角的垃圾车附近,挤满了一群人。 “你叫什么?”说话的是学院治保队的高老头。 “我叫扬克尔,我大伯叫劳勃,是学院清洁队的,他前两个骨折,我来帮一阵忙。”说话的是个大个子男人,chūn水分辨出,这正是昨晚那个浑厚的声音。 “你呢?”高老头又问。 一个小个子男人说道:“木瓜,我表弟木鱼要去相亲,我来顶几天。”这正是昨晚的尖细声。 “最近学院里好像这样情况突然多了起来,清洁队、餐饮部、维护部等等,凡是请勤杂工的部门一律如此。清洁队都成了香馍馍,据说现在外面是顶一天是两个铜币。这世道,哈哈,找活干都要给钱。”那个监察院的矮个子波尼亚人笑着调侃道。 “我查过了,事先都在学院管理部做过登记,姓名特征都一致。”高老头旁边的副手凑过去和高老头说道。 “你们轮流再把昨晚被袭击的情况说一遍,当时在干嘛,听到嘛,看见嘛,说仔细了……”高老头接着又对副手吩咐道:“你做个笔录……” “那谁啊?样子有点拽哦。”吾凯西指着那边围观的一人说道。 “是个jīng灵。”chūn水肯定的说。 那的确是一个标准jīng灵弓手打扮的艾尔格jīng灵,身穿皮甲,腰上配着柄短剑,身上披着个绿sè的斗篷,绿sè的窄檐布帽上斜插着支白sè的长羽,手上拿着弓,背负着一个箭筒。 那也是一个另类的jīng灵,一个不修边幅的jīng灵。脸上蓄着杂乱的胡子,身上的斗篷也皱皱巴巴,皮甲领端部分松散的分开,还扎了根脏兮兮白sè布巾。 “哎,你别说,配着他那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模样还蛮酷的。难怪这几天学校开始流行这种打扮了,很多人胸前都系着根白巾。”老沈认真地说,眼睛一直停在那个jīng灵身上,看来这副行头也挺对他胃口。 chūn水恶趣味地将老沈的脸想象着置换到那jīng灵身上,可结果糟糕得一塌糊涂,不由得赶紧摇了摇头。 “听说好像是艾尔格城派到学院文科院进行文艺研究的。”旁边老沈的女朋友接口道。对,她叫戈尔本?露露,也不知道干嘛,chūn水老是记不住,经常会误叫成哥达芬之类的。 “他们当别人都是傻子了吧?艾尔格城离这里十万八千里的。远东学院不能研究?况且他一个jīng灵,有几个jīng灵能瞧得上咱们的文艺?”维维娜可不糊涂。 “你们发现了没,这段时间学院多出了很多陌生面孔。”王怜花冷笑一声,又道:“想必是冲着禁锢法杖来的吧。” 是啊,chūn水边走边想起了昨晚的事。似乎最近学院里比平时“热闹”起来了,不过“热闹”中却透着一种yīn森森的寒意。 除了餐厅里比往rì拥挤了许多,学院里是多出了些各种各样来由的人,比如来参观调研,学术探讨、寻亲访友的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大家几乎人手一杖。在学院里,无论文科理科,不管男生女生,随处可见手里拿着手杖的学子。有的像根铁棍,有的像根竹制教鞭;有的金灿灿,有的黑乎乎;有的长近一丈,有的短同蜡烛;有的粗如碗口,有的细如筷子……甚至更可笑的是,最近一位师母气势汹汹地跑到了男生寝室,挨个儿翻了一遍;据说是她家的晾衣杆连续换了三根还是被盗了。 chūn水一行刚打好早餐坐下,娜塔莎、叶楚楚几个女生就坐了过来。 “听说你们武科那边昨晚有人被打死了?“一个娜塔莎的女伴说道。 “被敲晕而已。”chūn水说。 “我们那边也出事了!闹鬼啦!”另外一个女伴情绪非常的激动,看着chūn水等人怔了怔,怕他们不信,还强调了句:“真的!” “樱木座师,康远顾座师,院长大人有请。”有声音从楼上传来。楼上,是学院座师们的专用餐厅。 “嘿,你叔叔。”看着匆忙走下阶梯的几个座师,吾凯西用胳膊碰了碰chūn水。 “樱木座师,康远顾座师,一文一武,据说是下一任学院教导主训的最佳人选。”王怜花说,旋即他笑了笑,又道:“这两个人要出动了,估计院长大人如今也是焦头烂额了罢。” ―――――――――――――――――― 尽管有人被敲晕,尽管不时地发现深夜有夜行人在活动,尽管传出了各种闹鬼事件(甚至几百年的传说,那一年学院死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都被一一挖掘了出来),各路好汉们,依然各显神通,全身心地投入了寻宝大业之中。 图书室最近也开始热闹了,尤其是相关于神兵、流光学院历史的各种纪事、笔录最受欢迎。 “看看,吉格斯当年曾来过流光道!”娜塔莎指着书本,和凑过来的王怜花靠得很近。 “这只是一首诗,也没标明流光道啊。”叶楚楚说。 娜塔莎摇了摇头,道:“这首诗就是证明!《小岛偶拾》――山梁步晴晚,一影带斜曛。到底生如寄,都非卓不群。天涯已漠漠,世态愈纷纷。吴越何能及,临风每羡云。 那个时代还没有流光学院,但是至少能证明他是来过流光道的。他在这首名为《小岛偶拾》却以山梁开头!对于五律这种有号称四十君子、不能多一闲人的载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依吉格斯流传的作品看,他在诗词上的造诣不会犯这种错误。那么,还有一个可能,山梁不是地形,而是与地名有关。” 经娜塔莎这么一分析,包括chūn水以及几个文科院对诗词有些研究的,都觉得很有道理。 “你们想想,山梁,是哪里?”娜塔莎眸子里在发光。 “是――唔”叶楚楚忽然叫出声来,却被娜塔莎一把捂住了嘴。 流光学院前面望山,后边则背靠着一个很大的天然湖泊。此湖连通着大江,号称八百里浩荡。 据说最早是没有这个湖泊的,后来大江某处决堤,灌进了地势低凹之处,形成了这一个大湖泊。湖泊之上有一个很大的湖心岛,据说在没有形成湖泊之前,这其实是一座山,湖心岛其实就是山的顶部地带。 也因此,当地人一直叫这座湖心岛为――山梁岛! 山梁岛上如今有一座废弃了的修道院,占地宽阔。 叶楚楚从身边拿出一本厚厚的《流光道志》,迅速翻开到某处,手指在书中稍作索引,说道:“说起这个修道院,其中还有一个故事。 一百多年前,这座山梁岛曾经处于一个非常繁盛的时期,岛上住着近百名光明神教的祭司以及修道士。 忽然某一天,这里发生了场可怕的杀戮。据说,这场杀戮是由某种会传染的疾病所造成。一位因教务外出返回的修道士突然疯狂了,见着人就咬,然后被咬的人就会传染,再去袭击其他人。 不到一天时间,这个岛上修道院里的所有人都无一幸免。等到官方及教会的人赶到,岛上就没有几个活人了,到处是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的残肢,还有两三个捧着同类躯体在撕咬的疯子。” “哎唷~好恶心。”维维娜作出个呕吐状。 “后来,官方与教会就封锁了这个地方,百多年来,逐渐就荒废破败了。”叶楚楚接着说。 “那么,这个岛与吉格斯有联系,会不会也和禁锢法杖有关?那百年前的杀戮,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真相?其中关键,会不会就在这把禁锢法杖上?”吾凯西将双臂抱在胸前,沉吟道。 chūn水却扭头朝王怜花看去。但见王怜花缓缓抬起了头,说道:“这么看来,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走上这一遭了。” 第二十七章 冤家路窄 - 破黑传奇 - 子韵 第二十七章冤家路窄 天很黑,没有月也没有星。 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耳边萦绕着脚踩在沙石路上发出的“格拉格拉”声。 “好荒凉啊。”娜塔莎看着远处静谧夜里庞大而模糊的黑sè轮廓,如同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噬人怪兽,正张开大嘴等待众人落网。 从下了船就开始后悔的,可能不仅仅是娜塔莎。她的一名女伴、文科三年级女生杜新梅,左右看着些残垣颓壁,又看到其他女生都跟紧了自己的“固定保护者”,就自己孤零零的,显得更单薄了。她接着犹豫道:“我们……是不是回去算了……” 王怜花暗自得意,心道:“你们女生不害怕,咱们又怎么有机会。”当下贴近了娜塔莎,嘴里说道:“没事,我们几个武科大男人,会保护你们的。” chūn水看了看这支九个人的队伍,寻思着,除了这杜新梅,还真是一支泡妞队伍啊。 胳膊肘上一紧,chūn水知道,那是叶楚楚挽了过来。chūn水转过头,借着火光,看到她对着自己嫣然一笑,犹如黑暗中绽放的百合。 老沈和吾凯西一人一支火把,分别走在队伍的前后。 “没事,今晚我们就能探个明白,明天就能回去了。”chūn水安慰女孩子们。 “谁!”走在前面的老沈喝道,稍稍,接着传来跟着他后面的露露一声尖叫“啊――” 摇晃着的昏暗火光中,一个怪人出现在了队伍的前面。蓬头垢面,应该是个老女人,整张脸似乎是扭曲的,布满了崎岖而起伏的纹路,牙齿呈褐sè,之间的黑sè想必是缺了几颗,然亦有尖利的部分。她嚎啕着,自言自语而又面目狰狞:“往右边……右边走……额嘿嘿嘿……” 老女人与队伍擦肩而过,女生们都情不自禁地躲在了男生背后,更用力抓紧了他们。尽管如此,依然能感觉从那老女人的身上,正散发出一种让不愉快的气息。 这种气息,与邪恶、黑暗、腐烂、恐惧等词语相关联。 chūn水颤了颤耳朵,将风之语打开。前方的黑夜里,太多的诡秘与不确定,不能大意了。忽见旁边的王怜花,分别被处于他身后的娜塔莎和露露一人“擒”住一只胳膊,那样子好像官差押住犯人一般,很是滑稽。 “露露,你抓错人了,老沈在那边。”吾凯西笑道。 这个小插曲让空气中多了丝忐忑不安的味道。队伍又前行了一阵,前面的老沈忽然停了下来:“往哪边?” 只见前面出现了个三岔道,分别看去,都是一般的路况,一般的弯曲着延伸到前方未知的黑暗。 “刚才那个人好像是说了句‘往右’。”娜塔莎声音有些颤抖,王怜花能感觉到她被自己握住的那只手汗津津的,可她这会儿依然紧抓着自己不放,已经完全抛弃了以往的矜持。 以往众人的焦点中,那优雅得体、清纯美貌的迷人表面之后,原来是一颗怯弱的心么? “说不定往右才是陷阱!”相比之下,或许来自武科的维维娜神经比较粗。 “嗯,这是通常人的想法。所以……我们就走右边。”王怜花很坚定,很自信地说。他今天表现超好,估计是娜塔莎的缘故。看他牵着娜塔莎的手,不时的,两人几乎依偎到了一块。 王怜花的判断似乎是对的,这一路行得还算安稳,也没走多远就到了。当一大片残破、依稀能想见当年巍峨的建筑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大家并没有松了一口气。 在cháo湿的岛上,历经风雨侵蚀并荒废了百多年的建筑里,你很难找到比较完整的木头了。所以这里不会有门窗,加上已经坍塌的部位,到处都是敞开的大小黑洞,如同恶灵凶鬼狰狞而嘲讽着的大嘴。 “我有些肚子疼,我去那边方便下。”杜新梅突然揉着肚子说。 “那我俩陪你去吧。”叶楚楚道,她是指自己与娜塔莎。 “不用了,你们在这先歇着。”杜新梅不好意思地说。 “要不,我们在这等你?”王怜花道。 “不用,用不了多久时间,我会循着火光找到你们的。”杜新梅急急忙忙朝相反的荒地那边走去。 “要不要拿个火把。”chūn水问。 “傻瓜!”叶楚楚掐了一下他,chūn水愣了一下,却见王怜花一副忍着笑意的样子,这才明白过来。 荒芜,yīn森,诡秘。天黑沉沉的,四周寂静得可怕。 大家在建筑前的空地上放下包袱,休息了一会。chūn水突然感觉到了其他的一些动静,他当即说道:“你们先在这等等,我过去看看。” “小心点。”王怜花说。 chūn水点了点头,慢慢地走近了建筑。那扑捉到微弱的动静似乎是呼吸,又像是轻微移动时发出的沙沙声,不过似乎距离远了些,chūn水不能确定。 “两个人两个人一组吧,”很明显,王怜花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他的泡妞大业,“先搜索下最外面这一带再说。” “那我呢?”杜新梅从黑暗中走了回来,听不出她的语气中是何种情绪。 王怜花突然一愣,对哦,忘记队伍里还拖着个油瓶呢。 “我还是留下来给你们看包袱吧。”杜新梅说。chūn水猜想,她或许其实想说的是“你们是不是把我当包袱吧”。 “我也有些乏了,我留下和她一起吧。”娜塔莎应该是有些过意不去。 “露露,你也留下来保护她们。”老沈一直属于比较憨直那类,说着他从包里再拿出了三支火把。分别递给了旁边的王怜花、露露、叶楚楚。 露露倒是无所谓,可王怜花似乎很是失望。 “发现情况就喊,听到就迅速集结。”chūn水说着,一边用耳朵倾听建筑里的动静,一边慢慢靠了过去。 “哎,拿着火把呀。”叶楚楚后面的唤道。 “放心,他的耳朵能听到几十步外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就算没拿火把,可在某种情况下,他的听觉无疑比火把有用得多。”王怜花笑着说道。 慢慢的大家就分开了。建筑内,空气中稍稍弥漫着股腐味,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碎石以及一些说不清啥东西的垃圾,到处都积着厚厚一层的灰。这栋建筑加上顶层应该有三层,楼层之间那些镶嵌着木板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了各个不规则形状、大小不一的洞。墙壁上还有风从各种口子穿过,发出怪异的响。 在二层那些残余石质地板上穿行,更是让人胆战心惊。chūn水小心翼翼地走在了前头,叶楚楚紧跟着他,两人绕过了一堵塌了半边的墙。 “得小心脚下,一些石板怕有松动,那些完全腐朽却未彻底腐烂掉的木板也不能踩,都会引起塌陷。”chūn水边走边说。 叶楚楚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挑选着落脚的地方。突然她发现chūn水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当下朝他微微一笑。而chūn水似乎表情有些生硬,这让叶楚楚顿时不自在起来。 chūn水好像瞪大了眼睛……他,似乎是看着我后面? “小心”在chūn水声音响起的同时,叶楚楚转过了头。 身后那个宽大的窗洞里,有一个可怕的事情正对着她!这是一个光光的脑袋,很大,脸蛋上极其丑陋地突出一坨瘤子,塌鼻子,马蹄形的嘴里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特别是他的眼睛,有一边已只剩余个漆黑的洞,另外一边白幽幽、如鸡蛋大的眼珠正注视着叶楚楚。 怪脑袋忽然嘴角裂得更大了,似乎在朝叶楚楚笑。 “啊――”叶楚楚惊吓中后退,却一个踉跄,身子一斜。而那一侧,正是一个已坍塌了的大洞。 chūn水一个健步冲了过去,一只手揽在叶楚楚的腰上,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拉,将险些就要摔下去的她拉了回来。 匆忙中,chūn水却没来得及调整,加上女孩在他怀里还不停地挣扎,chūn水的背撞在了窗洞之下的墙上。 此时两人恰恰来得及抬头,那个“怪脑袋”如柱子般粗大的手臂也举了起来。一把宽背短铁铲如大斧一般,朝chūn水身上劈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嗾――”的破空尖啸,一道乌光瞬息而至,正中“怪脑袋”的额头!“怪脑袋”咆哮了一声,摇晃了下,消失在窗洞前。不多时,外边楼下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撞击声。 只见黑暗中,有个黑影蹲在一块断墙之上,他的后面,是更漆黑的天空。 随着那黑影极洒脱地跳跃着,背后有一张披风,轻轻拂动。 直至近前,才看清楚了他的相貌:身穿皮甲,胸前还扎着根白sè布巾,腰上配着柄短剑,身上披着个绿sè的斗篷,绿sè的窄檐布帽上斜插着支白sè的长羽,手上拿着弓,背负着一个箭筒。 正是在学院里看到的那位脸上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艾尔格白jīng灵。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前前后后都来了人。后面依次是吾凯西与维维娜,接着是王怜花。而前面的一间破屋里,也出现了几个熟人。 这时候,周围的人明显都能感觉得到,一看到对面为首的那人,王怜花眼里迅速地闪出道电芒,及时与对方的目光交缠在了一起,噼里啪啦地,一串带电的火花。 纳兰弘。站他后面的,分别是燕东雷、图尔泰、巴特,还有一位叫不出名字、棕sè头发的院生。 “哎哟,你们俩真像一对大公鸡。”jīng灵一脸戏谑地走了过来,当他走到chūn水旁边的时候,突然吸了吸鼻子。旁边的叶楚楚明显看到,他脸上似乎有丝惊讶的神sè一闪而过。 “你们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到头来还不是得我们来救。”“棕头发”讥笑道。 “枫景先生,那个没教养的赫连chūn水居然连句谢谢都不会。”燕东雷看到chūn水的手还留在叶楚楚的腰上,顿时怒火中烧,真恨不得刚才干嘛不晚进来一会会,让这小子被劈死岂不是大快人心。 王怜花听到这话不由暗叫不妙。这几个小子倒是不怕他们,却想不到居然还找了个厉害的jīng灵帮手。他叫枫景? 另外一边,老沈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待那巴特看到黑暗中几乎依偎在一起的吾凯西和维维娜,又是免不了与燕东雷一般的反应。 看来,真是冤家路窄啊!chūn水暗叹。 第二十八章 谁人对镜夜梳妆 - 破黑传奇 - 子韵 “看来这里情况有些复杂,”chūn水联想到刚才那个意图行凶的“怪脑袋”,更不知后面还有什么危险,再加上又和纳兰弘等人碰上了,觉得应该考虑女生们的安全:“女生们留下来有些危险,我们还是先把她们送回去吧。” “这样才对嘛。”枫景懒洋洋地笑道。 “你们呢?”叶楚楚问。 “我们先送你们上船,我们再回来,有维维娜和露露在应该问题不大,况且对岸就是学院范围。”chūn水道。 “我不回去。”维维娜嘟起嘴,拒绝道。 “听话!乖……”吾凯西突然挺起了胸脯,很男人、很严肃地发出那声“听话”,末了又是一声甜得发腻的“乖”,还拖得很长。 维维娜刚想发飙,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当下小鸟依人,弱弱地说了句:“哦……”,不但很甜,也拖了很长。 她没发飙,那边的巴特却快发飙了,一双眼睛如果能杀人,吾凯西早就死了一万几千次了。 这俩人还真会同仇敌忾啊。chūn水暗自摇了摇头。 露露也抬头看了看老沈,却见老沈朝她点了点头。其他的娜塔莎和杜新梅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娜塔莎,等等,我们也一起送送。”纳兰忽然叫道。 “对,他们几个,我们不放心。”燕东雷马上应和。 “得有人先去把外面那具尸体埋了。”枫景用手指点着外面。 “我去吧。”图尔泰叹了口气。凭心而论,纳兰弘一伙文科院生里,似乎就这个图尔泰对chūn水等人的敌意稍微轻些。 “你一个人行么?你也留下协助他。”枫景指了指巴特,看到他不情不愿的模样,枫景又对他说道:“你是不是埋人也要弄个情侣派对?或者我该考虑留下个美眉陪你挖坑?” 于是乎,留下了两个挖坑埋人,其他人在枫景的带领下往湖边去。其实岸边也不远,加上又是下坡,一行十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岸边。 “船呢?”还没到水边,走在前面的老沈突然撒腿往前疾跑了几步,一边嚷着,一边东张西望。 “我草,船不见了!”“棕头发”叫道。看来,他们的船也没了。 “看那!”老沈指着湖中又叫了起来。众人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远的湖波上,飘着两个小黑点。 “因为cháo水的方向,把我们的船……草!”燕东雷有些气急败坏。 “没有人搞鬼,cháo水能将大石头一起带进湖里?”纳兰弘冷冷道。 “那是!不知道谁居心叵测。”王怜花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两人忽然眼光又交集到了一起,又是一串带电的火花。 “大家别吵了,会不会是前面那个老女人干的?”娜塔莎突然想起。 “你们也碰到那个老疯子啦?”燕东雷惊讶地问道。 叶楚楚点了点头,她望着黑暗中茫茫的湖水,担忧地说:“没船了,我们怎么回去?” “砍树造船!”“棕头发”咬牙应道。 “你看见这岛上超过手腕粗的树么?”这回说话的是那个叫枫景的jīng灵。 是啊,大家忽然想到,这个岛是不小,可似乎一路真没看到什么树木。别说是手腕粗,就是高过人的植物好像都没看到。 “废教堂里的木板一碰就碎掉了,也用不上,看来我们要好好合计一下了。”chūn水说道。 “能回去一个就行,然后报告学院里,再来接我们。”露露又说了一句废话。 “谁能游泳游回去?”杜新梅问,然后在场的各位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游泳这种事情,别问jīng灵。”枫景抢先说道。 其余众人,即便是有会游水的,可看着这黑夜里冰冷而浩瀚的湖水,几十里之遥啊,刚才来都将近摇了一个时辰的船呢。想到这,不由一齐都摇了摇头。 没送成,自然又是一齐返回了。折腾了一阵,特别是女孩子们,都有些乏了。于是在刚才那栋楼的大厅里,大家整理了一块地方出来休息。 朽木虽然没办法造船,不过大家东拾西拣,回来又是一阵摆弄,也凑出了堆火来。 “图尔泰呢?”纳兰扔下了几块朽木,皱着眉问巴特。 一边的chūn水看着巴特,突然感觉他腰有些偏长于比例。难怪人家说腰长的人都懒,这小子,刚才别人打扫的打扫,找木料的找木料,他似乎只是象征xìng的站起来了一下。 巴特抬起头四处望了望,没吭声。 “来啦,没工具,弄了半天,埋后面那块沙地里了。”图尔泰一边拍着衣服一边走了进来,坐到了纳兰旁边。在娜塔莎等几个文科女生以及枫景的调和作用下,武科男生与文科男生们不吵了,不过就他们所据休息位置来看,依然显得泾渭分明。 “你们带了多少吃的?”看着chūn水等人拿出吃的递给旁边的女孩,枫景问。 “一个袋子,当时是计划了我们九个人至后天早上的口粮。”chūn水说着,拿了块面饼递给枫景。 枫景摇了摇头,道:“都给我。” chūn水看了看这个jīng灵,犹豫了下,潜意识让他还是将袋子递给了对方。 “我这里还有两个苹果,要不要?”旁边露露从兜里掏出两个苹果,弱弱地问。chūn水猜想,估计是给她自己和老沈留的。 枫景一怔,接着连忙摇头:“不必了。”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在此之前需要大家齐心协力,你们两方得团结点。所以我们首先从食物做起,从现在开始,食物统一按量发放。”枫景说着,一边朝纳兰弘抬了抬他那胡子拉碴的下巴:“你们的。” “棕头发”将一个包袱递了过去,忽地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将包袱打开,拿出了用黄纸包起的一坨。 “那是什么?”枫景斜着眼睛问道。 “我……这是我母亲塞给我的牛肉干,我能不能留下……”“棕头发”支支吾吾。 “不可以。”枫景很痛快地否决了,并一把将黄纸包扯了过来。 “既然不能马上离开,我们也索xìng安心下来干我们要干的事。这座废弃的修道院很大,据我判断,似乎还有地下室,等会留两名男生照顾女生,其他的和我分头继续探寻。”枫景道。 “吾凯西和老沈留下吧。”chūn水道。 “都是你们的人,我们不放心。”燕东雷冷然道。 “什么你们我们,现在都是自己人!明白不?”枫景一瞪眼,随即看着燕东雷巴特等人愤愤不平,枫景指着“棕头发”,又补了一句:“那个什么老沈留下,还有你,棕毛。” “我叫钟小毛。”“棕毛”幽怨地说。 枫景也不管他,四下看了看,又说:“怎么你们带的都是些木棍、木剑,武科也这样,就没谁有真家伙?” “没有,”王怜花答道,“学院怕斗殴,一直禁止真家伙。” chūn水暗道,我原来倒是有一个,可惜被那个血族女子芸折断了。 “谁最能打?”枫景又问。 “我!”――“我!”――“我!”―― 顿时好几个人都开口了,枫景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这句自己算是白问了。从配合上考虑,又怕他们闹矛盾,本想将少年们按照原来的文武科分两组,可旋即一想,现在不打磨下他们,真有事情发生时,更是麻烦。 当下,除了老沈和“棕毛”留下照看女生,chūn水,纳兰,燕东雷三人由枫景本人带领,负责探寻后半区;其余人由王怜花带领,负责探寻前半区。 枫景忽地站了起来,将一管状食物递给王怜花;接着一抖身后披风,左右顾盼,那模样还真有点指挥官的架势。 而他本人,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只见他恶狠狠地道:“出发前我强调四点。一、发现地下密室之类的一定要先记住方位,不得擅自进入;二、无论结果如何,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回到这里集合;三、两组遇到紧急情况,以响箭为讯号,另一组迅速支援;四、服从号令,团结一致,要是有人耍花样,我会扒光他衣服,扔进湖里泡到明天早上。” 两组人相继离去,厅里只剩下五个女生和两个互不对眼的男生。棕毛朝老沈用鼻子哼出个声,将一个包袱垫在了脑袋上,躺了下去。 “楚楚,陪我去方便下。”杜新梅小声在叶楚楚耳边说。 “你刚才不是去过了么?”旁边的娜塔莎望着她。 “刚才一个人害怕,方便不出来……”杜新梅说得更小声了。 “一起去吧。”娜塔莎站了起来。 外面的场地上似乎亮了些,叶楚楚抬头看了看天,一片密云之后,那久违的一弯新月隐约可见轮廓。 叶楚楚吸了一口气,心情感觉好了些。但在片刻间,她忽然呆住了。 “走啊,楚楚。”杜新梅有些急。 不过其他两个女孩看到了叶楚楚呆滞的神情里,那惊恐的眼神。顺着叶楚楚的视线,她们也看到了那惊悚的一幕。 借着模糊的月光,就在新月隐约的轮廓附近,某一个坍塌了四壁、亦无遮掩的楼顶上,她们看见了一个白衣服的人。 那个人背对着这边,也看不清是男是女,一头黑漆漆的长发如瀑布垂下。不过让人更愿意相信那是个女人,因为白袍中伸出的手指很长很细。而且依那姿势,她应该是坐着的,她前面有张案几,上面斜搁着一块很大的水晶圆镜,她的手不停地在脑后挪动,似乎是在梳理着头发。 更恐怖的是,也许是觉得不太方便,那人将两手放在脑袋上转了转,居然轻轻地将脑袋摘了下来!两手将脑袋搁着水晶圆镜旁,继续在头发上梳理着,动作轻柔而仔细。 也许是感觉到了后面的目光,那副无头的白袍身躯慢慢地转过身来,当转到三位女孩的位置,就停下了。 “啊――”娜塔莎首先发出尖叫,但想必怕惊动了那边的恶灵,她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将余下的尖叫声闷了回去。 三位女孩惊恐地又跑回了大厅。大厅里被惊动的其他四人连忙手持木棍木剑地迎了出来。 “外面,怪物……” “鬼……” “怨灵……” 三位少女语无伦次,不过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 一伙人在小心翼翼或战战兢兢中再次来到外面,天空之上,昏月依旧;那楼顶上,残缺仍然,而刚才三位少女看到的,却已消失不见,仿佛只是幻觉,从来就不曾发生。 “不可能。”娜塔莎惊恐道。 “我也看见了。”叶楚楚说。 “那个梳头发的女人,一定是怨灵。”杜新梅非常肯定。 第二十九章 召唤怨灵 - 破黑传奇 - 子韵 “果然有密室。”枫景看着面前的这扇石门,吩咐后面的chūn水等人后退,他自己则谨慎地又是拍打,又是推挪。 “看来是打不开。”枫景用手指扣了扣脑门。 “这是什么?”chūn水指着旁边一个石台。石台上面似乎有一块圆形的符号,chūn水摸了摸,“好像还是镶嵌上去,可以活动的。” 枫景走过来,将手指伸入凹槽之间,发现还是没办法搬开或者转动,他说:“也许秘密就在石门之后。这应该是个魔法机关,需要有关的魔法驱动,它是进入石门的关键。”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先回去。”枫景一挥手,转身走出通道。 一行人正走着,忽然间,chūn水又扑捉到了前面那种微弱的动静,似乎是呼吸,又像是轻微移动时发出的沙沙声,不过chūn水还是不能确定。这时,枫景突然停了下来,他望了chūn水一眼,又吸了吸鼻子,然后打了个喷嚏。 “你们先回去,我到那边看看。”枫景说着,转身往另外一边走去。 “其实这家伙才是无组织无纪律。”当暗自腹诽的这一组人回到大厅,王怜花那一组已经到了。 “你们发现了什么?”王怜花问。 chūn水将刚才发现的石门说了一遍。 “你们看我们发现了什么……”棕毛从背后掏出一大块事物,可当文科三位女生看到这个事物时,不由得大惊失sè。 这是一面很大的水晶圆镜,边缘镶嵌着银质的包边,虽然灰尘遍布,很陈旧,镜面的亮度还是不错的,幽幽反着光,可见其中人影。 棕毛得意洋洋地说:“我找到的,说不定还是个宝物。” 只见他在镜子上哈了几口气,又用袖子抹了抹,从镜子里端详着自己的倒影,嘴里道:“至少咱们还是有收获的嘛,还真帅……” “我瞧瞧。”纳兰也拿过来前前后后地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他将镜子递给了娜塔莎,笑着说:“这面镜子里,有一个这世上最美貌的女子,你瞧瞧……” 却见娜塔莎脸都白了,目光里露出惊恐之意。纳兰看了看其他的两位文科女生,发现她们脸sè也好不到哪里去。 样式大小估计也差不多……三位女生估计都有这个念头。 “会不会就是刚才那个恶灵女鬼照的镜子哦……”露露小声说道。 看到纳兰递过来的镜子闪出一道光,娜塔莎更是用手遮住了面,往后缩了回去。 王怜花大喝一声:“滚开!”便拦在了娜塔莎前面。看着王怜花的举动,纳兰那边的图尔泰、燕东雷、巴特、棕毛几个人都围了过来,这边chūn水等三个武科男生也凑到了王怜花身边,双方又是一阵剑拔弩张。 “废物。”棕毛联系到前面枫景救助chūn水的事情,再次讥讽道。 “你说谁,再说一句弄死你。”王怜花这会儿处于护花使者的位置,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的。 “你们忘了那个jīng灵说的话了么?”叶楚楚连忙站了出来。接着她把前面看到的那一幕又说了一遍。 “对不起,娜塔莎,我不知道。”纳兰向娜塔莎道歉。 娜塔莎摇了摇头,强着露出个微笑。 “说不定……石门的秘密那个恶灵知道,或者是由它守护的……”杜新梅突然说道。 “可我们总不能去问它吧。”“棕毛”看了看镜子,犹豫地捧着。要是让他就这么扔了,他可舍不得。 “如果是召唤它,它不会伤人,这样也许就能知道石门的秘密。”杜新梅看着火堆,边思索边说。 “谁会召唤?谁又敢召唤?”维维娜问。 “我会。如果你们都陪着我,就没那么可怕了。”杜新梅的脸在火光的闪耀下显出一种神秘的sè泽。 “文科男生去找一个能盛水的东西来,不要很大,这么大就行,”杜新梅比划着,“罐子最好,不行的话,破碗盆也行。然后去湖边洗洗,随便打些清水,拿来给我。” “要不要等jīng灵回来?”露露有些担心。 “等他干嘛,他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去了。”维维娜又紧张又有些好奇。 “武科男生陪我去外边找两种植物作材料,应该有。” “行,再点两支火把,老沈继续留下,我们其他人陪新梅小姐去。”王怜花道。 几个文科男生看了纳兰,见也他点点头。于是两边各点起了数支火把,便分头行事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大家都返回了。文科男生居然找到缺了几个小口的破瓦盆,不过盛水还是不受影响的。杜新梅带着武科男生也将所需的植物材料采了回来。 一刻钟以后,建筑前的空旷地上。在半截横放在地的石板之后,杜新梅长发披散在背,盘腿坐着。 石板上竖立着那面水晶镜子。镜子旁边是那个破瓦盆,里面盛着用植物材料煮沸以后得出的汤水。镜子的前面是一只苹果。 “想不到,她还会巫术。”娜塔莎远远地看着,躲在了男生们身后。 杜新梅似乎在念念有词,她将双手依次侵泡在瓦盆之中,然后双手合十。不一会,大家看到她的右手食指长出了很长一截的指甲,杜新梅拿起苹果,对着镜子,长指甲竟然似刀一般将苹果皮削了下来。 直到削完,苹果皮一直没断,一整串掉入了瓦盆之中。杜新梅忽然高声吟念了句听不懂的语句,拿出苹果皮塞进嘴里,似乎没咀嚼就吞了下去。这时,她站了起来,端起瓦盆,将里面的汤汁朝前方泼了出去。 大家看到,杜新梅那本来还过得去的脸上明显地扭曲了,她的长发在抖动,接着是头部,然后全身都如同打摆子一般在剧烈抖。 旁边的女生大气不敢出,纷纷藏在了男生的背后。恐惧、紧张、好奇皆有,不时探出头瞥一眼杜新梅的周围。可时间过去好一会了,除了杜新梅一直在抖动,场中并无其他变化。 “不会失败了吧。”露露低声对她后边的维维娜说道,同时转过身去。 “啊――”这是露露今晚发出的第二声尖叫。她快速地后退着,撞了老沈一下,接着一脚踏空,险些摔倒。 其他人都同时转过身去,然后又是几声尖叫,队形滑稽地散开又合拢。最后,从原先的台阶上,又聚集在了建筑前的空地上。 从外面往大厅看去,一个白长袍、披散着黑sè长发的人形,慢悠悠地移了出来。说是“移”,因为那身白sè长袍下面完全看不到脚。 前面也看不清它的脸,黑发遮住了大部分。可它的感知似乎完全不受到影响,当它移到台阶前,就停下了。 “……莱姆……你来了么……莱姆……玫瑰……”,黑发之后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那应该是苍白中略带着淡蓝的脸,不过却难以辨认五官。 “……莱姆……孤独……杀戮……地狱……”,它的声音飘忽着,而且无论是语调还是词意都不连贯。 站在前排的chūn水明显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yīn寒之气,透进骨子里的冰冷。 “你要我们做什么?”chūn水忽然问道。 “……安息……莱姆……打开石门……情人……考验……” “怎么打开石门?”chūn水又问。 “……钥匙……两个……仆人……粉末……” “仆人是谁?”chūn水问 “……岛上……”它闪了闪,就像一个图像忽然模糊了一下。 chūn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在这种惊心动魄的时刻,他居然转头了。没错!那是一种金属片摩擦或者震动发出的清响。 “安息吧,怨灵!女神慈爱的指引,让你回归天国神界!”人来得好快,chūn水刚发觉,那人就说话了;而话音未落,人已到了近前。 一个青年,一块盾,一把杖。 青年长得浓眉大眼,勇武挺拔,一身光明神教制式的银sè圣骑士盔甲,穿在身上显得很笔挺、帅气、整洁。盾是银光闪闪的钻型金属盾,盾正面有一个张开双翅的天使浮雕。杖是隐约透出淡蓝sè光焰的骑士打击杖,造型别致而威武,杖柄之前是一个雕刻满符文的菱形实心体,再往前则是如一个镂空的瓜锤,四根粗棱边上闪着寒光,带着锐利的刃口。 青年骑士抡起打击杖,化作一团蓝sè的火焰,当头朝那个白袍怨灵砸下。 白袍怨灵又是一阵忽闪,就像一个图像忽然模糊了一下。就在打击杖触碰到它的时候,凭空消失了。 “啊~”却是杜新梅的叫声,她瘫倒在地。 大伙赶紧围了过去,几乎在所有男生都在短暂的犹豫之际,chūn水毫不迟疑地抱起了杜新梅。 杜新梅双目微闭,微微地喘息着,似乎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更像是体力透支那类。 “女孩,你得放弃这种邪恶的巫术,它会带来不幸。”青年骑士看了杜新梅一眼,摇了摇头,朝竖立在石板上的那面水晶圆镜走去。 “棕毛”这次表现得很快,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双手将镜子抱在怀里,嘴里说着:“这是我的。” “这是不洁之物。”青年骑士皱着眉,一把拽住“棕毛”。 “放开他。”那边传来jīng灵枫景的声音,“你是谁?” “我隶属光明圣骑士团特勤大队,我是小队长搁浅。”青年骑士放开了“棕毛”,道,“请问您是哪位?” “山林同盟外事部枫景。”jīng灵说着,将手中的弓垂了下去。 第三十章 深化危机 - 破黑传奇 - 子韵 “你来了多久?”大厅的火堆旁,枫景扯下了披风,铺在地上,并示意chūn水将杜新梅放在上面。 “一个多时辰这样。”搁浅说。大家注意到搁浅胸前有一个三寸长、两寸宽的银十字架,用一根银sè的细链子拴着挂脖子上。这种十字架,以往教会的人士总是作成个徽章式样,别在胸前,或是干脆作为系前襟的胸扣置于颈项下方,还从来没有人拴上个银链子挂在脖子上。看着那十字架妥贴地置于他两块胸甲之间,还真有一番风味。 “你也是从废旧码头上来的?”枫景却想到了船,他眼中闪着光。 “是的。这个岛只有这一个码头,那里停靠上岸比较方便。我当时看到岸边靠着两艘船,所以比较小心。” “遇到一个老疯子没?有没有告诉你要走哪边?你又是选择的哪一边?”燕东雷问。 “遇到了,她说往左,我就往左了。”搁浅说。 “她告诉我们是右,我们走的也是右。”露露说。 “看来我们的想法都一样啊。她说中间,我们走的就是中间那条。”纳兰微笑道。 在互相交换了下到达时间后,情况应该是这样:最先到达的是chūn水等人,走的是右边那条道;稍后是纳兰等人,走的是中间;最后是搁浅,他走的是左边。其实三拨人前后相差时间不算很长,但走的路线不一样,岔开了。 枫景食指一扣脑袋,呻吟了句:“俺的娘哟……那么你的船也被放跑了。” “应该是,之前我们再去湖边打水,确定已经没有船了。”纳兰弘冷冷道。其他几个文科院生也纷纷点头。 一般情况下,对于光明神教机构里的人,大多数人认为他们是没有恶意的。chūn水当下给搁浅讲述了一下前面发生的事情。 “谁会放走我们的船只呢?除了你们,刚才我没看到其他人了……难道是那个老妇人……”话音没落,搁浅就发现很多院生都望着他,非常整齐地在点头。 “好,现在我们谈点正事吧。”枫景翘起了二郎腿,那副样子一点也不像个jīng灵,就算是jīng灵,也是个痞子jīng灵。 “你们到岛上来干什么?你们,还有你们。”枫景指了指纳兰,又指了指王怜花。 王怜花与纳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找禁锢法杖。” 枫景笑着点了点头,又朝搁浅说道:“帅哥,你们教会派你又是来干什么的?”枫景竖起一根食指,冲着对方摇了摇,“别把他们当孩子,说吧。” 搁浅犹豫了下,终于挺起胸膛,坦坦荡荡地说:“我也是奉命来找上古神器的,据说这把禁锢之杖出现在了流光道。” 少年们一听,不由都傻了眼。心想,这两位身手高强的人目的也跟咱们一样,那咱们还找什么找,抢也抢不过人家。 枫景笑了,“好,咱们就都当回君子。禁锢法杖我不要,但是其他的东西你们都别跟我争,可以么?” 少年们当然高兴,当下连忙一齐点头答应。 “可如果是这些孩子找到了禁锢法杖,你一个大骑士难道要硬抢?我记得你们的训导里,不是讲究公正,谦爱、诚实的么?”枫景眼睛里闪出一丝狡黠,嘴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搁浅低头沉思了好一会,终于抬起头,严肃地说:“我承诺,如果你们先拿到法杖,我就放弃;如果我先拿到法杖,你们也放弃。可以么?” 众少年闻言大喜,又是一阵点头。都在心里想:咱们这么多人,也不一定是你先碰到。 “好吧,我再次提醒你们,以你们的能力,拿到法杖并不是件好事。”搁浅摇了摇头。 这么一来,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女人就非常可疑了。后来大家决定,既然附近没发生什么其他人的踪迹,那么就老沈、娜塔莎留下照看已经睡去的杜新梅,其余十三人再分成三组,点齐了火把,抓紧时间,地毯式地再将整个修道院搜索一遍。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身手来说,枫景应该与搁浅分开各带一个小组,可是这次枫景把他俩分在了一组,而搁浅也没什么意见。也许是互相都不怎么放心对方? ―――――――――――――― “这好像是个钟楼的式样,附近应该有钟。”维维娜说道。 “这个楼顶也满宽的,我和维维娜看看左边,你俩往右边看看,等会就在楼梯口汇合。”吾凯西对chūn水、叶楚楚说道。 “好的,别走远了,有啥就呼唤。”chūn水点点头。 小心地绕过一连串破损的墙,穿过一些敞开的门洞,除了一些覆盖了厚厚一层灰的垃圾,并没什么发现。 chūn水举着火把,左右晃了晃,分辨出了黑暗中那个黑乎乎的一团。前面一大堆坍塌的石块之上,居然还悬空搁着一口大钟。 chūn水照了照大钟,只见钟的两边刚好卡石块之间的凹槽里,才没有坠落下去,看起来还蛮稳当的。 chūn水继续往前,让他正要绕过大钟之际,忽然又听到后面除了叶楚楚的走动之外还有些其他响动,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chūn水转头,却猛闻一声刺耳的巨响。而在此之前,他已经打开了风之语的秘法,这无疑更是放大了巨响带来的刺激,让他两耳道针刺一般疼痛,脑袋里也轰地一下,如遭重击。 出于生理的自我保护,条件反shè之下,遭受重创的chūn水瞬间闭上了双眼,扔下了火把,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 也不知道多久,chūn水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他拼命地睁开眼睛,迷糊中看到是吾凯西在摇晃着自己,一脸着急,嘴里还说着什么,而自己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到。 在吾凯西的身后,那口大钟旁边,维维娜正跪在地上。她的怀里,是昏迷不醒的叶楚楚。 而在她们前面一些的碎石堆上,有一个不同于碎石颜sè,黑漆漆的事物,接着吾凯西手中的火光,依稀分辨出那是一柄铁锤,很可能就是过去敲钟用的。 吾凯西随后发出了响箭讯号,其他两组应该很快就赶过来增援。 由于chūn水、叶楚楚被袭击,这让“修道院除了‘老女人’之外不再有其他人”的判断又值得怀疑起来,情况再次变得紧张。 叶楚楚似乎只是被敲晕了,并无大碍。于是,吾凯西与维维娜留在原地照看她与尚未恢复的chūn水,其他人在附近又进行了次分散搜索。 “老沈,你怎么来了!”搜寻中的王怜花突然发现了前面的老沈,心里忽然想到了娜塔莎。 “我听到他们说,chūn水出事了,我就赶来看看。”老沈跑了过来。 “你怎么自己跑来了,娜塔莎和杜新梅呢?”王怜花问。 “我们的人都在附近做分散搜索,都能看到人影,那边有娜塔莎看着,我想也没关系,我担心chūn水,他怎么样了。”老沈一边问一边往楼上跑去。 “我草,你个猪头三。露露你跟着老沈,我回去看看。”王怜花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摇了摇头,连忙和自己身边的露露招呼了一下,就往娜塔莎和杜新梅所在的方向跑去。 不好的预感一般很容易灵验。等他赶到的时候,娜塔莎这边的情况比chūn水那里更严重。 娜塔莎面朝下,扑倒在地上。王怜花大惊之下,手脚一阵冰凉。扶起了娜塔莎,用颤抖的手指搁在她颈部的脉搏上,发现还有跳动,又前前后后地仔细看了一遍娜塔莎身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娜塔莎和叶楚楚一样,也是被敲晕了。 可是当惊魂初定的王怜花将目光转向杜新梅时,却再一次如遭雷击,当场呆住了。 杜新梅身侧有一大滩粘稠的液体正在向周围溢淌,王怜花顿时感觉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顺着血迹看过去,杜新梅胸前心脏部分有一个创口,而在她原本清气的脸上,并列着三道从额头至下巴的划痕,血红可怖,还隐隐冒着血浆。 王怜花当即轻放下娜塔莎,快步奔向门外,拉响了今晚的第二支响箭讯号。 ―――――――――――――― 连续两次袭击,伤了三个(如果算上chūn水的话),死了一个。杜新梅成为探宝队伍中第一个死去的院生。 接着,枫景决定取消搜索。为了应对进一步深化的危机,他作出了如下安排:所有人全部集中,避免单独活动,抓紧时间休息;院生们夜里方便必须有人陪同,枫景与搁浅轮流值夜。 已经有少年死去了,对于枫景与搁浅来说,怎么保证剩下院生们的安全,是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一道难题。 一夜无话,直到天亮。 天还是yīn沉沉的,仿佛告诫着大家,新的一天,一样不会太平。 杜新梅的尸体摆在角落,上面覆盖着枫景的披风。 娜塔莎和叶楚楚已经醒了,不过却依然感觉不适,头还是疼。chūn水虽然已经勉强能听到声音,不过他试了试,从七岁一直陪伴着他、度过无数危机的风之语,第一次失去了效果。 “搁浅,你出来一下。”枫景招呼着搁浅,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厅。院生们远远地看到,他们似乎在那边说着什么。 “chūn水,你仔细再说说你们一路上来,直到遇到我们之前的详细情况,人员是怎么安排的,谁和谁一起。”纳兰忽然说道。 在chūn水说完之后,纳兰也仔细说了说他们上来以后的情况。其实也是在搜索,不过除了在黑暗中,枫景飘忽不定的身影难以确定之外,基本上都是统一行动,院生们并没有分开。 第三十一章 猜忌 - 破黑传奇 - 子韵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其实除了先前看到的老女人、被枫景shè杀的怪人以及杜新梅召唤出来的怨灵,我们就没看到其他会动的东西,连只老鼠都没有。”燕东雷说。 “你的意思是?”巴特说。 “我觉得,很可能就是我们当中的人有问题。”说完,燕东雷咬了一口面饼,狠狠地嚼了起来。 “东雷说得没错,凶手就在我们当中。”纳兰斜了一眼王怜花。 “你想说啥?”王怜花跳了起来。 “你急什么?人正不怕影子歪。我还没怎么说你就这样,不怕人说你心虚么?”纳兰冷笑道。 “你说,你说。”王怜花气极反笑。 纳兰点点头,说道:“我首先声明,这是对事不对人。如果问题出在我们这些人当中,那么我们一一列出相关线索,再逐个排除,这样才是最明智的。是清白的还是凶手,弄清楚了,大家心里也少了疙瘩。 首先,袭击楚楚、chūn水的和袭击娜塔莎并杀死杜新梅的应该就是同一个凶手。袭击楚楚俩人是为了引开大家的注意力,方便实现凶手最终的目的,杀死杜新梅。” “可为什么要杀新梅?”叶楚楚道。 纳兰说道:“也许杜新梅已经破解了石门的秘密,而凶手也知道了,为了灭口,独占秘密;也许凶手过来就是为了威逼杜新梅说出秘密,至于凶手得逞与否我们就不知道了,总之他杀死了杜新梅。而杜新梅脸上的伤痕,就是凶手残忍逼供的证据。 当时只有chūn水这个组和王怜花这个组在这个区域。而我们那个组,除了枫景和搁浅两位先生看不到具体位置,我和燕东雷、钟小毛三人始终没有分开。那么,最有可能作案的人应该就在这两个组。 吾凯西和维维娜一直呆在一起。楚楚、chūn水被袭击以后,他和维维娜也一直留在附近,那么chūn水这个组的四个人都排除了。请问,王怜花那组案发之前是怎么个情况?” 露露说道:“我、王怜花、图尔泰、巴特一组。不过,当时都认为岛上应该没有其他人了,火把又比较齐全,附近又都能感觉得到自己人,所以我们的人都分得很散。” 其实露露说的没错,大家都认为这岛上似乎除了那个不知所踪的老女人,应该没有其他人了。虽然一组,恐怕都没考虑什么队形。况且附近都能感觉到自己人,所以不光是王怜花这一组,刚才chūn水那一组也是分开了的。 巴特望了一眼图尔泰,又看了看纳兰,说道:“我和图尔泰一直在一起,没分开。” 纳兰点了点头:“那么巴特和图尔泰可以排除,露露有袭击chūn水和叶楚楚的时间,但是她没有袭击娜塔莎、杜新梅的时间,因为其后她就跟着老沈。那么,王怜花回到这里的时候,有谁跟在他身边?” 这还真没有,刚才露露和老沈待一起了,而同一组的图尔泰和巴特又离得很远。 “大家试想一下,如果你们自己是王怜花。首先在钟楼上,他从背后袭击了叶楚楚、还有chūn水。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让两人看到自己。在老沈离开之后,佯装说回来看娜塔莎。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不惊动娜塔莎,来到她背后敲晕了她,再杀死杜新梅。”纳兰分析道。 “你们不要诬陷好人,王怜花是什么人我们清楚。”老沈怒道。 “老沈也有嫌疑。他完全可以说听到情况,要过去看看。离开以后又转回来敲晕了娜塔莎,再杀死杜新梅。然后再去袭击楚楚他们。”巴特补充说。 “你他(妈)才有嫌疑!”老沈忽地站了起来,看他那样子,随时有可能扑上去。 “娜塔莎,这边情况是怎么样的,你详细说说。”纳兰弘柔声说道。 娜塔莎情绪还没有平复,她似乎很不情愿去回忆那段恐怖的经历,好半天才勉强地说:“当时杜新梅还在睡,我和老沈在说着话,老沈后来说去方便,接着我就听到了那边的钟声。过了一会老沈回来,说听到chūn水那边出事了,他就看看。再后来,我突然脑后一阵剧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纳兰说道:“那么老沈你的确是有嫌疑,你完全可以利用方便的那段时间,去袭击楚楚两人,然后再回来告诉娜塔莎chūn水出事了,你要去看看,离开以后又转回来敲晕了娜塔莎,杀死杜新梅。最后再到钟楼上,让王怜花等人看到你。 燕东雷忽然想到什么,说道:“据刚才所说的情况,你们在刚到达的时候,当时楚楚和赫连chūn水一起,吾凯西和维维娜一块,娜塔莎、露露、杜新梅在建筑前空地看包袱,只有王怜花和老沈是单独分开的,你们也有时间到湖边推走了大伙的船只。” 王怜花和老沈一时愣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再看看周围的人,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仿佛也有些不一样了。 “荒谬!我看你们也不能排除,谁又确定凶手只是一个人?说不定是巴特和图尔泰袭击了chūn水,纳兰弘三人跑到这里袭击了娜塔莎,杀死了杜新梅。”吾凯西跳了起来,声援了自己的死党。 “船的事情应该是那个老妇人干的吧,要不她干嘛让我们走三条不同的道路,错开咱们。还有,谁又能证明袭击我们的不是她?”叶楚楚说,眼看着双方又要剑拔弩张,她提出了新论点。 “这么说来,枫景和搁浅两位先生也不能排除,因为他们的行踪大家都无法把握。”chūn水也说道。 “对啊,chūn水不是说,发现石门之后,回来的路上,那个jīng灵半路走开了,这就很可疑;而且你们看,现在又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另外那个光明神教的骑士,通常在大家都认为他们是可靠的,他完全可以利用这点麻痹我们,进行作案。”维维娜说。 一直坐在那边不吭声的图尔泰忽然开口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杜新梅的问题?她在你们刚到的时候曾经说肚子疼,一个人离开了你们的视线。她也有机会放走我们的船。 另外,太巧了,她居然会巫术,召唤了怨魂。这是不是原来就计划好的? 再有,凶手的凶器在哪里?她脸上的那三道划痕是什么划的?有没有代表着什么意义?你们不是说她召唤怨灵的时候,手指甲会突然变长,还能削苹果……” “杜新梅胆子很大,感觉她一直不是很害怕。”露露回想起杜新梅的一系列举动,说道。 娜塔莎突然想起那个怨魂梳头的时候,手上长长的指甲,颤抖着说:“难道是怨魂干的?” “不会真是咱们里面人干的吧。”巴特忽然说。真是难得,他这次居然没有对武科生落井下石。 “我们现在应该找到那个老妇人,而不是进行一些毫无意义的猜忌。”chūn水说。 ―――――――――――――― “这里有三条道,”chūn水指着面前的岔道说,“我们几个来时走的是右边,那次和枫景先生要送女生们返回,走的还是右边道。 所以,对于我们几个来说,其他两条道上有什么,我们不知道;具体通向修道院的哪个位置,我们还是不知道。 现在我们有必要亲自走一次。我和老沈走左边,花少和老西走中间。可能的话,走到修道院以后再原路返回岔口处,再走另外一条,直到遇上另外一组。” yīn沉沉的天,yīn森森的路。chūn水一边走一边向前方眺望,只见榛莽芊绵,尽是荒芜之sè、残败之像。 走了一阵,就看到零星简陋的坟包。杂草中,沙石土堆里,还隐约可见些褐sè的骨头,其中更有一两头骨,露出深幽幽的两个大洞看着你。 这条路明显比右边那条远,chūn水俩继续前行,路边逐渐出现了一片乱坟岗。有些还保留着石碑,有的上圆下方,有的呈十字架形状。 “看!“老沈一声轻呼,chūn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就在前方道边的那个巨大坟包。 随着两人走进,渐渐看清了它前面那个巨型墓碑上的几个大字:地狱之门,生人远离。 墓碑正对着道路,周围镶包着层一尺宽的边,角落上,居然也有一个圆形符号。与修道院里那间地下密室边,石台上的一模一样。两人都隐约感觉到,墓碑似乎透出一股yīn冷而腐臭的气息。 更让人意外的是,大坟包之后,有一间茅草棚子!刚才之所以没看到,一是因为坟太大,二是因为茅草棚相对较小,而至于到了近前才发现。 茅草棚有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首先跃入眼帘的是满地东一堆西一把的枯草、一些破布、几个破碗烂罐子以及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垃圾。一张很大很脏很乱的草甸床。 chūn水过去看了看那些破坛子烂罐,还用手在里面搅了搅;又走到床前仔细看了看床上,一度弯腰低头,将面部和床贴得很近。 这时,茅草棚外有一只手伸向了门,“吱”一声,门打开了。 毛发森然间,背对着门的老沈被吓了一大跳,尚未完全转过头的他神经质般地大叫道:“谁!是谁!” “我,是我们。”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王怜花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吾凯西。 “怎么样?”王怜花问chūn水。 “这里几天内还有人住过。两个人,很可能就是老妇人和那个光头怪人。母子关系?”chūn水说道。 “你怎么知道?”老沈惊讶地问。 “看垃圾呗,看那些装食物的坛罐,看床上遗留的毛发。这个岛上没有其他人了。你们那边情况如何?”chūn水说着,将眼睛转向了王怜花。 “加上这次我们又走了左边岔道,三条路比较起来,中间最短,左边较长。”王怜花答道。 “等等!”chūn水抬起手,他思索了片刻,又接着问道:“你们俩判断,如果花少从休息处走下来,像那天我们送女生一样,沿着右边道走下来,记住是走!老沈略晚花少一点点,从休息处往中间那条路,一直跑到湖边,记住是跑!再返回休息处,有没有把握在回去经过岔道口时让花少尚未走到岔道口?” 王怜花和吾凯西略微想了下,几乎同时点头:“可以的。” “我们回去吧,找枫景和搁浅两位先生。我有个想法,现在还有几个环节没理顺,我需要一些证实。”chūn水说道。 第三十二章 死亡气息 - 破黑传奇 - 子韵 修道院的边上。 chūn水让王怜花两人带路,从右边道的入口处走到中间那条道的入口处。 中间这条道进入修道院区域的地方,其实与休息处并不太远,左边是一块沙地。 chūn水站在道路的尽头,又是一阵若有所思。 “你们刚去哪里了?”chūn水四人一进大厅,枫景就问。与此同时,迎接他们的还有武科生们怀疑和悲愤的目光。 “我们去把三条岔道都走了一遍,有些发现正想和你们交流下,怎么了?”chūn水毫不掩饰地望着枫景。 枫景没说话,指了指角落那边。chūn水顺着看过去,一个人躺在那里,面上有三道血印子,和杜新梅脸上的一样。从头发很容易辨认,正是那棕毛。 “死了,和杜新梅小姐一样,脸上划了三道血痕,不过致命伤口是在背心上。”搁浅说。 “是不是你们!是不是!”燕东雷突然扑了上来,嘴里叫嚷着,不过却被搁浅抱住了。 “王怜花,上次我们都听到了你对钟小毛说的,要弄死他。”纳兰指着王怜花,忿然道。 “肯定不是,”chūn水说道:“不过,凶手确实有可能在我们中间,如果能找到那个老妇人就最好了。枫景和搁浅两位先生,你们能跟我到外面来么?我有些事情要和你们说。” 枫景与搁浅相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枫景说道:“小子们,现在我和搁浅要仔细搜搜你们的身,以确定你们是否携带着武器。” 随后男生们一个个被带出去仔细搜查了一遍,结果还是没什么发现。 “那女生呢?”图尔泰说。 “这个……”枫景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搁浅,却见搁浅眼光移到了遥远的地方,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我来吧……姐妹们,排除了,让大家都能安心些,等会姐妹们也搜查我。”维维娜果断地站了起来。 男同胞们一时看着维维娜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其中内容又稍有区别:除了吾凯西是自豪,巴特是带着伤感的爱慕,其余的包括枫景在内,都是赞赏。 过了一会,维维娜带着女生们回来了,她们一齐都摇了摇头。毫无疑问,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没用的,这个时候没人傻到怀里揣着凶器到处跑。两位还是跟我出来下吧。”chūn水说完,直接走了出去。 “小子,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发现,你身上有jīng灵的味道,同时,又有血族的味道。”枫景用手指敲了敲头,嘴里呻吟了一句:“不是我太古板,而是这个世界变得太疯狂。” “不过,我喜欢你身上那一半的味道,所以我选择信任你。”枫景又说。 “我想问两位一个问题,请你们开诚布公地回答我,这很重要,关系到剩下所有人的安全。”chūn水说。 在两人一起点头之后,chūn水又道:“杜新梅死的那一段时间,您两位能掌握对方的动向么?” 其实这个问题很敏感,也就是在问,对方的行动是否在你的监视之下。而当时,既然一同行动,这无疑也涉及到了是否信任对方,心胸是不是开阔,举止是不是有小人之嫌。 枫景与搁浅又对视了一眼,终究,相互哑然一笑冲淡了些许尴尬。他们一齐点了点头。 chūn水将刚才的发现告诉了两位,并对他们说道:“你们俩排除嫌疑以后,目标就大大地缩小了,因为我不能够接受,一位山林同盟的艾尔格jīng灵和一位光明神教的圣骑士团成员,会在一个荒岛上互相勾结,杀死素不相识的学子。 所以,我们只要找到老妇人,就可以证实我一个很重要的判断。” 搁浅点点头,说:“你似乎思路很有条理。那么我还有一个结论告诉你,这是刚才我和枫景先生共同……” 枫景忽然打断他:“哎,我发现……你们能不能别叫我先生,多老土啊,和我这样一个走在时代尖端的jīng灵很不相称,枫景哥多好,多亲切。” 搁浅一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好吧,这个结论是――除非她躲进了地宫,外面没有其他人了。” 枫景点头说:“没错,杜新梅小姐召唤怨灵之前和你们的那次搜索,回来的途中我折返回去,在那个地宫门口做了个暗记。直到现在,暗记都没有遭到破坏,那么凶手也不是从那里出来的。现在你就说,谁是凶手吧。” “现在证据还不足,我们可以有疑点,但是匆忙结论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老妇人……老妇人……她在哪里,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死了……她到底死在哪里?”chūn水喃喃自语,来回踱着步子,让枫景与搁浅起初目光还跟随着他在动,渐渐地,也就眼睛发直。 “难道……”chūn水突然停了下来,瞪着两人,须臾转头就跑,还边叫:“跟我来――” ―――――――――――― 在岔道往中间那条路上,chūn水、枫景和搁浅跳进草丛里分开搜索。就在岔道边枫景嗅到一股血腥味的时候,搁浅和chūn水也看到了一堆萦绕在某个区域不散的大头苍蝇。 草甸上有一大滩红黑sè血迹,已经快干了,尚有些黏。 “两位是行家,应该知道这里昨天有个流血的躯体压在上面,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离开的。现在,如果你们是凶手,为了让别人找不到,而你又没有很充裕的时间处理尸体,你们会把它扔到那里去?”chūn水说。 “湖里。”枫景说。 chūn水点了点头,“我们找个从这里离湖边最近的地方。” 搁浅指着那边的方向,说道:“要到码头还得绕一截路,那边下面就是湖了。”却发现他话音没落,chūn水就跑了过去。 枫景两人跟了上去,他们发现前面的chūn水望着坡壁之下,头也不回,一动不动。 这是一个很陡直的边坡,但是下面至湖水之间还突出了一块。如今突出的那一块地方之上,躺着一个人。一个蓬头遮面、衣衫褴褛的人。从垂吊在水边的那只干枯、皱巴巴的手可以判断,这应该是个老人。 尽管chūn水没法使用风之语,他依然知道有一群嗡嗡的苍蝇在围绕着老人。 三人想办法到了坡下,chūn水首先走了上去。他轻轻地往老人鼻嘴之间探出右手的食指。 这是一张扭曲的脸,布满了崎岖而起伏的纹路。微微张开的嘴里,牙齿呈褐sè,之间的黑sè想必是缺了几颗,然亦有尖利的部分。这人正是初入岛那夜在三岔道上遇到的那个老女人! “是她。”chūn水说。chūn水轻轻地抽动着鼻子,只见他轻轻地翻转过老女人的身体,露出了她背后的部分。 老女人背后有一道伤口,血已经干竭了,那么多的苍蝇,应该是嗅到了血腥味。 chūn水撕开了伤口边沿上的衣物,仔细观察着伤口,接着又转过来撑开了老妇人的嘴,看了看里面。 “死亡时间应该还在杜新梅之前一些。伤口的宽度和杜新梅胸前的一样,看来是同一武器所为。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chūn水缓缓道。 “差不多。”枫景吸了吸鼻子。 “马上回去,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凶手是谁,我已经有了初步判断。现在不能让我们的人再继续分散,给他提供再下手的机会。”chūn水说。 回到了休息处,枫景迅速召集大家集合。除了几个胆小的女生没怎么离开,其余的那些男生一个个也陆续回到了休息处。 “还少谁?”枫景沉下了脸。 “巴特。”燕东雷说。 “都大声喊了,应该都没离开太远的啊。”图尔泰说道。 chūn水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对枫景说道:“全体分两组,马上在附近搜索,人要扎堆,不能有某一个人脱离大家的视线。” 枫景点了点头,接着说到:“搁浅与我各带一组。” ―――――――――――――――――― 大约一刻钟以后,在修道院一个yīn暗的拐角,发现了巴特的尸体。 身上的创伤与棕毛完全一样。脸上划了三道血痕,致命伤口在背心上。致命伤口的宽度与杜新梅、棕毛两人完全相符。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死亡气息。 “你还说不是你!”纳兰指着王怜花喝道,语调中既有愤怒又有恐惧。 燕东雷和图尔泰则各退后一步,那情形,似乎担心王怜花随时有可能暴起,再度行凶。 “我一直感觉,这脸上的三道血痕有什么意义,不然凶手既然杀了人,干嘛还要干这种看似多此一举的事情?”搁浅说道。 娜塔莎看得出来很紧张,她似乎要用力咽下什么东西,然后突然看了一眼,说道:“会不会和召唤怨灵的事情有关……还有,那个镜子……” “不是王怜花,王怜花没有作案的时间。”chūn水淡淡地说道,“我虽然和巴特不对眼,但是就晚了这么一步,结果又死了一个人。当然,也不是什么怨灵,跟什么镜子也无关。” “你说,是谁?!”枫景yīn沉着脸,握手成拳,顿时关节爆出一阵劈里啪啦的响声。已经死了三个学生了,在一个山林同盟的弓箭手与一个光明神教的圣骑士眼皮底下。自己回去怎么和流光学院那位老院长交待? “在此之前,请问,纳兰、枫景、搁浅先生是怎么想到来这个荒岛的?”chūn水问。 纳兰犹豫了下,终于说道:“那天娜塔莎在宿舍和楚楚、杜新梅等几个室友在商量,就是你们那个没来的室友告诉我的。” 王怜花一听心里暗骂:“这狗(rì)的一定是使了美男计,草。” 枫景说:“那天你们在图书室,我就在旁边不远……”搁浅这时接口道:“我在隔壁那间……” 原来始作俑者还是自己这一伙人啊。那天在图书室里商量的chūn水一伙人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 chūn水突然说道:“没错,凶手就在我们中间。”他这一声脱口而出时,所有的人都用一种惊疑的目光悄悄打量了下周围的人。 chūn水拧了拧眉心,接着说道:“凶手为啥要杀人,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在上来之后,就抱着杀人的目的。也许是为了宝物,也许是仇恨。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将三条船全部放走,就是要断了我们的退路。他在放船回来的路上杀死了老妇人。 接着,他利用搜索时间,又将老妇人的尸体从中间岔道路边搬走,回来的时候先袭击了我和楚楚,然后引开老沈,又敲晕了娜塔莎,杀死了杜新梅。 今天他再分别以某种理由引诱棕毛和巴特,在僻静的地方杀死了他们……” “停停停,我想问好多个为什么。”枫景说着,摆了摆手。忽然,枫景手在半空中稍稍有一个滞涩的动作,但很快的,他的手以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速度抽出了一支箭。 然后张弓,搭箭,shè了出去! 搁浅面sè一变,双手往身后一扯,很快地就盾锤在手,整个人化成一道银sè的长虹,冲了出去。 就在搁浅冲出去的时候,枫景已经shè出了第二箭! “嗷嗷”声中,前方已经有两个迟钝缓慢的身影中箭倒地。 “地域之门开启了。”chūn水望着前方,咬牙说道。 第三十三章 推理大师春水 - 破黑传奇 - 子韵 “丧尸!”娜塔莎的脸上更苍白了,几乎和对面那些摇摇晃晃运动着的“人”一样。是的,看着那些白中带着些惨绿的脸,每一位读过或者听过恐怖故事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丧尸。 “女生全部退后。”忙乱的人群中,chūn水喊道。 “啊――这边也有!”露露尖叫道。 “咄!――咄!”靠近露露的那两个丧尸应声而倒,脑袋上分别插着两支羽箭。“它们能嗅到活物的气息,鼻子比我的还灵。”枫景对手无寸铁的院生们说着,手上却不停,只见他胸前的白巾煞是惹眼,那根本来脏兮兮的东西,此时却显得无比的灵动。枫景白巾在舞动,披风在舞动,头发也在舞动,整个人都在舞动,一句话之间,他就放倒了两个丧尸。 “他好酷哦。”露露忽然说道。 那边冲出去的搁浅此时已经完全地变成了一架杀戮机器。盾击,锤砸;盾扫,锤撩,在银光与蓝焰交替之间,搁浅仿佛化身成了那些传说中的屠龙骑士,在丧尸丛中摧枯拉朽。 “帅呆了,”吾凯西惊叹,“原来玩盾,可以玩到这么帅。” “你们不要离开,尽量选择视线良好的开阔地。我们不用去寻找它们,它们会顺着气味自己来的。”搁浅嘴里说着话,手上的打击却一点也没有慢下来,胸前的银十字架闪烁着光芒。驱魔驱邪,消除污秽不洁,对于他来说,本身就是一件神圣的工作。 “天黑之前,最好清理干净,不然夜里会有些麻烦。搁浅,比试一下,看谁放倒的丧尸多?”枫景箭无虚发,并且一个箭筒很快就空出了一半。 丧尸,本身样子就很可怖,再加上被它们撕咬后,据说会感染。所以,相对于一些手无寸铁的人们来说,是具有很大威胁的。但对于枫景、搁浅这种级别的人物来说,就显得游刃有余了。 首先,丧尸攻击手段单一,更多是抓、咬;其次,他们行动缓慢,对于枫景搁浅来说,它们几乎与固定的靶子练桩没什么区别;第三,枫景搁浅很强大,每一次挥手之间,就会消灭一个丧尸。 所以,在枫景一筒箭完全shè干净,搁浅盾牌与打击杖都“碧血”淋漓的时候,满地的丧尸就没剩下几个还能动弹了。 枫景甚至最后拔出佩剑冲了上去,而这一时段,搁浅的工作效率明显超过了他。通常在枫景刚得及从一个丧尸的脑袋里,拔出自己剑的功夫,搁浅就左手盾牌化成一道银sè光弧削断了一个丧尸的脑袋,右手一杖又将另外一个的脑袋砸得稀巴烂。 工作似乎已经结束了,搁浅坐下来擦拭着自己的盾牌与打击杖,枫景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从一个丧尸的身上拔出自己的箭。 看着那些箭头上滴着绿汁的箭矢,枫景皱着眉头,只是擦拭了很少的几支,就很快停止了这个举动。 “偶像啊。”老沈叹道,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丧尸,朝枫景搁浅两人走去,还不时拿手掌在衣服上抹了抹。看这架势,似乎是想上去跟两位握手。 chūn水在人群中突然看见了个身影,有些异常地朝外围运动。那个身影已将至纳兰的身后。 “纳兰,小心!”chūn水指着纳兰的身后大叫一声。 纳兰听到chūn水的提示,恰恰心里一惊,忽闻耳边轻微地一声“嚓”,一截尖锐突出的三角刺棱已经搁在了他的颈边,正抵在他的咽喉处。 “图尔泰……你干什么?”那边的燕东雷大叫道。 “他就是凶手。”chūn水说道。 “都别动,不然我立马刺死他!”图尔泰喘息着,面目扭曲,他瞪着chūn水,忽然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起初也是和大家一样,我想我们的船是老妇人放走的。但是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解释不清楚。凶手为什么要杀老妇人,仅仅是因为仆人吗?”chūn水说。 “什么是仆人?”枫景问。 没人注意到,在枫景问话的时候,chūn水悄悄地朝纳兰侧后方移动了几步,但枫景语音一停,他马上就停止了,然后接着说道:“杜新梅召唤出的怨灵,当我问怎么打开石门,她说了‘钥匙、两个、仆人、粉末’几个词,所以我猜想这个岛上,我们来之前,就呆在岛上的两个人――老妇人、光头怪人,他俩应该就是仆人,他们掌握着打开石门的方法。 我又想,凶手如果是我们一起来的,那么他在来之前,也就是在杜新梅召唤怨灵之前并不知道这些事情,那么他杀老妇人就不是必然。那么在昨晚那些为数不多可提供他下手的间隙里,他又是怎么能及时找到老妇人的? 我再设想,当这一切最初只是意外呢?比如放走我们船的不是老妇人,而是凶手,那么他为什么要放走船,难道他在来之前就计划好了要断绝我们的退路方便他行凶?” 没有注意到,在chūn水说话的时候,枫景也悄悄地往一边挪了挪,意图避开前面那些女生们的阻挡,以便闪出一个空间直接面对图尔泰。但是chūn水话语一停,他马上就停止了,还很有求知yù地继续问:“他是怎么找到老妇人的?” chūn水在枫景一开口,又在移动,然后他又说:“放船在杜新梅召唤之前,所以当时他并不知道仆人的事情,他之所以遇到老妇人,是因为碰巧撞上。好,那我们知道,船是凶手放的,那么谁有机会放船,又有机会在那天袭击我和楚楚再去杀死杜新梅,又有机会随后杀死棕毛和巴特? 这一切,都指向了你――图尔泰! 王怜花和老沈在没遇到你们之前,是在搜索中单独行动过;杜新梅肚子疼,是离开了,但是她上岸的时候还提议大家回去算了。而且我计算了一下,时间太短了,他们没有走过中间那条路,他们都不知道那是条捷径。 其实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一个人有放船的机会。在我们一起送女生到湖边的时候,图尔泰正在和巴特处理光头怪人的尸体!巴特很懒,大家都知道,当时流下枫景先生还嘀咕了不情愿的他一句。 你和巴特将尸体拖到了中间那条路的修道院路口边上,在那个沙地上,你一定是和巴特说‘算了我一个人来吧,你去歇着’之类的,然后他离开之后,你快速地跑在我们行走于右边道那一群人之前,放跑了船。 而之后,意外发生了,你被老妇人看到了,在岔口附近。或许,她甚至嘴里还嘀咕着放船的事情,于是你怕败露,就杀了她,将她的尸体塞到道边草堆里。 接着你返回,在中间道入口附近继续掩埋光头怪人的尸体。我记得,我们返回接着找东西生火的时候,当时纳兰还问了一句‘图尔泰呢’。” 枫景又说:“对,当时我还看到那个长腰懒惰、游手好闲的家伙,说到你的时候,到处乱看,一脸茫然。看来,他真没有和你一起掩埋尸体。” chūn水接着说道:“接着杜新梅召唤,你发现了仆人和粉末的秘密。因为是你掩埋的光头怪人,或许你已经发现了粉末。” “没错,呵呵,我当初掩埋的时候就发现了粉末,我还以为是毒药,准备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呢。”图尔泰大笑道。 chūn水不管他,继续说道:“图尔泰,其实我很佩服你,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据情况的变化,制定出新的计划;能在这么短的两天时间杀死四个人,而且还能淡定自若,将细节安排得如此妥当。可见无论是在心智和执行上,你都是个人才。 你在有些动心的情况下,于是另外一个计划在你脑海中浮现。可惜,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无懈可击的计划。老妇人的死是这个计划的一个漏洞,所以你在寻找老妇人的尸体拿取另外一把‘钥匙’的同时,你也有必要处理了这具尸体,不能让我们发现。 在我们当晚再次搜索的时候,花少那组,因为大家分散了,你又获得了另外一个机会。于是你又从中间道下去,找到老妇人尸体,拿了你想要的,然后将老妇人尸体扔下湖。可惜那下面突出了一块,没扔下湖里。 你返回以后,袭击了我和楚楚,然后引开老沈,敲晕了娜塔莎,杀死了杜新梅。” “去你的小聪明,”图尔泰笑着骂道。 chūn水道:“你在脸上划了三道痕,并在第二天的谈话里,将大家注意里引到怨灵身上。正如娜塔莎刚才所说的‘会不会和召唤怨灵的事情有关……还有,那个镜子……’,这种结论,正是你想要的吧。 但是你不会立刻提到镜子,你怕惊动那个你真正要杀的人,或许你完全可以在得手以后再来支持这个论调。 把罪名推给怨灵,你就要杀三个人,所以你划了三道血痕,照过镜子的三个人都要死。杜新梅死了,棕毛死了,可是第三个人纳兰还没有死。于是,我又想到了,巴特没有照过镜子,为什么他也死了? 巴特的死是因为他知道了一些东西,而且他也不是个笨蛋,他或许已经有些疑问了。 巴特是和你一起掩埋尸体的人,他知道了,你有时间放船;巴特是和你一组搜索的人,他虽然为了攻击花少和老沈,违心地说‘你俩一直在一起’,可他心里知道,你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巴特必须死,这个人却不在你的计划之内,而这一点,愈发让我看清楚了,谁才是正在的凶手。推理就是找出所有的不合理,然后将它们串联起来,论证出其中的合理xìng。你的计划遇到了几个变数,虽然你及时予以调整,可还是留下了痕迹。你真正要杀的人其实是纳兰!” “没错!我就是要杀你!”图尔泰狠狠地在纳兰耳边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几年,有谁找你麻烦,我第一个为你出头;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首先给你;和司武德他们翻脸,和王怜花他们翻脸,我都坚定地和你站在一起。 几年了,我一直跟着你,支持你,一直做你的小跟班。我的能力没人承认,我的为人没人肯定。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永远只能站在你后面,你也从不会说我一句好话,从不会注意我的感受! 座师们夸奖你,同学们崇拜你,女生们爱慕你,就连我喜欢了三年的女孩子心里装着的都是你。你知道她对你的心意,你也根本不喜欢她,可你为啥不拒绝,还要留给她念想? 因为你是纳兰,你永远文质彬彬,永远的有教养!” “你是说……”纳兰声音有些嘶哑。 “没错!在她从娜塔莎那里得到了荒岛信息,转而告诉你以后,你为啥叫她别来?是不是因为娜塔莎来了,王怜花也在?可恨我央求她,邀请她,陪我来,你知道她怎么回答我的,‘纳兰说,我还是别去,他要给我一个惊喜。’ 嘿嘿,从那一刻起,我就觉得,你不死,我永远只能活在你见不得光的背后!”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图尔泰口中的“她”,就是娜塔莎唯一没来的那一位室友。正是她得到了荒岛信息,转告给了纳兰弘。 “你真是个推理大师,可我现在需要像他――”枫景指了指那边的搁浅,提高了声音:“一样的行为大师!” 就在图尔泰不自觉地将眼光移到搁浅身上的时候,chūn水忽然动了。 chūn水的风之语一直没有得到恢复,可是,他的血族之力还在! 在接到枫景的暗示之后,chūn水忽然启动。瞬间就将速度提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阶段,他一肩膀撞到了图尔泰的左边胳膊上。 图尔泰身体晃了一下,刺棱与纳兰的咽喉拉开了约两寸距离。就在此刻,几乎都看不到枫景手上有什么动作,随着一声弦响,一道乌光没入了图尔泰的右臂。 这时候,大家才看清,图尔泰那截刺棱是从他的护腕里弹出来的,护腕本身就是坚硬的,难怪之前枫景搜索并没查到。 图尔泰捂臂跌倒在了地上,纳兰顿时脱离了他的控制。可纳兰并没有跑开,他怔怔地望着图尔泰,眼中竟然泛着泪光,纳兰哽咽着道:“图尔泰……” 图尔泰呆呆地望着纳兰,好半天才强挤出一丝笑容,他说:“……是我一时迷了心窍。我也不想杀他们,可自从杀了第一个人,我就收不住手了,只能一步一步错下去。” “你是纳兰,最优秀的纳兰。是我对不起朋友……”图尔泰说着,忽然捧着那只受伤的手往自己胸口狠狠一拉,刺棱顿时完全地没入。 “图尔泰!”纳兰扑了上去,他抱着对方,大哭起来。 第三十四章 情人,开门 - 破黑传奇 - 子韵 从图尔泰兜里找到了两小袋,打开以后,各装着红白两sè粉末。 “你们去吧,我陪着纳兰。”燕东雷望着犹自抱着图尔泰的尸体默默垂泪的纳兰,突然觉得意味索然。 天已经黑了下来,即便是不太愿意继续进入的娜塔莎,也不太敢留在这遍布着丧尸肢体的环境里。 chūn水等其余十个人来到了那个地宫入口之前,在石台上,chūn水将两种粉末各取出一些混合在一起。只见混合在一起的粉末周围,渐渐笼罩着一种动态的血晕光泽。 chūn水将粉末扫入了那块圆形的符号的沟槽中。接着,符号上那种动态的血晕光泽,如同燃烧般起了隐约的光焰,符号居然自己转动了起来,最后在“轰隆”声中,石门打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yīn冷而腐臭的气息。 “我们已经没有火把了。”chūn水话音刚落,却发现石道两边均匀地、依次向后延伸亮起了两排灯火。 “魔法长明灯。”搁浅说道。 大家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枫景与搁浅走在了最前面。 过道很长,不过一路却很平静。折过一个拐角,便进入了一个左右各有一个石像的大门。 石像是手持长兵器的人身兽首,仔细看去左边是一个牛头,右边是一个马首。进入了大门就是一个很宽广的大厅。依照chūn水的判断,至少有十个学院练武场的大小。 大厅不能说是一无所有,但除了横亘在大厅中间那一条四丈宽、深不见底的黑沟,除了挂在四壁上的魔法长明灯,的确是空荡荡的。chūn水等人走到了深沟之前,在确定了无法逾越后,他们看到了大厅对面正中的墙上依然还是一道石门。 “怎么办?”王怜花道。 “办法本来是有的,不过没材料。”枫景道。 搁浅翻了一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么,给我一座攻城梯,我也能过去。” 忽然,一个光影忽闪了一下,出现在深沟的对面。 这是一个白长袍、披散着黑sè长发的人形。白sè长袍下面,完全遮住看不到脚,黑发遮住了面目大部分,隐约能分辨出苍白的脸sè与五官的位置,正是先前看到的那个怨灵。 又是如一副图像般闪烁模糊了片刻,怨灵外形才清晰起来。它抬起了右手,首先露出如五支短剑一般的又尖又长的指甲,随后才是苍白的手指。 与此同时,深沟这边的地上,突然出现了五个长两丈宽一长的方形光带。 怨灵说话了,声音却非常的柔美,也不似先前杜新梅召唤时那种断续:“哦……来人了。闯入者,你们是来让我安息的,还是来取嗜血战斧的? 不过,都一样。这是一座巨大的魔法阵,你们必须有成对的情侣一同站入方形中,合格了才能通过我身后那扇门。我已经等得够久了,让我安息吧,并拿走你们想要的东西。” 怨灵说完就静止不动,似乎在等待着。chūn水等院生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枫景,却见他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原来这里面藏的并不是禁锢法杖! 只听到枫景“啊”的一声,作出了他的习惯动作――用手指扣了扣脑袋,仿佛刚想起什么:“我忘了告诉你们了。在一百多年前的某一天,艾尔格城来了个神秘的客人,他参拜了舒雅女神像以及生命之树,以寻求帮助。但却拒绝与jīng灵高层接触。 接着他在东边和一些人发生冲突,杀死了几十个人,根据我们掌握的一些情况以及种种迹象,他身上很可能有上古八大神兵之一――嗜血战斧。 嗜血战斧传说是兽神戴尔的武器,是最具毁灭力量的神兵,同时为了保持它的杀意,戴尔总是将它浸泡在血池之中。神兵各有属xìng,嗜血战斧能让持有者杀意凛冽,战yù旺盛,凶狠狂暴。更重要的是,据说这把武器还有反噬xìng,会让使用它的人变成一个疯狂的、失去理智的杀戮机器。 随后此人一路向西,到了流光道,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但是三四个月之后,这个修道院发现了惨变。” “我们没得选,至少要从这里出去。”chūn水说着,他拉着叶楚楚的手走进了一个光带中。 “请原谅,我不会和你手牵手,扮演情侣的。”枫景认真地对搁浅说,又看了看那些光带。这里有五个光带,想必是魔法阵根据进入的人数触发的。 泡妞军团将女生们各自都带入光带,“轰隆”声中,光带中间的地板开始缓慢地下沉。当下沉为一个两人多高的槽子状时,便停了下来。 枫景与搁浅赶到沉下去的光带旁边,试着伸手触摸,但他们发现,光带形成的阻隔让他们的身体无法探入。 这时,随着一阵阵响不绝耳的“喀拉喀拉”声,槽子靠着深沟方向的那面石壁开始动了。石壁不停地匀速朝少年们推进,这样下去,里面的人会被活生生挤成肉饼。 槽里出现了女生们惊恐的叫声,枫景与搁浅空在上面着急,也无法施与援手。搁浅甚至跑到深沟的边缘,可深沟约有四丈,他根本无法对怨灵造成任何威胁。 “男生蹲下,让女生踩着我们的肩膀,靠着墙,男生慢慢站起来,女生踏着手掌,男生发力往上顶,应该可以出去。”王怜花大叫。 这是个好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果然,不多一会,娜塔莎、叶楚楚、露露都被送了出去。让人惊奇的是,那个光带对她们似乎并无阻隔作用。 只有一个女生没有出来,她就是维维娜。 “娜娜,你快踏上来啊!”吾凯西撅起屁股蹲在地上,望着后面“喀拉”声中继续压过来的石壁,急得满头大汗。 “维维娜,快点。”外面的娜塔莎就在他们槽的旁边。 维维娜却一把拽起吾凯西,食指轻轻地压在了正要说什么的吾凯西唇边。吾凯西急得又喊:“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娜……唔……”下一刻,他的嘴被堵住了,那是维维娜的唇。 一会儿,维维娜的唇才离开,眼波流转,坚定地说道:“不能一起出去,就一起死。” 吾凯西愣住了,周围所有人几乎都愣住了。那边的露露似乎想了想,忽然又朝老沈所在的那个槽子里跳了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那是老沈为了缓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人倒是接住了。 不多时,大家都听到老沈大叫:“露露!我草,你个蠢女人……”然后,老沈居然大哭起来。 “喀拉喀拉……”石壁继续移近,按照这个速度,几息之后,里面的人无论如何都要遭受挤压。然而这个时候,四个槽中的四位男生表现各有不同。 吾凯西双臂撑在墙上,耸着背,打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心爱的女孩多支撑一刻。他突然硬挤出一副笑脸,看着旁边靠墙上的维维娜,昏暗中她柔美的脸庞,吾凯西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沈紧紧地抱着露露,咧着嘴,眼泪鼻涕淌了一脸,将露露半边肩膀都打湿了。后面石壁推进的声音他根本不在乎,只是在想:花少他们不是说我和露露没搞头么,想不到,愿意陪我死的是她。就这般一同被挤成堆烂泥,死了也分不清你我了吧,那算不算是夫妻啊?草,我还没亲过她呢……想到这里,老沈在露露脸上“啵~”地狠狠亲了一口。他没料到,露露一把将他的脸扭了过来,也在上面“啵~”了一下。 chūn水静静地看着石壁越来越近,想想还有啥事情自己没干完。想来想去,作业也交了,衣服袜子也洗了,好像的确是没什么好牵挂的。 王怜花顺着墙慢慢地滑到了地上,也和chūn水一般望着对面逼近的石壁,心里却有些发苦:我草,丢人啊!妈的,小弟们倒成正果了,老子是流光学院的情圣哎。chūn水年纪小就不说他了,人家吾凯西的妞动都没动,老沈的妞上去又跳了下来,老子的妞一句表示都没……失败啊,死了不要紧,传出去怎么混啊……不对,死了也没得混了,不过这死了还让人笑话,要遗臭万年呐! 就在石壁刚刚碰到人之际,“喀拉”声停止了,稍后又响了起来,却是朝相反方向移动了!这一波三折的,着实是让人一颗心不住地起落着。 石壁退到一定位置时,地面上的那些沟槽开始上升,最终完全恢复了原状,地板平平整整,丝毫看不出方才的痕迹。 当光带也消失之后,怨灵又说话了:“居然有两对情人通过了。恭喜你们,成功了。我可以安息了。” 怨灵的身影闪烁了一下,慢悠悠地转过身去,它拖着长袍的下摆朝墙后那石门“移”去。与此同时,在类似于巨石移动发出的阵阵轰鸣声中,厅中的深沟之间,有一个截面缓慢地升起,不多时,便将两边连接了起来。更值得一提的是,截面上,有一具骨骸。 没有出现宝物,难道宝物在石门之后? 在截面还在上升,离地面将近半丈高,深沟之间尚未完全吻合的时候,枫景与搁浅就几乎同时冲了出去,朝着那扇门。不过当他们俩冲到石门前时,发现怨灵已经停下了,而石门却丝毫没有动静。 接着,大家都感觉大地开始震动。虽然眼前的参照物都没有变化,不过可以肯定,周围的一切都在上升。 第三十五章 夜半歌声 - 破黑传奇 - 子韵 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劫后余生的少年们之间有了些细微的变化:维维娜骄傲地挽着吾凯西的手臂;老沈则大大方方地搂着露露的肩;王怜花有些失魂落魄;chūn水则快步跟在怨灵的后面,还不时斜着个脑袋,似乎想看清它的脸;娜塔莎和叶楚楚眼光接触到别人的时候,有些飘忽。 枫景朝着搁浅耸了耸肩,作了个无奈的表情。他往回走到那堆骨骸旁边,打量了好一阵,对搁浅说道:“这是怨灵的,得想办法处理好了,不然我担心以后它还会出来害人。这也是它的愿望,作为光明神教的代表,这方面你是权威。” 搁浅白了他一眼,解开了背后的一个包袱。他来到骨骸旁边,蹲在地上,将那堆骨骸捡了进去。 “喀拉喀拉”声从石门方向传来,当搁浅抬头的时候,刚来得及看见枫景身影一闪,人已经钻了进去。此时怨灵尚在石门之前,而其他院生们都还在怨灵身后。 “上当了!”搁浅暗叫,连忙拴好包袱奔了过去。却听得石门外传来“轰隆”不绝的倒塌声,枫景人影一闪,又钻了进来。 枫景手中拿着个土黄sè的长形袋子,一头宽一头窄,也看不到里面是个什么事物。当他看到搁浅冲过来时,立即伸出根手指头,一边摇晃一边说道:“大骑士,做人要讲信誉。” 搁浅其实只是条件反shè,也没真打算要从枫景手里抢。他猛地稳住了身形,看着枫景手中的袋子,摇头叹道:“如果真是邪恶的嗜血战斧,还是由光明神教看管比较合适。” 枫景答得很干脆:“山林同盟看管也很合适。” 好一会儿,石门外的轰塌声才停了下来。怨灵又开始动了,众人小心翼翼地跟着它走了出去。 石门外是夜风冷冷,是残月凄清。chūn水注意到,风对怨灵没有造成丝毫影响,甚至连白袍都没有随风拂动,这让chūn水想看清它面目的愿望落空了。 怨灵用柔美的女声说道:“嗜血战斧最后的主人叫莱姆,他是一位英俊的战士。可是不久他就发现,这个武器在大幅度提升他战斗力的同时,也带着可怕的副作用。 嗜血战斧会反噬,它的魔力会影响人的心智,让它的持有者对它产生强烈的依赖,并且狂暴、易怒、嗜杀。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影响会越来越难以控制。 莱姆一度曾经想将它毁掉,可是他摆脱不了它的诱惑。莱姆辗转南北,想尽一切办法,最后他来到了这里,希望光明女神会给他指引。 在这里,我和他认识并相爱,他说我是光明女神派来指引他、净化他心灵的使者,他说这里就是他的归宿,那一段时间,他每天早上都会送我一支玫瑰,然后在镜子边静静地看着我梳妆。 我曾劝他将武器沉入深湖里。好几次,我们一同走到了湖边,甚至上了船,可他还是下不了决心。于是,我请求我的养父――修道院长的帮助,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制造了这座魔法阵,希望能在极yīn之地化解它的戾气,如果不行,就让它长眠地底。 很可惜,它似乎是有灵xìng的,它感觉到了危机并加大了对莱姆的影响。莱姆开始神智不清,他怀疑周围的人都在图谋不轨,都在恶毒地打着武器的主意。 莱姆决定要夺回地宫魔法阵里的武器。他挖开了坟墓,取出了腐烂的尸体,在恶魔的帮助下,制成了丧尸之毒并将它投入水池里。一个暴雨之夜,杀戮开始了。 中毒的人变成了丧尸,疯狂地撕咬正常的人,然后将他们也变成丧尸。感染扩散得非常迅速,很快这里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莱姆趁乱打开了地宫之门,我跟在他的后面,接着他发现了我。他红着眼要掐死我,可一瞬间又恢复了神智,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将我推进地宫,关上了大门,然后把大部分丧尸引到了地狱之门,并将自己与其一同封闭。 莱姆不知道,这个地宫大门一旦关上,即便是我,也没法从里面出来。因为我悲愤于爱情输给了诱惑,情人变成了凶手,我死后成了怨灵,孤独百年,得不到解脱。 我会控制一些上岛的人,让他们成为地宫的仆人。一百年来一直保持着两个,让他们制成能打开大门的魔法粉末。守护着,等待着,希望有一天,一对能抵御宝物诱惑、以及死亡威胁的真正情侣能完成我的心愿,将我的怨念释放,让我安息。 后边这条通道通往地狱之门,原来里面困着一群丧尸。你们的人已经将它打开了,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当然,你们也可以原路返回,外面的大门已经开启。 谢谢你们。再次提醒,可能的话,最好是将嗜血战斧毁掉,它不但能给你的敌人带来死亡,也同样会给你带来不幸。” 怨灵抬起了头望着深邃的夜空,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我想问天问大地,我问宿命,谁是我的情人,命中注定,放弃所有抛下所有。我飘流在安静的漆黑里,空旷里,当时间停止,当空间失去意义,依然想你,送我一支不会凋零的玫瑰,说爱我永久……让我的灵魂安宁,让我的回忆慢慢拼凑。当天国大门敞开的时候,迎接我,是你温暖的手……” 怨灵的歌声委婉动听,又像天使的眼泪,迟疑,又决绝,一滴滴落在凡尘的听觉里。歌声透过沉沉的夜幕,在风中悠扬,仿佛一对即将脱离凡尘俗世的翅膀,让你的心灵起飞。 一曲歌罢,似犹在耳。怨灵的身形又一次忽闪之后,便消失了。chūn水怔怔地看着它刚才所处的位置,眼角闪现出一抹水光。 ―――――――――――――― 为了安全起见,院生们还是从原路返回。 枫景和搁浅从地狱之门的方向过去,以确保这座岛已经摆脱了丧尸的威胁。 当枫景和搁浅刚走到岔道口,就看见了一幅让人瞠目结舌的奇异景象。 一名纱维遮面的白衣女子从湖边废弃码头那边飞掠而来,只见她如惊鸿掠影,如此快的速度,她头上的纱维却不觉得有很大颤动。更让人惊异的是,她左手上托着一只木船! 这只木船有两人多长,船身起码要三个大汉才能合抱,而这一名白衣女子却像托着个菜碟子一样轻巧地托在了掌上。 白衣女子直扑枫景,右手一探,已经抓向枫景手中的那个土黄sè、也不知道是啥材料制成的长形袋子。 枫景大惊,身形一滑,闪到了一边。却见白衣女子右手轻扬,曲掌成勾,依然紧随着袋子。 枫景抱着袋子,也无法施展自己最擅长的弓,低头猫腰,往草丛中猛钻。说时迟那时快,枫景脑袋上一轻,那顶斜插着支白sè长羽的绿sè窄檐布帽,已经被白衣女子“勾”掉了,露出了两只尖耳朵。枫景百忙之中,犹记得朝那么呆愣着的搁浅叫唤道:“大骑士,见义勇为啊,我草……” 搁浅回过神来。突然想到,这柄嗜血战斧,在口碑还算不错的山林同盟手里,总比在来路不明的人手上要好。当下手上盾牌一靠,封住了白衣女子的去势,嘴里大喝:“住手!” 但是,从搁浅的角度看去,盾牌后的白衣女子突然升了起来,然后搁浅听到盾牌上“嘭”的一声响,一股巨大的力量透过盾牌涌了过来,搁浅居然连退了四五步才停了下来,并且险些一屁股坐到了草丛里。 搁浅暴喝一声,手上的打击杖透出蓝sè的幽焰,高高扬起。就在这时,白衣女子依然一手举船,另外一手突然划出一道半月形光弧,呼啸着隔断了与搁浅之间的间距。 地上“唰”的一道割裂声,或者说是爆裂声,除了一些土石飞溅在搁浅身上,他还发现地上忽然弯出一道深槽!搁浅手中的打击杖慢慢地放了下来,他呆呆地望着深槽,那黑森森的一道,如一张笑着咧开的嘴,就这么横在他的面前,两边的草断得整整齐齐,似乎难以逾越。 白衣女子似乎极其不耐烦与搁浅纠缠,转身朝前面的枫景追去。 枫景尚未窜到湖边,嘴里就开始吟念着什么,同时将一个事物扔向了水中。 那是一幅卷轴!卷轴一触水,便化成个椭圆如橄榄状的光圈,长四尺宽两尺,光圈很快地往湖中梭了出去。 枫景脚下不停,临空拔起,如蜻蜓点水,两脚依次落在了光圈里。只见枫景身形颤了颤,终于还是稳了下来。 “哈哈……‘凌波术卷轴’,大长老jīng心打造,强烈推荐,品质保证!”枫景回头大笑,两只尖耳朵在逆风中有些滑稽,他一副摇头晃尾巴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大骑士,放心,我会通知人来接你们……” 声音逐渐远去,乘风破浪中,黑影很快成了个小黑点,然后消失在夜sè中。 白衣女子在岸边冷哼一声,转头面朝搁浅停了片刻,却也看不清她的脸。就在搁浅刚想说点什么,却见白衣女子身形一动,托着船,已从他身边掠过,朝修道院方向而去。 搁浅想到院生们还在上面,担心有什么意外,赶紧也跟了过去。 不多时,白衣女子已出现在院生们的面前,尽管她已经放慢了速度,仍是吓了大伙一跳。 白衣女子托着船,走到了少年旁边。她的姿态很优雅,仿佛托着的不是一条船,而是一个花篮。 她没说话,虽然隔着纱维,依然能感觉到她在观察着四周。 “我们是流光学院的院生。”chūn水突然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一般情况下,通常人对学生总是敌意小些。 白衣女子突然将船放在chūn水旁边,冷冷道:“看着,不许离开。”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像是幅会跳动的影像,三下两下已到了地宫入口那边。 院生们面面相觑,又愣了好半天。过了一会,搁浅也到了。 王怜花慢慢走到了船边,打量了一下这只女子曾经托在掌上的船,他踢了踢船身,发出“咚”的一声,确定了这还真不是纸扎的,而且木头还很结实。 船头覆盖着一层白sè的毯子,质地看样子似乎很柔软。忽然王怜花觉得毯子下面好像动了动。 王怜花小心翼翼地捏住毯子的一角,猛地掀了开来。 “呕――”毯子下突然冒出个鬼脸,鼓起眼睛,伸出了舌头。 第三十六章 记住 - 破黑传奇 - 子韵 王怜花忽地退出两步,让众人也跟着吓了一跳,以为又遇上了什么鬼魅怨灵之类的东西。 细看,却是一个女孩子,一个波尼亚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小辫辫,肤sè比中土人略显暗淡,五官却显得很jīng致,应该不过十岁。她看着一惊一乍的王怜花“咯咯”地笑了起来。 王怜花稍有些恼,刚举起双手想吓吓她,却感觉眼角余光中突然多出了一片白。王怜花扭头一看,却见到刚才那个白衣女子静静地站在他旁边。毫无声息的,她仿佛就一直站在那里,从未离开。于是,王怜花极其不雅的鹰爪状双手就这么高举着定格了下来。 王怜花看着那层纱维,也不知后面是什么表情,心想:她这么定定对着自己,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碰了船,她很生气?这个白衣女子是不是这小女孩的母亲?母亲总是喜欢别人赞美自己的小孩,有了…… 王怜花当即嘿嘿干笑了两声,放下张开的双臂,夸道:“这个小女孩真是很漂亮,这么小就这么有气质,长大了可真不得了。根据相学来说,你看这眼睛,清而不艳;你看这鼻子,独而不孤;你看这嘴巴,巧而不薄;你看这下巴,润而不俗;将来一定是天姿无匹,国sè难俦,倾倒众生……” 王怜花瞥了一眼白衣女子,依然是纱维遮面,看不清所以然。他第一次感觉恭维一个女xìng如此困难,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于是朝旁边使了个眼sè,“chūn水,你说对不对?” chūn水一愣,连忙接口道:“难得,实在是难得。” “是么?”白衣女子扭头去看了看小女孩。突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对着chūn水说道:“你叫什么?” “赫连chūn水。”chūn水老老实实地答道。 “康远顾是你什么人?” “我叔叔。” “她真的很美?” “真的,我保证。”chūn水心里有些发麻,不知不觉又强调了一句。 “呵呵……”白衣女子突然笑了,“哦,韵韵,记住他。”白衣女子蹲了下来,对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转过头像看猴一样打量着chūn水,待白衣女子问“记好了没有”,她点了点头。 白衣女子忽然举起木船,如同托着一只花篮,人已经掠了出去。整个人与船就像是幅会跳动的影像,三下两下已经消失在了通往湖边道路的尽头,夜空中只回荡着一串得意的笑声。 王怜花看了chūn水半晌,忽然道:“chūn水,你问题严重了。” “咋了?”chūn水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好像看中你了,要当你丈母娘,恐怕以后你……”那边的吾凯西一脸同情,点了点头,yù言又止。 ―――――――――――― 两天后的早上,流光学院的船将搁浅与院生们接了回来。 在这件事上,枫景耍了个心眼,为了延迟消息的传出,他故意让院生们在岛上多呆了一天。随后在山林同盟其他成员的掩护下,他一路潜行,还绕了几个弯子,终于安全地回到了艾尔格城,成了山林同盟的英雄。 奈何,福兮祸之所伏也。谁也没有想到,枫景这次圆满的任务却给rì后的jīng灵族造成了一场灾难。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chūn水迎着风,望着对岸,那边隐约可见站着一些等候的人。chūn水想起了初上岛时,那四张熟悉的脸,不由心里一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船的后方部分。 那里有用布蒙着的四具尸体,纳兰和燕东雷坐在旁边,一脸的茫然与憔悴。 “一无所获,还死了四个人。”王怜花叹了口气。 “也不是,其实还是有些收获的,”chūn水看了看后面,压低了声音对王怜花、吾凯西、老沈接着道:“这个世界上,人永远要比恶鬼凶灵更危险;而所有的人里面,朋友又是最危险的。” 听得chūn水这句话,王怜花、吾凯西、老沈三人脸sè都沉了下来,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只见chūn水接着微笑着伸出了手掌,缓缓道:“幸运的是,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是兄弟。” 其他三人这才展颜一笑,依次将手掌叠在chūn水的掌上,都重复了相同的那一句话:“对,我们是兄弟。” 当看到chūn水、王怜花、吾凯西、老沈、燕东雷等一干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船头,学院治保队高老头忍不住暴跳如雷,当下大骂道:“又是你们几个……”话未说完,余光一瞥,看到船后的四具院生尸体,高老头愤怒的表情瞬间僵硬在了脸上,斥骂的话语也咽回了肚子里,张大的嘴半天也无法合拢。 四个院生死亡事件,在流光学院乃至整个帝国教育界掀起了轩然大波,结果流光学院院长引咎辞职,参与的院生一律大过处分。 而只有了解内情的人才知道,本来参与此事的院生是要全部开除的,结果院长大人揽下了大部分责任,引咎辞职。早就迫不及待的教导主训当即顺水推舟,配合淡化此事,而他自己,也因此登上了院长宝座。 此外,这件事情让各大学院又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整风肃纪运动,严格了请假程序,顺带着严(打)了一下恋爱思cháo。 王怜花从此再也没有主动去找娜塔莎,他似乎又换了女朋友。不过这位流光学院的情圣开始偃旗息鼓,很少在公正场合开坛**了。 与他一起陷入低cháo的还有纳兰,据可靠消息,他已经几个月没组织“流光文学青年会”开展活动了,其内部一些骨干目前正酝酿着重组。 流光城里,“法杖”热也渐渐冷淡了下去。不过最近,大街小巷的,渐渐开始流行两种时尚打扮。 一种是胸前扎根白巾,一种是胸前挂着副细链条拴着的银sè十字架。 这两种装扮据说最早是从流光学院传出来的,随着头脑jīng明的商人们推波助澜,很快就在流光城、乃至整个流光道的青年人中流行开来。最后甚至有快速向其他年龄层次蔓延的迹象。 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某个人若是不扎根白巾,不挂副银sè十字架,就表示他没有勇气,没有热情。 特别是一个少年,他身上若没有这两样东西的其中一种,简直就不敢走出门去。有的人纵已不再少年,若想装年轻、学时髦,也会在身上弄上其中一种,以表示自己并不太老,并没有落伍。 传闻,某政务官回家,看到自己老婆胸前也扎着跟白巾,忙问之所以然。答曰,听闻扎上打牌手气特好,今试之,果然赢得盆满钵满,再不敢解下。 最后,据说还出现了“白巾帮”、“银十字会”等黑(社)会xìng质的团伙,以这东西为标记,展开了大规模抢地盘、斗殴事件。某治安司官员带队上街抓人,忽然看到自己的长官正从茶楼出来,胸前也挂着个银十字架,顿时百感交集,无语凝咽。 很多年之后,在中土有关服饰的文献上,“枫景巾”与“搁浅银十字”赫赫有名,影响深远。 ―――――――――――――― 学院是明确表示反对院生之间发展恋人关系的,一但发现男女院生们公开场合下拥抱接吻,处罚不算还要通知双方家里,所以即便如王怜花那般根本不在乎自己家里反应的“惯犯”,也会多少顾忌一下女方感受,纷纷自觉地从事地下活动。 只要场面上至少过得去,不搞出“大”事情,院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四年级一毕业,从此便是离鸾别凤,如戏院里的大戏,总有落幕的一天。 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每年过完这个月,毕业一级的院生又进入了生离死别的倒计时。 说是生离死别,其实一点不为过,虽然院生大多是流光道籍的,但是由于各人的门路不一样,不少人就会离开流光道发展,从此很多同窗好友就天各一方,不少人终生可能都不会再见一面了。就算同在一道,分散在各个城镇,刚开始会通过车马行有些书信往来,或是久不久地聚一聚,时间一长,各自有各自的环境、生活,又或结识了新人,渐渐与远方的故人无话可说,便渐渐地没了联系。 这恋人则更不方便了,家里支持与否另一说,单这一年半载的不见面,连对方啥样都模糊了,即便是有忠贞不渝终成眷属的,那也是光明神教里的主教大人――屈指可数。 中肯的说来,这个时代的学院恋情是一种纯真美好的东西。它和离开学院以后的婚姻爱情不同,它很少带着那种功利sè彩。尽管这种爱情可能是比较肤浅、朦胧的,但大家相互之间总是觉得喜欢对方这个人,就在一起相处,很少会考虑到对方的家世、前途、名声以及对自己今后的家族、个人有何帮助。 你可以说它傻、说它幼稚,可你不能否认,它很真、很原始。 尽管那次荒岛之行后,chūn水和叶楚楚之间留下了一段若有若无的yīn影,但两人的关系还算正常。 chūn水依然记得,那个寝室里轮流排出来自己的“约会rì”里,叶楚楚和往常一样来了。 即便是白天,男院生也不能进入女生的寝室区,而在白天,女院生们则没有这个限制,她们可以到男生这边来。 每当这个时候,其他几位室友都会自觉地出去,直到很晚才回来,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这一次叶楚楚和往常不一样,她几乎没怎么说话,脸上也显得心事重重。 chūn水还想可能是临近毕业的缘故,对于彼此的将来,chūn水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楚楚轻声地打破了沉默:“我从小就有个梦想,我想到京都去生活。在元夜,在chūn天的怀抱里,那里是烟火满天,灯花的海洋。我是学文科的,尽管如今女子做官已经不是新鲜事了,以后对于我来说,从女吏做起,京都能有更多的机会。” “然后呢?”chūn水骤然升起一种不祥之感,但是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种慌乱。 “所以,我要去京都。”叶楚楚不敢看chūn水的脸,也许是不忍心,头微微一抬又匆匆忙忙低了下去。 “我可以一起陪你去啊,我想我可以花些时间然后在那里站住脚跟。” “不……”叶楚楚似乎在斟酌自己的措辞:“我过去要得到别人的帮助,所以……所以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 chūn水面无表情地说:“哦,原来你把自己卖了。” “对不起,”叶楚楚忽略了对方话里的刺。 “值得吗?”chūn水打断了她。 “我不想骗你,对不起,我知道,你这么久以来对我很好……” “他是谁?你了解么?”chūn水已经是数次打断对方了,每当出现这种情况,通常都有两种原因;其中一种是事情紧迫,另外一种就是他想激怒对方。 叶楚楚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了出来:“燕东雷。” 很多年以后,chūn水也记不得后来叶楚楚说了些什么,不过,他依然还记得自己语言有些凌乱:“没什么的,我其实也没为你付出什么,对你好,好在哪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你对我也好的,我们彼此互不相欠。其实这天迟早要来,不是么?我只是想,多年以后,我应该记住一个怎么样的楚楚……” ―――――――――――――――――― chūn水怔怔地看着窗边,这又是一个自己的“约会rì”,也是一个纪念rì。 窗台边上,有一个木制的小盒子,盒子里有株玫瑰。chūn水记得,那是从小岛回来第二天,叶楚楚拿了株玫瑰过来。于是chūn水就做了个木盒子,两人一起将玫瑰栽了进去。 是处比肩同吹雨,及今独自对斜阳。 chūn水默默地往自己床上躺下去,接着他闻到了些什么。 chūn水的鼻子一贯很灵敏,这也是这个寝室比一般的男生寝室少些异味的缘故,每次出现异常,他会忍不住清扫,如果搜寻到了什么臭袜汗鞋,不管主人是谁都会毫不留情地扫到垃圾堆里去,室友们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下,久而久之都自觉了很多。 可这次,他闻到的是那种熟悉的、淡淡的薰衣草香味,chūn水当然明白,这是叶楚楚留下的。 枕头上传来的吧,chūn水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可是被子上也有! 王怜花、吾凯西、老沈三人正走在返回寝室的路上。他们刚从蹴鞠场上下来,一路正回味着刚才的jīng彩配合。 可当他们快走到的时候,突然看见让人很惊讶的一幕:chūn水急匆匆的抱着一堆床上垫盖之物,跑到rì常堆放垃圾的那个木拖车那边,往车里一扔,然后长舒一口气,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哎,哎哎,chūn水他在干吗,那不会是我的被子吧?”老沈愣了一下,急忙摇了摇王怜花。 “那是他自己的。”王怜花肯定地说。 “他是不是受刺激了,他一向很爱干净的,被子应该没有袜子味吧?”吾凯西有些担心的说。 “哎哟,门都没关,我的棒果!”老沈三步两步地朝寝室奔去。 三人回到寝室,果然见chūn水床上空空如也,只剩了床板。 ―――――――――――――――――――――――― 散伙的rì子终于到来,这天夜里,老沈从外面带了些酒回来,一向是滴酒不沾的chūn水也喝了不少,然后大家各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时无语。 一晃几年,这是真正的朝夕相处,想想以后天各一方,也许还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可能,吾凯西停下了往包裹里塞衣服的手,愣愣的望着其他人,这时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 这时,隔壁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嚎啕大哭,更让大家心里发堵。 突然,chūn水往窗边一靠,双手把那栽种着玫瑰的木盒子往夜sè中狠狠地砸了出去。 “啪”的一声巨响,估计是四分五裂的撞击声。 停了一会儿,吾凯西也转身到门背后,把那副木盾木刀都拿了起来,冲到窗边也狠狠地扔了出去,又是几声噼里啪啦的声音。 仿佛是受到感召一样,四处突然想起很多杂乱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毕业级的院生寝室都在往外砸东西。 王怜花也把自己的被子、枕子都扔了出去,老沈把烛台以及自己平时盛放黄瓜、棒果等食物的篮子也扔了出去。 四周什么声音都有,什么东西都往外飞。接着瘟疫很快开始扩散,女生寝室区那边也传来阵阵尖叫,还有凌乱嘈杂的响声,估计那边也开始砸了,最后这种疯狂也很快地蔓延到了文科院那边。 一时间,院方与学院治保队如临大敌。 第三十七章 和康远顾叔叔的谈话 - 破黑传奇 - 子韵 “两年了,你长高了。”康远顾叔叔笑着看着chūn水,让人感觉温暖而放松,尽管chūn水是他的学生、侄子,乃至门人的多重身份。 chūn水嘿嘿地笑了笑:“应该还能长些。” “嗯,记得以前我二十三岁还在长的。”一霎时康远顾似乎想到了自己都五十了,神sè稍有黯然。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青chūn少年,风一般的不羁,水一般的多情,倚马斜桥,满楼红袖招。如今却已是半边花白头发,现实逼人,理想不再。想着想着,微笑看着chūn水的他不觉有些失神,渐渐再想到一些往事,一些故人。 chūn水也不敢打扰他,静静地在一旁陪着,看着康远顾叔叔的面庞,以往风采依稀残存,不觉稍有些恶趣味,暗想,这位叔叔当年和自己的母亲会不会有啥故事。 想瞌睡偏偏有人送枕头。康远顾不知道想到什么,只听他说:“找到一条合适自己的路对你们这个年纪来说是最重要的,你天赋聪慧,奇思妙想,常有神来之笔,在学院,你的战略成绩是出类拔萃的,这个我比谁都清楚。 以往我是故意打压你,一来是为了让你能保持谨慎,因为兵道,诡也,一不小心纵然百胜将军也是死无葬身之地;二来也是有保护的意思,不能让你这么早冒尖。 你母亲和我从小青梅竹马,是牙牙学语便混在一起,又一同长大的。她太好强,总是用很高的标准要求自己,也常常会拿别人和自己比较;我呢,生xìng浅淡,我喜欢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 “来了……”chūn水竖起耳朵,唯恐漏听一个字,但康远顾似乎醒悟了什么,打住了刚才的话题:“武道修为上,你感兴趣的东西很多,学得很多很杂。普遍的观点,这样很不好,他们认为杂就不能jīng。 这话有一定道理,也不完全正确,万法自然,殊途同归,只要你坚持的方向是正确的,最终你还是会达到那里。不过会有个曲折的重复过程,这个过程我们通常称为弯路,而这个弯路和你的悟xìng成反比。悟xìng差的,穷其一生都在走弯路,又因为人类生命的短暂,最终他们就不会到达。” 这一次,应该算是分别两年后的再一次授业,chūn水虽然没有能继续听到那些他最感兴趣的,不过依旧不敢马虎。 “十四岁那年你筑基算是成功了,但是力量上一直难以突破,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你有血族之力,目前看,尚未发现它有何副作用。因此根据你的体格特点,我创出套‘风舞流’传授与你,现在想来也应有了一定的内在修为。至于你走骑士、战士、弓箭手还是潜行者的路子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就为将为帅而言,这没有本质的区别。 自从你毕业离开,我也在学院里求得了一份学研导师的名头,我的职责就是到帝国,甚至是帝国之外的各个学院、军镇去观摩、研究,这也是我一直想做的,而有了这个流光学院学研导师的名头,所到之处还是受到了很热情的接待。 是啊,帝国已经进入老年了,有见识有头脑的人都清楚,今后什么是发言权?实力、军力。而我们所掌握的东西,也是他们所感兴趣的。” 康远顾一直自顾自地说着,这时他顿了会儿,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看着chūn水,说道:“这一路我也走了两年多,了解各处的大致状况,触及了一些新的理论思想,也见着了一些人事。这人嘛,终是根本,除却那些成名已久的人物,不少和你一辈的人已经崭露头角了。今天和你说几个人,你一定要把他们的名字牢牢记住。” chūn水连忙点了点头。 “安西道、不破之城——铁剑城的任重生;两湖道苏极品;远东道军镇的多琦骏;毕业于关内道学院的一位草原部落郡主叶赫静真;关内道九曲心缘坞的隔壁老王。” chūn水愣了下:“这个名字真怪。” 康远顾没理他的嘀咕,自顾倒了杯水:“来,说说,这两年你都干了些什么?” chūn水瞥了一眼康远顾,又低下了头,好一会才说:“我做买卖去了。” “啥?”一贯沉稳如岳的康远顾也震惊了一下,连忙放下手中的壶子。 “我和以前那个同窗王怜花一起做了两年买卖。”chūn水在观察康远顾脸上有没有生气的意思。 “商人?你怎么想的?”康远顾拿起了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 chūn水脑子里突然有叶楚楚这个名字一闪,不过很快就消失了。chūn水仔细地为自己肯定了理由:“我当时认为,钱,可以做很多事情。因为王怜花是商人世家,毕业后我就和他学些打理商务。 然后么,就在各个商铺帮忙或跟着商队四处跑。一年多以后,我和王怜花共同组建了个我们自己的小商团,一人一半的权益,当然组建的时候我的那部分出资很多还是他垫付的。又干了差不多一年,也攒了些钱。” “哦,不错嘛。”看不出康远顾有不高兴,甚至连一点失望都没有。 吾师渊停岳持啊!chūn水暗叹,接着说道:““两年多下来,也挺不容易。对主顾要狡猾要讨好;对地方上的官员和势力要巴结打点;对劫匪盗贼要防范抗击;风里来雨里去的,提心吊胆,见着谁都点头哈腰当大爷,连过个路卡,守卫都伸手盘剥。 做着做着就提不起心思,然后把商团全交给了王怜花,就离开了。他还说先替我管着呢,呵呵,我是不想再弄了。” “嗯,商人做好了虽然家财万贯甚至富可敌国,但是千百年来一直难有很高的地位。这就是为什么有钱以后,很多商人会急忙花大把大把的钱往政界军界挤,或者是重金往这个方向打造自己的下一代。 因为纯粹的商人,有利益的时候你就是受欢迎的人,重要的场合也好像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可一但时局有变,手中掌握不住这个,”康远顾轻轻把拳头往上一握,接着说:“你就是很多人眼中待宰的羔羊。” “嗯,很肥的那种。”chūn水当然明白。 “其实你刚毕业那会,我是想将你推荐到山林同盟去历练一段,不过现在么,或许你有更好的想法?” “我这次来是想来先看看您。真是碰巧,要不是您也刚好回来,估计我等不到就往卡萨加纱道那边去了。” 康远顾把头往这边侧了侧,道:“卡萨加纱道?为什么选择那里?” chūn水道:“天下动荡,商不如官,官不如兵。从军立功,当选边镇,而这些军镇中,情况紧张的要算东北边的远东道、西北边的安西道和这西边的卡萨加纱道,再不济也要往关内道去,最没劲的应该是东南一带的尼斯威尔道、海森道。” “嗯,关内道要防草原部落和更远处罗斯湖畔那边的野蛮人,不过目前还算平静;东北的东夷国的边事、海峡边鱼岛争端却是多年一直悬而未决;安西道外西北碎叶的斯坦人反复无常;西南边高原上,十年前,兽人和暗黑jīng灵时隔五百多年后又一次歃血为盟,卡萨加纱道正处于双方连接要冲,是战略要地。”康远顾点点头。 chūn水道:“西北、东北都太遥远,所以我选择了卡萨加纱道,一来么,也能和家里近些,况且,另外一个较要好的同窗吾凯西也在那里。” “这个吾凯西现在是什么职位?” “好像是个队正。” “哦,两年了,机遇不算好啊。” “可能吧。” “这次你过去也要拿着学院毕业文牒先到卡萨加纱道军备司报到。据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要是上头没有什么关照交代,就会问你,有心仪的选择么?没有,就统一安排下去,凭着你们的院生毕业文牒,至少也是个队正。如果你有,可能在满足你要求的条件下会只给你一个小伍长。你怎么个打算?” “我会要求去卡布拉哨卡,吾凯西在那里。” “嗯。”康远顾也没说别的,接着道:“那边我也去过,是不平静。这次过去从自己当心点,还有你虽然出去了两年,可这两年,你还是在王怜花的照拂下行事。 现在到了边镇,入了军营,那和学院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什么事情不该做的你心里要有数,什么事情不该做要做的你也要有数,什么事情该做却不能做的你还是要有数。” chūn水听得有些迷糊,不过还是记了下来。 康远顾也不解释,又说:“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则,不管你承认或接受与否。你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先要多看多想少说少动,找出这个规则,在你还没有能力去改变它的时候,你只有先服从和遵守,如果不能,你要尽快想尽一切办法离开那里,否则,你将不能保全自己。 很多事情,我不能一一去教你;很多技能,你需要在今后自己去学习。这是一个更大的学院,这里面有更丰富更高层次的技能,而流光学院和我交给你的只是基础。 chūn水,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要敢于正视它。你多奇思妙想,过了也容易偏于取巧。用兵之道,奇正相间,相生如环。我甚至认为应该是六正四奇为宜,毕竟先以正合,才有以奇胜。 要记住,叔叔反对教条主义,同样也反对机会主义与盲动主义。” “知道了,康远顾叔叔。” “对了,记住!不要去招惹‘轮回’流的人,特别是女人!” “啊?” “……总之遇上了,有多远躲多远,别交手,别伤人。” “哦。”chūn水极力想从康远顾脸上看出点什么,不过最终失败了。 “呵呵,老了,有些啰嗦,讲了半天,却还有些意犹未尽。chūn水,要记住刚才我和你说的那几个人。并且,你要知道,那番话我要是和别人说,我会在中间还加上一个人——毕业于流光道学院的赫连chūn水。”康远顾笑着说,再一次仔细地看了看眼前这个面貌清秀、剑眉星目的年轻人,那鼻子和嘴巴,有着自己很小时候就熟悉的那种别有神韵的轮廓。 康远顾望着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还是那么温暖地笑着。 第三十八章 卡布拉哨卡 - 破黑传奇 - 子韵 跟着风的脚步,想抱紧云的双手。chūn水就这么带着青chūn少年的梦想,来到了卡布拉哨卡,也见到了吾凯西。作为伍长,chūn水并没有分到吾凯西那个小队。 “老西。”“chūn水。”两个同窗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花少怎么样?”吾凯西搂着chūn水亲热地坐在哨卡围栏内的一根圆木上。 chūn水笑道:“我来的时候,他正领着商队赶去关内道,他亲自出马无非是为了那边刚认识不久的一位小姐。” 吾凯西笑着点了点头,两年边镇队正的生活,使他结实了不少,也多了些沉稳和阳刚之气。 chūn水打量了他好一会,笑道:“维维娜看到你这幅摸样,一定更喜欢了。她怎么样了?” “去年来看过我一次,一直有书信联系。混得比我强,目前入了京都,进了皇家女军仪仗队,虽然只是个普通士兵,但起点比我们高多了。” “不错啊,再混几年做到校尉一级,放到地方都是旗正以上级别了,可以称女将军了!”chūn水很为自己的兄弟高兴。 吾凯西腼腆地笑了笑,眉间有些自豪又有些担忧:“只是最近有人追得很紧,而且还不止一个。” “那有啥,大不了再叫上老沈、花少,咱们哥四个上京都扣饭盆去!”chūn水大笑着拍了拍吾凯西肩膀。 吾凯西也笑了起来,不由想起天南地北的那些兄弟们以往在一起的旧事,心中涌起一种海内知己,天涯比邻的感慨。 随后,吾凯西带着chūn水去见了卡布拉哨卡的最高长官狄克校尉——chūn水职业生涯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上司,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淡淡地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就任由吾凯西带着chūn水去见chūn水所在的小队队正孟湖图。 孟湖图听起来像孟糊涂,同袍们私下也是这么叫他的,可是这个人其实一点也不糊涂,不用介绍他就明白吾凯西和chūn水是什么关系。只见他亲热地拍了拍chūn水的肩膀,甚至表现得比吾凯西还亲热:“都是自家兄弟了以后,别什么长官,哥哥我就一个小队正,哈哈,我和吾凯西队正一贯也是不分彼此的,自家兄弟,自家兄弟。” 然后一同带着chūn水去军需官白开心那里领了chūn水的着装用度,便说有事要走,临行前用一种神神秘秘的表情对两位说道:“队里的事情明天再说,今晚接风,吾凯西队正也一定要来哦,村里‘暖香’酒馆,”孟湖图又暧昧地指着吾凯西,笑着对他说:“你知道的。” 吾凯西拉着chūn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作为队正,在这里他拥有单独房间,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间。 “你初来,有些事情要和你说一说。”吾凯西示意让chūn水随便坐,理了理思绪,慢慢说起那些军营中该注意的。 “作为我们这些低级军官,令行禁止当然是必须的,但是手下的士兵,你不能把他们单纯地当属下。和文官系统毕竟不同,咱们上了阵可是真刀真枪的拼命,一旦有事,他们就是你生死与共的伙伴,所以队正这个级别以下,最好是别和下面的兄弟拿架子。 此外关系要搞好,和下面的,上面的,同一级的,千万别在关键时候被别人搞那么一下子。但是也要有个度,看自己掌握,下面过于亲密,上面也不太放心。 今晚接风,就在附近那个村子里,你来的路上经过的。那个村里其实也是我们大队军需库所在地,管着附近几个地方的供应,离我们却是最近。 他刚才说的那是村里唯一的酒馆,集客栈、酒馆、娼馆、赌馆为一体的地方。等会你要抢着付账,如果你不付他们也会付的,不过以后就隔了一层了。” 待chūn水示意明白,吾凯西又接着道:“等下他们还要找女人的,吃喝的你付账,这个则别管,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还是也找一个,”不过说到这里,吾凯西赶紧声明似地解释道:“我平时都是找一个进去睡觉,有时候就叫她们睡凳子或者地上,天亮了叫她们走人就是。” 想必维维娜的影响就算是千里之外,还是无所不在的。 “什么是最好的兄弟?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piáo过娼!”吾凯西说得很认真的叮嘱道:“你和他们不是同窗学友,但是后面几条则是会有的。分赃么,你刚来,慢慢会懂的,别人给你就要,知道么,别清高,就是几个铜子都别嫌少,不要的话,xìng质就不一样了。” 到了傍晚,吾凯西带着chūn水从哨卡往村子方向走了没多远,便来到了那个起着一个很俗气名字的“暖香”酒馆,孟湖图早就带了十来个人在此等候。 介绍以后,chūn水认识了其他一些人,其中有两个伍长和自己那个伍属的两个士兵,然后就是一顿胡吃海喝。按照吾凯西的吩咐,chūn水酩酊后当着大家的面叫老板过来结账,孟湖图与众人假意不许地嗔怪了chūn水一番,便由他去,不过表情都显得愉快了很多。 而后便是私人节目了,chūn水也懒得挑选,只胡乱叫了个打扮得稍微清淡一些的女人便上了楼。 这个女人稍微有些胖,看着个雏儿模样的少年带着自己上楼,尽管是和那些军士一起的,也显得很轻松,一进门就将自己脱了个jīng光。 chūn水吓了一跳,赶紧喝住,然后说明会照旧付钱。又有些不好意思,便让她睡床上,自己往长凳一躺。 就这样,chūn水完成了自己融入军营的第一步。 —————————————————————— 一个小队通常满编制是十六个人,一个队正下面三个伍,每个伍五人。但这只是常规,现在大多的军队里能有十个就不错了,要不怎么吃空饷?孟湖图这个小队就是十个,原来还缺了个伍长,现在也就每个伍三、四个人左右。 哨卡是个营垒似的所在,中间有一圈石砌的房屋,再往外是几步宽的隔离带,然后又是一圈近三米高的木栏栅,东边西边各有一个设栏。狄克校尉这一个大队驻守在这里,四个小队分早午夜三班执勤另有一队机动。今天孟糊涂这个小队是午后岗,chūn水这个伍在哨卡外的西面设栏处执勤,另外一个伍在东边,还有个伍在哨卡楼上做瞭望。 由于人手少,按规定必须有两人时刻站在设栏前,所以对于chūn水这个伍来说,吃饭上厕所都是轮着去的,一人离开另外一个必须补上。 本那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兵,一脸的皱纹如干旱许久的田地,笑起来更是一脸的风霜,沧桑得很;小嘎子,反正都这么叫他,是个十六岁的大孩子,其实只有十四岁,鼻子下总是很湿润的样子,不停的老是用手去搓。他父亲原来也是老兵,去年风湿厉害,几近半瘫痪状态,按照帝国的规定,在军中服役超过二十年便可由儿子顶替,然后小嘎子便谎报了岁数,替父从军了。 明眼人一看就是没有十六岁的,可能是校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chūn水如是想。 这两人便是chūn水手下的士兵了,也是chūn水军旅生涯的头一茬下属。 三人无聊地点晃了一阵子。今天是出勤的第一天,chūn水很严肃的背着手站在设栏后老本那托和小嘎子的身后,也不离开。其实他不知道,他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新来的雏。 本那托却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大家说着闲话,小嘎子则一副无jīng打采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他抱着长枪,还是长枪支撑着他。 “前方商队,半里路。”听得楼上有负责瞭望的喊道。 不一会儿,一个几十人,近十车货物的商队来到面前,老本那托和小嘎子上前去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遍。 领头一个负责人打扮的一副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样子,chūn水尽管面无表情,心里却不由想起,前两年自己也是这幅德行罢。 也许知道chūn水不熟套路,自有本那托上前去,和领队一番说道,只见领队从兜里掏出了些钱币,塞在本那托手中,嘴里隐约说着“辛苦”“关照”之类的话。 然后商队紧跟着过了哨卡,另外一边,也放开了设栏。 本那托来到chūn水面前,把四枚银币交给chūn水,解释道:“老规矩,商队一辆车四个铜币,下岗前要把钱交给孟糊涂队正,他会上缴狄克校尉,如果狄克校尉不在,就交给少尉班克斯。每隔五天,咱们自然会得到自己那份。” chūn水明白,这就是一起分过赃的意思,他问道:“那行人呢?” “行人一般不收,若是看着没什么来头的,身上又带着贵重财物的,就适当刁难一下,他们自然会开眼孝敬。”本那托自然而然地说道。 “四个铜币是没多大油头,不过要想想人家一路过去,也不知道要过多少个哨卡,若是吃得太狠,无疑会断了别人生路,也断了咱们的财路。”本那托怕chūn水弄不清楚,又解释了一句。 可chūn水自然是明白的,他自己就曾经深受其苦。 稍晚些,东来西往又有不少过卡的,东边西边也陆续收了些钱。 就这样,chūn水又完成了自己第一天的执勤。 第三十九章 不能说出来的发现 - 破黑传奇 - 子韵 节制、规律、艰苦。 这是流光学院的训导之一,也是chūn水离开学院以来对自己一贯的要求。 除了上一晚是夜岗,不管风霜雨雪,每一天大清早,chūn水都会来到这里,在这个哨卡外的山坡林子里,进行自己半个多时辰的武道修习。 贴近自然,崇尚天xìng,随时随地都可以因地制宜、就地取材进行修行。这是“风舞流”武道修习的不二法门。 以树为桩,chūn水用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树林里穿梭,时而如穿花蛱蝶在树干间闪过,片叶不沾身;时而窜上树枝、树梢,在枝叶间如点水蜻蜓,一触即弹,休迅飞凫,飘忽若神。 “不滞不散,不迟不断,腰似轴,气若轮,换势有如行云流水。”chūn水在心里默念着要领,脚下不沾地,不停地在树干上频点,最后速率越来越快,只看见一道道黑sè残影闪过,临空踏跃之中,人与树干的角度越来越大,几乎将要与地面平行。 忽然,chūn水眼角寒芒一闪,斜着踏过一根树干,右手一带,手里已抄起方才靠在树干边的长枪,动作连贯,身势不停,“嗖”地穿过一截树丫。 长枪在手上轮转一圈,借力生力间,如游龙般迸出,同时爆出一声劲喝!此时,chūn水人尚在半空,身形舒展,动作洒脱,杀气奔腾中似乎又带点花哨,你若真说它花哨,这一击之下却力道十足,隐约有开碑裂石之势。 记得康远顾对chūn水说过一句话:风舞流最适合你,因为你喜欢赏心悦目的事物。 “笃”一声,击中了对面一颗大树的树干zhōng yāng,却是长枪枪杆的尾端。 “哎”,树干后面有人,在这一击之下,居然哼出一声倒退了几步。 稍后,树干后那人嘿嘿一笑,竟鼓起掌来。待从树后露出身形,却是吾凯西。 “每天早上都来啊?难得你这么勤奋,越来越厉害了嘛。” “吃军粮了,多练练这个保命,总是没错的。”chūn水笑着走了上去,右手手腕一抖,长枪又调了个方向。 “学院教的可是为将为帅之道,这个你没丢吧。”吾凯西作了几下扩胸的姿势,再活动了下腰肢,便与chūn水并肩一道,两人在林子里散起步来。 “老西,你觉得这边有前途么?”呼吸着林子里带着cháo气的清新空气,chūn水缓缓道。 吾凯西就这么一直走着,好一会才说道:“学院培养我,就是让我当将军的,这也是我的理想。”他瞥了chūn水一眼,又略带黯然地低下头,接着说道:“来了两年了,还是个队正。” “为什么?”chūn水很直截了当的问。 “帝国的军队根部腐烂了,不单这里,哪里都一样。”吾凯西没怎么思考,在好兄弟面前,他也没什么酝酿措辞的必要。 “那么,你对今后有什么打算?”chūn水拍了拍吾凯西的肩膀。 吾凯西淡淡一笑,说道:“不必太急,我们都年轻,当将军这个事,等机会吧,天下纷纭之间,机会会越来越多。” “那是。我看你啊,其实,现在估计就急着能早点和维维娜结婚而已。”chūn水说罢哈哈大笑,吾凯西一愣,也跟着大笑起来。 笑声,在林子里回荡着,然后散开,惊动了若干林鸟,在林子里扑腾几下,便远远地避开了去。 ―――――――――――――――――――― 平淡的生活就这么经过了三个多月。尽管有吾凯西聊天,也偶尔会和同袍们下山吃喝一顿,总之这里的生活还是显得很单调。 冬天马上要到了,士兵们出入寝室都习惯了随手关门,这样可以让寝室更温暖些,不过里面的空气就更恶劣了。 这是一个稍大的房间,每个小队各有这么一间,十来个人住在一起。士兵们是通铺,伍长则是单人一张小床,想到队正能有一间单独的小房间,这一切都如实的体现了军营的阶级存在。 如果是刚出学校,chūn水这种爱清洁的人肯定受不了这里的脏乱差以及空气混浊。不过已有跟商队跑了近两年的经历,chūn水略调整自己的心态,慢慢的也就适应了下来。 “咯吱”一声,门口进来了一个人,逆光看去,也能看见他满脸的青chūn痘。此人身上的衣服打满了补丁,左手提着也是个打着补丁的包袱和一套新领的军服布鞋,右手提着一套成sè黯淡的铺盖。 进得门来,“青chūn痘”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一脸拘束的朝通铺一个空出来的位置走去。chūn水知道,来了个新兵。 青chūn痘把铺盖放好,然后把穿着的那套补丁衣服连同鞋袜都脱了下来,然后又东张西望,终于找到门边叠放在那里的几个木桶。 青chūn痘犹豫了会,又不敢上去拿,看到chūn水望着他,便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木桶。 chūn水自然明白,微微点了点头,示意那是公共的。 青chūn痘过去拿了木桶,回到铺前,把自己刚换下的都放了进去。这时,旁边一位浓眉大眼的汉子突然又往桶里扔进了几件衣物袜子,却也一言不发,把头扭到一边。 青chūn痘明显愣了一下,不知所措,他瞅了瞅大汉,却见大汉瞪了过来,赶忙又往chūn水这边看。 “去吧,新来的没个表示,以后兄弟们怎么照拂你?”chūn水淡淡地说道,同时给了他一个眼sè。chūn水知道,这种常见的下马威,是老兵告诉新人,即便是普通士兵,那也是有阶级的。 大汉憨憨地朝chūn水伍长笑了笑,chūn水也微微地点了点头。 忽然想起自己这个伍的冬装也该领了,chūn水起身出门,去找军需官白开心。 在白开心经常呆的那间房间里,到处堆满了杂物和账簿,还有一层厚厚的灰。白开心不在,chūn水便寻思坐着等会儿。 等着半天,也没见回来,chūn水无聊乱翻了翻桌上的账册,各种记录既明了也繁杂,chūn水胡乱的翻着,突然看到一行“某某rì,某小队领取木桶多少个,某某队又领取了多少个”的内容,不由一愣。 自己那个房的木桶还是旧的,只是上个月有一个裂开了实在用不了才换了个。 往下再翻一本,最后一页,第一行是“23rì,新兵简方达领取新军装一套”等内容,下一行是“领取新铺盖一套”。 chūn水马上想起,23rì就是今天,刚才那个“青chūn痘”进来时,左手提着打着补丁的包袱和一套新领的军服布鞋,右手提着一套成sè黯淡的铺盖。 军服给旧的太明显,铺盖给别人用旧的就没人去关心了吧。chūn水往前倒翻几页,发现每月末审核者上签名的都是少尉班克斯,所谓少尉,就是副校尉的意思。 chūn水又乱翻了其他几本,发现很多审核者都是这个班克斯。 听得有脚步声传来,chūn水赶紧放好账簿,一副jīng神萎靡状的靠在旁边的凳子上,一会人就进来了,果然是白开心。 chūn水说明来意,把本伍的冬装领了回去。回去的时候他顺带看了看别的小队营房里的木桶,除了个别新货,大多也是旧的。这下chūn水心里有了主意:看来他们不但吃空饷、收过路费,还贪污军资啊;这班克斯和白开心既然勾结到了一起,恐怕不单单是铺盖和木桶。 “chūn水,过来过来。”正当chūn水低着头独自思索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孟糊涂的声音。 待chūn水走到近前,孟糊涂接着说道:“正巧碰到你,我就不一个个通知了。安排我们小队明天去大队军需库拉粮食,我现在忙点别的,就由你通知其他人。明天也是你来带队,在此之前先拿着这个去找狄克校尉批个字。” chūn水接过一张轻拨文书,看到上面有著名了中队名称、物资品名数量、rì期以及中队军需官白开心的签字,尚缺主管长官一栏还空着。 “你抓紧办,别误了。听说明天狄克校尉要去镇上,得过两天才回。”孟糊涂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来叮嘱了一句。 ―――――――――――――――――― 第二天一早,chūn水领着拉粮食的一小队人,赶着一辆马车,出了哨卡大门。随行的还有中队军需官白开心,在大队军需库的有关交割主要由他来办。 在他们出发之前,狄克校尉刚刚离开哨卡。 北风呼呼地刮着,天很冷,冻云沉抑,将要下雪的样子。没有人愿意坐在无蓬的板车上,行走至少还能发点热,让自己暖和些。就连白开心也跟在队伍中间瑟缩前行。所幸大队军需库就在那个小村边上,很近,不一会就到了。 大队军需库建在这里主要是考虑一个方便。小村通往外面有三条路,一条是大队总部所在的镇子,另外两条都是大队所属哨卡。所以这里平时也没留多少守备,说是两个小队,其实连军需官在内也就二十来人,士兵们还兼着搬运工。 其他人一到达,就挤到大堂屋里烤火去了。chūn水和白开心在军需室门口等了老半天,也没看到大队军需官的人影。 “我去看看。”白开心将两手拢进袖管里,缩着脖子,东张西望地朝一旁走了过去。 chūn水又等了会,风刮在脸上实在是不好受,他跺了跺脚,四下乱逛了起来。 穿堂跨院的,一路偶尔也能碰上几个士兵。或是在走动,或者干着杂活。 这个小院子还没开始打扫,地上洒着些白sè的粉末,还有些枯黄的草料。院中有一棵树,chūn水看着光秃秃的树丫,顿时心里微生感触,走到了树下。 忽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启用了风之语。 第四十章 都是熟人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这个时候你来干什么?”一个声音从屋子里传来。chūn水忽然感觉,这个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没事,我从后门进来的。一会就走。”这个声音就没那么让chūn水困惑了,很明显,是一个熟人——卡布拉哨卡少尉班克斯。 两个人都是压低了声音,加上外面北风呼呼,屋子里又是关门关窗的,如果不是chūn水,换个人是听不到什么声音的。 “住嘴!一半以上的失败都和麻痹大意有关,以后没有要紧事情少过来转悠。”另外一个声音恨恨地说道。 “知道了。”班克斯说道。chūn水暗觉奇怪,这里还有谁能让班克斯这么服服帖帖。 却听班克斯又说:“我这也是放心不下。现在上面已经一切准备就绪,我需要得到比较确定的消息。” “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做好你的事情。”另外那个声音冷冷道。 “都按照我们的计划在进展,还有就是白开心……我的意思是,如果换了一个人,岂不是麻烦,又得重头再来……”班克斯道。 另外那个声音打断了他:“你不要擅作主张,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咱们‘戒子’刚从‘皇冠’分出来不久,这件事要是出半点纰漏,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是。”班克斯应道。 “看看这局势,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哨卡上面那些小打小闹的,没必要了,省的到时候擦屁股,你自己注意点。” “明白了。”班克斯道。 “赶紧回去,一切依安排行事。” 听到这里,chūn水意识到应该离开了。于是在脚步声恰恰响起,屋子门尚未打开之前,chūn水已经退出了院子。 chūn水回到了军需室门口,又等了一会。正当他考虑着,是不是应该也跟着那些同袍们一起躲进大堂屋里烤火的时候,对面走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很胖,头发有些稀疏,他走到这的时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嘴里呼出一团团的白气。当chūn水与这个人四目交接的时候,两个人都明显愣了一下。 尤马,流光学院文科毕业生,流光道最大的米行老板的儿子。曾经的流光青年会“十常委”之一,“龙脊山古堡行动”中途退出者。 chūn水和尤马两人都同时挤出副笑脸,走上前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臂膀,寒暄了几句,但是彼此都能感觉到一种冷漠。 “尤马军需官——”白开心的出现,及时打破了这种尴尬。他一边疾走过来一边招呼着。 “是来领取物资的吧。”当尤马脸转向白开心的时候,chūn水发现他立刻收起了虚假的笑容,一张脸顿时显得死气沉沉。 chūn水忽然醒悟,难怪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怎么感觉很熟悉,原来就是尤马。看来,还真的都是熟人啊。 —————————————————— 要不要把知道的事情告诉吾凯西?可就算吾凯西知道了又怎么样呢?贪污、以权谋私这种事情,帝国各军队里怕早就习以为常了吧。chūn水犹豫着,于是就暂时搁在了一边。 当某天早上chūn水出得营房,面对着四周白茫茫一片,寒风呼耳,冰刀割脸,纷纷扬扬的白絮中看天空是一种沉重的暗灰。他,终于迎来了军营生涯的第一场雪。 “禀报少尉大人……军需官,他说营中存量不足……削减以后夜里瞭望哨兄弟们实在是……”楼上哪里传来声音在风雪中听不太清楚。 “……狄克校尉前天到镇上去了……不属休假……请示……”虽然也听不完全,但这个声音chūn水分得清是少尉班克斯的。 后面还有断断续续的交谈,不过chūn水已经向楼上瞭望哨走去,便无心顾及了。 狄克校尉对chūn水一直不冷不热,也不知道他对别人是不是也这样。来到这里几个月了,两人说的话不足二十个字,chūn水自然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亲切和敬爱。 chūn水脑子里闪过前天早上那一幕:当时chūn水及白开心等人正要出哨卡大门,狄克带着两人在寒风中先行离开了哨卡,正好班克斯从房里出来的,向狄克那边的背影望了望。 之前似乎听孟糊涂说,狄克好像今天回来。 楼上瞭望墙,chūn水正准备和上一班岗的同袍进行换岗交接。 夜里是不安排门外设栏岗的,因为天黑以后就要关闭哨卡门。按照瞭望哨的布置,也是根据道路东西走向的特点,夜岗小队东西瞭望墙下各置一个伍,剩下一伍不定时地在哨卡内四下巡逻。 chūn水上去后,感觉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四处看了看。 交班的伍长一脸苍白地对chūn水说:“营中火油不够了,所以中夜两班岗都缩减了用量,哨门设栏外以往照明用的两个火堆子昨晚没点,湿气太大,没了火油,不易着不说,就算着了一会儿也熄。” 另外一个伍长狠狠打了个喷嚏紧接着说道:“幸亏是雪天亮眼,不然咋办?光点木头要累死。” 底下的士兵也跟着嘀嘀咕咕: “前天早上才说不够,早干嘛去了!” “是啊,前两rì刚拉了粮草回来,当初合着把火油一道拉来多省事!” “说要等今晚狄克校尉回来,回来能马上有么?就算跑到村上军需库拉,不到后天,我看难解决。” “说是前天量就不足了,但大清早狄克校尉就去镇上,大人不是休假,所以班克斯少尉也得不到授权。” “嗯,正常情况下是来得及的,现在狄克大人一去三天,还要考虑后两天用度,所以只得缩减了。” “怕是被人吃了吧,狄克校尉这次去大队里会不会和这个有关……”也许是伍长和普通士兵阶级不明显,士兵们没把他们当长官,这话说得没什么顾忌,不过看着chūn水望过来,那人也连忙打住。 chūn水带着自己一伍接了岗,有些心不在焉,有的没的胡思乱着想一通。从狄克校尉、班克斯到尤马、白开心,从桶、铺盖、火油到军资、贪墨、计划,以及上面正在进行的调查。 chūn水摇了摇头,思绪有些凌乱,不由想起康远顾叔叔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对于你无法亲眼所见的事物,判断就是分析推演的过程,它基于你所掌握的素材,素材越多越准确,判断就越接近现实,否则很可能就是疑神疑鬼、胡思乱想的代名词。” 好不容易熬到交接,三人是又冷又乏。chūn水也不敢睡,继续磨蹭到了晚饭时间,便三下两下地吃好了钻进被子里。 这个时候,在哨卡某个yīn暗的墙角后,一个黑影走到了那里。黑影在墙上搬了搬,将一块松动的石块拿了下来,接着从里面掏出一小卷纸团。 黑影将石块塞了回去,小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接着灯火,他摊开了纸卷。 只见纸卷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有可能的话,除掉赫连chūn水。 黑影将小纸卷凑向火焰,将其点燃。之后,黑影沉思了好一阵,这才慢慢的呼出一口气,喃喃道:“……说得轻巧,你自己来试试……” 天一黑,chūn水很快就睡了过去,还似乎做了一个没头没尾又记不清晰的梦。可能是由于睡得太早了,大约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过来,然后便是翻来覆去的再也无法入睡。朦朦胧胧中,心里升起一些不太对劲的感觉,可又说不出所以然。 门关得严实,连外面风声都听不到,耳边都是屋里睡着的人打鼾和梦呓的声音。 就在chūn水将睡未睡之间,轰的一声巨响传来,让chūn水猛坐了起来。接着没多久又是一声相似的巨响,应该是西哨门处传来的撞击声! 这时楼上方有士兵们在惊呼,紧接着是各种混乱的嘈杂声:有踢翻什么东西的声响,东西重重坠落地上的声响,木头或者什么别的东西碎裂的声响,好像还有箭矢“咻咻”的破空声响。 屋里陆续有人被惊醒,但像chūn水这般反应快速,已穿戴完成的并不多。等chūn水冲出门去的时候,耳边除了刚才那些嘈杂声外,已经听到有人发出的惨叫声和一些近似动物的嚎叫。 四周不断有穿着不整的人从房子里跑出来,一些细长的事物不时地插在前面的空地上,chūn水知道,那是从外面shè进来箭矢。 完全混乱了,什么人都在喊,惊慌失措的人往前面跑几步又退回来,也有没退回来的,他们被箭矢shè中,还能动的惨叫着往回躲,有些不能动的倒在地上哭喊。 “吾凯西小队就位!跟我上!”chūn水听到了吾凯西在大吼。 chūn水回头一看,自己手下的那一老一少,正缩在门边:本那托倒是穿戴齐了,不过裤子前面空起一圈应该是穿反了,他手持长枪,正看着自己;而小嘎子连外裤都没穿,白花花的长衬裤在夜里显得懦弱与滑稽,头上一个皮帽快遮到眼睛上,他也捧着长枪,正在飕飕发抖。 “你俩,跟我来!”chūn水大喝一声,往吾凯西方向冲去。 就在这时,又一声撞击巨响,接着便是“咣”的倒塌声,西边的哨门被撞塌了! 第四十一章 生日的祝贺 - 破黑传奇 - 子韵 门口身影憧憧,接着几个怪物出现在chūn水眼中。他们身躯和人类差不多,但是头上长着一双斜后弯曲的粗角,相貌狰狞鼻孔朝天,手里一sè的拿着长柄双头斧子。 “牛头怪!”有人惊呼。 可率先冲了进来的却不是这些牛头怪,而是一些身形矫健、腰圆臂长,脸上须毛稠密、环眼猫耳的家伙――豹人! 噌噌噌几下,两个豹人已经一前一后冲到了chūn水跟前,前面的持把弯刀,后面的套双铁爪。 chūn水长枪横拨,荡开弯刀,斜着拉出三点一线的位置,把后面那豹人挡在了前面豹人的身后,再抖出个枪花,狠狠地扎向弯刀豹人的小腹。 弯刀豹人拉刀斩下,要将chūn水的长枪格挡下来。可是这个时候chūn水的枪尖却自己收了回去,让弯刀格个了空,森森然的一片残影中,chūn水的长枪如一条毒蛇般上窜,突入了弯刀豹人的咽喉。 就在这弯刀豹人把惨叫如哽咽般闷回肚里、chūn水的枪尖在对方骨肉中犹未拔出之时,一道寒光夹着风雪已经闪到了chūn水头上。 豹人在兽人中属于动作敏捷的一类,而且力量弹跳都非常出sè,原来是那后面的铁爪豹人在同伴身后左右摇晃了一下,干脆长身跃起,给了chūn水当头一爪。 chūn水虽是武科出身,前两年与商队途中也与小股劫匪有过交手,严格说来临阵实战也不算老练。今番阵前厮杀,凶险惨烈又有不同,刚上来便开了个头彩,先毙一敌,正暗自高兴,因此有些分神。 此时chūn水长枪枪尖犹在那豹人的咽喉里,对这临空一爪,他连忙抽枪倒退,动作不免稍显忙乱。 而铁爪豹人一爪不中,俯身脚下一点,另外一只铁爪横扫向chūn水的脖子,似yù将他的脑袋削断出去。 “当”的一声,一只枪斜插过来,挡住了那一爪,定睛看去,正是那反穿裤子的本那托。只见他挡下那爪以后,手臂一转,竟然枪做棒使,砸向对方的面门。 “着火啦!”又有人喊,果然军需室方向火光闪闪,起了黑烟。 chūn水往后一瞥,只见有人将东边的哨门打开了,一些人抱头鼠窜的往外边跑,其中居然看到了小嘎子。当下不由微微一叹,心想,这老兵关键时刻真是不同,别看本那托平时一副老油条的模样,但毕竟是见过血的。 西边继续涌进来不少兽人,大多是牛头怪和豹人,黑暗中也有少量充当弓箭手的土狼人,看着情形恐怕有两百来号兽人;而卡布拉哨卡编制是一个中队六十号人,可实际就四十个这样,还在夜里被人偷袭的,形势已岌岌可危。 “咣当”一下,守在左边楼梯口的一名盾刀手被一名高大的牛头怪狠狠地砸到盾牌上,由于顶不住对方力量,竟然跌坐在地上,但嘴里却依然大喊:“chūn水,上楼!” 是吾凯西!chūn水拖枪疾步,一边大喊:“兄弟们上楼!守楼梯口,上面的shè箭!” 人未至枪先到,寒星已直捣那牛头怪的脑门。牛头怪转身迈出一步,算着堪堪能避过枪尖的样子,长斧以惊人的气势呼啸着朝chūn水当头劈下! 由于吾凯西和chūn水刚才的那一声叫喊,一些兽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很快的,chūn水发现自己成了靶子。 牛头怪的斧头不难避开,但是却有一只箭擦着脸颊掠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皮肤竟然生生作痛。 吾凯西就势一边顶着盾牌,右手持刀狠狠地斩向牛头怪的后腿。chūn水在避开箭矢后,并没有作过多调整,双手握枪再次抖出几朵枪花,在这个寒冷的雪夜,在这满地的雪白血红中,一一绽放在牛头怪的面前。 牛头怪素来以斗志勇猛、身强力壮著称,但是他们也有弱点,灵活xìng通常不是很好,所以眼前这个牛头怪在两人的夹攻下虽然看不出手忙脚乱的样子,不过其实却已是顾此失彼。 先是后腿躲了一下,却还是没能完全避开吾凯西的刀,被划了一刀。尽管是牛头怪皮厚,吃痛后仍是低嚎了声,本能的长斧如锤,反手撩向吾凯西,又打在对方盾牌上,他再看chūn水时,已经是眼前朵朵花开,然后便是花谢,胸前一疼,一杆没入心口。 牛头怪嘶吼一声,如小山般向后倾倒,在先后两声闷响中,和他手上的长柄双头斧一起跌落在雪地上,砸起一些冰屑。 chūn水想招呼一下本那托,回头望去,却见一具身上军服残破浸血的躯体倒在雪地上,染出一滩乌红,脑袋和长枪滚落一边。而他的旁边,正是刚才chūn水刺杀的那弯刀豹人的尸体。 chūn水不由一愣,眼中浮现出本那托那张皱纹遍布的嬉皮笑脸。 “走啊!”耳边响起吾凯西的喝声,左手上被吾凯西一拉,“簇”的一声,臂上忽然一麻,一支箭矢已经透过了军服外的护臂皮块扎入肉中。此刻更多的兽人冲了过来,chūn水、吾凯西还有几个士兵开始往楼上边战边退。 感觉箭矢入肉不深,似乎只是稍稍划过,chūn水往外一拔,看也不看便扔到了一边。大家已经退到了楼上,吾凯西和两个盾刀手顶在口子前面,后面的士兵将手中枪、弓一阵乱捅乱shè。 “chūn水没事吧?”吾凯西回头问。 “没事。”chūn水看着下面不停的涌入哨卡的兽人,有些忧心忡忡。 “chūn水,生rì快乐。”吾凯西突然微笑着对chūn水说道。 chūn水一愣,忽然想起,今天还真是自己的十九岁生rì。 “chūn水伍长,生rì快乐。”周围有几个士兵也跟着说道。他们基本都是吾凯西的手下。 在这嘈哄哄的纷乱中,在不停涌入兽人的哨卡内,看着周围这些同袍,连吾凯西一起总共就六、七个人,这画面一霎定格在chūn水的脑海里。他挤出副笑脸,用稍微有些哽咽的语调说道:“谢谢,弟兄们。” “刚才看到你干翻了几个,第一次开杀戒?”一个大叔级的同袍笑着问。chūn水记得,这人应该是吾凯西手下的伍长。 “对啊,好像也挺容易。“chūn水呵呵笑道。 “恭喜你,老弟,你chéng rén了!等杀完了去村子找个娘们,我请客。”“大叔”用力拍了下chūn水的肩膀,正好拍到他伤口周围。chūn水这时才感觉到有些疼,不由微微咧了下嘴。 “那边还有一个楼梯口,他们守不住了。”旁边有人说。 chūn水四处张望着,叫道:“点烽火求救啊!” “不用了吧,下面已经烧得好大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我担心不容易看到,烽火台高些,稳妥点。”chūn水摇头道。 “我俩去!其他人守住这里。”吾凯西说。 chūn水看了看火盆子里那些烧了半截的木柴,选了支火旺易拿的,与吾凯西一路往烽火塔方向跑去。 就在此时,楼道的另外一边暴起一声兽人的咆哮,一个兽人身上插着三两只枪坠下楼去,砸在雪地上“嘭”的响起好大一声。 “校尉大人……”兽人楼上坠下的地方附近,三两个声音参差不齐地在喊。chūn水与吾凯西循声看去,几个士兵正拥着一名军官摸样的人,火光中,扭曲着正是校尉狄克的那张脸,还能清楚的看到一堆红的白的事物正从他腹部往外冒,那伤势眼见是不能活了。 另外一边已经守不住了,一旦有兽人从另外那个楼梯口包抄过来,吾凯西小队的防守就失去了意义。 那样将陷入对方的围攻,面对着如何多的兽人,瞬息之间全体覆没是必然的。但是剩下的这些士兵却没有谁表现得惊慌失措,他们似乎都和chūn水、吾凯西一样,只想着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或许,该逃的都逃了,剩下的都是咱们这些“傻的”。chūn水想。 chūn水这时还发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情:一个身材健硕,衣甲jīng良,头领模样的豹人吆喝了几句,一大群兽人便跟着他如cháo水一般地,通过了本已打开的东边哨门。那些土狼人弓箭手从楼下跑过,还心有不甘似的往楼上shè箭。 这样一来,哨卡内的情况顿时缓解了许多,虽然还有二、三十个兽人留下,但也不至于一点生存的希望也没有。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这批只是先遣队,还有兽人大队在后面?chūn水疑惑着,却也来不及多想,一边往烽火塔下赶去。 “我jǐng戒,你上去点火!”吾凯西靠着塔壁,咬牙切齿地说。 烽火塔上四周是通风的,一直没什么jǐng讯,那些架好的木柴由于气候和堆放时间过长,加上没有火油泼下引燃,chūn水弄了好半天也没个反应,左右看看,又把角落那些草垛杆子全部抱了过来铺在木柴架下。 火棍子伸过去,却是火焰不长浓烟直冒。 塔下的打斗声渐渐的清晰了起来,人类的惨叫与怒喝、兽人的嘶吼以及兵刃的碰撞煎熬着chūn水的耳朵。又折腾了会,草垛杆子渐渐有些起火苗的意思了,chūn水把火棍子也扔在草垛杆子上,心想,能不能全烧起来就听天由命吧。 第四十二章 边境侵袭事件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这时候,烽火塔下的嘈杂已经略微平静了下来。可当chūn水爬下烽火塔,看到的一幕却让他脑子一阵轰然: 一个豹人正踏过吾凯西的身体往瞭望墙楼梯口那边冲过去,另外一个牛头怪正朝躺在地上的吾凯西高高举起了大斧。 电光火石间,chūn水发动!他右手抄起刚才自己靠在塔身上的长枪,像一支出弦的箭,朝牛头怪冲去!朝他正扬起的双手冲去!朝他的怀里冲去! 血族之力!chūn水的拉出一道残影,没有丝毫犹豫,一往无前! chūn水抢了进去,几乎和牛头怪贴在了一起,他能感觉到牛头怪那两个朝天大鼻孔中有难闻的气息喷在自己脸上;他绕到牛头怪颈后的左手触到了牛头怪粗糙坚硬的皮肤;他甚至感觉到了头上斧子袭来的寒栗。 但chūn水右手的枪,坚定地、全力地插入了牛头怪的嘴里,一直穿透了他后颈! 腥臭的血顿时溅了出来,喷了chūn水一脸。可chūn水顾不得擦拭,他搬开牛头怪的尸体,神情呆滞。 “老西!”chūn水一把抱起吾凯西,吾凯西身上的皮甲支离破碎惨不忍睹,里面还不断浸出血来,一只箭矢深深的插入了他的左眼。 “老西……”chūn水的声音颤抖着,像一头正在哀鸣的野兽。 “chūn水……”吾凯西艰难地抬起一只手,他似乎想摸chūn水的脸,却被chūn水一把握住:“chūn水……告诉维维娜……我不能……再为她打架了……” “嗯嗯,她知道你很男人。”chūn水拼命点头,控制不住视线的模糊、鼻子的发酸。 “不要,老西……你还要当将军的……”chūn水语不成调。 “……帮我去京都看看……她……”吾凯西脸上泛起笑容,嘴角温柔地弯成一道开心的弧,那是一种诀别的微笑。他喃喃着:“花少……老沈……”然后头一沉,便再也不动了。 一幕幕与吾凯西有关的的画面在chūn水眼前闪过: 那天下午,那个稍显懦弱的男孩在靠门口的空床架上放下了自己的包袱,抓了抓头,傻兮兮地笑着对大家说——“你们好,我叫吾凯西”; “花少,来点实际的吧。”他抬起头来,哭丧着的脸非常的疲倦,眼眶上还有两黑圈; “你!听着,”他的声音洪亮且坚定有力,用一种很酷很牛叉的姿势把头一摆,同时用手指着远处的维维娜——“她,是我的,你以后给我滚远点”,然后,就是扣饭盆子; 四人据着看台,他持盾居前,护住其他拿长兵器的三人在后面一阵乱打,逼住了追在前面的燕东雷几个; 在荒岛上,在大家(包括巴特)的众目睽睽之下,他打断了维维娜,“听话!乖……”他挺起了胸脯,很男人、很严肃地发出那声“听话”,末了又是一声甜得发腻的“乖”,还拖得很长。 再然后,从寝室里往外面砸东西的伤感离别,到欣喜重聚,“chūn水!”他远远的大叫一声,两人高兴地拥抱在一起; 他就这么一直走着,好一会才说——“学院培养我,就是让我当将军的,这也是我的理想。”他瞥了自己一眼,又略带黯然地低下头,接着说——“来了两年了,还是个队正。” …… 他离开我们了,永远,永远…… “你妈,草你(妈)的……”chūn水泪如泉涌,滑下脸庞,小声地哼着,也不知道他在骂谁。 chūn水缓缓地站了起来,略带些怪异地摇着头,嘴里还在喋喋不休:“……你(妈)的……” 他抄起吾凯西的盾牌,拿起吾凯西的刀,神情木然地朝楼梯口那边走过去,这个时候四周的抵抗越来越弱,几乎要到了兽人们打扫战场的时刻,很多兽人冲进了下面两层楼的屋子里,还有一些在砸粮草和军械仓的大门。 不过哨卡驻守部队作为中队一级,这里的军需仓库里存货并不是很多,加上大队军需库很近,几乎每个月都要去补给两三次的。 在方才吾凯西小队防守的那个楼梯口附近,已经看不到刚才那些同袍的身影了。却还有个豹人,他在低头巡视地上的尸体,发现还有能动的就往上面用剑捅两下。 刚才那一幕,又闪现在了chūn水的脑海里。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嘴里说着“chūn水伍长,生rì快乐”……chūn水的眼泪又淌了下来。 豹人做得很认真很仔细,一副享受其中的样子。 chūn水越走越近,他的步伐很轻,动作非常的协调,相比之下,他更像一只准备解决猎物的豹子。还差七八步的时候,他突然加速;还有三四步的时候,他已经跃起,嘴里同时淡淡地呼了声:“喂——” 在此之前,其实豹人已略有jǐng觉,他侧身回头,才听到了这一声“喂”,同时便看到一片银光洒了过来。豹人本能的挥剑抵挡,就在刀和剑之间发出刺耳的撞击摩擦声时,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对方的身体并没有因为这一刀的被阻改变来势,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用力挥下的竹竿,你挡住了它的中端,而前端杆头还是朝你打来,而且速度更快了,力量更大了。 如果豹人认识康远顾,如果康远顾在这里,可能会来得及告诉他:借力打力,这是“风舞流”的技法之一。为了填补chūn水力量不足的缺陷,它也可以说是“风舞流”的主要打击手段。 “可能来得及”的另外一层意思,也就是“可能来不及”,因为chūn水另外一只手上盾牌的边缘,也就是大圆木盾边上镶着铁皮的部位,已经狠狠的砸在了豹人的脑袋上! “咚”的一声,豹人声音都哼不出来,就倒在了地上,也许是chūn水使出了全身的力量,一时也收不住身体,滚到墙壁,背上还硬生生地撞了一下。 chūn水爬了起来,来到已经失去了意识、却还在微微抽搐的豹人身边蹲了下去,扬起盾牌,使劲的往他脑袋上又是一记。 然后是很有节奏的两下、三下、四下、五下……任由对方白的、红的脑浆和着血迹到处乱溅,地上、墙上,自己的身上、脸上,一直砸到“喀拉”一声盾牌裂开为止。 声音惊动了周围的一些兽人,他们朝着这边聚拢过来。 在四周纷乱的脚步靠近之前,chūn水身形一拔,手在墙头一带,往哨卡外跳了下去。说实话,这边墙外是什么地形chūn水也记不清了,但是他脑子一点也没往这方面想。 尽管以往chūn水也会去参加学院的激进青年组织,也会为了好朋友去扣饭盆,也会为了女孩子去打架,可那不过是少年成长中的小小叛逆,大多数时候,chūn水都表现得温和谦让。对于无害的人,他都很友好,经常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考虑,宁可自己吃点小亏;即便是不喜欢的类型,最多也是敬而远之,总之他绝对不是那种攻击xìng很强的人。 和以往龙脊山古堡那类别人唱主角、对于chūn水来说则是有惊无险的冒险不一样;和学院里的雷声大雨点小的cāo演打架不一样;和大批商队护卫前边应付劫匪,自己跟着后面看热闹的场面不一样。 今晚,可以说是chūn水的chéng rén礼;今晚,是你死我活没有一点余地的死斗! 今晚,chūn水第一杀了人(兽人);今晚,chūn水在战场上第一次挂彩;今晚,chūn水第一失去了真正意义上的两个属下(一死一逃);今晚,chūn水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上司阵亡;今晚,chūn水失去很多同袍、失去了最好的兄弟。 所以,他学着怎么对敌人狠,怎么对自己狠。这一跳,凭着“风舞流”的身法,只要不是悬崖他就死不了,即便是倒霉的遇上死了,那也就是死了,和死在哨卡里没啥区别,和本那托、狄克、吾凯西一样,和许许多多死在这里的同袍一样。 被树枝一带,又一抛,chūn水颠了两下,再往前滚了几圈,安全着地。他抬头看着已经燃起得烽火塔,心中又是一恸,也没功夫去检查自己的身上有何不适,只是确定了方向,趁着夜sè朝东边村子方向摸索过去。 村子那边也起了火光,隐约传来嘈杂的声音。再往前不远,chūn水就听到了大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chūn水藏在路边的树丛里,他发现豹人头领带队的那伙兽人又返回了,一些人身上还背着些袋子包袱。按照这个情形,他们刚才应该是袭击了村子。 黑夜里不易掌握周围的情况,又担心还有兽人的大队人马,因此chūn水不敢沿着大路走,便打算着穿过林子,往镇上的方向摸索过去。 行了好一阵,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堆火光,chūn水慢慢地靠上去,却依稀认出这些士兵装束的人是自己的同袍。再走近些,一眼就看到了寒风中缩作一团、不停打着摆子的小嘎子。 中间一人,头盔也没了,头发散乱,虽然神sè狼藉,但那个架势一看就知道是个头目,那是班克斯。在他旁边那位,是也一副落水狗模样的孟糊涂。chūn水又逐个看了一圈,却没看见白开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没逃出来。 chūn水也不啃声,自己在圈子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原本孟糊涂和小嘎子看到chūn水过来就想打个招呼,但看见满脸杀气,一身是血的chūn水,又忍住了。 班克斯也打量了下chūn水,终是开口问道:“chūn水,那边怎么样了?” chūn水很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用一种淡淡地口吻说道:“我出来的时候,没什么活人了。狄克校尉、吾凯西队正、本那托,还有很多人。” 班克斯讪讪道:“从后门冲出来的都在这了。” 冲出来?是逃跑吧!chūn水暗暗冷笑。 半晌班克斯又道:“目前还有十一个人,再等等,我们一起杀回去把哨卡夺回来,烽火塔已经点燃,援军会来的,但是我们得提前点。” chūn水听得这句,不免有些意外,这个班克斯别人在杀他逃了,现在就剩下这十一个人还想杀回去? chūn水琢磨着,但想到“我们得提前点”这句话,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班克斯不时地往哨卡和村子两个方向张望,磨磨蹭蹭了好一阵,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他望着chūn水说道:“chūn水,在哨卡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你奋勇杀敌的英姿,我会为你请功的!我要保你做队正,等会你探前哨。”接着他又跟左右士兵打气:“放心,大军马上要来,我们照机行事,夺回哨卡,大家都有功劳!” 就这样chūn水顶在前面,其他十个人鬼鬼祟祟地远远跟在后面,一行人又回到了哨卡,直到看到chūn水的身影在哨卡里站了半天以后,其他人才一堆跟了进来。 四处狼藉,满目疮痍。哨卡在火光中毫无生意,军需室、烽火塔以及其他一两间屋子还在燃烧。随后,士兵们从军需室里拖出了具烧的半焦的尸体。依稀能辨,就是军需官白开心。 粮草和军械仓没有着火,不过里面的物资全部被搬空。哨卡里遍地的死尸残骸,包括兽人的,他们没有收回同伴遗体的习惯。 chūn水愣愣地看着四周,突然生出种强烈的厌倦。 —————————— 时隔很多年后,在卡萨加纱道废弃的一个旧军镇大营中的某间文案室里,在浩如烟海、尘蠹遍布的文卷中,依然保存着这么一条官方记载: “嘉和纪年494年10月,有揭发烈火营蓝山旗下卡布拉哨卡存在贪墨军资,校尉狄克接受传询,但查无实据。” 下面一条记载是: “嘉和纪年494年11月初,约一个大队三百多名兽人在卡布拉哨卡制造了一起惨不忍睹的边境侵袭事件。该事件造成驻军狄克中队五十余人中有三十九名官兵阵亡,其中包括狄克校尉。 兽人发动夜袭,在付出相当代价后,一度占领哨卡。并将附近的村子及大队军需处袭掠一空。除军需官尤马侥幸逃脱,驻守大队军需处两个小队的士兵全部阵亡。 通过艰苦之拉锯战,卡布拉哨卡驻军少尉班克斯遣敢死队攻上烽火塔,吾凯西队正在完成任务后忠勇殉国。余下驻军官兵死战不退,兽人畏我后续援军之到来,只得匆匆劫掠粮草军资后撤退。” 另外还有一条记录: “嘉和纪年494年11月,因功晋升卡布拉哨卡原少尉班克斯为校尉,原队正孟胡图为少尉。亦有伍长赫连chūn水、小嘎子、费巴托三名士兵于卡布拉哨卡侵袭事件后畏惧逃役。” —————————————————— 这一路,居然走到了chūn天。 越往东走,越能感觉到更浓郁的chūn天气息,积雪渐渐变少了,山上溪水潺潺地流下,满山遍野都有了那种青青的新意,树林里,鸟儿的歌唱也活跃了起来。 溪流边有块大石,这个时节坐在山石上通常会觉得很沁骨,但chūn水似乎浑然不觉。他抱着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谁在述说着什么: “老西,所以我认为班克斯既是始作俑者,也是最终收益者。 可以这么猜想,班克斯和白开心有名堂,不知道是谁去告密哨卡有人贪墨,然后上面传询了狄克校尉。狄克校尉离开了哨卡,我没能看到班克斯目送狄克离开时的那张脸上究竟是怎么样一种表情,担忧?恐惧?或者是暗下决心?但我想其后他马上有了计划。 火油没了,火油是不是贪墨的众多军资中的一项我们不得而知,不过这个时候火油恰到好处地告馨了。狄克校尉不在,刚好拖了计划需要的几天。 难道仅仅是方便兽人的进攻么?还是为了阻燃烽火塔?我不知道,反正狄克回来的当天晚上,进攻开始了,一切顺理成章。军需室被焚烧了,狄克死了,白开心死了,兽人也得到了大队军需库中的大批粮草和军械。 班克斯最终带人夺回了哨卡。‘援军会来的,但是我们得提前点’,我原来还奇怪,咱们拼死拼活的时候班克斯在干嘛。他逃了,剩下十一个人了他居然又提议夺回哨卡。现在是不是可以这么想,这一切是他和兽人之间的协议之一?他知道兽人马上要走的。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尤马,他在此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sè? 以此类推,尤马应该就是另外一个收益者。但‘戒子’和‘皇冠’又是什么意思?班克斯是怎么跟尤马搞到一起的?如果是一个贪污团伙的话,似乎尤马的地位还在班克斯之上。 班克斯成了功臣,谁还会去管贪墨呢?谁还会去管已经死去的狄克和白开心?我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况且,我现在可能还是个逃兵,呵呵…… 烽火塔是你点的,最后你是激战殉国的,这是你该得到的正名,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维维娜会为你骄傲,你是真正的男人。”chūn水站了起来,望着远方的天空,穿过了重重的云雾,那里是纯净的蔚蓝,像曾经学院少年们心中的世界,吾凯西永远留在了那里。 第四十三章 当时年少春衫薄 - 破黑传奇 - 子韵 “大人,这是我的荐书。”chūn水鞠了个躬,恭敬地双手将文书递上。 “你叫什么?”胖官员从鼻孔里抽出手指,接了过来,也不看就一把扔桌案上。 chūn水暗自腹诽,却还是答道:“赫连chūn水。” 胖官员又挠了挠屁股,突然很熟溜从旁边抽出一本厚厚的簿子,用鹅毛笔刷刷地在上面填了几个字,再啪地合上。簿子往旁边甩罢,再扯出一张笺幅,又是龙飞凤舞一阵,拿出印鉴哈了口气,最后“哚”一声盖在笺上。 当他将笺梭给桌案对面目瞪口呆的chūn水,这一系列动作所花的时间不过四五息。 chūn水虽然有些恶心那张派遣信笺,却还是不得不赞了句:“大人业务jīng熟,佩服佩服。” 胖官员又将手指伸进了鼻孔,晃着大脑袋哼了声:“无他,手熟耳。” “请问,在下能不能拜访军务长官,恭请训示。”chūn水有些犹豫。不是说母亲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么,怎么也没人帮打个招呼啥的就分下去了。 “我没啥可训示的。我做了该做的,如果下去你自己不争气或者不讨喜给人穿了小鞋,别怨我就好。”胖官员对着再一次目瞪口呆的chūn水,摆了摆肥圆的手,“你可以走了。” chūn水甚至忘了行礼,机械地转身走出了门口。拿起信笺晃了一眼,接着便迎来了他今天的第三次目瞪口呆。 信笺上墨迹未干的行间里,最醒目的就是“贝尔卡中队少尉,赫连chūn水”几个大字。 看来我这个逃兵还逃对了,从伍长逃到了少尉。 —————————————— “……吾儿正值朝阳,当怀风云抱负,发奋图强……” 桌上放着个信封,上面有“赫连chūn水”及“康缄”几个字。不过chūn水手上这张便笺则是另外一个笔迹。那是他熟悉的一个笔迹,字体虽然娟秀,却隐约铁画银钩、棱角分明。 chūn水皱着眉,苦着脸读完了这张便笺,将它折了起来,递向火盆,默不作声地看着它燃尽。 我干嘛非得图强?干嘛非得叱咤风云?知道乱世要到了,我能保护我自己就好了,我就是要趁乱世还没到来,多享受几天宁静舒闲,多一阵潇洒惬意不行么? “又怎么了?”旁边一位面容姣好、身材窈窕的女孩问道。她是竹丝院的头牌,在整个济州城也是排在前几位的。 “没什么。”chūn水微微一笑。 “谁写的?”女孩一瞪眼。 “哎,过来过来,抱一下。”chūn水嬉皮笑脸地说。 “本小姐卖艺不卖身。”女孩将头斜往一边,下巴翘得高高的。 “哎,俗不俗。”chūn水佯装恼怒。 “那……就抱一下下?”女孩低下头,眨了眨长长的睫毛。 “大白天的,不方便吧。”chūn水也不看她,淡淡道。 “那……我关上门?”女孩嘟起小嘴。 “恐会影响小姐清誉,不好吧。”chūn水一副委屈的样子。 女孩突然跳了起来,冲到门口,关上了门。接着rǔ燕投林一般地扑到了chūn水怀里:“不管了,这下清净了,这下不影响了……“ 人生之不如意果然十有仈jiǔ,正说着清净偏偏还不安宁了,说不影响偏偏还麻烦了。正当chūn水像只得意的狐狸,抱住了女孩的时候,只听门口“咣”地一声,门栓断成了两截,门似乎被撞开,不,是被踢开了。 随着一只脚伸了进来,chūn水接着看清了那人,国字脸、嘴角上蓄着淡淡短须的英武青年。校尉小白,chūn水的顶头上司。 小白身后两位,前者是彪悍的大个子、第一小队队正翔,后者是以一位天生长副哭丧脸的弓箭手、第二小队队正泪弓。有一点相同的是,他们看着chūn水的眼神都带着些讥讽与不屑。 “重大行动找不到少尉,一猜就在花楼月馆。从现在起,你不再是贝尔卡少尉了,暂且担任第四小队代队正,如果再出差池,你就滚蛋。”小白冷冷地说完,似乎不愿多待半刻,转身就迈了出去。 小白跨过门栏的时候,chūn水看到他瞥了一眼刚才被踢裂的门,从兜里掏出一枚金币,jīng准地弹到了桌上。金币在桌上转着圈,咕噜噜地有些刺耳。 ———————————————— 我叫赫连chūn水,十九岁,贝尔卡驻军第四小队代队正。 此前,我曾在卡萨加纱道烈火营蓝山旗下卡布拉哨卡服役,是一名逃兵。经母亲打点,我重新在波弥道入了军籍。 波弥道军务长官收了我母亲不少钱,我被任命为贝尔卡少尉。结果不久,我就被顶头上司小白找个由头降职了。 事后我想明白了。少尉这个职位,基本都是由所属中队长官提拔再往上报批的,由于军务长官收到的钱至少值一个少尉的价,所以就直接任命了下去。 这样一来,我明显就是个走后门的。没有任何一位军官乐意看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被别人插手,况且少尉作为校尉的助手,份量不轻,也难怪小白不满。 更值得一提的是,小白的舅舅就是济州城守,他要下我的课几乎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突然想到军务长官那天说的:“……我做了该做的,如果下去你自己不争气或者不讨喜给人穿了小鞋,别怨我就好……” 他真是管杀不管埋啊。 现在,我不知道混军队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也许当初按照康叔叔的意思去山林同盟更好,说不定现在我周围都是jīng灵美眉…… 反正我在贝尔卡是最不招人待见的那个。小白讨厌我,注定了其他人都不会喜欢我。 每次母亲夹带在康叔叔来信中的便笺,总是不时地提醒我要“胸有块垒”、“发奋图强”等等。搞得现在我有严重的逆反心理,一听到“有为”、“成就”这类词就极度反感。 相比之下,我对诗词歌赋、声乐琴曲、芳魁院花之类的却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我现在时常请假,病假,事假,探亲假……在所有的好理由都用过不止一次以后,我就说某某亲戚病重。当那些并不存在的亲戚都轮流病了很多次以后,我就开始说他们死了。 嗯,丧假。不过最近这阵,好像该死的都死得差不多了,看来我得另想其他办法。 总之我成了一个为所yù为、酒sè过度的废物,一个毫无荣誉感、责任感、上进心、廉耻心的“四无青年”。不过在某方面没有人说我是废物,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军营里传出了我“夜御七女”的流言。 小白也懒得管,只要我请假,他一律照批不误。不久前,他开始叫我手下的一个伍长接管我的事情。我明白,我是贝尔卡驻军里迟早被踢出去的那只蹴鞠,就差临门一脚了。 但我知道,我不必担心被斩首示众。因为小白会考虑到一个“委派少尉”背后的能量,这也是官场的规矩。 —————————————— 凭心而论,小白的为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刚才撤退的时候,他留下的是翔的主力第一小队在殿后。 在诱敌失败,chūn水深陷于漫天的箭雨之时,是小白持盾冲上前护着了他。这让担任诱敌任务的chūn水打消了“诱敌是小白借机除掉我”的念头。 他的确是出于公心,虽然他很讨厌我。算了,我就帮帮他吧。 “我们的计划有问题。”chūn水深邃的眼睛穿过了沉沉的夜幕,火光映耀着他嘴上倔强分明的轮廓。 小白瞥了他一眼,又扫视着周围沉默着的翔、泪弓、狐狸几位队正,印象中,这似乎是赫连chūn水来到贝尔卡以后,第一次参加队正以上的会议。 “你说说。”小白道。 “第一,消息漫天飞,生怕别人不知道,太着行迹;第二,车子太沉,车轴都要压断了,要是我,我早看出不是军械,是石头;第三,永远不要在别人选择的战场上展开战斗,这是兵家大忌。”chūn水毫不留情地将小白的安排批驳得一无是处。 生气啊,发火啊。chūn水心里暗念。 可小白没生气,他想了想,居然点点头:“这次我们中队离开贝尔卡,来到这济州西部剿匪,人生地不熟,的确是两眼一抹黑。情报、与附近驻军的对接等方面工作都没做好。 我承认,我们的指挥调度存在很多不足,这是我的责任。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没有。”chūn水淡淡地说。 小白不由一时气结。 chūn水看在眼里,心里却好笑:诡谋也,主之不密失臣,臣之不秘**。这一大群人在帐里,我可不敢把自己的脑袋,这么乱系在别人的裤腰带上…… 一刻钟以后,在小白的帐篷里。 “你这个主意不错,就是很冒险。对执行人要求太高……”小白思索道。 “只有我去,中队里没人比我更适合了。而且我在贝尔卡正好也是个臭名昭著的人,他们会打听的。”chūn水笑了笑。 “chūn水……”小白有些不好意思。 “济州大牢里的那些死囚一定要按照我的安排,东西一定要实打实的,不然无法取得他们信任。对于我来说,没有信任,就是死亡。”chūn水道。 小白点头道:“你要千万小心,其他的事情,我会严格按照你的要求布置好。” 看着chūn水那略带腼腆的笑容,小白突然感觉他不是那么讨厌了。也许是我过分了,小白心想。 第四十四章 吾心似,九天星斗 - 破黑传奇 - 子韵 “小妖,我没看错人,我女儿也没看错人!哈哈……”大统领花白的胡子抖动着,如密集的钢针。 chūn水微笑着看了看一旁含羞低头的女孩,她依然披甲仗剑,不过却早已失去了以往的泼辣与蛮横。 “好久没杀得这般痛快了!小妖,过去我还疑心你,我自罚一碗,先干为敬!”一位头目向chūn水示意着,抬手就一碗见底。 “那些官军都吓破了蛋,跑都不会跑了,我砍得手都软了,哈哈……”另外一位头目大笑道。 “有勇无谋,土鸡瓦狗,又岂是英明神武的大统领对手。”chūn水微笑道。 “小妖,我都打听过了,小白视你为眼中钉是由来已久,这次到济西来,只是要借刀杀人而已。”大统领指着chūn水道。 chūn水叹道:“剥了我的少尉不说,还用一个代队正来羞辱我,我也忍了,可他居然还不肯放我一条活路……” “哎!”大统领摇了摇头,打断了chūn水的话:“他小白无识人之明,现在已经吞了苦果。额~”大统领打了个饱嗝,继续道:“小妖,你放心,跟着我们也不会委屈你!别看现在称我们是匪,也叫你,不!叫在座的兄弟们都知道,现在已经有正主和我联系上了。天下大乱的时刻不远了,到时候咱们也得混个称王封爵。” chūn水心里一动,面上却作出个满怀期待的样子。 大统领抬起碗,冲着chūn水道:“小妖,你从今起就是咱们的军师,杀人咱们行,动脑子还是你行,来,干了!” chūn水此时已喝了不少,早已满面红光,两眼发直。再看着桌上那满满一碗,不由脸苦嘴苦心里苦地苦笑着摇了摇头,端了起来。 忽地手上一松,旁边那女孩已将酒碗一把夺了过来,嘴里说着:“父亲,你看他都成这样了,还灌他……” 女孩手碗一抬,两口喝了个干净,“当”地将碗用力搁在桌上。 “现在都护上了,哈哈……女生外相,女生外相……”大统领仰头大笑。 周围的人紧跟着也是一阵哄笑。 一个时辰以后,大厅里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了一拨,剩下的那些,都醉瘫在了地上。 “茉莉,大统领所说的正主是谁?” “我也不是很清楚,前阵有人来找父亲,在房里关门谈了很久。我当时有些好奇,还在外面偷听来着。不过很快被他们发现,父亲就把我赶走了,我就听到什么‘蛰伏’‘权杖’的字眼。怎么了?”女孩问。 “哦,也没啥,看着大统领挺高兴的,有些好奇。” “小妖,回去休息吧,你也喝了不少。” “嗯,你先去吧,我独自走走,吹吹夜风,清醒下。”chūn水微笑道。 夜微凉,天上繁星点点。看着女孩昏暗中远去的背影,chūn水叹了一口气。 寨门楼上,借着每间隔一段就燃着的火把,隐隐可见有负责值夜的人走动。 “赫连统领。”两位值守吊桥夜岗的汉子向chūn水行了个礼。 chūn水点头示意一番,说道:“两位辛苦了,今晚可都吃好了?” “吃好了,大统领高兴,还破例也让我们沾点喜庆,还喝了一碗。”一个汉子笑着说、 “那就好,没什么情况吧?” “都正常,很安静。” chūn水俯身朝寨楼下看了看,突然朝着沟堑外面的路上指了指,“那是什么?” 靠近栏杆的一名汉子连忙转身朝外面看去,视线竭力在沟堑外搜寻着。可外面似乎没什么异常,汉子正要转过身来,突然听到身后“咚”微响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一只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紧接着脖子上一凉。 汉子瞪大了眼睛,视线开始模糊,不过他仍然分别出,那只手掌后面的脸,赫连统领!赫连统领的胸前突然染上了一片污渍,脖子上的疼痛提醒汉子,那是自己喷洒出来的血…… 下一刻,汉子失去了知觉,瘫倒在了自己地上的那位同伴旁边。 chūn水转动了卷葫芦,就在吊桥恰恰落地之时,他看到一群人在夜sè的掩护下涌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着重甲,手上盾剑结合,正是校尉小白。 在风之语的帮助下,chūn水听到了一片沉重的脚步声向四周扩散开来。稍后寨子里渐渐变得嘈杂,有兵刃交击的声响,搏击中发出低喝,惨叫,还有人喊:“官兵杀进来啦――” chūn水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那两具尸体。十息功夫之前,他们还是活生生的,带着尊敬的目光,向自己敬礼,嘴里称呼着“赫连统领”。 chūn水弯下腰,轻轻地将两具尸体的眼睛抹合。 战斗不怎么激烈,而且很快就结束了。 远处还有些零星的搏斗,不过对于贝尔卡中队来说,大势已定。 chūn水一路冲进后院,一路上泪弓、狐狸以及其它士兵们看着chūn水的目光已经明显不同,眼里都写满了尊敬、钦佩,很多士兵远远就给他让开了道路。 可chūn水顾不得体会这些,他飞快地奔向那个女孩的房间。 chūn水看到了大统领的尸体。与很多几乎就是死在床上、酒席地毯上的人不一样,大统领冲出了屋子,不过他寻不到自己的武器,几个回合就被小白一剑劈倒。 两名士兵手中的武器正架在那个女孩的脖子上,她鬓发散乱,眼神却凌厉得像头小母狼。 “这小娘们还挺辣火,废了我不少劲。”翔两手叉腰站在一旁,嘿嘿笑道。他身上有些血迹,似乎还有几道口子。 “赫连小妖,你是个畜生!”女孩带着哭腔大骂。 “草!”翔心头火气,反手一刀就往女孩头上抹去。 “翔哥!”chūn水一把拽住了翔。 “斩草要除根,兄弟。”翔也一改往rì的冷淡,言语中对chūn水亲热了许多。 “放她走吧。”chūn水咬了咬牙,用恳切的眼光看着翔。 “这……”翔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那边的小白,却见小白点了点头。 “我不想伤害你,命运让我们成为敌人,我无话可说。”chūn水走过去将女孩扶起,“走吧,永远别回来了。” 女孩发疯似地推开chūn水,怔怔地看了他半晌,两行清泪淌了下来。她抬起了右手,指了指天上的星星,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心,是天上的星星。无论你走到哪里,我会一直看着你,赫连小妖,你不得好死。” 女孩说完,转身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 “校尉大人,您找我?”chūn水看着门外的小白,有些意外。 “我可以进去说话么?”小白笑着说,这时chūn水才看到,后面还跟着一位女子。 “当然。”chūn水连忙将门完全打开,将两位迎了进去。 “这位是我的妻子。”小白给chūn水介绍了他旁边的那位女子。chūn水一边给倒茶一边微笑着招呼了句:“夫人好。” 趁这功夫,chūn水暗暗打量了一下这位年青女子:肤sè是略显暗淡,有些接近波尼亚人;不过五官却很清秀,身材很好,穿着也得体,举手投足间风姿卓越,仪态雍容。 “chūn水,”小白忽然站了起来,“过去是我对你有误解,我向你道歉。这少尉一职,对你来说是屈才了。早先的事情,还望你既往不咎……请继续帮助我,小白必以兄弟相待,有违此誓,天地不容。” 说罢小白双腿并拢脚跟一扣,向chūn水颔首致礼。同时双手将一件事物捧到chūn水面前。 chūn水连忙拦住小白,看着小白手里的事物,他认出,那是一枚少尉的腰牌。 “小妖,我喜欢和他们一样,叫你小妖。”小白的夫人笑道:“我三天后要在波弥学院参加一场文会,可能的话,我们一起去。而且我的古琴弹唱需要一首律诗,我知道你擅长这个,你看……可以么?” chūn水将腰牌接了过来,又看了看小白,当下展颜一笑,应道:“嫂子,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这时,chūn水看到,小白也笑了,笑得很阳光,很灿烂。 …… 送走了两位,chūn水回到了桌前,看着桌上的那枚腰牌,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忽然,有一抹白sè跃入眼帘,chūn水忍不住一下跳了起来。 chūn水奔到窗边,窗案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信封。 今早起来还没有的!chūn水回忆了一下,他可以确定。 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摊开了信笺,跃入眼中的却是那熟悉的字体。娟秀,却隐约铁画银钩、棱角分明: “……家里一切安好,勿念…… 近闻,汝与竹丝院一名头牌往来甚密。吾不反对汝逢场作戏,也不反对正常的异xìng-交往。不过汝年方十九,大好青chūn,总要有些方寸才是,切莫与jì馆女子弄假成真。那名女子不可再继续来往,以免害人害己。 另,上次告之事宜,经吾派人再三查访,可能xìng约莫七层。此女如今尚在波弥学院,望速速作为。不建议强取豪夺,让人心甘情愿说出来的,才是最有价值之秘密。切切……” chūn水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将信笺连同信封一并在火盆里烧了个干净。 母亲,我很想念你,可是每次收到你的笔迹,我又不想你了。 难怪最近我怎么老感觉有什么东西盯着我,不知道是人还是别的什么。cāo练、吃饭、睡觉、甚至是上厕所,它无所不在。我无法确定它的具体位置,反正就感觉暗处一直有东西盯着。刚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因为就算我借助了风之语,也同样无法确定,整天弄得自己毛骨悚然的。 莫非是母亲派来的人?她要是派人盯梢,按照她信中所说、所掌握的情况看,那也不该是一两天的事了,可为什么以前我没有这种感觉呢? chūn水思索着,忽然又感到了什么。猛地一阵激灵,毫毛都倒竖起来,他下意识地朝身后望去。 依然同往常一样,后边除了一张床一面墙,并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第四十五章 绿绮风波 - 破黑传奇 - 子韵 波弥道的济州城,虽不如波弥主城那么繁盛,却也商贾聚集、场馆林立,更难得的是济州城热闹却不嘲杂,况且城内一条清流穿城而过,两岸桐荫密布,不失为这附近一游玩消遣的好去处。 这rì东市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一间挂着“诚信典当”招牌的店里走进了三位女子。当首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看不清相貌,因为她头戴着一种叫幕罗的纱维,也可以说是头饰的东西。 这种东西最早是从西边传来的,它帽顶用的是素娟,轻遮住头发,硬皮或是细竹编织成的帽缘圈状平伸而出,一层白纱自上垂下,肩部以上都能被遮挡住,侧后方还飘缀着两根湖蓝sè的绢带,既是装饰,关键时又能用来固定。这种纱维不仅能遮挡风沙,而且能让别人看不清面貌的情况下还保持不错的视线。 后面跟着的两位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位相对高些的女子,严格说来这少女生的并不如何美貌,却异常的干净,配着白净的肤sè、高挺的鼻子,很符合女xìng特征的一张薄而轮廓分明的嘴却也能打上不低的评分。她眉毛却像是一把出鞘的剑,眼神异常的淡漠,而这种淡漠又与通常所说的冰山美女又不一样,那里面透出一种基于不惑、看透事物表象所掩藏的背后而产生的漠然和冷蔑。只是这种神sè出现在一个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的女孩脸上,未免让人有些诧异。 另一位长发披肩,全身白衣,头发上束了条金带,不时经外部光线折shè一映,更是灿然。这少女长的也非常有特点,如果你把她的五官、脸庞全部单独分出来看,每一项最多能算中上,可就这么恰恰地组合在一位韶龄年纪、肌肤胜雪的少女身上,顿时显得娇美无比,容sè绝丽,不可逼视。 “我是来取东西的。”那戴着纱维的青衣女子的声音很柔,音量有些小,她从兜里取出一张典据,交给伙计。 伙计彷佛是认出了这三位,也不去接那典据,一边笑着点头一边道:“我去叫掌柜。” 伙计走进内间,不一会便有一副尖嘴猴腮、表情显得不太自然的男人走了出来。 “我是来取东西的。”青衣女子又重复了一遍,语调和刚才一般纤弱。 掌柜的虽是久受无jiān不商的熏陶,听得这一声柔弱的话语,也不由得心肠一软,有些不忍,面上的表情更是复杂了,不过终究是狠了狠:“小姐,您的东西因为到期,我们就按规定处置,并且目前已经有人接手了。” 青衣女子身形一颤,似乎是愣住了。 旁边的那位淡漠少女正把几个金币放在柜台上,听得这句,便缓缓地抬起头来,盯着掌柜,彷佛要数清楚他眉毛有多少根一样。 这时,后面那位白衣少女走了上来,忽然一笑嫣然,道:“可原来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你也答应了,可以宽限四天时间,所以我们才没这么着急,明天才是第四天呢。” 正在此时,门外又涌进了几个人,前面一个少年国字脸庞,面如冠玉,气sè张扬,一身质地上好的绸料长衫,给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少年来到柜台,手一摆,后面自有人上来,在柜台上解开一个袋子,倒出一堆金币。 “掌柜,点点,拿东西吧。”少年说话好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带着一股骄横的味道,说罢,还用眼睛瞥了一眼旁边那三位女子。 掌柜正在打算和白衣少女作番交涉,见了这位少年来到,当下眼睛一转,顿时有了主意,满脸堆笑:“哦,正好这位少爷也来了,就大家说个明白吧。” “情况是这样的,这三位小姐将一副琴身绿sè、长四尺五的、名为“绿绮”的二十五弦古琴点当在小店,”掌柜一边说一边把登记薄拿了出来当众翻开:“三rì前已到期限,按照规矩及协议,本店有权处置。正好,这位少爷昨rì到市中寻琴,经人介绍至本店,看罢后……” 那国字脸少爷颇为不耐烦的一摆手,很有派头地打断了掌柜的话:“我看中了,然后出了一百金币买了下来。现在这琴是我的了,少啰嗦,取货来。 掌柜有些尴尬地又朝青衣少女道:“您典据上也是写着清楚的。” 青衣少女依旧是不说话,但见双手握拳,指节都有些发白。 冷漠少女眼睛却没从掌柜身上挪开过,掌柜被看得也有些不自在,却也不去管她,却听她缓缓道:“你真要赖我等?” 白衣少女又是一笑,却转过头来向国字脸少年略微一颔首,算是行了个礼,道:“请问这位少爷如何称呼?” 本来国字脸少年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彷佛对谁都没有好脸sè,但见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对自己嫣然一笑,譬如花开,也似被chūn风暖化了的坚冰,不自然的挼了鼻子一下,道:“我叫二白……” 冷漠少女依然不动声sè,不过眼中却有了丝谑意,也难怪,就连掌柜都一时忍不住“噗”出一声来,却见国字脸少爷背后那堆人却个个表情严肃,没有一个人松弛下脸来,终究忍住了,他是老江湖了,知道笑不得。 二百,二百伍?还是又二又白痴啊。 白衣少女依然是那副亲切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好笑的,这大大赢得了国字脸的好感,他又说:“我舅舅是济州城城守,我哥哥是波弥军贝尔卡小白校尉。” 白衣少女点点头,又说:“失敬失敬,原来也是名门子弟,”这话其实说得有点虚,未必个城守就能称之名门的,不过想来这个国字脸不会去深究、或者是没能力去深究这些。 “请问少爷重金购这付琴是自己用还是送人呢?” “送人,我嫂嫂喜欢这个,前些rì里还和我哥哥叨念着。后rì就是她生rì宴了,她想在宴上弹奏几曲,就缺把好琴,这百来金币算不得什么,”国字脸满不当一回事的样子,又接着说:“我小妖哥、翔哥都为这事跑主城去了,嘿嘿,还当我啥都办不成,这回倒叫他们看看。”国字脸一提到得意之处,脸上的眉毛鼻子眼马上又跋扈了起来。 “赫连小妖?”青衣女子突然问道。 “你认识我小妖哥?” 青衣女子却道:“不认识……” 白衣少女心里不由一阵哀叹,也顾不得埋怨同伴。正当冷场之际,突然想起那个晚上的文会,有一个古琴配乐而歌表演节目,那一个紫sè华裳的年青女子的那首弹唱:“江湖相顾且飘零,歧路依然草sè青。漫许人生行险栈,岂因劫事泣长亭。鸿鹄已没西南瘴,银汉犹援北斗星。借问别来何所作,夜深白首太玄经。” 记得当rì主持者报的律诗作者正是赫连小妖,莫非那青年女子就是这少年的嫂嫂? “可我们认识您嫂嫂,”白衣少女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恭恭敬敬地朝这少年行了一礼:“实不相瞒,尊嫂嫂来过我们学院,我们也有过来往。这位少爷,在此之前,请容我先向您禀告一下事情的来由。” 既然是熟人,那还有啥不能听的;既然能听,这事就好办了。不然的话,你看看这少年后面那一帮打手仆从,再看看掌柜一副猴急模样盯着少年拿出的那百枚金币,今天这琴还能拿回来么? 果然见这国字脸点了点头,白衣少女知道又多了几分胜算,便指着冷漠少女道:“我这位姐妹叫小楼,如今在神学院分院学习,她有个科目要做,需要十个金币,我们一时凑不出来,”少女手指转向青衣女子,接着道:“我这位姐妹青青这时候就拿出了我们唯一值钱的物件——她相依为命的一副古琴暂时典当在这里。 您也知道东西她是宁死不卖的,想着也必须拿回来,钱当多了我们还不好保管,所以就随当了十个金币,这掌柜……”说到这里白衣少女不知有意无意顿了顿。 少年自然是不太识货的,但听得说对方只当了十个金币,而这掌柜居然要了自己百枚金币,想着老子有钱是没错,可把老子当傻子就是你他(妈)的不对了。 又想起刚才这尖嘴猴腮的家伙居然在自家报名的时候还“噗哧”了一声,不由怒从中起,狠狠瞪了掌柜一眼,心想,等会再跟你算账。 “随后我们时间上有些出入,为了不影响赎回,我们还专程到店里问了他,可他明明答应我们延迟四rì,待我们今rì来取,却又突然变卦,岂非欺负我们三个弱女子无助,岂非是认为这世间再无行侠仗义的英雄人物么?”说罢,白衣少女眼圈微红,竟然有些yù潸然泪下的样子。 那少年看到少女这幅模样,又听得“行侠仗义的英雄人物”几个字,忍不住的热血上涌,正要挥手叫小的们一拥而上,让这柜台后的家伙看看本少爷是不是英雄人物。突然却又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想到这琴的事情,不由一愣,手指停在了半空,一张嘴也合不拢来。 少女却知道他心中所想,又回忆起那次文会上那古琴弹唱女子的气质,便道:“这副古琴就是我家青青的xìng命,少爷您想想,我们和尊嫂嫂总是有过数面缘分,若知道这琴的来历又怎么能够安心,贵嫂嫂仙姿卓越,风雅高贵的人物,又怎么能接受半点的龌龊。”说着少女又及时地将手指指向掌柜,意思是龌龊的是他不是这位少爷。 少年一想往常,觉得也是如此,不由点了点头。 少女也不管掌柜什么表情,又道:“尊嫂嫂是爱琴爱礼乐诗歌的人,我家青青也是如此。青青的琴技就算是您嫂嫂怕也是赞不绝口,今rì我们就和您一起去见尊嫂嫂,说明一切情况;后rì宴会里,尊嫂嫂也有琴用,到时青青也携琴技助兴,这样一来少爷您此番作为更是完美,只怕兄嫂都会更为您高兴。” 少爷一想,对啊,反正嫂嫂也有琴用了,自己也当了回“行侠仗义的英雄人物”,只怕大伙都会刮目相看啊,至于这琴么,只要有钱,以后还怕买不到更好的么! 少年一挥手,脸上的高兴神sè又变回了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旁边拿钱的仆从便要把钱袋收起,突然少年好像想到什么,又转过头问白衣少女:“十个金币?” 待白衣少女点点头后,便垮下脸来朝后面一招手:“给他十个金币。”又见掌柜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再瞪起眼睛,手指一扬,几乎要戳进掌柜鼻孔里,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拿琴来,不然让我舅舅封了你个贼铺子!” 第四十六章 贝尔卡镇 - 破黑传奇 - 子韵 贝尔卡是个安详的小镇,这里的感觉就像是外婆家。没有责备,没有被督促的功课,除了田野里金黄的麦浪,无忧无虑的嬉戏,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动物和童话故事在现实与理想中变换着自己的位置。一到傍晚,微风动竹,石板桥的倒影摇曳在流水中,夕照熏熏,如同外婆慈祥的笑脸。 这不像是个小镇,更像是个大村子。小镇背倚延绵不断的贝尔卡群山,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这里很少有外人来,在镇子及附近村落,能看到的几乎都是熟悉的脸,左邻右舍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准谁的表姐的堂妹又嫁给了谁的姨丈的侄子,算起来还是个亲戚关系,所以人们的生活纯朴、宁静、和睦,有些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意思。 看到这番景致,感受到这种氛围,马车里的三个少女之前略有些忐忑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毕竟谁的表姐的堂妹又嫁给了谁的姨丈的侄子,还能有个亲戚关联,自己和这少年的嫂嫂,以及那赫连小妖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那“嫂嫂”见过一次,却连名字叫甚都不知;这个赫连小妖空晓其名,却是男是女也搞不清。 “小九,有几分把握?”那冷漠女子小楼低声问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小九嘻嘻一笑,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白细牙,眼波流转,甚是灵动:“琴不在咱们手里了么,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等会你们都别乱说话,我来。”小九又叮嘱道。 “哦。”青衣女子青青柔柔地应了一声,仍从掀起的窗遮帘看外边的景致,只是她一直戴着纱维,在马车里都不肯摘下,依旧是看不清她的容貌。 马车穿过了镇子,来到镇北边上,远远看见一所东方古风式样、红砖碧瓦的大院子,再往北走,山脚那边就是军营了,那驻扎着一个中队的士兵。 青青看到这种东方古风式样的建筑就觉得很顺眼,她不太喜欢那种西式的尖顶四方形建筑,兀然一见很气派,久了总觉得缺乏灵动、少了些底蕴。 一阵马蹄声从后面传来,打断了青青的思路。 一匹枣红sè的马当先驰骋赶上,就在将要越过三位少女乘坐的马车时,发生了一件看着很突然的事情,但其实这种事情经常会发生。 这条道其实很宽,后面的那几匹马或许也是因为急事,所以虽然旁边有车队,速度也没慢下来,当头的枣红远东马后蹄子踩在了大道边一颗很普通的小石头边上,在那种速度力量之下,小石头往边上一蹦,激shè在了拉着三位少女马车的左边那匹马的眼眶上。 马匹吃痛,忽的前蹄上撩,车子顿时狠狠的颤了一下,赶车的是位小伙子,见此情景也是慌了手脚,站起来想扯住缰绳,没想到一个踉跄,上身失去平衡,手中的马鞭尾刺狠狠地扎在了另外一匹马的屁股上。 这下好了,两匹马都有了问题,一齐发狂地往前窜,一路把前头几个骑马的撞得够呛,在二白少爷的马车边上一个快速变线,眼看就要两个车厢撞到一起。 这时一个大个子壮汉突然冲到车厢后,几乎没人看到他是从哪里冲出来的,只见他一个合抱,抱住了马车尾部两后轮中间某个地方,而一道黑影也从左边掠过,单听得“笃”的一声闷响,一杆铁枪倒插着卡在车夫所坐的厢边之前,然后便是马嘶声声,那飞奔甩尾的车厢竟生生停了下来。 黑影在车夫旁边一靠,又弹了回去,既而又恰好落在跑上来的枣红马鞍背之上。 马车厢里幸亏是造得jīng致豪华,棉垫绸衬得不少,三个女少在突来的颠簸下虽然是狼狈十足,却没有损伤。 青青又是一撇窗遮帘,却见一青年松松散散砸着个马尾,长得清逸偏瘦,剑眉挺鼻,眼睛略小却显深邃,一副笑容初一看是懒洋洋的模样,再一仔细却感觉带着丝淡漠。一身黑sè暗纹的长坎肩,领和边都是斜黑白格子纹路,看去有点魔法师的装饰,不过却免了那种宽大袖袍的活动不便,露出的两条手臂是那类游侠的紧身式样,前端是一对深蓝白边护腕,全身上下就黑白深蓝三种sè调。青年就这么斜斜垮垮地坐在鞍上,这么斜着头笑着,这么望着刚掀起窗遮帘的青青。 然后这时听到二白少爷一声呼唤:“小妖哥……” “翔哥真神力……”这青年转过头去,朝前面笑道。 很多年后,小九依然这么认为:世界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果青青不典当琴,掌柜不起侵吞的贪念,二白少爷不替嫂嫂买琴,枣红马不蹦起石子,或这二白少爷不叫这么一声;这些一连贯的事件只要有一项不成立,那么事情也就此中断算了。可偏偏每一样都发生了,便让这两人从此相识,演出了rì后一幕魂销肠断的故事。 赫连小妖。原来他就是赫连小妖,那首透着些许不羁、些许潇洒、些许伤感、些许落寞的律词原来就是他写的。 青青看得对方望着自己,突然有些莫名的慌张,她似乎忘了,自己一直戴着纱维的。 ――――――――――――――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那位“嫂嫂”果真是个雅人,在青青当即取出绿绮古琴弹奏了一曲之后,她果真是欣喜异常,忙拉着三位少女说长道短,看得二白少爷心中暗自高兴,心想自己这次是大大的长脸了。 三位少女至此也是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待到夜宴那rì,便是俊彦盈门,佳人满座,红烛光满,觥筹交错,更有助兴歌舞,压轴词曲。在女主角演奏了一曲以后,青青戴着纱维,也弹奏了一曲慢调,漫说弹奏时座中陶醉,只见那曲罢时当弦一划,众人一时悄然,而悦耳琴声四下绕梁,尤似在耳,紧接着便是一阵掌声与喝彩。却是有些盖过了女主角的风头,可这“嫂嫂”为人甚是坦荡,不但不以为然,反引将知己,颇为欢喜。 此时宴已过大半,按照常例,便是众人向主角敬酒、男士们拼酒的时间了,三位少女也是知趣,一齐向主人道贺,便yù抱琴而退。 而正在小楼帮青青俯身将琴抱起得一刹那,相邻很近的西边席上中间一位男青年却是眼睛一闪,神光开阖间,好像看到或者想到了什么。 这青年随意扎起得马尾长长的贴在他的暗纹黑外套上,显得很有气质,正是那位赫连小妖。 旁边那三十出头的大个子壮汉翔眼尖,笑嘻嘻地用手肘一碰赫连,道:“小妖,看中哪位了?” 只见赫连小妖站起身来,朗声道:“三位小姐请留步……” 顿时满屋子的目光都朝这边看了过来,那位叫小楼的抱着琴,一脸的冷淡,还有――jǐng惕。倒是小九面目上秋波流转,在满室光暖下娇腮yù晕,正要上前。 却见到旁边青青纱维轻轻一颤,彷佛张唇yù言却又止住,只见她退了半步,以极轻微地动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裾,裣衽一礼,清柔的声音自矜却不失礼貌:“请问这位大人有何见教。” 通常应该是“请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有何见教”,只是青青已知他是谁,便直接问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何身份,便使用了比较中xìng的“大人”一词。 旁边有些仁兄喝得已经差不多了,一位起哄道:“嘿,小妖…”惹得周围几位都是一脸的笑谑。 这时候“嫂嫂“很及时地站来起来,介绍道:“这位是贝尔卡少尉赫连chūn水,我家郎君的得力臂助。不但身手了得,更是位谋士文胆,笔下才情纵横,我几次在文会上的曲词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话说这位“嫂嫂”用词很有意思,这郎君一词如今天下文化贯通融会许久以来,已经很少使用了,她这么一说,倒是十足的崇尚复古的范。 手一展又给三位少女一一介绍:“这位三位原来与我虽有过数面之缘,却都是我近rì新认的妹妹。这位是波弥学院文科的青青、小九,这位是帝国神学院西分院的小楼。” 三位少女这才知晓,原来他叫赫连chūn水,却不知道为何都叫他赫连小妖,连上次文会报的名字也是后者。 那边赫连chūn水微微一颔首,背上稍稍一弯,算是作了个礼:“适才闻得天籁,竟然不知酒香,不辩肉味,小可妄请青青小姐再奏一曲。” 小九一笑,也yù将他作弄一番,看看这位“嫂嫂”盛赞之人到底有几何斤两:“听闻少尉大人文武全才,不如应景即兴做一曲词来,青青弹奏我来吟唱如何?” 却见赫连chūn水也不为意,先伸手作个请坐的意思,然后端起壶子,低眉略作沉思,一边给旁边的人杯子里添酒,自己却是滴酒不沾,就这么连倒了三四杯的功夫,便微笑的抬起头:“有了。” “采桑子,贺芳辰。芳时却属花神误,曲阁人幽,剪水明眸,此夜人间不许愁。恁些未了应能遂,雁妥沙洲,远梦轻柔,一缕盈盈在玉钩。” 第四十七章 重操旧业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这词赞尽了“嫂嫂”风姿,细腻却不轻佻,一时让小九也是心中暗赞。 然后自然是青青弹小九唱的一曲罢了,众人懂行的不懂行的也是一阵叫好。 小九暗自称奇,心中却还是不太服气,这词必定是好的,不过却不知道是不是即兴所作,如果你前几rì都想好了来应景,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倒是要试试你有无急才。 小九拿定了主意,当下笑语如珠:“少尉大人,眼见大家兴致未尽,却不如再来一首,只是不知少尉大人有无急才,青青最擅长的调子就是临江仙,定调作词如何?” chūn水心中一喜,暗想:你若服气了,我反而没戏,如此正合我心意。当下应道:“也好,不如拨一彩头,也赠乐趣,堂内诸人佐证。我亦无他求……”chūn水话说得让三位少女稍稍放下心来之际,话峰却一转,“这样,嫂嫂也是爱琴之人,青青小姐这一副绿绮古琴刚才嫂嫂也是意犹未尽,今rì嫂嫂芳辰,愿chéng rén之美,若我依格作出,但请今晚留琴我嫂嫂室内把赏一夜,明早完好奉还。” “嫂嫂”听得这话不由一愣,下意识地朝chūn水这边看了过来。chūn水赶紧使了一个眼sè过去。 chūn水这些话说得很有技巧,先是“诸人佐证”“我无他求”,让人家安心,大家作证赖不了你的东西,接着又是我无他求不会有什么过分企图,最后说明原来是借琴把赏。 要抢咱们在店里就强买了去,不是么。既然到了这里,看嫂嫂与咱chūn水也非狡诈之徒,况且在座多也是清流文人,想也是爱琴使然,一夜也没什么妨碍。 小九却接着说道:“词最终还是我唱的,我需得定韵部。另外若是没个时间限制也是不妥,为不影响佳宴后续,不如就以半只香坠币为记。” chūn水一听就明白了,她是见我入套,当下趁机打结呢。 却说这风人雅士集会或是一些有附庸风雅、标榜品味需要的文会酒宴都会有些个增添趣味的游戏,这定调作词也是其中之一,也就是定个词牌让你按格作词。趣味与难度相关,难度与限制相关,限制越多难度也越大。 小九的提议定调作词本身有一定难度,因为你得让你想表达的意思符合这词牌的体制格式的限制,但后来她又上了个套,说是要定韵部,这定了押的韵其实就限制了你要使用的那些文字,无疑会影响到作者的表达。 可这还不算完,她又加了第三个套,定时。 香坠币,其实就是用一细线拴住一枚穿孔钱币,下面有一支香点燃,线过规定位置,香燃尽之前会烧到线,线断钱币落入银盘,发出一声清响,如鸣锣敲钟,示意时间已到。半只香就是燃香一半的时间。 chūn水不由暗暗一乐,心想:这鬼jīng灵的丫头还真能刁难人,却未必能难得倒我;怎么说想当初咱也是为花少冲锋陷阵,陪着老沈一起挑灯夜读书过来的。 当下淡淡一笑,说道:“半只太长,三分之一吧。” 且不说那戴着纱维看不清面目的青青,其余两位女孩都面带诧异,她们一定是心想,这人怎么如此自负。 殊不知,chūn水便是利用了小九的这番少女心xìng,心里定是不服气,反而也让她顺着自己的袋子往里钻。 小九看着chūn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微微一咬牙,旋即笑着说:“若是到时完不成呢?” chūn水笑道:“我便答应任凭三位小姐提出的一个要求,这要求三位可不忙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小楼早已淡淡如故,有些矜持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红罗果汁。 众人巴不得多些乐子,便也是都趣味盎然的等着看热闹,一时间宴会气氛越发活跃起来。 若是平时,chūn水思考的时候多是习惯来回的踱着步子,或者躺在床上椅子上,而这里大厅广众的,你一个人走来走去也不是个事儿,而要躺下更是不可能。 chūn水坐在席上,双手扣在一起,两个拇指对着不停的点触,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 众人也是不管他,照吃照喝照谈笑敬酒,只等那一声“有了”或是钱币坠盘的叮当声。 看着小九等人面sè严肃的样子,chūn水心里暗道:这点难度还真的难不倒我。可我这个人是不是太卑鄙了,整一个哄骗文艺女青年的文学败类嘛。表面挥洒风流,其意却在斯琴。 chūn水不由想起当年文会里的一幕幕。花少啊花少,想不到,时隔多年,兄弟我又再一次重cāo旧业了。 虽不是作弊,不过却不好显得太容易。看着香也将近点到三分之一的时候,chūn水站了起来,示意好了,早有持着纸笔的仆人在一旁等着记录。 “临江仙。我问chūn能留几rì,chūn风轻舞霓裳。韶华流过鬓间凉,拈花花yù碎,弹剑剑彷徨。画栋珠帘成永隔,江湖最益相忘。别来早拟不思量,篆香添又尽,只是夜偏长。” ―――――――――――――――――― 客散,宴终。 “小妖,你留下这琴是何用意?”院落的一间厅室中,“嫂嫂”不解地问道,起初她还以为这兄弟是不是对人家哪一位有了点意思,正想撮合撮合,不过看着他的样子似乎又不像。 “嫂嫂,我想拿到我房里看看,你信得过我么,我不会使您为难。”chūn水笑着说。 “嫂嫂”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chūn水裹起外边包着软兜琴罩的古琴,七转八折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点起烛火,把那绿绮古琴拿了出来。 chūn水小心将琴翻了过来,置于自己床上,注意力却放在琴身的底座。接着,chūn水的眼光停在了底座中间,那有一个类似徽记或者是打出来方便悬挂用的槽子。 chūn水慢慢地摸索着,看得很仔细,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质的饰物。 只见这块玉呈现一种奇怪的造型,如果你细细地看,发现原来雕刻的是一只生灵活现的狮子形状。整块玉通身晶莹剔透,是一种浅浅的绿,那种颜sè譬如用一只白sè的碗从干净的池塘中轻轻舀起一些水;又似雨季不久,白玉栏杆上淡淡的苔意。 果然形状甚至是大小都一模一样啊!chūn水将玉慢慢比划在槽上,手一沉,玉竟然扣了进去! 没有什么动静。chūn水摸索了下琴座其他地方,也不知道机关在哪里,正有些着急,无意中手指往玉沉下去的地方按了按,手指一滑,“咔嚓”响了一声,chūn水自己都吓了一跳,心道千万别弄坏了才是。 这时候,琴座上那些很巧妙的缝隙显示出来了,平时这些地方和琴座融合一体,根本察觉不到那里有什么机巧之处。 琴座分开了,里面居然是jīng铁所制的一个管状大槽体,当中放着一张羊皮卷。chūn水将它拿了出来,展开对近灯光打量了一番。由于左边还留着两个起伏的弧形,想来这是半张地图。上面画了不少山川河流似的形状,还有些圈圈叉叉的标记,附着少量的文字。 chūn水在脑子里搜索了下自己的记忆,试图找到与此图文相吻合的地方,稍作努力了一会,便放弃了。 chūn水想了想,将羊皮卷藏在自己怀里,又摸索着将琴座合上,手指在玉扣入的部位又是拨拉了一下,“咔嚓”一声,琴座似乎又复原了,玉块又慢慢的浮了上来。 chūn水将玉和原来一样束好,戴回自己的脖子上。 接着chūn水又将琴翻了过来,依旧置于床上,在烛火轻轻的摇曳中,怔怔地看着绿幽幽底座,以及借着烛光忽忽一闪的泠泠丝弦上透出道道寒意。 如果只是半张,那么另外一半在哪里呢? chūn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那块玉石,想起了关于它的来历的一些事情。 ―――――――――――――――――――――― 卡布拉哨卡侵袭事件以后,触摸到了军中黑幕冰山一角的chūn水逃役离开,突然起了想家的念头。说得不好听,他此时已是等同逃犯,因此他很谨慎很隐蔽的和家里联系上了。在某个地方一所临时租下的大房子里,chūn水见到了自己阔别将近四年的父母。 父亲一贯的亲切温和,即使知道了儿子离开学院这三年多几乎是胡闹的经历也没有作出什么指责;而母亲则是一贯的理智,虽然出乎意料的没有作出训斥(想是毕竟是因四年不见忍住了),不过脸sè的确是不怎么好看。 随后几rì里,母亲雷厉风行地作出了安排:钻了帝国法纪的空子,贿赂和打点了一些相关人士,动用了远方的人脉资源,chūn水在波弥道重新入了军籍,分派到济州驻军。 也不管chūn水愿意不愿意,这条路反正是铺好了,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夫人义正词严地告诫chūn水,秘密将他送出去是为赫连家留根苗,是因为看好他的资质,不是让他闯祸胡闹以后好撇开家人不受牵连的,并希望他以后做事之前想清楚。 chūn水被限制出门了,又待了十数rì,只等那边回话安排妥当后,chūn水便要到济州城报到。 按照大多帝国学院的官方统一认识,学院武科目的是培养将帅,不是培养角斗士。所以行军布阵、参谋机要、领导与策略是主要的课题,武技修为方面则是粗略的安排了些个人修行辅导。 可这样就会遇到一些实际上的问题,大多没什么关系的院生们一出去,几乎都是在队正、伍长的基层岗位上。遇到险情,冲锋陷阵是常有的事情。如果自身修为一般的话,往往还没等你爬到将帅的位置,就死在了战场上,吾凯西就是个例子。 chūn水对此有了很深的认识,在感激康远顾叔叔多年的督促的同时,最近更是勤奋了许多。一个午后,他修习了一番,正往前厅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了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如此也好,年轻人,也算番磨砺。” 康远顾叔叔!这个声音chūn水无论如何也是忘不了的。不过,怎么父亲刚回去,康叔叔就到了?毕竟是年少心xìng,chūn水的恶趣味又来了,他悄悄地绕墙而过,躲在大厅左边的墙后探出头来。 第四十八章 原来哥也算王爷 - 破黑传奇 - 子韵 外边的仆人都被赶了个干净,似乎是被交代了离远些,不过接下去看到的情形却让chūn水有了种带着欣慰的挫折感:大厅门和中庭前通往外面的大门也是开着的,隐约可见那边站着的仆人身影。看看自己都在想啥呢,人家都还知道避嫌呢。 幸好幸好,万一哪天再爆出,原来我是康叔叔的儿子,那该咋办捏! “可他居然去行了两年的商,这个你不知道?!年少光yīn,一寸一金,这般糟蹋,简直是荒唐!”这声音是母亲的。 “我也后来才知道的。”老康在劝慰。 “大哥,我将水儿交给你,虽也是给你当儿子的,可你怎么这般放任他!”母亲似乎不领情,她对老康先生好像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呵呵,教学引导,我做了,可这rì后的道路,我无能为力;让我在他身上套副缰绳,我做不到,况且你也知道的,他跟你一样,倔着呢。” “我已经给他重新安排出路了。”母亲顿了顿,虽然看不见她的脸,chūn水也能感受她那种不容置疑的姿态。 母亲接着说道:“这次我来做主了。大哥,以你的见识难道你会不明白?如今的形势,一天比一天纷乱,我有种预感,水儿他们这一辈,恰逢波澜壮阔、群雄鏖战、烽烟四起、功成万骨的年岁。不扶摇直上九霄,就等着作刍狗一般涂炭的贱民吧。”母亲说罢还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一张严穆森然的面貌多顿时出现在chūn水的脑海,挥之不去。 “哎……”康叔叔一叹。 “还有件事要大哥配合于我。”母亲压低了声音,可见下面要说是应该很秘密很重要,chūn水赶紧打起十二分jīng神。 “说吧。”康叔叔声音显得无奈又认命。 “扑哧扑哧”的声音这时很不凑巧地响起,墙边的一棵树上飞起了两只个头不小的鸟儿,不由让chūn水暗恼着在心里嘀咕了几句。 这下肯定惊动了房里的人,chūn水已经能听到母亲的脚步声响起,当下赶忙往原路退了回去。 随后他们说了什么chūn水自然就无从得知了。 但是第二天母亲和康远顾叔叔把chūn水叫到跟前,母亲把一块玉石交给了chūn水,并告诉他一个惊天的秘密: 用这块玉,找到一把叫碧血的传世古琴,可以继承一些东西。这些东西里除了有一只上古神兵,其他具体还有什么不知道,但还有一样母亲很看重,那就是一个皇室血脉的高贵身份。 这块玉是母亲家祖传的,自己的母亲居然有皇室的高贵血统!很多年前帝国皇室内乱,隐藏在外,而chūn水当然就是皇族的后裔。有了这个身份,rì后天下大变,他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此事关系重大,目前只有母亲、康远顾、chūn水三人知道,chūn水自己可以暗中查访,母亲和康远顾叔叔这边也会留意。 虽然chūn水对这件事情感到非常突然,但康远顾确认了母亲的话,此事便再无争议。 就这样,chūn水按照母亲的安排来到济州城。 在经过一番曲折之后,如今chūn水和小白的关系可以称之为亲密无间。 却因初来时有些被母亲强赶上架的意思,以及此前在贝尔卡的些许作为,加之生xìng洒脱不羁,酷效名士风流,每每行事又显乖张,计谋权变亦出人意料,便得了个小妖的名号。一但传开,在这附近,都管他叫赫连小妖,chūn水二字倒是叫得少了。 chūn水被母亲告知,要留心相关的信息,不过一直没什么收获。前段时间接二连三地收到母亲传书,目标锁定在了这个名叫青青的女孩身上。她有一把绿幽幽的古琴,或许跟“碧血”有关。 于是chūn水设下了一个局。什么掌柜侵吞,二白少爷替嫂嫂买琴,枣红马蹦起石子,生rì宴会上的借琴,都是自己一手策划的。甚至连典当,chūn水都巧妙地通过某种方式给三位女孩造成了一种暗示。 尽管不是出自本心,不过母亲的确说得没错:不建议强取豪夺,让人心甘情愿说出来的,才是最有价值之秘密。 接下来呢?chūn水琢磨着。他发现,王怜花当年开坛**时的那些秘技,如今竟然一一派上了用场。 ―――――――――――――――――――――― 这一早,chūn水到青青等人的住处还琴。而宴会已结束,三位少女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一番见礼寒暄后,几人开始闲聊。chūn水遗传了母亲的交际能力,侃侃而谈那是毫不吃力,且又是学院出来的,先是一番询问,又是对比着自说了自己那边是如何如何。 从餐厅扯到文会,从院生自发形成的那些组织扯到学院治保队,从偶像扯到毕业砸花盆。渐渐的,转到文思武风,乡土人情,天南地北,竟是相互熟络了起来。 和青青谈文学音乐,和小九谈奇闻异事,和小楼谈宗教神学信仰,托这个交通信息知识传播还稍显落后的年代的福,让三位少女眼中chūn水身上的神秘光环又多了几圈、耀眼了不少。 谈话中,chūn水还告诉小楼,就在从小镇进入贝尔卡山脉不远,有一个平坦的山谷,溪水边长着那种被教会称为“圣花”的十rì兰。 话说十rì兰这种花,人气一重就载不活,所以基本无法人工种植,每年就在这个季节开放,而且几乎统一的就是这十天,现在时间刚好。 小楼只是从书上知道,在教堂和神学院的壁画、浮雕上见过。听得chūn水这么一说,无论如何也要一睹真容。当下就请chūn水引路,其余两位自然也无异议。 正是雨过天晴的清晨,空气清凉宜人。鸟儿欢快地叫着,不时扑展着翅膀在林间、道边、草坡上低掠或梭巡而过。更有一只小麻雀在石径上以迈着方步的姿势滑稽地、快速地进行一次横行穿越。不过附近传来的脚步声音似乎惊动了它,不待到达彼端就赶忙飞了起来,绕了两个圈,便消失在路边的林子里。 远处半山腰上如围巾一般缠绕着一层rǔ白sè的烟雾,绿的清新,白的纯净,更有漫山遍野各种野花带着雨露,在微风中摇曳,如泣如诉,美人啼眼,让人堪爱堪怜。 chūn水走在前头,依然是那副暗纹黑褂的行头,有的人穿黑像杀手,有的人穿黑似差役,这chūn水却穿出了一副浪子风范。 乌黑头发随随便便束起的长长马尾,微风中有些掠鬓的飞丝,深邃的眼睛,嘴上倔强分明的轮廓,不时稍稍向远方凝视或者思索着什么,构陷出一副有别于少年愁的伤感。 如果这副神情在一个三十以上的人脸上,那是一种沧桑,也算不得什么紧要的魅力,但出现在一个二十岁人脸上,还是很容易吸引一些注意力的。 chūn水一开始还是有些纠结的,觉得有些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每当看着这三位单纯的女孩,总感觉自己跟“人贩子”似的。 想到这里,chūn水眉目间愈发深沉;而看在三位女孩眼里,chūn水愈发地有个xìng。 无耻、心细、脸庞厚。chūn水默念着“花少七字真言”,紧接着又懊恼不已,我这叫啥事,“为国捐躯”么,母亲大人,这个真愁死我了。 三位少女都拒绝了长裙裾的式样,裤腿上都简单的扎起了绑腿,这种打扮更适应在草丛山地中行走。 不过感觉青青身体虚弱些,行了一节路后,她的纱维后就有了气喘嘘嘘的动静。chūn水削了三只木棍,给她们作手杖用。 “走山路有个特点,目标明明就在前面,走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恰恰诠释了那句话――感觉总被眼睛欺骗。”chūn水打破了沉默的气氛,要知道,如果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脚下的行走上,时间会很漫长,会越走越累。 小九刚笑着说“少尉大人”便被chūn水打断了:“别什么大人了,你们可以叫我赫连,叫我chūn水,或者和他们一样叫小妖也行。” “chūn水,你经常进来么?”小楼毫不客气地满足了他的要求。 “不,这里是群山的外围,我到这一年也只进来一次。” 小九突然快步挤到chūn水身边,只见她丽容无俦,又带着三分天真烂漫,更增娇媚,问道:“这小妖有何来由?” 三个女孩各有特点,给chūn水的感觉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青青xìng子柔弱、内向,如一朵娇弱的茉莉,纤纤dú lì不染一尘,让人不忍去伤害她,而这恰好平添了chūn水的犯罪感;小楼冷漠,那是雪莲身上长着玫瑰的刺,一双时常不带感情sè彩的眼睛洞察着周围,这让别有企图的chūn水当然无法亲近,而且还暗自提防; 而小九这个女孩子,chūn水感觉是最易相处的。她集桃花的烂熳与百合的典雅为一体,很活泼,总是能给周围的人带来轻松快乐。 不过此刻chūn水的关注当在那位戴着纱维的女孩身上。却见青青此时也抬起头来,想必这也是她关心的问题。 chūn水斜着脑袋看着小九,说道:“这个问题,好像你应该去问他们,是他们叫出来的。” 小九又道:“这山里有魔兽么?” chūn水换了一种看小孩的眼光,再瞥了她一眼,道:“我来了一年,目前没见过,不过听当地人说群山深处似乎是有的,所以他们也很少进去。恕我眼拙,竟然看不出九姑娘的深浅。” 第四十九章 开在你我心中的花 - 破黑传奇 - 子韵 小九向来是个绝顶聪明、眼高于顶的双顶人士,回想这两天似乎一直被这人压了一头,心里不免微恼:“莫非你在学院时有过失败的探险经历?” chūn水忽然想到那次流光青年会背包男的经历,不由微微一笑,居然承认了:“是的。” “说说?”小楼望着chūn水背影淡淡道,待chūn水转头看向她时,她又把头偏向一边。 这丫头!chūn水发现她白皙的肤sè、高挺的鼻子,如剑一般的眉毛就是这股冷漠的主要构成,再加上穿着黑白为主sè的神学院教服,又凭添了一份高傲。 权当给她们解乏吧。chūn水于是将当年龙脊山之旅大肆意渲染一通。在他生动的描叙下,人物形象活灵活现,故事包含深刻的寓意,果然三位是听得津津有味。 “十个满怀理想的少年,到了山下却只剩六个人了,还有一个心怀叵测。”青青一叹,却想到自己三人会不会也终究有分开的一天。当青青说出“心怀叵测”这词时,chūn水心里还是不由地咯噔了一下。 小楼哼了一声:“世上很多人事都是这样的,各怀心思,能剩下五个就不错了。” 小九却说:“那女吸血鬼一定很有气质了,若说小楼是冷傲,那人想必算是冷艳了吧。” “去,又胡说。”小楼嗔她一句。 “溪水!”不知道走了多久,小九突然惊喜地指着前方叫道。 chūn水说过,见到溪水就差不多到了,所以就连一脸冷漠的小楼,也不禁翘首眺望。 “沿着这边走,进了谷地,就能看到了。”chūn水指了指。 大家都加快了脚步,果然不一会便看到溪水两岸绿草丛中星星点点的缀了一片,向上延伸,那微风淡烟中簌簌堪怜的正是那种叫十rì兰的花朵。花身皎皎玲珑,花朵下端是白sè透着嫩黄,前端翻转的部位却是一种淡蓝微紫的颜sè,透出一种圣洁的光泽。三人在这边已经能嗅到一阵淡淡的清香。 沿着chūn水开出的路,三人绕着边缘往谷中深入,到了一个平坦的地方,青青突然伸手拦住chūn水,道:“可以了,往前走就太靠近它们了,这些花不是受不得人身上这凡俗之气么,就此打住罢。” 看得出,这个女孩很善良很多愁。 “呵呵,果真是只可远瞻之,不可亵玩乎。”chūn水看着那花笑道。 小九找块石头坐了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动了动腮帮子,再缓缓地吐出,说道:“突然想做个隐者了呢,也这般花开一瞬,远离尘嚣。”还是小九活泼。 chūn水看了她一眼,打击yù望又来了。当下说道:“你知道隐士怎么区分么?” “大隐于市,小隐于野?”小九道。 所有的噱头都应该从标新立异开始,先雷雷人吧。chūn水暗自嘿嘿一乐。 “其实真正的隐士只有一种,小隐中也有骗子,但相比起来,所谓的大隐们都是扯淡,纯粹的挂羊头卖狗肉之徒。 比如六百多年前那位大诗人大学者穆罕默德,做得是最出脸的了。他若真要隐,何不跑到海外的荒岛上去?何不跑到西边玉龙雪峰去?再不济也跑去东边兴安丛林里和jīng灵族一块过去嘛,你们想想他最后跑到哪里去隐居的?京都外的青牛山!” 穆罕默德在教科书和文人士子中是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着,青青和小九两位学院文科的少女听到这番说道,不由一愣。 “你的意思是他的隐居是有目的的?”小楼毕竟长期在神学院,受毒害没那么深。 “对,沽名钓誉。青牛山方便与重量级人物保持联系;方便掌握朝中动态;方便人家去请教、请出山。 你们翻翻他的诗词文章,青牛山上很多作品,想必每隔一阵就叫人拿个作品下山传诵,人家就算想忘记他也难啊!果然五年以后皇帝陛下传诏书纳贤,任吏部总长,那可是宰相以下文官的第一肥缺啊,你们说这算不算一步登天呢?” 三位少女都不是笨人,只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罢了,听chūn水这么一翻案,想想也有道理。 chūn水又向小楼道:“最近有佛教从西边传入,我也稍作了一番研究。它们和光明神教有一些相同的地方,比如要“灭”苦。洞察人心或人xìng,我们知道一切苦都来于yù望,所以灭苦之法只能是除尽人(情)yù念。 这想得不错,问题在实行时是否可通?在这方面,他们主张万法皆空到唯识,由渐修到顿悟,由贵族文人亲禅到卖菜老太太的念南无阿弥陀佛,可谓百花齐放。 而结果呢,那些自称佛弟子口宣佛号的,十之九不过是穿不穿教服、剃不剃头的俗人而已。总而言之,生而为人,不接受天命之谓xìng是办不到的。你我皆是凡人,尽量的保持我们心中那块净土就好,何必求什么众生满意六根无尘?” 小楼仔细想了想,也无从反驳,却知道chūn水故意引出佛教,只是给了自己这个光明神教神学院院士一个面子,嘴上却放不下,说道:“你想说什么?” “敢爱敢恨。”chūn水说,同时手一挥,遥指这星星点点、风中摇曳的一大片十rì兰,接着道:“信仰,是开放在你我心中的花。如同它们,不必大肆标榜。” “听你这么一说,以后却是再也不想提隐士这个词了。”青青将目光缓缓移到远处,柔声怨了一句。 “很多华丽的表面之下,揭开了不过是团臭狗屎。”chūn水笑着说。 “哎――”小楼白了他一眼。 “谁想少尉大人这般风人雅士也会做此败兴之事。”看来小九这两rì怨念很深咧,绝不放过每一次打击chūn水的机会。 chūn水暗笑,心想要诗意还不容易,当下正sè说道:“所以我们不要在如此圣颜天香之前谈论那些假隐士了,玷污了这人间仙境。大野有谷,芗兰独茂。我来太息,何彼其所。援琴鼓之,清泠以歌。习习谷风,以yīn以雨。时人晦蔽,孰知贤者。谈凤身否,伤麟道赊。” 一时似述似歌,其意悠悠,却突然勾起了三位少女心头的一种类似“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那样幽微的情怀。 “可惜绿绮太重,未能带来,不然此时此处,与兰一曲,也胜过人前屋后,十年弹奏。”青青最是容易感触的,立刻叹道。 青青这类人,多愁善感,最喜欢于chūn花秋月、烟雨凄迷、满庭花阵渐渐香销玉残中感受残酷的美,然后黯然神伤,将痛楚酿成一壶自斟自酌的酒。 “曲已在心中。”chūn水打了个机锋,看着那边某一株十rì兰,笑道。 “不如我们联一首长调词吧,一人一句。”小九笑道。 青青想必是早有感触,居然抢了先:“兰之猗猗,馥馥其芳……” …… “此间既无俗物,青青小姐何必还戴着纱维?”坐在石头上的chūn水突然说道。 听到这话,不说小楼,连小九面上的笑容一时都有些稍稍僵硬,不知道如何接话。她们都知道,自从认识以来,青青只要一出了自己的房门,就戴着这纱维,就连学院授课时也不例外。 青青也好像也愣了下,只是看不到她的脸,实在不好判断。chūn水却表情自然,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有啥不妥,自顾望着那边的花。 然后,小九和小楼居然看到青青,慢慢地将自己的纱维取了下来,露出了那张清清净净,很斯文很秀气的脸。这容貌小九是见多了的,不过此时她转过脸去望了望chūn水,又回头看了看青青,突然觉得这两人竟然有些相似的地方,都是张清气的脸,一般的斯文秀气,眉宇间还有股淡淡的忧伤。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小九心里嘀咕了一句。 chūn水也转过头来,笑道:“对了嘛,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整天遮住,也算暴殄天物。” 青青脸一红,本身就内向,头就低了下来。 chūn水这时岔开了话题:“青青小姐,您的琴是跟谁学的?” “我母亲。” “哦,绿绮琴也是家传的么?” “应该是的,我来学院母亲就交给我保管了。” chūn水点点头,笑道:“绿绮绿绮,名字很别致啊。” “起这名字我们还争论了一番呢。”小九连忙说道。 chūn水奇道:“哦?名字居然是你们起的?那原来叫什么?” 青青微微一笑,脸上那一抹红依然清晰:“原来没名字,我母亲也没说。 chūn水看似无意的又问:“你听说过碧血么?” 青青想了想,摇了摇头。 chūn水目光停在她脸上好一会,没发现什么异状,又转过头去望着花。 那边小楼突然说:“chūn水,你刚才联词的那几句真是无可挑剔。” chūn水淡淡一笑:“文道武道魔法道,还有很多的技艺、学术、宗教探寻的教义真谛,都粘这道字,有道就可入道,勤可入道、痴可入道,悟可入道,悲、喜、怒、虚无都是可入道的。诗歌之道就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怀着最纯真的情感,安排最合理、最耐人寻味的语言,在回旋的韵律和节奏中,深藏进高蹈的理想。” 三女都回味了一番,却是小楼先抬头说道:“你对诗词的理解以及你的作品,我们几个都佩服得紧,不如你收我们作学生吧?” 也不等chūn水诧异,便走到chūn水面前,小九、青青也跟在后面,只见三女排成一排,裣衽一礼,齐声叫了声:“先生。” 按照如今的风俗,这学文学理的,师长称为“先生”;这学武学艺等的,则称为“老师”。 擦!人家是泡妞泡成老公,我倒好,这分明是泡妞泡成老师嘛! “行行行…”chūn水连忙伸手虚拦住对方,苦笑道:“叫名字好么,要不然咱们兄妹相称吧?” 听得三位又是齐齐一愣,望着chūn水,让他的苦笑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保留在了脸上,然后慢慢地变成尴尬。 第五十章 风雨中的来客 - 破黑传奇 - 子韵 在半人高、简单的木栏栅之后,是一幢古老的西式建筑。 “有人吗――”chūn水叫唤了一声。 天上打着雷,雨点已经开始滴落,栏栅之外的一些树木被风刮得呼啦啦作响,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chūn水轻轻推了下院门,发现没并上锁。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家快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有些低矮的植物,不过大部分是草坪,一些地方还有新近平整的痕迹。 “这你来过么?”小九和其他两位女孩一样缩在房檐下,她们看着天,看着周围的环境,尽管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天气,脸上却并无忧虑之sè。 建筑的某些部位,枯死的藤蔓植物依然挂在上面,而新生者,则已经开始了它们的攀爬之旅。 “没。”chūn水一边敲着大厅的门,一边应道。 就在大家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一位头发花白,鞠着身体的老太太站在门后。她打量着外面的人,表情呆滞,目光浑浊。 “我们是路过的,下雨了……” 还没等chūn水说完,老太太就打断了他,竖起了两节手指,语调僵硬地说:“两枚金币,随便住多久。” 抢啊?!小九一听赶紧跳了出来,她挤出副笑脸,声音甜美:“您好太太,如果过一会雨晴了,我们就离开……” “两枚金币。”僵硬的声音打断了她。 “算了吧,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了。”chūn水对小九说,一边掏出两枚金币递给了老太太。 “哎――等等,求宿求宿……”后面有人大叫。透过尚未合上的大门可以看到,一个男子正拉着个右臂上兜着包袱的女子,穿过庭院,朝这边跑来。 待那两位跑了进来,僵硬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一枚金币,随便住多久。” 这幢建筑内部居然都是木质结构。但由于年代久远,体质上几乎能与这位老太太相提并论。稍仔细就不难找到,柱子上、壁上有一些细细的蛀虫洞。脚踩在楼梯上,有时会发出吱吱的声音。 在二楼的转弯处,老太太突然停下回头,这让紧跟在后面的小九险些撞了上去。“轰隆”一声,窗外的闪电让老太太呆滞的脸瞬间忽闪了一下,看上去有些吓人。 只见她往拦住了跟在后面的人,眨了眨那浑浊无神的双眼,说道:“我拿钥匙,你们住三楼。” 小九嘟起嘴,回头却见chūn水朝她耸了耸肩,作出副无奈的表情。 晚饭的时间,当chūn水领着三位女孩来到餐厅的时候,里面早已坐了不少人。 老太太坐在上首的位置,看到chūn水四人入座,便说:“都是来借宿的,大家将就些,这雨一时间停不下来,你们怕是要多待几rì也说不定。” 老太太的右手坐着一对中年男女,正是紧跟着chūn水等人后面投宿的那两位。男的一脸络腮胡子,女的脸很圆,像是一对夫妻。两人朝刚入座的chūn水等人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不过小九发现,当对面那个身着黑sè公袍的人抬起头,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赶紧低下了头。 中年男女的下方,坐着一位穿着黑sè斗篷的人,斗篷罩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双此刻握着刀叉餐具的手;头套也放得很低,连鼻子都遮住了,就露出了嘴巴下巴。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应该是个男人。 老太太的左手,大大方方地坐着那个身着黑sè公袍的男人。从他的四角帽以及腰带上金属扣等装饰看,这应该是一个官差。他方才抬起头,似乎用一种职业的眼光扫视了一下chūn水等人。 官差下方坐着一个锦衣绸缎的男子,手上还戴着个粗大的金戒指,像是一个商人,或是一个暴发户。他右手拿着面包往嘴里塞,接着又扔下了面包,端起杯黄sè的果汁往嘴里灌。最初小九还以为他是个残疾,仔细看了后,才明白,他的左手一直搁在他脚边那个箱子的提手上。 到底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肯放在房间里不说,连吃饭都不松手。这是否也可以解释,他何以选择了官差旁边的位置? 暴发户的下方是一位穿得破破烂烂的青年,目光猥琐,神情猥琐,就连拿起杯子的动作也猥琐。典型的一个地皮无赖,街头混混。 两个人是一个金币,一个人就是五个银币。这价钱即便是在济州城里,也能在不错档次的客栈里吃住三四天了。真不知道他怎么偷鸡摸狗得来的钱,猥琐男的眼睛冒着绿光地轮番在三位少女身上扫描,这让本来很饿的小九,突然没了食yù。 餐桌上放置着几个金属烛台,碟子里盛着面包,壶子里装着果汁。还有两盘子切好的熏肉,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肉。各人面前摆放着碟子刀叉,典型的西式晚餐。 小九犹豫着,还是决定不去碰那个肉,不过却看见对面的chūn水叉起了一块,然后津津有味地嚼着。 烛台是标准的样式,上插四只白蜡烛,基本满足了屋子里的光线需要。只是不时的窗外电闪雷鸣,伴着风声雨声,多少让这陌生的环境里增添了一丝yīn森的气息。 “大家请慢用,荒山野地的,也只能有这些招待大家了。”老太太说得很客气,不过表情上却丝毫看不出来。 “偌大的房子,就您一个人住这里么?”小九问。 “是的,”老太太将食物咽了下去,接着说道:“几十年了,很久没有人来陪我这个老太太了,嘿嘿。” 不知怎地,小九忽然觉得她末了这声“嘿嘿”非常不合时宜,仿佛别有深意,又带着yīn嗖嗖的意味。 “哦……”桌下,小九感觉旁边的小楼轻轻地用脚碰了碰自己,微微转头,却见她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文雅地撕开面包,放进嘴里。 老太太说:“命运多么神奇,将我们聚在一起。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缘由。有人要逃离(这时老太太眼光扫过了那对中年男女,两人脸sè大变,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有人刚得到(老太太眼光扫过了暴发户,他立刻将箱子朝自己身边挪了挪); 有人最近走运(老太太眼光停留在猥琐男身上,他更是得意地又瞥了小九一眼); 有人最近倒霉(老太太眼光停留在chūn水身上,他一怔,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人别有目的(老太太眼光移到了黑斗篷身上,黑斗篷原来正抽动、咀嚼着的嘴突然停了下来); 有人不请自来(老太太眼光转向左手边的官差,他不动声sè); 有人命中注定(老太太眼光依次在小九、小楼、青青身上转了一圈,带着诡异的微笑)。” 却见官差笑了笑,猛地将手中的一小片面包扔在了面前的碟子里,说道:“那不刚好成全你?”看到老太太注视着自己,官差继续笑道:“让你发财罗。两人一个金币,比京都大店都贵。” 老太太嘿嘿地笑了起来,说:“老啦,也要为我的棺材钱打算,过了这趟,这地方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热闹了。” 官差忽然一指中年男女,很快又把手指缩了回来:“你们俩是私奔出来的吧。” 中年男女大惊失sè,络腮男子狠狠地瞪着官差,将旁边瑟瑟发抖的女子的手握在掌中。 官差望着圆脸女子,叹道:“你右手的无名指上有一圈印记,那是长期戴着婚戒留下的,为啥要取下来?”官差又望着络腮男子,接着说:“你的穿着和她的穿着不搭配,按照你身上的款式和布料,你供不起她。她身上那套手工上乘,面料讲究,一看就是大作坊订制的。她头上的那支簪子,至少值两个金币。 所以……说不定,你们原来就是主仆关系。” 圆脸女子激动地朝络腮男子做了一套手势,络腮男子安慰了她一句,又转过头来怒视着官差。原来这个女子是个哑巴。 官差却摇了摇手:“不过你们不必担心,这事和我一点关系没有,我也不想管。” 听到这话,络腮胡子明显吐了一口气,脸sè一松。 “还有你。”官差一指暴发户,“你箱子里的东西,想必不是什么正当来历。若是贵重,一不委托车马行,二来紧急的话也没见请人护送,你不缺这几个钱吧?” 暴发户明显有些不安,头摇得想个拨浪鼓,却将箱子从原来的左手移到了右手这边。 “你小子,带着三个女学生来这荒山野地,想必也没安什么好心吧?”官差目光一转,从chūn水身上又落到了三位女孩身上,冷冷道:“这世道,可别轻信了人,别看有些人一副人模狗样的,却能把你们连骨头都吞下去。” 猥琐男却在一边朝chūn水古怪地笑了笑:“要不要兄弟帮帮你?” “你个瘪三,天上掉坨牛屎砸到你了?还是有钱亲戚死了,叫你去继承?修炼几年再出来扮妖,换副行头再出来装逼,”官差忽地将目光移到黑斗篷身上,抑扬顿挫地接着说道:“不管你们什么目的,总之别在我眼皮底下犯事。” 第五十一章 凶宅 - 破黑传奇 - 子韵 不知什么地方透过来一阵冷风,吹得桌上的烛火噗嗤噗嗤地作响。 chūn水忽然端起了果汁,抿了一口,缓缓道:“先前我在书房翻到了本簿子,发现这个屋子似乎不太干净。” 发现老太太望了过来,chūn水微微一笑,说道:“簿子我留下了,想研究一下,您不介意吧?” 老太太诡异地摇了摇头,嘴里“嘿嘿”了两声。 “几十年前,这里住着一对夫妻,他们有一个女孩,三个仆人。一个女仆稍微年长,另外一男一女的两个仆人稍微年轻些。 他们的生活一直很幸福、很平静,直到主人家收养了那个男孩。男孩大约十岁,普普通通,沉默寡言。大家对他也很好,似乎幸福与安宁就应该这样一直持续下去才对。” 仿佛是要衬托出一些恐怖的气氛,这时窗外的电闪雷鸣频繁了起来,不时地穿透风雨,在屋子里忽闪着。 chūn水拿起了桌上一直闲置在那里的一把近一尺长的水果刀,上下打量着,继续说道:“一个暴风雨的夜晚,男孩用锋利的水果刀,在这里,割断了年青男仆的喉咙。然后一直走到大厅,从背后捅死了年青的女仆。 接着他上了二楼,不动声sè,来到了男女主人的卧室。趁着漆黑,在枕头上划断了男主人的脖子。女主人被惊醒了,身中两刀,挣扎着往外逃。她逃上三楼,一路又被砍了十余刀,在楼梯口附近被追上了…… 当时在院子里的年长女仆听到了动静,正要回来一探究竟,却在玄关处遇到了一身血迹、一脸木然的男孩。他右手持刀,左手提着一个女孩的头颅,那是比他年纪还小些的小姐…… 女仆拼命地往外跑,冒着雨,连夜赶到了镇上。 第二天女仆和其他人赶回这里,发现男孩就坐在厅门外的台阶上,但死去多时。男孩用刀把自己的腹部剖开了。 这位男孩初来的时候,感觉很正常,为什么突然疯狂?据说他在行凶之前,曾经一个人到了地下储藏室。其中更是涉及到一把神秘的武器。 而太太您,就是当年那位活下来的女仆吧!”chūn水眼中闪过一道利芒,shè向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 “谁啊?”听到敲门声的小楼问道。 “是我和青青。”门外传来小九的声音。 青青一边合上门一边说道:“小九硬是要拉我过来。” 小九捧着套被褥,扔在长凳上:“这里yīn森森的,还有那么恐怖的故事,刚才我到青青那边看了下,那个天窗都关不严实了,风一吹咯吱咯吱响,老吓人了,干脆大伙挤挤,还踏实。” “你们俩睡床上吧,我睡长凳。”小楼过去帮着将长凳上的被褥整理好。 “你是不习惯和人睡吧,以后嫁人了怎么办呀?”小九打趣道。 “我这一辈子就献给光明女神了,不嫁人行不。”小楼白了她一眼。 小九忽地从背后抱住了小楼,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肋上,作出副陶醉状:“只是这温香暖玉,人家却是舍不得呢……” “痒痒――”小楼最怕痒的,当下禁不住叫了起来。 一旁的青青正将头上的纱维摘了下来,看着两人打闹,扑哧一笑。那原有清雅高华的气质,竟在新月生晕、花树堆雪之间,又别是一番令人心动的柔软。 屋外电闪雷鸣不断,风雨交加不息。三位女孩说说笑笑,倒也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九忽地被一声雷鸣吵醒。又觉有些口渴,踉踉跄跄地借助着窗外的闪电光亮,往墙边的桌上摸索过去。 “啪嚓”一下,这道闪电仿佛就在窗外,一霎映得屋里发白地亮。咦,桌沿边的墙上,怎么有个拇指大的洞? 小九慢慢地蹲了下去,将眼睛凑向小洞。 里面有光,是那种蜡烛发出的偏暖的光。在那么一瞬间,小九看到了一个影子一闪而过,然后就暗了下来。 小九晃了晃头,竭力使自己清醒些。在逐渐摆脱迷糊状态之后,她确定,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隔壁不是原来青青的房间么?只是……现在她在这里,那刚才的影子是谁?! 小九顿时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在桌上乱翻起来,想找个东西塞住这个小洞。 “怎么了?”一个声音在小九身后响起。 小九猛地跳了起来,待辩明是小楼的时候,已经七魄散去其六。 这下三个人都被吵醒了,待小九说明了情况,三人便将蜡烛点了起来。小楼领头,三人秉烛夜游般地沿着墙又是好一阵搜索。结果在这面墙上不起眼的地方再次找到了一个同样大小的洞。 搜索很快扩展到了对面的那堵墙,那一面墙的背后,本来是青青的房间。结果也找到了两个一般大小的洞。 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东西将四个洞都赌上,然后合计着是不是应该叫醒chūn水。 “他睡着了吧,这个时候吵醒他好么。”青青说道。 小楼想了想,说道:“你们跟着我,我们先到两边房间看看。”看着两位脸上有些犹豫,她笑了笑说:“如果真是什么鬼怪、不洁之物,你们忘了我是神学院的?” 出来后两人都没锁门,门自然是一推就开了。 青青原来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窗外风声雨声,雷电不时地忽闪轰鸣着。青青的房间里再过去就是chūn水的房间,三人还是决定不叫醒他。 小九的房间再过去就是那对中年男女的房间,他们只要了一间房。 走廊里静悄悄的,照明的油灯在壁上向周围释放着昏黄的光线。一推开门,小楼就感觉不对劲了,因为她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一个人仰面倒在门边的不远处,眼珠子翻着白,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切口,周围粘湿一片。身上穿得有些破破烂烂,亦然就是那位猥琐男。 ―――――――――――――――― “六个人,六之诅咒,还会死六个人,嘿嘿……”老太太像是在喃喃自语,神情呆滞,目光浑浊。 “我不相信是什么鬼魂作怪,一定是人为,而且是有目的的。”官差冷笑道。 “那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暴发户四下打量着周围的人,紧抓着自己的箱子,与其说他是担心杀人凶手,还不如说他是担心手里的箱子。 圆脸女子朝络腮男子比划了一阵手势,络腮男子点点头,却依然提防地看着官差,仿佛他们害怕的不是凶手,而是官差。 chūn水托着腮,斜着头看着黑斗篷,“说不定和我一样,是为了这里的秘密而来,”接着他又望着老太太说道,“对了,不是说有地下储藏室么,我怎么找不到在哪?” 这人也真是,简直也太把自己当主人翁了吧。就差直接问主人,你家东西放哪了。可看那老太太,一副失生状,居然也不以为然,还默默地摇了摇头。 回到了房间,青青拉开了窗帘,她站在窗子边,屋外风雨依旧,似乎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已经死人了。”小楼说道。 小九抱着臂,用一根食指抵着下巴,这是她投入地思索时的习惯动作,“昨晚青青房里的那个影子是谁?他与凶手是否同一个人?这幢楼里,除了我们三个与死者,其他人都有行凶的可能。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些人都透出一种说不明白的古怪。且不提一直不说话的黑斗篷,甚至哑巴的圆脸女人,乃至chūn水都有一种不对劲。” “chūn水哪不对劲了?”青青回头道。 “你一说chūn水不对劲,青青就急了。”小楼的嘴角勾勒出一丝戏谑的意味。 小九刚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一丝惨叫从楼下传来。 待三人开门出来,发现那对中年男女与暴发户正俯在木栏杆边上朝下面张望。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楼下,却发现chūn水、官差、黑斗篷都先到了。 一个人扑倒在地毯上,墨绿sè的地毯有一块已经被浸渍变了颜sè。花白的头发,背心上的创口隐约还冒出血。 老太太,第二个被杀的人。她的身旁不远处扔着一把带血的水果刀。 chūn水正蹲在老太太的身边,缓缓地从她的脖子边拿开自己的手,说道:“死了。” 官差正要走上前去,chūn水忽地站了起来,朝他竖起手掌,“站住,你不能碰尸体,等会我要对两具尸体的创口做一次详细的分析、比较,以便收集更多的证据。” “为什么是你?”官差冷笑道。 “小九,刚才你们听到惨叫声的时候,在哪里?”chūn水不管他,转头问小九。 “我们三人在房里,一听到惨叫声,我们就出来了。” “从房间里出来,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小九想了想,“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俩还有他,在三楼木栏杆上往下望。”说罢,小九逐一指向中年男女与暴发户。 chūn水道:“非常好!这么说,你们七个人没有作案的时间,可以排除在外了,是么?” chūn水话音刚落,不单是小九三位少女,连中年男女与暴发户都忙不迭地点着头。 “这么说来,只有我们三个人有作案时间。我记得我赶到的时候,你正好在现场。”chūn水淡淡地对官差说道。 “我也是闻声赶来。”官差大怒。 “我们不信任你。”chūn水冷笑道,“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我是贝尔卡驻军中队少尉官,我也有资格调查这件凶案,包括调查你。” 让小九的感觉是,chūn水仿佛是在故意激怒对方似的。 chūn水双方一摊,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听听他们的意见,他们愿意信任谁?” 青青三位女孩互视一眼,首先站到了chūn水的旁边。 中年男女似乎一直对chūn水比较有好感,相比之下让他们一直提防着的官差,肯定不会是他们的选择对象。只犹豫了一下,两人便也站到了chūn水的旁边。 黑斗篷依然低着头,除了他的嘴巴那一部分,看不清他的脸。他不动声sè,却有些出人意料地朝chūn水这边走了过来。 暴发户显然对黑斗篷是最不放心的,他看到黑斗篷站到了chūn水一边,想了想,提着箱子站到了官差的身后。 chūn水用毯子将老太太的尸体裹起,抱了起来,边走边说道:“大家最好别靠近停尸间,因为真正的凶手,现在也许正打算着怎么毁尸灭迹。” 大厅右边的玄关尽头,有一间杂物间,现在那成了一个临时的停尸间,猥琐男的尸体之前就放在那里。 第五十二章 逐步兑现的诅咒 - 破黑传奇 - 子韵 回到了房间里,感觉气氛不太好。尽管外面风大雨大,雷电交加,青青还是忍不住将窗子推开。 其余两人都没有反对,小楼甚至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将胸中的浑浊与郁闷缓缓地呼了出来,“又死了一个,似乎还没到头。这难道真是一个可怕的诅咒正在逐步兑现?” “我们三人现在一刻也不要分开才是,”青青说,“只是,chūn水那边会不会有危险……” “你还先担心你自己吧!”小九忽然没好气地说。小楼迅速地瞥了她一眼,小九却不敢接触对方的目光,将头转开了去。 小九说道:“本来老太太是很可疑的,想不到她居然成为了第二个死者。” “假设这幢楼房里没有其他人,那么凶手是黑斗篷、官差、chūn水三人之中的一个,这个论点是成立的。”尽管小楼将chūn水排在了最后,说完这句话,她依然皱了皱眉。很显然,她也很讨厌这个事实。 “我相信chūn水。”相对于一贯比较理xìng的小楼来说,青青则是绝对感xìng的。我说chūn水是好人,他就是好人。 小九又开始抱着臂,用一根食指抵着下巴:“几十年前的凶杀案……老太太说会死六个人,‘六之诅咒’。男仆、女仆、男女主人、小姐、男孩。 你们想想。一个暴风雨的夜晚,男孩用锋利的水果刀……割断了年青男仆的喉咙。然后一直走到大厅,从背后捅死了年青的女仆。接着他上了楼,他来到了男女主人的卧室…… 那个猥琐的男子是被割断了喉咙,老太太背心上中了一刀,难道……中年男女!快快——” 小九带着其余两位少女出了门,急忙往中年男女的房间跑去。出了门往右,是原来小九的房间,再往前就是中年男女的房间。 “有人吗?”小九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叫道。 这个时候,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小楼脸上一变,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当即将小九拉到自己身后,同时挥掌往门上一拍。 “嘭——”门开了。中年男女倒在了血泊之中。窗户打开着,其中一扇还在不停地摇晃,风夹着雨水将窗帘吹得胡乱飞舞。 小楼一个健步冲到窗前,却已看不到任何人影。 “凶手刚从这里出去,我们晚了一步。”小楼恨恨道。 门口人影一闪,原来是暴发户和官差赶了进来。 “她还能动!”暴发户指着圆脸女子说道。 只见那圆脸女子面部朝下地趴着,十分艰难地挪动了右手,用沾满血迹的手写下了几个字。 字迹虽然凌乱,却依稀可辨:地窖,柴房,壁柜。 挣扎着涂抹完几个字,女子就再也不动了。暴发户走过去,依然不肯放下手中的箱子。他用左手探了下圆脸女子的脖子,又缓缓收了回来,嘴里说道:“死了。” “接下来是小姐,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三个女的了。”小九缓缓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们。 “那个少尉和穿斗篷的在哪里?”暴发户望着官差。 “我去看看。”官差咬了咬牙,一顿脚,冲了出去。 “哎~等等我。”暴发户似乎十分害怕,赶紧追了上去。 “会是谁?”小楼沉吟道。 “我觉得应该是黑斗篷。”青青说道。从来没说一句话,头罩遮住了脸,yīn森森的一个人,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青青忽然想到自己也还戴着纱维,岂非也和那家伙一样?想到这里,青青赌气似的一把掀下了自己的纱维。 看着小九和小楼吃惊的神sè,青青沉下脸说道:“怎么了,我说得不对么!” “走吧,去找chūn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三个别分开,一刻也不能分开。”小九说道。 另一方面,官差在仔细寻找。可他找了半天,也没在什么柴房里发现什么橱柜。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现,跟在后面的、那个一直提着箱子的暴发户不见了。 官差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想起了上面的三个女孩,于是急忙朝大厅方向往回走。 “啊——”一声厉喝传来,官差连忙寻声奔了过去。 只见暴发户正将一把水果刀从chūn水的腹中抽了出来,鲜血淋淋地撒了一地。 看到有人朝这边赶来,暴发户提着箱子就往外面跑。 “chūn水——”随着几声女孩子的呼喊,小九等人也赶到了。 “别管我……追……神兵……箱子里……”瘫倒在地的chūn水,指着暴发户远去的身影,挣扎着说道。 “不要!”chūn水捂住伤处的指缝中不停地涌出的鲜血,青青蹲在chūn水身旁手足无措,最终竟然捂住自己的嘴,哭出声来。 “告诉我琴的秘密……碧血……关系到我的身世……”chūn水伸出一只手,搭在青青的鬓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碧血,我不知道什么琴的秘密!”青青一边哭一边说。 “光明之神,慈爱之神,治愈我们的灵魂……”小楼双掌相抵,呈塔状,她合上眼睑,口中念念有词,一个白sè的光团出现在她的双掌。 哎~这些小丫头,人家都要死了,也不来动情地拥抱一下,chūn水暗自遗憾。转头却见小九冷然地望着自己,一动不动。 小九的目光停留在了chūn水的头上,他的头发很湿润,当然,那并不是血。 “额~好好好,不闹了,对不起,我好好的,没事。”chūn水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他小心地掀开外衣,将里面的一个装着猪血的皮袋子拿了出来,扔在地上。 小楼愣了愣,接着说道:“难道你就是那个‘男孩’,那个凶手?” “不是不是,死者只有一个,就是那个猥琐男。他是被官差杀的,当然,那是个假官差。”chūn水连忙摆手。 “老太太、中年男女都是假死,暴发户商人也是他们的人。他不允许官差过来看老太太的尸体,因为他知道那瞒不过。 中年男女的尸体是暴发户确认的,当时现场又一片慌乱,也瞒过了大家。而在此之前,这位少尉大人刚从那房间的窗口窜了出去,尽管他换了衣服,头发还是有些湿。 另外,昨天晚上我透过小洞,在青青的房间里看到的影子也是你吧。” chūn水一时语塞,这才厚着脸皮说:“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最近一段时间,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时常感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我,吃饭、睡觉、上厕所……让人毛骨悚然。于是我想出了这个办法,把它揪出来。 另外我也怀疑这件事情会不会和青青有关,当然我不是怀疑青青,我是怀疑有人要对青青不利。 我之所以不敢和你们说,是因为之前我和你们还不熟悉,我无法排除小九与小楼是不是牵涉其中,请原谅。 于是,我们设下了这个局,要把对方引出来。青青房间就在我旁边,小楼中间,小九的那边是中年男女的房间。我们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们,晚上我们都没准备要睡觉,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墙上的小洞会传来信息,我们会第一时间出击。” 看着三位少女的脸上渐渐恢复正常,chūn水一边半真半假地说着,一边暗骂自己无耻。 旁边的青青忽然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心想,要是我正在换衣服,他眼睛却刚好凑到墙上的小洞…… chūn水继续侃道:“但是事情出现了一些意外,你们三个人合在了一间房。你们也知道,不是我不信任小九小楼,但是推理这个东西是不能带感情sè彩的。于是那天晚上,我听到你们谈话结束后,知道是睡了,我来到了青青的房间,看看是不是三个人都睡了。因为别有用心的人,肯定会睡得比较迟。 后来小九起来了,我怕惊动你们,赶紧回去。当时我注意力都在你们身上,而且由于小九房间是空的,那边的两个我们的人也大意了。 猥琐男摸进了小九的房间。可他不知道,在此之前,官差已经进去了。官差是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他本来也没打算杀人。可猥琐男撞了上来,于是官差捂住他的嘴,将他的喉管割断了。 假戏成真了,我们也只好调整了部署。于是我们导演了这个‘六之诅咒’的故事。就是为了制造混乱,搅浑了水,抛出神兵的诱惑。那个人不知道,其实周围几乎都是我们的人,然后我们釜底抽薪,让他最后自己浮出水面。 我从来没有想伤害你们,我保证。” “我相信你。”青青第一个表态。 小楼将视线移到门外,却没说什么。不过看她那样子,也是认为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这个时候chūn水隐约听到什么地方发出了一声微微的响动,那是一声叹息,或许就是一次比较悠长的呼气。尽管掩藏在屋外的点滴声中,是那么的幽微,却依然被风之语扑捉到了。 小九忽地一跺脚,一把扯起chūn水:“你跟我来,我还有话问你!” “呯”地一声,小九狠狠地关上了门,将满是诧愕的小楼与青青关在了门外。 第五十三章 收工回家 - 破黑传奇 - 子韵 小九看着一脸尴尬的chūn水,板着脸说道:“其实你这次的设计至少有漏洞。对于一个大的布局来说,一个漏洞就是致命的,更别说几个漏洞了。 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有几个平整过的痕迹。我仔细观察了下,发现那些地方原来都是种着大树的位置。也许是怕干扰了你们的视线还是其他原因,你们将树木移走了。” 的确是的,这种情况下,chūn水的最有利武器就是风之语,周围的树木不但会干扰视线,还会影响他对声音的收集。 chūn水看着小九那娇美无比、容sè绝丽的脸庞,一时心里有些虚,更觉得对方不可逼视。 小九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我问过,老太太,‘之前就你一个人住这里’,她说是的。那么这些树木是她老太太一个人自己移的? 另外我记得也随便问了你一句,这你来过么,你说没。而在老太太带我们去房间,走到二楼的时候,她阻止了我们,说只是去要钥匙,我们都住三楼。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一直跟着她,只有你停在了转向三楼。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们是住三楼的? 还有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破绽。我还是不太相信,说什么有人是要对青青不利。你和我说实话好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此之前,其实chūn水一直暗暗关注的是小楼。小楼的眼神时常给人一种勘破的印象,那里面透出一种基于不惑、看透事物表象所掩藏的背后而产生的漠然和冷蔑。 chūn水结合了自己的一些经历,又从以前的荒岛历险得到了些灵感,提取了其中的惊悸元素,布置了这个局。没想到,在这女孩的眼里,竟然是漏洞百出。可现在chūn水知道,这个名叫小九的女孩,更是个不简单的角sè。 聪明绝顶啊,这些女孩,没一个是好对付的。chūn水叹道。 怎么告诉她们呢?要是她们知道,那什么典当琴,掌柜侵吞,二白少爷替嫂嫂买琴,枣红马蹦起石子,生rì宴会上的借琴,都是自己一手策划。估计咱这形象从此可就是臭狗屎一坨,再无翻转的余地了。 chūn水想了想,说道:“你真要听实话?你可想清楚了,知道得越多,麻烦就越多的。” 小九看着chūn水的眼睛,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我是百多年前隐太子的后裔。宫廷政变之后,先人逃了出来。我最近发现,青青的那把琴很可能以前叫碧血,琴里有一个秘密,关系到我能不能继承先人的血脉,恢复我的身份。 其他的,刚才外面我都告诉你们了,都是真的。另外,刚才告诉你的这些事情,如果一旦传出去,对我,对你,对青青和小楼,都是杀身之祸。 我现在最担忧的是,青青的那把琴有秘密,这个事情很难永远隐瞒下去,一旦让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知道,青青很危险。” chūn水的一番话显然出乎小九的意料。小九听得很仔细,也很意外,听完后,又看了他好一阵,思索了好一阵。 最后,小九眼中映出水光一片,紧接着蛾眉敛黛,娇美中略带腼腆,说道:“好,我相信你。以后永远也不许骗我了。”接着仿佛发现怎么自己跟青青一个德行,又马上翻脸了起来,气哼哼地补上一句,“记住,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chūn水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点头。 小九看了看门后,想起刚才自己激动了些,青青和小楼还在等着呢,于是摆正脸sè,缓缓说道:“我信你,也请你相信我会为你保守秘密。个中细节,咱们回去慢慢再议。” chūn水闻言,心头顿时一亮。再看着这位聪明美貌的女孩,感受她言词中透出的决断果敢,当下暗自赞叹不已。 “这些最好别告诉青青、小楼,没必要令她们徒增烦恼。”chūn水补充说。 “这个当然。那个穿黑斗篷的呢?他又是什么人?”小九忽然想到。 “他没恶意。我也不确定,也许是……”chūn水转身打开了门。 ―――――――――――――――――― 风停了,雨也渐渐小了。草地上松软无比,一脚下去就是一个坑。 暴发户手里还提着个箱子,此时动作更显狼狈,全身都裹满了泥泞。想不到这小子身手还挺利索,但即便是这样,官差也有把握在二十息之内追上他。 暴发户忽然停了下来,他是跑不动了还是认命了?可一刹那官差却感觉到不对劲。 暴发户缓缓地回过了头,看着逼近的官差,脸上却带着僵硬而诡异的微笑。他提箱子的那只左手利索地一抖,箱子打开了! 暴发户双手一个交叉之后,箱子掉在了草地上,从里面滚出一块石头。暴发户左腰间却多了一筒箭矢,左手上多出了一把黑亮亮的弓。暴发户右手往脸上一抹,一层皮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哭丧脸。 贝尔卡第二小队队正泪弓。 官差早已停下了脚步,他下意识地回头,却看到一个“死人”正在向他略近。没错,是个死人,一个明明已经死过了的人――老太太。 这位更绝,还没掠至近前,右手往头上一抹,花白的头发干枯的脸面都卸了下来。露出了一副年青女xìng的容貌――瓜子脸,尖尖的下巴,小巧的嘴,狡黠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仿佛一只正在向你微笑的狐狸。 贝尔卡第三小队队正狐狸,她巧笑道:“本小姐的易容术不错吧,呵呵……” 官差的目光及时地扫向右侧,接着他又发现了两个“死人”。 那一对“私奔”的中年男女,他们都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明明是一对青年男女。 那位国字脸、嘴角上蓄着淡淡短须的英武青年,手上盾剑结合,笑着侧身对他身后女子道:“夫人,老公者长工也,仆人就仆人罢。” 他身后那位肤sè略显暗淡,五官却很清秀,长挑身材,体态婀娜的女子白了他一眼,高高昂起了下巴:“给我抓活的,不然回去跪洗衣板。” 贝尔卡中队校尉小白和他的夫人。其实夫人有个绰号“小黑”,当然,这只许小白一个人叫,而且是无人的时候才能叫。 官差这个时候什么都明白了。他没有转头去看左边,因为这边是一块笔直的山崖。 “你是束手就擒还是怎么地?”小白说道。 官差惨笑一声,忽然手上掠起一道寒光,没入了自己的心口,“你们……什么也……别想……” “错了!按照剧情,你应该是剖腹的。”狐狸哀叹一声。 与此同时,在这幢宽大建筑物的某处玄关里。 奔跑中的chūn水忽然一个急停,居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倒掠了回去。 chūn水脚尖在墙上一点,稳住冲势,转过头去。转弯处那头,一直在后面小心跟着的那人来不及反应,身形已经暴露在chūn水的面前。 这人一身黑斗篷,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没有要逃的意思。 chūn水露出灿烂的笑容,“您好,怎么称呼?” 黑斗篷没说话,他慢慢地走了过来。chūn水也不作声,静静地看着他。 在离chūn水还有两尺距离的时候,黑斗篷停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居然说话了。这是chūn水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你不会认为我是凶手吧?” chūn水一笑,说道:“当然不是,这本来就是我设下的一个局。” “我受夫人派遣。”黑斗篷说道。 “我猜到了。对了,最近一直盯得我很难受的不是您吧,我感觉不像。” “那不是我。那个官差身上有一股我很熟悉的味道。蛰伏的味道。” “蛰伏?” 黑斗篷说道:“一个组织,有百多年历史了,隐藏得很深。最早是皇族太子所属的力量,宫廷政变以后流落民间,如今渐渐不受控制。当时有权杖、皇冠、王座、佩剑四个部分。权杖负责执行,皇冠负责情报,王座负责政治,佩剑负责暗杀。 以前组织规模没多大,但是当时刚接掌大权的会长是个枭雄之才,很有魄力。现在十几年过去了,我感觉它已经全面侵蚀到了帝国的各个方面,甚至根部。” “你怎么如此清楚?” “在效命于夫人之前,我曾是权杖的一员,代令主。”黑斗篷掀开了自己的头罩。这是一个男子,约莫四十多岁,原本长得还算方正,只是脸上有一道很狰狞的疤痕,从他左眼角一直延伸到右脸颊,横穿了半边脸。 chūn水忽然上前一步,拥抱住了对方,嘴里说道:“抱一下。家里来人,让我感觉很亲切。以后就别鬼鬼祟祟了吧……” 黑斗篷明显对此准备不足,身子略显僵硬。不过chūn水看到,他的眼睛里很快地闪过一抹温暖的sè泽,面上有些动容,却愈发显得呆滞。 “你以后可以称我为‘灰衣’。”黑斗篷很快又遮上了自己的头罩。 “原来如此,”chūn水联想到了流光道大街上,那位引起了一场流光学院寻宝热的青年死者,“蛰伏……神兵……杖……”也许说的并不是禁锢法杖,而是“权杖”。 还有尤马…… chūn水说道:“我不清楚母亲那边有多少人,我也不想过问。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蛰伏最近好像又从皇冠分出了个组织,叫‘戒子’,据我判断,他们负责的是钱财。” “你可以信任我,我这条命是夫人的。”灰衣说。 “你往东边出去,西边我要留给那个‘蛰伏的’。不要硬闯,那边有六十号人。你把这个给交给队正翔,就说‘chūn水让你告诉翔,一切顺利,收工回家’。”chūn水接着将剖开的半枚铜币递给灰衣。 第五十四章 谁为魂销 - 破黑传奇 - 子韵 话说青青三人为了那绿绮古琴,经历了赎琴、宴会、赏兰等一系列奇遇,又被chūn水设计的“请君入瓮”耽搁了两rì,早已误了rì期,待回到贝尔卡,便急急告辞,快马加鞭,分别回到了波弥学院和神学院。 这倒叫我们这位小妖公子松了口气。在这个局中,chūn水可谓是百密一疏,在三个女孩子面前露了马脚。 对于她们,chūn水是信得过的,可是这天大的秘密不比旁的,搁谁身上谁也不好过,知道了也是祸事一件。在小九的逼问下,他不好再编排谎言自圆其说,竟和盘托出,事后,也后悔得紧。 除了这一遗憾以外,这次收获还是不小的。一是“灰衣”,二是“蛰伏”,而“灰衣”以前就是“蛰伏”的人。 想来想去还是“蛰伏”! 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组织,它到底想干什么?和我又有什么联系?难道是因为我的身世,或是那地图? 这几rì,chūn水吃饭睡觉都在思考这些问题,总感觉有剪不断也理不顺的千头万绪,扰得人不安宁。灰衣人是母亲的人,又曾经是蛰伏的人,应该知道得更多吧。看来,还得和他再聊聊。 长街之上,chūn水有的没的想着。刚从流月阁里出来,黛丝小姐的竖琴长歌,声犹在耳。 夜已深,街上没什么行人,店铺大多都关门打烊。沿街高挂的一些灯笼静静地与长街上的倒影相伴,偶尔见到犹末歇息的人家,还亮着灯,sè泽柔暖,带着一丝慵懒,一丝幽怨,似乎在等待晚归的人。 chūn水喜欢这种安静又容易让人遐想的气氛,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入一口微凉的空气,又缓缓地呼了出来。他仰面朝天,发后长长的马尾慢慢的下坠,如完成浪子不经意的又一次沉沦。 忽然,背后一阵刺麻,如芒在背,如坐针毡,chūn水顿时浑身毫毛倒竖。那种该死的感觉又来了。这可不是什么遐想,也与幻觉无关。 自从“凶宅设局”之后,的确是消停了一段时间,还以为已经解决了。看(来)经常隐藏潜伏在我身后暗处的并不是那个“官差”。 chūn水快速的转过头去,企图获得那个附骨之蛆的一丝痕迹,可与往常一样,他再次失望了。 夜sè沉沉,身后除了夜,便是黑,还有诡异的安静。 ―――――――――――――――――――― 时光荏苒,又过了些时rì。天气倒是渐渐转凉,略显出秋意来。 这一rì,正是入秋后圣恩节的第一天,各学院统一放假七天。早在很久以前,三个女孩子就相约一起去朝拜圣母峰。 小楼早早就来到了波弥学院找小九青青,却只看到青青一个人在宿舍里,便问:“小九还没来?我去叫她”。 “不用了,我刚去过了,她们寝室说是出去了,好像得好几天才回。”青青说道,她和小楼一样,有些难以置信。放在平时,这种事情都是小九跑在前面打头阵的。 小楼无奈地耸了耸肩,“也许家里有事她回去了吧。” 青青皱了皱眉,轻轻叹了一声,“也许吧,也不跟我说一下呢。” “最近身体不好?”小楼端详着青青,感觉她清瘦了许多。 “没什么,可能天气凉了。” “哦。”青青向来体弱,小楼也没多想,“吃点好的,你这样都能被风吹倒。那我们还去圣母峰吗?”小楼坐下了,边问,边翻看着青青的书籍。 “小九不在,总觉得提不起兴致,你说呢?”青青站在阳台边,摆弄着一株花草。 “也是。”小楼随意翻着,抽出一本来打开,正是夹着书签那一页。咦,书签上还写了些字。小楼定睛一看,尽是“chūn水”、“小妖”,横着竖着斜着都写满了。 小楼吃了一惊,赶紧抬头瞥了一眼青青,看见她正用沾水的手指抚摸清洗那绿sè的叶瓣,神情间竟有些痴痴的感觉。小楼定了定神,翻过书签背面,见一诗句,“惯有啼莺惊梦好,也曾迷路为花开”。 小楼当下已明白七八分,轻轻合了书本,放回原位。她坐到椅子上,看着青青,慢慢回忆起那个人来――赫连chūn水。 在小楼印象中,此人论才貌、论地位,均是有的,只是那人品,却不能肯定。从相处那几rì来看,倒也找不出啥缺点,只是这男人啊,是万万不能轻信的!从古到今,有几个对爱情忠贞不渝的男人?怕是伸出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青青这么单纯的女孩子,一旦着了道,那可是毁灭xìng的。偏偏这时候小九不在,不然可以问问她的意思。 小楼又想起来那天回程的路上,青青憋了半晌才开了口,问小九拉chūn水进房间说了些什么,小九却三缄其口,说了些询问啊推测之类的话,搞得气氛有点尴尬。 哎,我这两个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楼默默叹了一口气,结束了这段回忆。 “那放假七天,我们去干点啥呢?”小楼询问道。 青青放下手中的水杯,转身走过来坐到小楼边上,说道:“我也没主意呢。” 小楼看着青青,等了又半晌,方才等到她再开口:“要不,去我们那位哥哥那里看看。” 果真来了――小楼心里暗想,嘴上却说:“嗯?我们有哪个哥哥?” “就是那个,赫连chūn水,贝尔卡那位,你忘记啦。”青青的脸红起来了,眼睛垂得更低了。 “哦,记得。”小楼假装恍然大悟。 “不是啦,”青青有点语无伦次,“上次他说我的琴,什么碧血的,还有什么秘密,我想去问一下。” “嗯。那好,我就陪你走一趟。你一个人去我还真不放心呢。”小楼决定不再为难她,又说道:“那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吧,希望天黑之前能赶到贝尔卡。” ―――――――――――― 从波弥学院到贝尔卡镇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青青和小楼马不停蹄,连中饭都是在马车上吃的干粮,这才于天黑之前赶入了小镇关卡。 入了夜,大街上别是一番风情。高高悬挂的灯笼照亮了大街两边,各种铺子都开了门,招揽着生意。街上行人不少,吆喝声和欢声笑语夹杂着,更显出小镇的淳朴和活力来。 到了校尉小白的地盘,小楼也不再担忧,兀自让车夫放缓速度,两人从马车上下来,边走边赏,倒开了不少眼界。 沿街某茶馆的二楼临窗处,一位国字脸庞,面如冠玉,气sè张扬的少年,正对着对桌上的随从吐沫横飞。只见他一身质地上好的绸料长衫,眉宇间露出得意之sè:“……当时那混蛋正要扑上前来,本少爷急中生智,忽地想起前两rì刚从小妖哥哥那里学来的一招“昔我来时,绿绦如斯”。我草,那王八蛋整个就是一副递上脸给俺揍啊,脸上吃我一拳,倒飞三丈,脸肿的跟菜市里案板上的猪头一个德行,哈哈……” 顿时,周围的随从都很及时地、欢快地、神往地赔笑了一通。少年正是二白少爷。他一口气说完恁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巧不巧临窗望了一眼,便正好看到了大街上的青青二人。 他与这三个女孩子也有几面之缘,想当初,可是他二白少爷亲自出马,“请”来了三位女孩子到嫂嫂生rì宴会上。之后几天,她们就住在校尉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也熟络了;听说小妖哥哥新近又认了她们做义妹,岂不是和自己的关系又亲了一层? 当下二白顾不得迟疑,立马往楼下跑,那几个随从急忙跟在后面,少爷少爷地叫。 “两位小姐请留步。”二白少爷平息了下气喘,如谦谦君子般做了个揖。身后几个随从也追了上来,纷纷拦在马车前头,叉腰的叉腰,抱臂的抱臂,大有纨绔子弟强抢民女的架势,惊得马夫急勒缰绳,那匹老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二白作完揖一抬头,看到这架势,心里暗骂一声,大声呵斥道,“干什么!瞎了你们的狗眼,还不快给两位小姐赔罪!” 青青和小楼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是谁,又被这举动逗得乐了,嘴上却不好说什么。 小楼淡淡道:“原来是二白少爷。二白少爷不好再骂了,算来也是他们平时训练有素,刚也不知道是我和青青二人。” 二白再怎么笨,也听出了弦外之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还不快谢过两位小姐,马上给我滚!” 青青忍不住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此刻她没带纱维,旅途的劳顿使得脸上显出红晕来,看在二白眼里,更是美若天仙。 二白心中的怒气和尴尬立马烟消云散,赶走了随从后,他和青青小楼信步而走。 “两位小姐来贝尔卡可是找小妖哥哥的?”二白问道。 青青接了话茬:“正是,不知他在不在?” “在,当然在。早上我们还切磋武艺来着。”二白又本能地显摆了一句,“不过那位小九姑娘怎么不来?” “哦,小九她有事。”青青答道,脸上似有些激动的cháo红。 二白又问:“二位可曾吃过了晚饭?我知道这里最有名的酒楼。那里的红烧花獐,味道真叫一个绝,还有那个……” “二白少爷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我们已经吃好了。”小楼打断了他的话。 “哦……那我带你们去逛逛夜市?这里的大街小巷,好玩的好吃的,没有一样我是不知道的。”二白张大着双眼,透着希冀的眼神望着青青。 “不用了,我们赶了一天的路,青青身子弱,想必也是累了,我看还是请二白少爷带路,我们先知会了小妖哥哥,先安顿下来吧。”耳边传来小楼冷冷的话语。 “也是!瞧我笨得!两位小姐见谅,那赶紧上车吧。”二白扶了青青上车,再请了小楼上去,方才跳上去把车夫赶到一边,亲自架起马车向校尉府行去。 说是方便来往,互相有个照应。在小白的提议下,chūn水早就从军营搬到了小白的府上。后院的一个角上,那几排整洁清净的屋子就交给了chūn水使用。这里正好靠近府邸的后门,chūn水出入也方便。 庭院不算大,却很jīng致。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在花丛中、绿叶中蜿蜒。天sè已黑,虽然月光明亮,但影影绰绰的也不甚好走。 二白打着灯笼在前头领路,“慢点走,这里有坑。”他时不时地提醒着,关键之处,还将灯笼转过来给后面的青青关照一番。这让后面的小楼大感意外,想不到这么一个咋咋呼呼的纨绔子弟,居然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这里是我们的后花园,平时小妖哥哥最喜在湖心亭赏月喝茶。我想他肯定在,错不了,待会儿我们给他个惊喜!” “这样妥么?”青青小声地问道。 “有什么的,跟小妖哥哥讲啥妥不妥的。咱们都一家人不是,妹妹来了还不高兴么!”二白拍着胸脯。 这里果然是个雅处所在!待三人走近了,小楼青青一眼看去,湖面上一个飞檐六角亭,挂着好几串大红灯笼,映着周围曛曛,波光粼粼。 亭子里站着两人,仿佛在等待着她们。 二白引着两人走向亭子,果真,chūn水微笑地迎了上来,可当另一位出现在众人眼里,却让青青和小楼惊愕不已。 第五十五章 蛰伏的报复 - 破黑传奇 - 子韵 青青和小楼看见那人,立刻愣在当场,不知作何反应。尤其是青青,不知怎的,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般难过,久久不能自持。 却道是谁?正是被她们认为回家了的小九。 小九上前来,她似乎有些意外,笑着问:“你们怎么也来啦?” 青青不能说话,小楼倒是恢复了平常的冷漠,说道:“是啊,我们找——”她一时不知如何称呼,用眼睛看了chūn水一眼,“有点事情。” 小九迎她们入座,对chūn水道:“你说有客人来了,居然不告诉我就是青青和小楼!” chūn水给大家斟了茶水奉上,呵呵一笑:“还不是为了给你个惊喜。” 小九假装嗔怒,嘟囔了句:“过分!” chūn水哪里晓得,他们这边聊得其乐融融,那边却如三九寒冬。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雪上加霜。 “对了,你们可曾吃过饭?”小九突然想起自己很早就出发了,也刚好晚饭时候赶到。 “吃过了。”青青面无表情地答道。 “嗯,我问过她们,也说吃了。不然我肯定要在望月楼好好招呼一顿。”二白赶紧插了一句。 小楼看了一眼青青,先前因劳累而晕红的双颊,现在似乎变得惨白,毫无血sè,顿时对小九有些恼怒。很想开口责问她为什么失约,又为什么不辞而别,不过最后倒是忍住了。与人为难,想想也是何苦。 chūn水感觉青青疲态,关切地问了几句,倒是让青青又活过几分来。 大家聊了一阵,chūn水便去安排其他事宜,由二白帮忙领三位女子去歇息。 青青和小楼都没用晚饭。青青倒是满腹委屈吃不下,小楼则是郁闷不已,跟着饿了一宿。 无辜月sè空沉积,yù泪梨花不自持。夜里很静,小楼似乎听到隔壁的青青一直翻来覆去,她知道,那当然不是饿的缘故。 第二天,chūn水好言谢绝了嫂嫂要在家里大摆酒席为三位妹妹接风洗尘的打算,径直带着她们去了望月楼,点了一桌好酒好菜。大家边喝酒边聊天,气氛慢慢缓和了些。 这天深夜里,风有些大。三位姑娘凑在青青房间里刚聊完天,都各自回房去歇息。青青灭了灯芯,和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些事情,一时无法入眠。 她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户。 天上挂着一轮橘红sè明月,又圆又大。 青青往东边望去,透过稀疏的箭竹,那边房间里隐隐透出的光亮。那应该是chūn水的房间,这么晚了怎么也没睡。青青暗暗想着,竟伏在窗台上痴痴地望着。 过了一会儿,青青听到声响,竟看见小九的门打开了。小九悄无声息地往chūn水那边走去。青青赶紧缩回了头,稍后却又忍不住地朝那边探望。chūn水房间里出现了两个人影。 “夜猫子小九,三更半夜的,怎么还不睡觉?”chūn水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个女孩胆子也太大了,幸好碰到哥这个正人君子。 小九大大方方地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这不是没办法么!平时跟青青和小楼在一起,又不好单独跟你说话。在学院的时候,我想了很久,又去图书馆找资料,可是一无所获。想跟你写信吧,又怕不安全。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要你给我释疑呢。” “我早就说过了,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呢。虽然凭你的聪明才智,也许能帮我分析分析,可这说不定会害了你,还是到此为止吧。” “谁说和我没关系!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那可是关系到青青的生命安全,我怎能不管!”小九略提高了音量。 “小声点。”chūn水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反正已经臭名远播了,可是他担心小九的名节。“那你要知道什么,实话跟你说,你问归问,我不一定答得上来。至今为止,我也只看到冰山一角。” 小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chūn水凑过去一看,头就胀了,“这么多,通宵差不多。” 嘿嘿,小九得意地轻笑了一声。 “嘘,别出声!”chūn水突然伸出手示意了下,下一秒就把灯灭了。 外面,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chūn水打开了风之语,不过依然一无所获,刚才真的是听到了什么,难道是我的幻觉?chūn水感觉自己最近越来越不自信了,那种被盯住的感觉让他几乎快疯了。 遥遥相对的那一扇窗边,青青僵直了身体,泪,无声地落下。 —————————————— 这一rì,正是圣恩节。在二白少爷强烈建议下,chūn水领着三位女孩去了波弥主城,二白少爷则带了两个仆从跟随。 恰逢节rì,商贩们更是瞅准了商机,整个街市琳琅满目,各种营销手段是层出不穷,一时间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我那个装衣物的箱子坏了,小九,你陪我去那边看看。”逛了会,小楼忽然扯着小九说道。 其实这几rì,小楼都看在眼里,却又没什么好主意。就在这会儿,总感觉青青在强装笑脸,心里忒是耐受,脑子一热,索xìng将小九支开,让他二人单独说说话。 “一起去吧。”青青道。 “你不是说你要买套文昌阁的套装文具么,叫chūn水陪你去吧。”小楼将青青往chūn水那边轻一推,。 我什么时候说要买那东西了。青青正要一愣,忽然发现小楼手上悄悄按了按自己的肩,哪里还不明白,当下头一低,再不做声。 “二白少爷,你也是有见识的,过来帮我参考参考。”小楼又叫上了二白。 “好的。”二白高兴地挺起胸膛,嘴里说道:“这箱子,首选黄立木做的,轻便结实,不过价格昂贵些,实惠些的选杉木,但是保养不好,久了易变形……” “边走边说。”小楼一边扯起一个,朝木具坊那边走了过去。 青青抬头瞥了眼chūn水,却见他微笑地望着自己。当下忽地脸上多出一抹红晕,恰如一朵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两人开始在文坊这边闲逛,从字画到书籍,印鉴到文具,一间间地进出。青青本来是没什么采购打算的,但只觉有这人在身边,心里就舒爽许多,看什么东西都有了兴趣。 “不是说要买套文昌阁么,这里应该有的。”在一间店门外,chūn水指着里面对青青说道。 青青正要点头,却忽听旁边一个青年文士低声说道:“要买文昌阁,得去老牌店铺买,这边多是仿制的。” chūn水一笑,嘴里说道:“青chūn才注凤池满。”(凤池,dì dū宰相与六部大臣官署就在凤池之畔。) chūn水笑着将头转向青青,青青略作沉思,也笑着应道:“方据柳堤今姓苏。”(凤池边上,有柳堤,因当年苏雨浓大学士于长堤上作《咏柳十章》闻名。) chūn水再吟道:“凌轹千秋文苑事。” chūn水与青青同时微笑着看着青年文士,文士肃然,凝眉思索了片刻,这才展颜接道:“云昌紫阁大椽书。” chūn水与文士相视大笑,青青也微笑着说:“这首七绝连得却也应景。看来这套文昌阁怎么也得买下了。” chūn水朝文士笑着一颔首,脸上浮现出询问的神sè:“倒请指教。” “前面有家店铺,门堂不大,城里的土生土长的读书人都知道,我带你们去吧,这里不好说话,省的得罪人。”青年文士微笑着往前一指,却依然压低了声音。 chūn水点点头,表示理解,与青青对视一眼,青青却但求这般与他逛到天荒地老,哪会有甚意见,于是两人便跟着青年文士一道,过街进巷。 人渐行渐少,在一个方能通过一辆马车的巷子里,chūn水忽地心里一凛,当下揽住了青青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一带。 青青大惊,不知chūn水如何突然作出这般亲昵的举动,心里扑扑地似装着一只小鹿,满脸通红地抬头看了chūn水一眼,却见chūn水一脸严肃地盯着前方。青青这才听到前方响起了串凌乱的脚步声。 前方出现了个四个蒙面人,白衣白巾,背负箭筒,手里清一sè地拿着黑漆弓。青年文士却头也不回,越过蒙面人继续向前行走。 “女的可以杀了,男的留在还有用处,给他点教训。”青年文士依旧没有回头。 四个蒙面人其中一个将手伸到蒙面的白巾之下,打了个呼哨。 然而这一切chūn水并没有看到。因为他已顾不得许多,正挟起青青转身往原路掠了回去。 蛰伏,肯定是蛰伏的人!我刚下手,他们接着就报复!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出这样的伏击。电光火石之间,chūn水作出了判断。 这个巷子没有岔路,比较深,还有几个转折。 刚转过一个弯,便发觉前面也站着几个白衣白巾的蒙面人,并且他们已经张弓搭箭,似乎正等着chūn水两人。 “咻——咻——咻——”三支箭已经迎面而至,chūn水尽管已经使用上了血族之力,将自己的敏捷与速度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但他毕竟手无寸铁,而且手上还挟着个女孩。 而且这些人似乎并不顾及青青的生死。他们不顾,可chūn水不能不顾。 chūn水左手抱着青青同时往后仰,右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与地面成了个斜角,向前滑行了几步,险之又险地堪堪避过了迎面shè来的三支箭。 chūn水尚未稳定好身形,“咻——”又一道乌光袭来,比前面三支更疾、更狠、更准!箭却不是奔向chūn水的要害,那个线路,直指青青的头部! 在这个封闭的小巷里,在这刹那,chūn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chūn水转身!他挡在了青青的前面! 此时的青青尽管已经晕头转向,不过她依然看得很清楚,接下来那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chūn水转身对着自己,他将自己轻轻一推,自己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而chūn水面部表情忽地僵硬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狠狠一推,在他扑到在地之前,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青青抱起了chūn水。只见他面sè惨白,双目紧闭,身上的血迹触目惊心,背后的箭矢还插在身上,她也不敢去碰。 青青记不得那些蒙面人什么时候退走的,她只记得自己先是“chūn水,chūn水”的大叫,然后放声大哭。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只是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心里想着,若是他死了,自己也不会活下去…… 青青当然也不知道,离小巷不远的一处两层楼的民居,一位年青的女子正急忙间踏上了楼顶的晒台,从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这边。 这年青女子眼睛很大,身材匀称健美,浑身散发着青chūn活力。她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神情不停的变化着,震惊、快意、悲伤……如果chūn水能看到她的脸,一定能叫出她的名字。 “再偏一指宽,他就没救了。”记得后来,小楼的导师——神学院的大祭司冈萨雷斯这么说。 ———————————————————— “放心吧,chūn水有我照顾着。”小白夫人微笑着对三位女孩说道。 七天的假期即将结束,在确定chūn水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三位女孩也必须返回了。 “青青小姐,这是我送你的,京都文昌阁的套装笔墨砚笺。”二白少爷有些腼腆,红着脸将东西捧到青青面前。 比他脸更红的,当然是青青。三个女孩只送她东西,这意思不是很明白了么。更见周围的小白夫人、小九、小楼都是满脸笑意,青青更是有些手足无措:“这怎么使得……” 她不收,二白少爷却慌了,捧着盒子,支支吾吾,满头大汗,眼里尽是迫切与期待。 “收下吧,也是一份心意,以后有空常来。”小白夫人笑着开解道。二白少爷听得这话,不住地点头。 马车驶出了一段,小九忽地掀起窗帘,回头笑着朝后面扬手。看着她娇美的侧面,青青想起那夜所见,又想着身负重伤的chūn水,不由心中又是一怮。 “嫂子,青青小姐毕业以后,咱们把她安置到贝尔卡来吧。”看着远去马车,二白少爷依依不舍地对嫂子说。 嫂子也是女儿家,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却也让她对其中纠葛了解个七七八八,不由暗叹: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第五十六章 青葱岁月 - 破黑传奇 - 子韵 爱将年少比作chūn。chūn天是是青青之岭、濯濯明湖;chūn天是灼灼其华、清清玉露。恰似带着芳菲烂漫,天真懵懂sè彩的青chūn年少,看着他们,那些长辈们严厉的目光之后,一定是深藏着的羡慕与自哀。 年轻是无限生机,是如同chūn草青青不可抑制的希望。年轻真好,在广阔的天地间zì yóu呼吸,欢快奔跑。年轻真好,有时间,可以犯错;有张力,可以塑造。每一次的跌倒,都是你重新调整前进节奏的机会;每一次成长的代价,都是你生命得到升华的见证。 趁着年轻犯点错吧,那会让你更成熟。 ————摘自《王之回忆录》第一卷 红rì微风催幼苗,云外归鸟知chūn晓。 在遥远的两江道边上,波尼亚人的其中一个小村落,住着一位女孩。当chūn水捧着一本名叫《法师传奇》的大部头,坐在康二客栈的阳台上,这个女孩刚学会走路,某一天她认识了个叫伍爷爷的人; 当chūn水背着个大包踏入龙脊山之旅的时候,小女孩正在忙着解剖蛇和蝎子的尸体,或是将一个报废了的马车轮毂子拖到村路口的坡上,笑呵呵的让它自己往下滚; 当chūn水带着微微伤感的情绪告别那个夏天、流光学院泡妞军团的各位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候,小女孩抱着一个羊胎吹气扎成的浮圈在河水里狗刨似蹬着双脚;或是遮着张毯子,躺在一只木船里到处游荡,木船也时常会像花篮一般被那位纱维遮面的白衣女子托在手中; 当chūn水死里逃生,却依然我行我素,以一种休闲的生活方式在贝尔卡混rì子的时候,此时的小女孩,嘴里叼着根草茎,正躺在禾草垛子上看星星,一只小狗就卧在她的脑袋边上,不时舔一下她的脸。 一个星期前,已满十三岁的小女孩被父亲牵着手,提着行李,赶到很远的两江道学院参加报名筛选,她报读的是两江道学院文科。在父女倆一路辛苦的到达学院以后,被通知:筛选已取消,女孩被录取了,来年chūn入学。 天气愈凉,冬天渐渐的近了。过了年马上就要到离家很远的学院去学习,女孩心里多了一丝兴奋,又有一丝担忧。 小狗忽然睁开眼睛,抬起了头。与此同时一个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不等女孩坐起,后面就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充满关爱的声音:“韵韵,注意别凉着了。” 女孩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又靠下了。伍爷爷,满头白发,眼角边的皱纹如干裂的田地,他走到女孩旁边,蹲了下来,用慈爱的神情看着她。 女孩忽然闻到了一股香气,不停地吸着鼻子。 此时伍爷爷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你这个小馋猫!”伍爷爷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串烧烤,上面串着三只烤得外黄里嫩,配好了佐料,香气扑鼻的鹌鹑鸟。 女孩高兴地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 “韵韵,那边怎么个情况?”伍爷爷坐了下来。 “录取了,过了年开chūn就去学院。”微辣的烧烤让女孩yù罢不能,嘴里“嘶嘶“地不停吸着气,还一边不时地用手往嘴边扇风。 伍爷爷笑着说:“那就好啊,爷爷就知道,肯定会录取的。韵韵可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接着伍爷爷叹了口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晃眼,十多年了,咱们韵韵都成大姑娘了……” “可是以后我就很少在家了……学院会不会很不zì yóu哦……人很多我就不习惯……”子韵一边吃一边表述着自己的担心。 “呵呵,韵韵选了什么科目?” “文科。我爸爸说这个好,以后能当官,可是我喜欢当游侠。” “呵呵……”伍爷爷又笑了起来,“你怎么想着要当游侠呢?” “侠义,探险,寻宝,zì yóu自在。多幸福的生活,又不带别人管……伍爷爷,我以后就不能经常听你讲故事了。” “爷爷给你讲了十多年故事了,你还没听腻呢?” “不腻,赶紧的,上次你给我讲的那个龙穴寻宝的故事还没讲完……” —————————————————— 谁曾想轻轻地变成一只蝴蝶,悄悄地进入谁的梦里,可那个爱做梦的一觉醒来,却不知道是人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人。 人生最大的幸运和不幸就是你不知道今后将会发生什么,不然很多事情你会觉得毫无意义,当然就不会去做。这样就会少了很多故事,很多的心情,很多的酸甜苦辣。 chūn水一样的不知道。桥下流水赶退cháo,黄叶风里轻轻跳。所以,chūn去秋来的rì子里,chūn水会对着沙盘推演一下古代的著名战役,会提升一下武道修为,会看看书,给康远顾、青青、小九、小楼写几封信,会写些诗文,会在一些公共场合卖弄一下气质与风流。 嘉和纪年496年,三位女孩都毕业了,青青和小九分别在波弥道的里尔城、契商城里做了女吏,小楼则被派到石头城那边做教士。 老实说,最初chūn水接触三个女孩,是为了母亲交代的秘密,是为了弄清楚琴的秘密以及琴的主人和自己这个皇室之后有什么关系。至今他仍然藏着从琴里取出的那张羊皮图卷,他没有觉得什么愧疚,那毕竟是xìng命攸关的大事,并且他认为那个羊皮卷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 两年的交往让chūn水与她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对于chūn水来说,这是一种兄妹之情。 可他也明白,青青写来的书信里,渐渐的有了一种让他感觉很沉重的东西,青青的诗词,大多的无题了。即便是再隐晦,再比拟,chūn水也能感觉到青青那比如她清丽秀气容貌的文辞后,有一颗炽热的心。而且chūn水还感觉到,青青,越来越不快乐了。 波弥城、济州城、契商城、里尔城是波弥道的四大城,其余就是镇村,而波弥城在正中,契商城稍微往东一些,济州城和里尔城一北一南的在两头,相比以前在波弥学院的时候,青青和chūn水的距离更远了。 青青是最多愁善感的一个,喜欢在一些苍凉、凄美、忧伤的文字和意境中痛并快乐着,chūn水对她一直是小心翼翼的。若是彼此关系一般,对于chūn水这种并不以拯救天下女子为己任的人来说,早也不闻不问了;可毕竟是自己妹妹(chūn水当时是这么认为的),所以chūn水在给予了比小九、小楼更多关心的同时,也灌输些阳光的思想给她,尽管事实证明,这没什么用处。 可chūn水当时依然认为,随着时间,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他没有全盘接受王怜花的理论——有一种爱情,一开始就注定了一生一世。 那个开始,也许就是不经意的一眼,也许就是马车外那懒洋洋略带羞涩的一笑,也许就是某个绿洲夕阳下的一个背影。譬如吾凯西对维维娜,他死的时候,没有提醒chūn水帮他报仇,没有说身上伤口好疼好可惜年轻的生命,甚至没有提到父母,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告诉维维娜,不能再为她打架了”,然后才是和自己亲如兄弟的几个同窗。 所以事情没落到你头上的时候,千万不要那么洒脱;没有可以为一个人愿意去做最讨厌、最无耻、最下贱、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情的时候,说明你没有深爱过;没有痛到撕心裂肺只要对方一个眼神,立即忘记对方所有的不好、自己身上所有未愈的伤口,幻想对方是最爱你的人的时候,说明你还不足以认识爱。 可chūn水这个时候还真不太懂,他在感情上近乎是个雏,甚至还不如那三位他称之为妹妹的人。三个人里其实他比较喜欢小九的xìng格,喜欢和这个聪明、活泼、敢作敢当的女孩一起玩闹,他也喜欢和小楼讨论些有深度、抽象的话题。 至于青青,他忽略了很多,慢慢的,在别人眼里青青的许多好处优点,也被chūn水忽略了,很多事情可以和小九小楼说,和她们讨论,却没有和青青说。 他自然不知道,当小九小楼和青青说起那些事情的时候,这对青青这种内向的人来说又是怎样一种无心的伤害。他的信件越来越客气,话题越来越单调,玩笑开得越来越少,抱歉忙的次数越来越多,信件的频率开始降低,而他和青青相隔又比较远,自然见面也更少了。 chūn水是聪明的,但他没过多地往那些方面想。他依然吃得好睡得香,穿着讲究,他还会在朋友的鼓噪下,去波弥城里向那些“花魁”、学院里的少男杀手们一试身手,玩一场赢取芳心后及时抽身的游戏,证明人不风流枉少年的论点。 他没想到青青寄来的那些诗词里: “掠目星沉烟水里,倚楼人独凤箫中。”是青青的孤寂。 “关塞秋霄唯去鸟,云阶月地信无人。”是青青在思念。 “惯有啼莺惊梦好,也曾迷路为花开。”是青青在表白。 “香迷蜂蝶chūn将老,月黯庭轩梦肯留。”是有人在追青青,可是她拒绝了。 “从今江海飘摇去,不赌金舆赌白头。”是青青的誓言。 …… 于是,chūn水在年初的时候,去了里尔城一次。他见到了比原来消瘦了些的青青,见到了那张依然清清净净、很斯文很秀气的脸。在那里,他故意展示了自己风流多情的模样,见个饭馆女侍都要去搭讪下;又展示了自己粗暴的一面,将一个巡街的差役骂个狗血淋头,甚至有动手的趋势;他还展示了自己不好的生活习惯,不到半夜不睡觉,第二天rì上三竿才起来,害得青青等了一个上午,他却连句抱歉都不说。 可这些似乎没用,爱一个人就是要爱他的缺点,看不见他的缺点,甚至还可能将他的缺点看成了优点!青青没有一丝反感的意思,甚至这几天都很开心,饭都多吃了半碗。chūn水无奈之下甚至想,下次要不要带个假的情人去青青那边演场戏。 然后就是,chūn水还没回到贝尔卡,青青的信件就到了,无非说些感谢去看她,她很开心,也不知道chūn水回到贝尔卡没有,甚是挂念,帮chūn水绣了副桌垫,因为chūn水要走了自己有些伤感,居然送别的时候都忘了,回去才发现,会另外托人带来云云。 chūn水还摇头笑了笑,暗自说怎么感觉像三岁孩子离开了娘一般。 青青的高兴没持续多久,chūn水回去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前面那种状态。 第五十七章 动荡下的机会 - 破黑传奇 - 子韵 嘉和纪年496年这一年,也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11月,65岁的皇帝陛下将自己的皇位传给第三皇子,撒手不再管事,退位回宫里做他的太上皇去了。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一个英明的举动。 12月7rì第七皇子从封地尼斯威尔道广平城回京参加新皇登基大典,在皇家近卫军统帅汉墨将军的协助下发动兵变,以后的数天里,dì dū血流成河,据说死了几千人。 朝野动荡,大臣们战战兢兢,各个边防军镇、地方官员们能抓住兵权的把兵权抓得更紧,哭穷着问上面要东西的要得更多了,该往上边上缴的上缴得更少了。 原来一道去参加新皇登基的其余的几个王子全部被软禁,13rì,就有官方宣布:几位王子在软禁中违法串联,意yù图谋不轨,并在京都外几个将军的支持和策应下yīn谋叛逃,在途中混战遭击毙。某某某某几位将军被擒,全家斩首。dì dū外围sāo乱又造成了数千人死亡。 12月17rì,七皇子宣布登基。次rì,光明神教大主教宣布承认新皇合法地位。 这一政变,史称“dì dū流血十rì”,它无疑是在垂垂迟暮,rì薄西山的帝国身上猛击了一记重锤,传承了五百年的帝国摇摇yù坠。 12月20rì,新皇同意在dì dū设立教廷,这意味着,宗教开始在帝国政治上扮演更重要的角sè。 chūn水的母亲,这位极具政治头脑的妇人又在康远顾写给chūn水的信件中夹带了一张不署名的纸,上面提出事情正往预料的方向发展,先无论好坏,要求chūn水加紧对秘密的调查,如果需要金钱和人力上的支助,告之康远顾,大家再想办法解决。 新皇登基也影响到了波弥道,影响到了济州城,甚至影响到了贝尔卡。由于政局不稳,帝国对兵力的需求加大了,因为距离dì dū不远,波弥道的士兵开始接到往dì dū周围的关隘调动之命令,济州城的士兵自然就补充到了波弥主城,同样的,贝尔卡的士兵也要往济州城调动,上面的命令已经下达,给贝尔卡中队的时间是十五rì,要求完全撤防,能带的全部带走,贝尔卡由于地势的缘故,肯定是不考虑再设置驻军了。 由于“dì dū流血十rì”死了不少官员,同时上面也担心,dì dū附近的这些大城根深蒂固的官僚势力们一旦波动起来,会对dì dū很不平稳的局势造成威胁,所以和附近许多其他地方军政头脑的调遣一样,小白的舅舅,那位前任的济州城守已调到dì dū外的卫城做行政长官了。级别提高了,但是实权实惠么,就难说了。目前,济州城新任城守新官上任,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下面的这些官兵们都瞧准了,不但早起得鸟儿有虫吃,而且带的队伍越多,得到的地位就越高。 这,对于一些人来说,也许就是动荡下的机会。这些人,当然包括了小白与chūn水。 ―――――――――――――――――――――――― “小妖,别留手,继续。”手持木盾木剑的小白大喊,一颗颗豆大的汗滴顺着他的脸往下淌。 chūn水抱着长枪,摆着一个比较拉风的姿势,虽然也是汗湿发鬓,不过依然是面带微笑。 这种练习,纯粹是练习技巧了,因为手持木制兵器,双方都卸掉了斗气内劲。你来我往的,全是在拼步伐比招式。 “呼”的一声,chūn水的木枪化作一片残影,几乎弯曲成了一条白弧,朝小白的右肩扎去,小白不敢大意,左手举盾封住枪的来势,大步前跨朝chūn水逼了过来。 chūn水长枪一碰盾牌,就弹了起来,连人也跟着弹了起来。长枪如怒龙摆尾,居然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作棍扫向小白的盾后空档处,小白回盾不及,只得将手中木剑去格挡,双臂因此做了个交叉。 不料chūn水这一扫却用足了气力,险些打在了小白持剑的手上。小白姿势不协,平衡也被破坏,被这一记打得踉跄几步,差点坐到地上。 小白大盾前推,人抵在盾后,右手木剑高举,如一辆高速奔驰的战车,忽地直冲chūn水而去。chūn水用巧,小白于是决定以力制之。 chūn水一枪击在盾上,整个人却凌空倒飞了出去。 力量还是没有显著的提升啊,chūn水暗叹道。 小白收起盾剑,两人呵呵一笑,chūn水道:“用了斗气内劲,你的盾威力会更明显。” 小白却道:“你的技巧在木制武器下一样不易发挥。” 小白扔了木盾,从一旁的拿了块绒巾,擦了擦脸,说道:“小妖,咋整?” chūn水知道他在说什么,搁下木枪,也拿起块绒巾擦了半晌,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小白。 又过了一会,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将绒巾挂上,还平整了几下,缓缓道:“首先要问你,你想干什么,想干到什么程度?” ―――――――――――――――――――――― 如果说王怜花的面容长得很jīng细,甚至带点女xìng化的味道,那么尼桑镇驻军少尉风天使给人的感觉就是中xìng人。尖尖的下巴,小巧的嘴,连声音都很细。 不过他的手下都知道,如果遇到风天使出手或者发怒的时候,他细长的眉毛下那两条冰箭一般的目光会让周围五米范围内都有凌厉寒意和刺痛感。而现在,就是这种时刻。所以他的手下都非常自觉地站在他背后,没有哪个傻子会在他面前摇晃。 风天使此时正站在一间很普通的房子里,他的面前,还有一具尸体一滩血迹。 “要不要报到城里去,请他们派人下来调查?”后面一位小心翼翼地凑近了说,这是队正麒麟。 风天使先用鼻子里“哼”出一声,手一摆:“丢人不?咱们的事先自己查!” 麒麟讪讪地后退了一步,其实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济州城内的官员系统是一片混乱,把部队拉到了波弥或dì dū附近不算,正是新旧交替之际。一些还坐在位置上的旧官员,正琢磨着是不是新官一来自己就该滚蛋了,又或者想着怎么在新上司面前拍马抱大腿,且能让对方相信自己是真心投靠,谁还有心思管这趟子事,一个小小队正的死亡算个毛。 门口又一个士兵刚要走进来,却见到风天使眼睛一瞪,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赶忙扶着门框行了个礼:“少尉大人,贝尔卡赫连少尉来了。” 还没等风天使点头,却见那个一副吟游诗人打扮,穿着黑sè暗纹长坎肩的赫连chūn水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衣上的黑白斜格子镶边和他的人一样张扬,脸上依然是那副不羁、懒散的笑容,嘴角勾勒出一种倔强的曲线。 chūn水在风天使旁边站住了,打量着四周。屋里弥漫着那种浓郁的血腥味,简陋的四方木桌翻倒在一边,在那个方向,还有一把同样翻到的椅子和些破碎青花瓷片。人扑倒在血迹中,看不到脸,背上衣物破损的口子中,沾满粘稠的血液,已将成块,一块蓝碎花的布帘遮住了屋子的里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风天使朝chūn水做了一个很小幅度的扭头斜视动作,却没啃声,可是chūn水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怎么来了? chūn水收起那一丝嘴角的笑意,淡淡地说:“本来有事找圣地亚戈和你商量的,不过咱兄弟的事稍后再说,先处理了这档事吧。” 风天使也听出chūn水的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如果需要,我可以帮忙。尼桑镇和贝尔卡镇距离很近,风天使与chūn水也是老朋友了,知道他的能耐,当下也不把他当外人。 “死的是居兵卫队正,今早他发现的,”风天使回头指了一下后面一位神情呆滞的士兵又接着说道:“这里是居兵卫的家,买下来几年了,其他的你知道的和我知道的差不多一样多。” chūn水道:“人有所长,涉险探秘,潜行伏击我不如你,这种事…”chūn水也指了指尸体,转过头望着风天使,接着道:“你不如我。所以,我需要全权指挥。” 风天使斜瞥了一眼chūn水,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却见chūn水大大方方地说道:“你和麒麟跟着我就行,其他人都在门外候着吧。”便自顾围着尸体转起圈子来。 风天使摇了摇头,也不说什么,手往后一挥,顿时身后散了个干净,身边就剩下了麒麟队正一个。 只见chūn水先看了看尸体的头部,然后是背上,再将尸体翻过来,这里摸那里捏的,连鼻子耳朵嘴巴甚至手脚都不放过,折腾了好一会,就看地上,嘴里嘀咕着:“你们就像一群羊跑过了草地……” 然后蹲着往翻倒的桌子那边挪过去,地上的一堆也看得很仔细,拾起了一片稍大块的碎瓷,递到鼻子下嗅嗅,最后居然还用舌头轻舔了一下。 chūn水终于站了起来,然后是绕着屋子四周慢慢地走,慢慢地看。从开始到现在,chūn水一直保持着一种很专注很认真的姿态,这种姿态不仅让这个年轻人更凭添了额外的魅力,同时也让风天使心情平复了不少。 chūn水一直绕到了大门边,然后是门扇、门框、门槛、门檐都看了个遍,也不管外面一束束神sè各异的眼光,然后他径自又走到屋子边上,掀开了那块蓝碎花的厚布,进了里间。 第五十八章 牛刀小试 - 破黑传奇 - 子韵 等了一会,风天使和麒麟忍不住也跟了进去,却见chūn水在床上东掀西翻的,最终将铺盖往靠墙的那边拢作一堆,在床榻上坐了下来。 chūn水朝风天使招招手,说道:“找副棺木把尸体收俭了吧,另外,把他手下的所有士兵都叫到门口等候,我要一个一个问;还有邻居,左右的叫一些,远一些的叫个伶俐点的手下好言询问一下;对了,再叫个会写字的来做记录。” 风天使听得头昏,没好气的又是招牌式地朝后一摆手,自有麒麟苦着脸出去交代。 麒麟刚一出去,chūn水就朝风天使面前递了一样东西:“你看。” 那是一类似臂章的东西,它属于帝**队专用。它的用途是,在帝国的军队里,标明佩戴者的身份。 帝国的校尉、少尉、队正等基层军官,用的是一种腰牌,伍长则连腰牌都没有,在旗正以上,可以称为将军的人,他们佩戴的是一种镶嵌在军服、战甲臂上位置的标牌。各个等级有各自不同的图案。 眼前这一枚鸭蛋大小的标牌,是块里边内衬着棉布的铁片,铁片上烙印着三条斜杠上面一把剑交叉穿过,风天使知道,这是副旗的标志。 “你拿着吧,这是刚才我从死者手中拿到的。”chūn水淡淡地说着。 镇子上最高的军官是校尉,这是谁的呢?凶手的么?那么一个副旗为什么会出现在尼桑小镇,然后杀死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队正? “你是怎么发现的?” “少尉大人要布置军务,发现队正没在营里,所以让我来唤他。” “平时他经常回来么?” “轮休的时候肯定回,昨天是他轮休。” “昨天你最后见到你们队正是什么时候?” “快晚饭了吧。” “他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么?神sè,脾气,还有穿着,做事的快慢等等。” ……… “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明白吗,不然事后我们一旦查到,知情不报也是有罪的。” “明白明白。” “他死了你说谁会最高兴?” “啊?” “哎,这么说吧,队里有谁和他走得比较近,嗯,就是关系比较好,有没有谁和他关系不好,对他有意见的?” “都差不多吧,二狗经常陪他喝酒,可能要好些吧,关系差的,好像没谁,就是去年简森特站岗瞌睡,被他踹了一脚,疼了好几天。” ……… “你叫什么名字?” “杨双塔。” “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 “这……不知道长官想知道什么?” “你们队正有固定的女人么?” “没有,没见过他带女人回来睡,不过听说好像有个相好的,是镇西饭馆里的女招待……其实也就是个卖的。” “那女的还有别的固定主顾么?有没有听说过队正和什么人在那边有争风吃醋打架砸场子的事情?” “没听说。“ ……… “喂,你说你们队正怎么就被人干掉了呢?” “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啊。” “没仇人啊他,也没钱,没漂亮妞,谁这么狠,捅啊捅的,又砍了那么多刀,草,没人xìng。” “……大人,这世道要乱,京都那边,听说还有士兵在外边闹事……啊,对不起对不起,小的胡说,小的就是管不住这臭嘴……”(做自扇耳光状) “没事没事,咱不是在公务么,你也是协助办案嘛,继续继续。” “大人,小的们这边这些年不就抓抓流氓打打蠢贼,要说狠,能狠得过人家么,听说前阵虎牢关外,整个村子都被端了哎。” “不错,挺有见地的,少尉,这种人可以提拔嘛,你叫啥名字啊?” “谢大人,小的是伍长古力特。” ……… “你住哪,叫什么,干什么的?” “俺就猪戈比,俺交玩意厚,俺死迈达夫滴。” “啥?” “他住隔壁,叫完颜厚,他是卖豆腐的。”(麒麟队正在翻译) ……… 过程漫长而单调,搞了一整天。死者的相关下属、邻居、相好的饭馆女招待,其余几个队正,都问了个遍,派出去打探的人也回来报告情况,chūn水让负责记录的士兵再归类整理完毕,天已经黑下来了。 风天使对这种繁琐无趣的东西很是不感兴趣,只是毕竟本来就是自己的事情,也只得耐着xìng子给chūn水打下手,只不过是负责安排而已,跑腿的任务一般都是交给了麒麟队正。 chūn水将除了风天使之外的人都赶了出去,一边翻看着笔录一边道:“这几天居兵卫没什么异常,就是中队传达了镇里撤防任务后,前夜和队里的兄弟们在饭馆吃了一顿,说是在尼桑镇的告别饭。 邻居昨晚也没听到什么明显动静,这很正常,关起门的屋子,掀倒两桌椅,打碎两杯碗也折腾不出多大点动静。 相好的女招待那边,居兵卫只是逢场作戏,也没什么风波,排除了情杀;他不是粗暴的人,也和同袍、镇里没什么龌龉,仇杀可能xìng不大;没什么钱,也排除了谋财害命。“ “都不是,那是什么杀?自杀?”风天使冷哼道。 “当然不是,对了,你们这边对关于中队撤防一事怎么个处置?”chūn水微笑着说道。 “还能怎么处置,圣地亚戈校尉脾xìng就那么温吞吞的一个人。”风天使满不在意话语中的些许不敬,因为没人能质疑他对圣地亚戈的忠诚,这位专修潜行者的年轻少尉几年来竭尽心力,也干出了不少军功实绩。按照时下中土流行的武道者实力的评估方式和标准,他已经算是中阶职业者。 风天使道:“他寻思了好几天,也没什么好主意,就照着往下传达了命令,十五rì期限一到,我们就把队伍拉到城里待命。下面现在乱糟糟,有说哪个中队被打散了重新编制,有说现在上面缺人,到了城里伍长以上都得官升一级,有的说谁带的队伍多谁就官大,说什么的都有。” chūn水微微一笑,道:“差不多的,我们那边也这样,本来我这次来也是为了和你们商量这事,不过恰好撞上了凶案……”chūn水突然把话题一转,问道:“居兵卫小队三个伍长,哪个最出sè?” 一个中队就几十号人,伍长以上就那么七八个,所以不难记忆,风天使略为思索一下就说:“一个能力比较突出,但是毛病多,手脚不干净;一个学院出来的自己选择了这里,不过这个人就是个小孩子,根本管不住人,太嫩了;要说老成持重,还算这个古力特,虽然没什么突出之处,队正嘛,这样也够了。” chūn水将手上的记录往桌上一扔,站了起来:“既然圣地亚戈安排夫人还没回来,你就把小白和我的意思跟他说下,先让他有个底。 这次我们要把下面三个镇的队伍拢到一起去,进城要个旗正当当,到时候圣地亚戈副旗的位置我们包下了。 告诉他,相信chūn水,如果这么拉一个中队的人进去,能保住这个校尉就不错了,说不准还有被别人吞了的可能。什么是正确的抉择,我相信他老哥能分得清楚,时间不多了,我还要跑一处,三天之内他一定要作出决定,不然别人会当他弃权了。” 说罢,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递给风天使:“三rì之内,如果他下了决心,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他,告诉他,按照信中去做,事情就成了一大半。但如果他不同意或者是还拿不出主意,你就不用把信给他了,则请你务必按照信上所说的帮我一次。” 风天使一听,就算是再冰冷矜持的一个人也忍不住急了:“喂!这案子你整到半道就撂梯子啦?” chūn水看了他一眼,笑道:“没啊,可以揭题结案了。” “啥?” chūn水看到风天使有些要火的样子,也不再逗他,当下大叫:“麒麟,进来!”趁这间隙又和风天使解释了一句:“这样等会你就不用再转述了。” “马上把伍长古力特抓起来,问他昨晚天黑以后在干什么,有谁证明,然后立刻把证人全部控制,单个询问,询问的内容要选好,选二十来条,记得打乱问题的顺序。 每一个问题回答以后要深入的基础上拓展三到五个,证人的审问要凶恶点,遇到老油条就采用疲劳战术,叫十个人每个人问他一个小时,不让他睡觉,这个不用我教你了吧,最后看看答案是否一致。” “对待古力特也这么干?”麒麟满脸迟疑地问。 “对。你们看,”chūn水又把话题转开了,说实话他这么跳跃的思维能跟上他的节奏还真不容易的,“首先是,死亡时间。根据尸体所反应的sè泽、伤口、血迹等等诸多迹象判断,死亡是昨晚天黑不久,当时他在喝酒,而且不是一个人喝,虽然壶子杯子都碎了,酒里没毒但是有麻药。酒不是他买的,是和他一起喝的那个人买来的,也许那个人就根本没喝。” chūn水又补充说:“这种麻药是最普通的那种,也有人称之蒙汗药,无sè,味也淡,吃到一定量就手脚发软,吃多了就倒头大睡。” 第五十九章 龙门镇 - 破黑传奇 - 子韵 小小的内室里,实在是不太方便chūn水来回地踱步,他摇了摇手,将风天使二人注意力引向他所需要的地方。 “再有,凶案现场。屋内所有的,这四壁家什,包括里间的床,统统正常,没有什么异类生物气味痕迹、魔法元素的波动存在。 再看看门口这条路,太当阳了,如果不关门要被人看到的,关起门来就算是发生搏斗,凶手也没把握不惊动他人。 没错,我从伤口看得出来,凶手不是什么杀人好手。所以……”chūn水用左手虚按着风天使的嘴,右手比作持刀状,接着道:“即使是居兵卫中了麻药的情况下,他这么一刀捅下去,手还是有些抖,结果又捅了两下。 然后他在居兵卫手里塞上了副旗的标牌,好嫁祸给那些dì dū叛乱的余孽份子。嗯,正如他所提醒我们的那样。对了还有,人家是那样狠的人,所以他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背后又补了几刀,那里的伤口,从角度和力度分析,根本就不是砍出来的,倒像是在俎案上割肉一样割出来的。” “这样……”chūn水又作了个单膝下蹲,左手往下按,右手来回划动着姿势,然后他快速站了起来在桌上一阵乱翻,找到古力特的那张口供,递给风天使,道:“嗯,你再仔细看看。其实遇到这类案子,我们更多得依靠心理层面的东西,相反人证物证之类的倒排在次要。” chūn水轻轻地掀开那张蓝碎花布帘,回头望着风天使道:“撤防的事情正如你所说的,在下面反响很大,议论纷纷,其中有一条是古力特最感兴趣的,那就是伍长以上都官升一级。 他年纪不小了,到现在还是个伍长,干掉了居兵卫,按照你们几个上司的印象,他就是接替者;然后,如果再官升一级成了少尉或者校尉,那对他来说是多大的一个诱惑啊! 前两天大家饭馆吃喝议论完回去后,他一定就开始策划了吧。就在昨晚,他小心地看了周围没人注意,提着酒进了居兵卫家。当然,这是我的推想,也许细节上还有出入,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从他口供里要。 对于你无法亲眼所见的事物,判断就是分析推演的过程,它基于你所掌握的素材,素材越多越准确,判断就越接近现实,否则很可能就是疑神疑鬼、胡思乱想的代名词。”chūn水用康远顾的话结束了自己的分析,说罢已经迈出大门去了。 “小妖!你要去哪?”风天使忙追出去相送。 那边马蹄声已经响起,黑夜中传来chūn水爽朗的笑语:“下一处,龙门镇!” ———————————————— 有人说龙门镇是济州城三大辖镇中,战力最强的一镇。这并非是针对他们的装备和人数配置上来说的,那是针对他们的人来说的。 他们的校尉不是正规军旅或学院派出身,令人诧异的是,他其实是个魔法师。另外他手下的少尉是个女祭司,几个队正有战士有弓箭手,还有潜行者和一个骑士,把龙门镇中队这几个头拢到一起,就是活脱脱的一个职业齐备的雇佣军或者探险者小队。 中队校尉,魔法师魑魍。魔法师其实就是元素师,他们是别类于鬼魔神而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他们并没有一拳打爆一座山,一口喝下一条河,或是朝天空念几句口诀就招来十万天兵天将这样滑稽荒谬能力,他们只是通过修行锻炼得到的特殊异能及灵力,调动我们周围的风(空气)、水、火、土等相关元素达到某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效果。 在整个帝国,魔法师不是一个人丁兴旺的职业,因为它对于修习者来说所需要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首先你需要有天赋,可以想象如果一个人在名师的指点下练了几十年的剑,不说一定能成为一个大剑师、大剑圣,但至少有几下花拳绣腿的能防身自保吧;可在魔法界,在一个很不错的魔法师的指导下修行了几十年却还放不出一个合格的普通火球术这种事情,也并非奇谈。 其次,修行魔法需要很多的道具,很多的材料,甚至魔法晶体,而这些东西,都需要钱。所以即使在那些野史、传说故事或叙事诗歌中,经常会有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捡到了本武道秘籍,凭借着自身的天赋和努力,终于成为一代剑圣或者王牌潜行者或者无敌骑士的桥段出现,但是从来没说他们捡到了一本魔法秘籍,因为就连作者都清楚,捡到那个东西恐怕不一定有用。 所以在帝国各道普通学院以外,有两所魔法学院dú lì存在着,而且只有两所。一所是位于dì dū的皇家魔法学院,一所则位于尼斯威尔道,那所坐落于东海岸边悬崖峭壁之上,最著名的——贝尼斯魔法学院。 皇家魔法学院里面基本是清一sè皇室贵族功勋大臣们的子弟,贝尼斯魔法学院则无论从声望和实力上都要大大胜过前者,但同样不能免俗,除了少量天赋异禀的普通学员,大部分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学费昂贵得惊人。 chūn水先在龙门镇外的一家客栈休息了整整一天。他需要恢复旅途中消耗的体力jīng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因为他将要做的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洗漱完毕,手上的那块面饼还没完全吃完的时候,他却感觉到了异样。 外面好安静,太安静,过于安静了。连窗外都没了鸟鸣。 chūn水暗自一笑,启用了风之语。 半晌,chūn水慢慢地将手上的小半块饼吃完,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又慢慢地放下杯子,然后他舒服地叹了口气,好像很满足自己的早餐似的。 chūn水突然开口说道:“全杀,你再不进来我就用凳子砸你了。” 只听他背对着的那扇窗外有人“嘿嘿”地笑了一声,接着窗子往外一翻,灰影一晃,一个长脖子长得跟吊死鬼一样、穿着灰sè犀牛皮甲的劲装男子钻了进来。 chūn水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又放下杯子,然后才再一次开口说话,只不过这次却不是对这钻进来的“灰影”说的:“猎杀,能不能别用你那把破弓对着我瞄来瞄去的,背痒痒。” “搏杀,你那什么马啊,嘴上戴了副嚼套,四个蹄子还裹了那么一堆,在坐月子么?” “霹雳,这么胖就别走进林子了,得挤断多少树枝啊,就算不挤,踩着了花儿草儿的,也是不好的。”chūn水又端起了杯子,却没喝,仿佛是在欣赏这只杯子的工艺。 过了一会,窗外好像有起了些杂声,鸟儿也开始叫了,还有窗下的虫子也开始窸窸窣窣起来,这一切无疑让人感觉舒服多了。是啊,还是吵吵才自然啊。 “小妖,你个死没良心的,偏是忘了姐姐。”这时门外的过道上,响起一个甜腻腻的女子的声音。 chūn水呵呵一笑,道:“既然小嘴来了,魑魍大人想必也到了。” 这时,屋子里原先进来的那个叫全杀的长脖子男人朝大门走了过去,伸手一带,将门打开,便让到一边,紧接着门外进来了一黑一红的一对男女。然后全杀走了出去,又将门合上了。 进来的那个红袍男人却一头的银sè短发,硬邦邦的往后翻,透着一种邪邪的光泽,他长着一双死鱼眼睛,脸几乎是圆形的,显得小了一些,却不显胖。 那女子一身黑底白边的教徒打扮,不过仔细看去,虽然披肩下摆一应俱全,但身上有些地方却显得非常紧身,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加上一双桃花媚眼,猩红小巧xìng感的嘴,整一个制服诱惑的范。 这名叫小嘴的女子将chūn水对面那张椅子稍稍往后一挪,那银发红袍的男人便在chūn水面前坐了下来,一双死鱼眼睛盯着chūn水,也不说话,chūn水保持着那种懒洋洋的微笑,也这般不做声看着他。 “噗~”站在魑魍身后的小嘴笑了笑,秋波往chūn水身上一扫,还是用那种甜腻腻的声音道:“你俩就打算这么大眼瞪小眼么?” 魑魍死鱼眼一翻,终于说话了:“你来我这,不是来串门走亲戚的吧?” chūn水一笑,道:“除了来看看小嘴,当然还有些正经事要跟兄弟你谈谈的。” 魑魍死鱼眼再翻:“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chūn水也不管他啥态度,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道:“有没有兴趣到城里搞把大的?” 魑魍冷哼了一声,小圆脸上嘴巴一咧,彷佛一颗熟透裂开了口子的石榴,道:“给我个副旗?” “不,副旗是圣地亚戈的了。”chūn水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你们搅到一起了?那你是来干嘛的,消遣我?” “现在什么时候了?”chūn水忽然岔开了话题。 这时候小嘴给了他一个媚眼,走到后面把窗都推开了,外面的光线一下涌了进来,亮堂了不少。 chūn水忽然故作神秘地向魑魍微微一探头,压低了声音道:“他是答应上船了,不过底牌我没亮给他。魑魍兄,你在我们眼里才是做大事的人,我们要搞一把大的!大的,你懂不懂,什么叫大?” 小嘴靠在窗边听到这句又噗哧一声,故意将胸脯挺了挺,娇笑道:“大?能有我大么?” 魑魍眼珠子咕噜一转,小圆脸往外胀了胀,盯着chūn水的脸,盯着他那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好像如此这般,就能分辨出这家伙到底就有几句话是真的一样。 魑魍斜着脑袋:“一锅端?” chūn水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普天之下,只有你最懂我的表情,双手激动的握住了魑魍的手,似乎还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口里道:“知己!知己啊!魑魍兄!” 魑魍一个激灵,赶忙抽回自己的手,像是怕chūn水下毒还是搞暗器似的,还前后看了看。好歹发现没什么变化,这才放下心来,道:“得得得,少来这套,你丫的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我还不明白你?你怎么证明你说的?” chūn水很无辜地眨了眨眼,脸上浮现出那种被人曲解了自己高尚、伟大情怀的痛苦:“你叫人去镇两头入口处打探一下就知道了。” 魑魍给小嘴递了个眼sè,小嘴便朝窗外楼下做了下手势。 一刻钟以后,全杀推门进来了。他走到魑魍身边,又朝chūn水看了看。 魑魍知道他在想什么,板着脸道:“直接说吧。” 全杀说道:“镇南边出口,是贝尔卡中队的人马,小白、翔、狐狸都在;镇北边出口,是尼桑中队的人马,圣地亚戈、风天使、麒麟都在;应该是能来的全都来了。” 魑魍面sè一寒,死鱼眼一瞪:“怎么地?想一口吞了我?!” “大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还磨蹭个啥,赶紧的,叫兄弟们收拾收拾,咱们城里摘桃子去!”chūn水又一把捂住魑魍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第六十章 摘桃子的队伍 - 破黑传奇 - 子韵 “我还有得选么?”魑魍坐在那里,双手撑着桌子,吐了一口气。 “大哥,你说的没错,我这次来,就是串门走亲戚来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chūn水笑了笑,故意面sè略带暧昧地看了看后面的小嘴。果然,又收获了一个媚眼。 魑魍低着头,像是在盘算什么,然后望着chūn水,目光有点散,紧接着突然一笑,笑得非常的难看,露出几颗石榴子一样的小牙,对chūn水说道:“你去窗边看看。” chūn水回头但见小嘴一副得意的模样,靠在那里,斜肩挺胸地展示着自己的胸围,当下微笑着走到窗边,接着却是一愣。 从这楼上的窗子往外看去,是一片竹林子。清晨时分湿润的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飘着几丝毛毛细雨,青青的绿茵,清清爽爽的空气,清清静静的竹林子中有一条清清净净的石径穿过,在那边的转弯处,掩映于修竹疏枝间,出现了一位青衣女子,她的名字叫青青。 chūn水脑子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包括:她怎么会在这?如果魑魍突然发难怎么办?镇子两边的出口已经被小白的贝尔卡中队和圣地亚戈的尼桑中队封住,如果发生最坏的情况,尼桑中队会不会有变数? 却听到后面魑魍幽幽地说道:“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小妖,若是你刚才态度稍恶劣些的话,她就提前做了陪葬了。哥哥我也不是不识好歹之辈,这次你千万别玩我,不然,我会让你很后悔,很后悔……” chūn水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朝门边走去,拉开了门,在即将迈出去的时候伸出食指摇了摇,背对着魑魍道:“我大老远单枪匹马的来,肯定不是为了玩谁,这么说吧,一个旗正一个副旗,三个人怎么分?只要你依计行事,放心,我敢保证,结果会出乎你的意料。 “等等,你不会连你老大都一起搞了吧?”小嘴惊讶道。 “闭嘴!”魑魍死鱼眼一瞪。 chūn水缓缓地回头,先看了看小嘴的胸,又看了看她的脑袋,然后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走了。 “他说你胸大无脑呢。”魑魍白了小嘴一眼。 ―――――――――――――― “你怎么来了?”chūn水叹了一口气。 青青看着chūn水面sè不虞,当下神sè一黯,道:“小九的信件上,她推断你最近会很忙,似乎有什么大事。从上次你回来,我就一直没收到你来信,所以……有些放心不下,就……” 也不知道是青青想通了还是放下了,自从那次看十rì兰之后,她就没有在人前刻意的戴上纱维了。此时的青青,撑着一把油纸伞,脸上有些微红,chūn水注意到这种姹红出现在人的脸上,通常是一种病态的颜sè,当下缓声道:“然后在路上就有人告诉你我在这里,对么?” 青青抬起头,看了看chūn水,又低头道:“他们说是你手下,上次还和你一起去过我那里,又说你最近身体忙垮了,现在龙门镇驻军处休养,问我要不要一起过去……” chūn水本想叫她以后别那么轻信人,可看见青青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以及她脸上的病容和眉间那解不开的忧伤,终是不忍。又叹了口气,帮她拿住了伞,一边引她往客栈那边走去,一边道:“最近很忙的,不是说你给我添乱,毕竟有些事情,你们女孩子也不必知道;休息两天我叫人送你回去,外面现在不安稳,你还是好好待里尔城,把自己身体调养好。” 青青抬起头,看着旁边撑伞的chūn水,yù言又止。就这么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若是这人一直这么在自己身边,这一生就算是风大雨大、颠沛流离,甚至是饥寒交迫的走下去,也是好的。 也许,chūn水很随意的一句和颜悦sè的话,就能让她感到温暖。这一路辛苦的来这么一趟,得了这句话,有他这么撑着伞走一遭,也就心满意足了,也就能支撑自己再回去,独自煎熬那一个个寂寥幽独的rìrì夜夜。 ―――――――――――――― 旌旗飘扬,一杆“为战而生”的金字红旗在东风中如火熊熊,这个chūn水鼓捣出来的、带着浓郁攻击xìng的字号,在rì后的济州城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嘉和纪年497年2月,校尉小白率领近二百械甲齐备的士兵,打着“依令调防”的名义,进入济州城。随后,和其他许多地方一样,他们的所作所为,加速了几百年来重文轻武的帝国官僚系统的颠覆。后代史学家的观点是:再向帝国千疮百孔的躯体上撒把盐。 济州城内,城北军营。 小白等二百人被告知安置在这里。此时营门口有一位佩戴着三条斜杠与一把剑交叉图案标牌的铁甲军官,手拿着一条马鞭,正趾高气昂地看着面前这一群镇上来的家伙。 好家伙,还“为战而生”,人数不少嘛;不给你们来个下马威,rì后如何消化你们。铁甲军官冷哼了一声,再回头看看自己身后那两排十来个械甲闪亮的壮汉,顿时觉得底气十足。 “哪个是头?上来询话!”铁甲军官双手插腰叫道。 只听得“哗唰”作响,队伍中那位国字脸、嘴角上蓄着淡淡短须的重甲青年走了上来,这个英武青年正是校尉小白。 身后一位青年,乌黑头发随随便便束起了长长马尾,微风中有些掠鬓的飞丝,深邃的眼睛,嘴上倔强分明的轮廓却透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正是赫连chūn水。 再稍后一位红袍男人,一头的银sè短发,邪气而硬邦邦的往后翻,小圆脸配着双死鱼眼睛,魔法师魑魍。 圣地亚戈快五十岁了,一副养尊处优的乡村财主模样,刚下马还在用布巾擦脸,看得魑魍都走上去了,连忙将手上布巾一扔,赶了上去。 铁甲军官见得几人上来,也明白小白是头,当下冷然道:“报上名来。” 小白面无表情地应了声:“贝尔卡,小白。” 铁甲军官心想,当然知道是你,不就个校尉么,拽什么拽。当下沉着脸,意图刁难一二,便说道:“官职?!” 却见后面chūn水抱着臂,斜眼望天地说道:“那就要问问城守大人了。” 铁甲军官顿时大怒,正要一鞭子抽过去,却望见那银发红袍的怪人用一双死鱼眼定定地盯着自己,不由有些发毛,这一鞭子却是挥不起来。 圣地亚戈望着那铁甲军官身上的副旗标牌,心想,牛(逼)啥,老子马上也要佩上这玩意了!又见同伴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嚣张样,看看铁甲军官后面那十来人,又扭头看看自己身后军械森然的近二百人马,饶是他一贯胆小怕事,这时胆气也高涨起来,也对这那铁甲军官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铁甲军官看着这几个刺头样的主儿,又看看他们后面那一群裂牙瞪眼的货,心里不免虚了起来,自我安慰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稍后再收拾你们。 于是,便又说:“把武器都放营门外,进营!” 小白一愣,随即心头火起,正要发作,却见旁边的chūn水轻轻拽了下自己。 “切!”魑魍小圆脸上石榴嘴一咧,扭头喝道:“搏杀!” 铁甲军官那边吓了一跳,心道,不是吧,怎么就要喊杀了。 却闻马蹄作响,一位被甲骑士从队伍中冲了出来,手中铁枪微微上扬,向营门这边奔来,铁甲军官赶紧让开,后面那十来士兵也是有样学样地闪到一边,骑士连人带马毫无阻拦地冲进了营中。 这时,chūn水脸上挂着讥笑,举手一挥,便与众人拥着小白涌入营地,只留下那些目瞪口呆的铁甲军官一干人等在后面。 ―――――――――――――― 文伯是小白舅舅那边留在城里的老人,也是小白等人这次进城的内线。此时营帐之中,文伯正向小白等人汇报情况,小白的旁边,围团而坐的还有chūn水、魑魍、小嘴、圣地亚戈、风天使几人。 通过文伯掌握的情况,小白等人已经知道,今天那个铁甲军官是新到的济州呼延城守的人。 这次大撤防已经完全展示了济州城顾头不顾腚的样子,居然连那些小驿站小哨卡都统统撤防了。现在这个营中,小白等人也看到了,还住着一些衣着不整的驿站哨卡上撤来的二三十人,这里面,说不定还包括些以后打算混吃军粮的关系户。 小白扫了众人一眼,只见他双目炯炯,一身重甲,隐隐透出一股威严之势,开口说道:“这次入城谋事,承蒙魑魍、圣地亚戈两位兄弟鼎助。就目前掌握情况来看,并无意外差池。请诸位相信,从今以后,我等一体,小白定不相负。但丑话还得说在前面,若有违背誓言,yīn私陷害其他兄弟者,人神共诛之!” 一席话毕,周围人等自是点头认同,又不免的各怀心事。 小白见chūn水抱臂于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是嘴角慢慢勾起一弯淡淡的笑意。 基于对chūn水的信任,小白稍感踏实,却还是有些不安:自己这兄弟此次居然玩了出三镇合一的戏码,只是这旗正自家当然得拿下,副旗据说chūn水是许给了圣地亚戈,可那魑魍又岂是个善与的主,他来做好事的么?他的龙门镇实力在三镇之中可是最强的。上次chūn水让两镇人马堵着龙门镇呈夹击势态,虽是留的后手,只不知chūn水又是如何说服他的。 那边魑魍却不动声sè,时不时地照chūn水脸上瞥去,心里边想:这家伙到底想怎么个搞法。见chūn水与自己交换了个眼sè,想来是记得对自己的承诺,便也乐得少去cāo心,且看他去整。 圣地亚戈却偷偷地观察着魑魍,留心对方的一举一动,心里也在琢磨:副旗可是我的,但为何这魑魍却如此安之若素,莫非chūn水诈我?想着又往chūn水脸上瞅去,却见chūn水给了自己一个眼sè,仿佛还点了点头,又稍稍心安。 小嘴却将一对桃花眼四处乱飙,电来电去,至于那些谁谁怎么安排的职位,她是一点也不关心的。 风天使冷眉冷眼,但心胸坦然,他只关心手下那些兄弟现在安顿完了没。 而这一切,都落入了chūn水眼中,心里又是暗暗一笑,这只摘桃子的部队终于是入了城了,正好今天这么一闹,明天就有好戏看喽。 真期待看到你们rì后的表情啊,总得让你们好好震撼一番。我布的这一盘棋,局不惊人死不休! 第六十一章 兵变! - 破黑传奇 - 子韵 第二rì午后。 小白帐内,他周围坐的还是昨rì那些人,这些人基本是少尉以上的军官,都是“为战而生”这次济州之旅的核心人物。 大帐下首方,军需官正在禀报:“大人,粮草至今还未拨到。” 众人面面相觑中,小白侧目向chūn水看去,却见他还是那副置之一笑的态度,不免略恼,忍不住开口道:“chūn水……” “在。”chūn水收起了笑脸,欠身道。 “咱们是不是该去找呼延大人摊牌了?” chūn水突然正sè站起,转身出了座中,来到下首方、军需官的身前,面朝小白,右手扪在胸前,行了个单膝礼。这一下唬了小白一跳,连忙站了起来:“chūn水,你这是……” chūn水依旧持礼道:“大人,下面的行动,请授我全权指挥。” 众人都是一愣,而魑魍却最快的反应了过来。只见他嘴角咧出一弯心领神会的笑意,眼中溢出期待。 小白稍稍迟疑,立刻说道:“正应如此。” chūn水站了起来,脸上却多了分严肃,转身对军需官下达了接受指挥权后的第一个命令:“立刻传所有队正以上到帐中听令。” “麒麟,你带你的小队,沿路呐喊直至城守官署外,说城里官员克扣军粮,贪赃枉法,虐待士兵,请呼延城守做主。”chūn水沉声道。 “哎……小妖,这十来个人去是不是声势弱了…”帐上围团而坐的那些人当中,圣地亚戈连忙提醒着说。 chūn水却伸出一手,很果断地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圣地亚戈只好将后半截话又咽了下去。 麒麟有些犹疑,正想领命而去,但听chūn水又交代道:“不要闹得久,但要闹得大。叫手下人拿些石块尽管砸到门窗牌匾上,有人冲出来,你们则散开了骂,若是对方执意了要打,稍作纠缠就跑回军营。若是给你了军粮,你也不要去验收,只管叫他们自个送来。不管如何,一个时辰之内一定要回到军营,明白了么?” “明白。” …… “济州城只有三个城门,全杀、猎杀、泪弓你们各带自己的小队,分别到东、南、北三城门附近做闲逛、喝茶、赌钱都行,留心军营方向火起,立刻扑向城门,将其牢牢控制,不许进出,反抗者,格杀勿论!” “明白。” …… “搏杀小队靠近军械仓,狐狸小队靠近粮草库,军营火起,立刻将其拿下,牢牢控制。反抗者,格杀勿论!” “明白。” …… “圣地亚戈校尉,啊,不,马上得改称副旗大人了,”那边圣地亚戈听得chūn水这番说道,不由眉开眼笑,当下挺胸大声应道:“在。” chūn水慢慢走到帐边,一边示意他和风天使过来,一边说道:“你和风天使带两个小队……”只见他一左一右搂着两人肩膀,剩下的变成了耳语:“如此……这般……” 小白注意到听完以后,风天使冷森森的眉目中透出一股杀气,而圣地亚戈似乎是愣了一下,却在chūn水坚定的神sè面前勉强地点了点头。 chūn水待那两人出去后,依然站在原地,转过头微笑地朝魑魍、小嘴两人招了招手,两人来到跟前,chūn水正要又一番耳语,不料却听小嘴一声娇笑,朝chūn水怀里一靠,甜酥酥地道:“人家也要刚才那样的……” …… 帐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小白和chūn水,这时小白也走出案席,问:“chūn水,那我干嘛去?” chūn水手掌往脸上一抹,严肃认真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副懒洋洋、玩世不恭的笑意顿时完全取代了前者,笑说:“大哥,摘桃子呗。” ―――――――――――――― 济州城新任城守呼延大人正在喝茶,中午的肥羊火锅吃得很过瘾,如今正好解解腻。 书房中,正喝得清爽,哼着小调,却听到官署外有些嘈杂,但这边的窗户是背着官署大门方向的,那边情况也看不到,也没怎么放心上。 听到书房外有人敲门,便应了声,然后看到自己新提拔的副旗穿着副铁甲走了进来。 “禀报大人,那伙人在门外闹军粮。” “多少人?”呼延大人啜了口茶,问道。 “十个这样。” “给我轰了,想要粮,让那小白自己来见我。” “是,大人。” 又过了一刻钟,又有敲门,副旗又来了。 “禀报大人,他们被轰跑了。” “嗯。”呼延大人摇了摇手,不耐得很,示意他赶紧出去,屁大的事情,禀报什么。 “回来!”呼延大人想了想,又吩咐道:“原来交代你的,增加官署护卫人手的事情安排下去没有?” “回大人,已经安排妥当。从前rì起,官署内外除了原有的执勤人手,又加派了两个小队士兵,一队负责在周围巡视,一队在官署大门内的派班房里待命。”副旗应道。 “嗯,那些刚从下面调防上来的兵痞子们得看好了,别让他们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去吧” “明白,大人。” 午后吃饱喝足,难免有些睡意,呼延大人就在桌案前打了个盹,好像还做了个梦,梦有些嘈杂,还有些烦躁。 城守官署周围,一队士兵正在围着官署巡逻。说是巡逻,其实就是带着兵器围着官署大院闲溜达。 虽然是入了chūn,可寒风还是呼呼的,大冷天,这么个溜达也不是件好差事。 带头大哥是位走了些亲戚关系,刚提拔上来的队正。头一天带队逛逛还觉得有些威风,连续这么溜了两天,脚也酸了,背也驼了,脸也吹开裂了,一只鼻子红得像只灯笼椒,还不住地往外淌清鼻涕;一心指望着怎么熬过这几个时辰,明天就能和坐在派班房那队调换了。 带头大哥一行人转到了官署大门附近,他用羡慕的眼神,瞅了瞅正坐在派班房里面吹牛打屁的一干人等。 “老爷……”随着声娇呼,一个妖媚无比的女子出现在了这位带头大哥的眼前。 哇靠,这么冷的天,居然穿这么少。哎哟,这个身材可是一级棒,要凹的地方凹,要凸的地方凸,你看那一对人间凶器,偏偏腰肢纤细……嗯,脸蛋也是不错哦(带头大哥这才将视线移人家脸上),好一双桃花勾魂眼,电得老子浑身酥麻麻的。 “老爷……”女子yù言又止,声音像在糖水里濡过。 “小姐有嘛事,跟爷说。”带头大哥轻飘飘地走了过去,涎着脸,样子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要是不说,又怕惹上了官司。” “爷就是官!放心说,爷护着你,若是知情不报,违法隐瞒,那问题可就大了……”带头大哥打蛇随棍上,目光一直停在女子的胸前。 “啊……”妖媚女子有些心慌意乱的模样,看了一眼sè迷迷的带头大哥,又含羞地低下了头,那白白嫩嫩、小巧滋润的下巴,让带头大哥有一种想上前捏在指中的冲动。 “小女子原是波弥主城中‘**画舫’上的头牌,前个月结识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来得很频繁,可依小女子阅人无数,一看他也不像个有钱的主。” 要说怎么这般妖媚勾魂,原来也是从勾栏院里出来的,带头大哥恍然大悟。 妖媚女子接着说道:“可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上个月,他居然提出要为小女子赎身,并拿出了四百枚金币。小女子也想,这人或许是个撞了大运的暴发户,这下半辈子好歹也需有个安稳的rì子,于是就答应了。 小女子跟他来到济州,住了下来。慢慢地,发现他对钱大手大脚,仿佛不是自己的钱。他不和任何人来往,也没见有人来找过他。 每次一出去就是十来天,回来了金币银币铜币袋子乱扔,有时候钱币从破袋子里滚得满屋子都是,另外还有些贵重的器物首饰。然后每隔一段,除了留给小女子的生活用度,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小女子初起还认为他在别的地方还有家室,或养着女人,但后来发现不是。他每次回来……都……那个……很凶……” 几个士兵心领神会地yín笑了几声,其中一位还怪声怪气地说:“爷也很凶的……” 带头大哥看着害羞地又低下头去的女子,抹了抹嘴角的口水,说道:“莫非……那不是他的钱?” 女子连忙抬起头,又点了点,说道:“小女子也是这么想的。特别是昨晚,他拿了些东西回来,当中一个小木盒子,里面居然全是黄澄澄的金条……” 面对一群眼睛顿时又绿又圆的男人,女子也顾不得许多,继续说,“仔细看了看,在木盒子旁边发现了血迹,还很新鲜。我想了一宿,这人会不会是杀人越货的强盗! 这番被小女子看破,且不说会不会杀人灭口,如果rì后事发,小女子说不得也算个同犯。 这富贵安稳固然重要,可总要有命享不是?于是,趁着他今rì出门,赶紧来报官。东西都还在,就在前面不远。” 看来这妖艳女子倒还伶俐,三言两语地,就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第六十二章 魑魍的叠加火墙术 - 破黑传奇 - 子韵 “走,带路!”带头大哥想都没想,便很有气派地将手一挥。 “头儿,我们咋办?”此时坐在派班房里的一队人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一位士兵问队正。 这可是大功一件,况且还有夹带私藏的机会,岂能单独便宜了那一队小子们。队正当下招呼道:“弟兄们,cāo家伙,追上!” 一群人很快涌进了个大四合院里。 “哪呢?”带头大哥询问。 “就是当头这间。”妖媚女子指着前面说道。 于是乎,众人一拥而上。女子不是说那人已经出去了,明摆着里面没人,还不抓紧时间进去捞好处,那不是傻子么。 “呼――呼――呼――呼――”,毫无征兆地,院中空地周边忽然涌出四道烈焰,并极快地蔓延,连接到了一起,形成了四堵五尺高的火焰之墙,将一干二十多个士兵围在了里面。 带头大哥这个时候还来得及看到,当头空中,有四块银卷残片正纷纷扬扬地垂下,其边缘光亮耀眼,飞速向其他部分扩展,似乎是在以另外一种方式“燃烧”,银卷的面积慢慢地缩小,未几时,已消失不见。 带头大哥不知道那是卷轴;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干人陷入了“火墙术”之中;他更不知道,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驱动四张“火墙术卷轴”需要怎么高明的魔法修为。他现在只关心怎么样出去,“咋整啊!”带头大哥带着哭腔推了推另外一个队正。 本来对那位跟着来捞好处的仁兄,带头大哥是一肚子的不爽,现在为难时刻,也不顾得那么多了。可转头看到对方满脸惊恐,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心底顿时譬如二月天的池水,拔凉拔凉的。 此刻带头大哥心里是凉的,不过周身却很热。火焰炙热,上面还冒着淡淡的黑烟,完全没有短时间就熄灭的迹象。 带头大哥发现妖媚女子不见了,带头大哥还发现,一个银发红袍的圆脸男人,正站在前面的屋顶上,用一双死鱼眼睛,打量着下面、这被困在狭窄空间里面的二十来个人。“一群待宰的蠢猪……”带头大哥隐约听到那人哼道。 “呐古门巴巴……西里斯……火神权威……流星火雨……”透过火焰,银发红袍的男子的身影有些扭曲变形,他张开了双臂,一脸狰狞,像是邪恶的巫师在召唤死神。 稍后,带头大哥看到斗大的火球,陨石般地,临空劈头砸下,这是他在人世间的最后感知…… 镇守大人的书房之外,“笃笃”声又响了。声音打断了呼延大人的梦,他有些恼火。 幸亏只是让那蠢货做了个副旗,什么事情就不能自己做做主?呼延大人生气地吼道:“一个下午你要禀报几次?!” 门开了,呼延大人看到了一黑一红的一对男女站在门口,红袍男人一头的银sè短发,瞪着对一双死鱼眼睛,女的一身黑底白边的教徒打扮,身材丰满,媚眼如丝。 而他的副旗,穿着铁甲的那位,正硬邦邦的躺在人家脚下,动也不动。 “你们是谁?!”呼延大人有些慌了,声音发颤,牙齿也不听使唤。 那妖媚女人格格一笑,风姿招展地走了进来,然后是那个银发红袍的死鱼眼。 死鱼眼就这么盯着自己,好像一个很有学问的老学者打量着一件传世奇珍,又好像一个屠夫打量着一只待宰的肥猪。 死鱼眼突然咧开了嘴,露出了一颗颗好像石榴子一样的牙,念念有词。呼延大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正犹疑着,这两人是不是哪里来的少数民族,不懂中土语言还是怎么地。 然后死鱼眼的手好像是模糊了还是扭曲了,那里出现了一个火球,亮灿灿的,然后根本感觉不到他挥手的动作,火球就在呼延大人面前变大,变大,再变大…… 呼延大人眼前一闪,他失去了视觉,紧跟着脑袋上一阵异样,似乎还不是疼痛感,接着他就失去了知觉。 ―――――――――――――― 却说那边,小白觉得这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仿佛就是一个世纪般的漫长,在帐中踱来踱去,走了也不知道多少圈,而他旁边,chūn水翘着脚,躺在案后正在小憩。 “禀报大人,我们回来了。”麒麟终于出现了。 “chūn水……”小白连忙叫唤他,却见chūn水已经一气呵成地翻身站起,揉了揉脸,笑道:“麒麟,我再拨你一个小队,你带着人到街上维持治安,胆敢趁乱闹事者,一律给我打,打完了再捆起。” “明白。”麒麟领命而去。 chūn水走到小白旁边,亲热的搂着他的肩膀,说:“大人,我们走吧。” 小白不由有些纳闷,一般没人的时候,chūn水都是叫“大哥”,有人的时候才叫“大人”的,只是这次这个“大人”听起来好像还有些什么深意似的。 等到chūn水和小白骑马走出营地好一段路,后面军营就起火了,这个计划小白是清楚的,chūn水前面在帐中的安排,最终目的就是向新城守逼宫吧,这样做会不会做得过分了点? 小白这么想着,回头望了望营地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不时还传来了喊杀声,还用得着搞这么逼真么?小白又是摇了摇头。 将到镇守官署之前,周围好几个方向天空发出了响箭的讯号,那是三个城门和军械仓、粮草库几处小队得手了,已被我方完全控制。这让小白终于松了一口气。 连镇守官署外,也被手臂上扎着白布的自己人把守住了。看见是小白和chūn水,都行了个礼,让开了道。可进了镇守府以后,小白就发现不对劲了,路上有很多血迹。本来有些血迹也正常,但是不正常的是那些尸体。 尸体的数量还不少,有些尸体死得干净利落。小白是行家,他知道,只有双方对阵拼命的时候,才会下手这么果断,这么狠。 有些尸体则是烧得乌漆抹黑的,焦糊糊的一团,总共有十来二十具这样,最近城里失火了么?也不知道chūn水他们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个火场余尸…… 小白转头看了chūn水一眼,却见他神sè自若,当下叹了口气,继续往城守大人办公的那间大书房走去。对于这里,小白很熟悉,因为官署曾经的主人是他亲舅舅。 圣地亚戈很紧张,一路上不停地抹汗,但是他走得居然很快,风天使冷若冰霜地跟在他后面,也需要保持一定的抬腿速率。 娘的,这次杀了好多人,不过马上是副旗了,值!圣地亚戈喘着粗气,一头拱进了呼延大人的书房。 一路上的尸体让他胃口直翻滚,好多忍住了。可接下来,所看到的一幕几乎让他双脚一软,跪倒在地。 呼延大人瘫倒在椅子上,他的头几乎被轰成了个烂柿子,焦黄一片,有些部位还发黑了,隐约有一种烧糊了的味道。 小白脸sè铁青,在屋里来回迈步,步子越迈越大,越迈越急。 魑魍坐在一张椅子上,用一把小刀修剪着自己的指甲,好像一切与他无关。 小嘴想笑又忍住的样子,不时拿眼睛去瞟站在那里一副很无辜很委屈模样的chūn水。 “哥,小妖哥,你这是……”圣地亚戈颤声道,不但是声音颤,连全身都颤。 “副旗大人,这哥字我怎么敢当!”chūn水连忙摆手。 “不不不,你就是我大哥,不不,你是我大爷!”圣地亚戈哭丧着脸,差点就嚎啕大哭了:“你叫我可怎么办啊,我可是有老有小的人呐!” “喊个毛!”那边魑魍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喊道:“人是老子杀的,咋地!” 小嘴娇笑道:“副旗大人,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嘛,怎么连我这个弱女子都不如呢?”说到这个“弱”字的时候,声调有些异样,她好像是在故意强调,也似乎在告诉大家――这么“弱”的你们还不知道怜惜,那更不是爷们了。 chūn水摇了摇手,笑道:“风天使,我安排你的事情做了没。” 风天使用他那种略带中xìng的声音冷冷道:“军营里那些废物一个没留,全杀了,尸体用布袋已经运到官署,手下正在往四处摆布。” 小白一听,又跳了起来:“啥?小妖!你连那些人都杀了?!” chūn水淡淡一笑:“他们不死,就有漏洞,计划有漏洞我们全得死;大哥,是他们重要,还是我们这些把脑袋拴在腰上,跟你拼命的兄弟们重要?” 小白表情僵硬在脸上,竟无言以对。 chūn水又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小白城守,魑魍旗正,圣地亚戈副旗,以及诸位大人们,现在,济州城是我们的了。” 接着chūn水又以一种近似官腔的调子朗声说道:“原济州城守呼延大人贪赃枉法,克扣军资,引起士兵哗变,sāo乱士兵攻入城守官署,呼延大人不幸身死。幸亏在英明神武的原贝尔卡校尉小白率领下,龙门镇校尉魑魍、尼桑镇校尉圣地亚戈以及诸多忠勇官兵的鼎力协助下,平息了叛乱,控制了局势,济州城百姓得以免遭涂炭,所有一切城防、军资器械、设施完好无损,功莫大焉。” 说着说着,最后chūn水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六十三章 谋略 - 破黑传奇 - 子韵 作为一次比较传统xìng质的宫廷政变,“dì dū流血十rì”成功了。成王败寇,历史不会去讨论七皇子杀兄夺位是如何的权yù膨胀,如何的湮灭人伦;受害者三皇子又是如何的惨痛无辜,历史只关心谁下台了,最后谁当了皇帝。 “dì dū流血十rì”,dì dū内及外围前前后后加起来应该死了上万人,这还是保守估计,其中有王子、官员、家属、士兵、平民。“dì dū流血十rì”让局势异常紧张,dì dū兵力需求大增。 更重要的是,帝国几百年来中土内部一直非常平稳,当年强盛时期更不用说了,只有帝国扩张的份,哪有关门来站岗的必要?!所以延续了几百年的传承,帝国除了在dì dū附近安置的皇家近卫军、边境上安置的各个边镇军人数众多、战力强大以外,帝国内部各城都只是象征xìng的布置些少量军队,作为行政系统中政法长官、治安官管辖下的那些城防治安司、捕快差役在治安协防上的补充罢了。 当时这么安排也有个好处,兵力容易控制,地方上没什么士兵,也方便zhōng yāng集权,省的你们下面图谋不轨,妄想造反。 比如一个城的编制是一个大队,设旗正一名,副旗一名,三百人左右,下面一个镇最多就设一个中队,校尉一名,少尉一名,满编六十人。真遇到战争,这点人能指望他们干啥? 所以这次dì dū附近的抽调才会乱成一团,每一位地方长官不管是新来的还有原有的,一时发现自己在这场大动荡中,居然连保护自己生命财产安全的力量都没有,这才发现,以往那些向来只会问自己要粮要饷的武夫们竟突然变得无比可爱起来。 然后,因此产生的影响慢慢的波及辐shè到整个帝**政范围,以及其他的一些领域。 大家都忙着拉人,甚至挖别人的墙角,去别人地盘上拉人。那些身强力壮,个头彪伟的农夫、流浪汉们在街上经常会被人拉住问道“要当兵吃饷不?”顿时社会地位大大提高,以往在读书人面前总觉得抬不起头、说话都不敢大声,如今也能挺起胸膛,斜眼看他,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来。 傻子都知道,这世道怕是要乱了,等到那时,看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学子们,还不是贱如猪狗,任人宰割的份。 本来官场之中要是没什么背景,女人历来都不好混的,如今这种背景下,女吏们的地位更低了。想想也是,要是什么贼人打来、士兵(暴)乱的,是个男人,也不管你是不是高大威猛,至少还能拿把刀跟大伙后面充个人数,你一个学院文科刚毕业的女孩子能干嘛?所以很多人不是沦为上司的玩物,就匆匆忙忙找个合适的人抓紧时间嫁了,在官场上混,很多女孩子已经看不到什么前途。 也是因此,帝国各道学院文科就读人数大大减少了,女生就读率更是大幅下降。 如果chūn水能对这些事情影响下的一些连锁反应有更多的预见的话,chūn水一定会给与身为女吏的小九和青青更多的关心。 可嘉和纪年497年,chūn水很忙。济州城拿下后,chūn水提出三个建议。 第一个建议是,立刻将抄查呼延城守一系相关所得折合一半金币送给小白的舅舅,与他取得联系,让他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在上层活动,毕竟城守一级的官员任免需要通过帝国吏部;同时立刻招募、整训出一个中队的士兵送往波弥主城,向新到的总督大人示好。 这个建议小白很赞成,所以执行得也很坚决。果然,济州城兵变一个月后,小白令人瞠目的从一小小校尉一跃成为地方要员,被任命为济州城代城守,尽管还有个代字,不过只要不出大事,两年之内,就应该扶正了,即便是另外调遣,也会获得一个同样级别的职位。 第二个建议是,同时将剩下的财物,立刻再招募、整训出一个大队三百人的兵力,与原有的军官、士兵全部打散混编,第一大队旗正魑魍,副旗风天使;第二大队旗正圣地亚戈,副旗翔。 这个建议最终也被采纳,尽管之前引起了一定的争议。首先,这属于超编制招募,往大了说就是图谋不轨,意图造反。但是chūn水采取了打擦边球的办法,一大队驻扎在城里,二大队的存在不公开,驻扎在城外不远处,打着整训地方小驿站小哨卡以及地方镇乡税务人员的名义。 当然军械着装一律按一大队标准供应,且要求全部满编,chūn水着重声明,队伍要当成兄弟们吃饭生存的(命)根子看待,如果发现有人吃空饷,则是对兄弟们利益的挑衅,不管是谁一律严惩。 虽然,chūn水稍稍玩弄了下权术,比如风天使本来是圣地亚戈这边的人,现在安排去了魑魍大队,魑魍原来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如今只有全杀、霹雳两个留下做了校尉,猎杀、搏杀两个则分到了二大队,士兵也是如此;圣地亚戈这边情况也差不多,原来小白的心腹爱将翔当了副旗,而小嘴,她目前统领着chūn水鼓捣出来的一个dú lì的部门,军法后勤处,享受副旗待遇,直接受小白管辖。这一切无疑加强了小白对两个大队的控制能力。 不知道魑魍心里有没有想法,不过形势面前,也由不得人,现在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也顾不得计较许多,怎么说现在是个旗正了,chūn水毕竟是兑现了承诺。 而对于圣地亚戈这个五十出头的人来说,就在几个月前,自己还是个小小校尉,现在是挂名副旗,实质上的旗正待遇,拿着后者的津贴,还有啥不满足的。 至于其他的骨干们,没野心的大多一下连升了两级,大大超出原有预期,都是满心欢喜;野心大的,也想着就几个月时间,比从前都翻天覆地了,以后rì子还长,跟着这小白,看看是不是还能更上一层。 一大队的军资是上头定拨的,二大队则要自己想办法解决了,况且不光是多养三百人的问题,这还有多出来的军官的津贴,军队的器械着装的更换等等。可不是嘛,按照编制就一个副旗,现在连小嘴在内,都三个了,下面还有那些校尉、少尉都是花钱的去处。虽然说小白自己就是城守,东拼西凑也方便,不过毕竟是方便,长期下去还真不是个办法。 所以chūn水提出了第三个建议,这个建议属于机密,只限副旗以上的核心范围内知道,这个建议的内容是:整训抓紧,一个月以后突袭目前正乱成一团的契商城!然后扶持自己的人登上城守位置,以后就是三个大队、甚至是四个大队两个城。待天下有变,一举拿下整个波弥道,从此笑看风云变幻,进可威逼dì dū,夺取更大的话语权和利益,退可拥兵自重,自成一方领主。 chūn水认为,这种局面不会经常有,根据契商城反馈回来的情况不妨乘险抵巇一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契商城城守目前拉了一个中队,正和另外两个中队僵持,而那两个中队,也并没走到一起,我方可以拉其中一个灭了另外一个,我方两个大队则一举攻占城池,消灭契商城城守那个中队,然后包袱一甩,再次嫁祸于人。 这个建议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强烈反对,除了魑魍和小嘴。只不过这两人又有不同,魑魍不强烈,却也是反对,而小嘴,她历来都是神马都是浮云——大多数事情对她来说,统统地无所谓。 魑魍认为,chūn水已经搞得够大了,再大就要爆,如果被认同造反,那么别说就两个大队,就算是一个营,在如今这种局面下也只有灰飞烟灭的份。 小白认为,济州城的局面才刚刚稳定下来,千头万绪,很多部门官吏要调整、就位,很多办事程序要重新确认、修改,正是要大力经营的时候,怎么还有jīng力去做他图,又怎么顾得过来。 而且从目前契商城的原任城守和下边撤防的军队虽然矛盾已经公开化,但毕竟没有正式开战,我方这一去只能是采取偷袭,而且要一举拿下,万一造成僵持,则没有了一点回旋余地,只能等上面追究的份。 圣地亚戈更是双手反对,当然如果能举脚的话,想必他会四肢都用上的。这次济州兵变,已经是他一辈子以来最大的风浪了,那一天他杀的人比过去五十年都多,再叫他去契商城搞一把,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他认为:这是冒险,没有把握,一旦失败,前功尽弃,大家都是反贼,就等着抄家灭族了。 风天使和翔的意见大体也和前面几位相近。 最后,第三条建议被否决了。 大家都记得,那一晚,chūn水的情绪很低落。他长叹一声,独自走出了会议室,门外月光如洗,让他的身影裹了一层银,如同镶嵌在时间的长卷里。 第六十四章 在济州城 - 破黑传奇 - 子韵 “你在想什么?”当妻子温软的身躯靠在小白怀里的时候,小白这才回过神来。 他用手轻抚着妻子的长挑身材,体态婀娜,香肩半裸,白皙圆润,幽香袭人,那是他的最爱。尤其是双肩微微颤动之际,当真是我见犹怜。可是今天…… 小白微笑道:“没什么,最近是有些忙,很久没有好好陪你,真对不起。” 妻子在小白怀里将自己的身体微微挪了挪,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玉手轻抬,却也不转头,就这么凭着感觉抚摸丈夫的脸,柔声道:“……嗯,有点瘦了,要注意身体,知道么……” “嗯,好的。”小白应了一声。 “你有心事。”妻子说。 小白轻轻地舒了口气,心道终究还是妻子最了解自己,思索了片刻,便将原委一一告诉了她。 说实话,那一晚会后,看着chūn水神sè黯淡的离开,看着他情绪低落的背影,当时小白也是非常地不好受。他心里很明白,这次济州兵变,都是自己这兄弟一手cāo劳谋划的,而且的确是个大手笔。 回想起那rì在演武场,chūn水问自己,“想干什么,想干到什么程度”,自己还是很明确地告诉他,“要做就做把大的”。 记得当时chūn水转过头来,用一种很奇特的眼光看着自己,然后问自己“做得越大就越没有回头路了,你可想清楚了”。 其实,当时自己的想法,就是怎么也要拿个旗正,如果忙活这一阵只是个副旗,也没多大意思。 其他的一些事情,事后也知道了,chūn水只身前往尼桑镇,帮风天使破了个案子,圣地亚戈被一个副旗的位置说动了,而且还是在没有见面的情况下被搞定的,可见chūn水对圣地亚戈心思把握之jīng准。 然后chūn水单枪匹马,再赴三镇最强的龙门镇,他去找魑魍谈,魑魍也问了句“给我个副旗?” 可见这也是魑魍的底线啊!自己、魑魍、圣地亚戈都把这眼光盯着旗正、副旗这两位置上,而chūn水的眼光,却看到了济州城,不,从今天他的第三个建议来看,当时他就考虑到了契商城,整个波弥道,甚至整个帝国的格局。譬如下棋,自己这三人想到了下一步,chūn水却想到了后面的四、五步,甚至更远更远。 这一盘棋局,是chūn水军政生涯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布局,从三镇合一,到济州城兵变,到契商城,到波弥道,到rì后可能产生的割据,一共分五步走,但是到了济州城兵变就无奈地终止了。 这次济州城兵变,自己一行人几乎都是皆大欢喜,其中chūn水居功至伟,也被任命为济州城政务官兼治安官。但自己心里明白,chūn水的兴趣也不在这里,为自己最亲密的兄弟出谋划策,在帝国更大的舞台展示自己的能力,让更多的人目瞪口呆才是他想要做的,而自己,却没有让他把这局棋走下去。 “这样,小妖的确是有些委屈他了,虽是兄弟,咱们也该通过某种方式表达一下咱们的歉意。”妻子斟酌着,缓缓说道。 小白jīng神一震,连忙说:“哦,怎么个表达法?” “嗯,小妖风流人才,咱们专门为他在济州城举办个文会,城里的容易张罗,我再去把波弥学院的院生也请些过来。”妻子笑着说道。 “嗯,这样感情好!”小白大喜。 “对了,那三个妹妹也要请来。”妻子又提醒道。 “嗯嗯,”小白连声同意,又说:“对了,那三个女孩子,小妖到底喜欢谁啊?” “你猜呢?”妻子在小白怀中微微抬头,脸上笑出两浅浅的酒窝。 “猜不懂,我有时候看谁都像,有时候又谁都好像不是。”小白弯起嘴角,嘴唇上的短须微微地抽动,他摇了摇头,抵着床头伸了伸懒腰,仿佛是做出了一副投降状。 “你那弟弟,二少爷,似乎却对青青情有独钟呢。最近三天两头地往里尔城跑,据说还在大客栈里开了个常住的包房。不过……依照我看,似乎不太有戏。也着实亏难他了,那青青心里装着小妖,好几次给小妖的信,还是他带来的……”妻子说着,渐渐有些出神。 随后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小白夫妇为chūn水在济州城举办了个酒会,遍请名流佳丽。chūn水在酒会上依旧谈笑风生、如鱼得水,可是最了解他的人――那个被他称之为妹妹的小九,却在他眉目间依然看到了一缕散不去的黯然与憾意。 chūn水从小耳闻目睹的是母亲的斗争教育,先下手为强、要狠、谋略至上等等,然后母亲要求他走她期望的道路,因为这条路chūn水有天赋。 chūn水其实并不反感这条路,因为他还在母亲的怀抱中就开始接受渲染的,可是很小就被迫离开父母带来的这种少年叛逆总要让他反抗点什么。我就是不去做,我有天赋是么,只要我觉得好玩的情况下我就帮别人去做,大功告成的时候,别人投来惊艳、赞赏、崇拜的目光比文会、rì常交际中更炽热、更爽,那种感觉其实我也喜欢。 两年的经商之路,让chūn水感觉,自己的未来还是在帝国的军政界里,因为你再有钱,也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得不到那种赞赏、崇拜的目光;卡布拉哨卡事件,让chūn水知道,不能再当别人的炮灰,士当择主而侍;而这一局济州之棋呢,让chūn水感觉到,成功,也要看天意的。 从此chūn水继续吟风弄月,流连烟花巷陌,政务扔给了手下司吏。而这个司吏,两个多月后换成了小九,契商城形势不稳,chūn水把她安置了过来。而治安的事则扔给了小嘴,至于chūn水本人,十天半月甚至一个月不见人影都是常有的事情。 ―――――――――――――― “chūn水在忙些什么?”小白坐在这张宽大厚实、华美jīng致的楠木桌前,一边低头整理着自己面前的一些文卷,一边用轻松的语气问道。那一天午后,新到不久的呼延大人就是在这里被轰爆了头,而更早些时候,这里的主人是小白的舅舅。 此时在小白前面,桌案的另外一边,站着的是一个身着教服,偏偏外形妖媚的女子,她就是新设的军法后勤处执行官小嘴大人。听说最近还负责了济州城治安相关事宜,当然,那是被迫的。 只见小嘴不知道为何突然凭空翻了个白眼,这个白眼当然不是针对小白的,曾几何时,有多少sè狼在此情形下酥了半截,惊叹这个白眼竟然翻出了如此的魅治与诱惑。 只可惜小白不是sè狼,况且小白低着头,也没看到。 小嘴哼了一声,恨声道:“我又不是他妈!” 小白一愣,抬头瞥了一眼小嘴,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赶紧低下头,故作严肃地继续翻着面前的那些文卷。 小嘴也不管其他,自在那不停地抱怨,声音犹是那种可怜兮兮的嗲:“那小子岂是个会疼人的主?如今都两个大队六百多号人了,我那边军纪后勤的一大摊子事,忙得差点没肌肉劳损!这可倒好,如今他又把治安事物也一股脑的扔了过来,早上弄几个贼下狱要你批示,中午谁家灶火烧屋了要你安排现场,晚上酒馆几个醉猫打架还要去制止,大人,你看我,连打扮保养的时间也没了……” 小白一阵头大,听着听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在令自己走神,好不容易听她唠叨完毕,这才好言劝走。 小白松了口气,想了想,又朝门口叫道:““来人!请政务司吏小九过来一趟。” 一刻钟后,那位一身普普通通的浅蓝吏服,却依然遮不住她肌肤胜雪、容sè绝丽的女子来到了小白面前,就站在刚才小嘴站着的地方。 “小九小姐辛苦了,”小白在酝酿着措辞,他尽量想用非公事的口吻去询问,以免造成误会。他知道,这个丫头是chūn水认的妹妹,掌中明珠一般惯着宠着的人物,平rì里任是自己和夫人见了也要让三分的。 可小白琢磨了一会,还是没什么创意的又是那句:“chūn水最近在忙什么?” “这……不太清楚……听说有人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波弥主城……”小九小心地打量着对面正在翻看文卷的小白代城守,留心着他的语气和神sè,心里不由一叹:哥哥也是太过分了,虽然说是兄弟,毕竟人家还有个上司的身份,但去哪也不和人家打个招呼,一消失就将近一个月,长此下去,再亲密的人怕也要生隔阂的。 小白却是稍稍怔了一下,突然轻叹道:“我这兄弟,心里还在怨我么?” 小九当下敛眉正sè,行了一礼,道:“请恕我无礼,大人不是外人,我就明着说吧。我家哥哥对您向来忠诚不二,只是心气太高,当前这些冗繁之事提不起兴致,所以未免有些懈怠,真到他一展身手之时,大人身边自然少不了他。小九虽无能,眼下这些事情还是整理妥当的,请大人放心。” 小九这番话说得聪明且得体,既是巧妙地为chūn水解脱,又是强调了chūn水和小白的情谊,最后还声明自己会努力处理好这些政务。 小白何许人也,当然听出其中微妙,不由又抬头看了看小九,心中赞许之余,又想到chūn水,一时有些走神,嘴里喃喃道:“我明白……我明白……” 第六十五章 假女婿的一次拜访 - 破黑传奇 - 子韵 不管济州城里那一干人等是埋怨也好,担忧也好,愧疚也罢,而我们的“甩手掌柜”chūn水,此时却在很远的某个不起眼的小镇上某间不起眼的屋子里。 如果熟悉的人看到此刻的chūn水,在惊讶的同时,必定会感觉有些陌生。他已经不再是那一身黑sè暗纹长坎肩的吟游诗人打扮,衣上黑白斜格子镶边彰显着为人的张扬;此时的chūn水,穿着依然讲究,不过却比较传统,突出了干净简洁,头上长长马尾也不见了,束得是整整齐齐。 他以往脸上那副不羁、懒散、嘴角的笑意勾勒出独特韵味的神情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谦恭腼腆的模样,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他的旁边,是一位四十多岁、容颜端正和蔼的妇人,正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打量着他,这种眼神里,有欣然、有审视、有关心、有询问等等包含诸多元素。 这位妇人是青青的母亲。 “伯母大人,这是青青托转交给您的,这是晚辈孝敬您的……”chūn水的演技非常高超,真不知道像他这种在大大小小文会酒宴、各种风月交际场合张扬不羁、如鱼得水的人,又怎么能在这么一位中年妇人跟前弄出这一副yù说还羞,青涩内向的满脸红晕来。 “青青她,还好么?” “嗯,就是身子一贯的弱些,这也是晚辈关心得不够……”chūn水低着头,一副拘束样,就差没有用手指扭衣角了。 这位伯母大人在这一系列的说话暗示以及肢体语言的引导下,哪里还不明白此人有可能、几乎就是自己未来的女婿了。 她当然不知道,chūn水来之前去了里尔城一次,见到了青青,说是有公务正巧要去她家所在的那个小镇,然后几乎是不由分说的,硬要托青青捎封信、带些东西回去。 然后chūn水又自己买了些礼物,上门来冒充女婿了,并且,他采取了一种很卑鄙的手法――暗示。这样即便以后追究起来,他完全可以这样说:“啊?伯母大人,你们都误会了,青青是我认的妹妹啊!这不,小九也是,还有小楼,不信你们问她们去……” “还不知这位少爷尊姓大名呢?”中年妇人看着chūn水,微笑着进入了“审讯”程序。 “不敢,晚辈赫连chūn水,伯母大人叫我chūn水好了。” 这位伯母大人点了点头,嗯,看名字就是个温柔体贴的男子。 “chūn水,如今在何处高就?”这是中年妇人问“女婿”个人情况了,看看不会是什么无业游民、贩夫走卒吧。 “回伯母大人,晚辈如今在济州城任行政官兼治安官。”不错,不但人有礼貌,而且这么年轻就在一城任了要职,年轻有为嘛。听到这句,伯母大人顿时放下心来,心中已是百分之八十接纳了这个年轻人。 初次见面,跟审犯人一般总是不好,这位伯母也是个有见识的人,当下又东拉西扯了几句,才转回正题,微笑道:“冒昧问句,不知家居何处,家里父母兄弟都还好吧?” “回伯母大人,晚辈打小独自一人,与流光学院座师康远顾叔叔相依为命。”chūn水欠身答道。家里那边既然要保密那就不说罢,要不然报出父亲是镇守,出身官宦人家,估计还得加点分。 嗯,先苦后甜的话果然是说得没错,小时困顿,长大了才知道发奋,这般也好,虽然是没什么身世背景,不过也没什么拖累。伯母又是微笑的点了点头,怎么觉得都是好的了,正应了那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 chūn水却心中暗自盘算,感觉还是未到火候,仔细想来,应是亲密度还有所欠缺,当下拿定主意,便要在镇上多留宿一rì。 ―――――――――――――― 次rì一早,chūn水在镇上买了些可口点心回去给伯母作早点,中午时分又到集市上买了条肥鱼和一些时令小菜回来。 厨房里,伯母亲手将炊事用的围褂为chūn水从后面拴上,那种亲切,已和对自己儿子没多大分别了。 只见chūn水将鱼洗净切好,把油锅架起,煮沸,将鱼块依次放入锅中,待皮酥肉嫩之际,用勺子起出油锅,搁在盘子上。随后,chūn水又洗又切,麻利地将一些配料放置于不同的小碗小碟子中,至此已完成了一切的准备工作。 chūn水将空锅烧红,放入少量的油,接着洒下姜葱以及一些特定的香料,“呲”的一声,水烟油气中已有香味扑鼻,chūn水用铲子熟练的捞了几下,又从一只碗里将一些卤汁倒入锅中,再将鱼块放入,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最后再从另外一些碗碟中将大蒜、青椒、西红柿的切片等配料一并倒入锅中。不多时,一盘sè泽黄鲜,香气盎然、令人垂涎yù滴的红焖鲜鱼便端了上桌。 饭桌上,chūn水恭恭敬敬地给伯母夹了一块鱼,看着伯母脸上放心而又满意的微笑,他知道,自己已经无限地接近满分了。 这么一来,不管如何,伯母的防备意识将大大地减弱。 “伯母,我和青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在弹琴……”chūn水以一种轻松惬意的口吻随口道。 其实这么说也说得过去,chūn水与青青第一次交谈的那个嫂嫂生辰晚宴上,青青是在弹琴,只不过,真正的第一次看到青青的脸,是那次在山谷里看十rì兰的时候。当然chūn水却不知道,青青知道这个人是chūn水,也是青青感情的初始,是在chūn水和翔制住惊马以后,马车窗外的那一眸。 “呵呵,是么……”其实每一位母亲对关于自己的孩子终身大事的八卦都是有特殊爱好的,这位想必也是不例外的。 “嗯,青青的琴弹得真不错,听她说,是您教的……” “嗯,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女婿”很好,而我的女儿,自然也是不错的。 “她很珍爱她那副琴,就是绿幽幽的那副。” “哦,绿琴啊。” “绿琴?我听她说叫绿绮?” “呵呵,这我还不知道呢,绿绮这名字是比绿琴好听多了。” “啊,绿绮是她起的名字啊?我还以为原来一直叫这个。” “这琴应是从我太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或许还要早,传到我父亲的时候,家里我和妹妹两个女孩,这就传给了我,我又只得青青一个孩子,就传给了她,反正我懂事的时候,父亲也一直这么叫,绿琴绿琴的。呵呵,管它呢,绿绮就绿绮呗。” “有一次青青弹奏时,我听到旁边有个人说了个‘碧血’的字眼……”chūn水说着,暗自打量着伯母的神sè。 伯母神sè如常,几乎不假思索地反问了句:“碧血?” 看来她也不知道“碧血”这个词的由来啊,chūn水几乎可以肯定。那么,这个世上知道琴中秘密的人,确实是不多了。 chūn水当即岔开了话:“哎,那还是有些渊源故事的啦,不知道有什么传下的曲子歌词么?” “原来还真有的,不过我就知道一句,据我父亲说他就听爷爷唱过这么一句,”伯母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柔和、古朴的调子清唱道:“卓克琴,南阳守,水云涧里看石走。” ―――――――――――――― 对着烛光,chūn水将自己铁枪底部扭动了几圈,“嗒”的一声,活动的底部扭下来一个管子,接着他很小心地将里面的那块羊皮图卷抽了出来。 chūn水将羊皮图卷轻轻地展开,一边看一边陷入了沉思。 百年前的事情了,这么久远以来,怕是已经不存在什么当事人。这一来,将谜底全部解开有相当大的难度。卓克是伯母家的姓氏,南阳守是什么意思,水云涧呢?一个地名么?看石走?看时走?这一句是所有的内容了,还只是其中一句呢? 人生真是太奇妙了,自己家和青青家居然有如此渊源。 自己竟然是皇室后裔,很多年前帝国皇室内乱,隐藏在外。用母亲给的这块玉,找到一把叫碧血的传世古琴,解开秘密,可以继承一些东西,其中包括皇室血脉的高贵身份。 那么青青家的这副琴,不是叫绿绮,也不是叫绿琴,原来是叫碧血的。现在已经找到琴了,那么下一步怎么办? 青青家这边连琴名字都没保留下来,估计是很多代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没了什么线索,难道线索在南阳守这几个字上面? 南阳守?是一个人还是一件东西呢?怎么把这条线索连上? chūn水想了很久,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悻悻地把身子往后一倒,缓缓闭上了眼睛。 chūn水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很像自己母亲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从火光冲天的宫殿中跑了出来。她的身后有一位女官模样的人,抱着一副绿sè底座的古琴,仔细看那面容,分明就是青青。这时候周围杀声阵阵、人嚷马嘶,几个军官跑了过来,其中一个,chūn水也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见他指了指方向,让她们跟着自己,然后趁着夜sè,几个人消失在雕栏玉砌之后。 不一会儿,一大堆士兵涌了过来,和剩下的那几个军官展开了厮杀,结果不言而喻,士兵们踏着那几个军官的尸体继续向前涌去。 然后梦境又转到其他地方去了,小白、吾凯西、小九纷纷登场亮相,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啥意思。总之,这个梦做得很乱、很累。 接着chūn水又梦到,有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窗外,整个人似乎完全地溶入夜幕沉沉之中,甚至成为了夜的一部分。chūn水看不清他的脸,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可chūn水能感觉到,那人虽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睛却盯着自己,并且好像能穿透一切,自己无论是在窗边,还是在墙后,都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甚至能感觉到那人在yīn森森地笑。 chūn水顿时惊醒了,背后凉飕飕的,湿了一身的冷汗。 第六十六章 抉择 - 破黑传奇 - 子韵 就在chūn水做梦的时候,在距离很远的岭南道某一个地方某一间屋子里,有一些与他相关的事情正在进行着。 一左一右两个烛台似乎不足以让这间布置得很简单的屋子完全亮堂起来,至少大厅正中裱着的那幅画显得yīn暗且诡异。这本来是一幅充满着光明sè彩的画,是一幅天使惩凶图。描绘的是光明女神座下的大天使恶斗路西法的故事。 画中那位一身白衣,一头金sè卷发的大天使手持光剑,临空而下,正挥出势不可挡的一剑,他浑身散发着神圣的光芒,背上的两只大翅膀优美而有力。而他的下方,是长着弯曲长角,面容极其丑恶的一个怪物;只见它目如铜铃,獠牙如锥,指抓成钩,粗壮的躯体围绕着黑红sè火焰,手持一把黑钢长柄的大镰刀迎向大天使的光剑,这就是恶魔路西法。再看路西法脚下,已经有一些各式各样的怪物倒毙在地,想来是经不住大天使这威力无匹的一击。 有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正坐在画前的一张靠椅上,在昏暗的光线中,她的面目显得越发的严穆森然,深邃的眼睛正看着她前面那一身粗布灰衣的男子。 这男子约莫四十多岁,原本长得还算方正,只是脸上有一道很狰狞的疤痕,从他左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处,横穿了半边脸。 “我也给了你不短的时间了,这些人能派上点用场了吧?”妇人说道。 灰衣男子欠身行了一礼,道:“夫人,这和您给的金钱与时间成正比,他们肯定比一般士兵都要强出很多,不过以我的眼光看,要做大事,还是欠了些。” 妇人的眼睛里,瞳孔慢慢地收缩,用一种锐利的眼神越过灰衣人,看着窗外沉郁的夜sè,像看到了那边的什么东西一样,她接着说道:“说说那孩子最近的情况。” 当灰衣人说到chūn水在“诅咒之宅”设局的经过,妇人脸上露出了自豪的微笑,当灰衣人说到chūn水在波弥主城遭遇伏击,妇女腮边微微地抽动着,脸上竟然露出一种杀伐果断之sè。 “加紧了你的工作,我要查出对方是什么人。”妇女说道。 “不用查,是蛰伏的人。” “能展开报复么?” “现在尚早。”灰衣人摇了摇头。 “好吧,继续。”妇人点点头,随手抬起了茶碗。 “他先在尼桑镇破了一件凶杀案,然后说动了尼桑镇校尉圣地亚戈、龙门镇校尉魑魍,与贝尔卡三镇合一,在校尉小白的率领下一同进入济州城。 随后,有士兵到城守官署闹粮,接着军营起火,发生了厮杀。他们的人控制了城门、军械库、粮仓、以及济州城守官署。官方消息是:济州城守贪赃枉法,克扣军资,引起士兵哗变,sāo乱士兵攻入城守官署,混乱中城守死亡。在原贝尔卡校尉小白率领下,龙门镇校尉魑魍、尼桑镇校尉圣地亚戈以及诸多官兵的协助下,平息了叛乱,控制了局势。 不久,小白被任命为济州城代城守,他们暗将属下扩编成两个大队,其中二大队的存在不公开,驻扎在城外不远处,打着是整训地方小驿站小哨卡以及地方镇乡税务人员的名义。目前他的职位是政务官兼治安官。” “哦?”妇人略显动容,目光从门外的黑夜中收了回来,望着灰衣人。 灰衣人却道:“用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些情报质量太差,主要是手下这些人达不到要求,比如一些很重要的细节,死的士兵大多是什么人,事先到官署闹粮的士兵是那部分的,这些都没弄清楚。另外,我们如果真要对他们寄予厚望,需要对他们进行更加专业的划分,划分为几个小组,还有小组间的互相配合也需要进行专门训练与磨合。” 妇人不动声sè,似乎思考着对方的话,半晌,又问:“你再说说军营里起火前后的情况。” 灰衣人道:“在小白等人进入军营之前,里面就住着驿站哨卡撤下来的人,连同临时招募的一些想当兵吃粮的,大概三十个。 军营火起以后,里面曾传出喊杀声,等到济州城平复下来,就似乎无法知道他们的下落了,有可能被收编了,也有可能全部被杀了。 据他们的官方消息,sāo乱士兵攻入城守官署,激战中,死亡了几十人。事后我们的人也证实了,看到从城守官署抬出五六十具尸体。” 听到这里,妇人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意,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有个被一膝盖蹬翻在地上的雀斑男孩,还想起了很多很多。 “很好,他狠起来了。”妇人语调里显得很开心。 “我也是这么判断的。”灰衣人面无表情地说。 “这孩子,真没叫我失望呢……对了,他和那个小白校尉的感情,你说有几分真实xìng?”妇人微笑道。 “亲密如兄弟,不像作伪。虽然最近他把事务都推给别人,十天半月,甚至一个月不露脸也是常有的,但是一样看不出两人生了什么间隙。” “呵呵,”妇人笑了一声,又道:“这孩子写给他康叔叔的信不少在我这里,等会你都拿去,叫你手下那个能将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的,以他的笔迹他的口吻写封告发信。 内容你整理下,大概是,现济州城代城守小白,胁迫自己及一干人等,合三镇驻军入城,伪称叛乱,制造兵变,击杀了原济州城守呼延大人及一干无辜士兵,嫁祸于人。除了自己,还有人证若干。这些人证从我们的人里选。” “然后?” “然后你把这信交给他,告诉他,是他母亲的意思,要么他自己想办法夺权,要么他母亲来帮他,怎么做,他自己选。” “是,夫人。”灰衣人躬身领命。 ―――――――――――――――――――― 一个月后的一天早上,济州城城守官署楼上的那间书房中,窗外正往屋子里涌入一些cháo湿而清新的气息。 “大哥,这是我的请辞。”chūn水将一张请辞书放到那张宽大厚实、华美jīng致的楠木桌上,而桌案的另外一边,是小白那惊愕的脸。 “小妖,你……”小白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考虑得很清楚了。大哥,我这么尸位素餐,下面会有意见,我几个月就没好好做过事,不也一切正常,这说明有没有我,也是一样的。” “你这是什么话!你这是对兄弟说的话?”小白英武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地站了起来,一把抓起那张请辞书,几下撕了个粉碎,然后又狠狠地揉成了一团,扔到旁边的一个废物篓里。 chūn水突然眯起了眼睛,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挂在嘴角,斜着头对小白说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状态,你们很满足,我不满足,所以让我走,不要耽误彼此的前程。” 小白一脚踢翻了身后的椅子,大步从桌案边绕了过去,他咬着牙几乎是冲到了chūn水身前,一把揪住chūn水胸前的衣襟,低吼道:“你再说一遍!” chūn水冷笑一声,把头转向一边:“大哥,我们可以做兄弟,但是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 小白一愣,良久,他松开了chūn水的衣襟,然后又在上面平整了几下,轻轻地抹了抹,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低声说:“刚才你说什么我都没听见,没听见。” “chūn水!”小白忽然大叫,并且有些歇斯底里:“我知道你的抱负,我知道你的才干,留下来,我们还有机会不是?我们还有机会的!难道我就是一个蠢货,你就对我这么失望?啊?” chūn水看着小白,眼神一柔,眼角微红,连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动了动嘴唇,然后慢慢地朝门口走了出去,打开门的那一刻,小白听到他说:“大哥,不管怎么样,您永远是我的大哥。我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情谊。 如果有一天,你铁马金戈征伐四方或是兵临险境身陷重围的时候,叫人告诉我,我会回来的。” 门轻轻的关上了,隔断了小白的视线,在别人的耳朵里几乎可以忽略的、那轻轻的一声合上门的声响,此时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小白的胸口,他怔怔地看着门的方向,好久,好久。 济州城政务官署。 一间大门敞开的书阁中,有位身着普普通通的浅蓝吏服,却依然遮不住她肌肤胜雪、容sè绝丽的女子正坐在书案前,翻阅着文卷,不时提笔在上面作些批注。 有时,会有一些小吏或差人请示或递送些文卷,恭敬地称呼一声“大人”或“九小姐”。 人们常说,眼睛灵动而且sè泽分明的女人一定是兰心慧智的。小九的眼睛充分诠释了这一论点,一双清澈流动的眼睛,明媚而有神,特别是在她按卷沉思的时候,她会微微闭上眼睛,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更是在眼睑下投入美好的弧形。 chūn水就这么站在书阁大门正对面不远的回廊上,静静地看着她,并多次挥手阻止了差吏们对自己这位不管事的政务官兼治安官的问候及行礼。 过了好一会儿,小九似乎感应到有人的关注,然后她的目光终于越过了大门,看见了站在那边的chūn水。 第六十七章 彼女智无双 - 破黑传奇 - 子韵 chūn水这才微笑着抬手朝小九的方向虚按了下,示意她不必出来,并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哥哥!哦不……大人!”小九笑得很灿烂。 chūn水再次示意她坐下,随手从书案上拿起她批注过得文卷,微笑着翻阅起来。 “来人!倒杯茶过来,要针绿的!”小九向旁边招呼道,看出来,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的环境。 “嗯……干得不错,”chūn水笑嘻嘻地伸出手去,像大人对待孩子一样,挼了挼小九的后脑勺。 小九佯怒着轻轻拍下他的手,故意翻了个白眼,嗔道:“公务地方,也没个正形!” “对了,哥哥,我这边昨晚有些进展了,刚要找你,你就来了。” “哦,说来听听。” “跟我进内室。”小九一把拉起chūn水的手,同时一边对下属的佐吏吩咐道:“我有机要公务向大人禀报,看着外堂,任何人进来一律挡驾。” 看着小九掩上了内室的门,佐吏没有一人脸上浮出惊讶之sè,似乎都是见惯不怪了。这个小九大人,人家是chūn水大人的好妹妹(至于这个妹妹是怎么样一个好法,大伙心里就各执一词,却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chūn水大人和城守小白大人又是什么个关系,这就更不用说了。 别说是挡驾,只怕小九大人明天就把这个政务厅改成了茅房,小白大人也会照批不误的。 内室里,小九压低了声音,笑着说:“把你的贼耳朵打开。” chūn水一阵郁闷,翻了个白眼。 “你看看……”小九从案桌下拿出几张文笺,一边比划一边说道:“还记得上次在你那,我俩商量了一宿,你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最终,虽然没个结果,不过我还是将废纸保留了下来。 昨晚我在翻阅了资料,正没头绪,又将它们摊开来。忽然,便有了这个发现。” chūn水低头看了看,纸上娟秀的字迹是小九的,她誊上了青青母亲的那句歌词:卓克琴,南阳守,水云涧里看石走。 chūn水点了点头,接着看到下一行并列着的是,当年小镇上,路姨和人接头、自己照搬用来救了康二的那一句:玉开座,乔镇墓,瀑布cháo到俱断路。 “这两句并不对仗,只是格式和字数吻合而已。”chūn水说道。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小九一笑,眼里露出狡黠的光芒,“无聊中,我就想给它们凑副对联,可是我摆弄着摆弄着,忽然就将它们三三两两地串联了起来。 卓克琴,玉开座……” 当小九说到这里,chūn水脸sè大变,连忙凑到纸张之前。 chūn水也给了小九看过那半副地图,可是却没告诉她从而得来。这并不是说chūn水不信任她,而是chūn水是抱着不yù再添麻烦的念头。 小九接着说的下一句话无疑更是让chūn水晴天霹雳一般:“我猜想,是不是青青家的那张琴,可以用某个玉器来开启或者启动某个机关……” “小九,你是天才。”chūn水不得不叹服地说。 小九抿着嘴,得意地瞥了chūn水一眼,无暇的粉脸在昏暗的室内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彩,让她看上去如同拥有了天使般的美丽和智慧:“接着是,南阳乔镇守墓,我原来是南阳守,乔镇墓,但是发现和现实对不上号,我就换了一个排列,南阳是个镇,在流光道,我派人去打探了下,翻阅了有关记录,很多年前,刚好有一位乔亚镇守,他的墓如今就在当年他住的庄园后。 水云涧瀑布cháo,后面则是干脆连在一起,里看到俱石断走路——我发现这个排列是最合理的。” 小九一边重新在纸上用鹅毛笔写着,一边说道:“据你说,这些都是口口相传的东西,那么年代久远会有一些读音上的误差,或者是我们人为的造成了一些曲解,于是我将‘cháo’字改成了‘朝’字,将‘俱’字换成了‘巨’字,‘断’字或者都可以换成‘端’字,‘路’字换成了‘露’字。 我是这么编排的——卓克琴,玉开座;南阳乔镇守墓;水云涧瀑布朝;里看到巨石端走露……” 小九停了一下,抬头望着chūn水,“露出什么呢?是宝藏还是一条通往宝藏的道路?”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所以的事情就联系上了!蛰伏、宝藏、我、青青、身世。 chūn水一时间已经完全被震住了,可旁边的小九忽然一拍桌案,又继续接着雷人了。她恍然大悟地笑着说道:“你的半幅图是从青青琴座里拿出来的吧?你是皇室后裔,你身上有玉器,我早该想到的。” chūn水无言以对,对于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妹妹,骗是骗不住的,还徒伤彼此的感情,他讪讪道:“对不起,我不是……” 下一刻,小九玉手轻扬,已经用手指捂住了chūn水的嘴唇,“我明白,哥哥,你不用解释,这种xìng命攸关的大事,你能告诉我这么多,已经是无比的信任了……” chūn水心中一阵温暖,对于这么个聪明而又善解人意的妹妹,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我估计那半张地图或许就在这里,”小九低下头,在纸张划了一个圈,圈里亦然是“南阳乔镇守墓”四个字,“凑齐整副地图,就应该可以找到水云涧。” chūn水将手桌上所有的文笺揉成一叠,以蜡烛点燃,扔在了火盆里,微笑着说:“就这么干,以后这个政务官就是你的了。其实,现在就是你的了,不过可能前面要加个代。” 小九听出了些不对,忙道:“哥哥,你……” “没错,是该离开了。”chūn水怜爱地看着这个妹妹。 小九知道chūn水的xìng子,这个人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往往就很难回头了。她慢慢地低下了头,半晌不做声,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似乎每一下细微的颤动,都轻轻地,犹如羽毛,嘴里轻轻的吐出一些字句,仿佛是:“哥哥,就真不能坐下来和小白大人好好商量下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伤感的情绪,chūn水笑了笑,又伸手出去挼了挼小九的后脑勺,这次小九没有闪躲,也没有拍他的手。不过他很快地转身朝门口走去,他背对着小九挥了挥手,三分散漫七分疏狂地笑道:“很多事情非我无趣,很多景致缺我不名,更有许多佳人正寤寐思服、水深火热。呵呵,放心,哥哥会经常来看你的。” ———————————————————— yīn晴等闲处,聚散终有时。 在某个清晨,有位身披黑sè暗纹的长坎肩,一副吟游诗人派头的青年牵着匹枣红马,从一个院子的后门走了出来。 这人松松散散扎着个马尾,长得清逸偏瘦,剑眉挺鼻,眼睛略小却显深邃,脸上挂着不羁、懒散的笑容,嘴角勾勒出一种倔强的曲线。不过他带上门后,牵着马向前出了一段,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院子,如果有心人仔细的看过去,一定会发现他眼中的些许无奈,些许遗憾。 这时候,天忽然下起了小雨,他取出斗篷罩在身上,骑上马,往济州城东门行去。 直到很多年以后,当rì在东门值守的老兵约根清楚的记得,这个戴着灰sè斗篷、看不清面目的骑手来到城门之下时,自己刚接了岗,正站在城墙内的阶梯上,可以肯定,他是第一个出城的。 除了马鞍后拴着包裹外,他的鞍前,斗篷没能完全遮住的空当中,可以看到还搁着个灰sè布袋,呈长条形状,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事物。 约根抹了抹眼角的眼屎,,但由于昨晚熬夜赌钱还输了,况且今早还没吃早饭,约根有些虚火上升,尽管已经下着小雨,他依然还是有些想发火。 约根磨磨蹭蹭了半天,犹豫着自己是上城楼去扳动城门闸阀,还是到城门下去检查这青年一番。毕竟这个长条形的灰sè布袋很可疑,让他有了检查的理由。 约根终究是挪了挪挂在身侧的腰刀,朝那青年走去。草的,这家伙居然还大摇大摆地坐在马上,让约根更是一肚子的火腾腾地就冒了上来。 然后老兵来到骑手旁边,手往对方斗篷上一拽,嘴里喝道:“下来!接受检查!” 老兵感觉到自己的手是触到了对方湿漉漉的斗篷上,然而就在他嘴里句话的后两个字“检查”将将脱口之际,约根肯定当时马没动,那个骑手似乎也没什么动作,不对!他好像是稍稍晃了一下!因为,他罩在斗篷里的脸转了过来。 老兵约根伸出去的那只手先是一麻,紧接着仿佛是被火燎着一样,辣辣地疼!一根透着寒意的尖锐事物虚抵在自己的咽喉之下,虽然没有接触皮肤,可约根分明有了疼痛感,似乎下一秒,咽喉就会被它洞穿! 那是一只黑漆漆的短枪,枪尖正朝着自己! 约根呆住了,他不敢动弹,甚至连口水都不敢咽。他就看着那只黑漆漆的短枪,空中飘落的细雨滴在枪身上,慢慢的汇集一颗较大的水珠,顺着倾斜的枪身滑到枪尖,然后滴在约根的咽喉上,凉丝丝的。 约根突然觉得身后有股大力将他一扯,几乎是将他双脚离地地扯退了三四步这样的距离,这虽然让他头晕目眩,可毕竟是脱离了短枪的压迫。可还没等约根松口气,他就感觉屁股上又遭受到一记痛击,接着人飞出了一丈开外。 脑袋贴地的约根先是看到了一只粗肥摆起的大腿,然后才看到了身后的那个人,听到了他的怒骂。 是本月轮值的校尉搏杀大人,他骂道:“(干)你娘的,瞎了眼了?!” 然后搏杀大人又往城楼上咆哮:“看你娘啊,还不快把门打开!” 然后,搏杀大人走到了骑手的旁边,这时候,骑手伸出的那只短枪已经不见了,他依然罩着斗篷,不过脸又转了回去,约根突然想到,至始至终,自己都没看见他的脸。 却见搏杀大人行了一礼,道:“chūn水大人。” 士兵们着急地将大门打开了,只见那骑手朝搏杀大人点了点头,便催马穿过尚未完全打开的城门,奔驰而去。从半开城门透出来的那片晨光中,约根看到纷飞的细雨,古老的城墙,那斗篷骑士渐渐远去的背影,构成一幅萧索的画卷。 第六十八章 别了,小白 - 破黑传奇 - 子韵 在很多人的吃饭、睡觉、想着法子寻欢作乐中,时间飞逝,白驹过隙,一转眼又过去了半年时间。对于很多人来说,要是对这半年做个记录或是总结,也很难多写下几个有意义的字。 对于刚登基不久皇帝陛下来说,关内道外的边镇始终是一块心病,原有的强大边军继续留在那里,就像时刻悬在dì dū脑袋上的一把锋利宝剑。 边军强大一直是帝**队体系的特点,当然,这个强大是相对的,是指兵力、装备配置相对于内地驻军来说的。如今这种局面依然如故,不单单是关内道外的安北军团,远东道、安西道、卡萨加纱道都这样,但是他们的问题则没有这么突出。因为他们远,比如远东道外的边镇,大军要是拉到dì dū城下,这一路渡河过卡进城,就算是骑兵rì夜不停也得半个月以上。 关内道外的安北军团则不是这样,一旦发生动荡,譬如叛乱,叛军骑兵不到五昼夜即可兵临dì dū城下;但如果将他们撤掉,不设相当实力的军队,那么草原上的那些游牧部落和更远处罗斯湖畔那边的野蛮人杀过来更是了不得的大灾难。 想当年帝国强盛,在dì dū附近安置的皇家近卫军足以应付一切不轨之徒。可如今,皇帝陛下看着谁强大都不放心,dì dū周围这里要防那里要防,况且,就算是皇家近卫军,就能不防么?这次新皇帝登基靠的就是他们的里应外合,那也是有前科的罢,谁就敢保证,以后,以后的以后,问题就不会再一次出在他们身上? 怎么办?然后军部又出了馊主意。这个世界上的主意种类繁多,千奇百怪,而能称之为馊主意的,往往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这个特点就是,在实施之前,这些馊主意看起来都好像是一个很好的主意,而且几乎是唯一的好主意。 这次军部的馊主意是――调动。分批分次的将朝中的将领与边镇将军对调,同时将波弥道、河梁道、两湖道的地方部队与边镇部队对调,这样既避免了一下全部抽空造成混乱,在边镇上保留相当实力的军队基础上,又能将边镇军打散,消除了那些不安全隐患。 如今时过境迁,波弥道总督总算是坐稳了位置,当接到这个旨意的时候,他已经有闲空开动他的脑筋了。 是的,这个世界上聪明人绝对不止chūn水一个。这些老jiān巨猾的官场老手们,有的是心机和手段。况且,他们身边,往往还有些别有用心的人。 “这个小白,毕竟原来并不是老爷这个系统的,正好趁机将他撵走,也好空出些肥缺留给亲信们。”说话的是总督大人旁边的那位女子,总督大人的新夫人。 夫人很年青,眼睛很大,身材匀称健美,散发着青chūn活力。这也是让总督大人痴迷的地方,以往接触的那些女人,都是娇滴滴的一副幼弱模样。看着夫人匀称的腿部曲线,总督大人忍不住一把将夫人搂了过来,将手伸过去,在大腿上摩挲了起来。一再想起了昨晚的颠龙倒凤,总督大人小腹下升起一团热意。 夫人却轻轻拍了一下总督的手,身子一滑,从总督的怀里钻了出去,娇嗔道:“大白天,没个正经……” “我知道夫人的意思,”看着夫人健美的身躯,回味着那手感,总督大人有些依依不舍地揉了揉自己的手掌,“问题是怎么让他挪这个窝,还得合计合计。当然,需要在冠冕堂皇中搞阳谋。” 夫人一笑,道:“再补充给他一两个中队的士兵,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方面向朝廷表忠心的同时,一方面劝小白奔向更大的前程。” 总督一拍手掌,大笑道:“所以小白又再次回归了军队系统,调往边镇军去,得让他有点实在的盼头。如果小白带着这六七百人过去,应该是很有希望往上再提一提的,级别肯定是往副营上靠。” …… 不久,帝**部的命令便已下达(实际上是波弥道总督府的提案)。命济州城守小白整合济州驻军,限期交接完毕,立刻带队开拔。 这一天,正是小白率领队伍往关内道外开拔的rì子。近七百人的队伍,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路旗帜飘展,马鸣潇潇,也颇有些部队远征的味道。 当小白领着队伍出城的时候,他没有看到,在济州城门附近的一个酒楼上,有一个眼睛很大,身材匀称健美,浑身散发着青chūn活力的女子正望着他的背影,微笑着,眼里溢出得意与恶毒。 此人正是那总督夫人。其实,如果chūn水在这里,一定可以叫出这个女子的名字。 小白将马赶上一个小坡,看着队伍浩浩向前,高举飞扬的旗帜中,除了小白那剑斧交叉图案的标志xìng将徽及各旗正以上将领的“魑魍”、“圣地”、“风”、“翔”等字号外,那如火焰燃烧般“为战而生”的几杆金字红旗,酣畅淋漓的字迹灵动无比,又桀骜不驯,带着极强烈的攻击yù望,yù揭云霄,分外抢眼!是chūn水的笔迹……小白回头对着济州城的方向,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白望着前面飘扬的大旗,慢慢延伸到灰暗的远方,先头的队伍一转,已经消失在墨绿sè苍山远树之中。 “大人,你看!”副旗翔在旁边大声叫道。 小白顺着他的所指的济州城方向看去,却见一骑白衣红马,快速朝这边奔驰而来。 不是chūn水!小白略觉失望。随着这一骑越来越近,却看清了,马上那白衣女子衣袂飘飘,迎风而来,正是小九。 小白脸上露出笑容,当下打马迎了过去。 “小九!” “大人!”小九在靠近小白的时候斜领马缰,往边上一带,两骑并作了一处。 “你怎么来了?”小白微笑道。 “总算忙完了公务,大人带队开拔,总要替哥哥来送送。” “有小妖的消息么?”小白诚恳而期待地说道。 小九脸上一黯,与小白并肩又行了一截路,这才缓缓说道:“暂时还没哥哥的消息……大人,你这次把六百人都带上了?” 小白脸上浮出厚重的失望,他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总不能把他们扔下不管,那些人至今还没有个正式编制,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小九却摇头道:“哥哥以前就是从边镇回来的,许多关节他和我说过。大人,我若是您,必留个后手啊。如今的局势不容乐观,这事应该将圣地亚戈与翔这个大队留下,就赖在济州城里不动。反正政务系统在我手上,都是自己人,他们新任的城守一时半会也不可能马上控制住局势,你先到边镇,真正安稳下来,站住脚跟了再拉过去也不迟。” 小白心思却在别处,他看着小九,不舍地说:“事已至此,就不说这个了。小九,你记得,我那里永远都有你哥哥的位置。若是见到他,请转告,我需要他,等着他。 我记得他对我说的过的那句话――大哥,不管怎么样,您永远是我的大哥。我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情谊。如果有一天,你铁马金戈征伐四方或是兵临险境身陷重围的时候,叫人告诉我,我会回来的。” 念及chūn水那段原话的时候,小白的语调里,充满了忧伤与失落。 小九轻轻一叹,突地一把拉住缰绳,很严肃很郑重地对小白说:“大人此去,边镇上正值新旧交替之际,切记得我下面说的几条。一是小心为他人作嫁衣,别给别人当枪使;二是小心他人吞并,打您这六七百人的主意;三是小心同僚陷害,栽赃嫁祸;四是大人xìng格坚毅却少机变,此去多看少做,阵前人后多个心眼,千万别强出头。” 小白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声称一一记下了。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小九驱马高处,与小白、翔等挥手告别。小九看着一行人渐渐远去,人影慢慢模糊。她知道,那支队伍里,有小白、翔这些chūn水哥哥的好兄弟老搭档,有不情不愿的圣地亚戈、冷若冰霜的风天使这些朋友,还有后来加入的魑魍、小嘴、全杀等同伴。 别了,小白大人,请原谅我哥哥不能与你们一道同行。他曾说,如果那些事情没处理好,那么他的存在对于大家来说,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山枕暮气无情碧,山前风里yù黄昏。天sè已渐渐暗淡下来,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山头来来去去的暮云里,仿佛chūn水心中,年少chūn衫薄、年少鞍马尘的那些理想、那些快意在这天地间飘摇,飘摇成一首诗,一支歌,久久回荡在小九心里,她望着小白远去的方向,竟是痴了。 ――――――――――――― 刚进入嘉和纪年500年的某一天中午,济州城代政务官小九接到一份通报,这份通报是关内道外边镇军呈军部转批下来的。 当她打开这份通报,上面的内容让这位向来机智沉稳的女孩亦忍不住失声惊呼,等她属下的两个小吏朝她望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有两行泪珠从她那肌肤胜雪、容sè绝丽的脸上滑落下来。 通报的内容是: 嘉和纪年499年秋,关内道边镇副营将军小白,在未经调遣下,擅自出兵草原,与察哈尔部落发生激战,被十倍于己的骑军包围,奋战一昼夜后,全军覆没,校尉以上军官大都战死,旗正圣地亚戈被俘,将军小白不知所终。 经军部批准,对小白予以通缉。 第六十九章 外篇?斗争,从童年开始(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金城十里外。官道上,有岭树重遮,官道外,是江流九曲。 金城何以为“金”不得而知,总之和金子想必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就算如此阳光明媚的天气也无法让远处这一个sè调灰暗的城市闪亮起来,至少马车上的这个妇人是这么认为的。 “母亲,我们到新家了没有?”小孩的声音是那种脆生生的嫩。 “马上到了。”妇人依然保持着左手掀开车厢窗边布帘的那个姿势,却用右手挼了挼膝边男孩的脑袋。 “母亲,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孩子斜着小脑袋,水汪汪的眼睛是那么黑亮而灵动。 妇人长得并不如何的漂亮,颧骨略显,眼眶微凹,这让她望着窗外的目光越发深邃:“因为这里有很多小白兔、小松鼠、小猴子…可有意思了…” 良久,妇人放下了布帘。这时,车厢另外一边的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夫人,苦了你和孩子……” 妇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孩子,却发现孩子在颠簸中已趴在褥垫上睡着了。 “老爷,退一步海天宽阔,官亦有道,总不可逆势而为啊。”妇人望着丈夫的神情平静里带着坚定。 没有出镇迎接的的队伍。小型车队缓缓进了镇子,直到官署门前停下,才有门口值守的差役进去通报。刚才马车里的那位男子下得车来,面上已显不虞之sè,倒是随后下来的妇人神sè如常,一边指挥着仆佣停放车马、看顾熟睡的孩子,一边打量着四周。 一会儿,一个身着官服的胖子一边抹汗,一边尽量使自己的步伐殷勤些,神态热情些地“赶”出来,后面还稀稀拉拉地跟着几个面部肌肉僵硬的官署差员。 妇人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依旧和颜悦sè,脑子里迅速地闪现出此人的相关信息:金城镇政务官杜松龄,四十有五,好美食;已故的前岭南道政法长官家中老仆长子,由吏提拔,在其位已五载。属岭南道政务长官维明一系。 杜松龄也在迈出来的间隙里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对面的这一行人车: 一老一少两个女仆,老的正在查看最后面那辆装着家什杂物的大车,少的正从马车里把一位睡着的小孩往外抱,那个肤sè黑黝的壮年男仆正在和车夫说着什么,他袒露在外的双臂以及身体的其他部位上毛发浓密,是西边兽人的混血么?该叫半兽人? 四辆马车都有柳南车行的标记,租的;车夫看样子也是车行的人。 正中这位男子约莫三十多岁,杜松龄明白,他就是新来的赫连镇守。 赫连治中,原桂城小吏,嘉和纪年470年抗灾有功,迁桂城府书记,属岭南道军务长官容深一系。柳城官库木材贪污案发,受牵连,虽容深力保,留了品阶,但罚俸禄一年,贬到这偏远金城小镇来做镇守,前途一片黯淡。 “政务官杜松龄,见过镇守大人,”杜胖子笑呵呵上前一揖,可能是由于腆着个大肚子的关系,所以无论是深度和时间都显得不够,让这一揖感觉越发的没有诚意。 “呵呵,昨rì哈书记映月楼高会,不胜酒力,故今rì不能来迎大人,”杜胖子右手一抬,引向身边一个白脸鼠须的官吏继续说道:“这位是本县治安官柏沽儿。” 此时那赫连夫人站在丈夫的侧身后两步,脸上依然带着得体的微笑,脑子里却飞快的转动着: 金城镇书记哈德安,三十七岁,好酒sè。和柳城官库木材贪污一案的大赢家桂城司户官木然东走得很近,现岭南道政法长官拓跋宏一系的小喽啰,我之政敌。 金城镇治安官柏沽儿,四十岁,金城元老。历任巡差、牢狱、捕头,提拔治安官。惧内,无明显嗜好,无派系。 而后,新官旧同僚们自然是和和气气,一例的互道久仰辛苦,期盼关照提携,造福八乡十里之类说熟溜了的套路,也免不了的映月楼一桌酒水弹唱,接风洗尘。 总之,新镇守在金城安了家,意味着当今派系林立、尔虞我诈的官场中又一出普通的倾轧戏在这里开始上演,我们的小少爷今后的生活环境里,可不仅仅只是那些“可有意思”的小白兔、小松鼠、小猴子。 —————————————— 在略为烦闷的夏夜,小少爷抱着那只布偶小白兔吖吖自语的坐在床上时候,耳边是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声音。 “夫人,这镇书记可一点也不掩饰呢,只是我们初到不久,这层纸不便就捅吧?” “老爷,人善总被欺。就算他有后台,可你一镇之长,岂能看他脸sè,犯上门来,尽管打将出去!如今之计,便是这六个字‘拉柏稳杜打哈’。” …… 北风刺骨,两个脸膯冻得通红的小少爷闹着满院子看蚂蚁,赫连夫人牵着他那小手,看着那些在这寒冬腊月依然辛勤不已的生命,心想这蚂蚁和人果真是有些相同的。 “夫人,草人村那件案子,柏沽儿那边怎么说?” “昨儿拉家常的时候,柏夫人露了一句,差役都换成了信得过的人。对了,南茜……你把交代过的那匹流光锦给柏夫人送过去……对,现在送……” …… “老爷,这政务官一同在水里,镇书记还能掀得起什么大浪?” “为夫明白,只是这巡检大人不好对付啊,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政务官想必也是明白的,明个你就把秋赋清单扔给他去处置,怎么的也让他专心下来同舟共济的。” 秋空澄净,凉阶月下,小少爷望着偶尔掠过的流萤,想伸手去抓,却没抓住,向前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向父母笑了笑。 …… “呵呵,夫人妙计,哈德安今次就算躲得过这牢狱之灾,怕终是再无翻身之rì了。” “对付这么一个愚蠢狂妄的好sè之徒,三年时间是长了些。只是恰逢王宰相身败名裂,朝中动荡,这个时局,各方都在趁洗牌的机会重新划分势力范围,老爷再不出手,上面的人就会你忘了。” “夫人,莫非……” “对,老爷,容深大人需要你冲锋陷阵,这次是扳倒拓跋宏的好机会。这个时节,大佬们需要的不是亲信,是干将!” “夫人说的是啊……只是,有时候实在是不想再卷进这些腌臜事了,我现在不是一个人。”镇守拧着眉头,眼光扫过夫人怀里刚满月的小男婴,又看了看旁边在案上沙盘画画,已年满七岁的长子。 “没有退路,老爷,因为你是个做大事的人。”夫人淡淡的说,她看着儿子沙盘上的图画,画的是个人,是那种传说中的巫师么?很高的帽子,那种带斗篷的披风,手里拿着正释放出闪电的杖。咦,胯下骑着个事物……是根扫帚。 “水儿,乖,该去洗漱睡了。”夫人习惯xìng地挼了挼儿子的后脑。 “哦……”孩子乖巧地应了一声,便朝门外走去。 夫人一边轻轻地把怀里的婴儿放到小床上,一边压低着声音对丈夫说道:“身居江湖之远,心怀庙堂之高。这天下安定了近五百年了,久安蕴乱。看看如今的朝廷,倾轧到了连“三朝柱石”、“行世圣人”的王宰相都倒台了,他倒了他的那些新法又如何?他的满朝门生又待如何去清算? 看看如今的边镇,军纪糜烂、贪墨军资、走私空饷。再想想海峡那边虎视眈眈的东夷国和鱼岛争端,掂量掂量西南一带兽人和暗黑jīng灵五百年来的第一次歃血为盟,还有西北碎叶的斯坦人孤悬于外,以及他们臣服与反抗交替的历史。” 镇守叹了口气:“珍儿,你若此为,当胜为夫十倍。” 夫人也许很久没听到丈夫的用这个称呼了,不由微微一愣,好一会才拢回了思绪,接着道:“我怎不知其中凶险,文官杀人,岂独让武夫?短短三十年,文人风骨今安在?哪朝哪代没有争斗,常见的不就是罢职去官,流放已是了不得的大罪了,现在呢,是要你死啊,要你的命不算,还有要全家xìng命的。都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所以明年,我打算把水儿送走。” 镇守大惊:“送哪里去?” 夫人依旧沉稳,缓缓道:“岭南道太偏远,流光城离京师近些,我有个世交在流光学院里任座师,水儿聪慧过人,以后我家的兴旺,当在他那里。这事要做得秘密,只有你我知晓。” 镇守心里有些乱,喃喃道:“你看水儿,小时候看蚂蚁,我不小心踩到了,便惹得他伤心大哭;兴致勃勃地在园子里捉了几个萤虫,当晚却放了,说天黑了都想找父亲母亲;过节杀了家里养的两只兔子,都只能骗他是兔子放回山里去了;丽chūn丫头犯了错,被你狠狠责骂了一番,罚跪在门外,他跑去一同跪着,那年他才五岁便知道如此护着亲近的人。这心肠几近和为夫一般,他狠不起来的,还是不要让他走这条路了。” 第七十章 外篇(二)+卷末语 - 破黑传奇 - 子韵 门外有风,吹得银烛的焰光不停地跳动着。丈夫皱着眉头,脸sè沉郁而伤感。 夫人暗暗叹了口气。这个丈夫,什么都好,就是每临大事总是狠不下心来,果然还是要自己来下这个决心的。 夫人摇了摇头:“走什么路其实也是他的机运,你看这些年,咱俩的很多谋划我都没避着水儿,虽不知道他能体会多少,但想来,古有艾马尔七岁参军事,安世师十岁朝堂应对,我儿的脑袋里,也不仅仅是赞普嘴里的那些英雄故事、法师魔兽以及南茜给他说的那些熊外婆兔宝宝吧。” 看着台上微微晃动的烛焰,夫人顿了顿,理了理鬓间的飞丝,又安静地说道:“我只是想,不管将来是什么世道,我的水儿能够拥有保护他自己的能力。在明年他离开以前,我还有一些东西要教会他。” ―――――――――――― “水儿,你过来…”夫人看了自己那刚从官塾放学回来,粉雕玉琢的孩儿一眼,便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协之处。是的,额头上起了个包,那四周乌青一片。 “是怎么回事,不许撒谎。” 男孩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又低下头,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他们打我。” “几个人?” “四个……” 男孩吞吞吐吐地说:“他们说是我父亲让哈良栋的父亲坐牢了……而且……而且还害得哈良栋再也不能来上学了。” “没事,来,坐下。”夫人一边吩咐丽chūn把家中常备的跌打药拿出来,一边安慰儿子。 “一般这种情况,四个人里面肯定有一个头,在事情还没发生以前,也就是打你之前,都会有些预兆,也就是他们会试探你,或者说他们小欺负你也不是一两次了。”夫人给儿子涂抹着,不时还停下说话给儿子吹一吹。 “你呢,应该找到那个头,随便你想什么办法,比如说从家里拿些好吃的笼络笼络,或者邀请他们来家里玩之类的。在不伤害你自身的前提下看能不能让他们不再欺负你。” “可如果他们还是欺负我呢?” “那你就先欺负他们,找那个头,在单独的时候。” “可他比我大两岁,我力气没他大。” “孩子,你觉得你父亲力气大还是赞普力气大?” “赞普。” “但是如果你父亲要整治他,他就只能跪在地上挨鞭子。”夫人淡淡地说,好像在说着什么很平常很自然的话题,“孩子,你要永远记住,保护自己靠的是实力,实力不是力气,是能力,是势力。它包括智慧,和权势。智慧,就是动脑子想办法,权势呢,就是你的官职地位带给你的特权,如果你想永远不被人欺负,就要拥有更大的权势。” ――――――――――― 三天之后,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在一个早上,她带着chūn丽,悄悄地到了镇府后院,打开那扇锁着的园门,这便又来到了另外一个园子,穿过这个园子,就是金城镇的官塾所在了。 前面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孩子们的嬉闹声,夫人来到一个雕窗后面,伸手拦住了向前的chūn丽。想必正逢课间休息,这一个时辰的时间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当然,也是很多故事发生的时候。 自家的那个男孩正从包里拿出点心分给大家,那群大的小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孩子围在他周围,吃着东西,有说有笑。夫人知道,自己家的男孩连续三天从家里拿了很多点心,也故意不去管他。 可夫人眼尖得很,她看到了一边不远处的四个男孩,他们没有围过来,满脸的恼怒、不屑状。 自家那男孩正在说着什么趣事,逗得周围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发出银铃般的一串笑声。那四个男孩果真隐忍不住,挤了过去,当头一个个子大些的,满脸雀斑的的男孩一把将自家男孩推倒在地,并将他手里的点心夺了过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踹了几脚。 场面有些纷乱,旁边的chūn丽急着就要往院子里闯,却被夫人一把拽着,chūn丽看着夫人眼一瞪,食指还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再不敢声张。 那边自家的孩子慢慢地爬了起来,旁边的几个女生像芦苇中受惊的宿鸟一般飞散开来,还有一些男孩愣在场中,不知如何是好。自家男孩慢慢地走到雀斑男孩的前面,就在这时,场面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个雀斑男孩发现自己一左一右两只手都被不同的男孩紧紧抱住,自己对面那个刚爬起来的男孩快速地冲进了自己的怀里,一个膝盖垫了过来,然后自己小腹就是一阵剧痛。 而那两个抱住自己的人却在这时松了手,接下来就摔了个大马叉,又痛苦地卷缩在地上。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场面很混乱。雀斑男孩的三个同伙也呆住了,就连前面是谁谁抱住了雀斑男孩的手也没看清楚,等他们回过神来把雀斑男孩搀扶起来的时候,却看见几个女孩子正引着老先生从走廊那边赶来。 还没等手拿戒尺的老先生站定,一个小女孩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雀斑男孩四人气嘟嘟地道:“就是他们四个,抢东西吃,还打人!” “岂有此理!你们四个去后堂,每人掌心尺十下,罚抄今rì所学课文十遍!”教书老先生咆哮着,嘴上的胡须一颤一颤的。 “回吧。”夫人转过身小声道。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丽chūn,径自从来路返回了。只是,她的眼里不自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卷末语 人生,总是由无数的相聚离别所串联。在告别我的童年,告别了我的少年时代之后,我再一次告别了济州城,告别了我亲爱的朋友们。 现在,我决定离开了。 不是回头,而是前行。 如今,我坐在这道高高的山梁上,望着济州的方向。 是的,我坐着,从来没有过的安静。 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养父母、康叔叔,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家,温暖的字眼,我从小就没有一个安定的家,我曾经是多么的渴望,可是我心里明白,如今,那还不是我的归处。 我想起了王怜花、老沈、吾凯西。一想到吾凯西,我就难过。我也曾差点死过一次,我知道濒死前的滋味,那种留恋、遗憾、绝望,更何况他心里还有放不下的维维娜。人是多么脆弱,生命如此美好,却只有一次。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夺去吾凯西生命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接着要告别的,是小白,我那三个妹妹,还有为战而生的兄弟们。 小白虽然有那么多人跟随,可是我还是担心他,他太耿直。如今时局动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遗憾的是,我不能再时刻提醒他了。罢,个人总有个人的路要走。至于我那三个妹妹,我唯一担心的,便是青青,我对她有愧。因为碧血的关系,我算计了她,我虽从未想过伤害青青,奈何缘由都因我而起。我只能希望她的身体好一些,笑容多一些,rì子过得快乐一些。 想到了她们我便想起了叶楚楚。我已经好久好久不曾记起她了。大概,我早就忘记了吧。学院的生活令人怀念,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单纯和快乐的。 我还记起了一些人,那个吸血鬼女人芸,那个叫枫景的jīng灵,圣骑士搁浅,还有那个白衣女子,和那个做鬼脸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不知她还记得我没有。我突然很有种yù望,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真能再见面的话),她不是看猴似的看我,而是看帅哥似的看我,哈哈。人是多么渺小,人生又是多么坎坷。希望她的童年和少年,过得比我更zì yóu更快乐吧。 而我的身世呢,前朝血脉?也许吧。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我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一种强烈的悸动的。眼下政局动荡,地方上隐约形成的割据,帝国的根基已经腐烂,皇权社稷摇摇yù坠。大厦之将倾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何况我还是皇家的后裔。或许如母亲所说,我真该做些什么…… 然而,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乱世的大门一旦开启,我和我周围的那些人,生活及生存将面临更大、更多且不可预知的威胁,我必须具备足够的能量。 而在此之前,我需要探寻,我需要潜隐,所以我必须离开。 我满意我的生活吗,曾经的生活?我想是的。也许有人会问,如果重新给你次机会,你还会做这样的选择吗?我只想说,那是命运,不是选择。因为有时候无论做什么选择,那都是命中注定。 凭谁问,是焉非?步下山梁之前,我缓缓地回头,再看一眼那黑暗中的灯火,那是生命跳动的火花。 转身之后,不是那种飘逸洒脱,希望“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从容彻悟,而是“本yù出尘,今方入世”,奈何?那就是命运。 我看了看我的长枪,那里装着我的秘密。 没错,从今后,指引我的,便是那半张地图! 第七十一章 类似于游侠 - 破黑传奇 - 子韵 信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它如影随行,它存在无形。 坚持信念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很多人,转头了就不再重回,跌倒了就不再站起,睡着了就不再醒来。 疲惫总是在不经意之中,阻隔你对未来美好的视线,寂寞总是能把握最适当的时机,让你沉湎于昨rì悠长的怀抱。 我们需要被了解么?反正在无数次试着倾诉之后,在那些独自一人的夜,我们终于相信,灵魂只能独行。 如果你问我,是不是很执着的一个人,我很难回答你。如果你问我,我的梦想是什么…… “……那是最高最远最洒脱,那是最高最远最辽阔。伍爷爷,你能明白么?”子韵靠着草垛子,叹了口气,一腿伸直了一腿曲着,说实话,她其实一点也不抱什么希望。 老头看着这个五官jīng致的女孩,樱桃似的小嘴儿微微撅起,说起话来可伶俐着呢;很苗条,腿很直,有着良好的爆发力。其实,就算她有这样那样的不完美,老头都会固执地认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 忽然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一张稚嫩而可爱,吹弹可破的脸,那个头上扎着两个小纠纠的波尼亚女娃娃,是啊,她长大了。 老头居然点了点头,这让子韵感到非常的惊讶,“您真的明白?”子韵把脑袋往前凑了凑。 “我明白,”老头再一次确定,“你想过一种宽裕的rì子。” 子韵仔细琢磨了一会“宽裕”这个词,不得不承认,这个词很接近,“我要挣钱建起一座能保护家人的城堡,雇佣最强壮的卫兵。 那里一定有我最喜欢的后花园,各种各样的雕塑、来自各地漂亮的石头和植物。在喷出泉水的池子旁边,拱廊的葡萄架下,东海的白玉石桌之前,南方费斯摇椅上,闲暇而惬意的一杯可可,我手中捧着从dì dū都刚送到的新版书籍,在微风吹送着花的芬芳里,在植物嫩芽绽出的那一瞬间,从容地品味人生。 这一切,当女官或许能在物质上满足我,但是在jīng神上,却有天壤之别。” “您知道么,伍爷爷,就算是当官了,还是有上司,还是得被人管,你想喝杯可可,但偏偏酒宴上他们喝的都是酒,就算是葡萄酒,那也是不好喝的;也许你想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本书,可上司偏偏命令你要组织一次乱哄哄、挤攘攘的欢迎仪式……”女孩越说越激动,她一下跳了起来,“我需要一种类似于游侠的职业,一种能赚很多钱,又能zì yóu不受人管,能探险寻宝,还能行侠仗义的职业,所以,”女孩握起粉拳挥了挥,“我要当雇佣兵!” “哦,那想必是好的。”老头微笑着说,仿佛看到女孩穿着盔甲,披风招展,一脚踏着恶龙的尸体,在悬崖边缘,白云之间,眺望着远方,目光深沉而忧郁…… 总之,对于老头来说,女孩就算一把火烧了全村的屋子,再号召大伙把耕牛都杀了烤成牛肉干,那想必也是好的。 “对了,伍爷爷,你看看,我刚买了一对双刀,”子韵边说边一边将东西从身后拿了出来,“这可是我这几年在学院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伍爷爷“吱嘞”地拉开其中一把,看了看,又合拢了回去。 子韵滔滔不绝地说道:“我总觉得比红姨那对尚差了些。主要是手感不太舒服,刀身轻,刀鞘也略显粗糙,人家红姨那对抽出来‘呛’的声音又响亮又好听,我的这个像是生锈卡住似的,一定是刀鞘没做好,阻力大了。 不过,您看这个光泽度还是很好的,银光耀眼。据那个卖刀的师傅说,这可是经过七七四十九道程序淬炼而成,所以外观和硬度都有了极大的保证。 那天我亲眼看见他用这个刀削断了一个金属棒,可谓削金折铁,不费吹灰之力。 其实刀好就行,刀鞘到时候我还可以另外打制一副。爷爷,您看看,还算是对宝刀吧?” 伍爷爷再一次看了看手中的这“地摊货”,又抬头看到子韵那兴奋的表情,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违心地说道:“还行……” 削金折铁?我当年是不是还真应该冒着风险,将我那“销金折铁手”的绝技传给这丫头呢?不过那个爱穿白衣服的女人,身手还略在我之上,只是…… 老头将武器递还给子韵,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爷爷虽然不懂武道,但是也和村子里的人进过山打过猎。这神兵利器固然是好的,但是对于一个合格的猎人来说,最能依仗的还是这里……”老头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耳朵“这里,还有这里。”最后老头摊开了手掌。 看着子韵疑惑不解的样子,老头又说:“你看……” 老头拿过子韵的一把刀,拔了出来,在地上一挑,将一颗小石子挑出了草地,然后慢慢地掇弄着,也算老头手上麻利,一会就将小石子垫在了刀尖上,小心地收了回来,再用左手将石子拿住。 老头将刀还鞘。眼光扫视了下地面,忽然伸手出去,将另外一块小石子抠了出来,直接拿在手里。 “看见了么,就算是神兵利器,还要看是拿在谁的手里。所以,最值得信赖的应该是我们的手,一双灵活有力的双手。”老头摊开双掌,那上面,一左一右地置放着两颗带着泥的石子。 “哦……”子韵点了点头,其实心里并不以为然。 “回去吧,离开之前,好好陪陪你父母亲。记得,你的家在这里,外边风大浪大的,困了累了有难处了,就回家来,告诉大家,告诉爷爷。”老头微笑着,脸上满是纵容,眼中尽是慈爱。 老头出神地看着子韵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那边的房屋之后依然没有回过头来。 也许是太入神,以致于一个人走到他身后,他都没有发觉。 直到这个人从侧面绕到他右侧前方,并站了一会,然后开口说话,他才仿佛醒悟过来。 这女人一身白衣,约莫四十多的样子,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脸上虽然有了沧桑之感,却容颜清丽,整个人看上去依稀想见当年姿sè。 “别装了,其实你早就发现我来了。你整个人虽然没动,但从刚才我的角度,发现你的眉毛跳了几下。”白衣女人说道。 “妹子,我不知道你在说嘛。”老头一脸迷茫。 广阔的田野,金sè的稻穗如浪起伏。白衣女人背着手,与老头面朝着同一个方向,两人都看着远处,似乎两熟人正在闲聊感叹:“隐藏得挺深的嘛。对于越老越内敛的人,肯定不容易望气和感气,不过偏偏你这种内家修为极高的人,身体上的异样总是很难抹平的。 比如说你的脑门两侧微微突起,一双厚实而关节粗大的双手,手上的经脉,等等。 说实话,你也瞒了我很久,前段时间我才发现的。关心则乱,是韵韵让你露出了行迹。 你的故事让丫头走上了这条路。而对于我来说,恰合我意。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其中一样,就是怎么拆穿你们这些男人的骗术。” 老头依然不做声,女人又径自说道:“你也不必否认,我也懒得打听你的秘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算如你这般七老八十的也不例外。要不是看你是真心护着那丫头,不然我早就一刀砍了你。” 白衣女人说罢,朝前走了出去。很奇怪,她迈出的步子频率不算快,可几步就走出了很远,而且身上的裙袂竟然几乎看不出摆动。 第七十二章 吟游诗人 - 破黑传奇 - 子韵 “圣骑士搁浅抱着那名女孩,逐渐远去,然而他所留给众人的背影,却仿佛越来越高大。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职业,叫雇佣兵。他们介于游侠与刺客之间。游侠不要钱,只要道义。刺客不要道义,只要钱。雇佣兵,比游侠多了一份对金钱的追求,多了些职业xìng。他们又比刺客多了些抉择,多了些温情,换句话说,他们并不是什么钱都要。 搁浅终究是违背了教会的指令,放弃了自己的前途与信仰。而后,为了支付昂贵的治疗费用,他做了一段时间的雇佣兵;而后,为了对抗对女孩的追捕,他成为了一名堕落骑士。 却道那jīng灵枫景,当时震惊得几乎不能动弹,嘴上虽不说甚么,心里却暗自赞叹不已,‘听完搁浅的话,我的心情竟是久久不能平静。正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我现在终于明白我缺乏的是什么了,正是圣骑士搁浅那种对真理的执着追求,对理想的艰苦实践所产生的厚重感。’ 于是,在圣骑士搁浅为了拯救一个姿sè寻常、本与自己无关的卖花小女孩,放弃了继续追寻‘暴龙之弓’以后,jīng灵枫景长叹一声,潇洒无比地将身后披风一甩,毅然离开了那肮脏污秽的追踪队伍。他放弃了神兵,却坚持了骄傲,收获了对天道、武道的感悟。 圣骑士搁浅留下的那种震撼,让枫景忍不住一次次地回味搁浅的那一番话语一番作为,每回味一次,赞赏之情就激长数分,在他灵秀的外表下,逐渐锻造出了一颗刚毅之心,这实在是有一失必有所得啊。 也正是这番历练,让枫景这山林同盟的无名小卒最终成长为一员独当一面的大将,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彪炳勋绩,这是外话,姑且他rì另与各位听官细说。” “噔!”台上那位吟游诗人将醒木往桌案一拍,朗声吟出今天这一节故事的压轴诗歌:“萧关冷月泣无声,骑士侵寻堕落行。真伪至今无定论,人心青史自分明。” 吟游诗人声音嘹亮,语调煽情,一时间台下诸位不由沉浸于故事,扼腕长叹、嘘唏不已有之,更有略懂诗歌之人,摇头晃脑,跟着低吟品味。 却有一人,不和谐得很,人家吟游诗人话音刚落,他就“扑哧”一声,喷出口也不知是酒水、茶水或是菜汤来着。 吟游诗人看着那人,脸上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微恼还是尴尬。 一时间,众人转头朝这“粗鲁人士”看去,却发现这人外表其实并不粗糙。 这青年松散地扎着个马尾,穿着黑sè暗纹长坎肩,衣上的黑白斜格子镶边和他的人一样张扬,简直打扮得比台上的吟游诗人还要吟游诗人。待众人眼光一齐看了过来,他抹了抹嘴角,脸上依然是那副不羁、懒散的笑容,嘴角勾勒出一种倔强的曲线。 在这个时代,有句俗话是:女要俏,三分孝,男要俏,一身皂。 有的人穿黑像杀手,有的人穿黑似差役,这人却穿出了一副诗人行头、浪子风范,也确实难得。 台上有个职业的吟游诗人,台下有个打扮得像吟游诗人,这让大伙不免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在抢饭碗,互相拆台。 这一行当,如此营生,由来已久。在酒馆、戏场、茶楼,或者这几位一体的地方,吟游诗人们依照固定的套路,或用传统的长歌配乐,或用简明易懂的通俗语言,传诵着各种各样的故事。 一般情况下,资费都是由场馆支付,这也算他们吸引客人的一个手段,要听歌听故事,怎么地你也得来这消费一二。说得好的吟游诗人,少不了会有听众们的一番打赏。 却说这台上的吟游诗人,也不理台下的那位,随即进入了他的互动求赏时间:“诸位听官,若有何疑问及探讨,不妨一一道来。” “这卖花的女孩,我听说是魔族的公主哎,别看她示人的面目寻常得很,其实是天姿国sè,还懂媚惑之术。要不然搁浅怎么会中镖,大伙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一位大腹便便的胖子说道,嘴角边上乃至下巴,一大堆的饭粒。 吟游诗人脸上,假假地出现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圣骑士搁浅据说叛离之前,已经是光明神教圣骑士团代中队长了,那前途可是一片光明啊。 诸位听官也知道,这光明神教的圣骑士团,那可是教廷的唯一武装,是神圣的武装,所有成员都是历经考验、千挑万选的。当初河梁道驻军旗正尼尔,放弃军旅职务,加入圣骑士团,才得了个小队长的职务。 这个搁浅当时年纪轻轻,便拿了个代中队长,实在是非同小可。可至于卖花女孩是否别有隐情,或是魔族公主,这的确是查无实据。 但是这位客官,您的睿智与想象力,实在是为此事件之后来研究者们,提供了一个值得借鉴的思路,一个很有价值的启发。” 听听这话,说得胖子眉开眼笑,嘴里的饭粒又蹦出来几颗,他左掏右掏地,摸出个铜币,扔向台上。 “听说魔族就是深渊一族,魔族公主非但媚惑无比,而且yù(望)极强,索求无度。您给来一段?”一位明显酒sè过度的中年人,嘿嘿地坏笑着道。 吟游诗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深渊一族在‘黑暗世纪’时代,曾由指挥官索尔引领着深渊大军,所向披靡,给中土造成了一场极大的浩劫。 当时,中土人类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在双圆城要塞,深渊大军派出了一队深渊女妖,便将守城军队全部瓦解,据说军队统帅庆大公爵最后还是死在了床上。 幸亏jīng灵族、山地族、天马族组成了战略xìng盟约――山林同盟,最终获得了战争的胜利,建立了jīng灵王朝,中土大陆才不至于沦陷为魔族的奴役。 不过看这位听官,您天赋异禀,两眼神采有异象,对于这房中术的研究想必是颇有心得,那庆大公爵怎么能与您想比,若是当时异地处置,定会将那一队深渊女妖收拾得服服帖帖。” 吟游诗人这一句“收拾得服服帖帖”用得是极为巧妙,就算是傻子都能听出些别的意思。一时间,座中“同好者”们自是或含蓄或应和地坏笑连连,刚才发话那中年男人,脸上更是露出了神往之sè。 掏兜,扔钱。接着中年男人把两个铜币扔上了台,钱币咕噜噜地在地上乱滚了几圈。 “说说这暴龙之弓呗,它到底是怎么样一件神兵利器?”子韵实在是忍不住了。 吟游诗人猛地击节一叹,“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姐、飒爽英姿的女英雄!”似乎他每应答一个问题,都要恭维对方一通。在赞美了胖子的大脑袋、中年男人的房中术之后,他似乎再一次为子韵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气质所折服,“虽然您如花年貌,却隐约气态不凡,实在是揽风云之奇瑰,纳山川于胸臆! 暴龙之弓乃是上古八大神兵之一,传说是jīng灵女神舒雅,遍采奇石以冶炼,逆取暴龙的大筋所制造出来的。其弓蕴含着神秘力量,据说通过这把魔力之弓shè出的箭矢,它造成的伤口会让任何种族流血不止,很快失去战斗能力。” “你这歌者好不严谨,据我所知,关于暴龙之弓的最后消息是――在十五年前某个夜里,它曾出现在两湖道边上的某个大型农贸集市,并引起了数方的混战。 枫景是jīng灵,jīng灵的寿命大家都知道,这姑且不提。而十五年前搁浅也就十六七岁,进没进圣骑士团还是一回事,自然还不是什么代中队长吧。”说话的是那个扎着马尾的黑衣青年。 歌者,歌颂者也。这是吟游诗人最古老的称呼。 众人一见他开口,心道,同行是冤家,这话真没错,这砸场子的终于出手了,且等着看看热闹吧。 不料,台上那吟游诗人却很镇静。他打破了逢人必夸的惯例,没有恭维对方:“历来关于神兵的传闻,总是层出不穷,也多有以讹传讹。传闻中十五年前的那件事情,也就发生在附近,在两江道两湖道的交界,个中原委我知之甚少,或许在座的各位另有所闻也不一定。” 第七十三章 原来是同伙 - 破黑传奇 - 子韵 吟游诗人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一时尚无人应对。 “你听说过流光道的禁锢法杖传闻么?”子韵又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吟游诗人回答了子韵,而她又没有扔钱,这一次吟游诗人不但没有赞美她,连话也不应她,只瞟了她一眼,又沉吟了片刻,接着摇头晃脑地继续“暴龙”的话题:“如果说,暴龙之弓十五年前的某个夜里,真出现在两道边境上的集市,并引起了各方的混战,那么事后为什么各方都忽然偃旗息鼓,全无动静了呢? 这把弓是否至今仍然隐藏在两湖道或者两江道的某处?或者说就隐藏在附近?集市是否与商人有关?” 话说这吟游诗人表述也颇有技巧,答不上来就提问,转移了大家的思路。 “你再详细地说说十五年前,那关于暴龙之弓的传闻。”子韵大声说道。 “这其中,我也知道得不是很详细……”吟游诗人为难地说。 “你知道多少说多少,不清楚的,然后他再补充。”子韵嘟着嘴,指着在座的那位扎着马尾的青年。 然后,她赌气似地拿出了一个小袋子,那是她随身带着的、用来装着零碎物件的小袋子。子韵摸出了一个银币,扔到了台上。 你不理会我说的话,我就用钱砸死你!子韵气呼呼地坐了下来,随手将袋子扎起,袋子发出“咯啷啷”的响声。 其实她就只有两个银币,为了得到暴龙之弓的进一步线索,咬了咬牙,也算是狠狠地放了一次血。然而,“咯啷啷”作响的钱袋,却给人了一种错觉――乱摸一个就是银币,看来至少是满袋子银币,或者还有金币。 …… 等到子韵从馆子里出来,前思后想地,不免有些头晕脑胀。 总觉得那个穿着黑衣,扎着马尾的有些古怪,想必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说,一定得弄个明白。子韵前脚刚迈出了大门,想到这里,索xìng从后院专用的货物通道那边绕过去。 子韵没有故意地放轻脚步,如同自家一般,大大咧咧地走着,也正因如此,一路顺当,很快就迈进了后院的门槛。 “chūn水,你知道不知道,要讨好别人又要坚持自己的cāo守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吟游诗人背着手,有些抓狂地来回走动。 子韵赶紧将头缩了回去。 “知道啊。”虽然没看见人,子韵知道是那位名叫chūn水,扎着马尾的黑衣青年在说话。 “知道你还给我添乱!这一节明明就应该是我的台词,你倒好,横生枝节,让我手足无措不说,还故意喷茶,难道我说得很烂么?!”吟游诗人声音有些大了。 “国威,我知道你是一位又专业、又有道德底线的吟游诗人,看着那些蠢货们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砸你,这是对一个rì后将名垂青史的吟游大诗人的极度侮辱!我这不是想快点帮你引入正题么。 还有,你篡改我的那首诗,实在有点惨不忍睹,唔唔……”似乎那个叫chūn水的人,嘴巴被什么堵住了。 “小声点,”国威低喝道,他显然忘记了,刚才他的声音比chūn水的大多了,“不要败坏了我的名声!这本来就是你的事情,难道你不该出点力?”国威补充道。 “额,谢谢你帮忙,这份情义,兄弟一定是会铭诸肺腑的……”chūn水喘着气,大概是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国威的魔掌。 “我和你没什么情义可言,我这是在还债……”国威没好气地说。 果然有隐情!而且,这两个人原来是同伙!子韵恍然大悟。 那么,这个叫国威的吟游诗人其实是被那个叫chūn水的人裹挟来的,看来,我猜得果然没错!子韵感到很开心,她很是为自己那聪明的小脑瓜子而自豪。 这样的话,我应该暗地里跟踪这个chūn水。子韵拿定了主意。 ―――――――――――――――――― 二月十三rì,星期三,晴。 今天是跟踪chūn水的第一天。也是我游侠生活的开始,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一个好的游侠,必定是智勇双全的。 chūn水几乎逛了一个白天的集市,在各大门店里进出,有古玩字画店、文具店、家具店、衣料店、瓷器店、米店,脂粉店、甚至是车马店、棺材店…… 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看到他与谁刻意地接触,但给我的感觉是,这个人应该是个狡猾的对手,他一定掌握着什么重大的秘密。 今天有些累,但是感觉心情和状态都不错,chūn水,小样儿,我一定能从你身上收集到有关线索,找到神兵! …… 二月十四rì,星期四,晴转多云。 跟踪chūn水的第二天。我告诉自己,好的耐xìng是成功人士的必备品质。 今天这小子不逛集市,逛山水去了。他沿着河道,逆流而上,到了一处废弃的城关。 这里附近是一个大型的集市,我猜想,十五年前的那场混战一定就发生在这里。他东瞄瞄西瞅瞅的,也没见他看出个啥名堂。 今天更累,在外面跟踪,没有了人群的掩护,我得更小心了。和集市相比,虽然前者人多拥挤,毕竟我想吃点喝点的也方便,后者只能自带干粮。 努力,今天毕竟是有收获的。现在,我得去泡个热水脚。 …… 二月十五rì,星期五,多云转yīn。 跟着chūn水的第三天。今天这小子转xìng了,不务正业了,他开始去逛那些烟花柳巷,这该死的家伙,让我出了丑!别人以为,我是个丈夫在外面偷吃,来抓现场的小悍妇! 起初我是女扮男装的,可一进去就被人发现了。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可能是我人长的太漂亮,怎么扮也不像男人吧。 这该死的家伙,一看就不像好人!等我掌握了那些线索,看我怎么收拾他。 今天走上走下的,化妆半天还跟人吵架,实在不算轻松。更重要的是,郁闷,这让我心情很糟糕。 …… 二月十六rì,星期六,yīn有小雨 跟踪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特别是,当你的跟踪对象是一个起早贪黑的人。 说他起早贪黑并非赞扬他勤快。我发现了,这是他的习惯。早上天亮没多久,他就会起来活动筋骨,连下雨也不例外。然后休息两刻钟,准时的两刻钟之后,他会去吃早点。每天吃的早点都不一样,稀饭、豆浆油条、牛nǎi面饼、米粉、蛋炒饭什么都吃过了,而且还不在同一个地方用早餐。看来这是一个好吃懒做,又特会享受的人。 但是我烦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人好像是不用睡觉的。跟踪的rì子本来就睡不安慰,可偏偏还碰到个这样的跟踪对象。结果我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半夜还要保持猫一样的清醒,我简直的无语了! 他昨晚在西堤的花舫上听古琴,一直听到三更半夜,我都睡过去一次了,他还不肯走人。你不睡觉,人家歌姬小姐们也要睡觉啊。肯定是软磨硬泡,想打别人身子的主意。对,不奇怪,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承认,我这几天睡眠不足,有点上火。 …… 二月十七rì,星期rì,暴雨。 这个chūn水一定是个蠢货!而且一点江湖经验没有。 为啥说他蠢?说他蠢就是蠢了!昨晚都打雷了,不老老实实回去睡觉,还去听竖琴长歌!结果半夜打着伞回客栈,怕闪电劈不死你! 今早还下着雨,虽然早饭后停了一个时辰,可你看这天气,能出门的么?这下好了吧?结果随即下了这么大的雨,他骑个马在外边淋雨。他自己遭殃不算,还连累我这个跟踪的,暴雨浸透了我的斗篷,弄得浑身都湿透了,结果感冒!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我决定了,明天直接将他绑起来拷问! 嗯,今晚不跟了。本来还担心他被人灭口,现在不管他了,他爱怎么死怎么死去。我要喝点热姜汤,好好睡一觉。 第七十四章 一不小心 - 破黑传奇 - 子韵 熟睡中子韵猛地惊醒了。 周围很安静,并没有任何突发情况。子韵挣扎着爬了起来,打开了客房的窗户,看了看窗外的天sè。 时间差不多了。子韵长叹一声,这应该是惯xìng的缘故,前几rì也都是这个时候就起了。这些天子韵的确就没能安安稳稳地睡个舒服觉(懒觉),都是拜那该死的chūn水所赐。 子韵仿佛在和谁怄气,她嘟起嘴,狠狠地坐在了凳子上,面对打开的那扇窗户,双目无神。就在子韵两眼皮不听使唤、又要耷拉下去的时候,朦朦胧胧中,一个声音传来,让她如同三伏天喝了口冰镇饮品似的一下清醒了许多。 “少爷说了,叫我们先将宝物藏好。” “就我们俩?”另外一个声音说。 “藏件东西需要那么多人干嘛,这是绝密的事情,你知道不?” “少爷呢?” “说你笨你还不服气,他得引开其他人的注意力。” “哦,那咱们现在怎么弄?” “你先跟我来,老放那小屋里也不安全。” 子韵听到这里,慢慢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出了自己的脑袋。 一个光头大个和一个身材瘦小、贼眉鼠眼的家伙正在树脚下嘀咕着。鬼鬼祟祟,目光游移,不时地左右张望。 子韵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毕,果然不一会,那两家伙开始离开了。 跟踪这两小角sè,子韵自认为还是游刃有余的。从人群中,从建筑车马之后,从yīn暗的角落里,子韵能感觉自己目光如炬,就算这两人是两只“怪物”,也教它难饰其形、无法逃遁。 意料之中的事,两人足迹越行越偏僻。子韵打起了十二分jīng神,前几rì对chūn水的跟踪让她感觉到山穷水尽,没什么进展,不料今rì却柳暗花明了。 进了树林了,这更有利于追踪,恰好,子韵今rì的外套也是淡青sè的。 在一间破败简陋的茅草屋之外,光头大个首先站住了:“哎哎哎,拿起锄头,先去那边挖个坑。” 瘦小个点点头,哦了一声,随手拿起了靠在茅草屋外边的锄头。两人一前一后往林子深处行去。 天助我也,子韵大喜。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看不到,子韵悄悄地摸到了了柴门边,仔细听了听屋里,确认了里面没啥动静,这才小心地推开了门。 晃眼看去,屋子里堆着些柴火杂草啥的,乱糟糟的,子韵没忘记在搜索之前将柴门掩上。 茅草屋里没窗,四壁倒还周严,子韵小心翼翼地翻-弄着那些柴火和杂草,其中部分还扎成了捆。 忽然子韵听到了外面有些动静,似乎是很轻的脚步。吃惊之下,子韵依然灵机一动,将身形隐藏在了角落的那堆柴火之后,并小心地确保自己进入一种静默状态。 可良久,却没见人推门。正纳闷中,隐约一阵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只是,这种香气不是那么清爽,虽然淡,但是却显得很沉抑。对!还带着那么一股邪气。 子韵下意识觉得不好,摒住了呼吸,可为时已晚。她胸中颇为烦闷,甚至感觉到了头晕。直到子韵拿定主意站起身来,这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双腿更是微微发软。 不好,居然中计了! 尽管屋里很昏暗,借着茅草屋的一些疏漏处,依然能发觉,空气中飘忽着一层非常浅淡的白sè烟雾。这,应该就是香味的由来吧。 其实,子韵绝对不是笨蛋,她只是经验不足而已。在她身上出现的一些问题,恰恰是所有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必然的经历。只是这一次对子韵来说,也许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子韵奋力拔出了双刀,只是由于心里有些发慌,这下用劲,一不小心又吸入了一口。她冲到了门边,却虚晃一枪,中途折了个方向,刀锋一搅,人随其后,破墙而出。 子韵甩了甩头,力图使自己保持清醒,并挣扎着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她看到,左、右两前方,各有一人朝自己逼近。 这两人她都见过,正是刚才拿着锄头离开的光头大个与瘦小个。子韵看到,光头手里多了一把厚背大刀,瘦小个则依然双手捧着那把锄头。尽管两人相貌差别很大,光头面目狰狞,瘦小个贼眉鼠眼,但此时,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同一种表情――yín邪的笑。 瘦小个双手持着锄头把子往前试探着捅了捅,子韵很轻易就化解了。而从光头的配合及其步伐来看,也不是什么厉害角sè,放在平时,子韵自信几个回合就能将他们放倒。 可现在,子韵双腿发软,脑袋沉甸甸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了。 不能耽搁了,子韵拼命发动了第一波攻势,她知道,这很可能也是自己的最后一波攻势,必须在这一波攻势中解决问题。 子韵脚步快速移动,虚虚实实中逼退了瘦小个,整个人却忽地弹起,刀光一闪,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朝光头大个就是一刀,眼看就要将那光溜溜的脑袋削了下来。 光头慌忙将厚背大刀封了上去,“当”一声清脆,情况却让人意外得很。光头的厚背大刀似乎只是缺了个小口,而子韵右手上却是一轻,她那对“经过七七四十九道程序淬炼而成、外观和硬度都有极大保证、亲眼看见货主用它削断了一个金属棒、削金折铁的地摊宝刀”终于没给她争气――右手刀只剩下了遮手以下,整个刀身是断得干干脆脆,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子韵却由于失去了平衡,脚下又是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子韵一肚子苦水,也来不及倾吐,因为光头和瘦小个已经看出了子韵纯属强弩之末,面露喜sè,手中的大刀和锄头便是一阵乱舞,逼得子韵狼狈不堪。 浑身酥软,子韵的战斗力在迅速消退。很快的,她的另一把刀被瘦小个的锄头格飞到不知哪个树脚之下。子韵终于瘫倒在了茅草屋边上。 子韵睁大了眼睛,眼看着光头与瘦小个在狞笑中一步步的逼近。就在此时,她忽然感到身上一紧,一双手臂已经从身后将她紧紧地箍住。子韵闻到了后面那人呼出的恶臭的气息。 子韵无法动弹,甚至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草,让这小子抢先一步。“光头笑道,他看着子韵,yín邪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身上的衣物。 瘦小个伸出恶心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也笑道:“这笔买卖不错,好歹兄弟们财sè兼收了……” 后面那人在子韵耳垂边上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接着似乎很满足地“呻吟”了声。这让子韵有一种想将自己那边耳朵割下来的念头。 完了,真窝囊。子韵眼眶里涌出了泪水,顺着脸颊直往下淌。这一幕恰恰激发了敌人的兽yù,对面那两人狞笑着,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 子韵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拼命地转动着已经开始僵硬的大脑。还有什么办法么?不,一定有办法的! 子韵忽然听到一阵风声,然后猛地觉得身子一轻。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片白sè,一个柔软的身体抱住了她。 红姨来了!不用看对方的脸,子韵就能感觉到,背后那个人是谁。以往这个身体曾不止一次的这么拥着她,不过却很难让她体会到什么温情,那通常是在纠正或者强迫她完成某个武技动作的时候。 可此际的子韵,激动得直想大叫,她真的真的很想在那张通常冰冷严肃神sè的脸上,狠狠地亲上一口。 第七十五章 现场示范教学 - 破黑传奇 - 子韵 “自己解开水袋,多喝点水。”红姨边说边将子韵靠在墙角上,然后她转过身去,不动声sè地看着前面的光头和瘦小个。 咦,刚才在身后抱住我的那个混蛋呢?他身上似乎有皮甲,凭着感觉,子韵判断那应该是个潜行者,所以他能趁着我感知麻木,从背后偷袭我。 那家伙逃了么?不会是chūn水吧?子韵思量着,艰难地扒开了自己水袋的塞子,强递到自己嘴边。 瘦小个的脸sè不自然,看得出他有些不安,而光头可能缺了根筋,居然还涎着脸sè迷迷地打量着红姨:“又来一个,还不算老,味道可能更足……” 这家伙死定了,子韵完全敢打这个包票。 “嗯,那你来吧。”红姨淡淡地说道。 看着对方这么坦然,前进中的光头居然怔住了,脸上的贱笑有些生硬。瘦小个比他谨慎得多,身形明显落在了后面。 “好些了么?”红姨瞥了一眼子韵。 子韵倔强地点了点头,其实也没好多少,说话都没力气。 “在我们算计别人的时候,也得小心有人在我们身后算计我们。”红姨用淡淡的话语,开始了她今rì惊世骇俗的现场示范教学。 感觉中,红姨肩膀只作出了一个微微地颤动,忽然闪电般地五指成爪,朝茅草屋的壁上抓了过去。 “嚯——”,然后又是“哗啦”一声,壁上开了个大洞,草屑碎木纷飞中,一个人居然被她硬生生地抓了出来。 “呯——”红姨的动作轻灵却无比的霸道,那人瞬间被她如同摔面团一般砸在了地上。 这人头发乱糟糟的如一草窝,咧开的嘴里黑乎乎的一排烂牙,身上穿着一套破旧的皮质紧身服。也许是被这突然的一记狠摔岔了气,此人正四脚朝天,一脸的痛苦状。没错,这就是刚才从身后抱住子韵的那个潜行者。 原来不是chūn水,子韵也不知道是释怀还是松了一口气。 方才许是红姨瞬间出手将子韵夺了过去,那人便趁机隐到了屋子里,没料到,他的潜行术根本瞒不过红姨,这不,一下被对方从屋壁的另外一侧破了行藏。 “如果敌人太多,你一下顾忌不过来,就除掉多余的。”红姨说出了今天示范教学的第二句内容。 “呛——”一道惊电暴起,更裹挟起一层红sè的光晕。随后,第二声“呛”接连而来,那是红姨还刀入鞘的声音。前后两声不过一息时间,在场其他的人,除了子韵,几乎都没反应过来红姨出过手。 再往地上看去,那潜行者连哼都来不及,身首便已分成了两截。脑袋却非常奇异地依然贴着肩膀,并没有滚到一边去,一旁看去,竟如一躯体在脖子上开了个槽而已。可见红姨这一刀是如何的凌厉,如何的迅猛。 但鲜血早已横流,刺鼻的血腥味中,红姨却似浑然不觉,只将一双美目淡淡地打量着另外那两人。 瘦小个忽然扔下锄头,转身就跑!光头发觉了刚想呵斥,却听那白衣女人说道:“两个人里面,一般应迅速解决了弱的……” 那女人的双刀一直交叉置于肩后,说话的时候,她还施施然地负手而立。但话音刚落,她的刀又呛然出鞘——单刀幻化成一道光轮,光头眼睁睁地看着光轮边缘上利芒耀眼,如死神的獠牙,朝瘦小个碾去。 瘦小个惨叫一声,翻滚在地,双手抱着一条腿干嚎不已。而光轮触地,又变回了那把单刀,单刀从刀头起始,大半刀身都没入了地面,其余部分犹在颤动不止。 “……如果他活着还有价值。”红姨这才接着把刚才的话说完。 “我草!”光头发狠似地扬起他手中的厚背大刀,咬着牙,当头朝红姨就是一刀劈下。 我要像刚才砍断那小丫头的武器一样,废了这白衣娘们背后的另外一把刀。光头大个是这么想的。 但似乎让他失望的是,白衣女人并没有拔刀的意思。 你不拔刀我就砍了你!光头一点没犹豫,刀锋依旧朝女子裹去。 “不管如何,你一个人的时候,不能让你的两个俘虏都是jīng力十足、活蹦乱跳。”红姨一边说着,一边轻描淡写地闪过了光头砍过来的两刀,伸手一探,居然从刀光中侵入,一只细长的巧手握在了光头的臂上。 红姨的手很好看,还有一种**的白,但此番,光头却感觉不到半点惬意。 她就这么顺着一捋,光头的刀就脱手而去;她就那么在对方的手腕上五指如兰花般地绽放、翻转,光头的手臂就“喀拉”一声脆响,然后随着光头的一声惨叫,他的肘关节和手腕处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光头偌大个壮汉,此刻已忍不住单膝跪倒在红姨身前。他满脸豆大的汗珠,脸上因疼痛而扭曲,愈发狰狞可怖。不过看得出这是一个暴戾、蛮横惯了的人,他嘴上犹是不肯服软:“我草,sāo婆娘,让爷干暴你屁股。” “好啊,慢慢享用。”红姨波澜不惊,玉手一挥,似乎是轻轻地拂在了对方的手臂上。 “喀拉”又是一声,光头的那只受伤的右手臂,以一个夸张的角度反撩向后,定格在空中,一只大爪子可怜的虚张向天。从这边看去,他的身体就像是一颗树干,整只手如同一根枯枝向后斜着伸展。 光头居然还能忍住没有昏迷过去,不过眼光已有点涣散,这一幕让那边的子韵都不禁皱紧了眉头。 红姨也不管他,径自走过去,一把拎住那个一直在地上翻滚乱嚎的瘦小个,如同拖着只麻袋一般拽了过来。 “如果你的敌人嘴巴很硬的话,就分头击破。”红姨看了一眼瘦小个,又瞥了一眼光头,但很显然,她的话不是对这两人说的。 “她中的是迷香,用清水洗脸,再喝几大口水,就没事了。”瘦小个看到光头那副惨状,忽然停住了干嚎,急忙大声说道。 “照着做。”红姨转头看了一眼子韵。 且不说那边正忙着洗脸、喝水的子韵,红姨居然没理会那个瘦小个,又走到了光头的身边,定定地看着他。 “你想干我?”红姨问。 “嘿嘿……”光头居然嘿了几声,但听上去有点像哭,“你这sāo娘们……” 听到这句,红姨笑了,笑得那么灿烂,竟还带着些妩媚。 “呛——”你根本看不到红姨的手上动作,甚至感觉不到她的肩膀抖动,一把刀就出了鞘,持在手。 红姨将刀尖垂地,忽地一脚踩在了光头那只支撑着地的左手手腕上。这只手没受伤,不过经红姨这么一踩,光头脸又是抽动了一阵。 红姨将手中的刀插入地面半尺多,刀口正对着光头手掌的小指。 “我要听真相。”红姨看着光头的眼睛。 “我们在馆子里,看到那位小姐,露了财,又欺她不经事,就起了歹意……是他,他是领头。”瘦小个仿佛完全忘记了他腿上那一道几乎深可见骨的口子,以及所带来的疼痛,浑身哆哆嗦嗦,指着那边潜行者的尸体道。 红姨没有管他,却一直盯着光头。 光头咬着牙,脸上豆大的冷汗一直往下淌,脸sè已经有些苍白。 “我草……啊——”光头随即又是一声惨叫。原来,红姨的手往下压了压,单刀如一把铡刀,将他的小指切了去。 光头不停地大口喘着气,很急促,而旁边传来一股恶臭,瘦小个的裤裆里浸出了黄sè的液体。 “真相。”红姨不紧不慢地说,依然盯着光头的眼睛。 “啊——”随着红姨的手又压低了一些,光头的无名指又被铡了下来。光头此时,嘴里的气已是进的多,出的少,脸sè变得铁青。 第七十六章 杀人学堂 - 破黑传奇 - 子韵 “真相。”红姨又说,她看着光头的眼神,跟看着一块猪肉没什么区别,仿佛是要横着切还是竖着切,全凭她高兴。 “咚”,就算是旁观,瘦小个也受不了这种恐怖的折磨,他及时地晕倒了。 “有种宰了老子……”光头的声音似在呻吟。 “啊——”中指被切了下来。 “是猴子,就是他,他是头,他召集我们来的,说有钱还有漂亮女人爽,我们还跟了两天,想出这个办法,引她到这里,猴子用迷药,蝙蝠负责后手,就是这么多了!啊——喔——呼——呜——”光头的心理那道强支撑起来的硬朗防线终于被击垮,他像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气说了出来。 接着,疼痛难忍之下,光头长呼短嚎一通,那声音听着是无比地凄惨。最后声调越来越低,已然频临崩溃,呜咽着,抽泣着。 红姨满意地抬起了头,手一抖,那把单刀划出道美妙的弧线,准确快捷地入了鞘,又回到了她的肩后。 也不知道是感官上冲击太强烈,还是洗脸喝水的缘故,子韵已经清醒多了,她站立起来,往前试着走动了几步。 子韵看到红姨走到自己身边,看了看自己,从面部神情根本揣摩不出她在想什么。然后,红姨走过去将刚才那柄当飞刀使的单刀从地上拔了起来,还鞘。 当红姨再次走过来的时候,居然将肩后的双刀摘了下来,递到子韵的手中。 子韵心中大喜。红姨的一对双刀她可是垂涎已久了哇,这应该勉强能算宝刀了。子韵这么想,尽管她对宝刀的概念还是很模糊的。 “去吧。”红姨说。 “啊?” “把他们杀了。”红姨淡淡地说。 “我?”子韵心里不停地砰砰直跳,尽管刚才喝了好多水,口中还是有些发干。 “总要过这一关的,“红姨难得这么和气,这么柔声地说话,“先杀那个晕过去的,这样比较容易。” 依着红姨的口气,真像安排子韵在杀一只鸡。 “姨……”子韵持刀的双手在颤抖,哭丧着脸望着红姨。 “如果你不想杀也行,跟我回村子吧,你不适合过这种生活。 不管是雇佣兵还是游侠,不会杀人就等着被人杀。杀人的时候,你要想着他们的可恨之处,比如刚才,我不来,你是什么后果? 想着他们是如何的可恶,你只是在保护自己,也许还能保护更多的其他人,心中要有一股愤怒的气焰。感觉怒火在燃烧你自己,不杀他们,你就要比他们惨十倍百倍;你今天不杀他们,明天他们就会更残忍地对待你,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杀,是止杀的最好办法,他们今天不死,明天就会死更多的人;杀,是对自己仁慈,对更多的人仁慈;杀,是替天行道,是代表神进行至高的裁决!杀——” 红姨一字一句,像记记重锤敲打在子韵的心房,并搅动着潜伏在她心底的那团怒火。 特别是红姨最后那段话,一连串的四个“杀”字,更是逼着子韵在这个杀人学堂里,对着自己的同类,有生以来第一次举起了屠刀。 当红姨念到第一个“杀”字的时候,“当——”一把刀掉在了地上,“呛——”另一把刀出了鞘,子韵握紧了刀,咬紧了牙,一步步靠近了瘦小个。 当红姨念到第二个“杀”字的时候,子韵牙在打颤,手在打颤,全身都在打颤,她颤颤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如有千钧,大脑一刹那仿佛停止了转动,刀停留在了半空。 当红姨念到第三个“杀”字的时候,子韵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却仿佛有啥东西堵在咽喉里,使得她拼命地往下咽,却怎么也咽不下。“呵——”子韵咧着牙呼出一口气,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杀——”随着红姨的第四个杀字出口,子韵尖叫一声,手中钢刀呼地往瘦小个胸口上狠狠一捅! 手法不怎么漂亮,但却依然致命。子韵能感觉自己到刀从对方的胸骨中间空隙中穿过,捅进了胸腔,有些地方是软的,又带着些韧xìng,难道是捅到了心脏?子韵抑制着想吐的感觉,手却不能遏止地、如打摆子一般拼命地抖着。瘦小个死之前有没有惨叫?不知道!红姨嘴里在说着什么?不知道!反正子韵的耳朵已经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 子韵忽然拔出了对方身体里的刀,血喷溅在她的身上,有几滴甚至溅到了脸上。子韵双手这时忽然地恢复了平稳,她的身体也不再颤抖。她茫然地四处张望,然后她的眼光落在了光头的身上。 光头是在笑么?是高兴自己让他得以解脱?好吧,去死!子韵两步迈到光头面前,当望着光头眼睛的时候,有一刹那,子韵的内心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地,刀光就掠起一道惊电! 就是在那一刹那内心波动的影响下,这一刀挥出,光头的脑袋没有完全斩断,藕断丝连地还沾着一块皮肉。血如泉涌,躯体后仰着倒下,不过由于他那只变形后翘起的手臂的阻碍,他的躯体在地上又翻了个转。 子韵木然地四下又看了看,面sè失去神采,眼中没有了灵动。 红姨这时走了过去,她叹了一口气,将子韵紧紧抱在怀里,史无前例地在子韵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韵韵……” “当——”刀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子韵双手抱着红姨,放声大哭起来。 在林子深处,一颗大树之后,一名穿着黑衣,扎着马尾的青年正在侧耳倾听。是的,他在听。他没有露出头张望,也没有爬上大树瞭望,因为他不用眼睛,只是用他的耳朵在听,茅草屋那边的一切动静都逃脱不了他的掌握。 这人,正是那位叫chūn水的青年。 这个女人好彪悍啊,这样教授门徒的,真恐怖。相比之下,还是咱们的老康好…… 韵韵,还有这年纪稍大些女人的声音,怎么一切都如此熟悉?我在哪里听到过? 而茅草屋那边,为了平复这位刚刚大开杀戒的女孩的心情,那位红姨正在用轻松的语气和子韵谈论着。 “……我起初以为他们是和那个chūn水一伙的,宝物有了眉目,我就跟了过来……”子韵说道。 “chūn水……chūn水……”红姨思索着,似乎在回忆什么,“赫连chūn水?” “不知道,就听那吟游诗人这么叫他。” 红姨叹了口气,“听你描叙的长相、年龄,十之仈jiǔ就是他了。韵韵,你还记得不记得那一年我带你去流光道?在一个岛上,遇到一些人……” “哪些人……”子韵挠了挠头。 “……有一个人说你很漂亮,他还保证……” “不记得了……”子韵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又微微嘟起。 “你这丫头,我当时还提醒你记住他,你就是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红姨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 “姨,那个上古八大神兵到底是哪八大啊?”子韵眼珠子骨碌一转,抱着红姨的手臂摇了摇,问道。 “八大神兵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器,关于这几件武器,最初人们给它们排了个位,具体我有些记不清了,不过排在第一的是逆天双刃,第二是王者之剑,第三是比蒙神盾,第四是嗜血战斧,第五是禁锢法杖,第六是暴龙之弓,第七是星云力量——这是一把枪,第八是天使之心。” “哦,姨,快给我讲讲。” 红姨吃惊地看着子韵,这丫头,大大咧咧看来还是有好处的,她似乎很快地便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你打听这个干嘛?”红姨皱着眉头说道。 “你把你的武器给我了,我想去帮姨弄一把更好的……”子韵说着,悄悄地瞄了一眼红姨。 “神兵利器固然不错,但最重要的还是你自身的本事,比如你拿着神兵,我就拿你刚才那两破烂,你还是打不过我。另外,经验也很重要,一不小心,就容易着了别人的道,那些瘪三都能暗算你……” “这个我知道,姨,你就给我说说嘛……” 红姨看着子韵那副神往的样子,心中不免微恼,便板着脸说道:“那个chūn水你给我记好了知道么?” “哦……”子韵弱弱地应了一声,其实根本没放心上。 红姨忽地念头一转:“那个chūn水不是有神兵线索么,跟着他,要不干脆和他合伙去找……” 树林那边,chūn水将两人的对话全听在耳中。原来这丫头和白衣凶女人都是老熟人了,难怪,我说韵韵这名字怎么听着耳熟。这丫头,居然还yīn差阳错地撞上了,还真是有缘…… 记得当年她曾问我,“康远顾是你什么人”,难道他们认识?看来下次见了康叔叔,要好好问问。 但听到“跟着他”这一句,chūn水不由一惊,下意识地从大树后微微探出自己的视线。 可很快的,chūn水又缩了回来,他明显察觉到,那个白衣凶女人的目光,敏锐地朝这边shè了过来。她应该没看到自己,但是她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 好一个厉害的女人,chūn水心里一阵砰砰乱跳。 第七十七章 雇佣兵“处子秀” - 破黑传奇 - 子韵 “好一段时间没下雨了,今年的收成够呛的。”从山巅上望着远处田野的时候,队伍里有人说。 “南方泽乡水国,还稍微好些,帝国的中部北部从去年就开始旱了。”一中年文士打扮的人说道,为了方便山路行走,他脚上扎起了绑腿,配着他头上结的书生巾,以及上衣两段宽松的长袖,不免有些不伦不类。 “听说有人闹事了……” “闹事?造反吧!连续的灾年,贪官污吏依然搜刮无度,土豪劣绅依然压榨无度,都不让人活了,还不造反么?”中年文士说道。 “读书人,看你不像这行当的,怎么……” “老婆病重,家产都卖光了,幸亏家传些护身手段还在,出来混口饭吃。”中年文士淡淡地说道。 子韵胡乱听着前面人的闲聊,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那人,他背上的那只铁胎弓,还有那一筒羽箭。这几乎是他全部家当了吧? 子韵几乎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因为,她身后还有这个人。 子韵板着脸,很严肃地说道:“你没经验,跟着我,就要听指挥,知道么?” “哦……”比她小一岁的晋峰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跟在子韵后面。 “喂,你们俩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地,想出工不出力?”队伍前方,独眼龙不满地回头嚷嚷了一句。 “这俩小孩,也不知道独眼龙干嘛把他们招进来。”队伍里一个声音低声说。 “估计是想找那妞乐乐……”接着,便是一阵坏笑。 “哎,别说,还是蛮有味道的……”接着,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shè了过来。 子韵心头一阵火起,正要爆发,但回头望了一眼跟着她身后的晋峰,又忍住了。 有什么了不起,你们还不是一样没钱注册佣兵单位,还不是一样帮独眼龙打短工,得意个毛! 还有那个独眼龙,不就在佣兵联盟挂了个号而已,看身手也不过如此!一个战队三个人,上次行动被打残了俩,迫不得已到佣兵接待处门口,满大街地叫喊雇人。就不能有点荣誉感、矜持一点?雇佣兵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子韵心里愤愤不已,早就将这一干同行数落了个遍。 女神作证,看在那预付的每人一枚银币的份上,否则我定叫他们好看! 思绪正活跃着,子韵忽然看到前边的队伍停了下来。 阳光很耀眼,满目金灿灿的,天空万里无云,依然没有丝毫要下雨的迹象。 风起,满山霎时都动了起来,树叶摇摆着,一枝还不停地拍打着队伍前面的独眼龙,看上去怪异之极。 晃眼看去,真像个树妖在背后,要……额,我又邪恶了。子韵有些不怀好意地想着。 “马上按照先头布置的,散开搜索,发现情况……”独眼龙的话音还没落,大家就听到林子那边传来几声惊叫。 “还有其他人?!” “好像他们已经发现那东西了!” 队伍里一时间七嘴八舌,还各自掏出了家伙,一干人在独眼龙的带领下,乱糟糟地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赶去。 林子里隐约能见不少人的身影,子韵与晋峰花了好一会功夫才穿过这片林子。 前方豁然开朗,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块相对开阔的草坡。草坡上,有一条浑身黑亮的巨蟒,身子比子韵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古树还粗,估计能有三四个人合抱。 就是这只魔兽!巨蟒的额头上呈现着奇怪的花纹,两只黄澄澄的大眼珠冒着凶光,口中快速地吞吐着火红的信子,体积又大,第一眼看去,真好似条黑龙一般,让人心悸不已。 巨蟒个头虽大,却一点也不笨拙,上首有节奏地以固定的幅度摇晃着,显得沉稳有力,它正盯着面前的几个人,一副蓄势待发状。 巨蟒前面不远,有两个手持大盾的武士,两面大盾之后,则是一个紧握长镰的武士。 长镰乃jīng铁打制,镰身黑黝,而刃口却呈银白,寒光闪烁,看上去异常的锋利。要在平常,这只长镰的气势足以让人产生压迫感,但在这只巨蟒之前,镰首部分恰如巨蟒的一只毒牙,相较之下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子韵的“临时队友”――一个弓箭手张弓搭箭,嗖的一箭朝巨蟒的头部shè去。也许是看着巨蟒太过吓人,弓箭手心里有些紧张,这一箭shè得大失水准。 空间和距离都没掌握好,箭矢根本没达到巨蟒的头部,就划了一道弧线坠了下来,咄地一下插在前面一个持盾武士脚边不足三尺,吓得那人立刻缩了缩身子。 “我草尼玛,你shè谁呢?”一人从旁冲了出来,居然和那个弓箭手扭打了起来,估计是那持盾武士的队友吧。 “哎,干嘛呢……”独眼龙几个上去解围,一时间搞得乱哄哄的。巨蟒都还没干掉,这些人居然开始争执起来,真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当头的三人之后,还有一些武士们小心翼翼地呈扇形逼近巨蟒。一刹那,子韵感觉到了这只魔兽的灵xìng,它眼角和嘴角同时地抽动了一下,它,似乎在狞笑! 巨蟒忽然向前蹦出,庞大的身躯,如一颗划过天空的陨石,一下就到了盾牌之前!“砰――”的一声巨响,两个盾战连人带盾,瞬间被狠狠地撞飞了出去。 唰啦一下,巨蟒前方出现了一个又宽又深的印槽,高速迸发的巨蟒所向披靡,前面的武士或被逼闪或被扫到印槽两侧。当然,也有更倒霉的。 一根jīng铁长镰,从高空跌落下来,砸入地面,还险些将一个弓箭手的脑袋削了去。而那长镰的主人,一半身子已经没入了那只高速前行的巨蟒嘴里,远远可见,两只脚还在外面抽动。 “快闪!”子韵话音没落,巨蟒就一头撞进了林子!一棵大树居然被它的身躯撞断,随着怪叫连连,林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一声怒吼,有个大汉风似地从树木之后掠了出来。他手中的武器或剑或刀,非常的怪异,刀身倒是和铡刀大小,平直厚重,尖端处呈一个尖锐的三角形。他半路杀出,冲向的正是巨蟒的“七寸”部位! 巨蟒已然察觉,忽地转身盘旋,刮起腥风一阵,树叶草絮纷飞中,硕大的头部张嘴吐舌地朝大汉撞去。大汉的刀插中巨蟒,却未及原来的目标要害,抽刀翻滚到一旁,慌忙躲过了巨蟒的血盆大口。 许是巨蟒中了一刀,凶xìng更是暴涨,嘴里发出摄人心魄的嘶嘶响声,嗖地一下,身子一卷,硬生生地将旁边一颗大树挤断! 随着大树的轰然倒塌,某个身手较差的武士躲闪不急,竟被大树压住了大腿,一时动弹不得,惨叫连连。 巨蟒此时却显出了其作为一只魔兽应有的灵xìng,忽地穿梭而过,巨大的脑袋往倒塌的树干上一磕,树干翻滚开来,那压在下面的武士尚未来得及轻松,巨蟒的脑袋已在他眼前骤然变大、变大……随着巨蟒血盆大嘴一张,武士瞬间被黏-湿的黑暗吞没。 怒吼传来,子韵分辨得出那是独眼龙,他手上的那对带刺大铁球轮番着朝巨蟒脑袋轰去。铁球都由一根粗铁链系着,每个铁球如脸盆大小,虽然还暂时未能砸中巨蟒,不过一时砸得树木木屑横飞,落叶刷刷,看上去倒也声势骇人。 “杀了对半分,如何?”独眼龙闷声如雷。 “成!”前面那手持巨大怪刀的汉子应该是另外一伙人的头。 “兄弟们,给我上,手中的家伙使劲地招呼!”独眼龙大叫着,身形突然跃起,大铁球呼啸着朝巨蟒的嘴巴砸去! 看来还没白瞎他那个佣兵注册资格,这让一直以雇佣兵职业为骄傲的子韵总算略感安慰,她拔出双刀,朝运动中的巨蟒包抄了上去。 第七十八章 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 - 破黑传奇 - 子韵 子韵保持着固定的步伐幅度,只是逐渐地加快了脚下的频率。急速穿梭中,巨蟒的尾部已在她面前。但从小就抓蛇摸蝎的子韵知道,那里绝对不是一个好的落脚点。还要往前,子韵提刀继续跟着巨蟒狂奔。 巨蟒身体在树丛中快速地回旋一圈,继续朝独眼龙方向撞去。独眼龙本来砸的是巨蟒脑袋的侧后方,这一下变成了正前方,正好击向那张血盆大嘴,正好击向那嘶嘶吞吐着的红信子。 巨蟒真的将独眼龙的一只大铁球吞进了口中!那可是带着突起的锥形铁刺的,它居然像吞入了一颗糖! 巨蟒没有丝毫停顿,合拢了嘴巴,整个脑袋如一颗巨大陨石,已到了独眼龙的身前。独眼龙被迫撒手,猫着腰滚到了一边。 “咔嚓”一棵单人尚且抱不过来的大树被它当成撞断!在大树倒塌之际,头上的光影错落之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有一块yīn影挡住了光线,变化却非常地缓慢。 那是一把伞,在空中张开,缓缓地飘落。伞下有一人,首先看到的是两截扎得很整齐的绑腿,但是配着他头上结的书生巾,上衣两段宽松的长袖,原本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不过此时,大伙都为他临空翩翩而下的优美姿态所吸引,完全忘记了他身上的不协调。此人,正是子韵“临时队友”中的那位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脚尖轻点,已坠落到了蛇身之上。文士右手一挥,从伞沿上扯出一支伞骨,一下插入了巨蟒的腹部。巨蟒背上覆盖着坚硬而厚实的鳞片,只有腹部才相当柔软。这个时候,大家才注意到,文士的伞骨都是jīng铁所制,而且前端尖锐。 文士右手舞动着,不停地扯下伞骨,不停地插入蛇的腹部,一来一去如巧妇穿针,动作灵敏舒展,煞是好看。不多时,那伞已经塌了一半,足有六七根伞骨插入了巨蟒的腹部。 巨蟒摇晃了下脑袋,似乎感觉到了相应的刺激与威胁。不过却没有明显受创的样子,是的,那些伞骨相对于巨蟒庞大的身体来说,的确是如绣花针一般,刚够提神而已。 “位置再下面点,才是七寸!”独眼龙从腐叶杂草中爬起来,大叫道。 巨蟒翻身一滚,上首部绕了几圈,一下将背上的中年文士逼下身来,中年文士收伞飞身而下,刚寻找好落脚点,却发现巨蟒已经盘好了身躯,对他形成了一个包围。 只要巨蟒往中间卷压起来,怕中年文士立马会被搅成一团烂泥。 文士脚尖一踏,身形再次暴起,他的右侧有一棵树,只要攀住伸出来的那一丫树枝,就可以临空借力荡出去。 “死――”怪刀大汉人刀合一,瞬间撞到了巨蟒的腹部。巨蟒浑似不觉,摆首一口向半空中的文士吞咬过去。中年文士百忙之中持伞如锥,伞尖狠狠往蛇口边扎去。 伞尖扎中了巨蟒的嘴角,血液有一部分喷溅在文士身上,一阵腥臭气息扑面而来,文士不提防地吸入了一口,顿时一阵头晕脑胀。 这一瞬间,至少有六七件兵器招呼在巨蟒的身上,有的砍中了背,有的捅中了腹部,要有一两支箭,简直不能说是shè中了,只能说它们卡入了巨蟒背上的鳞片之中。 文士中途由于这一击改变了原来的计划,他借力倒掠开去。可就在此时,巨蟒嘴里发出了它今天除了那些嘶嘶声的另外一种声音,那是一声“咕噜”的怪响。 随着这声怪响,巨蟒嘴里喷出了一团墨绿sè的液体,朝正半空倒退的文士身上罩去。墨绿sè的液体后发先至,将不急闪避的文士罩住,溅了一身,并且狠狠地泼打在了一棵树干上。 “啊――”从墨绿sè的液体之后,文士发出了凄惨无比的嘶叫声,他发狂似的张开双手使劲抹着自己的脸,但于事无补。他浑身已冒起了白烟,跌倒下去,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挣扎,很快地便不动了。 那一团墨绿sè的液体之后,也看不到他身体的情况,只是地上很湿,还冒着白烟,整个躯体似乎萎缩了许多,而他身后那棵被液体泼打中的树木,液体接触到的树干周围已经开始发黑,绿意全无,竟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枯萎着。 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由一时呆住了,这巨蟒居然还能喷出如此厉害的毒液,试想如果那毒液沾到自己身上…… 巨蟒此刻应该也是受到了不轻的创伤,它也许开始觉得,钻到这个林子里和对方展开战斗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虽然它可以在林子中快速游走,并让树林为自己提供掩护,但同样的,对方也得到了这个好处。而且对方人多,林子里视线不开阔,反而容易受到偷袭。 巨蟒快速地往先前相对开阔的那个草坡梭去,也许是受伤,也许是着急,巨蟒头部偏下的位置撞到了一棵大树,这让巨蟒的身形顿了顿,停了下来。 这个大好机会,不止一个人看到了,几支兵器又砍的砍、捅的捅招呼在了巨蟒身上。 此时,蹲在大树丫上的晋峰出手了!手一挥,三只箭夹在他的手指之间,便搭在了铁胎弓的弦上。嗖――嗖――嗖,三只箭,势如连珠,幻化成三道乌光,瞬间到了巨蟒的脑袋上。 中!尚未触及目标,晋峰嘴角已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三支箭的路线一字排开,左边那支shè中了巨蟒的右眼,右边那支shè中了巨蟒的左眼,而中间那支则shè中了巨蟒的两眼之间。 眼睛是脆弱的部分,即便是相对于巨蟒来说那么小小的一支箭也是致命的。巨蟒在翻滚,撞到了几棵大树,一时残枝散叶纷飞乱舞,同时它的尾巴还将一个偷袭者――手持盾剑的武士当场扫中,吐血而亡。 子韵,这个时间展现了她出sè的爆发力,她看准了那个“七寸”部位,手中钢刀如虹贯rì,势不可挡,绚丽夺目。 巨蟒的腹下,虹光一分为二,双双穿透了过去,银亮的没入,带着红晕而出。子韵动作极其舒展,前腿弯曲,后腿笔直,双臂微张,像一只zì yóu的、振翅高飞的鸟。 巨蟒更猛烈地抖动着,众人皆不敢靠近,便遭殃了一堆树木花草。巨蟒挣扎逐渐微弱,蛇首却依然似心有不甘地高高仰了起来,子韵看准时机,一个冲刺,脚踏在一棵树的枝丫上,长身而起,轻盈地落在了巨蟒的背上。 巨蟒身体犹自在摇晃,子韵以极出sè的平衡能力,在滑溜且摇晃不定的蛇背上碎步向前,几下就来到了蛇头之上。 子韵双手倒持着一把钢刀,狠狠地往蛇头上那怪异花纹处扎了下去。然后她顺着纹理划了一圈,再一撬,竟将一块类似“头盖骨”的东西掀了起来。 只见子韵面露喜sè,血淋淋的左手从下面掏出一块馒头大小、馒头形状的晶体来。 魔晶!是制造魔法物品及魔法机关不可或缺的重要物品,只有在那些魔兽身上才有,而且根据其中蕴涵的能量还分为五个级别,通常越高级的魔兽身上的魔晶级别也越高,这些都是基本常识了。 顶级魔晶是菱形立体形状,寻常匕首长短;一级魔晶馒头形状,寻常馒头大小;二级魔晶鸡蛋形状,鸡蛋大小;三级魔晶钻石形状,铜币大小;四级魔晶为最低档,四方体形状,指甲大小。 馒头!馒头!这是一块仅仅次于钻石状顶级魔晶的一级魔晶!完全不顾蛇身的颠簸,子韵心里在欢呼。 第七十九章 劫食者 - 破黑传奇 - 子韵 “拿来!”浑身蛇血淋漓的怪刀汉子出现在蛇背上,一身腥臭的他伸手朝一身腥臭的子韵抓去。 巨蟒此时已经瘫软了下来,匍匐在地,再也不动弹。子韵扬刀拦住对方,左手则紧紧地抓紧了那个“馒头”。这东西,拿到市面上可以值得几百金币呢,子韵老早就打听过了。 就算刚才自己所在的那个队伍,目前还剩仈jiǔ个人,怎么分,自己和晋峰也至少能得到五十个金币。给你?做梦! 子韵jǐng惕地看着怪刀男子,只要这个家伙敢再上前一步,她一定毫不犹豫,一刀砍过去。 但是她没砍过去,怪刀男子却砍了过来。好大一把刀,子韵心疼自己的武器,拖刀斜身避过。她可不想红姨给她的这对宝刀,再一次遭遇“地摊宝刀”的下场。 怪刀男子得势不饶人,一把大刀挥舞得呼呼作响,撵着子韵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乱砍。 “草尼玛,兄弟们,动手!”独眼龙大叫,他的武器——那一对铁球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此时从一个死者的身边捡来一把大剑,三两步就冲了上来。 这个时候,场面比刚才斗巨蟒更热闹了。刚才看着巨蟒恐怖,也许还有些人偷jiān耍滑,躲在后面混人头、等机会,现在,几乎是人人奋勇,一哄而上,同时交上了手。 怪刀男子那边好像有十来个,除去死的伤的,现在一样还剩仈jiǔ个,正好两边势均力敌,一时间打得不亦乐乎。 一个长枪手一枪捅了过去,对面的横刀手急忙闪到树后,不料判断失误,还露了一半屁股在外面,顿时一声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长枪手兴高采烈,正yù绕过树干,扩大战果,不料身后一道风声响起,奋力前扑,依然闪避不及,大腿上中了一箭。 树丛中,一个弓箭手从树背后闪了出来,伸手再抽出一支箭,依然瞄准了那位大腿中箭,在地上奋力爬行的老兄。 弓箭手忽然觉得脚上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腿。弓箭手大惊失sè,一边挣扎一边低头往下看。 一堆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脚下,缠住了他的双脚,并且继续以极快的速度在蔓延伸展,纠缠着,攀行着,开枝散叶,长粗,再开枝散叶,不多时,藤蔓已经攀满了他的全身,而且越挣扎越紧。 魔法!缠绕术!弓箭手恍然大悟。 然而,下一刻,一个闪耀着刺眼寒芒的银sè魔法球,穿过了树丛,穿过了树荫间隙中洒下的金sè阳光,砸中了他刚开窍的脑袋…… 那边的一棵古树下,那个树洞中,出现了一个穿着斗篷的魔法师,他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脸sè,不过yīn暗的斗篷头套中,“嘿嘿”地传出了一声的讥笑。 魔法师双手合十,他盯住了那边的那个女孩子,她一刀削断了那个剑盾手的束发,再一脚将对手踹翻在地。 魔法师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咒语,一团滕蔓忽然出现在子韵的脚下,并很快地向她小腿,大腿,腰部上蔓延伸展。 “给我,魔晶!”独眼龙看到子韵中了缠绕术,丝毫不顾身边怪刀男子,不顾他手上威猛的刀势、强烈的杀意,闪开了身形,第一时间就朝子韵大叫。 “拦住他!” “我草尼玛……” “哎哟……” 而躲在暗处的那个魔法师,则在专心地重施故技。他一不担心会有潜行者逼近,因为事先在自己周围布置下了四个“魔法jǐng戒”;二不必担心弓箭手偷袭,因为他jīng心挑选的这个位置,只有他偷袭别人的份。 树林里乱七八糟的呼唤、惨叫、嘶吼、怒骂进入了魔法师的耳中,让他觉得仿佛是一曲动听的音乐,他感觉很开心。尤其是看到子韵正忙着用手上的钢刀劈砍身下的滕蔓的时候,魔法师几乎看到自己的魔法球已经砸到了那女孩的脑袋上,他忍不住又“嘿嘿”了一声。 但是这一声讥笑很快就变了声调,如果你仔细的品味,末尾那一个变异上扬的声调中,竟然带着恐惧的意味。 四个“魔法jǐng戒”几乎同时破碎!这意味着,他被包围了,他即将四面受敌。 魔法师jǐng惕地打量着四周,但是他忽然想起,他此时是处于一个树洞之中。曾经jīng心挑选的庇护场所此时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不方便,要赶快出去,否则会变成“瓮中之鳖”了。 魔法师果断、快速地钻出了树洞,可周围好像很安静,似乎没有被包围的迹象。他回头看了一眼古树,当即愣了一下。 古树的树洞正上方,一把匕首没入树干,它固定住了一根绳子的尾端,而绳子另外一端…… 一个黑影从古树后面绕了过来,影子迅速变大,刹那间将他吞没。魔法师甚至来不及看清这个人的脸,但他的确是看清了,绳子的另外一端在这个人的手上,而且,他好像穿着一件黑坎肩。 魔法师脑袋上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便失去了知觉,晕倒在地。 而另外一边,子韵正为身上缠绕着的滕蔓烦恼,而旁边有个剑盾手已经扑了上来。 “给我啊!”独眼龙被怪刀男子追得上蹿下跳,却依然痴心不改,也不去抵抗,只是一个劲地围着子韵闪躲,催促着她把手里的魔晶交给自己。 子韵现在却是一个也信不过,回去怎么分是另外一回事,现在必须拿在自己人的手里。 这个独眼龙么,打心眼里,子韵并不认为他是自己人。 独眼龙不算自己人,总有人还算自己人的,比如……晋峰。 此时的晋峰一箭shè在了正朝子韵扑来的剑盾手盾牌上,“当”的一声爆响,吓得那人赶紧停下了脚步。 晋峰快步朝子韵奔来,想试着帮帮忙,让子韵尽快脱离藤蔓的缠绕。 “晋峰!“子韵将手中的“馒头”朝晋峰扔了过去。 “呼”一杆jīng铁长枪如从天外飞来,通灵自在;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究其妙处,透彻玲珑。 枪头在“馒头”上微微一挑,如情人的手指,曼妙的一勾,“馒头”果然就乖乖地就范了。 然后“馒头”划了个优美的弧线,落到了一个人手里。 这是一个青年人,嘴角勾勒出倔强的线条,偏偏露出一幅懒撒的笑意。他松散地扎着个马尾,穿着黑sè暗纹长坎肩,衣上的黑白斜格子镶边和他的人一样张扬。 “老大,我先撤,你们顶住,老地方见——” 这人说到“老大”时,已经开始转头,说到“先撤”时人已经掠了出去,说到“顶住”时已经远去,说到“见”时已经不见。 这速度,真不是个人的速度。 这个时候,场中短暂的休战又告一段落,双方仿佛有深仇大恨一般,手中的兵器使劲往对方身上招呼。 “草尼玛,先把他们老大扣下!”独眼龙看到“馒头”得而复失,气不打一处来,终于停止了闪躲,回头朝怪刀男子当头就是一剑。 怪刀男子听到这句话,似乎愣了一下,剑到头上也没反应过来,幸亏旁边那个剑盾手一把将他撞开,才躲过了一劫。 “尼玛,他不是我们的人!”怪刀男子都想哭了。 独眼龙看到他那副德行,不似作伪,当下也不由一怔:“啊?” “尼玛的劫食者!追!”有人大喊。 于是乎,一群人叫叫嚷嚷地朝那青年人消失的方向追去,便留下了一具蛇尸、几具人尸,还有两个站在那发愣的一男一女。 也许是气急了自己喊半天子韵也不肯把那“馒头”抛过来,独眼龙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还重重地“呸”了一声。 chūn水!这个该死的chūn水,大家打死打活,都死了这么多人(其实自相残杀死的比巨蟒杀的还多),本来可以完美谢幕的雇佣兵“处子”任务,就这样泡汤了。 也许是过了魔法施法时间,藤蔓已经萎缩,并很快地消失了。子韵却咬牙切齿,气呼呼地朝巨蟒冲了过去,狠狠地在上面砍了几刀。 “没事吧……”晋峰小心翼翼地靠近她,问道。 “我没事!”子韵没好气地看了晋峰一眼,开始了她的数落:“手脚慢,不利索!你看你,又穷,还拼命买好弓,搞个蛇脊弓就好了嘛,弄这一副铁胎弓,破产了吧!还用狼牙箭,这一筒得几个银币吧?切! 出来闯荡,吃饭、住店走累了打过路车哪一样不要钱,就不知道节约……” 晋峰悄悄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到旁边,径自摘开水袋喝了起来。 子韵看见晋峰不做声,又用刀在巨蟒身上狠狠砍了几刀,这才出了口恶气,冷静了下来。 咦,子韵撇了一眼晋峰背上的铁胎弓,好像想到了什么,她低下了头,忽地跳了起来:“筋!从魔兽巨蟒身上取下来的筋,快快,赶紧的,那可是弓的好材料哎,剩下的我们还可以卖了,至少……” “至少几个金币没问题。”晋峰赶紧站了起来。 子韵顿时眉开眼笑:“哈哈……快点快点,别让那些人想起了又回来,呵呵……对,取了它的胆,也能当药材卖钱,好像还有牙齿,蛇皮……嘿嘿……你磨蹭啥,笨得来……” 第八十章 墓碑镇 - 破黑传奇 - 子韵 艾河城繁华锦秀,是水道枢纽,商贸大城,号称江南明珠。艾河城十五镇中,西北边的墓碑镇、乌鸦镇彼此相依,离主城较远。 两镇之中,墓碑镇人口、地盘几乎是普通镇规模的两倍有余,集市、黑市、酒馆、赌场、jì馆都比较发达,彼此相邻的乌鸦镇人都爱往墓碑镇跑,完全呈依附之势。 其实这本来也不奇怪,你看看墓碑镇居然一直保留着丈多高的石头城墙就明白了,虽然比不上艾河城高大坚固近三丈的城墙雄伟,不过已勉强可以称之为“小城”了。很早以前,帝国曾打算将这里为设一个城,后来发生了一次比较大的瘟疫,人口暴减,该计划就搁置了。乌鸦镇就是这么从墓碑镇分出来的,听说最近上头有打算重新考虑设城,也有人说,是要将墓碑镇再分出一个镇来,成为艾河城第十六镇。 这一带景致sè调似乎有些yīn暗,完全与“江南明珠”的称号不太匹配,首先从墓碑镇、乌鸦镇的名字上看便是如此。一路上的乡村建筑,基本是黑白sè调,古老而陈旧。 越往西北走,越能感觉到,这两年干旱气候也影响到了江南水乡。很多沟渠已经干枯,原来的小河变成了浅溪,田野里枯死的树木向上伸张着绝望的“爪”,石板桥上的苔藓都成了灰黑sè,那些依然顽强的与老天抗争着的植物,枝叶上都裹着一层厚厚的尘土。 夕阳西下,满目尽是黄、黑之sè,连乌鸦叫唤的声音都显得那么的干渴、嘶哑,chūn水徒步走过了墓碑镇西边入口之外的那片坟地。 当年那场大瘟疫中,有几千人埋在了这里,据说这也是墓碑镇名字的来由。起初远远看去,这片坟地中似乎茂密地盛开着一大丛黑sè的花朵,随晚风微微地摆动着,煞是显眼。待chūn水走近,却听得乌鸦的叫声越来越密集,聒噪刺耳,才恍然发觉,那些根本不是什么黑sè的花朵,而是一大群的乌鸦在坟包墓碑上拍打着翅膀,此起彼伏地来回起落…… 夕阳之下,chūn水的身后拉出了长长的倒影,当chūn水背着他那个灰sè的布袋子走过,他惊异地发现,旁边的那些乌鸦依然我行我素,对他根本无动于衷,偶尔有几只,会用那浑浊幽暗的黑眼珠打量他。 chūn水走过了墓地,在太阳堕入地平线的一霎,chūn水进入了镇大门。 墓碑镇只有一东一西两个出口,进门的时候,chūn水惊讶地发现镇大门处并没人看守,也不见丝毫要关闭的迹象。chūn水走出很远,又回头望了一眼镇大门,心想,莫非这里夜间本就是不关闭的。 按照地址的方位,又稍微打听了一下,chūn水行至一个古老大院之前。敲门,然后是通报,稍后在那位仆人的引领下,他在幽深的院子里绕了好一阵,才登上了那套阁楼,见到了他想要见到的人。 “这是你要的。”chūn水掏出一件事物,放在了对方的桌案上。 那物件晶莹剔透,馒头形状,馒头大小,隐约能感应到魔法波动,亦然是一块质地优良的一级魔晶。 桌案之后,坐着一位老人,他一脸的疲惫,穿着件布料讲究,做工jīng细的淡蓝sè宽袖长袍,花白的头发在头上扎了个髻,中间插了一支黑sè的簪子。 那簪子足有一尺余,已经超出了头部的宽度,簪首雕刻成极其灵动的动物形状,上面还有jīng致的符文,簪身黑亮,透着冷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 老人看了看桌案上的魔晶,面上居然露出了沉痛之sè。他点了点头,示意chūn水坐下。 “你来晚了,这东西对我已经不重要了……”老人眼中泪光一闪,强忍着自己的情绪,使劲眨了眨眼睛。他抬头看了看对面不动神sè的chūn水,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们的交易依然有效。” chūn水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老人拿起了魔晶,一双颤抖的手在上面摩挲着,说道:“你看我多大年纪?” chūn水看着对方满头银丝,一脸苍老憔悴的模样,故意减去了几岁,试探着应道:“布朗先生,应该六十出头一点吧……” “是五十出头一点。”布朗纠正说,“如果你一个多星期之前来,你会看到,我的头发一根白sè都没有。因为就算偶尔出现一根,我的女儿总会第一时间将它拔掉。她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布朗哽咽了一下,急忙抽出手巾擦了擦眼睛,“我的女儿喜欢魔法,虽然她在这方面并不见得有多大的天赋。她一直渴望能拥有一块上品魔晶,你也知道,顶级魔晶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我答应了那个人,如果在本月十rì之前将一块一级魔晶送来,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本月十rì,是我女儿的生rì。这块魔晶,本来是我要送给她的十八岁生rì礼物,可是就在一个星期之前…… 我明白,chūn水先生,这东西我会收下。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吧。 一入蛰伏,终生烙印。我不是蛰伏成员,但是,我曾经和他们的关系很密切。 与蛰伏的森严苛刻不同,‘圣徒’是一个比较宽松的团体组织。它的成立,其实要追溯到十多年前,蛰伏新一代会长即位说起。 此人我没见过,据说有经天纬地之才,手段强硬而血腥。蛰伏在他即位之前,其实表现得比较温和,势力长期处于潜隐状态,能量不算很大。但是十多年来,蛰伏已经变成了一个无孔不入、凶狠残暴的可怕组织,它们遍地开枝散叶,深深地渗透到了入了帝国的方方面面。 上位之初,那位蛰伏会长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力,用一系列的jīng彩手段,架空了原来的几位长老。有反抗的当时就被铲除了,而且死得很惨。剩下的几个只好乖乖认命,交出了权力,淡出了核心之后,他们组织了‘圣徒’。 ‘圣徒’现在究竟有多少人我也不清楚,但前两年,经常集会的大概三十多个,也许都是长老们的熟人,或者是熟人的熟人。” “他居然能放心这个‘圣徒’的存在?”chūn水问。 “‘圣徒’其实就是个醉生梦死的地方,其中根本没有再涉及蛰伏的核心秘密,也不掌握什么足以威胁到蛰伏的力量。也许是刚上台,要收拢人心,不太好斩尽杀绝吧。 其实,你又怎么能肯定‘圣徒’里没有那个会长大人的耳目呢?总之‘圣徒’就这么奇怪地存在着――看似不与蛰伏相关,却又与蛰伏脱离不了干系。 每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打着崇拜暗黑女神萨拉的旗号,表面上修行,实际上yín乱。 群体的yín乱,吸引迷幻药。尽管都戴着面罩,我依然能分辨得出,其中有几对夫妻…… 你没必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的确也曾经是其中一员。只是这两年,那些事情渐渐无法吸引我之后,活动就很少参加了。我和里面的一些长老们有过来往,其实就是,我和蛰伏很早的时候,有过生意上的合作。 我从来不吸食那些东西,因此我经常能保持必要的清醒。所以,我也知道了一些很秘密的事情,包括你想知道的那件事。 本来你就算给我十块顶级魔晶,我也不会说的,东西虽好,尚不及xìng命重要。我是看着那人的面子上,他也保证了你不会泄露与我相关,我信任他,年青的时候,我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长老们每人有一本书,应该和八大神兵有关系。如果你能解开书中的秘密,你就可以知道神兵的下落。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有这种智慧及机运,至今只有一位长老破解了其中一个秘密。 暴龙之弓就是这么被找出来的。那位被会长除掉的长老,曾有预感,自己会首先被拿来开刀,他将书中的秘密,告诉了他的侄子。 十多年前,暴龙之弓重现世间,就是蛰伏下属的一个机构‘权杖’在某项任务中,顺带着弄出来的。而这个‘权杖’当时的令主,就是这个长老的侄子。 某位长老说,这个令主,其实是死在某个‘监视者’手里,那是蛰伏会长一早就暗藏在‘权杖’之中的钉子。 第八十一章 重逢在案中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我没见过,但是听说是同一本书。这本书,世上原就只有八本。” “您说这个秘密,蛰伏会长知道不知道?” “我个人的判断是,他应该不知道,否则怎么会容得那些长老们逍遥;又或许,他已经知道了,由于对其中所知甚少,于是就在暗中监视,也说不定。” “现在还剩下几位长老?” “七个。” “都在‘圣徒’里?” “不,除了死掉的那个,还有一个潜逃了,据说一直没找到。所以‘圣徒’里只有六个。原来和我来往的有三个,他们的名字和地址我写在这上面了,你记下来,然后烧掉。” chūn水接过了那张便笺,默默地将上面的内容记在心里,然后叠了起来,伸向烛火。直到看着它将要燃尽,才将它扔到脚边的垃圾篓里。 布朗想了想,接着说道:“除此还有三个人,其中两人我见过脸,但不认识。你知道,尽管平时穿着长斗篷,戴着面罩,但是在那种yín乱癫狂的场合之中,还是有机会看到他们面容的。 一个是女的,应该是四十多年纪,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京都一代口音,面相举止平时端庄得很,看起来很像是某位贵妇人,她左眉之间有一颗黑痣。 一个男的,估计五十岁上下,流光道一带口音,方块脸,大鼻子,额头很宽,有些秃顶,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 另外有一个我始终没有见过他的脸,此人很少说话,至少我没什么印象,他也从不吸食迷幻药,只是对酒比较偏爱,从来没有摘下过面罩,甚至斗篷的头罩都没有拿下过,可见是一位非常小心谨慎的人。但是一次偶然之中,我还是发现了他的一点特征――他的左手多出一根手指。” 从这位布朗先生的谈吐的内容、以及表现出来的心计看,也不是个平庸之辈啊。chūn水思量着,点了点头:“布朗先生,关于您女儿的事情,我很难过。” 布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显得非常疲倦:“其中的惨痛,我不想再叙述了,如果你想帮忙,找林管家,他会告知一切;如果最终捉拿住了凶犯,相信酬劳一定可以让你满意的。 在此之前,你吃宿所有开支,都由我们承担……我有些困了,门外仆人会安排你休息。” “非常感激您的关照。”chūn水站起来颔首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镇大门晚上也不关闭么?”石径上,chūn水一边走一边问旁边的仆人。 “是的。以前是关闭的,后来驻军调防走了以后,一直就这么没人去管了。镇上治安官手下就那三五个人,谁去管呀?要另外招人手,说是又没这部分费用开支。”仆人答道。 “您是要连夜走?”仆人问。 “啊,不。” “请问您要留宿吗?我好给您安排。”仆人客气地又问。 要是以前,chūn水肯定要出去先看看外面的有没有好的客栈,同时考虑下今晚的夜生活怎么安排,可现在…… chūn水摸了摸袋子,里面就一个银币几个铜币的叮当响。好久没进账了,却一直在支出,人在江湖,能省则省吧! chūn水叹了口气,“好吧,麻烦你了。” “我想请你再好好回忆一下,小姐临出门是什么时间?她有没有交待什么?除了告别之外,最后和小姐说话的人是谁?小姐那天情绪和以往有什么不一样……”还没进客院,chūn水就听见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听到了她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发问。 仆人正要一脚踏入那个客院的拱门,却发现自己又被一把拽了出来。他惊疑地望着chūn水,却见chūn水苦笑着说:“等等,我想,我还是晚些再进去。” 这叫什么?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还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院子那边,有一个波尼亚少女正插着腰,颇有气势地询问着一名女仆。在这位波尼亚少女之后,有一名背着铁胎弓和一筒箭矢的少年,正傻兮兮地站在那里,他目光所向,并不是那个女仆,而是波尼亚少女的嘴巴。 ―――――――――――――――――――――― “你盯着我干嘛?”子韵瞥了一眼晋峰。 “我是想说,干嘛昨晚我们不抓紧时间去现场看看?”晋峰说。 子韵顿时腹诽不已:大半夜的,出去撞鬼啊!要不是看到赏金这么高,能展示我的聪明才智,身为游侠理应为民除害,我才不要来这个地方呢!墓碑镇,一看就是个yīn森恐怖的地方。 其实,还有一点子韵是不愿意承认的。要不是多了晋峰这个同伴,从小最怕凶灵恶鬼的她,就算赏金再高,再能展示她的聪明才智,再能为民除害,她一个人也是不来的。 子韵瞬间想出了一个好理由:“已经出事……” “是案发。”晋峰纠正道。 “少罗嗦,我说话你能不能不打岔!”子韵有些恼羞成怒,“已经快一个星期了,现场早就乱七八糟,还有啥宝贝等你去捡?所以昨晚和今早又有什么区别?休息不好怎么做事?!” “小姑娘,别怕,跟着我……没事,我保护你。”子韵回头招呼了那个脸sè有些苍白,看起来很紧张的小女仆。这小丫头,看起来比晋峰还傻,走起路来慢吞吞的,不时还得停下来等她。要不是需要个向导,需要个了解情况的,子韵才不愿意带上她这累赘。 “察言观sè,收集蛛丝马迹,我们一定能抽丝剥茧,穿越重重迷雾,得出真相,抓获真凶!学着点,知道么……”子韵嘟着嘴,瞪了一眼晋峰。 “这位小姐,您好。”一位身穿黑sè公袍的青年出现在了子韵面前。这青年衣着齐整,看上去雄姿英发,威风凛凛,他一手按着腰刀,一手扪在胸前,向子韵行了个礼。 莫不是案件还没破,这就先有了“粉丝”?子韵马上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脸sè微红:“您客气了,请问有什么事么?” “有些事情,是想和小姐商量一下。”青年差吏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莫非是喜欢上我了?子韵点头,有些矜持地哦了一声。 青年差吏看了一眼跟在子韵身后的晋峰,却见他无动于衷,一脸茫然,心中更拿定了这个女孩才是主角:“请问小姐芳名?” 这么直接?虽然是江湖儿女,这大庭广众的,也太豪爽了吧。一点心理准备没有的子韵想了想,抿了下嘴巴,决定还是说出来:“我叫子韵,他叫晋峰,一个学院毕业的。” “我叫罗杰,是本地的治安吏。治安官妻子的嫂嫂难产了,现在路上不太平,他护送妻子去了苏城,所以现在这个案件由我全权负责。”青年差吏说道。 “您也知道,我们人手很少,但擒凶拿贼,保一方平安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我看到三位从布朗家出来,估计是你们布朗先生请来的好手。我想你们也一样需要我,如果破了案,我只要你们分布朗先生酬金的四分之一……”看着子韵不动声sè,罗杰红着脸改口道:“五分之一。” 子韵心中略觉失望:“你能给我们什么帮助?” 罗杰大喜,连忙说道:“以往的材料都在我这里。还有就是如果官方出面,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询问些人证,他要是不配合,我就说他知情不报,可以关起来;要查封查访,查寻资料,有官方帮助,就公开合法。” 这倒有些道理。子韵打量了下罗杰,眼睛骨碌一转,“七分之一。这件案件破了,估计镇里对你也是有奖励的,况且这本来就是你的职责……” “额~”罗杰一愣,点点头,“好吧。” 正说着,前面突然吵嚷起来。 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街边厮打成了一团,还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跌坐在旁边,大声地哭泣着。 “北方逃难过来的,最近治安状况差了很多,两位跟着我。“说着,罗杰皱着眉头挤了上去,嘴里大叫着:“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他抢我饼!”一个难民大叫着。 “草尼玛,那饼是人家好心大嫂给俺女儿的!”另外一个难民愤怒地叫道,手中却不闲着,一拳朝对方当胸擂去。 旁边几个帮忙的各持己见,分成了两派,却揪打成了一团。 “住手!住手!谁再打,我不客气啦!”罗杰在人群中叫喊着,却没人理他,混乱中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连退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墓碑镇的官差,都是废物。”旁边有个人冷哼了一句。子韵侧目一看,这是位中年壮汉,肩膀上搭着根毛巾,应该是本地人。 “子韵小姐……”罗杰给子韵连使了几个眼sè。 这下子韵明白了,原来这个罗杰找自己合作,相当于找了个保镖呀!这个怕死鬼,冤枉长了一副好皮囊。 一个难民忽然抓住了那半张大饼,张开大嘴,就要往里面塞。 子韵正有些上当的感觉,气不打一处来。看在眼中,也不吭声,一个健步上前,抬腿往那难民腰间就是一脚。 半张大饼飞到了半空,那难民倒飞出一丈开外。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揪打在一起的人也松开了,都停在场中,吃惊地望着子韵。 子韵敏捷地伸手一抓,将半张大饼抓在手里,她拍了拍,走过去递给了那个小女孩。 “吃亏了,被这废物又讹诈去了七分之一。”子韵心里非常的郁闷。这个时候,被一脚踹飞的那个难民在地上滚了几圈,咧着嘴,犹自在那大呼小叫不已。 子韵听得心烦,一时火起,“呛”地一声,拔出了一把雪亮的钢刀,大喝道:“这么大个人抢个小女孩的东西吃,还有脸喊。再喊就剁了你!” 那个难民立即闭嘴,好像一点不疼了似的,挣扎着爬了起来。其他的人都立马散开了去,仿佛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远处的人丛之中,chūn水怔了半晌,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八十二章 优秀佣兵的必备品质 - 破黑传奇 - 子韵 “雇佣兵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所以雇佣兵的工作是多种多样的。歼灭、护卫、押送、寻宝……”说到这,子韵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身穿黑坎肩、头发束起长长马尾、懒洋洋微笑着的青年形象。 于是她恨恨地加上了一句,“还有抢宝……打探消息;战争年代还会有很多的战斗和刺杀,和平年代么,人们的难题更多是官方无法解决的那些,比如说解密、破案,用一个词概括那就是‘侦缉’,当然,前面要加上‘私人’两个字。 所以这是雇佣兵需要掌握的、很重要的一项技能,其中更是展现了一名优秀雇佣兵的必备品质。你听到了么?” 其实子韵不过比晋峰早出来一两个月而已,而且第一次任务还是两个人一起参加的。但她说起话来,亦然是一副老大姐的口吻,待看到晋峰机械地点点,才满意地转过头去。 前面的罗杰已经停了下来,他挥手驱赶着,一只乌鸦仿佛愤怒于人类的打扰,张开了翅膀,心有不甘地扑棱了几下,这才飞了出去。 “就是这里了,前天下葬的。”罗杰说。 坟包的土还很新,墓碑前的花已经枯萎,碑上写着“茱莉亚,嘉和482~500”。 子韵呆立在墓前,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罗杰一时也不好打扰。过了一会儿,倒是身后的晋峰忍不住说了句:“要挖开看看么?” “什么?”子韵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和她一样表情的,还有旁边那位小女仆。 “很多传奇故事书上都是这么写的,挖开坟,探验尸体,找出真相。”晋峰认真地说。 子韵扭头朝罗杰看去,却见罗杰正怔怔地望着自己。又过一会,似乎出于提醒,他说:“尸体本来就被砍得乱七八糟,血迹斑斑,又被乌鸦啄食,已经不成样子啦……” 看着罗杰皱着眉头的样,子韵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又想象其中惨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腹中也是一阵反胃。 罗杰脸sè也是不太好看,接着说道:“尸体扔在大路附近,刚才那您也看到了。喏,这是案情记录,报案的是……哦,是小坎村的农民西德,当天晚上镇上饮酒,返回的路上尿急,停下来要撒尿,就发现了。” 罗杰掏出一叠纸,凑到子韵身边翻-弄着,指指点点:“这个是专门负责验尸的老高登的报告……下面有他签名,不过布朗先生不同意一个男人去翻-弄他女儿的尸体,所以请了一个产婆协助,后面这个这是产婆的手印……没有jiān污迹象,死于利器创伤……” 最后,罗杰索xìng将一大叠材料统统地交到了子韵手上。 子韵索xìng就地坐了下来,用一块石头压着资料,一张张细看。晋峰和罗杰也坐了下来,而那个小女仆,脸sè苍白得厉害,四下看看,最后还是找了个看似比较安全的位置,蹲在众人之中。 天yīn沉沉的,墓地静悄悄的,乌鸦传递着不吉利的叫声,更是觉得让人心头凉飕飕。子韵看着看着,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肩。 忍耐着心中的不安,子韵好不容易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些资料,正想把它们递还给罗杰,突然想了想,又从中抽出了一张。 “哎,你们看看,这个金rì熏是不是有点问题。他说他喜欢茱莉亚小姐?还说他肯定西德不是凶手。怎么你们没有进一步问话呢?”子韵问。 “您是不知道,这个金rì熏不是有点问题,是很有问题。”罗杰摇了摇头,“他也是小坎村人,此人从小就是脑子有毛病,一直疯疯癫癫地,时好时坏,他的话当不得真。 平时他就是个笑料,被人嘲笑欺负的对象,三十多岁了,没人愿意嫁给他,最近似乎疯得更厉害了。” “啊~”子韵想了想,“那会不会就是此人偶尔正常些的时候犯下的案?你们想,他一直就被人欺负嘲笑,于是心理就更加扭曲啦,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对了,茱莉亚小姐漂亮么?” 子韵扭头问了问那位小女仆,只见她神情呆滞地点了点头。 子韵接着说道:“嗯,看见了茱莉亚小姐这样美丽的女孩,金rì熏,一个三十多岁还娶不上妻子的人,出于对周围人的憎恨,出于对全世界的憎恨,他便心生歹意! 就在茱莉亚小姐摆脱了家仆的跟随,独自跑出镇外的那个下午……哎,她跑出镇外干什么?……哦,这里判断是找魔法药剂的材料……好,金rì熏撞上了她,于是就想强暴!小姐当然就反抗罗,金rì熏恼羞成怒,强暴未遂而杀了人!” 子韵说罢,眼光扫视了罗杰、晋峰等人一通,却见他们都是一副咧开了嘴的呆滞样,心中不由微恼,特别是那个罗杰,居然还“啊”了一声。 “怎么?难道没有这个可能xìng么?”子韵说。 “有是有的……只是……”罗杰一下还反应不过来。 “只是什么?马上,我们去找那个金rì熏,详细了解他当天在哪里,在干嘛,有没有人证。你看你们的资料,”子韵抖了抖手中那一叠,批评道:“都没有做这方面的调查。人命关天,怎么做事的……” 子韵将资料一股脑塞到罗杰怀里,转头就走。其实,她早就想尽快地离开这个yīn森森的鬼地方,再呆下去,心里都长毛了。 晋峰和罗杰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双双耸了耸肩。 “这么就离开了?”前面有个声音响起。 一看到这个人,子韵双眼就迸发出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呛――呛――”两声,双刀出鞘,吓了后面三人一大跳。 看着子韵双刀在手,身后的晋峰明白:这位大姐是要动真格的啦。哎,前面这人好像……对了,不就是上次在树林里用枪尖挑走了魔晶,抢夺胜利果实的那位劫食者么? 只是此刻他手里拿着的并不是什么铁枪,而是三把长柄工具,有锄头、铲子,还有一圈绳子。 “哎哎哎,”chūn水赶紧扔下了工具和绳子,扭头就跑,“我是来帮你的……” “帮你个大头鬼!”子韵脚下不慢,提刀追了上去。 这个家伙,上次跟踪他,差点着了一群流氓的道;还有那第一次佣兵任务,眼看着就开门红了,半路就冒出了这个家伙,抢走了东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好,让你知道本小姐的厉害! 就这样,chūn水在前面跑,子韵在后面追,晋峰、罗杰、小女仆三人则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我真是来帮你的……” “你赔我东西!” “你听我说……” “听你个大头鬼!”子韵刀光一闪,却一刀削空,chūn水继续抱头鼠窜。 chūn水双手抵住一块墓碑,与子韵“隔坟相望”,“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 “生气啊,你生气啊,我不怕!”、 子韵一个侧步,手中的钢刀将一块木头十字架削成了两截,断的那部分在空中翻了几圈,飞出几丈开外。 看着两人一个追一个逃,跑进了墓群深处,晋峰等人连忙赶了过去。 循声靠近,他们发现子韵居然不追了。 “你给我出来!”子韵持刀不前,似有顾忌。 chūn水正奇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刹时明白了过来。 这一片坟墓,不知是年代久远还是没人打理,比前面那段显得荒废许多。脚下这一个,坟包都几乎看不出来了,更被野狗乱刨,居然连棺木都露出了一截。棺木已朽,上面更是盖板都没了,露出黑乎乎的一大块。 女孩原来是顾忌这个啊,呵呵,这下可以好好说话了罢。 第八十三章 挖坟笔记 - 破黑传奇 - 子韵 chūn水清了清嗓子,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举起了手掌,吐了口气,示意对方冷静下来,“你先听我说……那块魔晶其实也是布朗先生要的。当然,我这么做是有些不那个……” “不哪个?”子韵才不吃他这一套,你以为你身手很好,还是以为你自己很帅? “我打听了下,如果完成墓碑镇这个任务,你们将可以得到一百个金币。你想想,当时那么多人,就算你们拿到了魔晶,领队怎么分还是一回事,就算到手,怕也不会超过这个数吧?” “我们能拿到多少要你管!” “当然当然,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将竭尽全力的帮助你,如果我帮你完成了这个任务,咱们就算扯平了,如何?” 子韵气极反笑:“没有你我们就查不了案子?没有你我们就不用接任务了?没有你我们还干脆就不吃饭了! 你这个********的劫食者!任你巧舌如簧,巧言令sè,巧言偏辞,最终不过花言巧语,弄巧成拙!” chūn水愣了一下。火气这么大,果然是那个凶女人教育出来的,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 仿佛自己的高尚情怀正被全天下人所误解,chūn水满脸委屈,说道:“真的,你们查案的思路上,有点小小的误差。别看这点误差,会让人绕一个很大的弯子了。 我真能帮你。三天!三天之内,破不了这个案子,我任凭你处置……对,我赔你一百金币如何?!” 末了,chūn水还作出一副咬牙放血,放手一搏的架势。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此时兜里就剩下几个铜币了,就连刚才那几把工具和那卷绳索,都是刚才在村子上顺手牵羊得来的。 “chūn水,你这是……”罗杰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子韵回头瞥了一眼罗杰,“你认识他?” “岂止认识,我们还一起探过险的。罗杰兄――”chūn水笑嘻嘻地朝罗杰挥动着手,很亲热的样子。 罗杰对chūn水这种亲热明显准备不足,他脸上顿时涌出一片红晕,有些尴尬地说:“是的,我们都是流光学院毕业的……” 想起了在龙脊山之旅中,chūn水的表现,罗杰心里琢磨着:那个子韵虽然看起来很能打,不过在侦缉这方面,似乎经验有所欠缺,chūn水这小子说不定还真能帮上忙。 于是,罗杰又补充了一句:“chūn水他,这方面挺厉害的,在学校里就挺有名气。” “真的么……”子韵心里嘀咕着,她眯起眼睛,打量着对面的chūn水,将信将疑。 “案件,最难查的不是谋杀案,而是凶手事先没有计划、和被害人没有仇怨,作案完全是临时起意、随机选择作案目标、想杀谁就杀谁的杀人案件。我把这类案件叫‘无差别杀人’。” chūn水一边走一边说道:“茱莉亚小姐和人结仇了么,有什么仇恨足以让她被人砍得七乱八糟?至少,我们没有看到这方面的迹象。 茱莉亚小姐是自己跑出来的;据我们所知,这是一位非常柔弱的女孩;布朗先生也没有收到勒索;他的生意基本在外面,而且据我了解,他没有得罪什么人。所以,不是绑架,不是jiān污未遂,也应该不是恶毒的报复。 这就非常的奇怪了,如果真是那些心理扭曲的人干的,那么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只发出一起。” 子韵一脸的不屑,“还一套套的。” “你看过《法师传奇》么?”chūn水也不以为意。 “没看过。” chūn水微微一笑,仿佛在回忆着什么,“那是我儿童时代最喜欢的书,说是的大魔法师波特的传奇故事。” “那又怎么样?”子韵给了他一个白眼。 “波特是一位大魔法师,同时,他还是一位侦缉高手。书中描写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故事。” “喏。”chūn水指了指茱莉亚的墓前,将锄头铲子分别递给了晋峰和罗杰,自己也拿了一把。 这时,chūn水拿出了一个水袋。只见他打开水袋,皱着眉头喝了一小口,居然还打了个颤,接着,他把袋子递给晋峰。 “什么?”晋峰瞟了眼袋子,不解地问道。 旁边的子韵也斜着眼睛鄙视地扫了一眼chūn水。想下毒?好孩子在外面是不会乱吃别人东西的,从小妈妈就是这么教导子韵的,而且熟记在心。 “是烈酒。”chūn水检查着自己手中铲子,一边说。 男人就喜欢这么和人套近乎,子韵更鄙夷了,嘴里哼了一句:“酒鬼!” chūn水听到,也不介意,淡淡地说道:“咱们要挖坟,喝烈酒能辟邪,本来严格起来,还应该生堆火的。”这个酒可没处偷去,刚才还花了掉了他的二分之一现金。 “真要挖啊?”罗杰苦着脸问道。 “当然,再不挖,过几天都烂掉了,就没得看了。”chūn水认真地说。 “呕――”罗杰一阵反胃。 子韵扭头过去,正好看到了那位面无人sè的小女仆,于是她得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看你,都要吓晕过去了吧。你跟我过来,我们去那边等他们。” 远远的,子韵和小女仆坐在那里,看着三个男人锄头铲子翻飞着,挥汗如雨地挖坟。 让人看到了,不会怀疑咱们是盗墓贼吧?子韵有些心虚,左右张望了几下。 “看过那些盗墓寻宝故事书,还相信很刺激,很好玩。额……我真是天真。”子韵开始胡思乱想。仿佛有强迫症似的,她甚至还想到了腐烂的**,五颜六sè的内脏,黏稠的液体,臭气熏天……子韵赶紧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不愉快的想象驱赶出脑海。 远远看去,三人的旁边土堆渐渐升高。又过了好一阵子,chūn水朝坑里跳了下去,不过他马上又跃了出来。 子韵看到chūn水和晋峰一人一边,用绳子将棺木吊出来。chūn水毫不犹豫地掀开了棺材。 这个时候,子韵看到罗杰捧着肚子,弯下腰来,嘴里吐出什么东西。接着,罗杰一边吐一边连滚带爬地朝这边奔来。跑了多远,罗杰就吐了多久,等到他靠近子韵的时候,已经是脸sè发青,吐无可吐了。 罗杰摇了摇头,举起了双手,示意他投降了。 那边晋峰倒是还沉得住气,他还站在棺材边。子韵稍觉安慰:嗯,不错,没给我丢脸。 只是那chūn水却过分得很,难道他没长鼻子么?就不怕恶心?难道他是个睁眼瞎?站着就看不清? 你看他围着棺材转圈子,左看右看的,最后干脆蹲了下去。蹲下去还不算,还把手伸进了棺材里……不仅如此,他似乎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居然还招手叫晋峰一起蹲下,共同研究起来。 隐约可见,chūn水一边比划,一边说着什么;而晋峰蹲在那里,在一张纸上写写划划。我的天,挖个坟还要作笔记?子韵摇了摇头,彻底服了这俩变态。 一刻钟以后,两个变态的家伙好歹盖上了棺材。他们把棺材吊放入坑,然后开始清除他们的罪证――往坑里填土,恢复原样。 然后这两个家伙一副兴奋的样子,扛着工具跑了过来,还伸出手掌…… “哎哎哎,你们站住,不许碰我,不许离我们太近。”子韵连忙大叫着制止。她的身后,那个可怜的小女仆听到她这话,也机械地点了点头。 “你是茱莉亚小姐的贴身女仆?”chūn水扔下了手中的锄头,拍了拍手,往前走了几步。 小女仆大惊失sè,连忙一溜烟躲到了子韵的身后。子韵虽然也有点慌,不过好歹充当了一个保护者的角sè,于是挺起胸膛,严肃地盯着chūn水,表情还有些紧张。 这个变态家伙,难道有那种嗜好?想光天化rì之下,当着我这个女游侠的面,欺负幼女? “是不是?”chūn水面sè认真了起来。子韵发现身后的小女仆点点头。 “茱莉亚小姐是不是有一个情人?”chūn水笑了,他合拢了双掌,搓了搓。 也许是想到了他那双“邪恶”的手刚刚做过的事情,子韵和小女仆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子韵看到小女仆又点了点头。 “你不是被吓到了吧?”子韵问。结果她看到小女仆摇了摇头。 “他叫森?”chūn水问。 “汉森。”小女仆居然开口了,说出她今rì出来后的第一句话。 第八十四章 墓碑镇爱情故事 - 破黑传奇 - 子韵 我叫汉森,墓碑镇上档村人。 我父母都是农民,那一年,他们送我到镇上学习制陶的手艺。在那里,我认识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我的茱莉亚。 记得那一天,我正在工作,有个美丽的女孩闯了进来。女神的恩赐,我相信这是女神给我们的指引,因为她是无意中走错了路,才走进了我工作的那个作坊。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工作,和我愉快的聊天。于是,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茱莉亚,她喜欢魔法,喜欢工艺品,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最后,我悄悄地送给她一个我亲手制作的花瓶,她非常高兴地收下了。 从此,我们开始了交往。但是茱莉亚家里很有钱,她的父亲,商人布朗先生反对女儿和我这个没出息的、农民的儿子来往。 我拼命的学习,起早贪黑,抢着干别人不愿意干的活,我要讨师傅的欢心,让他尽心传授。我进步很快,半年的功夫,他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的了。 但这一切,布朗先生当然看不上眼。他甚至威胁我,如果再纠缠他女儿,就让我消失,让我全家都消失。 可是茱莉亚深爱着我,我也深爱着她。我忠诚于我的爱情,甚至超过了对女神的信仰,请原谅我这么说,但这是真的。 我觉得自己的手艺能养活茱莉亚,茱莉亚也愿意跟我逃走。但是,我的父母怎么办?他们养育了我,并不是让我这个儿子惹出事情来,连累他们“消失”的。 经过很多个不眠的夜晚,我终于醒悟了。我如果要带走茱莉亚,我必须先消失,先让布朗先生将我淡忘,我才有机会。 这样做的好处是,我也可以先在外面站稳脚跟;另外,我还有条件和时间劝说我的父母亲跟着我离开墓碑镇。 我和茱莉亚约定,我会瞒着所有人,包括我的父母,无声息地离开。而茱莉亚会告诉布朗先生:我跟着一个jì女离开了,背叛了我们的爱情,她也对我死心了,我们彼此不再相爱,已成路人。 时间过去了大半年,我在苏城发展不太顺利,rì子也并不宽裕。虽然能养活自己,或许茱莉亚愿意和我一起吃苦,也勉强支撑得过去,但无论如何,再加上父母亲,我是负担不起的。 事情才过去大半年,如果茱莉亚这个时候失踪,布朗先生肯定会想起我,那么我的父母就遭殃了。我要等多久,十年八年?就算布朗先生忘记了我,难道他不会逼着茱莉亚嫁人?如果茱莉亚不嫁,那么布朗先生追究原因,我这个多年以前,茱莉亚喜欢的人就很快会浮出水面。 这个现实让我非常痛苦,我恨自己无能,我忍受不了相思之苦。我决定在茱莉亚十八岁生rì之前,赶回来见她一面。 天已经黑了,我先悄悄地回到了家,家里没人。原来我的父母去参加了表妹的葬礼。我的表妹死于突发疾病,她比茱莉亚大一岁。 表妹昨天死去,今天很快就下葬了,因为家里人怕传染。这个年头,传染病是最可怕的事情,就连那些光明神教的祭司们也束手无策。 这个时候我无法联系上茱莉亚。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忽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的表妹,一个死去的女孩;茱莉亚,一个活着的女孩。如果茱莉亚死去了,那会有什么结果? 当然,我不可能去杀死我最爱的女孩,反而,如果能牺牲我的xìng命去换取她的平安,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我的表妹和茱莉亚年纪差不多,都是一头的黑发,除此之外她们并没有任何的共同之处。 对于我来说,这样就够了!我表妹是比茱莉亚稍稍高一些,但是对于一个死人,谁会注意这些?面容不一样,这个好办,我就让他们看不清楚面容。 如果布朗先生相信,他的女儿已经死去,那么他就不会再寻找了吧?而我这个大半年前,就无声无息地跟着一个jì女离开,背叛了爱情的人,也就不会被怀疑了吧。 这样做虽然有些对不起表妹,不过那毕竟是一具尸体,相对她表兄一辈子的幸福来说,我认为她会宽恕我的。 趁着夜晚,我连夜挖出了表妹的尸体,然后处理好痕迹,将尸体藏好。 第二天一早,我就联系上了茱莉亚,将计划告诉了她,茱莉亚同意了。 中午,她拿着平时攒下的钱,带着一套衣物,摆脱了仆人的跟随,与我汇合。 天尚未全黑,我取出了表妹的尸体,把茱莉亚当天所穿的全套给尸体换上,然后在上面又捅又划的,为了逼真,我把茱莉亚的项链和戒子都给表妹戴了上去。 光这样是不够的。由于表妹已经死去快三天了,很容易就露出破绽。我想到了西边坟地里的那群乌鸦。我还需要它们的帮助。 我的下一步计划是,我和茱莉亚要躲到乌鸦镇去,因为在尸体被发现之前,心急如焚的布朗先生,一定会把整个墓碑镇翻个底朝天。第二天早上,我要和茱莉亚雇佣马车离开。是的,只能坐马车,不然会暴露的。 我一方面要让布朗先生当天找到尸体,这样他才不会将墓碑镇翻过来以后,再来折腾乌鸦镇。而且我们坐马车离开,去苏城也必须要通过墓碑镇。但是又不能太早,在此之前,最好让镇外那些饥饿的乌鸦们,将尸体全身叮食个面目全非。以墓碑镇那些远近闻名的“废物”官差的能耐,他们看不出什么名堂,而且那个验尸的老高登,是个酒鬼,每rì必醉。 那么最好是当天深夜以前,这样尸体摆放的位置就很讲究了。于是我选择了路边不远的那个地点,我割破自己的手腕,将大量血滴洒在尸体上,一方面可以让遍布尸体全身的创口鲜血淋淋,另一方面,乌鸦会很快闻到味道。 我大胆地将茱莉亚安置在乌鸦镇的客栈里。当然,在此之前,我给她准备了个纱维,遮住了面容。 我承认,我在赌博,我把宝压在尸体今天夜里会被发现。我甚至潜回了尸体附近,我默默地看着一大群乌鸦堆拢在那里,盘算着时间。我准备了好几个方法,如果没人发现,我就帮他们一把。 女神保佑,一个夜行的在撒尿的时候发现了异常,他靠近了。而在另外一边,我扔出了石头,惊飞了乌鸦,尸体被发现了。 果然,第二天,布朗先生的搜索停止了,我们很轻易地就坐着马车离开了乌鸦镇,穿过了墓碑镇,前往苏城。 一路上,我们虽然心惊胆战,但却满怀憧憬。我们都认为,幸福安宁的生活马上就会在苏城开始的。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几天后,三男一女找到了我们。其中一个,我认识,他是墓碑镇的治安吏,叫罗杰。我感觉那个和茱莉亚年纪相仿的女孩应该是他们的头,因为她一直在发号施令。这是一个波尼亚女孩,长得还不错,不过奇怪的是,她自我介绍的时候,说她是一名雇佣兵,受雇于布朗先生。 一看到罗杰,我就知道,我完了。震惊之余,我和茱莉亚都失魂落魄,我更是有了一种听天由命的绝望。这个时候,茱莉亚站了出来,她护住了我,她说,如果他们敢伤害我,他们就会真的运回去两具尸体。 有一个男的站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衣,头上束着个长马尾,很帅。是的,我认为他很帅,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帅气的男人。他是我和茱莉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恩人。 他首先告诉了我,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们挖开了茱莉亚的假坟。首先,用他的话来说,遍布尸体全身的创口太多了,太着行迹。其次,表妹的手上,戴戒子的地方,没有长期佩戴留下的印迹,还有就是,茱莉亚的项链上,为了表示对我永恒的爱,她在坠子之后刻上了一个小小的“森”字。 然后,通过女仆,他了解到了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去到了村子,知道了表妹前不久去世。在挖开表妹的坟墓之后,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由于茱莉亚下午在失踪,尸体却是晚上才发现的,那么我们没有时间立刻逃离布朗先生的搜索,我们的藏身地点很可能就在乡下或者……乌鸦镇。 于是,当他去到乌鸦镇,问了客栈,问了车马行,苏城这个地方就暴露了。我是坐陶器的,他通过这个也轻易地找到了我。 原来我的计划在他眼里,比那具尸体更千疮百孔。 不过说完以后,他却给了我们一个惊喜。他告诉大家,他最恨的就是棒打鸳鸯的事情,而且我们并没有真正的杀人,所以他会帮我们。 说实话,我和茱莉亚当时都对他不抱任何希望。布朗先生如果那么容易说服,我就没必要这么折腾了。 我们一起回到了墓碑镇客栈。他说他要先去见见布朗先生。我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和布朗先生谈的,但是,他回来的时候,告知我们,布朗先生不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 也许是女儿失而复得带来的欣喜,布朗先生没有惩罚和责备我,他居然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他会出钱请更高明的师傅教我,当我把陶瓷生意做到整个艾河城最大的时候,就是我娶茱莉亚的时候。 那个男人,他让我的命运从此不同。当我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指着旁边的那位女孩说,记住她的情就好,这是他欠她的。 那个雇佣兵女孩最后因为完成了任务,得到了布朗先生的一百个金币。但是她似乎很讨厌我的恩人,我记得她说了一句“这个卑鄙的混蛋,想不到对这种痴男怨女的事情还挺热心”。 后来我打听了一下,这个雇佣兵女孩叫子韵。 第八十五章 当活着变成一种理想 - 破黑传奇 - 子韵 嘉和纪年501年4月。 大陆南方的天气已经不能用温暖形容了。不过凌晨时分,久旱的天气竟然破天荒地下了一会儿细雨,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此时让人感觉,小镇凉风习习,空气湿润而清爽。 天边已经灰蒙蒙的亮了,一弯残月淡淡的挂在檐角,鸟儿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欢唱起来,花圃里那些前不久还蔫瘪着罗荻花,此刻已然恢复了生机,正雨枝垂珠、含苞待放。 子韵很难得起这么早,很多时候她甚至一直可以睡到下午。从学院出来已经一年多了,自我率xìng的xìng格一如当初,还记得刚出来那段极为艰难、食物短缺的rì子,她也能在饥饿的状态下蒙头大睡;在学院有作息规矩,在家也有母亲唠叨,如今更是什么都由得自己。 晋峰,作为一个同伴,严格的说他是一位跟随者,对于子韵大多的坏毛病他完全无能为力。子韵这位同样毕业于两江道不同科的学友,小一岁的他从来就不具备直接挑战子韵xìng格的勇气,极少时候他会像一位哥哥一样去想办法弥补,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像弟弟一般选择默默的跟随。 子韵轻盈地走下台阶,心情不错的朝他摆出一副笑脸:“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永远的主观,她只要认为你准备好了,你就应该准备,并且已经符合她的要求准备完毕了的。 晋峰愣了一下,随即递给去一张油纸包着的面饼,并示意地耸了耸肩膀上的包裹说道:“需要带的基本在里面了,先吃点东西吧。” 子韵看着油纸包,眉头轻轻一皱,边走边道:“太早了,吃不下。” 晋峰习惯xìng地微微摇了摇头,收起面饼,快步跟了上去。 “完成这个任务,我们的钱就能买两匹雅各马了。”子韵安慰似的朝晋峰笑笑,竖起的两只指头,摆成“V”状,可爱地左右摇晃着。 “嗯,年底我争取再将它换成一匹乌骓兽,那家伙,太酷了。”晋峰仿佛被子韵的好心情所感染,不由得憧憬起来。 他们一直没能攒够注册自己的雇佣兵小队的钱,对于出来从事这行当一年多的两人来说,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混得风生水起,但买两匹普通的马还是没多大问题的,他们也曾经有过两匹马。 细说起来,那还真是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因为他们迟迟没有在雇佣兵行会注册成立自己的雇佣兵小队,他们也就无法在行会直接领取任务;所以,只有作为别的雇佣兵小队的“雇佣者”从事这份职业,这样一来被“盘剥”不说,被人当“炮灰”、当“诱饵”或是“垫脚石”是常有的事情;前次任务的时候,就是因为被指派诱敌,马放在后头,等任务完了再回去找马的时候,就剩下几坨马粪光溜溜的在那里,散发着“霉运”的光泽,仿佛在嘲笑两人的秀逗。 而作为毕业于两江道武科的晋峰,走上这条雇佣兵的“打工”致富之路,情有可原,可作为毕业于文科的一个女孩子,子韵走上这条路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子韵踏着石板往前走,不由想起了当年离开学院时的誓言,年少的女孩,紧紧握着手中的行囊,望着远方,斩钉截铁: “我要挣钱建起一座能保护家人的城堡,雇佣最强壮的卫兵。那里一定有我最喜欢的后花园,各种各样的雕塑、来自各地漂亮的石头,在喷出泉水的池子旁边,拱廊的葡萄架下,东海的白玉石桌之前,南方费斯摇椅上,闲暇而惬意的一杯可可,我手中捧着从dì dū都刚送到的新版书籍,在微风吹送着花的芬芳里,在植物嫩芽绽出的那一瞬间,从容地品味人生。” 是的,帝国政局已经破败不堪。史无前例的干旱持续了三年多,北方受灾尤其严重,官僚**,军队糜烂,强豪们吞并土地,剥削无度,许多地方的民众已经没有了活路,不是揭竿而起,成为“匪寇”,就是背井离乡,加入逃难大军,成为“流氓”、“难民”。 一个文科刚毕业、没有任何背景的女孩子是看不到什么前途的。子韵的同科同届的三个寝室室友,一回去给亲戚做了账房管事,一个毕业马上嫁人,一个还没毕业就提前辍学开了个茶叶铺子。这种情况在整个学院甚至整个帝国都很普遍。 幸亏从小在村子里还学了些其他东西…… “嗦”一声凄厉的尖叫打断了子韵的思绪,几乎在晋峰一声“小心”响起的同时,发生了两件事:一,子韵身形一闪,已经往左后方滑了出去;二,一只羽箭“咄”的一下shè入刚才子韵所在位置,箭身几乎全部没入地面,只余箭尾带羽部分犹自颤动不止。 “咦,”一个yīn柔的声音从前面屋顶传来,子韵正待循声望去,“嗦-嗦-嗦――”凄厉之声又再次响起,这次发出了三声! 子韵脚步不停,全速朝那屋顶方向逼近,与此同时,晋峰身形暴起,腾挪中,正在往右边包抄过去。 后面传来一声闷哼,和箭枝没入物体的声音,似乎有人中箭了!子韵眼光一瞥,只见一个农夫打扮的人被两只箭穿胸而过钉在墙上!前面不远,两个竹筐翻滚在路边,蔬菜撒了一地。 也许他今早出门还拥抱过他的妻子,亲吻过熟睡中的孩子,踏着清晨cháo湿的路面一边计划着今rì的活计。他有想过把蔬菜换成钱币后回去给妻子孩子买些什么吗?他有想过今年攒钱买一匹雅各骏马吗?他有梦想过一个宁静美丽的后花园吗?可现在他再也不能回去了,不管他再有什么小小的或者远大的理想,都已被彻底否定。 毕竟活着才有理想。有时候,活着,就是一种理想。 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样结束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一条人命和一只早上还在为主人打鸣,晚上就被抓去宰了下酒的鸡;又或者一只大清早就开始忙碌,惊喜的发现了一条肥虫正准备回去报告,却被路过的行人一脚踩死的蚂蚁都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无辜、一样的渺小、一样的脆弱。 “这是个什么世道!”子韵心里嘀咕着。 这一年多的经历,让子韵除了吃过苦受过罪,见过坑上过当,流过血杀过人以外,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用最短的时间忘掉心中最大的不快。 她很快忘却了,自己的无辜。她在慨叹生命的一瞬间,曾有那么一丝愤怒,不过她现在首要做的是防卫。有必要说明的是,在子韵的字典里,很多时候防卫和反击经常会搞混淆。 一条灰影在晋峰那边的前方一闪,然后听到的是弓箭的拉弦声,金属破空的呼啸声箭shè中什么物体的撞击声,子韵明白,晋峰那边已经开始交手了,敌人还不止一个。 “哇”一声从房子转角那边传来,短促而怪异,听着很像那种大人为了不惊动别的什么,捂住孩子的嘴,强行的把孩子的哭声闷在嘴里一样。子韵目光如电般扫去,便看到一个抱着小孩子的妇人被shè翻在地,一小截箭支插在孩子的背上,看那形势,前端已经穿透,并已没入母亲的胸膛,将母子两人串在一起! 母子俩已无声息,但子韵似乎看到母亲的手脚还有些微微地颤动。子韵皱着眉,脚下却不停,继续前冲。 不能,不要死,活下去,还要活得更好!子韵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是啊,在这种情况下,活着,对于很多人来说,才是最美好的愿望、最实际的理想。 第八十六章 莫比亚指挥官 - 破黑传奇 - 子韵 敌方人数好像还不少!房屋后动静纷杂,脚步声、各种物件的声响,还有喝令声――声音低沉且细,与前面那yīn柔的声音类似。 这个本地常见民居的平顶晒台上,一跃而上的子韵方才落足,便为眼前的景象所惊诧! 前方,就是这个镇子边缘地带的几间民房里,隐约都可以看到武装人员的身影,大多是中土人种,也有灰黑肤sè、红瞳尖耳的莫比亚暗黑jīng灵以及来自极北的野蛮人――披着一头银发,身态壮硕、一年四季袒胸露膀的基尼人。 近前的一个院落里,居然正在往外奔出足有一个作战小队。一个背搭劲弓羽箭、身着灰sè的皮甲、外披黑sè斗篷,外形jīng瘦却不失矫健莫比亚暗黑jīng灵正比划着什么,看情形似乎是个指挥者。 就在子韵尚未来得及思考的电光火石之间,便有几支箭分别从前面好几个方位shè到了面前,换成一个普通人,那结果就只能是被秒杀当场! xìng格决定了很多事情。同样遇到这种情况:有的人当场呆住,不知所措;有的人会盘算是不是想点啥办法,不能蒙混过关至少暂息刀兵,先喘口气周旋一番再说;有的人会想“这么多人打啥,跑呗”,二话不说转头溜之。 双手一翻一转,子韵手中已然多了两柄双刀,光影一抹截断了箭的来势,脚下不停,直冲向那个莫比亚jīng灵指挥者。 子韵无疑表现很另类,她的选择是,杀入敌方的腹地!她没有考虑对方为什么要攻击自己,她只是简单地将对方划归为――“敌人”。是敌人就要消灭它。 你可以赞她勇敢,你也可以说她莽撞,但她身上那种果断,无疑让人印象深刻。诚然,如果对运气成份加以夸大,有时候英明果敢和稀里糊涂的实践只在一线之间。 另一个青sè斗篷帽子罩住头部莫比亚人手持弓箭拦在子韵冲向目的的途中,正要拔出腰上的一把短剑。从他的位置和动作形态看,他刚从旁边的屋顶上撤下来。 弓箭手是远程打击的职业,大凡弓箭手们都会佩带一把佩剑或者短剑短刀匕首之类的武器,那是被人欺身贴近时的最后防范。 子韵猜测,他就是刚才发出那一声“咦”,并向她shè出那四箭的人。他显然对子韵以这么一种速度这么一种方式的反击准备不足,并有所顾忌。 他右手一探的动作正在进行,然而一道刀锋卷起的狂cháo已经袭到,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那是一种无坚不摧的犀利,那是一种死神的亲吻。他本能地左手那只龙橡木弓往上一架。 “波尼亚人。”即便是男xìng,莫比亚jīng灵的声音总是脱离不掉那种略带中xìng的yīn柔低沉,暗黑jīng灵指挥官用暗红sè的双瞳盯着子韵,并挥手示意从院子拉出的那一队武装围上去,与此同时,他看到了自己的同胞下属----侦察一小队队正米尔被几乎同时闪现出来的两道光芒击倒。 弓折!人亡!在如电的刀光一闪即没、血光涌现之中。 手下已从四面围了上去,刀剑交加,和这个肤sè比中土人略显暗淡、五官却显得很jīng致的波尼亚女孩战成一团。 左边还有个杀入自己阵地的弓箭手正在朝这边靠拢,自己的手下似乎拦不住了,也不知道有没伤亡。 人未近,箭已至。一支狼牙箭转眼呼啸到了面前,暗黑jīng灵指挥官不yù冒险,身形往右闪开,可是又一支狼牙箭已经离面门不远了,他脚下一转,斜着身体向上跃起,避过了这第二支来箭。但是这个时候,他惊讶的发现第三支箭毫无声息已经在空中等着他! 既然都是用弓的同道中人,暗黑jīng灵指挥官对弓箭手的理解与评判当然不会外行。他心里一惊:怎么可能?他居然能预料到我的身位! 第二箭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不好的苗头,但莫比亚指挥官最初的判断依然是:这是一个会熟练的使用连珠箭技能的弓箭手,非平庸之辈。 但现在他立马修正了这个判断:这是一个非常杰出的弓箭手,这是一个非常麻烦的对手! 会熟练运用三连发的弓箭手不在少数,刚才的米尔就是个好手,问题是通过提前预判连续三次卡死对手的移动身位,这就不是谁都能办到的了。况且,这第三箭很要命,几乎就没带起什么风声,就像有只无形的手突然把箭递到你眼前。 这第三支箭正对着的是他的眼睛!这个时候莫比亚人跃起的身体猛的向后折成九十度,那景象就如同一根狂风中的树枝被突然折断一般,第三箭也落空了。 莫比亚人落地,姿势有些狼狈。他顿时感到非常烦躁,通常这种情况需要很多的血才能让他平静下来。敌人的血。 卡奔来自南边陲外的莫比亚热带丛林,那里是暗黑jīng灵的大本营与发源地。尽管如此,他也是听过一句话的,“帝国要崩阙,两湖道人先死绝!” 这句话起源于帝国嘉和纪年250年前后那一场“七王之乱”,当时地方上七个分封的亲王联合叛乱,战火烧遍大江南北。东海西陲,整个帝国尸骨遍野,村镇荒芜,甚至叛军曾一度围攻dì dū长达两个月之久。 按照当时七位亲王的协议,事成之后将帝国均分七块,各成一国,这无疑是将帝国瓜分豆剖,统一不复存在。危机之时,当时两湖总督僧格尔?林登高一呼,便是这句话:“帝国要崩阙,两湖道人先死绝!” 他亲率两湖子弟两万余人,兴师达克城,先突袭了大江边上的联合叛军后军水师,焚烧了所有船坞及战船,一举切断了叛军后路;接着再次经过两昼夜长途行进,奇袭当时联合叛军的粮草辎重所在的艾河城大营成功,为今后的帝国平叛立下了不世功勋。 这句话,充分体现了两湖人的坚韧与血xìng。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两湖道山国水泽,使得他们既具备了西南边上部落人那种狠劲、韧xìng,又兼有两江道、海上人那种jīng于算计的特sè,这是一种有别于西北人彪悍的一种带着狡诈sè彩的yīn狠。 “七王之乱”时,是帝国气数未尽,如今呢?卡奔不知道,也许时代不同了,或许应该换个说法,那就是――帝国要动乱,两湖道人谁敢管? 昨夜所在纵队接到指令急行军了一夜,总算天亮后赶到甘场镇。尽管弓大队由于行装轻便,一夜没睡到达这里也是疲惫不堪。上级的命令是快速、秘密占领。估计是防止东南面的艾河城军以及北面重燃军提前反应,为战犯军团主力夺取战略要地两湖道主城达克城争取更多的时间。 也正是因为弓大队行装轻便,所以甩开了后面的重甲大队和后勤大队,在骑兵大队昨天入夜占领镇子北方的甘场渡口后,弓大队于黎明时分也到达甘场镇,只待两个时辰之后,后续部队赶到,就正式接管甘场镇安排布防。 在东面镇口出入的紧要地带,手下抢入民居并隐蔽地处死了那些胆敢违抗的居民后,很多不等下达命令就自行休息了,有两个院子居然横七竖八的睡成一堆。 据骑兵大队探马分享到的消息,东南的艾河城军边界已经有异动迹象,还有一支装备拙劣的武装正由南向这边行进,目的意图不明。 还没等休整,这两人便杀了过来。 他当然不知道,事情的起因是他的手下米尔怀疑这携带武器的两人很可能是敌方探子,特别是在那个波尼亚女孩回头对她的同伴做了一个看不太清楚的手势以后。 第八十七章 卡奔的策略 - 破黑传奇 - 子韵 尽管各人有自己的修为,但就整体团队而言,弓大队不适合贴身近战。让这两人杀入大队营中腹地,自己队伍的战斗能力至少降低了四分之三。 “战犯军团蜜儿纵队弓队副旗卡奔,波尼亚小姐,你们哪路的?”莫比亚暗jīng灵指挥官卡奔扫了一眼场面当前的状况,按捺住心头的烦躁。 在他说话的当口,却看见子韵周围刮起了一团风暴,诡异的光芒闪耀在人群当中,自己的手下虽然人多势众,一时间也拿不下她,反而又伤了一两个。 对面另一个中土青年男子蹲在房顶上,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这人身材不高,一头短发一根根的竖起,眼睛很有神,握着铁胎弓的手指节匀称有力,端的就是一个天生的好弓手。 “路过的佣兵。”那个青年男子说道。 如果一个弓大队拿不下这两人,传出去不但让纵队丢尽了颜面,以后怕是在战犯军团也没法混下去了。卡奔几乎可以看到蜜儿纵队长冰冷而带着厌恶的眼神。那种眼神像看着狗盘子中的一堆发臭的肉。 “你们不属于任何势力?” 晋峰耸了耸肩,表明正是这样的:“是你的人先动手的,看看,已经有一个农夫代替我们被钉在那边的墙上了。” 那边还有一对母子呢!要是我们也是普通平民,都不知道死到哪去了,你现在才来问我们是谁?子韵很想这么说,可是又忍住了。 卡奔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停止攻击并散开。作为一位不缺乏头脑的旗级军官,他看着子韵在逼开包围圈往晋峰那边走去,又看了看一脸戒备地盯着自己的晋峰,心里大概已经判断出了这两人之间谁才是拿主意的。 “那么这是个误会……我们在执行军务,您两位闯入了军事禁区。”卡奔嘴上说着。 去他妈的误会,不管是不是误会,反正也不会让你们离开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路过,泄露了军情,谁来担当,重甲步兵大队马上要到了,把你们先耗着,留给他们处理吧。卡奔如是做了决定。 “哦?那我们可以走了?”尽管男的说话比女的多,但卡奔相信,那个不说话的子韵才是两人中能做主的。 卡奔挤出一丝笑容送给子韵,尽量用一种平和语气道:“你们也许还不知道吧,艾河城天涯阁下的二少爷半月前在科洛斯遇刺身亡,尽管帝国方面为了安抚而册封他为世袭侯爵,天涯阁下依然发兵yù血洗科洛斯。” “可惜了。”子韵哼了一声,谁也不知道她可惜的是什么。 可惜天涯阁下的儿子还是帝国最繁华的三大都市之一的科洛斯?或者是那里特产的草莓蛋糕? 卡奔似乎觉得有了效果,至少这个女孩开口了,他故作友好的表示同意,点了点头继续说:“几乎与此同时,南方两个重镇柳城的极限军与桂城小打小闹联盟公然开战,附近几个城镇几乎都卷进去了,岭南道已经四分五裂。 前天,关内道的心缘军宣布dú lì,脱离帝国管辖;两位都是聪明人,这些都意味着什么。事态危急,我们接到上峰命令,部队处于临战状态,所以才发生了这么一个误会……” 子韵隐约地担忧故乡父母亲人们,但这个念头一闪就过去了,毕竟波尼亚远在东南的海边上,历来稍大规模点的冲突总是最后才波及到那里。 卡奔看着若有所思的子韵,以为自己的话慢慢开始有效果了,继续说道:“战犯军团的壁虎子爵阁下雄才大略、嗜才如命,两位的身手,正可大展宏图,如果两位有意,我可以代为先向纵队长大人引见。当然,如果两位另有打算,本着军事保密原则,待我们布防完毕,我也可以恭送两位离开。” 此时,东边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咔唰咔唰”的声响,说不上很整齐。不过,慢慢的,声音似乎由远而近,也逐渐由弱变强。 听到这个声音,卡奔的脸上越发显得舒展开来。那光景,好像一个热恋中的男子听到了情人的召唤。 卡奔用很飘忽的一种表达继续与两人交谈着,一副天下间还有谁比我更有教养的姿态,虽然他感觉那个波尼亚女孩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意思。 忽然卡奔听到一声哨响由3号哨位传来。 1、2、3号哨位几乎处于平行排列,1号居中的侦查一小队队正米尔刚才已经被子韵斩杀,2号位处于晋峰包抄方向的位置,3号侧在另外一端,西北方位。 哨声的信息表明,3号哨位附近有情况。 卡奔不愿这么终止自己的计划,手一挥,叫了一声:“杜林。”他的意思是让杜林小队过去接应一下。 话音还没落下,3号位方向就又传来一声惨叫。 草的,撞邪了!最近好多事情都不顺,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的?卡奔刚压下去的那股烦躁又升腾起来。 3号位方向紧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这情况似乎人还不少。自己这边杜林小队已经朝那方向摆开阵势,上房的上房,原地拉开架势的拉架势,还有就近寻找掩体蹲下的。 子韵才懒得和这些人掺和,正yù招呼晋峰离开,听得两声招呼几乎同时响起: “小姐请留步。” 那股莫比亚味道很浓的肯定是卡奔了,另外一个声音的主人此时出现在西北方向一间房屋角的小菜圃前。 这家房屋的主人一定是那种很实在的人吧,屋子前这么小小的一块空地,居然也用石块围起来种上了一些蔬菜,有几种香料子韵还是认得的,但占据大部分位置的是一种她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而今正成束的开着黄sè的小花。 在凌晨雨水的滋润下,黄sè的小花新鲜而娇嫩。 从子韵这里看过去,那人正站在一小片黄花的后面,他穿着淡黄sè的长袍,中土人种,约莫三十岁的样子,中等身材,头发垂至肩,带着一种微微的卷曲;手里拿着一只法杖有他身体的一半长。 那人往前跨了两步。子韵注意到了,他在前跨之时有一个故意往右边绕的动作,想是也不愿意因为触碰而损伤了那些娇弱的黄sè小花。 “冒昧了,”这个法师打扮的男子向子韵微微鞠躬行了一礼,“在下是两湖道奇卡镇守苏极品。我想这位卡奔长官必是不会心甘情愿的让您这么离开的。” 诚恳、有条理,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这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子韵望着这个人,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一下。却见这人微笑地看着卡奔,气定神闲,那神情就像一个老师揭穿了一个调皮孩子的谎言:“很明显,卡奔先生难得的一次彬彬有礼,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他们后续的步兵大队已经从东面赶到,而北方出口甘场渡口昨夜已经被他们的骑兵大队占领,请姑娘务必从原路退回。” 子韵恍然大悟,一不小心,就被这该死的莫比亚人算计了。 子韵还没恼怒,那边卡奔却先恼了。只见他无比烦躁的的一挥手,十余支箭从不同的方位角度朝苏极品呼啸而去。 而苏极品,想必,他就早预定了退路。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中,却见苏极品一闪,已经消失在屋后。墙上,窗沿上扎着不少箭支,就连菜圃中那片新鲜、娇嫩的小黄花都被割得七零八落,一些断枝残花撒在地上,已经顷刻间断了生机。 忽听那屋子里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一个大队拿不下人家两个人,还要等重甲步兵来帮忙,佩服啊。” 第八十八章 一支装备拙劣的武装 - 破黑传奇 - 子韵 卡奔突然身体后移,几乎没见什么大的动作,他的身体就这么面朝着子韵,往背后也就是东面方向滑了过去,就像一个被丝线cāo纵着的傀儡。 手一摆,卡奔弓在手,脸上顿时浮现出很强烈的一种自信,只是灰黑的皮肤微透着些白意。 子韵看着莫比亚人灰黑脸上的这种变化,忽然感到有趣:常言说的恼羞成怒、老脸通红,换在莫比亚人脸上莫非应该改成“老脸通白”? 但见晋峰一声不吭,唰唰唰地朝卡奔shè出三箭。 卡奔大喝一声弓背一带,磕飞一箭,闪过两箭,弦响如雷,还了两箭! 两个弓箭手正式开始了对决。他们都在快速地移动,都在不停地闪躲,同时又在不停地张弓搭箭,以极快的频率将一支又一支的箭向对方shè出,就四五息的时间里,双方一共shè出了十多支箭!看这情形,仿佛两个败家仔在比拼谁能最快花光身上的钱一般。 更有一支一支的箭矢,shè在彼此身体方才瞬间闪过的地方,没入墙上、木桩里,随着实质感很强的声响,溅出一道道粉尘与木屑。 这时,四周冲出不少各式各样打扮的武士,和卡奔弓大队战成一片。却见他们装备杂乱,穿着不一,有些甚至就是身着满是大小补丁的粗布衣裳、拿着斧头或者乡下农庄堆草垛子常用的那种三尖耙子的农夫,最后一位年纪比较大,手里拿的应该是一把粪叉子。 卡奔郁闷了,这绝对不是重燃军团的人,更别说是装备jīng良的艾河城军团了。莫非他们就是骑兵大队传递来的共享情报中“还有一支装备拙劣的武装正由南向这边行进,目的意图不明”的那些人? 杜林是基尼人。他有着典型的基尼形象:一头银发,身形壮硕、一年四季袒胸露膀。基尼人自古盛产力量型斗士,依然不缺好的shè手。 入伍两年,爬到小队长这个位置,杜林凭借的可不是关系。中土人历来对基尼人不太亲善,基尼人生活在北方草原外的罗斯湖畔那边,他们体格健壮,力大无穷,旷野生存能力及耐寒力极强,中土人称他们是“野蛮人”。 这种态度恐怕起源于对基尼人的畏惧,正如身体力量、协调xìng兼备的波尼亚人,中土人管他们叫“小蛮子”。 几乎是第一时间,杜林看到那个叫极品的法师出现在左前方的平台屋顶上。 他想当靶子?这个疯子!一个优秀的弓箭手难道会惧怕一个法师?!杜林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荣誉受到挑战而愤怒,还是给对方的愚蠢以嘲讽,他张弓搭箭,弦开如满月,箭疾如流星,这一箭,一定要把对方洞穿! 洞穿!杜林心中一喜,但随即感觉有些不对。似乎缺乏质感,就在此刻,极品又消失了,凭空消失! “残像术,”旁边有人喊起来,杜林为遭受的戏弄感到愤怒无比,“啊――”他怒吼一声,身形暴起两丈,居高临下,张弓搭箭――唰唰地瞬间shè出两箭! 这边一来一往于腾挪中与卡奔又对shè了数箭的晋峰,神光扫视中见了这一跃,也禁不住心中叫好:好一记跳shè! 几乎就在杜林两箭shè出的同时,一道闪电仿佛就像从某个时空之门迸出来的一般,光弧扫在了杜林的脸上。 杜林结实的身体像一块大石从空中落下,就在杜林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尚未落地之时,极品又出现了,就在那个屋子角菜圃边上的老地方,仿佛他压根就没离开过一般。 只是人如故,花已非。似乎在提醒着大家,我们都在时间的cháo流中再也无法回到从前。最明显的,除了花,当然还有接下来的这位杜林兄。 极品嘴里念念有词,右手法杖快速比划中,左手扔出一张卷轴,卷轴临空发出耀眼的银光,沿着一条边飞速向其他部分扩散,好像被点燃似的,然后整个卷轴仿佛成了一面银光闪闪的镜子,最后镜子消失。 一连贯的景象几乎就在一瞬间完成,这边杜林的脚才恰恰落地。在周围人的眼里,杜林所处的地方似乎空间起了什么变化,一种怪异的凝固的感觉,就连时间,都是停止的一般。 “雷神之怒!”卡奔大喝,他当然是识货的人。 忽地晴空霹雳,闪电刺眼,眼见一道道雷电密集地当空劈下,杜林周围的几个士兵也跟着遭了殃,待这场持续十秒左右的灾难过去,地上倒了四五个人,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一个躺在地上、还有动弹的士兵,他的右脚不停地抽搐着。当然,灾难的主角杜林,他面部朝下,却动也不动,已然没了丝毫反应。 就在那些战场适应能力低下的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轰”的一声巨响,又一个变故发生了:菜圃后面屋子的墙没有了!准确的说,是房子的正前端这一面连门带窗的瞬间破碎。 碎石扬尘木屑飞溅当中,一个大汉横着一把大铁槊迸了出来!不是冲,真的是迸,冲没那么突然,没那么迅捷! “逆水寒在此,吃大爷一槊!”乌光开阖间,已扫到一人,挑飞一人,捅穿一人。 饶是卡奔再怎么见过世面,早先那种烦躁感早已消失无踪,代之的是全身上下凉透了的寒意。 今天这些人都是什么煞神?就没一个好对付的: 那个波尼亚女孩一个照面就放翻了小队长米尔;至于她的同伴,自己目前正在交手的情况只能用非常吃力来形容;那个叫极品的法师,杜林就像傻子一样落入了人家的套;这个逆水寒,这种气势,这种力量,堪称万人敌。 “呜――”的一声号角长鸣,伴随阵阵的“咔唰”声,卡奔终于盼到了他的救命稻草――蜜儿纵队长带着重甲步兵大队、纵队本部以及后勤大队的后续人马赶到了! “撤!”极品高呼道,接着也没见他吟唱,以非常洒脱的姿势将左手一挥,法杖便打出一道电弧,一个矮土墩后的狙击者连忙缩下脑袋,“叭”一声电弧打在土墩上,扬起一片飞尘。 “寒,断后。”极品朝子韵方向靠拢过去。 “明白。”那叫逆水寒的汉子长槊一横,拦在路中间,接着手中长槊居然轻轻巧巧地舞若风轮,格挡飞了朝自己这个方向shè来的四五支箭。 子韵也不吱声,持刀转回原路,只见刀光披靡,莫有能挡者。紧随在她周围的晋峰边shè边退,一边控制着卡奔,一边还游刃有余地向几个占据着不错地形的弓手进行攻击,掩护着众人往南边撤退。 控制,弓箭手引以为荣的控制技巧如今让卡奔又有了新的体会,他每一次移动的身位,都感觉被晋峰封住,比如现在。 他yù向前追去,一支箭shè来,他横着一让,“咄”的一声箭就插在刚才他前进方向前面一点的地上,待自己横斜掠出的身体还没调整好速度,一支箭又如前一支箭一样转眼已到跟前,再横,箭又shè入前端地面,几乎同时第三支箭又到了。 卡奔根本无法调整速度,更别谈逼近上去,自己shè出的几箭也无法造成致命的威胁,后续大部队马上到了,如果就这么轻易让人跑了,蜜儿纵队长那里恐怕难以交待。 卡奔一急,往左虚晃一摆,身体往右滑了出去,同时一沉,左脚屈膝,右脚膝盖点地,手中劲弓弦拉满月,居然一并发出金黄sè的金属光泽。 作为战犯军团蜜儿纵队弓队副旗,一个莫比亚暗黑jīng灵的优秀弓箭手,卡奔肯定有着自己的拿手绝技。 第八十九章 一个忧国忧民的法师 - 破黑传奇 - 子韵 卡奔怪叫一声,一团金sè光芒贯出,中途又忽地一分成三,成品字型朝晋峰罩将过去。 “三头龙的咆哮”!三团金sè的光芒如同一只吞噬生命的魔兽,发出刺耳的破空厉响,以不同寻常的攻击范围,临空袭来。卡奔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实力强劲的对手死在他这一击之下。 可这个时候,卡奔看见他对手忽然侧身摆出一副奇怪的姿势,这个该死的竖竖短发的小个子有如部落巫师疯舞后突然的静止,又如上古壁画里的人物某种夸张的姿态;双手带弓一齐压低至腰下,似乎在险之又险的状态下,躲开了三道流星光团的同时,有那么个一弹的动作。 就那么很隐蔽的一弹,卡奔就听到了很大的一声“嘣”的弦响,然后一支狼牙箭夹着风雷之势奔袭而至。 卡奔不敢大意,右掌一拍地,身形依然保持着蹲式,但整个身体已经弹起,右手一带,一支带羽利箭已搭在弦上:“这样一个奇怪的姿势下,我看你下一箭怎么躲!”卡奔略有得意之sè,心中涌起预感胜利的喜悦。 就在卡奔面部才刚开始那么稍稍舒展,却又立刻凝固起来,慢慢地僵硬,然后变成常见的那种惊讶状。 在众人的目光中,卡奔已经中断了所有动作,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垂直落下。“叭”的一声于扬起些许微尘当中,卡奔心口略上方插着一支箭。卡奔挣扎着站起,随即又一屁股坐到地上。 剧烈喘息中卡奔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支箭,居然是支无羽之箭!可它怎么就能无声无息插进了自己的身体?该死的小子,他是怎么办到的?!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极品用一种意味深长目光的深深地打量了一下晋峰,继续指挥着自己的人边打边撤。东面,一些身着重甲的士兵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 这时候整个镇子似乎已经开始被惊动了,人们在街上、道路上乱跑乱窜乱嚷嚷,有叫爹喊娘拉儿子的,有拿了包袱想跑路的,甚至还有端着冒热气锅子在跑的,子韵、极品一行人感觉就像钻进了一个炸了窝的鸡群之中。当然,他们也是“鸡”,因为他们这支着装混乱的队伍一到人群中,就几乎找不到人了。 不过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方向,朝子韵他们先前的来路方向,冲出镇子,远离兵祸。 ―――――――――――――――――――――― 跑出镇子,跑向山道,翻过一座山。越跑人越少了,到了最后大约就剩下了四十个人这样。子韵知道,这些手持着各种物件的(有些真不能称之为兵器啊!我的老天,你瞅瞅那支粪耙子还是粪叉子,木制的前端有一半都断了,瞧那另一半可怜兮兮的模样,想必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就是这个叫苏极品的法师的手下了。可就这四十个人也拖拖拉拉的排了近里路,缀后的几位,看那姿势已经是体力透支了,嘴巴张得像金鱼一样,脸sè白得像死猪一样,腿迈得想蜗牛一样。 似乎在庆幸着,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那些人顿时在山坡上七零八落、横七竖八地瘫倒了一大堆。领头的几个则和子韵两人一起,慢慢地围聚成一个圈子。 那个约莫三十岁的样子,中等身材,头发垂至肩,带着一种微微的卷曲,穿着淡黄sè的长袍,手里拿着一只杖首镶着红晶石法杖的法师苏极品坐到了子韵旁边,向她介绍自己这边的情况: “……就这样,战争突如其来的爆发了,我们不知道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友军,我们甚至无法知道谁会在你身后一声不吭的就冲出来,向你背后捅上那么一下。 占据着大城的势力们几乎不约而同地拥兵自重,地方上小一些的势力不是待价而沽,就是沦为匪寇;还有的依附战犯,依附重燃,有的还想等着两江道艾河城军团过来依附。 我想各处都差不多吧,势力强大一点的也会根据具体情形居心叵测地往岌岌可危的帝国身上火上浇油,等着做一把乱臣贼子!” 子韵突然发现,这个温和持礼的男子居然脸上呈现了激动的神sè,当说到“岌岌可危的帝国”的时候,他是那么地痛心疾首,当说到“乱臣贼子”时则是一种很强烈的愤怒。 子韵其实没有什么爱国热情,在读了几年文科出来,居然做了一个雇佣兵。对现实不满的她,总体上更接近于那种类似“愤青”的女孩,叫她造反她是不去的,叫她拥戴帝国那也是不现实的,她对那些咱们帝国的皇帝陛下、王公贵族门简直是半点好感也欠奉。 子韵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但显然这样面对极品沉痛的忧国情绪也是不礼貌的,然后她就问:“战犯军,这名字什么意思哦?” “这些昏庸之辈在清政安民上没什么建树,一旦心机用到争权夺利、图谋不轨上个个都是一把好手! 原两湖道总督府政法长官子爵壁虎在‘科洛斯遇刺案’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他带领着政法系统的官差、治安司、狱卒、捕快等等,把各处大牢里的犯人全部放了出来,发放武器。当时这些人差点就占据了两湖道达克城。 撤出来后,全部编成军队,然后又制服了沙城等地的驻军,就整出了这支队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号称‘战犯’。当前他们以两湖道第二大城――沙城为据点,与原两湖道将军重燃的队伍――占据达克主城的重燃军,是目前两湖道最大的两个势力,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货sè。”极品敛眉冷道。 “那两湖总督呢?”子韵又问,不过她问完就后悔了,那又关我啥事呢。 “跑了,并将整个地区拱手相送,如此类似的还有我所在的衡阳城。更可笑的是,他跑后,行政长官和军事长官为最后依附谁意见不合,居然在本地就开始火拼,战乱中无数官吏被杀,百姓涂炭。整个两湖道竟没有一个忠于帝国的上层官员站出来登高一呼、砥柱中流。 甘场镇这边三境交界,诸侯们为了得到更多的地盘,早就迫不及待,这就是帝国其他各地的缩影,中土怕是再无安宁之rì了。” 子韵双手交叉于胸前,右手托着下颚,斜立地靠着一块岩石,右脚微曲,抵着石面上,听着极品的叙述,忍不住插口道:“帝国内部早就烂掉了吧,”不过转而醒悟,极品的立场当然是召集能人志士、扫贼平乱匡扶帝国的,出于礼貌,便将话的下半段咽了回去。 那个逆水寒的汉子坐在草地上,正瞪大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蜷曲在一边、手里不知道鼓捣着啥玩意的晋峰。 “两位都是好身手,不若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我们连同广大仁人志士一起,为帝国出份心力尽份忠诚吧!”极品用期待而真挚的神情望着子韵。很奇怪,无论谁遇到这两个人,都是首先认定,子韵才是决定者,有什么事,找她说。 “我们还有任务,不好意思。”子韵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极品心里一叹,却继续用一种温和的声调说道:“据可靠消息,艾河城军团的dú lì骑兵团最多明rì就会到达甘场镇,一场大战怕是不可避免,两位还是回避一下吧。 整个中土,目前就往西的流光道目前还稍微平静一些,加上西南绵绵群山和一望无际的西部旷野,过去那里是佣兵天堂、冒险家的乐园。” 子韵望着远处昨夜还住宿在那里的甘场镇,心想再过一阵子,怕就是又一个人间地狱了吧。想见遍地的尸体和断壁颓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烧焦的气味,什么地方还会传来孩子微弱的哭声。 子韵扭过头来,像是要摆脱一幕惨剧,却正接触到极品那悲天悯人的目光,突然有一种微微的感动:“谢谢你的建议。” 极品右掌置于胸前,朝子韵恭恭正正地行了一礼:“两位既有打算,那么我们有缘再见吧。” 子韵斜眼瞥了一瞥晋峰,用脚尖踢了下正蜷缩在那里不知在忙啥的晋峰的鞋边,和慌忙站起来的他一道,微微朝极品还了一礼,向这位忧国忧民的法师告别。 第九十章 落叶之城 - 破黑传奇 - 子韵 流光道落叶城,入夜时分。 即便是在如此纷乱的时代,当危险过去以后,人们总会暂时放下“活着就是最实际的理想”这种理念,把注意力转向其他地方,重新开始规划和憧憬以后的生活。 比如这两位——在前阵子任务中,失去了两匹马的子韵、晋峰怀着重新拥有两匹雅各骏马的理想,徒步来到了这个不算最繁华却十分热闹的城市。 落叶城地处流光道南部的交通枢纽,是个商贸重镇,入夜的落叶城到处红灯绿酒、莺歌燕舞,酒吧、赌场、不知道那里传来的管弦乐器声、阵阵男人们粗俗的哄笑声;妖艳女人们腰肢夸张的扭动着,手中纷扬着浓馥香水的手帕,这一切都透露出一股醉生梦死的绮靡气息。 这里有来往的商人、进城的农夫、假期中的官兵、东边河道上过来的水手、行sè匆匆的旅人、吟游诗人、音乐家、艺术家、各种各样的女人、盗贼、土匪、刺客、逃犯,当然也少不了像子韵这样怀抱着不相同理想的雇佣兵。 这里充分显示了帝国的包容:只要不触犯法律,我们欢迎一切愿意和平相处的种族。在这里你除了可以看到人类的各个分支波尼亚人、尼基人、斯坦人、草原游牧人,西南山地部落人等之外,还可以看到白jīng灵,暗黑jīng灵、矮人、大耳长毛的侏儒、甚至还有其他地方很少见到的深渊女妖、兽人中xìng情比较温和的猫人、半人马、以及长着翅膀在音乐、舞蹈表演上极具天赋的、单xìng繁衍的蝴蝶妖女。 虽然说最后的赏金要从设置在帝国各道主城的联盟分部统一核准发放,不过在各城最热闹繁华地段的酒店附近,都可以找到帝国的雇佣兵联盟的接洽处,在一些特别的地方,它们甚至设在酒吧里,接洽人员甚至就是酒馆的侍者。 比如现在这个玫瑰酒馆。 酒店里并不是非常拥挤,正中的许多桌子还是空着的,当中一桌有个商人打扮的老头在哭泣,旁边一位年轻些的似乎在安稳他,也听不到在说什么。这也许又是一场普通而伤心的悲剧,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 那边一个角落的桌子上坐着三个大汉,虽然头上扎的水手巾颜sè不同,不过身上穿着却是清一sè的那种白粗布料,当胸一竖排横布扣的短衫式样,两袖卷起,手臂上刻满了各种图案的纹身,应该是从东边河道上过来消遣的水手。 三个大汉桌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纱衣短裙女子,说话的声音很轻浮,嘴脸涂抹得很鲜艳,身上遮住的地方很少,屁股以下基本都露在外面了,其实就算遮住的地方也是隐约可见。 “……深渊妖女才十个金币一晚,你就想要十个银币?当爷们是凯子吧……”一个大汉说道。 旁边的一个大汉发出一声贱笑,而另外一个大汉却伸出大手趁机在一个女人怀里一掏,眼看一团肉就要滚了出来,惹得那女人又是一阵(浪)叫。 子韵看着一阵恶心,大倒胃口,便皱着眉将面前的盘子一推,结束了这一顿晚饭。 却看见晋峰大口的嚼着卷着番茄酱的鸡蛋煎饼,还没完全咽下去,便提起一杯果汁“咕咕”地大灌几口,左手一抹嘴边,就在子韵以为他会歇口气的功夫,盘子里的又一块煎饼塞进了他的口中。 “额……”子韵暗暗呻吟了一声,扭头看了看四周,突然,她看见酒馆侍者台的尽头那边——佣兵联盟接洽处台前,有个身材粗壮的大男孩子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正在暴饮暴食的晋峰,随着晋峰的大口咀嚼,这个大男孩喉节处上下抽动了一下,仿佛是吞了一口口水。 “噗嗤”,子韵连忙用手遮掩住嘴,那边那个男孩被忍不住笑出声来的子韵所惊动,连忙把头扭了回去,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壳,把头转向一边,却又禁不住偷偷朝子韵这边看了一眼。 晋峰还当子韵反应的起因是自己,满不在乎、习以为常的左手一抹嘴角,右手一提果汁又灌了下去,一会儿才支吾不清地说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在甘场镇你说的‘可惜了’,可惜啥了?” 子韵一愣,心不在焉地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道:“五香牛肉干。” “啥?”晋峰皱着眉头。 “可惜科洛斯的五香牛肉干,你吃你的,啰嗦那么多干嘛。”子韵有些不满,继续着她的东张西望,咦,那个男孩子又看过来了,不过这次他故作潇洒地弄了副傻乎乎的笑容。 “我们不能老是E级任务,还要和别人凑伙,摊下来没几个钱了,这次一定弄D了。”子韵道。 “F的不用注册资格,接不?”晋峰舔了舔下嘴角,说道。 “那些找猫寻狗的任务丢人不?连你这顿饭钱都不够。”子韵白了他一眼,对他勾起自己以前那段找猫寻狗的苦难岁月的记忆有些不满。 晋峰叹口气,道:“D不容易接到适合我们的。其实按能力我们接B都没问题,可是别人嫌我们资历名气都不够,不信任我们,不需要资格的那些死任务我们人手又不够。” “我不管,那些死任务也不错的,实在不行咱们就招点临时工或者和别人合作,获取酬金以后再分,我就不信,凭我俩谁敢坑我们!”子韵嘟着嘴,握着拳头晃了晃,大声道。 在说这个话的时候,子韵明显已经忘记了他俩在并不算很长的佣兵生活中被人坑过的次数,甚至连马都坑没了的惨痛经历。 就在这时,晋峰看到柜台前那个大男孩面朝这边扯了扯身旁一个青衣劲装的男子的衣袖,待青衣男子转过头来,晋峰看到一幅冷静而略带憔悴的脸。 那大男孩和青衣男子说了些什么,青衣男子似乎考虑了一下,望了下这边,又低头和男孩说了几句。 大男孩走了过来,走近了,他脸上不少青chūn痘就明显起来,子韵想起刚才他吞口水的样子,赶紧强忍住想笑的念头。 “嗯,”大男孩似乎酝酿了一下情绪,故作潇洒地背着手朝桌前的两人弯腰行了一礼:“刚才听到了你们说的,我们也两个人,我们合作吧,我们是有注册的哦,不过……”大男孩顿了一下,“不过……” “不过啥?”晋峰看了看大男孩,又看了看那边柜台前的青衣男人,那人面朝柜台,看着那本任务册子,仿佛这边的事情和他没一点关系。 大男孩脸上泄露出一丝尴尬,“你们得先请我们吃一顿,随便吃什么。” “这也是条件?”晋峰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个问题不大,关键是以后怎么分?我们并不知道你们俩的身手,怎么知道你们对任务的帮助有多大,会不会反而拖累我们。”子韵淡淡地说道。她明显忘记了,自己是没注册的,别人却是有注册的佣兵小队,虽然也两个人。似乎子韵却不忍为难这个大男孩,又补了句:“不好意思,丑话说在前头了。” 大男孩从手里变戏法一般摊开个一个硬介麻质地的小册子,这种材料做的册子能很好的防油防水,不易燃,子韵一看就知道这是雇佣兵联盟的注册登记册子,上面第一页登记了组织或个人的情况,即组织的名称,人数,名字等。从第二页开始就是所接任务的详细情况,这些,以后都是资历的证明。 子韵接过来在烛光中首先翻了翻第二页。 第九十一章 拈花作卜 - 破黑传奇 - 子韵 登记任务时间---------任务----------完成时间 嘉和500年3月10rì---阿达诺村E级(编号ATE-1059E)---嘉和500年3月15rì 嘉和…… 嘉和…… 嘉和500年8月1rì----青纱帐D级(编号GTF-628D)----嘉和500年10月23rì 嘉和…… …… “不错,还完成过三个D级任务。”一旁凑着头观望的晋峰说道。 这个时候,子韵才翻到第一页重新看了看,关于册子主人的资料: 佣兵组织名称:闪击战队 注册时间:嘉和500年3月10rì 人数:2人(更新1) 小队负责人:房 小队成员名单:房、夜 (下面是两人用魔法药水的签名,以及在光线下闪闪发亮的雇佣兵联盟的魔法印鉴) 这时只听这位一脸青chūn痘的大男孩指着那边的青衣男子说道:“我是夜,他是房。至于任务以后的赏金,我们平均分配。如果你们认为我们是累赘,一个子儿都别给我们,如果和你们实力相当或者强于你们,我们在扣除行动所需的费用(包括吃住)以外,平分就好。” “可你们为什么要和我们合作?”子韵歪着头看着这个叫夜的大男孩。 夜抓了抓脑壳,大大咧咧地道:“我们从中州城来,穿过岭南道到这里,到处打仗。现在我们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晋峰沉吟道:“接D任务应该都没什么问题了。” 一个冷静,清晰的声音从柜台那边传来,那青衣男子道:“不,我们接C级的。问题是,你们的押金够不够?” ―――――――――――――――――――――― 澡堂池子中水雾缭绕,角落里吃饱喝足了的夜舒服地伸展自己浸在水中的身体,手中毛巾抹了一把沾满水珠的脸,被热水泡得泛红的脸上,青chūn痘更加光润yù滴:“那姐姐不错,蛮相信我们的,还肯预支我们吃宿。” 房闭着眼睛忽然睁开,扭头看了夜一眼:“雇佣兵信条中第一条叫――有备无患,雇佣兵信条中第二条叫――不可轻信。” 夜扭着毛巾,把它捂在脸上,头往后倚靠在池沿的柱子上,也不知道他认真听了没。 房摇了摇头,继续闭上眼睛,淡淡道:“你以为人家对我们就全无防备?走一步看一步,尤其行动即将成功的时候更需jǐng惕,一但发觉他们有拿我们当垫脚石或者独吞的心思,别管其他,先下手为强。” 房停了会,低声道:“女的交给我,男的你负责。” 夜愣了愣,好一会才应了一声:“唔。” 而此时,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子韵与晋峰在夜市中添置了一些常备的物件之后,正穿过来来往往的人流,朝着酒馆的方向往回走。 “哎,你说那半人马能不能骑啊。”子韵联想到购马的问题,突发奇想。 “啊?”晋峰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来,“不能吧?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他们该称为兽人还是人形怪……不过看着他们腹部以上都和我们一模一样……” “干嘛不能,那腹部以下还有四条腿,完完全全也和马一样的!”子韵是个喜欢抬杠的人么?总之,如果刚才晋峰说的是“当然能”,那么此时她表达的观点也许就是――“骑上去,老是有个人形身体在你前面晃悠你不别扭呀”、“驰骋中,就像跟个满身大汗的人贴在一起,哎哟~”之类的了。 “那么你就不是买马了,帝国已经废除了奴隶法,你只能收个半人马仆人。”晋峰认真地说。 “我就要收个半人马武士作仆人怎么样!多个帮手,还省了买马钱!战斗的时候,奔驰之中,他一边持盾一边持枪,我在后面手持双刀,攻防都大大提高!”子韵展望着自己骑在半人马武士身上,以及因此带来的种种好处,不过片刻她旋即又补充道:“当然,我要收个女xìng半人马武士。” “雌xìng吧~”晋峰心道,却不敢说出声来。 两人在这个热闹的环境里东张西望地继续往前走。夜,丝毫没有影响这个城市的活力。 “人真多,都这么晚了。”晋峰跟在后面嘀咕,眼睛却看着那边正表演杂耍的一摊子。那旁边围着好些人,一个斯坦人模样打扮的男子,正在两手交替地将五六支火往头顶上方循环着抛掷,在几声稀稀拉拉的叫好声中,突然将火把收拢,右手将一支猛地往口中一塞,接着将嘴合拢了起来;当下周围的叫好声顿时密集而热烈,几息之后,只见他大嘴一张,将火把拿了出来,火把居然还是燃的!可这还不算完,这斯坦男子头一扬,居然凭空从嘴里吐出一团火焰,焰身拉了将近一米。 喝彩声中,一个小个子斯坦老头“当当”的敲了几下锣,然后将锣身一翻,凹上凸下,将作盘子,便向周围的观众讨赏。 “哎,你说会不会有风险啊。”前面的子韵终于想到任务上去了,有些心事重重地说道。 “啊?”晋峰又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啥?” “我是说,押金啦,那是我们所有的积蓄啦,要是完不成,白白叫扔的咧。”子韵一急,连波尼亚腔调都冒出来了。 “那我们回去再和他们说说,不接C,找个D的吧。”晋峰道。 “不过,赏金要高出好多哎。”子韵又有些犹豫。 “哎,”子韵随手将酒馆边上一块四方圃中一朵叫不出名字的白sè小花摘了下来,一边扯着花瓣一边喃喃着什么。 “啥?”晋峰以为她说了什么,自己没听清楚。 子韵也不管他,一边扯一边细声念:“接……不接……接……”当扯掉最后一瓣的时候,她笑了。 看着手指间扯下的那最后一瓣,子韵高兴地将它扬了扬,大声地说了出来:“……接!” ―――――――――――――――――――――――― “……任务情况大致就这样,现在我们得拿出个行动方案。”房将一张写满内容的硬皮纸往桌上一推,抬起头来看着子韵。 子韵撅起嘴,又抿了抿,道:“哦……不过现在都没看到实地,怎么做?”话音刚落,她却看到了房瞥过来有些惊讶的眼神。 真正的行动方案,也就是行动计划,包括很多要素,并不是单单指的是,到了地方从哪里打,怎么打。 分解开来,它大致包括了行动前的准备――人力、物力、联络方式、要说的做的、谁负责什么;行动的实施步骤――各步骤的重点、难点和实施人员,负责人,协同配合时的关键事项,以及由此推演出来的每个步骤如果发生突发情况、意外时的紧急预案以及此后的相关衔接;行动成功后的撤离――时间、地点、物质上的要求,及安全、保密、隐蔽、善后等相关事项。 当然房也不擅长这种类军事的高标准,但他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自己的基本要求,在行动之前制定方案是必须的,就算你对行动现场、情况一无所知,也是要做的。 晋峰听到子韵这句话,故意将目光东张西望;而夜,正躺床上呼呼大睡,他才不管这些,你们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叫我打我就上,叫我撤我就跑。 这次行动是以房注册的小队名义来承接的,按道理来说,房应该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可别人似乎很信任自己,昨晚今rì两天的住宿伙食开支都预付了,还垫上了承接任务的押金,自己怎么的也要做个谦让的姿态出来,大不了这次任务就交给他们指挥好了,反正也是临时xìng合作。 房原来就是这么想的。 第九十二章 我的心思,你永远不懂 - 破黑传奇 - 子韵 按照佣兵联盟的规矩,除了那些死任务以外,每承接一次E级以上的正式任务(也就是需要注册队伍资格的那种),需要按照任务等级交纳数目不等的押金,等级越高的任务需要交纳的押金越多,如果接下任务以后在规定时间内完不成,押金则不予返还。 其实这也是由这一行的现状决定的,要不然大家不管做不做得下都一股脑的接下再说,做不下也让别人接不了,这样的话会大大影响联盟的声誉及任务的完成效率。 值得说明的是,其实发布任务的人则需要一次xìng付给联盟全部的任务赏金,每一个任务只能在一个帝国的一个道发布,如果要在另外一个道发布,必须在前一个道注销,每个任务在同一时间内,只允许两个注册队伍同时承接,这既保证了任务的完成效率,又可以避免佣兵们大范围的互相拆台、自相残杀。 什么是死任务呢?打个比方,就是有个人手上有一批货也算不上很值钱,但是数量庞大,除了他自己的马车队以外他没有任何人手,不照看又不放心,这个时候他可以去联盟发布死任务,要求五个人帮他押送到目的地。对于押送人他没有任何资历和能力上的要求,反正有联盟担保。 还比如一个人的鱼塘已经到了捕捞期了,他要回去找人来,在此之前需要两个人帮照看两个晚上,也没有任何资历和能力上的要求,也谈不上信不信的,就算你两人这两天自己捞几条来吃,又能吃多少呢?诸如此类。 房在佣兵这行也混了不短时间了,算半个老江湖了,以前也是和子韵一样的“打工”族,一年多以前才注册成立了自己的佣兵小队。他当然明白佣兵这行饭要想吃得久,光有热血有武力是不够的,需要时时刻刻留个心眼。 佣兵这行,既有合作又有竞争。不说那些没有注册小队的“打工”族,就算是两个佣兵小队,甚至是大型的佣兵团之间都会有在面临棘手任务需要联手的时候。 而佣兵这行,很多时候是刀头舔血的行当。利益当前,肯定不免恶xìng竞争。 比如两个小队联手刚完成了一件极其危险、艰巨的任务,马上就可以回去领取巨额赏金了。其中一支小队在背后突施杀手,将另外一支小队人员全部杀死。好了,一份赏金变成了双份,回去就说,他们小队在任务中牺牲了。 这种情况在良莠不齐的佣兵界还少么?甚至另种情况也不少见,两个雇佣兵作战单位同接了一个任务,还没考虑如何布置,就先在任务地点附近彼此大开杀戒。 所以房不会去信任其他任何佣兵,这种事情他见多了。 但是不信任也不等于不合作,信不信是一回事,联不联手又是另外一回事。竞争之中有选择的合作,合作之中有准备的提防。房不是没有和人合作过,房在这一行混的时间也不短也不算长,却已经很久没遇到能算计他的人了。 因为,房的心思,没人能懂。 房对子韵等人在接受合作时的态度还是很惊讶的。 他们不怕我们吃完了随便找个借口走人么?连(条)子都不打一个就在我的闪击战队名义下交了押金,不怕我们翻脸不认账么? 而财务窘迫之中的房在诧异之余还是有些感谢之心的,所以他原来打算了,如果对方希望强势掌控这次任务,只要不是想独吞或起其他的什么歹意,自己可以让步。 房有很强的权力yù望么?他在乎权势吗?在目前房所处的状态下,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更在乎利益!通过观察,他看得出,对面这个女孩子有一定的控制yù望,也就是说她喜欢事情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比如我想停下了休息了,我想吃东西了,我想明天晚些起床等等。 刚刚提到把计划制定权交给她的时候,她明显不想做这个,是不想管还是不愿做?换句话说,她是不是只要最后决定权就可以了?那么实际把控和cāo作还是掌握在房的手上? 而子韵的那位同伴,和房的同伴夜有明显的相似之处。他们有一种习惯,叫跟随。 他们一起搭档多久了,两年?三年?这种青少年时期的行为习惯对将来的xìng格定型会造成很大的影响。比如夜,他已经习惯了跟随房,习惯了房替他拿主意,这种习惯会产生一种惰xìng。 时间长了,他们就不会自己去思考什么主意是最好的,因为别人已经有人替他们决定了,就算另外想个好的,那又有什么意义么? 当然,房不会去伤害夜,那样很蠢,相反还会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去照顾他。因为房知道,现在的夜在自己手里就是一把利器,自己吃饭、生活、实现梦想的好工具。 当然,如果一位神祗出现在自己身前,告诉自己,杀了夜就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领主,那么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拿起屠刀,但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并不存在。 子韵不知道,她的合作伙伴在想些什么。其实子韵和那种传说中的大侠,扶危济困的英雄一点也扯不上关系,虽然她有道德标准,有公德心,但却缺乏那种很强烈的正义感。 所以在极品提出为帝国奋斗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在从镇上居民中穿行出来,她并没有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相反她毫不犹豫地快速撤离了那个危险的地方。 爱心缺失?不,事后她是有怜悯,不过那是对生命脆弱的怜悯,那是很广义的一个概念,她会由生命想到自己的人生,所以,她不是爱惜那些人,相比那些人,她更爱自己,珍惜自己。 子韵为什么会接受合作呢?为啥付钱那么爽快呢?严格上来说子韵也并不是一个热心肠,同时她也不是个傻大姐,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可怜两个陌生男人没饭吃。 不过她却是一种很直观很本位的理想主义者,也就是说,她看夜顺眼,也不讨厌房,她感觉这两个注册了雇佣兵小队的人,接过三次D任务的人,是可以相信的,再加上自己两个,完成C级任务也应该没多大问题。 特别是房做出将行动负责人这个老大的位置让给她的姿态时,她更加放心了,骗子和卑鄙之徒是不会这么爽利的,就像那些坑没了自己的马的那些家伙们,谁会给自己发言权?更别说是决定权了。 人都喜欢被别人肯定,子韵也不例外,让我决定不也是一种认可么。 事后,子韵知道了:房以前是个开杂货铺子的,原本就打算承接父亲的这产业就这么一直干下去,但是面对着那一天进出不了几个银币的小铺子,房是个有想法的人(也就是不甘寂寞的人)、是个敢作为的人(包括胆大妄为),所以没干多久就自己跑出来和别人混雇佣兵,慢慢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而夜,是个启蒙私塾都没读完就辍学的家伙,授课就瞌睡,休课就龙马jīng神;捧书就神不守舍,看到吃的玩的,就两眼放光。 用他老爹的话说,就是个朽木不可雕的废物,看这样子以后就是街头混混、地痞无赖,幸亏长得五大三粗,力气惊人,趁早送去吃兵粮,也好有人管住。但老爷子没想到,夜在投军路上遇到了房,一番说道,夜从此跟房混了,虽说也是个“兵”,不过叫雇佣兵。 第九十三章 新的组合 - 破黑传奇 - 子韵 在房与子韵相遇之初,他们都没想到,这个当时认为是“临时”的组合,居然一直就这么保持了下去。 房清楚的知道,对于大大咧咧、厌恶冗繁事务的子韵和习惯了跟随只对那些新奇古怪东西感兴趣的晋峰来说,具体策划由房来负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这世道多几个强手在身边那是再好不过,老大给她又如何,具体cāo作掌控还是在自己手中,实力强了,利益就越大。 渐渐地,房更坚定了原来的想法,子韵也慢慢地习惯了当她的负责人。而且更让房惊喜的是,子韵真是个好掌柜,她能接受别人的建议,在通常的情况下,房拿出依据,大家都没意见的情况下(夜和晋峰基本不会有什么意见),子韵通常就会这么说――哦,你调查清楚了是吧,好吧,就这么办。 所以这句话说得一点没错:思想决定行为,行为决定习惯,习惯决定xìng格,xìng格决定命运。比如说两个房撞到一起,有没有合作都是个问题,如果两个子韵走到一起,谁来迁就谁?就是在这种命运奇特的安排之下,这四个人走到了一起,从而引出了更多更jīng彩的以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总之,就目前来说,临时合作已经开始,新的组合也有了存在的基础。 尽管,对于彼此来说,有些心思,实在不能为外人所道。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刚行走入旷野,子韵这个来自东南沿海冲积平原的波尼亚女孩,在感叹大自然神奇的同时,的确是有些心旷神怡。 荒野广阔而壮观,看看那些砂砾岩经长期风化剥离和流水侵蚀,形成的孤立的山峰和陡峭的奇岩怪石,层级错落交替、岩壁陡峭、气势磅礴、形态丰富、造型奇特。甚至有些夹杂着红sè砂砾层的地方,还会呈现出或赤或蓝或白的颜sè,与那些耐干旱的绿sè植被混合在一起,sè彩斑斓,非常绚丽。 粗糙的风吹在身上,连头发衣衫的飞扬都带着种酷意,子韵心中一股豪气悠然而生。游侠!对的,这就是游侠的感觉啊。 她毫不犹豫地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决定发挥自己的先锋模范带头作用。 但跋涉是漫长而幸苦的,这片地域虽然也分布着几个绿洲,但总体属于明显的干旱、半干旱气候,在充满碎石沙砾、非常的干燥地面上长时间的行走,当审美疲劳、激情过后,对体力的要求也开始加大。 翻过了三座山,趟过两条河,又在荒野上走了一天,离开落叶城后的第四天中午,一行四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休息休息!”子韵嚷嚷道,也不等其他人的回应,她就就近找了个石块坐下。然后,她立刻开始打量着自己脚上的小牛皮靴子,直到没发现有穿洞的迹象,才放心地嘟着小嘴长吁了口气。 夜故意站在子韵旁边,每当一出汗,他脸上的青chūn痘就那么的鲜红yù滴,神采奕奕,他挺直了本来已经很疲惫的腰,一副显得很高大的样子,可惜他不知道,这对改变子韵心中那个小孩子的形象毫无作用。 休息了大约一个时辰。这当中,四个人随便的食用一些干粮,喝了些水,补充了消耗的体力。 “应该就是那边了,按计划行事吧。”房指着远处的那个峡谷入口,荒野中峡谷入口周围依稀戴着些许绿sè,冥漠中仿佛一只怪兽张开了大口。 夜突前,子韵居中,房翼左,晋峰斜置于右稍后,四人拉开一定的距离,向峡谷纵深处进发。 峡谷意外的平静,穿越于耳边的风声在肆恣;偶尔的,也传来谷中不知是什么禽类的鸣叫,苍莽悲远;剩下的,就是脚下鞋子和地面的沙土石子摩擦发出的声音。 峡谷的石壁土堆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的年月,被风化成各式各样的造型,或奇耸突兀,或惟妙惟肖,阳光下倒影出千姿百态的图案。 峡谷里峰回路转,如果纯粹是来观光的,在这里你绝对可以大声的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环望四周,一步一景,人移景变,别有一番情趣。 峡谷两边雄奇诡险,千怪万状,险象环生,怪石嶙峋,(幽)洞通天。层层似画,曲曲如屏,山峰耸峙,高山之巅石堡盘踞,犹如神秘的古堡给世人演绎传奇的神话故事,让人禁不住展开漫无边际的遐想与思古之情。 更远的远方,那烟岚雾霭之下,群峰深壑之间,人迹罕至之处,不知隐藏着多少未解之谜,撩拨着人们寻幽探秘的遐想。 不过,此时走入的是一只佣兵小队,特别是一只经过了三天多长途跋涉,带着任务而来的佣兵小队。 连子韵都没有心思领略这别样的峡谷风情了,平静的气氛中却酝酿着丝丝紧张。对于子韵来说,这是她的第一次C级任务,而且是由她自己负责的。 子韵看着自己身前的影子,深呼吸了一口zì yóu而神秘的空气,让自己的激动、愉快、不安却又跃跃yù试的复杂心情稍稍得到平复。 脚下沙土石子的地面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子韵jǐng惕地东瞻西望,又隐约带着些期待。 但发现情况的通常都不是她这种居中位置的人。 忽地,右边虽然略靠后但据高而行的晋峰一声口哨,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他做了个有情况的手势。 房和晋峰一左一右从两侧掠了出去,等他们稍微冲出一段距离,中间的夜和子韵也压将上前。四人通过了几天的同行,虽然第一次配合,从某些细节上看,还算融洽。 子韵看到晋峰到达某个地方就蹲在一块土坯上不动了,待子韵掠近了便发现,晋峰身前的空地上、两滩血迹边上各摆着一具尸体。 子韵注意到,房只是稍微往中间靠了靠,依然保持在他左侧的位置上,注意力并不是完全放在那两具尸体上,而是神情凝重地四下打量着周围。一路上,房的一举一动,无不充分的展示了,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雇佣兵。 晋峰缓缓站起来道:“一具是地jīng的,一具是人类,从尸体的距离上看,地jīng是被这人杀死的,刀都没拔出来就被另一个地jīng从房那边方向shè死了。这种箭应该是地jīng用的。” “听……”房侧耳倾听到什么,大家不由向前走了几步,果然,风中传来了微弱的打斗和吼叫声 四人保持队形往峡谷中部继续深入。才行一小段,又陆陆续续发现了一些血迹、打斗痕迹、零零散散的武器、被砍断的手臂、脑袋和尸体,当然,有地jīng的也有穿着皮甲甚至金属甲衣的人类武士,越往前走越多,尸体中甚至发现了法师祭司装扮的人类。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法师祭司的数量永远比战士稀少,他们难以培养,相比起来,战士弓箭手这些物理打击职业是速成型的,法师祭司们则继续按部就班的在本就人数不多队伍中相互竞赛,直到有天赋且不缺乏运气者脱颖而出,成为拥有令人生畏的恐怖能力的强者。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不管是帝国还是什么别的局部区域,士兵永远是以物理系的战士、骑士、弓箭手等为主体的缘故。 子韵这时看到房停了下来,接着晋峰也停了下来,最后是夜,只听他嘀咕道:“我的妈哦,这就是C级任务吗?” 越来越嘈杂而清楚的打斗声,还有人类的怒吼以及地jīng们尖声依依呀呀的喊叫声,子韵在掠上了一个小坡后来到了夜的旁边,也看见了眼前这一大片开阔地上混乱的场面。 第九十四章 一次C级任务 - 破黑传奇 - 子韵 大约有三十多个人和百多个地jīng战成一团,这还不包括已经躺在地上的。这些人看样子或者也是一群雇佣兵,着装和武器都比较杂,没有统一的式样。而地jīng,中土人称呼他们为地jīng,按照西边古老的说法,也有叫哥布林的。 地jīng们你简直就分不清它们谁是谁,一例的又皱又丑的模样,个头很小,满脸皱纹,一颗与身体比例失调的、点缀着些稀疏毛发的大脑袋上突耸着两又尖又大的耳朵,还有一双骨头突出的结实脚板,身上滑稽的、不伦不类的防具。比如这个,你看它下身穿着一裤管方才遮膝的短裤,裸露的上身直接披着一大马褂,只是这个马褂镶上了金属的甲片。 “在后面,在后面!哈哈。”夜的手指朝在右边崖壁上那块突出来的大石兴奋地笑道。 果然,一个灰sè袍子外裹着件绿sè披风的地jīng,手持一根拐杖似的东西站在那块像凭空嵌入崖壁的巨石上,身后围着十来个喽啰,已然一副头儿的做派。 “那块脏兮兮皱巴巴像抹布一样的披风就是C级任务需要的物品?我靠,还绿sè的。”晋峰揶揄道。 子韵正待思索如何才能攻上巨石,却听站在地势高处的晋峰说道:“巨石后面有扇很隐蔽的门呢,入口在哪呢?即便找到了,咱们还得去钻地jīng那和老鼠洞差不多的地道?” 夜呻吟一声:“不是吧……”这里面数他个头最大,真是要钻地洞,最痛苦的应该是他。 子韵一时也没什么好的主意,看着场面人数是对手四分之一的雇佣兵们似乎已经快支持不住,左边上几个隐约有想逃走的样子。 这些雇佣兵的目的莫非也是这个绿sè披风? “看样子是另外一队同接了这个任务的,呵呵,这么说,我们赚便宜了。”旁边的晋峰笑道。 夜又说:“哎,他们来了不少人吧,不是几个小队合伙的就应该是一个雇佣兵团了,我们四个怎么搞?” “那也要找到地洞入口再说吧。”子韵不置可否地皱着眉说。 “不用。”一直沉默着的房开口了。只见他的脸上挂着笑意,一副胸有成竹表情:“我们一齐冲,子韵居中,我和夜在你左右,晋峰在后面策应。注意力不要盯着披风上面,先杀向场中地jīng,然后一路朝那边方向移动,造成一种场中人类援军的假象。” 房扭过头来看着晋峰,接着道:“无论如何不能引起披风那边的jǐng惕。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你,晋峰,还有你的箭……” —————————————————————— 场面上的情况从那一女三男冲出来后,局势开始转变。 地jīng长老古达刚才就看见了这四个人出现在东谷口方向。 果然杀出来了,主力?还是最后的孤注一掷?哼,去它妈妈地!该死的人类,你们其中一部分会在这个峡谷中抛尸荒野,另外一部分会成为我卑贱的奴隶! 这个女的一副疏莽的样子,砍翻好几个勇敢的战士了,什么人种?反正人类的女人都差不多这样,一点不如地jīng灵美人们那么体态玲珑、妖娆婀娜。不过还真能打,那两把刀舞得还真不错,矮人还是咱们地jīng的作品? 毫无疑问,愚蠢的人类做不来那个。他们只会把布裁成水桶或者招魂幡一样的款式罩在自己女人的身上,美感啊!我的天,人类几千年都无法体会这个词的含义。 该死的那个拿斧头,脸上镶满豆子的家伙,还有旁边那个死兔子脸一样大青瓜,出手还真它妈妈地狠呐!抓住你们一定挑了你们的后脚筋,让你们戴上地jīng灵特制的沉重脚镣,然后让你们一辈子在烈rì暴雨里挖矿,永远别指望有机会享受我们地jīng灵安宁舒适冬暖夏凉的地洞! 不自量力的家伙,古达的伏兵还没上场呢,只需一声讯号,四面八方的地下会呈现你们意想不到的灾难!等等,嗯,再等等,很久没像猫一样玩弄自己手中的猎物了。 后面拿弓箭的那个yīn险狡诈的卑鄙人类,英勇无比的地jīng灵shè手们,教教他怎么用弓! 啊,躲开,躲啊,嘿!天!怎么没躲开,亚根你这蠢货!……好样的!系咪,就知道你不会让大家失望!你的闪避姿势堪称地jīng灵战斗教科书上的经典……哦,可怜的美少女咔叽,神啊,你怎么能让邪恶之箭贯穿她年轻的胸膛!……八度闪开了,冲上去给他的脑袋一棍子!……好快的动作,十四箭shè倒了我四个孩子……这一箭不会是想shè我吧,切!shè到了崖上…… 还shè?还shè!这个像吃了兴奋药剂,头发都一根根竖立起来的弓箭手,是时候给他点教训了!地jīng一族早已不缺伟大的巫师,今rì古达教你学会如何在高贵的地jīng一族面前彻底臣服,弯曲你低贱的膝盖,低下你丑陋的头颅! “伟大的地jīng灵之神巫蛊谷啊,你的睿智启迪我们迷茫的心灵,你的仁慈庇护我们四通八达的洞穴,赐给我会跳舞的火之jīng灵,啦啦啦迪达古业力哇达……” 就在古达准备向那个弓箭手打出自己拿手的“火jīng灵舞蹈”的时候,就在古达周围的地jīng喽啰们被他啰啰嗦嗦的叨念弄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战斗几乎立刻就结束了。 是的,对于古达来说,他的战斗就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三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接一个的冲到了巨石上,夜一斧子将一个地jīng逼下了山崖,与房一左一右拦在了古达和其他地jīng的中间。而古达,就在他咒语的最后一个字即将吟唱出来的一刹那,一把隐约透着幽幽寒光的刀架在了它细而短的脖子上,硬生生地逼着它把最后那个字咽下了喉咙。 子韵右手一把扯下了那块脏兮兮皱巴巴的绿sè披风,但在古达身上传来的那股怪味提醒下,随即又改用两个手指头拈着,皱着眉,尽量伸直了手,让披风和自己的身体保持一定的距离。 可惜她另外一只手拿着刀,不然她一定会用来捏住自己的鼻子, 她居然嫌弃!居然觉得高贵的古达长老脏?!古达顿时感到无比的屈辱,甚至盖过了披风被夺的愤怒:“该死的人类,你们才是最肮脏的,我呸!你们yīn险卑鄙无耻贪婪,你们垂涎于伟大地jīng之神巫蛊谷流传下来的宝物披风,还做出这种亵渎神灵的姿态……额~~” 古达还想唠叨下去,可是感觉子韵左手上压在他肩上的刀一沉,立即自觉地闭上了嘴,正yù滔滔不绝、汹涌而出的怒骂也因此被打断了。 可他们是怎么上来的!古达疑惑着,接着他很快发现了在已经停止打斗的场地上,在地jīng与人群中微笑的晋峰。 地jīng一族在这里如果还有称得上智者的,那么应该就算是这个古达了,虽然这个智者只不过是比其他地jīng思考多勤快了一点,譬如一群走过污泥的猪里,其中有一只又掉进河里爬了出来,稍微比别人白了些。 莫非……箭!他们是踏着这个弓箭手shè在山崖上的那几支箭冲上来的! 古达艰难地在子韵刀锋的压迫下,拼命地伸长了自己细而短的脖子,往斜下方一瞥,看见了其中一支插在崖壁上露出半截的羽箭后,终于明白了事情发展的脉络。 那是一种箭身漆黑,金属材质制成的破甲箭! “额~”那个脸上长满了红豆豆的小胖子抓了抓脑袋,接着说道:“我们怎么下去?” 第九十五章 一支奇怪的杖 - 破黑传奇 - 子韵 站在这个崖壁突出来的巨石上往下看,下面的人也就三根手指的宽度,真有种上来容易下去难的感觉。 “从那下去吧。”子韵将下巴向崖壁上那个隐藏得不错的暗门努了努。 “都闪到那边去,”子韵朝巨石上剩下的其他几个地jīng喊道,然后朝着巨石的边缘指指划划,又将手中的刀挥舞了两下,接着道:“不许乱动,要不然都砍了!” 那几个地jīng还算配合,居然一起朝那边走了过去,还主动地抱着头蹲下。而早在古达被制住之时,他们就已经不约而同地将武器扔下。 夜苦着脸,正要朝暗门走过去。 “等等,”房叫了声,只见他迅速从兜里掏出了一根褐sè的绳索,三下两下的将古达的手捆在他身后,然后向古达开口道:“现在我们一起下去,你走前面,门怎么开,到了地方就跟我们说。” “我们说的话,他们能听懂吧。”子韵低声对房说。 “大致是一样的,基本能听懂,不过我见过他们的字,那不一样。”夜连忙说,好不容易终于把握住了一次卖弄才识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他们对炼金术很有研究,所以地jīng里经常有一些制造高手……” “夜,”房打断了夜的课程,“等下按照他说的去做。” 古达的眼睛咕噜噜地转了几圈,又相当猥琐地四处乱瞟,不过考虑到他是个地jīng,实在是不好判断他是不是想打什么鬼主意。 古达慢吞吞地往前走,看起来更像极了那种又顽固又狡诈的“坏蛋”,弄得房忍不住又拔出了剑,贴近了古达,嘴里jǐng告着说:“如果你敢耍什么心眼,我保证你想再一次钻洞,就要等到下辈子了。” 古达宽而薄的嘴唇颤了颤,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终是如受委屈的孩子那般抿了抿,走到了暗门边,“搬开那石头,下面洞里有个拉手,你往下拉,也许你们认为它看起来很平常,可这是一个很巧妙的机关,我们运用了最先进最jīng妙的技术,花了…… 夜也不等他说完,过去一脚踹开了那块石头,弯下腰,伸手就那么一拉。 旁边的古达见状,突然大叫起来:“哎哎哎,轻点!你得轻点,别拉太狠,也不要拉太长,就是轻轻的一提就可以了,不然会扯坏的;你要知道,一旦机关出现了问题就会卡住,要修复就非常的困难了……” “闭嘴!”子韵实在是受不了古达的唠叨了,她皱了皱眉,喝道。 隆隆声中,暗门打开了,昏暗地山洞里面透出些那种灯火之光,闭了嘴的古达悻悻地朝洞里走去。 “等下,夜你走他前面。”房叫道。 “我走中间吧,我看着他。”子韵其实是很不习惯在这种幽暗、未知的场所里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因为她害怕身后会突然冒出什么让人惊栗、恐怖的事物。但她随即扬了扬手中的刀,又补充似地向古达jǐng告说:“前面要是有什么机关暗器你就早点提醒,要不然只要他伤了一根毫毛,我就砍了你!” 夜走到洞门口,朝里面望了望,又瞧瞧自己的身上,仿佛是在衡量比划着什么,终于一头拱了进去。 山洞不宽,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窄,毕竟地jīng们还是需要进行物质搬运等工作的,就算以夜壮实的身躯,也还是行走有余的,只是稍微比别人压抑感多强烈些罢了。 洞壁上有挂着种类似于盏子的东西,里面点着油灯,本身油灯就昏暗,再加上两个挂点之间距离比较远,而山洞本身又是弯弯区区,因此视觉上基本是隐隐约约,昏昏乎乎的一片。 是不是地jīng在黑暗中的视觉能力要大大强于我们呢?子韵猜测着。 洞里还有岔道,不过古达倒是蛮配合的,每当岔道之前它总会说“直走”“左边”“右边”之类。 “咚”一声,夜在前面“哎哟”起来,吓到子韵连忙把刀架在了古达的肩膀上。 “我草”夜咒骂着,子韵隐隐看到夜的身子缩短了些,还微微地晃动着。这一段实在是太黑了,夜又很粗壮,估计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没错,夜是撞到了一根横着伸出来的桩子上,这会儿正抱着头揉着,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额头起了一个包。 旁边这里是什么?夜扶到了一个很平整的地方,他推了推,似乎有点松动的意思,刚被撞到正恼怒中的夜果断地起脚用力一踹! “砰――咣――”,一块类似门的金属板块被夜一脚踹开,然后眼前稍稍一亮,之所以说稍稍,是因为与原来的黑暗环境相比,其实还是很昏暗的。 “哎!”古达情绪突然显得很激动,他大声叫唤起来,似乎完全不顾不得肩膀上还搁着子韵的刀。 房过去一个膝盖顶在古达的后背,的确,他们确实很矮,房的这一记差不多击在了他的肩膀的位置,古达嘴里发出近似呜咽的咳嗽声。 “里面是什么?”子韵问道。 “祭坛!我们地jīng神圣的祭坛!”古达一边咳一边呻吟着。 “哎,这个像是干尸哦。”夜喃喃道。 子韵骇了一跳,小心的跟在后边。 “是我们的圣者!”古达赶紧纠正,“里面没什么,这里是我们拜祭、占卜、祈福那些仪式用的,是神圣的地方,你们赶紧出去!”看来他已经缓过气来,又开始叫嚷了,不过看到房又移近了自己,赶紧才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别听他的!这里说不定有很多金银财宝!”夜鬼头鬼脑地四处张望。 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居然找到了一只火把,他凑着油灯将火把点燃,这才让周围的视线感觉好了许多。 这是一间很宽的内室,里面装饰的许多古怪的事物,还有些图腾似的东西、奇奇怪怪的雕像,看不明白的图案及符文。中间靠着洞壁的平台上有一个应该是木制的架子,雕工一般,不过显得很复杂。 架子上有一个很矮小的地jīng,初还以为是雕像,仔细看去,却正如夜所说的,应该已经成了干尸,只是奇怪居然还摆着站立的姿势,也不明白是用什么法子能让它站立不倒、栩栩如生的。 四下看了半天,似乎的确是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夜还不死心地到处敲敲磕磕,似乎是怀疑还有什么暗门。 “这个是什么哦?”子韵在那干尸后边的墙上挂着或者镶嵌着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盾。”夜说道,他还把盾抠了出来,翻来覆去的就着火光审视一番,又用手指在上面敲了敲,不过看不出什么好来,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金属小圆盾。 “不要拿走它!那是圣者用过的东西。”古达急忙又嚷道。 “行行行,稀罕!不要你的就是,给我还嫌难得扛咧。”夜一把将盾扣了回去。 “谢谢,”古达居然很感激的模样,“原来还有一把杖的,很可惜已经丢失了,让我们愧对圣者的恩泽。” “那这个是什么?”夜又摘下了旁边的一根东西。 “这是一个替代品,当时从旧物堆里找来代替丢失的杖的。”古达低着头,从他的声音里能感觉,似乎真的很惭愧。 “什么东西做的哦,这么轻,一点手感都没有,也不找个好点的来替代,你们真的是愧对列祖列宗!”夜批评道。 “是圣者。”古达纠正说。 “就那么一回事!”夜摇了摇那根杖。 “我瞧瞧。”子韵伸手过去将杖握住,杖很光滑,硬度也不错,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就是太轻,几乎感觉不到什么份量,绝对不是金属的,这手感甚至也应该不是木头的! 杖的造型也很普通,前端也没有镶嵌什么宝石、魔法晶体之类的东西,就是似乎雕出个兽类的头部,样子有点像牛,又有点像龙,却没有角,一条长长的如蝎子尾巴盘绕着杖身直到尾端,杖尾与蝎尾融为一体。 不过拿在手里似乎感觉有些微微的暖,子韵两头摸索了下,觉得应该不是夜的体温所致,想到自己冬天非常怕冷,也许可以捂着暖手? “反正是替代品,这个我要了,盾牌不动你的。”子韵说道。 “额~好吧。”古达无奈地哼着,眼睛浑浊而猥琐。 第九十六章 寂静山庄 - 破黑传奇 - 子韵 在子韵几年的雇佣兵生涯中,这次任务,无疑算不得最危险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次冒险,但它依然在子韵心里保持着一定的位置。 这是她的第一次自己负责的C级任务。因此多年以后,子韵回忆起这次任务的时候对旁边的人这么说: “我当时真没什么正义和邪恶的念头。根据上古的传说,地jīng们是和我们一样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由于人类的迅速发展和不遗余力的驱逐,如今它们只能栖息在偏僻的荒野。试想我们不去夺取它的披风,它也不会来招惹我们罢。至于那些我们的人类同伴,虽然最后他们托我们的福得以逃脱,我并没有刻意去拯救他们的意思。” “我这人是很冷血,是吧。呵呵,有人也这么说过……可能吧,别人的灾难很多时候很难博取我的悲伤和怜悯,即使是流血。反过来如果我们当时失败了,死的死俘的俘,也不会有人去可怜我们。又假设当时人类一开始就占了上风,或是我们先拿到了任务物品,会不会也随即在那里互相抢个你死我活?” “最后脱离峡谷以后,我们释放了那个地jīng长老。如果那些人类雇佣兵值得同情,他们也无不可。” 峡谷任务是一个里程碑,这次任务的完成不仅让子韵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赏金,更奠定了与房、夜之间的一个合作基础。随后他们又比较轻松的在落叶城附近完成了一个D级任务。 不久后,房变更了闪击战队的负责人与成员名单,负责人为子韵。这代表子韵跨过了一个坎,她开始在自己身处的这个舞台上崭露头角。自己的人生,子韵开始逐步有能力去定义它,至少,已经触摸到了它的棱角。 ―――――――――――――――――――――――― “这个不行,你看看,探明断头石场的凶案,据我所知,上次烈风佣兵队全部交代在了那里。这个任务至少是B级以上难度,才挂C,也不知道佣兵联盟的人怎么想的。”房,将一只腿屈起搭着桌沿,对桌上的任务册嗤之以鼻 晋峰问:“烈风佣兵队实力强么?” 夜点点头:“很强,什么职业都有,法师、祭司、战士、弓箭手、潜行者,甚至还有骑士,他们好像是十几个人,队长是个接近高阶的强力战士。反正全死光了,一个没回来,都是断头,喀嚓。”夜配了个声,还一边横着手掌在自己脖子上这么一比。 “不会是鬼吧?”子韵脸sè有些不太自然。 “我觉得是变态杀人狂。”晋峰很慎重地作出判定。 “另选另选。”子韵摆了摆手,她啥都不怕,就对这种鬼气幽魂的起鸡皮疙瘩。 “C、D级目前都接满了,最近中土到处烽烟四起,不想当兵打仗的雇佣兵都跑这边来了。”房叹了口气,摇摇头。 “难道要接E?”夜烂着脸,一副哭丧模样。 “是哦,吃饭住店都要开钱的好不啦,你们就是没有经济头脑的来。”子韵一瞪眼,波尼亚腔又出来了。 讨论的结果,就是接了两个E,虽然感觉食之无味,总聊胜于无。 ―――――――――――――――――――――――― 子韵在哼着歌,她背后背着个包,里面裹着两把刀和一些常用物品。夜却大摇大摆地提着两把大斧,跟在她后面,不过他的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皮甲内衬了件比较新的衣服,据子韵观察,很可能是昨晚才出去买的。 可惜天不作美,走到半路的时候,已经是艳阳高照,炎炎似火。然后不仅是夜的青chūn痘愈发红光满面,头发、额头、脖子上满脑袋都是汗,新衣服也沁出一块块汗渍。 波尼亚人不怕热只怕冷,这也是他们的自然属xìng之一。子韵憋着笑意,往道边的树荫下躲着rì晒,边走边看着这一带熔岩地貌呈现的山石嶙峋,峰峦突起: 这一座小山正好在一条河的旁边,这边看过去,像一个正在河边对影梳妆的女子,头部、身躯、四肢,甚至连衣裳以及神态都是那么惟妙惟肖;那边一座山峦看起来就像一个坐着的白首耄耋,包括头上的束髻,树藤蔓葛和山石岩洞构成的眉目及其他五官,逼真活现,一副慈眉善目乐呵呵的样子;那一边的山峰,就像一个母羊在哺rǔ,羊崽子呈仰首呼唤状。 这一切,都让冲积平原过来的子韵感觉很是新鲜,心情非常不错,又哼起调子来。 “到了到了。”随着夜手臂遥指,他终于舒了口气,要知道,他内衬的衣服已经可以扭出水来。 这是一座很大的庄园,占地极广。西式风格的建筑,在山脚下茂密的树林中露出苍凉而神秘的一角,树林遮天蔽rì、郁郁葱葱,走在林间的小路上,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土壤,林间是随意生长的野花野草。 周围并没有其他的民居,这里环境显得非常的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寂静。 看门的人一眼就看到了这两个从林间小径、踏着落叶缓缓走近的青年男女,在说明来意后,看门人请他们稍候,自己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位年长的男子将他们引了进去。 “我叫莫尼,是管家。”年长的男子抽动着脸上的肌肉,表情非常的僵硬。 从门口走到建筑主体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一个很大的草坪上,有几颗茂盛的大榕树,看那盘根错节的根茎,如虬龙起伏,想必是经历了很多年风雨的。园中那些白sè雕塑十分jīng致,有神人、有英雄、有器物、有动物,各有特点、栩栩如生。 主体建筑是以黑瓦顶白石墙为基调,从外观的sè泽上看,和园子里那些大榕树一样,已经有了相当的年月。石膏的玫瑰、圆形大浮雕、jīng细的垂花、肋状物和花卉以及结彩,如同檐口的图案一样,都充分表现出它们的风格特征。 三角形山墙,房顶高耸,屋檐突出,轴轮状或扇形斗拱,很有品位的有角楼,带门廓柱的阳台。窗户高而窄呈垂直长方形.,房形上是多层结构带侧翼,局部有多个门廊和阳台,黑瓦顶上的烟囱巧妙的呈凸起的拱状,一点也没有破坏建筑的风味,木制的鱼鳞般卷曲而圆滑的装饰片为山墙和门廊增添了魅力。 走入房内,家具大多采用曲线的形式,凸出的装饰和复杂雕饰的框架。室内的家具感觉很舒适,显得古韵十足且不失华丽,垫子与木框匹配,倾向于厚和突出,有些褶皱和束卷。有着很强弹力的垫子里,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材料得以支撑它的柔软而饱满,外部覆盖着jīng制而艳丽的编织图案。大尺度的家具与室内的装饰充分展示了主人身份。 子韵注意到了,仆人们身上的着装都是统一的款式,但是剪裁都很合身,由此知道,是根据个人情况订制的。 居然是莫尼亲自将饮品端了上来。灰白的液体应该是果汁,用外壁有许多小半球外凸的玻璃杯盛着,与其说是杯子,不如说它是碗,杯身宽而矮。 “大小姐。”随着莫尼语调平淡而机械的招呼声,子韵看到一位约莫二十四五的青年女子,正从厅旁里间的木雕花拱门里走了出来,女子很瘦,不过却穿着一身银sè盔甲,火红的披风,走进来的时候一边将手上的白手套扯了下来,步伐生风,黑sè的披肩发端稍卷,柳叶眉蓝眼睛高鼻子,举止间透出一股飒爽英武的气质。 “你们好,我叫蓝雨。”女武士收拳靠胸,居然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 几乎没有什么寒暄,女武士蓝雨直接将话题放到了子韵此行的任务上。 “我想你们已经知道此次任务的主要内容……” “其实我们还是一头雾水,您……”子韵微笑着想表示一下友好的谦虚,的确这个任务是自己经历过的最奇怪的任务了。 不料,蓝雨却很不耐烦的将手用力一摆,粗暴地制止了子韵的表达,她皱起了眉头,显得很不高兴:“在没有充足的理由情况下,请别再打断我的说话!” 子韵愣了一愣,感觉有些尴尬,点了点头。 第九十七章 孪生姐妹 - 破黑传奇 - 子韵 “为了方便你们能更好的完成任务,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任务的详细情况。任务的名称叫“继承人之试炼”,指明只需要两个人,所以在你们接任务的时候,接待人已经对你们有一次初步确认。”蓝雨一边摇着头,用一种很烦躁的姿态在陈述。 “这是一个古老家族的传统。在后天,是我和我的孪生姐妹满23岁的rì子。这一天,我们将展开竞争,以决定这个庄园以及我们家里所有产业的归属,失败者将从这里滚蛋,一无所有。 我的时间是上午,她的时间是下午,其实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与监督。你们将分别协助我们闯过庄园后的魔法阵,然后到达指定地点,再由继承人dú lì完成智慧的抉择。 现在我想强调一下,你们只是服从于指挥,不得擅自行动,除了受伤时的呻吟,或者惨叫,当然,你们不会真的受伤;你们不许说话,不许提示,不许建议,否则你们的任务就算取消,你们将拿不到一分钱。而你们的指挥者,将被判定试炼失败,失去继承权……” 蓝雨说话的语速很快,也不管她的听众听清楚没有。给子韵的感觉她已经就要失去所有的耐xìng,这些字句,仿佛是她说过无数次的话,就如一个先生依次给十个孩子连续上一堂一模一样内容的课程。 “可是……”夜实在忍不住了,他其实想问,如果我们在魔法阵里受到攻击,是否也要不动声sè的傻站在那里等待命令才能动。 “没有可是!”蓝雨突然站了起来,蓝sè的眼珠里似乎就要冒出蓝sè的火苗,根据一般的常识,这类火苗的温度是相当的高。她狠狠的将手里的手套砸在桌几上,火红的披风马上要扬起,一副暴走之前的模样。 “好好好,您继续说,等您说完了我们再提问。”子韵赶紧出来打圆场,尽管大老远的来这里可不想找气受,可押金交了,时间去了,路途走了,毕竟也不是来这里和别人吵架的。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蓝雨似乎消了消火,火红的披风又垂了下去,她悻悻地坐了下去,呼吸似乎还是很急促,接着说道:“魔法试炼不会攻击你们,只会攻击我们!在正确的指挥之下,你们的行为将大大降低魔法阵的攻击力,明白?总之服从指挥,服从!” 这下子韵和夜都学乖了,他们几乎同时捧起桌几上的饮品,等待着蓝雨继续说下去,直到自己发言的时间到来。 可事情再一次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蓝雨一把抓起桌几上的白手套,大声说道:“剩下的你们问她吧,我很忙。”然后火红披风一摆,人已经消失在刚才她进来的那个木雕花拱门后。 子韵和夜面面向觎,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夜吐了口气,郁闷道:“她是不是吞下了很多火碳?还是早上输一大袋金币?” 子韵也感到很窝火,撇了下嘴,说:“我倒觉得好像是来……”她突然想起这里已经不是学院寝室,旁边的夜也不是她的女伴同窗,连忙把后面的字眼吞了下去。 要不是押金,要不是为了这点赏金,我才不受你这窝囊气。不对哦,就是要赚她的钱,就是不让她得意,忍,忍,姐姐我忍。子韵心里自己给自己开解。 没隔多久…… “二小姐。”莫尼那个略显机械的声音又响起了。 进来的是一个身穿教服的青年女子,白底黑外衣的教服显得干净整洁,她的头上戴着下窄上宽的黑sè祭司冠,冠后披着黑纱,竖领教服的边缘是白sè的,项下前襟出里衬着白衣,一颗四四方方的金边黑别扣系在正zhōng yāng,衣服的后摆是垂地的长,衣服裁剪合体,透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庄重。 一般的柳叶眉蓝眼睛高鼻子,只是这女人眉目间有一种浓浓的忧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两位好,我叫神久夜。”教服女子微微地鞠了一躬,说道。 神情慢条斯理,透露出一种孤独的谨慎,连她的语调都是优柔而伤感的。 这位,想必就是蓝雨的孪生姐妹了。一个天一个地,一个似火,一个如水,一个暴躁强横,一个内敛忧郁。 “我其实很不愿意参加试炼,如果有一个人必须一无所有的离开,我希望那个人是我。”神久夜幽幽地叹息,把头低下,双手握在一起,有些犹豫,有些不安。 “可以理解。”子韵点了点头,她感觉这个祭司女孩好打交道多了,又善良又温婉。 夜的眼神充满着一种叫同情心的东西,他说:“你放心,我们会尽力帮助你的。”他表情有点夸张,说完了还故作深沉地将手支在他圆嘟嘟的下巴上。其实夜这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希望她成为好人有好报的最后那个胜出者,尽管就目前看还没能充分体现她的好来。 “谢谢,”神久夜展颜一笑,这一笑几乎让夜的面部呆滞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笑是那么的让人怜惜,那么的让人开心,夜打心眼里觉得无限的亲切,看来果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夜字啊! 可惜这一笑若昙花一霎,转眼消逝,神久夜又低着头缓缓说:“其实姐姐也是个很好的人……” 你瞧瞧,你瞧瞧,多伟大的姐妹之情,多体谅人的一个女子。夜只觉得热血上涌,握紧了拳头,让身上的疙瘩子肉一块块的凸起,明天自己一定要在神久夜这场试炼中展现百分之二百的实力! 当然,夜这种自作多情的情绪完全没有影响到子韵,她好奇地问道:“你们不是孪生双胞胎么,你叫她姐姐,是不是那个…就是那个……”子韵做了个很不明确的手势,她其实是想说,那位是不是比你先出来啊? 神久夜抬起头,yù言又止,朝刚才进来的那个木雕拱门方向望了望,这才低下头,小声的说道:“其实我先诞生的,但是她比我重一些,……她从小就争强好胜,她喜欢当姐姐。” “她小时候经常欺负你吗?”夜睁大了眼睛问。 “没有没有,”神久夜连忙摆了摆手,不过顷刻,她情绪愈发的消沉,“她只喜欢要个姐姐的名分,自从……她就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哪怕是吃饭;我们几乎从来没有一起玩,甚至同呆在一个房间里。” “自从什么……”夜好奇地问。 神久夜显得有些为难,她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把头压得更低了。 “哦,你们的这个古老的继承规矩真是奇怪。”子韵尽量想让谈话轻松些。 “嗯,这个规矩是很久很久以前传下来的。我们乔亚家族有四个分支,我家里是其中一个,家族里没有族长,只有长老,长老有权力和责任对各分支的继承事务进行监督。前几天我和姐姐已经抽签决定了试炼次序,后天早上,长老会带人来主持试炼。” “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需要从外边找佣兵来做这件事?”子韵说出了自己的最大疑惑。 “我想这样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公平,如果是家族里的人,总有亲近疏远,而且杜绝了私下交易,同样陌生的两个佣兵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得到的帮助也是相同的。”神久夜稍稍抬起头,做出了思考状,当她看见对面两人都望着自己,特别是夜那种超友善的目光,赶紧又低下头来,小声说:“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 夜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心想:那可不一定,我肯定多帮你些。 子韵想了想,又说:“那样你们也可以事先和佣兵串通,我的意思是,比如你们可以找自己的人来接受这个任务啊。” 神久夜摇了摇头说:“事实上试炼开始前一个月,我们就被禁止离开庄园了,而这段时间内长老从哪里找人我们也根本不知道,在此之前,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是佣兵,”这时,神久夜突然站了起来,端端正正地向子韵二人再行了一礼,接着说道:“请两位尽全力帮助姐姐完成试炼,拜托了。” 夜愣了愣,然后抽动了几下鼻翼,他突然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第九十八章 盗墓贼春水 - 破黑传奇 - 子韵 不知道那对孪生姐妹会不会紧张,这类大考也太残酷了,尤其竞争对手还是亲姐妹。不过,这种事情还是留给别人去烦恼吧。今天的晚餐,味道真不错…… 子韵站在阳台上,晚风惬意地扑面而来,吹拂着长发,传递着山庄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神秘就不能太阳光,不阳光就代表着yīn暗,而yīn暗则经常与恐怖相联系。神秘是子韵喜欢的,但是千万不能跨过yīn暗这条的底线,不能恐怖,尤其不能和怨魂、幽灵、恶鬼扯上关系。 “子韵小姐要出去么?”在大厅里,管家莫尼面无表情地说。 是不是所有具备一定历史的有钱人家,都会有这么一位一丝不苟的管家呢?子韵可以肯定,他是个机械呆板的人。 在他眼里,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不符合标准的,所以那两位孪生姐妹的饮食他都要亲自cāo作。是不是放多少盐,加多少糖,他都会一颗颗地数清楚呢?子韵不无嘲讽地想。 总之,在他的手下做事一定会很憋屈。庄园里并没有超过五个仆人吧?而且看起来都是服务了很长时间的“老资格”了,最年轻的也过了三十岁。 月光不错,明亮地倾泻着,子韵走出了大楼,信步于宽广的庭间。明天就要试炼了,庄园后面,以往一直用魔法阵封闭着的那小院,已在今天傍晚时分开启。那个家族的长老,带着些人进去,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工作。 “头,你去哪里啊?”夜从黑暗中走了过来。 “走,我们到后面看看。”看着这个正觉无聊的家伙走过来,子韵心里一下踏实了很多,恰好满足自己探秘的好奇心。 “我闻到水果的香味……”夜(揉)搓着鼻子,说道。 子韵白了他一眼:“你还没吃饱?大厅里不是有么……” “吃了几个,但是不太好意思把它们都干光。”夜坦白地说。 “难怪你出来了,担心坐在那忍不住是么?”子韵哑然失笑。 夜咧嘴一笑:“我这个人,一坐下来没事干,就想吃东西。” 月影婆娑中,周围的一切似在牛rǔ中泡过,又像披着层轻柔的纱,如梦如幻。子韵打量着旁边的石柱和雕塑,看着这些年代久远、苔迹斑驳的事物,心中一股诗意油然而生。 好歹也是文科出身,子韵看着前面的一对矮塔,双塔后方居中有一块大石碑,忽然脱口而出:“双塔苔深碑迹驳,一……” 下面这句,一时间却觉得找不到能表达自己此时心境的好句子。“你接……额,还是算了。”子韵下意识地对旁边的夜说,可一想到是夜,顿时泄了气。 夜转头看去,借着皎洁的月光,注视着子韵面容上姣好的轮廓,不由一怔:咱头儿,越看还越漂亮…… “一坟刨开死人头!”咋地也是启蒙私塾辍学,夜不甘示弱,张口就来。 子韵顿时气恼着擂了他一拳:“你这家伙,好句子都给你糟蹋了!不合律,煞风景,还吓人……” “不是啊,你看……”夜认真地往前一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在双塔后,那一块大石碑的侧后方,一堆新土堆积在那,隐约还有个大坑。 子韵吓了一跳,快速后退了一步。不会是尸变吧?还是赶快溜的好。 “哎,会不会是有人挖宝哦?”夜呆头呆脑地反而上前了几步。 听到这句,子韵又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心中活泛起来。她眼睛骨碌一转,当下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上前看看,我帮你把风。” 的确是要小心点,这可是在别人家挖别人的坟。虽然不是自己挖的,终究还是有些心虚。夜东张西望了一番,猫着腰,膘壮的身躯鬼鬼祟祟地潜入了yīn暗中。 夜毫不犹豫地跳下了那个坑,简直让子韵叹为观止。 正当子韵为消失在视线中的夜感到担忧的时候,突然传来夜压低的声音:“头,是石棺哎,都打开了。” “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子韵心里砰砰直跳。 微弱的声音从坑里传来,应该是夜在翻找着,“好像就剩骨头了,是不是被人拿走了……” “喀拉”一声轻微的动静,接着又听到夜说:“咦,脑袋下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 “拿上来,快――”子韵用手罩着嘴边,似乎要让声音传得更远更清晰。其实完全没必要,她本身就在压低着自己的音量。 “咚咚”两下比较大的响动之后,夜跳了上来。隐约手里拿着一件东西。 “好像是个木头的匣子,我一碰就朽烂了,里面有卷这个东西。”夜扬起手。 子韵犹豫着要不要靠近这个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家伙,但又想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 “好像是皮,但不知道是什么兽皮的,木头都朽烂了,它还好好的。”夜在子韵旁边摊开来。 “小心点,别粗手粗脚地弄坏了。”子韵提醒道,终究还是不打算拿手去碰。 这些由纹路组成的图案应该是个地形图,还有少量的文字。 “说不定是藏宝图哦。”子韵有些兴奋地说。 两人都没发现,不远处的yīn暗中,有一个人伏在石柱之后,与月夜浑成一体,正注视着他俩。 这人穿着一身灰sè的外套,这种颜sè的衣服,在当前环境之下,无疑有着天然的隐藏效果。 这人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真是不走运,再晚两息时间,我就拿到东西了。让这俩家伙,误打误撞地给坏了事。 看着那边子韵两人凑近了脑袋在那边研究着什么,这人摇了摇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双塔苔深碑迹驳,一灯青曳客魂孤。”这人轻声吟道。 “不错!”子韵下意识地赞了一句,接着又吓了一跳,与夜双双扭过头去。 一看到这个人,子韵马上充满了提防。那并不算陌生的笑容,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不怀好意,那张英俊的面孔,其中更是藏着无数的yīn谋诡计。 “啊……”子韵看着这人,又看了看那边的坑,恍然大悟。她瞪着眼睛,恶狠狠地朝这个人呸了一声,末了还加上一句,“chūn水你这个盗墓贼!惯犯!” “不是吧,谁是贼啊?”chūn水茫然地左右顾盼一通,很无辜地朝子韵摊开了双手,“好像刚才我看到,是你们从那下面……” 看着chūn水走近,子韵急忙压低了声音喝道:“站住!小心他抢!”当看到夜一副摸不着头脑的笨样子,子韵没好气地朝夜补充说道:“我是叫他站住,叫你小心,他想趁你不注意抢东西!快,先收到怀里。” 看到夜赶紧将东xī zàng在怀里,子韵这才满意地抬起了头,脸上露出得意之sè,叉着腰笑道:“小贼!这次终于无计可施了吧,哈哈!” 子韵的腰部,曲线美好,纤细而柔韧,恰是这般一笑,扶腰轻摇,竟如杨柳随风,看得旁边的夜又是一呆。 “子韵小姐,见到老朋友了,一点也不友好。这位帅哥是谁啊?又换了一个?怎么不介绍介绍?”chūn水笑嘻嘻地继续朝前走。 “还想忽悠?友好你个大头鬼!” 子韵脸sè忽然一变,“呛”地单刀出鞘,却也不忙动手。只见她将左手掌折拢,靠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嘴里大声呼唤着:“来人呐――抓贼啊――” 在她将折拢地手掌靠在嘴边的时候,chūn水就明白她想干什么了,脸sè同时显得非常的难看;在她清了清嗓子的时候,chūn水就开始转身;在她“来”字刚出口,chūn水就一头扑进了黑暗中。 “该死的小丫头!”chūn水一边狂奔一边心里咒骂着。远处,月夜中传来了一串子韵银铃般的笑声。 面无表情地莫尼管家带着家仆们很快赶到了,与此同时,还有那个大鼻子长老以及其他两位长老。 “发生了什么事情?”大鼻子长老声音依然很和蔼。 子韵悄悄瞥了一眼夜,尽管刚才已经交代叫这小子不许出声,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子韵指着那边的坑说道:“我们晚上出来散散步,无意中发现了有个贼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我们就大叫喊人,贼吓跑了。” “贼在那里鬼鬼祟祟”,子韵这句话明显有些“先入”了。接着她又补充说:“今晚月光亮,我还是看见了那贼的脸。二十多岁,长得还算马虎,比莫尼管家高半个头,剑眉,眼睛不大,脑后束着个长马尾,武器是一杆铁枪。” 子韵前面说的话,夜都不动声sè,当她说到“武器是一杆铁枪”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望了她一眼,心中疑惑不解的是:刚才好像没看见他拿着什么武器啊? 莫比吩咐两个男仆过去看看,又接着用机械呆板的腔调对子韵俩说道:“明天就要试炼了,两位没事还是不要乱走动的好,早些休息吧。” 从他眼里,子韵明显感觉到了不信任的意味。 第九十九章 继承人试炼 - 破黑传奇 - 子韵 好吃好喝的一天两夜很快就过去了,就冲着这伙食,子韵感觉自己就没白来这趟:美食啊,我的最爱,不知道试炼结束后还能不能多住一天…… 大清早,准备妥当以后,一身银sè盔甲,火红披风的蓝雨带着子韵和夜往庄园后、靠山方向走去。 走到一个安静的花园小径转弯处,看着四下没人,蓝雨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记住,进去后你们分站我左右方,哪边有险情你们就故意朝它们大喝一声出手,其实你们的攻击是无效的,但是没规定说你们不许防御,不算违规。要是我通过了,再给你们一份同样的赏金。” 子韵和夜再一次面面向觎,接着居然不约而同地、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了一番。 蓝雨却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趾高气昂的神态,在红披风的飘荡中大步朝前走去。 “你们好,尊敬的朋友,非常感激你们来见证此次继承之试炼,我是家族的长老史迪威。”这个老头非常的平易近人,子韵甚至怀疑,这家怎么就出了蓝雨这个另类呢,会不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哦?比如她根本就不是这个家族的孩子。 史迪威,长着方块脸,额头很宽,大鼻子。他有些秃顶,看上去超过六十了吧。 老头后面还站着两个与他年纪相当的人,三个人穿的是那种古朴的亚麻棕sè带斗篷长袍,此时站在那个古老的长满绿sè蔓藤植物的石墙前,充满了神秘的宗教气息。 “请允许我慎重提醒两位,作为协助者和监督者,你们必须保持公证。进去后,你们不能说话,不能提示,不能建议,不能拒绝指挥。 整个试炼过程都在我们监控之下。如果你们违规,不但会影响到继承人的努力,而且你们的酬金也会取消。”老头用的是一种很商业化的语气,不过并不让人感觉失礼。 子韵点了点头,想再最后确认些什么,不过夜却抢先开口了:“如果在里面我们遭受攻击也不能还手?遇到危险怎么办?” 老头笑了笑,花白的胡须颤颤着:“在里面你们不会受到任何身体上的伤害,不过你们将面临jīng神上的考验,希望你们坚持克服。当然你们可以任意攻击威胁你们的事物,不过进去以后你们就知道了,那些都是毫无意义的举动。” 距离这里较远的树荫下站在几个仆人打扮的人,穿着和山庄里的仆人不太一样,应该是史迪威老头他们带来的人。由于距离得比较远,他们在那边交头接耳地,也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这时,史迪威身后的两人其中一个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两个罩子式样的东西。罩子有些像贵族们技击练习时戴着的那种防护面具的下半部分,一个椭圆的黑sè木质还是布质的东西,拱起处有很多细细的小孔,每罩子后面还有两根长带子。 史迪威看着身后的人手里的东西,对子韵两人又说:“这是口罩,主要用来提醒以及阻止两位说话的。” 这都是什么毛病哦!这个家族就没一件事是正常的。夜看着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嘴里发出“嗯姆……”的音节表示了他的拒绝。 “为了圆满完成这次试炼,请两位勉强下吧,这也是规矩。”老人面带微笑地鞠了个躬。 好吧,为了钱。子韵很是为难地接过了一个口罩,那表情如同打量着一块发霉面包,正在鼓起勇气将它吃下去一般。当她看见夜想躲到一边去的样子,她赶紧瞪了一下眼睛,夜这才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 嗯,还好,虽然不怎么舒服,不过呼吸还算顺畅,也没什么异味。子韵和夜将口罩戴好,两根带子往自己脑后扎起。 “蓝雨,准备开始吧。”老头招呼道。 蓝雨走到了墙中间的那个拱门下。拱门之上依然是那些绿sè蔓藤植物,拱顶部分,却依稀能看到一个奇怪的浮雕图案,似乎像是家族徽章之类的东西。拱门下的地上,却有一圈石头刻成的魔法符纹,而蓝雨此时,正站在这个由魔法符纹组成的圈子当中。 史迪威来到了蓝雨身后间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面向拱门,他的两个助手左右相向的分别站在蓝雨两旁的拱门边上,形成了一个三角形态势。 这三个身穿古朴的亚麻棕sè、带斗篷长袍的人开始念起咒语,语调非常整齐,随着语速越来越快,子韵感觉到了强烈的魔法波动,这是与武道职业者发出的斗气、内劲不同的一种气势。 只见三人同时从怀里拿出一张卷轴,往拱门顶的方向扔去。 三张卷轴发出耀眼的金光,似乎融合到了一起,中间形成了一个光团,然后金sè的光团开始迅速分解,呈无数的两到三根手指宽不等的曲线条状,如水波轻柔,如落叶飘飘,散落在那个魔法符纹构成的石圈上。 金sè的光线条注入其中,石圈一霎仿佛有了生命似的。石圈开始发出金sè的光芒,等空中的金sè光线条完全消失以后,那一个个闪着金光的魔法符纹竟然开始从左到右转动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成为一个浑然一体的光圈,已经完全看不到石头和符文的痕迹。 光圈光芒突然一盛,光芒向上拔高形成了一圈比人还高的光柱,光柱几乎冲过了拱门,然后光柱一瞬间又缩了回来,光圈灿灿金光依旧,中间的蓝雨却已经消失不见。 而此时,拱门之中也出现了异状,一层rǔ白sè的雾状物质布满了整个拱门,涌动其间,像云,又像是某种液体,子韵甚至能感觉它波纹以及边缘处如浪花翻滚的细微变化。 “请吧。”老头伸手示意。 子韵小心翼翼地走上去,先慢慢地拔出一只脚伸出光圈之内,可是除了一些魔法波动,子韵感觉不到任何实质的物质触感,子韵又把另外一只脚也踏入了光圈之内,依然如此,并且光圈也没什么变化。 子韵看着拱门里那些rǔ白sè的雾状物质,她记得拱门后面几乎就是山体了,是那些岩石、苔藓和一些植物。 子韵伸出手去触碰那些rǔ白sè的雾状物质,一样的缺乏物质触感,于是她伸进去一些,已经半只手臂进去了,看不见后面的状况,不过感觉空荡荡的。再进去些,手臂快完全探进入了!应该还有空间,稍稍犹豫后,子韵咬咬牙,一头就钻了进去。 她,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子韵的脚步没跟上,险些一个丢人的踉跄。 这是另外一个空间的所在,这里有天也有地,天是那种夕阳红艳的天,被火烧着似的云霞以一种反常的速度快速流动着。但子韵却感觉不到有什么风,天上云彩很厚,也看不到太阳。地是那种荒草丛生乱石高低的荒山野岭状,不过明显感觉这个环境显得有些怪异,一时又说不出那里怪,四面远景都是山,地上是很干燥的沙土。 这个空间明显有些压抑,而且缺乏绿sè,那些荒草都是枯黄黄的。 从这边看去,那个连接两个世界的所在,只看到凭空的一团rǔ白sè的雾状物质在那里涌动。 四下打量中,子韵看见有一只脚从那团涌动着的rǔ白sè雾状物质里伸了出来,接着便是夜探头探脑地拱了出来,也有些平衡失调的感觉,看着滑稽可笑,可突然想到刚才自己也是这副模样,子韵就觉得一点也不好笑了。 “呛”的一声,原来是蓝雨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她戴着白手套,另一手持着一只钻石状的铁盾,“来吧!”蓝雨仰天长呼,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却也能想见那如火的暴烈,身后的红披风已经飞荡了起来。 第一百章 女战士蓝雨 - 破黑传奇 - 子韵 “男左女右,跟上点,前进!”蓝雨根本没有回头看他们,手中长剑向前一挥,如同将军做了个出发的指示,然后大步向前。 “知道……”子韵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因为忘了戴着口罩的缘故,当听到变成了“呜喔”声,不由得一愣然后又是一惊,心里暗想:好险啊,险些忘记了不能说话,要不然这一句“知道了”出口,会不会被取消任务资格哦? 夜的嘴也被罩住了,面部表情有些不太清楚,不过看着他皱着眉头翻起怪眼的鄙视状,可知对蓝雨这种傻兮兮的牛X状也是很不以为然的。 三人距离拉得很近,蓝雨突前,夜和子韵一左一右的在她身后。路向前延伸,不过有些山壁大石阻断的地方则是能绕就绕,能攀就攀的。 就在三人爬上一块巨石的时候,“簇簇簇——”的一阵破空声响起,箭矢已如倾盆大雨一般的扑面而来,瞬间向他们宣布:试炼,正式开始了! 蓝雨一弯腰,身体大部分躲在大盾之后,大约有两三支箭矢shè到盾上,响起了当当的撞击声,她安然地躲过了这一轮袭击。其实如果按照小队配合作战的要求来说,她这么做不是最佳选择;如果是对于亲密战友来说,她这么说就显得有些自私。 连子韵这种从来没有使用过盾牌的人都知道,作为突前的、防护能力最好的她应该尽可能的扩大防护范围,而不是像这般老鼠钻洞似的缩在盾牌后。比如,她刚才可以用盾护住一边或者下半身,右手剑封住其他的位置,这样后面的人压力会小很多。 危急之间,子韵也顾不得埋怨这个自私鬼了,双手一探,手上已经扬起两道寒光,霸道而凌冽,将面前的几支“漏网之鱼”一并绞碎。可子韵尚未来得及体会手感,眼光一瞥中,一颗心顿时沉入了深渊。 原来夜刚才是最后一个爬上来的,也就是他在下面一道坎站住以后,左手将巨石边缘处一扣,两柄大斧先往巨石面上一扔,整个身躯接着往上摆,整个人采取这种背跃式的动作翻上去的。 也就是说,在箭矢袭来的时候,夜整个人恰刚在巨石上落脚,他趴在石上,双斧还扔在一边,屁股以一种不雅的姿势高高撅起,身形将起未起之间。 饶是子韵动作再快也无法截下袭向夜的那两支箭。是的,就两支:一支shè向他的屁股,一支shè向他的心口。 夜只能重心后移,屁股下沉,然后粗壮的身体居然不可思议的往左一扭,这一沉一扭,如老熊起舞,配合着他的结实的躯干显得无比的滑稽,可这个时候没人能笑得出来,夜已经作出了他所能做出的最佳反应! 子韵亲眼看到一支灰sè箭羽的箭矢shè进了他的右边胸口!至少,那里不是心脏,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不等子韵正抱着侥幸心理进一步作出相应的举动,却见夜瞪圆了大眼,向后落下了岩壁。 “呜——”夜只能发出这种声音,对于戴着口罩子的他,惨叫也是奢侈的。 子韵本能地抢步上去一捞,却连衣角都没捞住。只看到夜睁大眼睛,伸出双手朝自己舞动着,随着距离增大,身体正快速变小。 岩壁很高,按照他这种往后倒的姿势掉下去,十有仈jiǔ就是腰椎和脑袋先着地,先不管他胸前还有一箭,也不管下面是否有些石头、坚硬物,不死也是要残的,而且即便是残,也要算意外的惊喜了。 “呜——”子韵这迟来的悲呼明显是晚了些,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几乎忍不住要拔开口罩子,痛痛快快地大叫一声。 “咚”的一记闷响,就在子韵要闭上眼睛的时候,扬尘中,却见夜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胸部位,又摸了摸脑袋,接着抬头呆呆的望着子韵,子韵猜想,如果不是被口罩遮住了,此刻的夜一定是张大了合不拢的嘴。 电光火石之间,子韵脑子里闪过了一些念头,她终于明白了。 这里的事物对她和夜不造成伤害!刚才她双刀出手,绞碎了那几道箭芒的时候,就感觉手感不太对劲,似乎太不着力,手中没有撞击感。 而夜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狠狠的砸到了地上,也不管他是脑袋还是腰椎,就算下面是平地没有一颗石头尖锐物,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没事的站起来。而刚才那支箭,子韵明明亲眼看见shè入了夜的胸膛,而夜掉下去再爬起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先摸摸右胸,这也说明他就是感觉那支箭已经shè中那里的。 夜再次爬上来的时候,子韵先看了看他的胸膛,确实是没有什么穿洞的痕迹,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他肩膀,点点头,以示安慰。其实子韵很想问他,箭shè中了会不会疼? 另外一边,对方的攻击却没有再继续,倒是蓝雨很不耐烦地用长剑拍了一下盾牌,大喝道:“磨蹭啥!他死不了,都说了这里的攻击对你们无效!” 蓝雨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好像想到了什么,稍稍扭头又说:“别老是呜呜呜,影响判断!”子韵顿时想到了,试炼之前蓝雨说的那些话,“哪边有险情你们就故意朝它们大喝一声出手,其实你们的攻击是无效的……”无效为啥还要出手,无非就是提醒她,告诉她这边有情况嘛,现在两人动不动就“呜呜呜”,当然影响判断了。 子韵跟在后面,满脑的疑惑,对自己是无效,对试炼者应该不是无效吧,可他们是怎么区分的呢?想到蓝雨当时是消失在光圈之中,而自己和夜是穿过那rǔ白sè的雾状物质进来的,莫非就是与这个区别有关? 这里是否只是我们的幻觉呢?那么这个地方、这个试炼之境其实只是一个幻境?子韵心想。 关于这类传说,子韵也是曾经听过一些的:有些试炼之境里时间是停止的,有的则是与外界同步——比如你二十岁进去呆了两年,出来的时候虽然你还是二十岁,不过外面你的同伴已经照常度过了两年;有些试炼之境里的伤害是真实的,有的则虚拟的——虽然也疼也流血,就算你断了一只手,出来以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有的试炼之境里人是真实运动着的,有的则是进入人其实在睡眠中,如同梦游一般。 其实不单是子韵,夜也是心不在焉的跟在后面。一行人顺着道路,沿着山崖峭壁在往前走,子韵本来是有点恐高的,不过她想到,如果自己这般摔下去,估计也没事的,心里当下踏实不少。 突然心里莫名地一悸,子韵本能的抬头,却见不少大石从头上崖顶朝自己一行砸了下来。坠石!子韵灵机一动,举刀又大声地“呜”了一声。然后为了拉开躲避空间,子韵快步往后移。 山道不算很窄,原来夜几乎就是和子韵并肩而行的,在子韵身形后掠的同时,却发现夜在往前冲,子韵朝前一看,立刻明白了夜的意图。 应该是在子韵那一声“呜”的提醒下,蓝雨也很快发现了头上的危险,她的头顶上方有三块大石几乎同时砸向她的身体周围,她面临着一个选择:前冲,前面正是一块大石的坠落点,前突的道路已经被封死;后退她会和子韵、夜撞到一起,况且后面的情况虽然她一时观察不到,但想必也不会很安全;站着不动的话,估计大盾要接连或者同时承受住两块大石的冲击。 可惜时间已经不允许她继续再考虑了,大石以灭顶之势瞬息已至,蓝雨只得大喝一声,大盾高举,硬抗这两块巨石。 第一百零一章 冰与火之歌 - 破黑传奇 - 子韵 就在此时,蓝雨又听到一声“呜”,只是这声比刚才子韵发出的那声稍沉闷,稍浑厚。蓝雨身后人影一闪,夜已经拔地而起,大斧狠狠地往另外一块砸向蓝雨的坠石一顶。 然后几乎是同时的,一块大石“咣”的一声砸在盾牌上,蓝雨左手一沉,堪堪支持住高空坠石的力道,在大石弹开的一瞬间,盾牌稍稍有些倾斜。从子韵这边看去,按照这个落势,如果夜不顶这一下,这块大石一样会砸在大盾上,不过因为大盾的位置以及刚被冲击形成的倾斜状,对蓝雨的防护会构成很大的危险。 可是情况再一次出乎子韵的预料,夜冲天突起的那一斧似乎毫不着力,大石就这么穿过了斧头,穿过了夜的手臂与半边身躯,照样砸在了蓝雨的盾牌上,蓝雨“哎哟”一声,大石与盾牌撞出“咣”的发出一声清响,蓝雨身形突然矮了一截,大石似乎在蓝雨的左边肩膀上滑过,然后滚到地上,弹了一下,弹下了山崖。 夜朝子韵耸了耸肩,摊开持斧的双手,他的意思是,的确是对我们是无伤害的,就算蓝雨要受伤,自己两人也是无能为力的。 过了一会,又一阵坠石落了下来,这会子韵和夜几乎同时的又是一声“呜”,随着他们将先落下的第一块很小心的一拨,发现还是无效伤害后,他们就抱着很轻松的心情象征xìng的闪躲了。 就这样?那不是基本没咱们什么事了么,子韵觉得这一个任务还是蛮轻松的嘛。 可那边的蓝雨就一点不轻松了,她现在下定决心不躲了,前后都是坠石覆盖范围,还不如硬抗。蓝雨已经将剑收起,变成双手持盾,身体下蹲,全力顶住坠石的冲击,尽管如此,她还是闷哼了几声,身形在大盾下颤颤巍巍,显得非常狼狈。 坠石终于停了,子韵两人走到一脸疲倦的蓝雨身边,子韵和她交换了个眼神,意思问对方是不是休息下?子韵才不敢打手势,要是这个时候被取消了任务,找谁要钱去? 蓝雨身上应该是受了些伤了,她坐在那里咧着嘴,手不时在自己身上按揉着。大约休息了一刻多钟,一行人继续才往前走。 崖道越行越窄了,刚才的地方还能三个人并肩走,现在一个人走都有些悬乎,走着走着,来到一个横岔道前,子韵发现前面的蓝雨突然停了下来。 子韵似乎看到有个人横剑当道,堵在不远的前方,等她定睛望去,前面原来是个真人大小的石像。那是一个单手持剑的武士,石像的表情、神态、衣服、纹理各方面都太逼真了,以至于一开始子韵晃眼间还以为真是个人。 路很窄,石像完全将道路堵塞了,要想过去,只能从石像身上爬过去,又或者扳着石像从悬崖的一边凭空慢慢蹭过去,当然,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也会是非常危险的。 蓝雨好像在沉思,她到底想选择什么方式过去呢? 前面的横岔道并没其他两端的通路,这个横岔道非常的奇怪,横空出世般在很窄的崖道上多出一截,两边各有一个石质的圆柱形,等子韵凑近前去,发现它们中间居然是凿空的,就如两只木桶置于左右,而横岔道就像是木桶之间的那根扁担。 蓝雨还在等。是的,好像她就是在等什么事情发生,夜站在后面这么想,现在轮到他有些不耐烦了。 又过了好一会,蓝雨终于动了,她走到左边那个“木桶”——不,应该说是“石桶”边仔细的看着什么,然后子韵也走了上去,她看见了“石桶”上整整齐齐的刻着几排很小的符号,不过子韵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如果是文字,至少子韵是没有见过的。 “你进左边,男的进右边,都进去,不管如何都不要动。”蓝雨深深吸了一口气,很紧张的神情,看样子她不是在开玩笑。 子韵和夜再一次面面向觎,自从夜带上口罩子以后,更加彰显了他的牛眼珠子,每次子韵看过去,都感觉他在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骨碌的乱串。以至于子韵老是奇怪,以前怎么没感觉他眼大? “能不能别磨蹭?”看到蓝雨蓝sè的眼睛又要准备往外面冒蓝火苗了,子韵和夜只得很不情愿地小心爬了进去。 蓝雨接着扯开自己左手的白手套,拔出自己的长剑,在手上划了一下,子韵看见她的血流到了横岔道中间的一个小石头槽里,然后嘴里念念有词。 忽然间,一首古老的曲调隐隐约约地传来,逐渐清晰,回荡在山谷之间。苍凉深沉,让善感的人忍不住的心中一怮。 子韵发现自己所处的那个“石桶”发出了白光,刚开始只是隐隐约约,过了会儿越来越亮,桶沿居然向上shè出了光柱带,将自己完全隔离在了里面,子韵虽不敢动,却连忙往夜那边看去,发现情况也差不多,只是那边的光柱带好像是火焰的那种颜sè,黄中带些红。 “呛”一声,蓝雨的拔剑声将子韵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不过子韵却看见了一件更诡异的事情,那座石像冲了过来!不,是个人冲了过来! 灰sè的衣甲还是石像的颜sè,而发肤的颜sè却已然不同,手中的剑也变成了一把映耀着金属光泽的大剑,当然,那石像已经消失了。 武士冲向蓝雨,将近之时,身形突然拔地而起竟有两人之高,手中大剑化作一道银sè光束砸向蓝雨的头顶。 看着他挥洒之间,显得轻松写意,那道银sè的光束是如此的耀眼,划破了空间,又是如此的美妙,激荡着灵魂。 子韵下意识地感觉蓝雨境况不妙,可还没来得及为他人cāo心,便感觉周身一股寒气逼来,浑身一颤,伸手往石桶壁上探去,所触既是冰冷刺骨,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 蓝雨使出了浑身解数,持剑盾与武士激斗,感觉她挥剑不是很顺畅,几乎动作要点都集中在盾的格挡和盾击上,显得一直在以守为主,略显被动。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蓝雨站在横岔道上堵住了对方的攻势,又或由于崖道太窄,武士暂时也施展不开的缘故,双方便僵持下来。 武士的剑莫名的银亮,挥舞之际,几近天使的光剑,散布着阵阵光雨,将蓝雨罩在其中,银光打在大盾上,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叮当声。蓝雨则固守岔道一线,最后几乎是完全放弃了进攻,就是拼命地在防守。 周边的温度是在持续下降着的,波尼亚人天xìng耐热怕寒,十几息的功夫以后,即便运转周身内气,子韵也是觉得置身冰窟,寒不可耐了。呼吸已经不顺畅起来。如果她此刻能看到夜,她会知道,夜此刻的情况和她截然相反。 夜满头大汗,汗滴已经汇了成汗流,一注一注地往往脖子下淌,往衣襟里钻,脸上的青chūn痘红艳yù滴,大眼圆瞪,说不出的凄惨。大凡胖些的人都是怕热的,而夜这里,可不仅是一般的热,子韵那边还可以运转周身内气御寒,他这里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子韵那边如置身冰窟,他这里则如押烘炉。 蓝雨那边情况却开始好转起来,现在看那灰甲武士,似乎有种锐气顿减的味道,动作已开始迟缓;而蓝雨在盾防之余,已开始增加了挥剑攻击的次数。 子韵已经无心关注蓝雨的战况了,温度在不断的下降,她能听到自己口罩下发出的沉重的喘息,眉目间开始有异物状,她知道,是自己的眉毛和眼睫毛开始结了冰屑的缘故。 第一百零二章 危险? - 破黑传奇 - 子韵 如果这次将那支能微微散发出暖意的杖带在身边就好了,至少还能取暖。子韵想起了那次地jīng披风任务的“纪念品”。说来也怪,晋峰和房、夜等人都感觉不到其中散发的温暖,子韵曾经还猜测是否因为波尼亚人耐热怕冷的关系。 如今,在子韵与夜的周围,温度变化频率非常快,根本没有适应的机会;当然,也不可能去适应,随着温差越来越大,每一秒都是一种苦不堪言的煎熬。 子韵和夜几乎同时产生一种要疯掉的心情,又坚持了几息,就完全把任务赏金扔到了一边。他们想爬出去,可是“桶沿”的那些光柱仿佛已经变成了实质xìng的东西,模模糊糊看得到外面,却推不开,出不去。 不会就这么为了个可怜的E级任务被冻死在这里吧,子韵的呼吸声几乎变成了哀鸣,眼角沁出了丝眼泪,却没流淌下去便结成了道冰痕。她没有摘掉口罩的意思,因为那至少能为她多保留一些热量。 夜则有一种要爆炸的感觉,眼前已经完全模糊,分不清哪是汗哪是泪,最后他实在憋不住了,一把抓下了口罩,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声,同时从他的嘴边喷出了一把水珠子气,居然是雾状居多,一会雾气就消失了,想来是蒸发了罢。 灰甲武士那边动作已经很凝滞了,局面已经完全扭转过来,现在几乎是他在全力防守,不过,他的战斗经验似乎远胜于蓝雨,在这条狭窄的崖道上,另外一边是毫无疑问的深渊万丈,蓝雨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他摆平。 灰甲武士虚虚的一剑攻出,却快速后移了几步,这一动作和刚开始他冲上去给蓝雨那一剑的灵动、迅捷相比,可谓天差地别。正在蓝雨犹豫着是不是要往前压的时候,灰甲人开口说道:“你的同伴们已经顶不住了,就算你能最后击溃我,他们也已经是个死人了。” 蓝雨怒目相对,发狠地叫道:“呔!瞧你连说话都气喘嘘嘘了,我根本不用击溃你,我就在这等你自己崩溃!” 灰甲人听到这话,当下也不急着攻上去了,他按剑于地,一动不动,若不是随着呼吸,身体还有些微微的颤动,几乎会认为他又变回了刚才的石像。蓝雨也以盾拄地,以半蹲跪的姿势一边盯着对方,一边守在横岔道上。 当这一幕进入子韵和夜的眼帘之中,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死女人居然连抓紧时间都不会,咱还能有啥盼头?!于是在绝望中,子韵和夜双双超出了自己承受的极限,脑子里轰然一声,一起失去了知觉。 下面这一幕是昏厥过去的两人没看到的,就在他们昏过去的一霎,灰甲人的发肤以一种漫延状发生了改变,变成了灰sè,然后是眼珠,是剑,就一会儿的功夫,全身上下都成了灰sè的石质,他又变成了一座石像。 再几息,石像发出了一阵阵喀拉喀拉的类似于碎裂的声响,接着轰的一下,脑袋、四肢,身躯四分五裂的碎成一地,大部分都滚下了山崖,崖道上就剩下零零碎碎的几块,再也分不清是哪个部位。 等子韵两人再睁开双眼的时候,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处柔软的所在,随着呼吸,嗅着的是那熟悉的泥土和青草的清香,他们发现躺在了草坪之上,而且,他们很有可能是被蓝雨的怒吼声惊醒的。 “可我明明已经完成了任务!……不,我绝对不会接受你们的判定!”眼前一道红sè掠过,子韵分辨出,那是蓝雨的披风。 蓝雨咬牙切齿,蓝sè的眼睛有蓝sè的火焰熊熊燃烧,嘴巴张得很大,因为她不是在说话,她是在咆哮。 “可魔法阵显示,你的试炼失败了。这里所有的人都亲眼目睹。”史迪威说。 一旁的两位长老点了点头。还有那个莫尼,他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史迪威挥了挥手,蓝雨就被史迪威带来的那群仆人拥了下去,说是“架下去”也不为过,“放开我!你们这些该死的奴仆!”蓝雨一边挣扎,一边朝周围破口大骂,“滚开,死东西…” 史迪威的语气很冷淡,却也没有一丝不快,很公式化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了,请马上离开,否则我们有权力采取一切相应行动。” “子韵,刚才的试炼有问题……石头人明明已经炸碎了……神久夜的这一场很可能会有危险!保护好她……放开!我自己能走……”蓝雨发疯似地大叫起来。声音渐远,她被那些人架着离开了后院。 老头面sè一变,瞬间又恢复如常。 “您两位会发现,你们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气力也没有什么损耗,怎么说呢?你们就像做了一场梦。”老头几乎没有改变什么语气语速,朝子韵两人微笑着说:“呵呵,刚才没花去多少时间,那么我们也没必要等到下午了。下面稍作准备一下,我们接着进行第二个继承人试炼吧。” 老头话说得清晰而平淡,脸上却没有多少征求意见的意思。子韵和夜都站了起来,互相交换了一下眼sè之后,他们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身着整齐干净的黑sè教服,神久夜出现在了花圃那边的石径上,她低着头,神sè有些不安。 “神久夜,准备开始吧。”随着老头的招呼,神久夜一般走到了那个魔法符纹组成的圈子当中,接着又是同样的三个人一齐施法,光圈转动,在金sè光柱之中,神久夜再次如前者一般消失。 ―――――――――――――― 这是一个幽暗的世界,天上没有星月,但并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乃是一种朦朦的深灰,似傍晚即将进入黑夜的那一瞬。 空气中漂浮着薄雾,旷野里杂草丛生,点缀着几株要死不活的枯木,稀稀拉拉的树叶随风摇摆,树干一点也不匀称,以狰狞的线条扭曲着,凹凸不平。 极目所见还有些残垣颓壁,有的只剩下房屋的框架,有的大部坍塌空余墙角,有的是带着不规则弧线的墙面组合。 幽暗的世界,映shè着惨绿sè的荧光,隐隐约约的听到什么地方传来一些古怪的声音,像轻飘飘的幽怨歌声,又像呻吟,又像叹息…… 子韵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紧走了几步,身位插到了神久夜和夜的中间,即便是这样,也不能使她安心,那种声音太讨厌了,子韵感觉它们甚至渗入了自己的灵魂,感到莫名的恐慌。 “咕噜噜……”与那种声音不同,一种奇怪而清晰的声响从子韵身后传来,吓了她一大跳;而夜,他瞪大了的眼睛透露着尴尬,面对着转过头来的神久夜和子韵,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嘴巴,意思是:我不是在放屁,也不是拉肚子,我是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奇怪,今早那顿丰盛美味的早餐我明明吃了不少的――没错,夜也心慌,不过他是那种肠胃里空荡荡引起的慌。野草漫膝,神久夜在前面小心翼翼的走着,这是一条隐约可见的道路,只是在幽暗的天地里,在荒烟蔓草的视线中,你不知道它通向何方。 这种环境里的人总会比平时多出几分jǐng惕,四下观察的目光如惊弓之鸟般的妄想与飘忽,也许,也许就是下一刻,什么东西会突然跳出来,吓得大家惊叫一声。 果然,“呜~~”的一声,子韵报jǐng了。前方左侧,飘飘荡荡的升起一些事物。 这些事物本来在薄雾中和荒草混成一sè,直到它们升起脱离了荒草的视觉边际,凭空飘飘忽忽,才将它们形状凸显出来――就像一副斗篷,下摆以下空空荡荡,袖口里伸出对细长弯曲的爪子,头上就三个洞,黑乎乎地仿佛两个眼睛与一个嘴巴,构成了一个滑稽而怪异的笑脸。 第一百零三章 女祭司神久夜 - 破黑传奇 - 子韵 幽魂!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出现在三人面前,大约有7、8个,在这个非正常的环境中,正以一种感觉不出的速度飘移着靠近他们。 子韵几乎以比平时快出一倍的速度拔出了武器,不过比平时要显得慌乱了许多,子韵见过血,宰过魔兽杀过人,可是她从来没接触过这种鬼怪幽灵,因为她从来不肯接这类相关任务。 在子韵心里,这类东西是无法用正常逻辑与常理可论就的。比如,它们也许能忽视任何攻击,突然出现在你身后,也许会穿透墙壁来到你的床前,然后钻进你的蚊帐,入侵你的意识、你的灵魂。 “光明之神西雅,我以忠诚的信仰,祈求您的庇护,………”神久夜十指相抵,双掌呈尖塔状,开始进行法术的吟唱,随着她语速的加快,后面已经听不太明白。 一团光出现在她胸前的双掌周围,就在七、八个幽魂凭空将她团团围绕之时。耳边那些隐隐约约的声音似乎变成了尖笑声,让人感觉它就是从这些幽魂的“嘴巴”里传出来的。 子韵大喝一声,扬起一片刀光,几乎同时的,夜也出手了,身形以一种与他体型完全不协调的速度拔起,右手斧子反撩。 严格说来,子韵和夜的出手都没有落空,因为他们确确实实击中了幽魂,但是从实质上看,他们的武器又是击空了的。幽魂被锋芒扫过时,产生了一些轻微地扭曲,如船桨划过水面上的倒影,等到船桨离开,它们又恢复了原状,子韵攻击的那个居然回过头来,两“眼”黑洞洞深不见底,盯着子韵,配着下方的那个洞构成了副诡异可怖的笑脸,很快地朝子韵身上靠了过来。 子韵几乎感觉不到这种速度,但是就是避不开,幽魂的脸几乎贴到了子韵面前。 它要钻进我的身体里去了!寒毛倒竖的子韵心里这么想,她怪叫一声,措步后掠,慌张之中一个踉跄,险些一把坐到地上。 夜在击空后,不知道是不是一下不方便把握平衡,他落地的的姿势有些狼狈。但是随后“咕噜噜…”的一阵怪响揭示了事情的真相,他是饿了,很饿。 如果这个时候子韵心灵深处的那种恐慌让她呼吸不顺畅,头皮发麻肚子痉挛,那么夜的饥饿,让他已经开始反胃,一肚子酸水,手脚发软。 与蓝雨的那次试炼一样,这一次,子韵和夜所遭受的感官上的冲击、伤害也是完全不一致的,不过同样是针对了他们各自的弱点。也许这个试炼之境就是针对每个人都有的、不同的弱点来进行的吧。 就在此时,神久夜双掌上的那个光圈开始扩散开来,以至于她的周身都笼罩在一种无比圣洁、白中略带点淡黄的光芒之中,光芒温暖而平和,一点也不会让人感觉刺眼。 最后,光芒以神久夜为中心,再次向四周扩展开来,圣光万丈,划破了周边的幽暗,如天使的指引,如神恩之浩荡,紧接着周边响起一阵刺耳的嘶叫。 等周围环境再次恢复成原先幽暗的空旷与寂静时,幽魂们已灰飞烟灭,消失无痕。 然后,这片被神再次遗弃的天地间,那些古怪的声音又开始回响在大家的耳边,像飘忽而幽怨歌声,又像呻吟,又像叹息;如同古老的怨咒,又如同被镇压了千年的恶鬼凶灵充满诱惑的呼唤。 子韵很少出汗,如果出汗,大多情况就如现在,那是冷汗。幸亏有夜走在后面,不然她肯定会每一息都有扭头往后看的冲动。 这里面有一种奇怪的气氛,它能使自己的恐惧加剧,从而影响着自己的生理机能,让自己的战斗力大幅下降。 继续走了一会,前面的荒草丛中开始出现一些低矮的黑影,透过薄雾看去,就像一些图谋不轨的家伙蹲在草丛中等待着路人的出现;等到大家越走越近,才发现是一些石碑,或者是墓碑之类的东西。 还是要小心,说不定突然间就会有一些东西从地上钻出来,子韵湿津津的手握捂紧了双刀。 再走几步,又有了新的发现。原来,这一带就是一个石碑群,从这里看去,前面的远处密密麻麻一片;更是随着大家的前进,也慢慢在大家的身后伸展开来,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包围感。 草丛里,惨绿sè的荧光之中,有两个东西又缓缓的升了起来,打破了这个世界原有的那种相对静态。那是一个人形的东西,只是没有腿,下面是一根杆子状,身上的衣衫有些破烂,两只手一字平伸,张开了两个巴掌,脖子上是圆溜溜的一个不成比例的超大脑袋。 稍稍靠近,那一左一右的两个东西已经转过身来。南瓜!是的,那个脑袋是个橘黄sè的大南瓜,依稀还能看清上面瓜瓣的纹路,只是这个南瓜脸上五官比刚才的幽魂要齐整许多,不过却更加恐怖。 它的嘴裂开,里面是参差不齐的尖牙,有些甚至长得可以称之为“獠牙”,鼻子处像被刀削过,平面就两个孔,没有眉毛的两只眼睛其实就如南瓜上挖了两个菱形的洞,只是洞中此刻却闪耀着两团暗红sè、幽深的光焰。 稻草人?在乡间出生的子韵似曾相识。 “圣光术,卡萨李维娜,约布……”神久夜曲张双臂,似在等待神祗的拥抱,她的吟唱声再次响起。 可稻草人没有给她完成这次吟唱的机会,两个稻草人双手频繁挥舞,一个个绿幽幽的火团砸向了神久夜。光明系法术,历来不适合一对一的战斗,先不说攻击力有限,首先他们的吟唱时间就很长,所以历来教会的祭司们都以辅助、治疗xìng法术著称于世。 面对两个稻草人瞬发的火团,神久夜根本没有再度施法的机会,为了躲避,只得往一旁跳开,离开了那条道路。只见她前后左右地移步闪躲,荒草漫膝,让她愈发显得吃力,她张开了双手,黑sè的教服如一只黑sèjīng灵在烟草中用自己的生命艰难起舞,而那团团绿幽幽的火球,坠落在地上也不燃开,就在原地扑哧几下,仿佛被大地或者荒草吸收了一样,最后闪了闪幽暗的光芒,消失了。 “冲上去,抱住它们……抱住杆子……”危机关头,一向内敛沉默的神久夜也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 “是幻觉,都是幻觉。”子韵和夜埋头向前冲,冷汗淋漓的子韵居然跑在前面,和夜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因为此时的夜已经饿得不行,他甚至有往自己手臂上咬一口的冲动。 子韵觉得此刻无疑是自己一生中最虚弱最惶恐的时光,她不敢去看稻草人的脸,埋着头往前冲,快到跟前的时候,干脆就闭上了眼睛,用力的往杆子上一抱。 “哎呀”一声,子韵睁开了眼睛,循声看去,却看见神久夜祭司帽子也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散乱着一头黑sè稍卷的披肩发,肩膀上也撕开了一个洞,上面还冒着丝淡淡的烟气,她弯下了腰,正苦着脸往腿上揉。 子韵突然感觉怀里的事物在往下钻,连忙扭过头来,不想又几乎和稻草人的南瓜脑袋靠在了一起,当下心里一凉,大叫一声“呜――”,后退几步,这次是直接坐到了地上。 随着南瓜脑袋慢慢的沉入地下,稻草人已经完全消失在草丛中,仿佛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子韵用小手拍了怕自己的胸前,大口的喘了几下气。却见旁边神久夜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也坐到了子韵旁边。 第一百零四章 阴谋 - 破黑传奇 - 子韵 神久夜再次双掌相抵,呈塔状,她合上眼睑,口中念道:“光明之神,慈爱之神,治愈我们的灵魂……”,接着白sè的光团出现在她的双掌,神久夜这次是用右手托住光团,轻轻地按在自己的右边踝关节上,直至光团消失。 夜这时把头探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关心”两个字,神久夜低着头,说道:“刚才被石碑撞了下,我用了治疗术,已经缓解了许多,不过不可能痊愈。” 略显憔悴的子韵忽然抬头,目光落在神久夜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神久夜身后的草地,出现了一道“深槽”,而且这道槽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这边延伸过来! 子韵眼尖,一眼看到了,那是一个从地面突锐而出的黑三角,足有半人高,棱面与尖端闪耀着寒光。随着它的不断前进,所过之处杂草自动在它两边匍匐,形成了壮观一幕壮观的景致。 如同九头狂奔的疯牛拉着的巨犁,霸道向前,不可阻挡;又如大海中鲨鱼的背翅,带着威慑,破浪而来。 速度太快了,子韵根本来不及提醒,俯身向前,一下将神久夜扑倒,两人翻滚到了一旁的草丛之中。 “咔嚓”一声,原来神久夜所坐的那一块石碑应声粉碎。黑三角以“乘风破浪”之势继续向前,直到消失在看不到的远端。 “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神久夜的语气有些迷茫。 子韵灵光一闪,说道:“难道还有人悄悄进来了?” 神久夜看着远处,在风中起伏的草浪,默不作声。 “你姐姐让我告诉你,试炼有问题,小心有人要害你。” 神久夜脸上映出一抹红润,衬托着她悲伤的目光,格外堪怜。 当队伍继续向前的时候,子韵和夜的状态已经非常的差了,神久夜看在眼里,嘴上虽不说什么,不过眼中尽是担忧和不忍。 那种无处不在的声音正侵噬着子韵的灵魂,甚至还在耳边叫着她的名字,那些枯藤老树、荒烟蔓草、残垣颓壁都幻化成了人形,面目恐怖地朝自己笑。 而夜已经忍不住开始呕吐,但是吐出来的都是酸液,而且越吐感觉肚子越空,他浑身无力,那对平时举重若轻的斧头此时千钧如山,以至于他双手抱着一只斧头,而另外一只就扔地上,全凭中间相连的铁链拽着拖着。 时间过得很慢,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三个人不敢休息,就这么挣扎着走到了一座房子前。 房子很高,却不是双层建筑,房顶很尖,顶部边缘还有个气窗,下面窗户和门一应俱全,只是看不到里面,漆黑一片。 房子外没什么栏杆篱笆之类的东西,道路一直延伸到房子的门口。三人离房子还有十几步距离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又关上,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一件很宽松、却并不属于这个时代款式的衣服,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脑袋,光溜溜,没有头发,没有眉毛,没有胡子,就像是一个剥了壳的鸡蛋,再描上相应的五官。 子韵看着这个人一步步走近,只感觉奇丑无比,看多了怕是要做噩梦。耳边的那些古怪的声音越来越噪杂,感觉心理承受已经达到了崩溃边缘,便忍不住的往后面转过身去,可不转还好,这一转却大大的不妥。 她的身后就是夜。可一转身,她眼中却已不是夜了,是一个黑发遮面的白衣人,脸上跟石灰一样的颜sè,两只眼睛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里面正往外面流着鲜红的血,嘴唇没有一丝的血sè,甚至还有些发青,嘴里往外吊着一根长长的舌头。 它的脸和子韵的脸贴得如此的近,子韵甚至能闻到它呼出的腥臭味。 与此同时,她的对面,夜如一团烂泥般地瘫倒,他饿晕了过去。晕,的确是人类面临无法解决的难题时,最后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 就在子韵发出“呜――”的一声惨叫,即将晕了过去的一霎,有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握住了她,成为了子韵的那根“落水稻草”,让她濒临崩溃的神经有所缓解。 鸡蛋脑袋说话了,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互相摩擦发出的动静,让人牙根酸痛:“这里――”他指着旁边的一块高不过膝、约盆子大小的石块,石块上面有两道奇怪的凹槽,每个槽上却有两根木质的扳手状杆件,“有两个机关,你可以选择扳动一个;扳对了,继承人就是你,他们两也可以安全离开;扳错了,你丧失继承权,他们将永远留在这里;当然你也可以放弃选择的机会,那么你同样丧失继承权,他们却可以安全离开。我数十下作为限时……一!” “我放弃。”神久夜说。 ―――――――――――――――――――― “我承认,我是最看好你的。但很遗憾,神久夜,你也失败了。”大鼻子长老的声音很温和,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悲悯之sè。但此刻的子韵,已经完全看清了他伪善面具下的真实嘴脸。 “我们拒绝接受这个结果,试炼完全就是一个yīn谋,一个侵吞别人家产的yīn谋!”子韵寒着脸说道。 “请注意你的言辞!”后面一个细眼睛长老厉声喝道。 “要打吗?”夜早已jīng神抖擞,而且嘴里正嚼着莫尼递给他的一个苹果。 “你们要违背协议,放弃佣金?”大鼻子长老声音还是很平静。 “我一直想找机会做一次游侠,谢谢你们给我这次机会!”佣金诚可贵,道义价更高,子韵看着神久夜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想起了试炼之境中那张温暖柔软的手。 “连试炼的次序你们都安排好了,对么?蓝雨xìng格暴烈,于是你们安排她先试炼,反正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失败。 撵走了蓝雨,轮到了这个看上去比较软弱的神久夜。试炼之境中,我们明显看到了不应该属于里面的东西,你们居然还想除掉她。 如果神久夜死在了试炼之境里,剩下那个没头脑的蓝雨就更折腾不起什么风浪。如果没死,我猜想你们还会有其他的应对办法。 总之,两姐妹也不太可能联合起来妨碍你们。因为,众所周知,这对孪生姐妹关系似乎并不太融洽。”子韵冷笑道。 “我们保留强制措施的权利。”另外一个瘦高个长老愤怒地说道。 “随便啊,姐姐我可不是个笨蛋,我只是向来懒得和你们算计而已。”子韵轻蔑地说。 “啪啪啪”有人在拍手。 拍手的人正朝这边走来,一脸的笑意。子韵一看见这个人就更得意了,因为就在昨晚,此人被她略施小计,就抱头鼠窜。 chūn水用一种带着惊讶、赞叹等N种含义的目光注视着子韵,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而且一路走来,眼睛都没移开过,仿佛在告诉她,我的眼里只有你。 饶是子韵再怎么神经粗大,再怎么自认为江湖儿女,在这种柔情攻势下,也有点招架不住,脸上多出一抹红润。再看这chūn水时,似乎也不太讨厌了。 “伪善!”chūn水忽然脸sè一变,指着大鼻子长老。 “卑鄙!”chūn水又指向细眼睛长老,怒视着他。 “无耻!“chūn水手指换了个方向,对准了瘦高个长老。 “为虎作伥!”chūn水对着那些长老们的随从,指指点点,义正词严。 莫尼管家依然面无表情,子韵最初担心的还是他。可此刻他居然开口了,而且表明了他的态度,虽然声音还是那么呆板:“这里是咱们的家,谁也不能在家里算计咱们。二小姐,走,我给您上些药去。” 莫尼走了上来,加入了子韵、夜、神久夜、chūn水等人的行列。跟随他的,还有他身后的五名仆人。 第一百零五章 呼啸山庄 - 破黑传奇 - 子韵 “你们怎么个打算?”chūn水并排着子韵,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给了她一个亲切的微笑。 但是一遭被蛇咬的子韵,心里依然充满了提防。chūn水是有能力、有魅力的,但chūn水又是非常危险的,这让子韵感觉到一种奇妙的刺激。 “头,他想泡你。”子韵的另外一边,夜微微凑近,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望着其他地方。 “去!”子韵嘟着小嘴,也看不清她是嗔是羞。 夜觉得无趣,起身坐到右侧的神久夜旁边去了。 “今晚一定不太平。”chūn水又说。 隔壁的厅里,莫尼正在吩咐着仆人们:“大门不用看守了,夜里最好不要走出这幢楼,你们都jǐng醒些……” “你老实说,你又想干什么?”子韵翻着眼睛,满脸怀疑,气呼呼地对chūn水说。 “今晚他们肯定会动手。”chūn水忽然凑到子韵的耳朵边,悄声道:“哎,咱们商量商量……” 一股清洌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让子韵心弦微微一颤。 “我和你没什么好商量的。”子韵冷然道。他是个坏蛋,他抢了我的东西。子韵这么告诉自己。 “哎,在墓碑镇,我不是有所补偿了么……别这么不近人情嘛……”chūn水呼出的气息,吹到了子韵的耳朵上,暖暖的,痒痒的,身上竟然产生了一种酥麻的感觉,吓得子韵赶紧跳了起来。 他是在打藏宝图的主意!子韵再一次对自己说。她坐到了神久夜那边。 夜完全忘记了刚才他对chūn水作出的判断,很明显,按照他的说法,如今他正在泡神久夜。 夜现在已经肚子不饿了,剩下的是对美女天生的渴望;他身上也不热了,但一颗年青悸动的心正是火烫火烫的。 “……你呢,最后怎么了?当时我们……额,我没看见……”夜问道。人果然是得意了就容易忘形,夜开心得差点把“我晕过去了”这句很影响形象的话脱口而出。 “我最后一道考验是,有两个机关,可以选择扳动一个;扳对了,继承人就是我,你们俩也可以安全离开;扳错了,我丧失继承权,你们将永远留在那里;当然我也可以放弃选择的机会,那么我同样丧失继承权,你们却可以安全离开。那个人数十下作为限时。” “哦,你怎么选的?”夜问道 “我拿不定主意……”神久夜低下了头,“也许,我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吧,我也不是个好的继承人。” “不是的,你其实扳动其中一个就有50%的可能xìng成功,对于你来说,最坏的打算无非也就是丧失继承权。可你没有扳,因为你没有把握保证我们俩的安全,所以你选择了放弃。”旁边的子韵很认真地对神久夜说,她还亲热地拍了拍神久夜的肩膀,“谢谢你,神久夜。” “哎哟”一声,神久夜皱了皱眉,嘴角微微咧了咧。 “怎么了?”夜瞪大了眼睛,这种表情和夜想象中的感动神态不太一致。 “可能是试炼的时候被石碑撞了下,没事……我先去洗个脸。”神久夜微微一笑,低着头走出了客厅。 “这个姐姐,人不错,”夜又来劲了,他第一次见子韵也是这么对房说的,他看着子韵若有所思的样子,连忙又补充道:“人蛮善良的,我们也缺少个祭司,如果这里实在呆不下去,不如说服她加入我们。以后在小队,大家应该很合得来。” “哦,”子韵对夜的话不置可否,她自顾问道:“夜,上次她好像撞到了脚踝哦,肩膀上有个洞。” “嗯,还冒着烟,好像是被那些绿sè鬼火砸中了吧。”夜点点头。 “记得是哪边破了?” 夜想了想,道:“好像是右边。” 子韵望着神久夜离去的方向,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半晌说道:“可我刚才拍的是她左边肩膀呢。” 子韵脑海里浮现出峭壁之间的崖道上,蓝雨拼命举着盾牌抗御坠石的情景:夜飞身而出,斧头顶向坠石,可是坠石依然落到了盾牌上,蓝雨“哎哟”一声,大石与盾牌撞出“咣”的发出一声清响,蓝雨身形突然矮了一截,大石似乎在蓝雨的左边肩膀上滑过,然后滚到地上,弹了一下,弹下了山崖。 左边肩膀! 子韵愣住了,愣了半天,一动不动。夜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道:“头儿,怎么了?” “一个姐姐的加入对你来说是件大好事吧,”子韵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但如果是两个……如果再来一个姐姐呢?” 这会轮到夜愣了,他还是没反应过来:“什么一个两个的?” 子韵这才回过神来,扭过头看着夜,说道:“如果她真愿意加入。那么恭喜你,我们这次加入了两个姐姐。” ―――――――――――――――― 一阵凉意袭来,让正在打盹的子韵猛地惊醒了。倦意当头,子韵是那种站着都能睡着的人。而那边的小胖子夜更不用说了,胖的人一般都能睡,此时他口水都要流出来。 chūn水站在阳台的门边,似乎还jīng神十足。子韵很久以前就领教了,这家伙是不用睡觉的。 夜应该深了,子韵听到门外风呼啸的声音。 “起风了。”chūn水背对着,看不到他的脸。子韵恶狠狠地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要不是你打开了门,起风又怎么样!自己不睡觉也不让别人好好睡,果然是个无耻小人。 “叫醒小胖子,来客人了。”chūn水淡淡地说,并将阳台门合上。 “啪啦”几声从周围传来,子韵一下清醒了。她分辨得出,那是门窗破碎的声音。 四处开始吵闹起来,莫尼很快带着几个家仆也赶到了大厅。 夜尚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他揉了一会脸,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从沙发下提起了自己的一对大斧。 随着一阵金属盔甲的发出的摩擦声响,夜惊讶地发现了一张红披风飞扬跋扈地飘下了楼梯,那个张扬的女子――蓝雨一手扣着金属大盾,一手提着利剑,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怎么还在这?夜抓了抓脑袋,忽然想起什么:“神久夜呢,赶紧叫她!” 子韵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却听莫尼说道:“我让她藏地下室了,安全些。” 也是,那么一个柔弱的女祭司,待会儿打起来也帮不上什么,还要照顾她。夜点点头,也就释然了。 “嗖嗖”地一阵刺耳声破空而来,呼啸着,将大厅的门窗以及其他一些东西碎裂,还连带着些“咄咄”的闷响。 “熄灭火光,他们有弓箭!”chūn水大叫。 莫尼的身影在大厅里穿梭,片刻之间,大厅陷入了一片漆黑。 “真想不到,管家居然能有这么灵敏的身手。”躲在沙发之后的夜,嘿嘿地笑道。 “过奖。”黑暗之中,传来莫尼呆板的声音。 “幸亏他们不敢放火。”chūn水的声音显得很轻松。哼,也许他正爬在地上瑟瑟发抖吧。子韵不怀好意地想象着。 “为什么?”子韵问。 “因为里面有他们想要的东西。”chūn水说道。 “什么东西?”子韵想到那地图,但不能确定。 黑暗中无人回答。子韵心里有些忐忑,相反的,那张皮卷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她的兜里。 一阵微风拂来,子韵下意识“呛”地一声单刀出鞘。但是她又闻到了那股清洌的男人气息,子韵犹豫了下,单刀没有挥出去。 “就是那天你拿到的那个东西……他们应该还不知道……”chūn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他们两个人才勉强能听清楚的音量。 他呼出的气息,很热,这次居然钻到了子韵的耳朵里。子韵甚至感觉他的唇触及到了自己的耳廓,顿时身上一阵异样,心跳加速。 子韵正要推开他,却发现他已经闪开了,如一阵微风吹过。这个混蛋,一定是故意的,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一定给他点颜sè瞧瞧! 第一百零六章 困兽犹斗 - 破黑传奇 - 子韵 “啪”!一道闪电从外面迸了进来,打在了墙上,闪出一片银sè的火花。紧接着,又有两道带着刺芒的绞索状光束从外面窜了进来,击碎了什么东西。 在漆黑的厅里,电光闪耀出刺眼的白光,让里面一瞬间仿若白昼。当电光消失之后,大厅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但这样的反差,人通常会在眼睛极为不适应的情况下,短暂地失去视觉能力。 就在这时,敌人的攻击开始了。 “嗖嗖嗖――”声音短促而密集,从头上呼啸而过,如同死神挥舞着的镰刀,然后深深地扎入墙壁、柜子、沙发、桌椅。又或是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事物,溅出火星,在黑暗中如同毒蛇一般乱钻。 众人就像一群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而外边,那些敌人尚未露面。 “啊――”一个女仆发出了惨叫! “怎么了?”蓝雨问。 “黛丝中了箭。”一个男仆应道。 “杜七,她伤得如何?”莫尼顺着声音,摸索过去。 “小心!”黑暗中传来chūn水的声音。 “唰――”又一大束带着刺芒的绞索状电光从阳台外窜入厅中,打在了天花板上。 接着光亮,不光是子韵,还有几个人都同时看见了莫尼正扣住了一个男仆的左手,右手在对方脖子上一抹。那个男仆没有发出一声,便瞬间倒地。 “当~”,有什么金属东西掉在了地板上,大厅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莫尼,你是内jiān!”子韵将刀口对着莫尼的方向,尽管她看不见。 “我不是!”莫尼的声音向来听不出有什么感情波动。 “我亲眼看见的!”子韵喝道。 “我也看见了。”蓝雨也说。 “他不是内jiān,被他杀死的那个杜七才是,是杜七先暗算他。”黑暗中,chūn水淡淡地说。 “你怎么知道?”子韵不太相信。 “我还听到小胖子捡起了地上的一个苹果;你刚才搓了搓眼睛;蓝雨的盾牌磕到了沙发,那上面插着两只弩矢;他们有不少人拿着的不是弓,而是弩;现在,正有一个人朝侧门冲了过来。” chūn水的语速越来越快,就在他话音刚落,不断从外面飞shè进来的电系魔法,箭矢都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宽大的黑影出现在侧门,他高速冲入,夜的斧头也在那一刻脱手而出。 “当”的一声巨响,火星飞溅,借着光影,依稀看到是一个人顶着块盾牌,难怪身影这么庞大。 斧子后拴着的铁链喀拉啦地作响,夜飞身迎了上去,狠狠一斧将那人砍倒。 “这不应该是家族能拥有的力量!”莫尼说。 “当然,应该是蛰伏的人。”chūn水说。 “蛰伏?”子韵问。 但是chūn水没来得及回答她,因为,四面八方传来了更多的破碎声,夹杂着轻微的脚步,很多人涌入了这幢楼里。 “书房!”蓝雨冲了出去。 “大小姐,小心!”莫尼叫道,子韵这一刻,听出了管家声音中关切的情绪。 “我掩护她。”chūn水的声音已经出了大厅。 哼!好sè之徒,装什么英雄好汉!子韵暗自腹诽。 一声惨叫,莫尼将匕首从一名武士的胸膛抽了出来。一蓬血打在了地上,还溅湿了他的手掌,黏糊糊的。 是老了么?黑暗中自己依然能准确地找到对方的心脏部位,不过手脚感觉是不如当年麻利了。老爷,我这条命,就还给乔亚家吧!到了天国,我还去伺候您。 刺耳的破空声扑面而来,莫尼知道,那是对方的暗器。莫尼右脚一跳,脚下的一具尸体迎上了暗器,莫尼紧随其后,冲了上去。 莫尼的速度很快,极快!暗器打在尸体上的时候,莫尼左手一挥,拂落了尸身,迎上了那柄长剑。 这柄长剑从他的耳朵边擦过,也许还划断了他的几根头发。但是莫尼的匕首干净利落地在对方的腹部一掠而过。 莫尼依然向前,如同困在牢笼里的一只年迈的狮子,不惜一切地向前冲。他的方向是书房,他的小主人蓝雨,在那边。 身后“哗啦”一声,莫尼知道,是那个人的内脏撒了一地。 子韵身边不停地有人发出惨呼,然后倒地、毙命。有敌人,也有乔亚家的仆人。 而夜,大厅的空间对他来说,还是显得太狭窄,在他大斧头飞舞的轨迹上,所有的东西都在破碎。当然,也包括敌人的身体。 “跟着他们,走!”子韵招呼着,一刀劈在一个敌人的面门上。 当子韵冲过一个玄关,她惊讶地发现,莫尼浑身正爆发出不可抑制的冲劲。他的身后,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但莫尼依然像发疯似的,向前,不停地向前。 最后,他竟然撞向一个武士。从后面看,仿佛是他用力地一下将敌人扑倒。那武士倒地的时候,已然不动,而莫尼,也没有爬起来。 “莫尼管家。”子韵连忙奔上去将他扶了起来。这个时候,子韵才发现他的胸膛上插着两支无羽之矢――弩矢。 借助着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微弱之光,子韵看到莫尼的嘴角涌出了鲜血,接着,鼻子里也涌出了血迹。 “真正的蓝雨小姐,十多年前就死了。是我一直严守着这个消息,除了小姐的那个可以信任的女仆之外,其他仆人都不知道……因为我不能确定,山庄里还有没有长老们的人……”莫尼艰难地说着。 子韵明白了,这原来就是为什么连小姐们的一杯茶,莫尼都要亲自动手。 “长老们要得到山庄的秘密,什么秘密我也不知道。老爷死后,他们想从小姐身上获取这个……”莫尼咽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二小姐从小身体羸弱,长老们找了个借口要将她关起来,要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而双胞胎姐姐蓝雨代替了妹妹…… 那天大雨淋湿了她全身,她被关在小黑屋里整整两天,没有吃的……最后,当我带着老爷的亲笔的……指定我为监护人的遗书,外面赶回来,蓝雨小姐已经去世了……肺炎。 从此,二小姐,神久夜,就一直生活在内疚之中,她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姐姐,认为死的应该是她,于是,她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两位小姐合为一体了…… 帮我照顾好……” 子韵手上忽然一沉。她看着这位忠诚的老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泪水禁不住地往下淌,丝毫没有理会旁边的激战。 就在莫尼这一段不算很长时间的叙述之间,在一旁守护着的夜,已经连续砍倒了两个敌人。 “头,又有人过来了。”夜提醒道。 窗外,出现了几个人影,子韵一眼就看到,其中两个正是那细眼睛和瘦高个的长老。 “出去杀了他们,一人负责一个,如何?”子韵用手背抹了抹眼角,身体忽然后仰,人已经跪在地上,梭了出去。 随着子韵的冲势,地上溅起一道道的血花,子韵的双刀翻飞着,恰似一对蝴蝶的翅膀,冷光错落。分别属于两个人的两只断腿,抛扬在半空。 夜粗壮的身躯如同飞弹一般砸出了窗户,落在了人丛之中。 惨叫声此起彼伏,血光映耀,两人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直取他们的目标――那两位长老。 而此时的书房那边,神久夜,不,还是称之为蓝雨吧,因为只有那火一样的女子,才能展现出这样猛烈、甚至是疯狂的攻势。 蓝雨盾牌“咣”地将一个武士的脑袋砸开,脑浆与他手中的劲弩一起抛洒在半空之中。蓝雨的眼睛仿佛在燃烧着,蓝sè的眼珠里冒出蓝sè的火苗,要将眼前的一切吞噬。 第一百零七章 等的就是你 - 破黑传奇 - 子韵 剑光如电,蓝雨手中的利剑将半空中的那把劲弩劈成了两截!两半截弩之间,那柄剑依然势不可挡地劈下,又将对方的脑袋削去了半边。 蓝雨口中不停地暴喝着,长剑继续一剑剑地劈在了那人身上。尽管那家伙早就死得不能再透了,剑光闪耀中,残肢断臂,碎耳朵,小半截肩膀,不停地抛洒着。 一道银光亮起,让蓝雨感觉眼睛一阵刺痛。 蓝雨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接着,她隐约听到了念咒语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在无数个噩梦中,这个声音曾一次次地折磨她。 愤怒之中,蓝雨拔腿向前。可是,她感觉步履竟是如此的艰难,一股寒意刹那间裹住了她的双腿! 仿佛是在松软的、漫过膝盖的积雪中跋涉,蓝雨艰难地向前迈出了几步,就再也无法前进了。蓝雨低下头,她看到地上真的布满了厚厚的白,自己的双腿竟然裹满冰块,白sè伴随着酷寒,不断地向上侵蚀着自己的身体。 蓝雨的剑掉在地上,却并没有发出“当”的响声,不多时,已经陷入了地上的那片白之中。 蓝雨咬着牙,颤抖着,那不是寒冷,而是愤怒。 她看见了那个恨不得挫骨扬灰的大鼻子长老,安静地站在走廊尽头。 大鼻子温和地说:“东西在哪里,交给我,我就放你走。” “在这里。”说话的却不是蓝雨,她的脸上都挂满了冰屑,可以看到,她嘴里紧咬的两排贝齿。 大鼻子一惊,侧身看向另外一面。与此同时,他正准备扬起手中的一个卷轴。 这个时候蓝雨看见一道几乎融入了周围昏暗的影子,以一种常人所无法达到的速度,一下就闪过了大鼻子身边。 “呯——”类似于玻璃破碎的清脆声音,一把短锥一样的东西距离大鼻子一尺余之处停下了,那个地方,一霎空间仿佛有些扭曲。 大鼻子的魔法防护罩被破掉,他的手高高举起,面部表情完全地僵硬下来。他的胸部多了一杆短枪,枪身穿透了他的身体。 “当”那柄短锥一样的管状事物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响。 蓝雨看见那个叫chūn水的年轻人慢慢地走了回来。 他俯在大鼻子的耳边,神情温柔,轻声地说着,仿佛在情人耳边细语:“流光道一带口音,方块脸,大鼻子,额头很宽,有些秃顶,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嗯,应该就是你了。‘圣徒’的发起人之一。 真要离开,你们能拦得住我么?我一直留下,等的就是你。” chūn水说着,将手伸入他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chūn水将包裹在外面的东西去掉,蓝雨看到,那是一本书。 “否则,我这次岂非一无所获?对了,我叫赫连chūn水……”chūn水将书塞进了自己的怀中,大鼻子的尸体这才慢慢地仰天倒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心情不一样,人也不一样了,回去的途上,多出了一个人,神久夜。 chūn水jǐng告他们,最好快速地离开,否则,还有些敌人,远远不是他们现在所能对付的。所以,这位二小姐,一下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回头再看一眼远处的庄园,神久夜悠悠一叹,神sè有些黯淡。那里,毕竟是她们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队伍里又来了个美女,好事啊!夜的神情显得无比的轻松和愉快,佣金没有了,昨晚的事情,他好像完全都忘记了。 虽然暗中还有些纠结,不过对于子韵来说,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的。看着前面夜走在神久夜旁边,滔滔不绝地讲着话,神久夜则礼貌地笑一笑或者偶尔答上一句,子韵就直朝夜翻白眼,虽然丝毫没用,夜根本没回过头给她机会。 “好啦,你有完没完的,臭小子!人家刚离开家,自然高兴不起来,你还啰嗦个没完。”子韵终于忍不住了。 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忙向神久夜道歉。 “没关系啦,夜讲的那些很有趣,我心情好多了。以后我要跟着你们去探险,可是我什么都不懂,你们要多多教我哦。”神久夜停了脚步,对跟上来的子韵说道。 “那是当然,”子韵刚要开口,夜立马抢了上来,“我跟你说,我以前也什么都不会。记得有一次,那是还没碰到房以前。哦,关于房,到时候我再给你介绍,那个时候我才十三岁……”夜又叨叨不绝起来。 子韵无奈地对神久夜耸了耸肩,神久夜对她浅浅一笑。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看的笑容,在子韵的记忆中。 子韵三人在路上也不逗留,直往落叶城市区赶去,打算好好整顿休息一番。此时太阳西下,夜市将要开始,沿街的灯笼早早亮了起来,有铺子的开铺子,没铺子的摆地摊,往来行人和车马络绎不绝,倒也别有一番味道。和晋峰他们约定的瑞祥客栈还有一段路,子韵招呼夜先去买几个包子充饥。 正当三人边走边吃时候,却听见有人喊叫。子韵朝前面望去,只见一队人马,前面几人骑着膘肥的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两辆马车,其中两个人特眼熟,不正是晋峰和房嘛! 躺在厚厚的被褥上,子韵扭来扭去也没找到个舒服的姿势。晋峰也下了马,坐进马车,“本来我们在客栈留了口信呢。没想到这么巧。你们任务顺利吗?” “还算行吧。”子韵打了个哈欠,有点犯困,“这接的什么任务啊,怎么这么多人?” “押送粮草的任务。我和房完成那个E级任务后,正在那里办手续,正好碰到沦陷夫妇,当场接的。” “哦,就那俩个穿得很体面的么?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子韵哀叹了一声,“我什么时候也能变得有钱啊!” 晋峰笑着摇了摇头,嘴上却说:“这啊,是迟早的事情!”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一路的摇来晃去,让子韵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把她折腾得够呛。还是大床舒服啊,一觉到天亮,还能做个发财梦。 子韵揉着腰,从马车里爬出来时,太阳早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众人站在一座庄院前,交头接耳地说着话。 子韵前几rì才从神久夜的家里出来,相对比这两座庄园,前者更古老厚重些,眼前这个更新式些,琉璃砖瓦和玻璃大窗户展示了这个建筑是近二十年的作品。 房把五个人聚到一起,详细说了怎么接到此次任务的经过。至于具体怎么做,只要听沦陷夫妇的安排就行了。不过房强调了一点,那就是报酬的丰厚。任务并没有登记,而是雇主直接找的佣兵,所以也不用交什么保证金。 子韵向那三五成群的人看去,有一个穿着棕红皮甲、胸前袒露着一丛浓黑茂密胸毛的魁梧战士,边上围着两个穿兵服的,有一个穿着长袍看似法师之类的,边上站着一个背长弓的,一身黑sè劲装,其他则是一些个穿着普通服饰,腰间挂着剑或者背着大砍刀的,或者只拎着个包袱的,具体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一阵紫罗兰香味飘来,子韵转过头去,只见沦陷夫妇并排走了上来。昨夜的匆匆一见并没有让子韵看清这两位雇主。 现在仔细看来,这位沦陷姐姐果然风姿卓越,优雅的发饰,优雅的妆容,优雅的长裙,优雅的笑容。连夜的奔波,丝毫没有减少她的奕奕神采。她就这么款款走来,仿佛天边一抹紫sè的霞光,让人眼前一亮。边上这位,果然配称得上她是夫君:一袭白sè劲装,配上浅蓝sè金边罩衫黑sè腰带,眉清目秀的脸上始终挂着绅士般的微笑。 子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撅了下小嘴,心想道:“不脏吧,多久没洗了?”接着赶紧用袖子抹了几下。 第一百零八章 玩笑开大了 - 破黑传奇 - 子韵 众人在沦陷夫妇的带领下鱼贯进入会客厅中。等走在最后面的子韵五人组进入大厅时候,发现已经没有沙发或者凳子可坐的了。沦陷一边点头表示抱歉,一边吩咐仆人赶紧去配齐。 眼见一个大厅满是人头拥拥,子韵不由暗叹:果真是大排场、大阵仗啊! 好一会,直到等大家都坐定,沦陷才开口说道:“诸位好。在座的有三个佣兵小队,对于大家的能力,我心里已经有数,所以大家的酬劳以小队为单位付给,每个小队都会相同。 由于时间紧迫,我们就直接进入主题吧。我想关于此次任务大家还是一头雾水。我们没有通过雇佣兵联盟注册,而选择直接雇佣在座的各位。不过大家请放心,我可以先预支一部分定金。” 接着她手指一挥,边上一个女仆走了上来,托着一个盘子。“五片金叶子,每片值四个金币。是预付的,如果接受任务,就可以得到。而一旦完成了任务,酬金就是这个——”沦陷从盘子又拿起一样东西,乃是一条金砖,高高举起给众人看。“这个,起码值五百个金币,可能还不止。” 有人发出了唏嘘声,有的人眼里全是灿灿发光。 五百个!比得上两个A级任务!五十个E级任务,一个十人小队全年的吃住!子韵的脑子飞快地盘算着。 “不过丑话要说在前头!”正当大家都兴高采烈的时候,沦陷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也没了,“此次押送粮草的任务非常危险,甚至xìng命攸关。虽然我们尽量会走偏僻的路,但是我也不能保证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另外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一旦你们接了任务,就不能擅自离开了,如果有人逃逸,在座的任何人都可以将之格杀,他的那份就算格杀人的。” 四周又一阵窃窃私语。 “能让我们知道得更具体些吗?比如,目的地?路线?”开口的是一个潜行者,从头到脚都裹成黑sè,两柄小刀别在腰间。子韵纳闷的是,刚开始怎么没注意到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在。 “当然,在你们决定之后。”沦陷微笑道。 子韵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们,房和子韵交换了个眼sè,而其他人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子韵琢磨间无意识地往人群一瞟,这不瞟不要紧,一瞟吓一跳。哪个地方不对劲? 那个潜行者——居然不见了!刚那位子上空空如也,可旁边的人居然还在低头讨论,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片金叶子我先要了。”是那声音!子韵转过头,伴随着一声尖叫,以及哐当一声盘子坠地的声音,子韵看见那个人站在吓得僵直了身体的女仆边上,手里正拿着那片金叶子。 “抱歉女士,吓着你了。”那人微微鞠了一个躬。 沦陷发出了一串笑声,双手拍了两下,“好啦,大家可以考虑下再作决定。午餐在东厢房,各位好好享用。接受任务的请餐后找我登记,不接受的请自行离开。仆人会为你们引路。” ———————————————— 午餐真是丰盛!子韵心里感叹到,哪怕不接受任务,也是不虚此行!除了不断把食物塞进嘴里外,子韵还偷偷看了对桌那个潜行者几眼,生怕一个不注意又不见了。 这个潜行者,与自己以前看到的那些比较起来,行动起来显得更加飘忽、诡秘。 “他有啥好看的,帅不?”一旁的晋峰有些不是滋味地问道。 “一般般啊。”子韵朝他翻了个白眼。 “那你干嘛看了又看?” “不是啦,我在想,如果有个仇人正好是个像他那样的潜行者,你说还敢不敢睡觉啊?” “把他干掉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房把脑袋凑过来说道。 “听说这种人很难死呢。”子韵咬了一口大肉。 “这是暗影术,用我们的神光术就可以破解的。”一旁的神久夜轻声说道,“高阶的法系也完全可以看的见,那个沦陷姐姐就不简单。” 子韵看向神久夜,“你是说,那个沦陷,看见了那个潜行者的行动?” “似乎是,我也不敢确定。毕竟我的修为也不高。只是总觉得她不简单吧,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房把椅子挪了过来,道:“先不管其他了,我们还是讨论下要不要接受这个任务吧。” 吃饱喝足后的子韵总是很容易犯困。 五片金叶子,一朵金sè梅花。子韵趴在桌子上,搭着图案,时不时拿眼瞟着斜靠在床头上小憩的神久夜。她好像是睡着了,用手掌托着脸庞,睫毛文静地垂下。 晋峰在整理他的箭筒,他从沦陷夫妇的兵器库里选了十几支上好的羽箭。 房在一边专心地研究地图。 夜在擦拭他的镶嵌式铠甲,也是刚从兵器库拿的。这种甲主要是以皮革为主体和缝接材料,然后本着防御与美观的需要,在某些部分镶嵌上金属甲板,很能满足装逼爱好者的防御需要。 他一直偷偷地瞄着神久夜,忽地抬头往子韵这边看一眼,正好和子韵打了个照面,两个人相互眨了眨眼,又若无其事地低头各干各的。 过了好一阵,研究完地图的房站了起来,伸着懒腰向夜走去,半开玩笑地说:“穿上瞧瞧,我看帅不。” 夜果然中计,三下两下的穿戴完毕,还仰首挺胸地从正面、侧面各摆了几个造型。 房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喃喃道:“嗯,还行,有点超级无敌护花使者的味道了,这里……对,就是胸堂这,心口这边有金属板甲了,另外一边我感觉与其留着这个皮块,还不如干脆挖个洞,嗯,露出胸肌,这样感觉更显得成熟,阳刚!” 夜年纪比众人都小些,可偏偏最怕别人说他年纪小,听到房这么一说,皱着眉想了想,狐疑着道:“真的么……” “当然!建议以后光着脚丫子不穿鞋,会显得更彪悍,”晋峰插嘴道,“还有嘴巴用油彩抹点黑,弄得像胡子一样,那就更完美了,真的。” 饶是夜再幼稚,也听出了作弄的味道,瞪着眼睛说:“去去去!” 房却依然不肯罢休,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短木杆子,比作剑,说道:“等了半个月,终于有货上门了,要行将过去也容易,爷今天心情好,不要钱不要命,就要那妞了!”说罢还故意往靠在那边打盹的神久夜一指。 “呔!诸位老爷太太、少爷小姐,”晋峰也来了劲,手在桌上一拍,啪的一声,作出付蹩脚吟游诗人的样子:“江湖多风浪,佣兵很艰险。却说那年轻美貌、温柔可人的神久夜小姐,目前正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眼见那位拦路抢-劫的恶贼真是相貌狰狞、强壮如牛、生xìng凶残,声称是不要钱不要命,专为神久夜小姐而来啊!” 说到这,晋峰还瞥了一眼神久夜,发现还是睡着的,又继续说道:“众人看着那领头劫匪凶恶无比,后面还有一大群摇旗呐喊的喽啰们,哪个还敢上去送死!不想,人群中却有个叫做夜的,自谓武功盖世,力大无穷,于是哇哇地叫嚷着冲了上去,也yù英雄救美,好博美人芳心……” 这时房手中木杆配合着在夜的前面晃动了几下,接口道:“那唤作房大爷的劫匪,迎着冲上来的护花使者夜,手中大刀一挥,便将他武器击飞出整整几十丈外,脚下一踹,活生生地将夜又踢出几十丈外,还口吐白沫……不,口吐鲜血,眼看一息奄奄,一命呜呼!” 对面夜毕竟也是个玩xìng大的孩子,给两人这么一鼓捣,闹腾劲也被勾了上来,当下还张牙舞爪,嘴上“呕呕呕”地作出喷洒状。 晋峰jiān笑道:“众人面无人sè,却只得任那恶贼迈向娇弱的神久夜小姐,却见房大爷一脸yín-荡,张牙舞爪,嘴里流着哈喇子,他一把抓起小姐鸡冻万分地说‘小姐,你就从了爷吧’……” 三人也是见着神久夜睡着了,带着些在当事人眼皮底下恶作剧的刺激,瞎闹一番。子韵又好气又好笑,眼见闹得不像话,正要阻止之际,屋里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只见神久夜快速从床边弹起,以迅雷之势朝晋峰冲过来,一气呵成,显示出了强大的爆发力。 神久夜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掠近,cāo起桌子,劈头盖脸地往晋峰头上砸下。“啊呀~”一声惨叫与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混杂在一起,只见晋峰像受惊的蚂蚱一样,在神久夜再次cāo起凳子之际猛弹了起来。 “砰”接着一声巨响,晋峰撞破了窗户,连人带窗的飞出了屋外,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咧着嘴,还用手轻轻地揉了揉头上的包。正惊魂未定之际,却听得神久夜大喊:“恶贼!你的对手是我。” “咳,”又听房清了清喉咙,“恶贼已经跑了,已经跑了。” 脚步声,还有子韵的声音:“嗯,没错。” “对嘛对嘛,呵呵呵,”夜也笑着打圆场,“神久夜姐姐可厉害着呢!” 玩笑开大了。子韵苦着脸,拍了拍额头,发出了一声哀叹。却听神久夜怒喝道:“我叫蓝雨!” 第一百零九章 大阵仗 - 破黑传奇 - 子韵 子韵的闪击战队、胸毛的红狮战队、牛顽石的顽石战队等三个佣兵小队加入了这次任务,另外加上那个会暗影术的刺客暗夜,沦陷夫妻以及他们的三十来个仆从,约六十多人从落叶城外的某个小村子秘密出发,开始了一段事后证明是无比危险的旅程。 十五辆大马车的白面粮食,上面覆着一些很轻的木质家俱,用防雨篷布盖好,微微露出一些棱角作为伪装。马车为了适应山路,是特制的长而窄的那种,根据地形套两匹或是一匹健马拉车。 路线计划从落叶城起始,途经岭南道、两湖道部分地区,达到河梁道的都及镇止。如今天下大乱之际,粮食和武器早已成为紧俏、甚至是禁运物资,要想将这十五大车的白面穿越两道平安运到目的地,其中难度可想而知:一是肯定不能走官道,二是可能的话,尽量夜里赶路,防止走漏风声,不能引起各种势力的觊觎。 因此那块金砖可不是那么好赚的。 一行人,除了潜行者暗夜先行打探,沦陷夫妻在队伍前领队,其余的都几乎跟随在车队左右护卫。三个佣兵小队的人彼此原都不怎么熟悉,不过干佣兵这行的,也不会过于拘谨,路上打尖宿营的时候,也多有往他人堆里串串聊聊的。 “那个牛顽石的小队相对弱些,除了他本人,其他的都上不得台面。”宿营的时候,抽着个空,房低声对同伴说道。 “混饭吃的?”听这个语气,目前说话的应该是蓝雨。 子韵望了望那边,帐篷映出的光影里,沦陷和月sè的头靠得很近,似乎在交谈着什么,“沦陷不会不知道这个吧?”她说。 “我都看出来了,这两位老板看样子像笨蛋么?我猜,反正死人最后什么也得不到,所以,大家都自己小心点。”房顺着子韵的目光,望着帐篷那边的眼睛眯了眯,寒光一闪。 风吹着篝火,让火边的影子微微颤动,月光时而会在前面的林梢间洒下一片清亮的银白,子韵小手托着下巴,想着想着,思绪开始有些不着边际。 几声夜鸟的鸣叫声传来,子韵听出了有些异样,而周围的人都开始静了下来,有的继续在侧耳倾听,有的开始站了起来,有的则暗暗地拿起了武器。这时,沦陷和月sè则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夜鸟的叫声时而清响,时而低沉,时而短促,时而婉转,就这么断断续续又响了一会才停了下来。 沦陷凝神细听了片刻,缓缓说道:“有一伙骑手跟着咱们队伍已经一整天了,中途换了几次人手,目前徘徊在附近,很可能今天夜里会有所动作。 因此,我们不赶路了,以逸待劳,大家今晚都jǐng醒些。三个队伍自己安排人手值夜,按照顽石、红狮、闪击的顺序,每队一个半时辰。” “是那个潜行者”房低声在子韵旁边说道。 由于听到了这个消息,接下来的休息,不少人睡得肯定不那么踏实,特别是沦陷夫妇的仆从那边,辗转反侧的动静明显较前几rì多了起来。 可与大多人不同,子韵睡眠质量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就算是打雷下刀子,给她个遮挡的地方,她就能很快入睡。 ―――――――――――――――――― 到了离天亮还有一个半时辰的时候,轮到了子韵的小队值岗,五个人在营地周围四处散开进行巡视。这个时间往往是人jīng神最疲惫的时候,若是睡眠中,也是睡得最熟的时候。子韵一边用手不停地拍打着呵欠的嘴,一边用绵深的呼吸,让略带cháo湿而清冽的林间空气使自己的头脑更加清醒。 北边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像是某只野兔从草丛中穿过,又像是夜风温和地拂过林间,树叶在枝头上晃了晃。就在子韵双手中的刀刚刚提起的同时,一个黑影一下窜到了她的面前! 子韵倒掠!与她提起刀的动作一样,这些都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所以这个时候她都没顾得上示jǐng。 就在子韵刚才站立的位置旁边,一株齐腰高的长芒草伸出的两片剑状叶无声断成了两截,断的部分切口整齐地飞扬而起,然后有如秋天的黄叶脱离了枝干,飘荡着垂落、回归大地的怀抱。 子韵硬生生地止住了退势,就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她后退的身势,她的上身几乎没有什么摆动与变化,双腿一前一后错开,未待任何调整,手中寒光一闪,一刀劈了出去。 “当”一声,有火星飞溅,有光影错落。接着,子韵双刀若奔雷若cháo起,快速而连绵,自我而犀利。又有“当当当”几下金属交击的脆响,接着听到一声闷哼,应该是对手被伤着了。 反守为攻中,子韵已使出了自己刀术中最为jīng妙秘法之一,这一个秘法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翻云覆雨”。 世事不容轻易看,翻云覆雨等闲间。风乍起时,是谁在播撒希望和命运,曾经那是照你的月,那是寻你的我,飘飘渺渺芸芸众生,不记几生前。然而,是谁又举手之间,带着悲伤的残酷,带着破碎与决绝,颠覆了这沧海桑田,逆转了这本来契合于你我的天道之轮。 那黑夜里中了一刀的影子,在林子里利用着树干的掩护,与子韵做着穿花蛱蝶般的腾挪,不过动作渐渐迟缓了下来,在某次枝干上的攀拽后,可能是扯拉了伤口,这一下滞留在了子韵的攻击范围之内。 子韵往树干上一蹬,身形临空翻转,刀光如泼,势不可挡,这一刀要将这黑影斩成两段。 就在这档口,一道更亮更耀眼的银sè闪光晃了一下子韵的眼睛,然后才是一声雷霆霹雳入耳,一束闪电将子韵和前面那黑影隔了开来。闪电术!对方有法师。 子韵没有犹豫,她刹那间做出了选择,双刀身前交叉一扣,护住胸前,双刀一震,隔断了那道闪电。她双脚堪堪落地,身形就朝那道闪电来处方向激shè过去。“兽人低魔抗,法师怕近身”这是中土人都知道的常识。 既然是常识,那就应该是大家都能想到的。就在身边一切事物向后飞逝的瞬间,子韵看到了那棵大树后斗篷外形的身影,可奇怪的是他好像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子韵感到奇怪的同时隐隐约约生出一丝不安,可这个时候她只能一往无前了。 子韵的不安很快兑现成了事实,一颗大树忽然地突出一截,按照子韵这个速度与方位,等她掠过大树边上的时候,那一截突出的事物就会接触到她的肋部。这一切的发生,速度并不是很快,如果仔细看去,肉眼完全能扑捉到它突伸的整个过程,但胜在无声无息,诡秘而yīn险。 子韵腰部稍稍一转,身形只能再次荡开,动作虽然很流畅,不过却在避开那突伸出一截的大树同时,一时失去了那个斗篷外形的身影。等她再次调整好方向的时候,她发现那个斗篷身影的胸部位置已经跳跃着一个带着刺芒的银光球体。 子韵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吟唱,感受到能量的波动,以及雷霆暴发前的那种短暂的静默。就在此时,“轰”的一声,一颗小树在子韵右边不远处爆裂、粉碎,然后一个六角棱形大锤连着那些断枝残叶狠狠地往她脑袋上砸来。 危机!自己闯进了一个陷阱里。子韵来不及再思考,在旧力未尽新力未生之际,俯身向前,头部下压,强迫自己的身体改变了原有的趋势,以一种很狼狈的姿势像一条麻袋般,重重地侧摔在了地上。 第一百一十章 黎明前的战斗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这个时候,子韵没忘记死盯着斗篷的方向。因为那里,杀招即将迸发。 事情又一次出乎意料,斗篷的吟唱声似乎以一种走调的方式短促的尖锐后变得沉闷,然后子韵这时才看到一个黑影出现在斗篷的背后,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从斗篷的头罩与披身的结合处往外抽拉。 然后,斗篷抖动着,扭曲着,如一团烂泥坍塌下去,胸前的银sè光团变淡,很快消失了。 潜行者暗夜!在那个黑影消失之前,子韵认出了斗篷后的那个黑暗的身形。 劲风再次从右边袭来,那柄六角棱形大锤此刻正持在一个袒胸露rǔ、一身筋肉疙瘩、披着个农家小布褂的巨汉手上,大锤沉若千钧,在子韵眼前出现,变大。 “当”~子韵没有调整的余地,只得架起的双刀更接住这一记猛击,在力道与武器上双重吃亏的影响下,子韵感觉自己的虎口似乎在疼痛中撕裂开来,双刀几乎脱手而去,火星一闪中,子韵觉得右眼下微微一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划破了皮肉。 六角棱形大锤再次刮起了死亡的劲风,不顾一切阻扰,以不惜砸烂、粉碎一切的霸道,寻找着它前面所有可能的事物,渴望发生一次痛快的碰撞。但接下来的这一次碰撞,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 “咣!”如千斤巨闸落下的威势,大地仿佛都在动摇,树木好像都在颤抖,声音在山林中回响不绝,传出老远,远处的宿鸟被成群的惊起,扑拉声和前面撞击的回响声交杂在一起,如浪cháo扩散。 夜,与一条铁链拴着的两柄大斧,挡在了巨汉身前,如果仔细看去,你会发现黑暗中,他粗壮的手臂上、胸前、腰背的的肌肉如虫子般的蠕动着,浑身散发出一种凌冽的战意。他怒目圆睁,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来!继续!” 接着是毫无悬念的两声大吼,然后就又是几声轰然的金属撞击声,如果你是子韵,你会发现,此刻在他们周围,对一个正常听觉的人的耳朵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 子韵不想留下帮夜的忙了,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变成个整天“啊…你说什么……大点声……”那样的老人。 她朝左边寻去,她要找出先前那个树干背后的偷袭者,那个人让她很厌恶,像一条隐藏在森林中的毒蛇,yīn险、卑鄙。 子韵感觉右边眼下有些异状,她用手一抹,感觉有些黏糊糊的,想是刚才划破的地方浸出了丝血迹。 就在这时,她突然有了一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眉心一跳。就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停下脚步的时候,她感觉腿上隐约有一种压迫感,甚至是刺痛感。 树林里杂草丛生,植物枝叶交错,看不到什么异常,可子韵相信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一种形成于武道的修行中,并在长期战斗生存的环境下得以强化的本能。 子韵拔地而起!如雁去寒潭,惊鸿一瞥。下一刻,她所站的位置边上,那一片草丛突然矮了一片,然后是切口平整,断草飞扬。子韵临空翻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变成一个头朝下,脚朝上的倒立状,双腿一夹,扣住了树干,双刀如快剪,朝下往一丛植物中绞去。 一个黑影从植物丛中暴起,好似一只中箭的兔子。 人但凡都喜欢讲究个彩头,图个吉利什么的。这也未必需要什么道理,因为人们总是相信,如果被说了不好的话,遇到了不好的兆头,说不定很快就会灵验,至少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不,瞧这位,就是原来伏击子韵不成,反而被伤了一刀,忍着再想搬回一局的仁兄,暴起的身形在半空,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破空的一道乌芒穿透,真的就中了箭,再摔回到地上时,果然变成了一只“兔子”――一只死兔子。 晋峰蹲在一枝树丫上,右手一摆,从后背又抽出一支箭,快速地又朝某个方向shè了出去,然后那边就是一声惨叫。 子韵这个时候却是双刀在草丛中一搅,双腿扣在树干上往下即将滑到尽头之际,在子韵和晋峰视线所不及的另外一则,一个黑影飘了过来。 飘!是的,说他是走,走没那么轻快;说他是飞,飞没有这么轻盈;说他是弹,弹没有这么隐蔽。 黑影就这么飘了过来,身形未至,右手中一支如钎如剑如针的武器,已经轻轻地插入了树干,这一插,很轻很隐蔽,照这速度和位置,刚好能将树干另外一侧的子韵如糖葫芦一般穿透。黑影同时左手掌开,往树干上一抹,如一只吸血的蚊子,无声无息地贴在上面。 如果能看到他的脸,你会发现,黑影嘴角向上翘起,眼睛闪出一丝快意,勾勒出狰狞的微笑。 不过他的笑意很快就僵硬在了脸上,几乎与此同时,一柄长剑透着青光,穿过某截树枝,某丛树叶,压在了他手中的武器上,让他那支如钎如剑如针的武器再也不能前进分豪。 黑影大惊,左手一推,整个身体又无声无息地荡了开去。 “你的对手是我。”一个青衣人在树梢间洒下的月光辉映中倾(泻)了下来。 ――――――――――――――――――――― “把营地的火全部熄灭,红狮战队跟我上去,其余的人原地固守!”在月sè的呐喊声中,车队人马作出了相应的部署。 一时整个营地都陷入了黑暗之中,林子里人影憧憧,草丛中响起嗦嗦的穿行声,然后借着地形,两方人马都已无确切的攻方防方之间的区分,互相掩杀起来。 天下大乱,草莽之中多有豪杰,彼此间没有什么恩怨,这个时候也别谈什么正邪。谁死在谁的手里,说句恶搞点的话――那也是缘分。 假设,眼前这个斯文清秀的农家子弟打扮的青年男子,如果他出现在沦陷召集的雇佣兵队伍里,那么此时,他就是子韵并肩作战的队友;又假设,那边怒吼声中挥动大斧直劈下去的夜,如果不是遇到了房不是在落叶城遇到了子韵,而加入了这伙人之中,那么这一斧要砍下的就是子韵的脑袋。 子韵斜掠而过,左手刀将那青年男子的长剑拨开,右手那把缺了个口子的刀尖很写意地插入了这个农家子弟的心窝。他瞪大了双眼,想喊,却喊不出,因为一口稠黏的鲜血已经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黑暗中,子韵仿佛看见了他的瞳孔正在收缩,整个眼睛渐渐失去了光泽,尽管没闭上,却已不再有任何光线的反shè,意味着最后一丝生命已从他身体中流逝。他年轻的身体瘫软,卷缩,向后滑倒,末了还稍稍向上一弹,作了次抽搐,就再也不动了。 那边夜的战斗在轰响之中开始,也注定会在轰响之中结束。两人没有半点惺惺相惜的意思,都想把对方轰倒,砸碎!火星四溅,天地崩摧之下,两人不约而同地舍弃了一切的技巧,如恃勇斗狠一般地硬抗了十来回合。 巨汉越战越兴奋,丝毫不见力竭气衰的疲态,眉目中居然显得有些兴高采烈的模样,如山魈咆哮,六角棱形大锤又是高举高打,要和夜的斧头再一次发生亲密碰撞。 他很高兴和夜就一直这么拼下去,他实在是很喜欢这么一个很对胃口的敌手,和自己一般的神力,一般大开大阖,一般的耿直英勇! 夜眼珠子骨碌一转,大喝一声,左手大斧循规蹈矩的接下了对方一锤,可这一次,他似乎力有不逮,在对方狂轰之下后退了两步!巨汉喜上眉梢,浓密的双眉往上翘起,如一对牛角般粗犷而狂野,嘴里露出一排森森白牙。高兴对方终于抵挡不住,呈现了败相。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还有比我更阴的 - 破黑传奇 - 子韵 巨汉前跨一步,大脚踏在草甸上,闷响一声的同时,让周边都能感觉到震颤,他双手持锤,要从斜下方朝夜反撂过去。 他开始有点喜欢这大眼睛男孩了,他给了自己一次痛快的战斗,酣畅淋漓的一次力量的宣泄,应该让他死得像个男人,让他在自己的大锤之下变形碎裂,很快地失去知觉,快得感觉不到痛苦。 锁链“呛喨”声中,夜的右手斧头脱手而去,乌光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很纯净的灰黑sè,带着劲风砸向巨汉的脑门。 巨汉当然不会为这种小手段担忧,他很轻易地让了开来,让这团黑影从鬓边略过,同时脚下发力,使自己的身体进入一种跳跃式的运行状态,双手握锤,力量刹那间传导到了锤上,这一击,将是很男人、很完美的一击! 巨汉眼中喜sè愈浓,连嘴都上翘,牙齿弯出一道惨白。 如果有人能将这一刻巨汉的表情分解放缓几倍,会看到巨汉喜sè紧接着就突然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他感觉到了脑后的隐隐麻痹,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是生物在生命垂危之时一种本能的感应! 夜的大斧是飞了出去,掠过了他的鬓边,不过,斧柄后是拴住铁链的,在夜右手很隐蔽的一抖一抽之下,大斧的刃口划了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绕过了巨汉的后脑,就是他脑后产生隐隐麻痹的一瞬间,在他脖子上划过一道深深的创口,几乎削掉了他半个颈项。 巨汉居然短促的嚎了一声,怪目圆睁,那眼神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与鄙视,在身躯轰然倒塌之前,想必他已经纠正了对夜的看法:原来这个大眼睛的家伙,并不是个好汉。 树林的光影与yīn暗交错之间,一个青衣人与一个黑影正快速而紧凑地将搏击进行到底,他们动作流畅而迅捷,手中的武器不停地递出递出再递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密集而清扬,他们动作幅度都不大,似乎都没使出全力,不过招招式式都yīn柔、准确,不离对方要害。 他们有时候在草丛里进退,有时候在树梢上腾挪,有时候居然在树干之间闪躲游动。 忽而如履平地般地横空踏着树干,与地面平行着往上走,忽而身形贴紧,两个脑袋几乎靠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气息。如果不是看到他们手中的武器以极快的频率在交错、在拼命的往对方身体上招呼,远看去他们更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侣正要亲切地拥抱。 他们丝毫没有受到周围事物的阻碍,他们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树木、草、枯叶、甚至是光线。 黑影手中那支如钎如剑如针的武器斜下一递,青衣人房手腕一转,长剑隔开了这一钎。 黑影的这种武器把手处在武器的中间,两头呈尖突状,像两把剑反串在一起,只是剑身长而细。 黑影持钎的右手五指如花伸展,又快速收拢的同时,武器的另外一端以一个很巧妙的角度,如一只穿帛而过的绣花针,就这么一挑,挑向了房的心脏。 黑影对自己很自信,因而每次出手,总是满怀期待。 “唰”,青衣消失了,钎头锋利而尖锐的部分在树干上划出一道深刻的痕迹,还没等黑影感到遗憾,树干背后突然伸出一截剑锋,扎向黑影的面部,仿佛一支竹签要完成一次糖葫芦的穿透制作。 黑影五指再次如花绽放,黑暗中你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居然很白,恰如一朵诡异夺命的兰花,无声无息地在黑夜里舒展却很快再一收拢。 “当”的一下,黑影手中钎在剑锋上一靠,如缠绵的情人,饥渴的相会。身形却借着这一靠之力,往树干左边移动了一步,就这一步,闪出了一段空间,他已经可以看到树干后青衣的一角轮廓。 黑影左手一扣,指如兰花,人已绕过了树干。按照这个高度,这一下正朝着房的右边脸庞扣去,手形将至,却中指弯曲,拇指上顶,形成了一个真正的“兰花指”。而这一下变化,让原来的运动趋势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方向下沉了两寸,朝着房的脖子去了。 这种手法很yīn险,很卑鄙,很无耻。本来黑影一直用右手的钎在搏斗,左手只是辅助身形的运动闪躲,做一些推拉拍按的动作,一般人的惯xìng思维上,对他的这只手难免会有些疏忽。再借着树干的这一阻挡,本来他这一击就非常的隐蔽,就算对方百忙之中反应过来,慌乱也该是很难对付,可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个手型的变化,可以说要避开这一下的难度更大了。 房似乎有个微微后仰的意思,像是要拉开自己颈部以上与对方手的距离,哪怕多一寸也是好的。 可这还不能算完,更要命的是,黑影的中指与拇指之间突然弹出了两三寸长一根针,如果可以仔细看,你会发现这根针闪着一种绿芒,这种绿芒出现在武器上,通常代表着是有毒的!至此黑影最终的杀招才完全展现了出来! 这一针没有落空,黑影心中一喜,却来得快去得也快,快意消失无踪,因为他的手感告诉他,针尖扎中的位置比较硬,完全不是脖子,如果是对方手臂的衣衫之内藏有内甲,这一针的效果就不理想了。 随着黑影身形继续向左展开,他的失望更明显了,因为他发现,他那一针扎在了房的剑鞘上。房的剑鞘本来是插在身后的,此时已经拔了出来,持在了手上。 不对,他持剑鞘的手是左手!怎么是左手,按理说右手更方便的啊!这不合常理,黑影感觉大大的不对劲,事出反常必有妖!作为一个武道上的yīn谋者,黑影习惯了这种思维方式。 他的右手呢?黑影知道这个谜题是他不安的根源。 谜题在下一秒几乎立即解开了,房的右手出现在黑影的身前,以一个很诡异的角度,就这么往前一递!这一递,轻描淡写,迎着黑影移动的方向,几乎就是等着他自己撞上来一般。 就这么一递,黑影觉得心口一痛。黑影动态趋势立刻终止了,在他像团烂泥般的瘫倒之前,他眼光移动到自己胸口上。 他看到一把剑没入自己身体只露出一小截剑身在外,凭感觉,他知道这是一把短剑。黑影将目光又移动到树干上,在那里,树干突出的那一截剑锋依然还在闪烁着寒光。 房仿佛看透了黑影的心思,笑了笑,小声说:“你不会认为我只有一把剑吧?” 黑影呼吸急促而不畅,他张大着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也许,可能,他是要说“原来,还有比我更yīn的……” 子韵耳朵在收集着周围的动静,然后通过分析,将一些无关的屏蔽过滤,很快她又找到了下一个对手。 透过树梢上洒下的一片银亮,一个粗布长枪的人出现在了子韵身前。子韵双刀一前一后,做出个攻防具备的架势,抢入那人的身前,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子韵的动作连贯而快速,根据她的判断,只要再抢进去一步,这个人手中兵器对她的威胁就可以下降到只剩五分之一。 出乎意料的容易,子韵抢了进去,手中扬起刀光一片,如浪覆盖,如雪侵蚀,刀风响出一声尖锐的呼啸,这种声音通常是说明刀的速度到了极致! 是的,这个时候她不可阻挡,没有人可以!也许……如果有,那也就是她自己。寒光艰难的滞止,子韵几乎将刀锋悬在了半空,因为她下不去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找不到答案 - 破黑传奇 - 子韵 对面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几乎就是一个农夫,大概也有60多岁了,不知道怎么的,子韵突然想到了伍爷爷。 住在村里那口水井边上的伍爷爷,很久不见了,你还好么? 伍爷爷独身一人,没有老伴没有子女,他几乎是看着子韵长大的。子韵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会变戏法一般的给子韵掏出些栗子瓜果,或是一个手工雕刻很粗糙的木头美人。 他总是用慈爱的神情看着子韵,笑的时候,脸上布满了条条皱纹,眼睛几乎眯成了其中两道。每当子韵哭声传来,他几乎都是第一个从屋子里窜出来,像火烧了尾巴的一只老猫。 面前这个老人,和伍爷爷长得那么像。一般的年纪,一般的满头白发,眼角边的皱纹如干裂的田地,如果笑起来,眼睛一定也会眯成一条线吧。 可老人此刻满脸的惊恐,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姿体语言表露出他的无比慌乱,颤抖中,他手中的长枪居然朝子韵胸前捅来! 子韵知道,自己能很轻易的闪过,她一点也不担心,她想吓唬这老人,或者劝他马上离开,要不狠狠地踢他一脚让他知道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可是不管子韵怎么想,也只是想而已。就在子韵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嘴里刚来得及喊出“不要……”之际,寒光一闪中似有野兽低啸,老头的头颅飞了起来,脖子断口处如泉般喷shè出一道血光。 一名穿着棕红皮甲、胸前袒露着一丛浓黑茂密胸毛的魁梧战士从子韵及老头尸体旁掠过,还回头望了子韵一眼,在他继续向前冲去的身影里,子韵听到他在说:“小心点,妞!心软可是你战场上的致命伤!” 子韵知道他,他是红狮战队的队长,大家都称之为“残暴的胸毛”。 战斗持续时间不长,基本子韵一方算是大获全胜,混战中被对方的箭shè死了一名仆从,还有四名佣兵和仆从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敌人留下了二十具尸体这样,如同来的时候一般,其余的快速而毫无声息地退却了。 而这一场战斗,子韵突然感觉到从没有过的疲惫,而这种疲惫更多是体现在心理上。 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们非得要这么去厮杀么;而我们的敌人,他们又为了什么在拼命?今天我们杀死了同类,最后我们是不是也会这么被同类杀死? 子韵长久的思索着,在这个伦理道义颠覆的年代,她找不到任何答案。 ———————————————————— “我感觉这伙人好奇怪,良莠不齐,依照我看很多人就是农夫。”月sè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背上都溅了不少泥浆。 押运不是旅行,不是想走就走,想停就停,至少目前完全看不到一般若童话中那种行走江湖的洒脱。 由于昨晚忙活了一晚上,今天清晨的队伍故意多休息了一会。大约走出一个多时辰这样,这段山路似乎进入了另外一个天地。 天上下着绵绵细雨,地上看这路况也大概是连续下了好几天雨的模样,子韵的小牛皮靴子现在已经肥大得像对小桶,完全分不清她脚上穿着的是何款式,是何质地。 子韵闷不做声,昨晚的事情以及今天的路况让她心里有些烦躁。夜走在稍后,本来子韵是和他并排走的,不过后来子韵果断的和他拉开了距离,因为他几脚下去,溅起的泥水足以将子韵盘在脑后的那头乌黑长发变成蜂窝状。 “我看是附近占山为王的,岭南道我熟悉,现在外面没什么活路了,都在招兵买马,权势大的就抢道占城,一般的就夺镇垒村、小的就据山建寨。 一伙人进了村子就整个村子地拉走,不去就杀了;那些农夫也没什么选择,不去就算不当场被杀,留下也不安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杀过来另一伙人。”说话的是“残暴的胸毛”, 胸前袒露着一丛浓黑茂密胸毛迎风招展,棕红皮甲上泥斑点点,使得他看上去跟只斑点豹似的,别看他一副彪悍凶猛的外表,说起话来还是头头是道的。 房的青衣同样狼狈,他抹了抹脸上的细雨凝成的水珠,说道:“有几个还是不错的,那偷袭子韵几个,使两头钎的、使柳叶刀的,六角锤的,还有个弓箭手和法师,都让人有些印象。” “哈哈,六角锤的力气好大,就是傻头傻脑的,”夜哈哈大笑,有些得意的样子,“弓箭手没看到,法师好像是那个叫暗夜的潜行者杀了。” “弓箭手也是他杀的。”月sè向前眺望,远处的一个小坡上,那个黑sè的斗篷在细雨中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而在他低头看路走了两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原来黑斗篷所在之处已经空空如也,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在那里出现过。 “子韵,”蓝雨一身盔甲盾牌的,还披着个几乎变成黄sè的红披风显得苦不堪言,她在前面回头招呼了一声。 子韵正走神,旁边人说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叫,连忙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我就杀了一个农夫……” 这一段路,让队伍中三辆供人乘坐的、双马牵引的车子,成了第一批被丢弃的物品,其实别说是马车,这段路就是骑马也是件危险事情,道路太滑,马匹容易受伤不说,要是一不留神,就有连人带马滑到坡下、坎凹里的可能。 所幸载货的大车都是特制的长型略窄式样,如今牵引马也由双匹调整成了一匹。覆盖着防雨篷布的十五辆大车在那些仆从的吆喝、推拽之下正在艰难的跟在队伍后面,仆从们个个几乎都成了泥人,很多人脸上都看不清面目了。队伍只能维持着缓慢的速度,在勉强中继续前进着。 “来,和我一起遮遮,”沦陷从后面撑着一把油纸伞与子韵并肩遮到了一处,“看你头发都湿透了,”沦陷玉指纤纤,在子韵头上帮她理了理,又看着她无jīng打采的样子,便安慰这个女孩:“这一身是有些难受,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快到哨卡了,我们再坚持下。” 子韵对沦陷笑了笑,点点头。 “大家加把劲,过了哨卡,路面就好走了!”背着一把大弓的汉子牛顽石在细雨中大喊,又拍了拍手,作了个给周围人打气的姿态。 此时,假如从高空俯视,会看到这支队伍拉成了一条“长蛇”,在细雨泥泞中,缓慢的依着弯曲的山路,向前“蠕动”。接近正午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个很传统模式的、由灰白石头房屋与削尖直立的木栏栅搭配构成的哨卡。 两层高的哨楼后面,隐约能够看到细雨中升起淡淡的青烟,联想到这个时间段,想必就是炊烟。这让发衫湿漉漉,饥肠响辘辘的车队众人居然看出一丝温情的意味。 沦陷的车队还是要走小道为主,但这里依然是前进的必经之路,过了哨卡,前行不远有个十字路口,一边是官道一边是山林小道,在那里车队才能进行下一个选择。 哨卡大门外的设栏岗根本就没人,一截三角状的长形木栏桩子横在那里,子韵眼尖,一下看到了哨卡楼上、瞭望墙边、房檐下蜷缩着的士兵轮廓。 月sè早将弓箭手全部往四周散开布置,并约定了动手的暗号,他们将在最坏的情况发生后首先展开狙击。 “大人,请开开门,过路的~”一个仆从在木栏桩子前朝里面大声喊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哨卡 - 破黑传奇 - 子韵 牛毛细雨中,楼上瞭望墙边的那个房檐下,好半天才探出个戴着宽檐军帽的脑袋。朝这边望了望,然后又不紧不慢地缩了回去。 众人又是阵好等,夜觉得自己几乎能有时间去趟大便。仆从再叫喊了几声,然后才听到“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三个人出现在了哨卡大门下,那里能遮雨,看这架势,三人似乎都不打算过来。 “喊个毛啊,喊魂还是咋地?”当中一个看起来像三人中领头的军士骂道。 月sè使了个眼神,那喊话的仆从连忙从兜里掏出个小袋子,使劲的摇晃,将袋子里的叮当响声尽可能的弄到最大。 这个仆从叫阿丁,为人比较机灵。这一点,在月sè的那些仆从中显得比较突出。 当中那名军士往左右看了看,站他左右的两名士兵也朝他看了看,当中的那位不耐烦的伸脚踢了其中一位,然后那个被踢的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其余两人依旧还是站在哨卡大门下。 士兵走到木栏桩子前,仆从满脸堆笑的将袋子递了过去,士兵却也不见得多开心,一把将袋子拽了过来,拧捏了几下。 士兵转过头,面向哨卡门下那两位,有气无力地将袋子抛了过去,中间那个头接过袋子,一般摸索了下,又朝他旁边的士兵踢了一脚,骂道:“都快开饭了,还他娘的磨蹭啥,你也去,检查下,没事让他们快走!” 两名士兵在细雨中苦着脸,将木栏桩子推了开来,子韵看到月sè眉清目秀的脸上那副始终挂着的绅士微笑变成了一副市井之中常见的赔笑,顿时感觉心里对他的评分从原来的九分变成了现在的七分。 两个士兵唠唠叨叨地走到了装货的大车边,左看右看那样子是要检查一番,其中一个斜眼望着月sè,说:“装的是啥?” 周围的弓箭手此时都以一种很淡然的姿态站着,不过弓与箭都在他们最方便取拿的位置,只要情况不对,可以想象,包括在哨卡大门下的那位,每人身上都至少可以瞬间插入两支箭以上。 月sè这个时候插到两名士兵中间,他点头欠身,满脸讨好地说道:“小人从落叶城那边过来的,搬家到柳城去,这些都是小人的家什用具,多年了,也舍不得扔。”月sè说着,将篷布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下面的家具,一张长椅。 右边的士兵身体靠了过去,满脸不耐,要不是看着月sè虽然一身泥泞,却是衣着讲究,怕是有什么来头,早就一把推开他了。士兵伸手过去,似乎想搬开长椅。正在这个时候,那边的晋峰眼角一跳,正拿不准是不是应该马上出手的档口,月sè左手右手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一递,分别将一个金币塞入了两个士兵的手中。 从这个角度,哨卡大门下的那位完全看不到其中的奥妙。 月sè又是一笑,伸手作了个邀请状,说道:“两位大人请看看后面这车。” 两名士兵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各自心领神会地朝后面车辆走去,分别装模作样地掀了掀遮雨篷布,其中一位最后甚至只是象征xìng的作了几个掀开的动作,连篷布都没摸到。 “都是旧家具。”一位士兵朝哨卡门口喊道。 哨卡门口那位扬了扬手,便朝里面走了进去。 “快走快走。”检查的一位士兵朝月sè喊道。随着月sè一摆手,车队缓缓地进入了哨卡。 哨卡里简直就是一个脏、乱、差的所在,污水横流,破桶,烂木块,稻草,还有些黑乎乎、渥兮兮的粪便一样的东西浸泡在地上,散发着阵阵恶臭。 子韵摒住呼吸急yù快速通过,突然身侧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一坨软乎乎的事物抹在了她的半边脸上,与此同时,她听到了有人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别动。” 随着一股紫罗兰香味传来,子韵心底一松,那是沦陷的声音。不过,本能的,子韵仍旧是忍不住往脸上摸了摸,摊开手掌一看,原来是团黄泥。 车队继续通过哨卡,前面的第一辆大车已经将要驶出另外一边刚打开的设栏岗,就在这时,二楼上的一房间门口出现了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他喊了声:“等等。” 车队众人不由的齐齐心里一惊,月sè转过身去,同时作了个很隐蔽的动作,这个动作是示意大车继续前进。 “叫你们都停下。”还没等月sè迎上去,那个军官似乎发现了车队的意图,中气不足却高声地叫道,并且快速走下楼来。 此时一边营房里,走出了几个手持武器的士兵。 二楼两侧的瞭望墙也出现了士兵。虽然在细雨中,他们没有很快走到哨卡中间的场地上。不过按照这个情况,如果一旦有什么意外,他们会很快地将车队拦截下来。 月sè微笑着朝那个军官行了个礼,这时他看清楚了这个人的容貌:一对吊子眼,眉毛很细,脸sè有些苍白,一副神情轻薄而酒sè过度的样子。 “你过来,”军官朝月sè招招手,“装的是什么?” “回大人,装的是小人搬迁的旧家具,多年了,舍不得扔,”月sè闻到军官身上有股类似衣物长期cháo湿沤出的异味,点头赔笑着,又赶紧声明:“过卡费我们已经交了。” 军官来回扫视这六十多人、十几辆大车的车队,看到其中那些气势不凡的押送者,甚至有几个隐约地一脸凶相,浑身杀气,不由怀疑究竟有什么贵重东西,需要这些人来押运? 军官打量着,渐渐满脸狐疑,便抬起手来,似乎是想叫手下的意思,看得连那边的房都心里发凉,暗叫不好。 就在这时,一个窈窕的的紫sè身影,优雅的走过了军官的身前,虽然带着幕落纱维,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让军官眉毛快速跳了几下。 “你,给我站住!”军官的抬到半空的手改变了一个方向,指向紫衣的沦陷。 沦陷很自然地转过了身,走到了军官面前,站在了她的丈夫月sè旁边。 军官右手拇指和食指在下巴上捏了捏,眼睛泛着绿光,连旁边一脸泥浆的子韵都感觉到了他的不怀好意,咬牙暗道:“完蛋了!” 子韵现在知道为啥沦陷要往她脸上抹泥巴了,她也几乎可以预料到下面将要发生的事情,她将手笔直的垂下,只待战事突起,她就会拔刀往左边营房的士兵冲去。而沦陷那边,她相信月sè能够解决。 “把面纱给我掀起来!”果然…… 沦陷右手挑起,轻轻的将纱维上的垂纱掀开来。不单是子韵,几乎所有车队的人都知道,看那军官sè迷迷的模样,风姿卓越的沦陷将导致战斗一触即发! 在包括子韵在内的很多人看不到的那一面,军官对面的沦陷,将面纱完全的掀开在军官眼前。大家看不到沦陷的脸,不过却能看到军官的脸。 军官的脸上表情突然非常的jīng彩,右手拇指和食指一刹僵硬在了下巴上,然后军官发出一声惊叫,如同见鬼一样! 此时展现在军官眼里的沦陷完全不是平时的模样:一张坑坑洼洼的脸,黑毛一辍覆盖在右边的脸颊上;左边则是一块几乎占满的半边空间的深红大斑,额头上皮肤有些发白呈凹凸状,像是被火烧过的那种;眼睛上没有眉毛,眼珠子白多黑少。 这副尊容是要多惨有多惨,不但是凄惨,更是吓人! “快走快走!”军官觉得自己今晚一定会做噩梦,一面用力摆手,一面暗骂晦气。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宿营地 - 破黑传奇 - 子韵 由于这一段道路泥泞,继续走夜路是比较危险的。所以,依旧是搭营露宿的一夜。 离开哨卡的当晚,沦陷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十字路口。他们选择在小道旁一片桦树林山坡上安顿车队。 连rì的yīn雨天气洗净了尘世间的铅华,夏末的树叶居然也能看到不少翠嫩之sè,仿佛能滴出水来。林间山风清扬,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倒也让众人消除了许多疲劳。 一顶黑sè帐篷内,沦陷正在为月sè换药。 “已经结痂了,不过还是要注意,万一从里面化脓。”白sè的绷带在沦陷指尖翻动。 月s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底尽是温柔,“放心,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想当年――” 话还没说完,沦陷扑哧一声笑了。随后又嘟起了嘴巴,一种从未在别人跟前展现的娇嗔,“我不管,你以前是孤家寡人,做什么都没命似的,现在你的命可是我的!” 月sè笑了笑,正yù说些温馨话儿,忽听得外面有些sāo动,“我去看看,可能是阿丁他们回来了。” 随后月sè带着几套衣服进来,其中一条长裙,依旧是紫sè,料子和做工却有点粗陋了。“将就下,等我们完成了这次任务回到家后――” 沦陷的眼眸暗淡了下来,“这次任务,怕是凶多吉少。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否则我母亲,怎么会……” 她从无名指上摘下一样事物,那是颗其sè忽略一看像是青藤刻就,却坚硬如刚,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做成的戒子。整个戒子做工十分jīng细,一条条的藤枝状上雕刻着神秘的符文,戒面以种巧妙的方式汇聚突起一个古朴浑元的造型,透出淡淡的光泽。 这是她母亲的定情信物,据说原是jīng灵族的宝物,以往是无论如何也不离身的。 月sè也微微点头:“我也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奇怪。父亲大人一向心xìng淡泊,怎么这次要这么多粮草干什么。而且一路的风险,他焉能不知。不过你也莫要伤神了,如今之计,也只有先到了交货地方,再做计较。” 沦陷微微一叹,道:“也只有这样了,期限很紧,根本不允许我们细细打探消息,”沦陷看着丈夫,眼神尽是温柔,又带些许感动,说:“值此天下动荡,这次又是慌忙凑集,粮食的价格都比正常昂贵太多,再雇佣人手,一路开支,咱俩也算是倾家荡产了。夫君,为了我家里的事情,难为你了。” 月sè摇了摇头,深情地握捧着妻子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微笑着说道:“这是什么话。夫人,我只要你一句‘我沦陷果真没嫁错人’,这就够了……” ―――――――――――――――― 子韵把刚拿来的干爽衣物换好后,就把湿衣服架在火堆上。附近几个火堆也围着坐满了烤衣服的同伴,也有烤肉的,不时传来阵阵香味儿。 残暴的胸毛和牛顽石几个穿插坐着,一会儿高谈阔论,一会儿哈哈大笑,夜坐在胸毛边上,也兴致高昂,似乎在交换彼此的故事。几个大碗轮流传来传去,装着最烈的白酒,传到夜这里,他只好皱着眉小泯了一口,接着就传来几声起哄。 附近不见暗夜的身影,大概又去巡逻了吧。子韵不由得敬佩起他的敬业jīng神来。似乎有他在,子韵心里都踏实了些:今晚是个不错的夜晚,该好好休息。 房,晋峰都换好了衣服,夜也围坐过来,转述着听来的jīng彩部分。 “咦,蓝雨姐姐呢?”夜果然对女孩子就特细心,对其他则粗枝大条。 “我去看看。”子韵回转身,朝她的帐篷走去。 虽说子韵知道底细,但看到眼前的这一景象,还是大吃了一惊。只见蓝雨盘腿坐在一角,盔甲还凌乱的挂在身上,头发半干未干,有些黏在脸颊上,神情呆滞地看着走进来的子韵,但也不是抬头看的子韵,似乎是子韵进来之前就一直是这副神情。 子韵皱了皱眉,也不知该叫“蓝雨”还是该叫“神久夜”,只得慢慢挪过去坐到她身边。 “你怎么了,怎么不换衣服?”忽略了称呼,子韵轻声问道。 “姐姐说好冷好冷,我想找衣服,找被子,可是什么都没有。” “那你现在冷吗?冷的话赶紧换上干衣服就不冷了。”子韵虽然知道其中原委,却还是想让她换好衣服再说,省得着凉。 “那些该死的,要把我们关起来,想让我们冻死!”蓝雨情绪激动了起来。 子韵找来一床被褥披在她身上,“现在好了,没事了,你安全了,不要担心。” “不!”蓝雨突然紧紧(合)拢了双臂,伏在被褥上哭了起来:“姐姐,我好害怕,我好冷。爸爸怎么还不来,我好冷,我要出去。” 子韵索xìng抱住了她:“没事了,我们已经报仇了……” 子韵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果然有些低烧。想起上次出了庄园,其实不管是以蓝雨还是神久夜的身份参加试炼,她都是受了伤的,接着就这么又开始了一路rì晒雨淋、餐风露宿、刀光剑影的艰辛,路上“蓝雨”坚持地参加战斗,事后“神久夜”总会辛苦的给队友们治疗伤患,想必是铁打的人也顶不住了。 子韵有些手无足措,赶紧又在她身上盖了件衣服。 “怎么了?”外来传来晋峰的声音。 子韵掀开帐篷门幕,见晋峰三人站在门口,“没事,我想蓝雨需要点时间休养,你们先去休息吧。” 看着不停抽泣、浑身哆嗦的蓝雨,子韵哀叹了一声,也不敢多说,怕更刺激了她。子韵在蓝雨身边躺了下来,心里开始想象她的故事。 古老的家族、亚麻棕sè斗篷长袍的长老、继承人、双胞胎小孩、狰狞的笑脸、寒冷的地窖等等等等,一个个字眼,一个个片段,穿梭在她脑子里。没一会儿功夫,子韵竟陷入了梦乡,带着这些混乱,难以拼凑成真相的混乱。 ―――――――――――――――― 那一边,残暴的胸毛派出了两个巡逻兵后,直接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正是酒酣过后睡意浓。 “老大。”有人喊他。 “嗯?”胸毛呓语一声,继续做梦。 “老大。”那人推了推他的胳膊。 “干嘛!有情况?”胸毛半醒半睡,用手拍了拍脑袋让自己赶快清醒起来。 “不是。没有情况。老大你轻点声。”说话的是胸毛手下一名战士。 “那干什么?打扰老子休息。”胸毛显得有点愤怒,本来应该拍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掌就拍到了那人头上。 那人哎呦一声,赶紧又捂住嘴巴,朝四周瞧了瞧。 “你干嘛,鬼头鬼脑的。”胸毛也无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老大,你听我说,刚弟兄们喝完酒去睡觉的时候,有人提出要离开。然后好几个都有这想法。” “他妈的这帮小崽子。谁先起的头?” “光头佬!白眼瞎是他的拜把子兄弟,他怕跟他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还有谁?” “鲁塔那几个,还有那个受伤的弟兄。” “真他(妈)一群废物,怕死的窝囊废。”胸毛低声咒骂了几句。 “老大,我们该怎么办?撤?”那人哎呦一声,头上又是一记,赶紧朝四周看了看,整了整头盔。 “撤你(妈)个头哇!既然接了,就不许半途而废。不然你叫我以后还怎么混?”胸毛把头靠近他,“再说了,你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说着,他拿眼神示意了下沦陷的帐篷,又示意了下子韵的帐篷,“还没到要逃走的那个程度!你先去,照我的意思吩咐下去,让他们老老实实呆着别他(妈)给我捅篓子,不然休怪我手里的剑!”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平静的一晚 - 破黑传奇 - 子韵 沙城的此夜,也不平静。 城守府邸,早已成了重兵把守的军事堡垒。自从壁虎阁下率领着政法系统的下属们,打开了牢房,集结了一大群差役、囚犯,武装夺取了沙城之后,沙城就成了“战犯”军的天下。 一幢两层式jīng致雕花的阁楼,本来是前城守新纳的第三任小妾的香阁,现在是战犯主将蜜儿纵队长的起居室。 人如芥末在这世间浮沉,又岂能逃得了这命运二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好比这如花似玉的小妾,凭着这花一般美貌妖娆的身段,或者那勾心夺魂的手段,得以攀上枝头变凤凰。想来从此是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地养起来,要风得风要雨便是那雨;凭着那份宠爱,就算那正牌夫人,也得忍让三分,在这一城之中,也算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此好端端一个美梦,竟没有几天就被那战乱祸害了去。现在这个绣阁的新主人,战犯纵队长蜜儿,也是一个国sè天香的女人,凭着一身本事一番智谋,得来了这些权势。她的去路又在哪里?是生,是死?是成功,是失败?营营繁华名与利,默然回首皆成空。无奈人就是这么种贪婪的动物,总是不知满足。 夏秋之交,夜难眠,此时虽已是午夜时分,蜜儿纵队长伏在案几上犹觉有些闷热,一边喝着凉茶,一边吩咐侍女给她取一件吸汗的便衣来。 前几rì卡奔副旗的来信让她稍稍有点好心情,随着甘场镇一战的胜利,拿下乌拉城指rì可待。之后再两城夹击,一举攻下中间的达克城也不是遥遥无期。可是一想起那rì晨间议会上的一幕,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几个老狐狸竟然联手诋毁她,她迟早要让他们好看!幸亏壁虎阁下对她还是信任的。 “终要叫尔等知晓,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可是不好惹的!”蜜儿慢慢捋着自己肩上的白绸缎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正在沉思之间,忽听得jǐng卫报告。 “第二大队旗正葬灵求见……” “进。”蜜儿收回神游,将榻上那双蜷起呈道诱人曲线的腿放了下去。其实不管她如何地调整坐姿,就她那副艳若桃李的面孔,姣好的身材在薄纱裙下若隐若现,在烛光里已然彰显着巨大的诱惑,足以让一个正常的男人想入非非。 只见这个叫做葬灵的穿着一身细密灰sè锁子甲,把随身武器交给了jǐng卫,大跨步进入正厅。 葬灵单膝跪地行了一礼,抬头看着蜜儿,也没有任何表情,说道:“刚才属下的眼线收到消息,有一支粮草从流光道运送出发,共十五大车,十有仈jiǔ要经过两湖道。押运的人手实力非常强悍,谭山寨的劫匪们一夜之间几乎全军覆没。属下不敢耽搁片刻,立刻来报。” “哦?”蜜儿眼里闪出一丝jīng光,谭山寨的那伙人里有几位实力不俗,前阵子江少的第二纵队还打过他们的主意,意图招揽。过两湖道,要去哪里呢? “有再详细点吗?”蜜儿显然很感兴趣。 “属下来不及细问,人我带来了。您可以亲自问。”葬灵转身喊道:“进来!” 只见一个市民打扮的农夫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小的李四,见过大人。” 这个人长的极为平常,属于在人群里都看不到的那种。不过当他微微抬起头看到蜜儿,脸上渐渐地有些异样,犹如心底烧着团炽热的火,虽然极力克制,仍旧能在眼神中感觉到了透shè出的光焰和热度。 虽然隔着蛮远,蜜儿却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蜜儿微微一笑,眸含chūn水,清波流盼,说不尽的妩媚,更让这李四仿佛得了老年痴呆症一般,呆立当场。 葬灵暗叫不好,赶紧上前扇了李四脑袋一巴掌。蜜儿似乎不以为忤,再次依然示意他走近,道:“我要听全部的细节。” 就这样,这个眼线绘声绘sè地把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其中不乏添油加醋把自己的功劳编排了一些进去。在他心里,这可是一个大大的邀功请赏的机会,一时得意,竟有些忘了身份,看着蜜儿的眼光又开始放肆起来,就连在一旁的葬灵给了他两个眼sè,他也没有察觉。 蜜儿仔细听完,又问了些问题,才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 真是蠢无可医!见那个眼线又yù开口,葬灵大声喝道:“好了,不要打扰大人休息了,去账房领取你的酬金吧。有什么问题我会再召你的!” “是,大人。”突如其来的高音显然让他了吓一跳,正要跪退。 “慢着。”蜜儿不急不慢地吐出两个字,优雅地站起身来,款款走到这个眼线跟前,朝他嫣然一笑。 这笑容,好比最灿烂的阳光,就连三九的寒冰都能融化。眼线都看得痴了,而一旁的葬灵却微微地颔首移开了目光。 “这次的情报非常重要,你实在是功不可没。这个——拿去,作为奖赏。”说着从袖子里托出一样圆形事物,血sè一样的红,大概是玉器之类,镶有银边,煞是好看。 那人接过去,谢了又谢,再抬头似有不舍地看了蜜儿一眼,这才欢天喜地去出去了。 “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等我的召唤。我将有一个计划。” 待葬灵出去之后,蜜儿瘫坐在椅子里,显出疲态。“去,把天使之心拿回来。”她幽幽地对着空气说了句,案几上的蜡烛火苗窜动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再过了一会,待那颗天使之心再回到蜜儿的手中时,那血红sè似乎比原来更加的鲜艳了,衬着周围银边闪闪,晶莹剔透中竟然有些光艳yù滴的模样,蜜儿爱不释手地看着其中隐约流动的能量,光泽掩映在她脸颊之上,当真是艳似chūn花。 —————————————————— 就目前的情况看,车队一路上遇到的大多是sāo扰偷袭,由于对手实力的关系,总体上可以说是有惊无险。至今车队人员的伤亡情况可以说还是控制在一个比较理想的范围,死了四人,受伤的九人中基本上都伤得不算重,对行走和战斗的影响比较小。 那夜林子里的战斗,在子韵右眼下方的皮肤上,留下了永远的一小点淡淡的瑕疵,每次对镜细看,她总会带着郁闷的心情,嘟起小嘴,用手去揉揉,并产生了一种想要挤挤抠抠的冲动。 沦陷看着子韵,笑着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这时却见黑sè的斗篷飘扬中,潜行者暗夜飞奔了回来。 “前面有个废弃的村子,驻守着大约两个中队的士兵,看样子人数接近我们的两倍。”暗夜对旁边的月sè说道。 自从出了岭南道,按照车队的行进意图,有两个方向可以通往河梁道,一是走波弥道边缘地区,二是走战犯盘踞的两湖道边缘地区,但是考虑到波弥道接近dì dū,形势更紧张,一路上关卡哨卡的更多查得更严,所以大家打算从两湖道边缘走,如今已经是进入两湖道两天时间了。 “没有绕行的可能了么?”月sè望着前方的道路,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拉长的车队。自己的三十个仆从都是jīng挑细选出来的,但除了少数几个身手不错,大多数战斗能力无法与这些专业的雇佣兵相提并论,甚至很多只能算是身强力壮而已,和牛顽石的那些平庸手下比都有不少差距。 暗夜摇了摇头道:“其他地方我们的大车过不去。” 沦陷靠近过来说道:“改道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时间要到了,大家也乏了,叫阿丁上去探探,用袋银币开路试试能不能通过。”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阴魂不散 - 破黑传奇 - 子韵 阿丁是沦陷的仆从,就是前面在哨卡前喊门的那个,是个机灵的小伙子。子韵还能清楚的记得在哨卡外,他从兜里掏出个小袋子,使劲摇晃的样子。 阿丁今年二十八岁,在流光道已经娶妻生子。他在十九岁开始就在沦陷家里做事,去年将妻子也介绍进了沦陷家,四岁的孩子留在了村里让父母带着,一家子靠着阿丁夫妻倆的佣金,rì子还算不差。 阿丁读过点书,打小就很机灵,而机灵的人往往胆子都不怎么大。没有什么武道魔法修为的阿丁也知道,这次出来很危险,不过阿丁很忠诚,月sè安排他跟随,他二话没说就立刻回去收拾东西。 临行那天,妻子把一双新制的布鞋塞给了他,如今就背在阿丁背后的包袱里。他一直没舍得穿,时常的会隔着包袱捏(摸)一下,甜甜的想一想自己所爱的人。 阿丁刚靠近村子,就发现入村的地方安排了设栏岗。木栏卡横在道上,后面站着几个士兵。阿丁jǐng醒的发现,木栏卡两边的围栏居然是很厚的那种半圆形木柱。这些木柱几乎就是将一棵树干劈成两半或是将整颗小些的树干直接使用。这种厚度无疑会大大增强防御冲击的能力,防御一般人shè出的箭或者砍出的刀剑是毫无问题的。 这一路上,阿丁也见过很多象征xìng的设卡,无非就是想要几个钱。有些哨卡就横块木头作栏卡,很多根本在栏卡两边都没扎起围栏,就算是有几块薄木板也是很不正规的摆布。 看来这里的士兵,至少是他们的这次设防是相当的严谨。 阿丁刚走到栏卡前,出乎他的意料,有两名士兵就稍稍移开了栏卡,打量了下阿丁,似乎就想放他过去。 “两位大人,我是来问道的,我家搬迁,老爷差我来问问,后面有十来车旧家具,请问能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么?我们可以缴纳些过卡费。”阿丁模仿月sè的那种赔笑模仿得至少有八成火候。 两名士兵一起转身朝后面看了看,后面一名穿着半肩款皮甲的军士点了点头道:“每车十个银币,每人一个银币,超过十枚金币,人头费可以免了。” “好咧!”阿丁没想到这么简单,他点头哈腰地行罢了礼,便连忙往回赶去。 听到了阿丁的报告,月sè习惯xìng地朝沦陷望去。月sè这个人其实很有能力,也很有头脑,不过他属于多谋少断的那类,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让沦陷拿主意,尽管很多时候,沦陷的主意也不一定就比他的强。 沦陷点了点头,月sè这才吩咐阿丁将银币准备好,然后将手一挥,示意车队前进。 月sè一如既往地走在了前头,他后面是牛顽石小队的一伙人,子韵的小队护住车队的中段,沦陷领着“残暴的胸毛”的小队断后。 将近村子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月sè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人。 这个白衣男子一头黑发将垂至肩,猿臂蜂腰,一套白衣修剪合度,就算是坐在地上、靠着大树,整个人依然显得整洁而清秀;一双似笑非笑、似谑非谑的眼神,再配上嘴角一抹慵懒的浅笑,就这么懒洋洋、舒服服地斜靠着大树坐在那里。 他眯着眼睛,可月sè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在他身边随手可及的地方,很不显眼地扔着一个灰白sè的长形帆布袋,也就三尺多的长度,月sè在看着布袋的时候突然莫名的心脏改变了原来的速率,猛地跳了下。 月sè转过头,看了看阿丁,却见阿丁摇了摇头,他的意思是:刚才没看到这个人。 牛顽石突然摘下了背后的长弓,而此时,月sè旁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黑sè的斗篷,斗篷里居然伸出一只手掌按住了牛顽石持弓的手,这个时候,月sè清楚地看到,斗篷里罩着的那张凝重的脸。 暗夜,他轻轻摇了摇头,月sè惊讶地听到他低声说:“不要。” “又是你!”后面的子韵气冲冲地,快步跑了上来。 “他是个劫食者,盗墓贼,好sè之徒!”子韵在这人面前叉起腰,伸出食指,毫不留情地数落着。 当听她说到最后一句时,月sè脸sè不由浮现出惊讶的神sè,子韵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顿时脸sè红了起来。 子韵颇有些恼羞,居然“呛”地一声拔出单刀,架在那人的肩膀上,她半蹲下来,“chūn水,你yīn魂不散,鬼鬼祟祟,跟着我们,到底想干嘛!” “因为你啊!”那人笑嘻嘻地答道,忽然,他收起了笑容,秀气的脸上带着一丝伤感,双眼渐渐显得迷蒙起来,“我懂得思念是原野,那些红的花黄的叶。我的笑,是缱绻,是chūn江花月里的残缺……” 草,原来是个泡妞高手,月sè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闭嘴!”子韵眼看着众人逐渐围了上来,其中还包括了晋峰、房、沦陷几个,一张脸更似秋山红叶,慌忙站了起来,“总之,离我们车队十丈……不,二十丈开外,否则我就当你是图谋不轨,格杀勿论!” 子韵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一见到这个人就提心吊胆,总觉得他肯定没安好心。其实,他好像就抢过一次东西,其他几次,还好像帮了点小忙…… “真伪至今无定论,是非以后待分明。”那人似吟似哼地嘟囔了一句,索xìng闭上了双眼,再也没什么动静,仿佛睡着了一般。 子韵逃也似地往前走。队伍之中,夜悄悄地凑到沦陷耳边,小声地说:“那个人想泡我们头儿……” 这个小插曲之后,车队继续前进,来到了村口的设栏岗前。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阿丁将装着足够数量钱币的袋子恭敬地递给了那名穿着半肩款皮甲的军士,然后栏卡打开,队伍开始通过。 事情很自然,很顺利,自然顺利得月sè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他又说不出来。 这条通道穿过村子,两边都是废弃的民房,到处是一片杂乱的萧条状,地上扔满了各种垃圾、被丢弃的破烂、甚至还有一些锅碗瓢盆、衣物鞋子。 一些持弓的士兵分站在道路两边的房顶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路过的车队。 第一个发现不对的其实是胸毛,他跟在戴着纱维的沦陷身后,等他走过设栏岗的时候,蜿蜒拉长的车队已经完全进入了村子。就在胸毛迈过栏卡的一瞬间,他看到那个小头领,就是穿着半肩款皮甲的那个军士眼中闪过一丝异芒。 长年累月刀头舔血的雇佣兵生涯让胸毛的感觉非常敏锐,这一瞬间,他确定,有问题! 最先的交锋却是发生在车队的前方。一个很隐蔽的房屋转角处,一道刺骨的寒风突然呼啸而起,毫无征兆地卷起一天雪光罩向走在前面的牛顽石,而牛顽石的长弓此刻依然还挂在他的背后。 月sè往牛顽石肩膀上一撞,帮他险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穿着身细密灰sè锁子甲的一名军官出现在他眼中,手中的长柄偃月刀却仿佛认准了牛顽石似的,再次向牛顽石拦腰斩去! 月sè此时空着双手,一时间也不方便赤手空拳的拦住他,而牛顽石被这两下突袭搞得手忙脚乱的,作为一名弓箭手,他完全失去了先机,总不能用弓去格挡对方的长刀。牛顽石先被月sè撞了个踉跄,此时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开,再次闪躲过了这一记森寒浸骨的拦腰斩。牛顽石长弓依然没有摘下来,但是,紧接着“嗦”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促成了牛顽石最终的恶梦。 一支羽箭没入了牛顽石的咽喉,并将他临死前的惨呼闷在了肚子里。作为一名弓箭手,牛顽石最终死在了弓箭之下,而至死,他都还来不及摘下他的武器——他背后的那把长弓。似乎应验了那句很多人耳熟能详的古语:自夸善shè者死于矢、善战者死于兵、善泳者溺于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对将(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一个背搭羽箭筒、身着灰sè皮甲、外披黑sè斗篷;外形jīng瘦却不失矫健莫比亚暗黑jīng灵手持劲弓潇洒的蹲在那边房顶弯拱起的飞檐处,如果子韵能看到,一定会马上认出这个人――战犯军团蜜儿纵队弓大队副旗卡奔。 几乎同时的,一声金属的哨音从村子里什么地方传来:“笛――” 战斗开始全面爆发!房顶上的弓箭手放箭,然后蹲下从箭筒里抽出新的一支搭在弦上,再进行下一次狙击。 两边的民居里、巷道中冲出一些甲械完备的士兵,刀盾手在前,长枪长刀在后,行动显得井然有序,颇有些章法。 车队同时也展开了反击,第一个冲上去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一身银sè盔甲,火红披风的女武士蓝雨,她盾剑结合,迎上了冲过来的士兵。很难想象,她苗条的身体具备了这么强的冲击能力,只见她大盾一扬,居然将当先的一名也是持盾的士兵砸翻在地!接着长剑劈下,狠狠地砍在了另外一名刀盾手的盾牌之上,传来“当”的一声脆响。 在队伍的后面,胸毛大吼一声,虎步向前,双手握着大剑,一剑削断了拦在身前的那截木栏栅,一直削向那名穿着半肩款皮甲的军士。 那军士眼见胸毛势不可挡,面sè惨白地窜到了一旁,而胸毛的大剑如铡刀一般在军士身后房屋的石墙上划出长长一串火星。 晋峰和几个弓箭手依托着大车的掩护跟房屋上的对方弓箭手展开了对shè,子韵一马当先带着房与夜几个,拦住了从蓝雨相反方向冲上来的一群士兵。 混战中,不时有人惨叫,有人怒吼,有人被砍倒,还有人中箭从房顶上像颗大葱般地栽倒下来。纷乱的画面沿着村中狭长的道路铺展开来,地势对沦陷一行非常的不利。 ―――――――――――――――――――――――― 葬灵原来是沙城驻军的一个少尉。三十六七岁,不老也不年轻了,男人到了这个时候,应该是一生中最具吸引力的时段。有经验有活力,身体机能达到了巅峰状态;在人世上混了这么久,也具备了一定人脉、认知、包括生活事业方面的基础,恰是理想尚未磨灭,人生依然憧憬,在现实中辗转浮沉,与庸俗等同流休戚。 葬灵一步一个脚印地混到少尉,他要求自己善于职守、忠于职守、勤于职守,cāo练训导从不懈怠,别人的士兵一个星期象征xìng地cāo练一天,他的队伍一个星期只有一天不cāo练。 他不吃空饷,也不许手下吃;他队伍的物质实打实的入账,然后实打实的发放;做事过于认真,所以他变成了驻军中的另类,不但手下不喜欢他,同僚们也不喜欢他,连带着上司也不待见他,所以混了好久,就在少尉这个位置上一直上不去。 其实,有时候我们太在乎别人怎么想,有时候我们为别人而活,为别人而选择,仿佛我们不按照别人的思路去做去活,这个世界就会因为我们而崩塌。所以我们在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影响力,夸大了事情的严重xìng之后,我们就会恐惧地、妥协地选择一种看起来较为轻松的方式,放弃自己的坚持,放弃自己的追求,放弃自己的所需所爱。 葬灵则不是这样,他觉得人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你们可以不接受我喜欢的、认为正确的方式,但我会一直这么做下去,因为这样我才心安,我才坦荡,我才问心无愧,我才吃得下睡得香。 当壁虎子爵以蜜儿为前锋,率领一群狱卒、捕快、囚犯、流氓地痞里应外合拿下了沙城,包围了葬灵的队伍驻地,正要用人命为铺垫,用兵刃为桥梁展开强攻之际,壁虎大人的令函到达了,上面只有几个字:葬灵堪用,尽量以和平手段收复之。 就这样,蜜儿派人进入军营,经过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经过一系列的威逼与承诺,在手下众人期盼的眼光之下,葬灵加入了战犯军,官至旗正。 这一场突袭的具体实施,是葬灵一手谋划的。他确定,车队一定会路过这里,如果车队折返回去,他会执行第二套预备方案:一边与蜜儿大人保持通讯一边率队在后面保持袭扰式的掩杀。 这个衣着讲究,走在车队前面的男子应该是个主要人物。葬灵紧盯着月sè,长刀所向,杀意如霜。 ―――――――――――――――――― 月sè年轻时是个游侠,二十五岁那年,他遇到了富家独女沦陷。然后他放弃了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生活,成了一位上门女婿。 “我知道女儿喜欢你,你也喜欢她。要娶我女儿可以,你上门。上门知道吧,就是以后你和你们的小孩要跟我姓,管我叫父亲和爷爷。”第一次见面,那个未来的岳父大人就是这么说的。 月s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废话,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这么冰雪聪明、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有教养有能力,有相貌有身材还有一个好的家世,傻瓜才会拒绝。 月sè曾经非常的紧张沦陷,那些长达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不见面的经历让他几乎难以忍受,他担心她会变心,担心在哪位门当户对的少爷,或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哥的攻势下,又或是在双方父母的压力下,某天沦陷会突然对自己说“我考虑了很久”“为了家里”“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此类的话,那么月sè知道,自己的末rì就要到了。 月sè会在沦陷家附近徘徊;会坐在沦陷家附近的那个小神庙门口发呆;会在沦陷参加的文会商会之类的聚会中和其他男子亲切交谈时心酸、自卑、痛苦;会在某天夜里沦陷的小阁楼上那扇窗后一直没有灯光亮起感到心慌,那种恐惧弥漫着月sè的胸腔,胜过了年少历险、闯荡时被三十多人追杀。 “没有她,我会死”月sè常常这么想;“我一无所有,我只有廉价而和忠贞的爱,以及不懈地讨她欢喜,她会放弃我么”月sè常常这么苦恼着。 因为过度紧张,加上月sè强装出来的自尊,甚至有时候会在极度痛苦中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下,月sè也和沦陷发生过不少的争执。 沦陷一度亦曾动摇。但是在某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她临窗远眺的时候,她发现那个青年在烟雨凄迷之后,在那个小神庙的门口痴痴地张望着。 他抱着双臂,在寒风之中姿态坚定执着,仿佛一尊历时千年的雕像,沦陷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那一霎,沦陷作出了决定。 最终,在大红锦盖、洞房花烛之夜,月sè还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以证实这不是在以往自己常做的相同梦境里。当沦陷满面羞红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月sè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在她身前,很紧张很慎重地抬起她白如羊脂的手,在上面虔诚地一吻,如同献给自己毕生信奉的女神。 月sè成亲以后,协助沦陷掌管了家里在流光道的产业。其实沦陷也是为月sè着想,月sè毕竟是上门的,老爷子在两江道这边还掌控着一切,亲戚什么的也都在两江道,沦陷担心月sè会受委屈受歧视,到了流光道这边,则是属于两个人的天地了。 虽然沦陷觉得从小在两江道长大,习惯了这边的饮食、气候、人文等生活环境,但是毕竟是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更加重要,况且以前月sè曾经在流光道落叶城一带呆过很长时间,所以沦陷觉得,住在这边才是守护他们爱情最好的决定。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对将(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前阵子两江道那边有人拿着沦陷母亲的信物过来,并带着一封沦陷母亲的亲笔信。信中说,老爷子急需筹备一批粮食,最近因为这个事情已经忙得积劳成疾,希望沦陷和月sè见信以后速凑相当数目的粮食,按期送到河梁道境内某处,会有人接应,以为父亲分忧云云。 月sè知道运作这事的风险,但是他一方面也很开心:终于到了我体现自己价值的时候了么,我会让你们知道,当初把女儿嫁给我是你们一生中最正确最英明的决定。 时间很紧,很难召集到强有力又可靠的人手,通过观察和选择,子韵小队和胸毛的小队的加入让月sè觉得是个很大的意外收获,牛顽石的小队人数最多,不过质量相对就差了,这也是意料中的无可奈何。 一路果然不平坦,特别是一进两湖道,便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牛顽石被shè杀当场。这个穿着身细密灰sè锁子甲的军官应该是他们的首领,当前之计,应速将此人拿下——擒贼先擒王! —————————————————— 卡奔在加入战犯军之前,他是个囚犯。达克城死囚地牢,犯人编号S9527,按照正常程序,审定完毕,今秋处斩。 用中土话来说,其实卡奔也是爹生娘养的一条汉子,虽然他是个莫比亚的暗黑jīng灵。他18岁走出热带丛林,先后做过车行、码头的护卫、有钱人家的保镖。一手箭法也算得上出神入化,深得雇主的倚重。 出来闯荡不容易,并不是人人都幸运地成为夜摩亚那样伟大的暗黑jīng灵游侠。卡奔吃过苦,遭过难,在很多中土人的有sè眼光下,暗黑jīng灵很多都是邪恶、凶狠、毫无信誉可言的一类,卡奔因而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来证明自己。 在成为犯人之前,他是一个木材商人的保镖。一次押送木材的途中,卡奔受了重伤,回来之后由于护主有功,杀贼英勇,他得到了很高的待遇——在庄园后院他得到了一间单独属于自己的房子,伙食按照管家的标准发放,卡奔悠闲而荣耀地呆在这里养伤。 后来的事情跟很多吟游诗人嘴里的狗血桥段差不多:某一天,商人的妾侍因为某种原因来到了后院,然后因为某种前世注定的因果与卡奔一见钟情,再然后,事情又因为某种很无奈的痕迹败露了。 商人经商回来以后,卡奔被打得奄奄一息,吊在后院,只等饿死。当他从一个仆人嘴里知道,那个妾侍已经被打死了,卡奔咬着牙,用尽最后一股狠劲,挣脱出来。 经过在外长时间的潜伏隐忍,卡奔终于觅着机会,一箭shè死了商人,但是在后边的逃亡中,卡奔的人生继续杯具了,暗黑jīng灵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他因人检举告发被官府捉拿。 那是在漫长的等死中煎熬,卡奔在死囚大牢里连放风的机会都没有,几个月yīn暗cháo湿的环境让他头上都覆满了臭虫,身上的衣服也开始霉烂。 可是卡奔没想到,随着他的裤子因为霉烂而完全脱离了他的身体之后,卡奔的霉运也到了头。 那个本该秋天才打开的牢门在chūn天就打开了,这次他不是被处斩,他zì yóu了。一个狱卒问他想不想活命,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发给他武器,卡奔发现自己好像成为了一名士兵。 在沙场之战中,卡奔连发七箭,从城头上shè下了四个士兵一名军官。更幸运的是,蜜儿大人当时就在他附近,结果好运接连到来:他被任命为弓大队副旗。 这一次阻截,卡奔被安排带着三个小队的弓箭手前来协助,服从于第二大队葬灵旗正调遣。战斗爆发伊始,他与葬灵就进行了次jīng彩的配合,将牛顽石一举shè杀。 卡奔志得意满,居高临下之时,一眼就看见了那边双刀在手,轻灵与力量并存,迅捷与泼辣相辅的子韵,然后在他想起了甘场镇那当胸一箭的重创,想起了蜜儿纵队长充满鄙视、厌恶、嗤之以鼻的冰冷目光的同时,他也看到了那边躲在车架子后面与房顶上自己属下对shè的晋峰。 斗篷飞扬中,卡奔在房顶上矫健的快速移动着,他朝车队的中部地段掠了过去。很简单,什么样的耻辱就应该用什么样的报复去清洗,莫比亚人永远不会因为爱惜生命而抛弃自己的荣誉! —————————————————————— “残暴的胸毛”,抛开这个杀气腾腾的外型不说,在卡萨加纱道边境上可是凶名远播的人物!道上出来混的,哪个不给几分面子? 当年**着上身,飞扬着胸前浓密阳刚的黑毛,在马道上独横一把大剑,向西边有名的马帮“络腮胡子”手下收取过路费,连挑对方七员大将。 最后,一剑将马脖子与对方的骑手的半边身子一并斩断,将马血人血洒满一地,在路面上都汇成了一个水坑,震撼了在场的一干人等,震惊了整个西部马道。 后来胸毛自己扛着大剑,单枪匹马的上门找“络腮胡子”谈“生意”。还记得当时门口的一队喽啰,用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胸毛走进了那间屋子,不料一杯茶的功夫,胸毛好端端地出来了。 他说动了“络腮胡子”,叫他划块地盘出来,自己招人入伙,跟他一起经营这西边的马帮。 胸毛很凶,但是为人豪爽,只要是个人物,你不惹他,到了他的地盘找到了他,都会给你个招待,因此也得了个仗义的名声。据说西边一些小村落里,还有供起他当保护神的,也颇能镇些鼠辈宵小,止些小儿夜啼。 时局混乱,西部也不好混了,到处是武装士兵的天下,西边外的兽人王国也蠢蠢yù动,狗rì的,是不是看中土乱了,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招摇过市了。胸毛厌烦了,就舍弃了马帮行当,拉着兄弟们到流光道落叶城这边来干雇佣兵。 不到一年时间,胸毛和他的兄弟,那个哑巴“老么”一剑一刀两西部汉子,也让红狮战队在当地鼎鼎有名了。 说老实话,除了那个永远不啃声的“老么”,手下的兄弟们在半路上就开始生出些退缩之意了。 大家都不是傻瓜,这跟以往任务差别太大了。以往虽然也有危险任务,可大多都是准备谋划好,搞一票马上撤,就算完不成,保命的空间还是很宽裕的。可现在,要防贼防兵的,按照目前这个越来越凶险的形式,只怕到时候,有钱也没命花。 但胸毛还是将下面的人镇住了。在他那种xìng子的威慑下,下面的人嘀咕是不少,但是逃跑的还真没有。 牛顽石的队伍前几天倒是跑了三个,后来胸毛看到了那个潜行者暗夜,当天夜里回来和月sè在帐篷里密谈了一阵。出来路过身边时,胸毛能从他身上嗅出一股血腥子味道。 胸毛的名声是打出来的,他惜之若羽。他也说了,既然接了,就别整三搞四的。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要是中途退出,说不定会死得更快。 没看到月sè、暗夜、还有那个叫子韵的女孩子的小队,这些人里没一个是容易对付的角sè,到时候别脸丢光了,还死得窝囊。 胸毛外表粗,这心思可不糙!也是,这年头,那些五大三粗,算是技艺高强、头脑却简单的家伙早死得差不多了,想胸毛一路从西部杀出来,也是当过头号过令的风云人物,岂是那种傻逼型的好汉? 胸毛手中大剑使之如绣花针,轻松而写意,电光火石之间,砍倒了一人,设栏岗前其余的、包括那名穿着半肩款皮甲的小头目都抱头鼠窜,一时作鸟兽散,退了回去。 胸毛眼神犀利,四下快速的一打量,就看见了那边房顶上飞掠着一个手持劲弓的狙击手。他就是背搭羽箭筒、身着灰sè的皮甲、外披黑sè斗篷;外形jīng瘦却不失矫健莫比亚暗黑jīng灵卡奔。 这一场小村突袭战,注定是属于葬灵与月sè、卡奔与胸毛之间的碰撞。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冲阵 - 破黑传奇 - 子韵 胸毛拖剑疾走,如一头暴走的公牛!大剑在身后的石板道上划出一路的火星,来到一间房屋前,猛的一声怒吼,双手扬起一大片灰sè残影,残影整整绕满了一圈。 轰隆声中,房屋前端的一根朱漆大柱子当中空出好长一截,消失于它原来的所在。自然,空出一截导致房屋受力失衡,摇摇晃晃中,居然坍塌了一角。 而此时,卡奔刚好立足于这间房屋的房顶上。尘土飞扬中,卡奔从坍塌处俯视着下面的胸毛,而胸毛也从坍塌处翻眼盯着上面的卡奔。两人目光交集在一起,爆出一道无形的电芒。 几乎看不到卡奔右手有任何动作,抽箭、搭弦、张弓一气呵成,一个好的弓箭手需要的不单是jīng准和判断,更离不开敏捷,因为敏捷常常意味着速度,而速度直接决定机会和打击效果。 可就在卡奔扣弦的手即将松开之时,他发现,他的目标处――也就是胸毛刚才所站立的位置上,已经空空如也。卡奔反应很快,他右手手腕一转,以食指和中指夹住羽箭,抽离了弓弦,取消了这次攻击。 卡奔急退,他没有转身,不过脚下的落点依然恰到好处,与此同时,卡奔看见他的正前方、房屋的坍塌处暴起一条棕红sè的影子,影子在房顶坍塌边缘一顿,突然改变了方向,朝自己激shè过来。 你是名战士,遇到弓箭手就尽快的逼近他;你是名弓箭手,千万不能让近战系的逼近你。这是每一个学武的孩童最初也是最容易理解的战术原则。卡奔身形一转,脚尖落在一家房屋天井的围墙上,动作幅度很小很隐蔽地shè出了与胸毛交手的第一箭。 胸毛大剑挥扬,卷起一天的灰sè狂澜,卡奔的箭被卷入、陷入,然后破碎于虚空。卡奔继续再退,胸毛再跟进,卡奔再用频率很快幅度很小的这种箭术阻挡、延误对方的追击与贴近。 两个人就这么一迫一闪的在房顶上、围墙上、阁楼栏杆边、树枝头进行着一场漫长的追逐。 卡奔很有耐xìng,他在距离中寻找机会,他不下去,就在高处与胸毛周旋,无论如何,他认为对面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肯定是不如一个出自莫比亚热带丛林的暗黑jīng灵灵活轻便。 要是对方在那些对身法要求很高的地带出现一小点失误,比如某根树枝承受不住重量突然断裂,或者某块砖瓦由于年久失修突然塌陷,那么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胸毛一点也不糊涂,他的平衡感是从小在西部的马背上锻炼出来的。即便是近百公斤的身躯,他也可以很花哨地在马背上时而站时而盘旋时而俯卧着从马腹下穿过,做出各种技巧动作。 可是自己的体重明摆在这里,加上手上的一柄大剑,如果长时间地这么提气收腰的追逐下去,体力消耗会比平时大得多。况且对方不时shè来那些干扰xìng质多于攻击的箭矢,更加重了自己的负担。 渐渐地,胸毛的神sè愈发的凝重,倒拖在身后侧的大剑已经不似初时那么举重若轻。而另一方,卡奔的动作愈发显得游刃有余,灰黑sè的脸上红瞳闪烁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因为卡奔发现,此时胸毛已经很少用大剑去应付自己shè出的箭矢了,更多的时候他是在闪躲,为了节省体力。 如果给这一场较量设个赌局,打到现在这个份上,再开出盘口,也许百分之六十的人都会买卡奔获胜。因为胸毛似乎和大多数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一样,在对方选择的场地上,以不利于自己的方式,进行着一场吃亏的战斗。 事情也好像在按照卡奔期望的方向发展着,正当卡奔再一次向胸毛shè出阻扰的一箭时,他发现随着“哗啦”一阵碎裂的声响,胸毛的下盘一浮,脚底一滑,脚下出现了一大片塌陷。在掉下去之前,胸毛身体摇晃了一下,胸前的黑毛还滑稽地抖了抖。 卡奔大喜,扣弦一松,一箭发了出去,只可惜卡奔没有调整时间,已经来不及改变前面那种频率很快幅度很小的攻击方式。不过这一箭扔是shè中了对方,卡奔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箭矢穿透了胸毛的皮甲,但卡奔认为这一下仍不足以致命。 胸毛掉了下去,卡奔在犹豫,是不是要过去或者下去看看。 就在下一秒钟,卡奔感觉到了脚下涌起一股寒意,这股寒意甚至穿透了自己的靴子,让自己的脚板心隐隐刺痛。 卡奔脚下一点,要将身形拔起。但是他立刻听到了脚下又一阵“哗啦”的爆裂声,这也是蜜儿纵队弓大队副旗卡奔在人世间最后的听觉。 胸毛冲天而起,周身带起一大堆破木碎瓦,甚至还有一支带血的箭矢,他的身前的残影仿佛一条灰sè的苍龙,势不可挡,咆哮入云。然后便是血光迸现,苍龙吞没了卡奔的身体,从他胯下起始,至肩部为止,将这部分身躯几乎平整地剖成两半! 胸毛如天神一般立在屋顶勾檐之前,双手握剑,眼神凛冽,一身带血。这一场没有设赌局的战斗,胸毛最终爆了赔率,卡奔战死! ―――――――――――――――――――― 月sè右手一扬,一支袖箭“当”地砸在了葬灵的偃月长刀刀身上,身形向右边一斜,手上一探,从装载粮食的大车车厢底部抄出一杆长枪,闪电般地袭向葬灵的咽喉。 葬灵长刀格开了枪身,不过月sè在刀枪交错的刹那手中有个一抖的动作,虽然枪身方向偏离了,但枪头依然很执着地朝葬灵摆去。 枪头堪堪擦过葬灵的肩膀,在锁子甲上摩擦出刺耳的尖锐声响,葬灵却毫不为意的双手轮转,大刀寒光如一道从九天而降的瀑布,无比决绝;又如一抹大野划过的彗星,绝对凄美。 月sè将枪横杆斜拉,身形却连退了几步,在避过葬灵当头劈下的一刀之际,趁着枪尖斜下,右脚一在枪身上一踢,同时撒手,枪尖弹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朝葬灵面部扎去。 就在葬灵扭头闪开时,月sè不知道从大车什么部位上一拉,手中已经多了一副带着不少尖锐突刺的流星双锤,呼的带起一股劲风,兜向葬灵的太阳穴。 葬灵俯身突进,长刀在他手上居然使成了长枪,偃月刀的刀尖前端闪电般的刺向月sè的胸膛,依然的坚决果断,不放弃任何一个与对方了断的机会,若是这一刀刺中,月sè的胸膛一样会留下个凄美的刀口。 葬灵的刀有一个很古怪的名字,叫“情人”;葬灵的刀法也有一个很古怪的名字叫“了断”。 每当他的杀招使出,“情人”总会闪现出最美妙的身影,划出一道无比凄美的轨迹,以风卷残云、雨打落花之势无比坚决的、无比绝情的将“爱情”了断,让你的头颅离开你的颈项,让你的胸膛告别你的腹部,如同“情人”离开了你的怀抱,她的纤纤玉指挣脱了你孤独的手掌。从此,一刀两段。 月sè一般没有固定的兵器,也没有固定的招式,他一直认为,武道如同恋爱,这人世间的爱情就是靠的缘分,没有规矩和章法可寻。 比如别人用一个方法成功的追上了一个女孩,获取了自己的爱情,上演了一部伟大的情感大戏;而你依葫芦画瓢的生搬硬套,学着用在自己喜欢的女孩身上,也许最后你的下场就是与“离鸾别凤”、“对牛弹琴”、“马屁拍到了大腿上”等一系列词语相关。 经过对沦陷一段艰苦漫长地追逐与反思,月sè认为追女孩子适才而用、因地制宜、灵活机动、锲而不舍(死缠滥打)才是王道。 第一百二十章 有关“爱情”的较量 - 破黑传奇 - 子韵 所以,月sè的招式都是余韵无穷。生于势穷之时,藏于无痕之所。此刻,月sè手中的流星双锤,将他这种爱情与武道结合的奥义演绎得淋漓尽致。 月sè的流星锤充满着灵动,一锤一锤连绵不绝,如同一位痴情的男子,誓将自己的爱情进行到底。 流星锤一点也不凶悍,一点也不毒辣。它只是飞绕出jīng妙的弧线,绕开了葬灵的防守,甚至绕开了葬灵劈挡的大刀,从葬灵胯下、腰间、脑后,带着不息的执着,带着无尽的热情,尽可能的与对方身体发生亲密的接触。如同痴情的男子想尽一切的办法投其所好、得到自己心爱女子的认可与接纳。 缠!紧!执着!是月sè武学的全部jīng妙所在,他给自己的武道起了个名字叫“挚爱”。在一种侠骨柔肠的锲而不舍、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攻势下,在月sè连续使用了三种武器之后,葬灵始终无法适应,居然渐渐生出了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葬灵急退!怒吼声中,他手中的长刀“情人”扫出一道雪光,很危险的与月sè的流星锤擦肩而过,幸亏他身上穿着防御不错的锁子甲,不然刚才那一锤定会叫他皮开肉绽! 葬灵双眉冷敛,浑身散发出一股滔天的恨意,譬如体会着“情人”的背叛,眼见山盟海誓的崩塌。月sè突然发现,葬灵如同传说中的变形怪一般,开始膨胀,他“长”高了,“长”胖了! 最后随着几声清脆的嘣响,葬灵的护腕、系在胸前的束巾、腰间的皮带全部碎裂或者崩断,身上的锁子甲也显得紧绷与短窄。 然后电闪雷鸣中,更冷艳更决绝的一刀破空而至,朝月sè当头劈下。月sè刹那间甚至能感觉到头上的空间在波动中稍稍被扭曲,月sè明白,这一刀速度与力量的结合达到了一种接近完美的程度。 再见了,情人;逝去了,过往。长刀划破了空间,划破了时间,月sè有了一种四周忽然静止的幻觉,然后他果断的弃锤,后倒,从拉车的马匹腹部之下,八只马腿之间梭了过去。 马嘶车震,然后是马匹倒地,血光飞溅,血如泉涌,两匹拉车的马被这一击斩成了四段!葬灵大步迈进,踏着一地的血流,冷酷地向月sè逼近,居高临下,长刀所向。 就在这一瞬间,没有任何人能预料,战斗就这么突然的逆转了! 带着几声凄厉的尖啸,几道乌光从葬灵的右边激shè过来。 劲弩!仅仅是听到这种尖啸,凭借着多年的经验,葬灵就知道shè过来的是那种不带箭羽的弩矢。但让葬灵惊讶的是,居然有四五支弩矢。几乎同时shè向自己,封住了自己移动的路线,断绝了自己用长刀完全格挡下来的可能。 葬灵俯身斜冲,又将长刀护住下身,这才堪堪躲过了让他惊出一身冷汗的一轮弩击,葬灵闪避中虚光一瞥,却见一位头戴纱维的紫衣女子双手端着一把形状奇怪的大弩,面朝自己。 什么弩居然能连续而快速的shè出四五支如此霸道的弩矢?!就在葬灵诧异不止的时候,月sè不知道在大车什么部位上又是一拍,车厢处弹出了一把剑来,月sè左手反手抄剑,半蹲在地,捣向了俯冲过来的葬灵。 这一剑狠狠地从葬灵的锁子甲肩胛处接缝中穿过,插入了他的身体!可“情人”历来都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葬灵惨呼一声,却身势不止,长刀抡起,拼死朝月sè砍去,如果月sè不松手,葬灵就算被一剑通透,长刀“情人”也会将月sè斩成两段。 月sè再次撒手,他毫不在意兵器,因为他有的是讨好恋人的手段。而葬灵,就带着这插在肩上的这剑,狂奔而去,不一会就消失在村子的某个房角处。 小村突袭战,战犯军的两名最高指挥官,葬灵与卡奔,一伤一死,时间相差不到几息功夫。 这个时候,胸毛依然站在屋顶勾檐之前。他看到葬灵奔逃之后,随即用一种很虚伪很装逼的声音大喊,像极了教会里主教大人充满感情的朗诵:“他们的军官都被打死啦,兄弟们杀啊!别让他们逃-――啦――” 这个“逃-――啦――”拉得特别的长,特别的清晰,然后他发现效果很是不错,因为已经有几个士兵在开始逃跑了。 ―――――――――――――――――― “这女孩真怪。”月sè看着宿营地里忙忙碌碌的人丛中,一名身穿白底黑外袍教服的女孩正在为伤创者治疗、检查。 她的头上戴着下窄上宽的黑sè祭司冠,冠后披着黑纱,长得柳叶眉蓝眼睛高鼻子,眉目间有一种浓浓的忧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的动作慢条斯理,透露出一种孤独的谨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沦陷顺着月sè的目光看去,平静地说。 “我记得她战斗的时候就是个盾战,凶猛彪悍,现在仿佛变了一个人。”月sè微笑着摇了摇头。女人,真的很难懂。 “他们闪击战队的人,每次她披甲持盾的时候都叫她蓝雨;等她变成了这幅楚楚动人的天使模样,又叫她神久夜。”沦陷左右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在刚才对伤创者的治疗中,她耗费了很大的jīng神力,觉得有些困乏。 “牛顽石战死,红狮战队和顽石战队的人这一次各有不少伤亡,闪击战队的表现让人惊喜。 他们的人数最少,可每一次战斗都表现出很强的个人能力及良好的配合,至今无阵亡,甚至连稍重的伤都没有。他们,是我们此行最大的幸运。”月sè靠着妻子坐了下来,轻轻握着她的柔荑。 “对他们客气点,尤其是那个当头的女孩。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子今后将会有不寻常的际遇与作为。说不定,我们这次要成事,希望就在他们身上。” 沦陷说着,又想到自己两江道的父母,随着此行目的越来越接近,沦陷愈发有一种深深的不安: 自己的父亲,那个一贯本分的商人,这个时候凑集这么多作为禁运物质的粮食干嘛?jīng明的父亲难道不知道,这只能给家里带来不可预计的灾祸? 又让人送来母亲珍藏的定情信物,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更何况让自己的儿女千里迢迢的横跨数道,千难万险的按期送去这些粮食,这无论如何也是说不通的。 两江道是艾河城军的根基,最近他们占据了河梁道的科洛斯城一带,难道说,父亲和艾河城军方扯上了什么关系?或者,家里也许已经出事了;或者,受到了胁迫;或者……这一切,只有等任务完成了才能弄明白。 月sè看着沦陷yīn晴不定的神sè,哪能不明白妻子的心事,当下将她的手抬起,在手背上轻轻一吻,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微笑着说道:“夫人,我忘了你还会品相的。” 沦陷笑嗔了丈夫一眼,道:“祭司除了光明法术,重点就是研究神秘学与人体的关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般的人,不管他是武道还是法系,我都大致能看出个深浅。” “那你当初是不是看出我会对你特好,对你特宠溺,你才嫁给我的?”月sè厚颜无耻地继续说。 沦陷翻起个白眼,却忍不住“噗嗤”一笑,随即惩戒似的拍了丈夫手一下,作正sè状:“说正经的。” 月sè点点头,却依然没有松开妻子的手:“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家仆亡了八个,牛顽石的队伍加上他本人亡了六个,红狮亡了三个; 可麻烦的问题不止是这些,现在整个队伍里重伤的有六人,如果一直带在队伍里,不仅会影响队伍的行动,而且伤势也会进一步恶化; 如果……我担心会走漏消息……” 第一百二十一章 摊牌 - 破黑传奇 - 子韵 沦陷轻轻地从丈夫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凭空作了个制止状,说道:“现在其实已经摊牌了,前面在小村阻截我们的是有备而来的正规军队。 重伤的人不能扔下,不能下毒手,这会影响军心,接下来的战斗还会有谁为我们出力?让人送他们到城镇里治疗,但要注意,先统一了应答。等我们返回再来接他们。” “阿丁和猛子都比较机灵,让其中一个人去吧。”月sè点点头。 沦陷打开了那份自己制作的简要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摸索着,过了一会,她指点着其中一处说道:“这里,不远了,应该有个捷径,可以通往官道,我们叫人送上官道,然后改装一辆车,只留一个人送他们往这边进入城镇。” 月sè当然没有什么意见,他一直都这样:小事我做主,大事妻子做主,什么是大事,妻子说了算。 “阿丁!”沦陷朝那边招了招手。 “阿丁,运货的大车、马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沦陷摆了摆手,示意阿丁不必行礼了。 “回夫人,大车的损坏不严重,经过修整,目前都能正常使用。马匹死伤不少,主要是过村子时被弓箭shè中,所幸后来在村里也补充了一批马匹,是那些士兵留下的,加上原先备用的,却还是勉强。”阿丁答道。 “受伤的马杀了制成肉干,把我们的乘骑补上去,反正都不能落下车队。现在隐藏没什么意义了,大车上伪装用的家具全部卸除,将一辆车上面粮食分摊到其他车上去,稍稍改装下,方便运送伤患。”沦陷显得非常果断,安排得也很有条理,“阿丁,到了前面,你送伤患进城镇去,然后安排他们治疗休养,等我们回来接你们。” “夫人,我……” “阿丁,你为人机灵,做事我们都很放心。你也跟随我们夫妻多年了,妻子孩子都在家里等着你回去,送人的事情危险小些,但你记得,说你们是草药商人,要去达克城,途中遇到了劫匪。”沦陷和颜悦sè,微笑着说道。 “夫人,就是危险我才不能离开,你们待阿丁不薄,阿丁明白。这一路上,你们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阿丁有些着急,但是很坚决。 月sè在一旁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吧,车队方面,你按吩咐的安排去,顺便叫猛子过来。” 月sè下意识地看了看妻子,却发现她脸上的神sè开始凝重起来。顺着妻子的视线,月sè扭头过去,他看见了那边灰蒙蒙的山腰处,一块巨石上,立着一个白sè的身影,他的手中,提着个灰白的布袋。 不就是那个叫“chūn水”的人么? 那人就这么站着,衬着他身后绿的草木,黑的岩石,灰蒙蒙的山雾氤氲,仿佛已经几千几万年了。只是忽然的山风轻拂下,他的衣摆微微颤动着,让这幅静静的画面有了一丝灵动的气息。 “暗夜。”月sè一直盯着那白sè身影,嘴里却提高了音量,叫着潜行者的名字,虽然他不知道此时暗夜身在何处,可他知道,自己一叫,暗夜就会出现。 “在。”很快,那副熟悉的黑sè斗篷出现在月sè的身后。 月sè示意地朝白sè身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喏,就是那个坐下树下休憩的人。” “嗯,我感觉不到他的杀气,我建议别管他。”暗夜说。 “他和子韵似乎有些什么关联。而且,他很强。”沦陷也站了起来,走到两人身边,一同望着那边岩石上的白sè身影。 ―――――――――――――――――― 沙城。 城守府邸内,那幢jīng致雕花的两层阁楼中,那位美貌与权势并存、xìng感与妖娆一体的女子――蜜儿大人正软软的斜靠在那张金丝绒垫衬着的扶手式红木长榻上。 她身上的白绸缎子下若隐若现,勾勒出摄人心魂的凹凸不平,领口处白腻腻的一弯新月,透出一种能让男xìng荷尔蒙加速分泌的神秘光泽。即便是葬灵这种铁血汉子初进来时,也不由的目眩神迷了一番。 但此刻的形势,让葬灵实在是产生不起什么yù望。他招牌式的锁子甲已经脱了下来,左手肩胛处缠绕着层层厚厚的白sè绑带,手掌还挂在吊带中。 他左肩上被深深捅了一剑,伤筋动骨不算,似乎今后的战力也大打折扣了。他挣扎到此,以尽自己向上官当面禀报的义务。但看着横在自己身前的那张豪华大书案之后,美目微眯、一脸冷然的蜜儿大人,葬灵心里激灵灵的一颤,随即弥漫着深郁的不安。 “你怎么了?”蜜儿似乎好半天才看见了目前的这个伤号。 “被捅了一剑……”葬灵面sè惭愧。 “会残么?” “还好,但伤愈以后也许战力会下降。”葬灵诚实的答道。 “卡奔呢?”蜜儿又问。 “……战死了。” “你们这次去了多少人?”蜜儿捧起案上的那碗冰镇莲子汤,抿了一口。 葬灵一愣,这可是蜜儿大人您亲点的人手,您会不知道到去了多少人?可随即他就醒悟过来了,于是他低着头答道:“一百一十人。” “他们有多少人?” “五十六个。” “哦……基本上是二对一。有心算无心,居然弄成这样。两个旗官一个死了一个都要残了,一百号人逃回来了四十多个。 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是他们太厉害,还是你们太无能?”蜜儿话语平淡,看不出发怒的样子。可是葬灵知道,越是这样越是凶险无比。 “这一仗下来,他们怕是也剩下四十人这样吧?你们也有四十多人,就这么抱头鼠窜地跑回来了?你们还懂不懂什么叫廉耻?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血xìng?”蜜儿又将碗轻轻的放在案上。 葬灵大气不敢喘一下,低着头不做声。 “抢不了不会杀人么,死伤多了押运就更困难了;杀不了人不会杀马么,没有了马没有了车,他们怎么运; 若是杀不了人也动不了马,甚至连火拼的胆量都没有,不会堆茅草放火箭烧么?”蜜儿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一口气顺不上来,小手还揉了揉自己那凹凸有致的胸部。 葬灵哪里敢抬头,两眼盯着自己的靴子,把头低得更矮了:“回大人,属下认为,这十五大车的粮食也是紧缺物资,对我战犯军非常重要。 所以,大人指派属下一百人突袭,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初入两湖道,不yù打草惊蛇,让他们中途退了回去; 属下也想,如今他们依然继续往两湖地境深入,终是逃脱不了大人的手心。属下因此不敢放火焚烧,况且没有大人的指令,属下绝不会擅作主张。” “哐啷”一声,那是碗摔碎于地发出的声响,葬灵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蜜儿将案上那碗冰镇莲子汤摔了,而在这一声发出以后,葬灵却似听到了最美妙的福音,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 发火了就好了,至少问题没那么严重。 “这么说,你还是个很称职的军官嘛!”蜜儿的厉声道。 葬灵顿了顿,狠狠将头一点,说道:“属下无能!这一次战果惨淡,全因属下指挥不力,属下愿意负全责,请大人责罚!” “其他逃回来的那四十多个,每个人鞭挞二十!绑在木桩上示众一天,不给吃喝!而你――”听到这里,葬灵心里猛的一沉,却听蜜儿继续说道:“我给你一天时间休整,然后随我出阵。壁虎大人说你是堪用之人,可就之才,你就以死相报吧。” 蜜儿眼中jīng芒一闪,最后吐出了一个短促有力的音节:“滚!” 第一百二十二章 葬灵的噩梦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23 葬灵弓着腰躺在卧榻上,紧锁双眉陷入了沉思。 “嘶——”大概是祭司为他解开绷带时候牵动了伤口,让葬灵发出了一声呻吟。神游的灵魂回归,葬灵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伤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您是说……伤口?”这是一名男祭司。 “这只手要废了么?”葬灵原来的意思的确是问伤口,可终究对专业人士还是抱着一丝期望。 “伤到了筋骨,很严重的那种,手不算废,但除非出现奇迹,完全复原的可能性很小。这段时间最好别动它,连最轻微的摆动都最好避免,否则今后很可能使不出力道了。” 葬灵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话,还是不免黯然失落,他摇了摇头说:“你先下去吧。” 看着这位男祭司的背影走出门外,葬灵看着自己那只伤臂,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最好不动?后天就要出阵了,真能不动,难道去玩的? 没听到蜜儿大人是怎么说的,以死相报。 壁虎大人,我真要以死相报了么?战犯军,我的加入真是正确的么? “乔富!”随着葬灵的叫唤,外面进来一个看似警卫模样的官兵。 “属下在。”这个叫做乔富的双手一抱。 “立刻去把李四找来,我要见他。”葬灵对他说道。 “这个——”乔富脸上现出了好奇和为难之色,“大人难道不知道么?李四已经死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葬灵惊讶得弹坐了起来。 “就在大人出征后不久,李四的尸体在老虎山的乱草丛里被人发现,后来报了上来。” “然后呢,快说。” “李四死状极其恐怖,全身干瘪得僵尸似的,却无任何伤口及搏斗痕迹,怎么死的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下边人害怕,就草草火化了事。”乔富怕被责骂,越说越小声。 葬灵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东西,类似于玉器,这么大的?”葬灵用右手比了个圈。 “没有,如果有的话属下们一定上报大人,绝不敢隐瞒的。李四身上除了随身的钱袋子和武器外,并无其他东西。”乔富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大人,如果真有这东西,会不会早被凶手拿走了,或者是被发现李四尸体的人拿走的?待属下再去查探!” “钱袋子还在?里面的钱呢?” “都有,还不少。上交在账房处。大人可以去查看。” “不用了。”葬灵一摆手,“钱袋子里分文不少,排除了谋财害命的可能,想来是李四平时结了什么仇家,你们今后行事务必也要小心谨慎。传令下去,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不得再提起。” “是!那属下先告退了。”乔富转身退了出去,忙擦了擦额头。心想,正不知要怎么汇报这个事情呢,不料葬灵大人正好问起。 乔富心中也泛起嘀咕,平时大人对人对事一向要查个明明白白,怎么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算了,这种事情,要查的话大概查个半年也查不出什么来,不如乐个清闲。 葬灵慢慢陷入了回忆。 半边镶着镂空银边的红色球体,初看好似玉石状,不一会儿鲜亮起来,光泽涌动,居然变成了水晶状!红色,血红色,血,流动的血,铺天漫地,顷刻间浸染了他所有的视野,所有的听觉、味觉,直侵入他脑子,接着传来一声尖叫…… “啊”的一声,葬灵弹坐起来,大口喘气,发现自己还躺在躺椅上,却是一场噩梦! 可是刚刚那一声尖叫,明明像是女人的声音! 肩上,渗出的血染红了一小片绷带。 —————————————————————— 原本以为只是打打山贼,躲躲官兵之类的护送任务,现如今居然陷入了这么深的泥潭,这也大大出乎子韵他们的意料。 出发这一个半月以来,一路艰辛不说,车队中还不断有人受伤有人死亡。即使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即使沦陷承诺如果完成任务会提高酬金,也丝毫不能助长队伍的士气。和军阀势力斗,那不是拿鸡蛋碰石头么。 那一晚,伤病员都被送走了;想退出的也走了,也都拿了金叶子,也都发了毒誓,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哎,那几个前头逃走的,真不划算。”夜靠在一棵大树干上,看着那些人收拾东西。 “这可是有本质区别的!”子韵严肃地说道。 “那我们算什么?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房在一边自言自语。 “才不是,我们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子韵嘟了嘟嘴,右手握紧拳头,一副理所当然状。 从一个不太惹人注意的角度,那边的晋峰看着她,笑了笑,脸色露出片刻的温柔。 “对了,”子韵转过头对夜说,“这几天劳累奔波,神久夜又是打架又是治疗的,好像又开始吃不消了,睡觉时总是呓语连连的。” “她说了啥?”夜问。 “不就是姐姐啊妹妹的,也就是那些年少时留下的噩梦……” “那我们要怎么样开导她哦?”夜说道。 “笨,这种事情需要时间,时间能治愈一切的吧?”对于这个论点,子韵其实有些不太确定,所以在后面又加上了个“的吧”。 “这段时间要是再出现啥危险,你照顾着她点儿。等完成了这个任务,我们要好好找个地方散散心去,美丽的景色,有助于调整心情,我做任务也做得有点腻了……”子韵望向自己的帐篷,神久夜正在里面休息。 房坐近了些,说道:“行,迟早还是要返回流光道的。不过那是后话,咱们先合计合计怎么完成这个艰险非常的任务吧。” 说着他摊开手里的地图,“你们看,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这里是沙城,战犯的势力范围。这是沙城的屏风镇、河西镇,”房指着落基山脉脚下的两个黑点,“地势险要,目前落基山脉东南被重燃军占据,据说战犯把重燃军压制到这里之后就再也进不去了,围了快一年多了也没啥进展。” 子韵道:“况且重燃军还有达克城作为后盾,我记得还没遇到你们之前战犯就已经占领了最南边的甘场镇。”指着地图,子韵想起那次遇险,还有那个为国为民的法师,叫苏极品吧,不知道最近混的怎么样了。 房压低了声音,“显然已经被战犯盯上了,我看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不喜欢这种战斗方式,就凭我们几个,打打游击还行,真要和一个军队面对面,凶多吉少!” 几人正小声讨论着,忽听得一声咳嗽,众人转头,但见沦陷慢步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她温文儒雅的丈夫月色。 在子韵眼里,这个优雅的贵妇已经好久没有优雅的笑容了,连步伐都略显疲态,子韵不禁心生恻隐。 待仆人给大家都倒了杯提神的速溶可可之后,沦陷就开口了。如今剩下的,大都可以说是需要倚重的人物,沦陷从头到尾把这个故事给大家讲了一遍,月色偶尔插几句,中间加入了他们的疑惑和猜测。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从茂密的层层树叶间隙中泄漏下来,照得地上斑斑驳驳。月光与火光交映中,沦陷把一张地图摊到大家面前。 “照子韵的说法,我们已经暴露了行踪。也不确定到底战犯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可能是奔着粮草而来;接下去我们不能再硬拼了,得想想办法通过他们的势力范围。”沦陷食指一划,圈的正是沙城一带。 月色接着说道:“我们的计划再组建两个假车队,分别从这里,还有这里出发,如果能骗过战犯最好,即使失败的话,起码能分掉一点兵力,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派人去城镇上办理这件事了。而我们,走这里。” “为什么选这条?我们的大车能过得去么?”子韵好奇地问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子韵的灵光一闪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什么捷径,路都是人踩出来的。有一条前人走出来的现成大路摆在哪里,即便是绕了点,谁愿意去一脚深一脚浅的走那些前途未卜的方向? 所以除了那么几条所谓的官道,你找不到什么有效的小道捷径。也正因为这样,关卡,城关一类设置常常卡在道路的咽喉处,前进者很难避开,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 “暗夜已经打探过了,这条路其实算是个岔道,不过还算平坦,大车也能过得去,在这里,” 月sè指了指图上,“我们还要绕回来的。另外几处都是大车过不去的地方,有一条还勉强,通向达克城,而且路很险。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迷惑手段。我们打算用马拉车,扔掉一切不必要的东西,用最快的速度前进。” 陷继续说,“绕回来之后,前面出口就是河梁道的边界了,再绕过哨卡就进入了河梁道。” 子韵把头伸过去细看,果真看到落基山脉匍匐如蛇,东南边好几个高高低低的山峦,其中一个就是房说的落凤山,中间是蜿蜒小道。 “落凤山——我们的另一侧,是重燃的地盘。”子韵心里嘀咕着,忽然灵光一闪,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我们是不是该请重燃军来帮忙?” 沦陷脸sè凝重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不认识重燃的人。”话语还未落地,沦陷霍地抬起头看着子韵,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 “用假车队混淆视听也不失为一计,可是依我看,很容易识破。战犯这次死的那个是一个副旗,叫卡奔,我们在甘场镇交过手。由此可见,下一次他们绝对会派出更多的兵力更强的人物来,一旦正面交锋,对我们相当的不利。”子韵娓娓道来。 沦陷点了点头:“所以你想引出战犯的死对头重燃,让他们狗咬狗,我们趁机通过。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需要布置,不能有任何误差这儿……” “前头是战犯地盘,重燃必须从后面追赶,这儿,从这里出发。” 给重燃下点猛料,让他们感兴趣。” “还有时间要计算好,不然我们就腹背受敌了。” “可供我们选择的路线基本就这里了,还有其他的很多山道路太窄,马车过不去。” “我看最好休整一天,先打探打探,掌握好地形,树林山谷什么的,万一时间上算不准,也好就地掩护。” “没错,”子韵干脆把屁股挪了过去,和沦陷两人探讨起来,头靠得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小。 周围的男人们被冷落在一旁,都无奈地耸耸肩,纷纷站起来放水的放水,巡逻的巡逻,回帐篷的回帐篷。 历史上曾经有无数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也有无数个满腹智谋的军师,在他们的指挥下演绎的无数个战役,结果无非是两个,不是赢就是输。 毋庸置疑,有时候策略比勇气有用的多,但命运之神恰恰最喜欢捉弄人,沦陷他们一行人,到底是赢是输,是生是死,还要看他们的造化。 ———————————————————— 一天以后的中午时分,沙城往河西镇的道路上。 样的白底红心大旗招展,当中还夹杂着将徽旌旗,那是一只火红狐狸腾行于云宵的图案。 战犯军或者与战犯军交过手的都知道,这就是战犯军第一纵队纵队长蜜儿大人的字号。 一支重甲步兵、骑兵、弓箭兵组成的队伍在以通常的速度行进中,不时有骑着快马的探哨在附近游驰。 按照以往帝国的惯例,纵队长以上的将领出阵,队伍中可以打出若干标志该将领的将徽旌旗。过去贵族情节与家族荣誉感风气浓厚的岁月里,将领们多数直接沿用家族的徽章,当然你也可以打出直接代表本人的图案。 蜜儿身为纵队长,这倒不算擅越。不过如今天下大乱,法理湮灭,各路“上将军”、“军团长”、“都督”层出不穷,也不知道哪天就被人吞并或剿灭,很多“山大王”甚至校尉也打出了自己的将徽,着实有过把大瘾就死的势头。 队伍中间有两辆一模一样的豪华朱漆马车,车厢做工雕刻都很前面一辆坐着纵队长蜜儿,后面一辆里面坐着的是第二步兵大队旗正葬灵。也不知道是蜜儿要羞辱葬灵,还是需要一个迷惑敌人的假身,队伍中又有葬灵旗正这位伤号,总之,就让他呆在里面。 葬灵此刻着脸,脸上铁青,也不知是伤创使然还是羞恼使然。当然,坐在这辆豪华马车里,他是觉得浑身的不对劲。气闷得厉害,一阵烦躁中,他干脆把两窗边的布帘通通拉开来,这才稍微觉得好受些。 一阵马蹄声自前方由远而进,葬灵看到一位身着银甲的英挺青年将官纵马来到了前边蜜儿的马车旁,朗声道:“大人,属下崔明秀有军情禀报。” 葬灵当然认得,崔明秀,第一步兵大队旗正,蜜儿大人的心腹爱将。 接着,虽然隔着辆马车,虽然外面行军吵杂,可葬灵依然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前面传来蜜儿大人那娇媚与威严并存的声音:“是秀秀啊,进来说话。” 然后,葬灵看到崔明秀面上浮现出欣喜之短暂的犹豫后,他把坐骑的缰绳交给了旁边的一名士兵,此时马车将停未停,只见他轻推开车厢门,矫健地踏了进去。 车厢很宽敞,通常马车厢中两则常见的直角式坐凳完全被拆除了。两边坠着白sè纱幔,车厢正中铺着一块白sè的兽皮毛垫。 一个木制小几子横在那儿,上面放着些瓜果,蜜儿则慵懒地倦在一张矮矮搁着的木榻上,斜后方,有位侍女在为她轻摇着一把绣着水墨画的纨扇。 恰是一幅美人图。是的,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此时不是此间却满目的侍女本也算清秀可人,可放在妖娆妩媚,风情万种的蜜儿一旁,就显得是那么的不起眼了。 不等崔明秀开口,但听蜜儿说道:“秀秀,过来帮我揉揉。” 崔明秀下意识撇了旁边那侍女一眼,却见那侍女目不斜视地半眯着,面无表情,似乎什么都听不到看不见,如入定冥想一般。 崔明秀用小几上的一块湿润的毛巾擦了擦手,小心地跪着用膝盖移了过去,避免自己的靴子踩压着厢中的那块兽毛皮垫,他来到蜜儿身后,就在那侍女的旁边,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他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蜜儿黑发之下微微露出的一带白sè颈肤上,伸出双手,搁在了对方的颈项之后。 尽管如此,当手指触到那温滑香软、吹弹可破的肌肤时,崔明秀依然心里一跳,呼吸开始变得不那么平稳,可他的心里依然很享受这一趟香艳刺激、心惊肉跳的情sè之旅。 颈项、肩膀、背部、腰间,时间慢慢的流逝,崔明秀指尖已经开始有些僵硬,于是他放缓了指法。 崔明秀年青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红间隐约可见细细的汗珠。他压抑着自己身体内那股强烈的渴望,控制着已略显急促的呼吸,尽量不让蜜儿感觉到自己灼热的气息。 “秀秀,你今天状态可不太好。”蜜儿长长的睫毛搭在白皙的皮肤之上,微微颤抖,她忽然掩唇噗哧一笑。 “属下心里想着运粮车队的事情,请大人恕罪。”崔明秀赶紧低下头,口不对心地说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斗智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24 “秀秀,你……”蜜儿突然伸出玉手,一下搭在崔明秀的大腿上。尽管是隔着盔甲,崔明秀依然猛地一颤,随着蜜儿那只白如羊脂的手慢慢地在盔甲上摩挲着,他似乎感应到了其中的温热与柔软,喉结狠狠地跳了一下。 蜜儿咯咯地笑了起来,斜视着崔明秀,媚眼如丝,艳冶无比。 崔明秀下意识地朝那侍女望去,却看见她依然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她摇着扇子,摇摆的频率与姿势从一而终,好像当旁边的两人不存在,或是根本就当自己不存在。 崔明秀看着蜜儿身上那很薄的浅粉色长裙,生出一种要将它撕个粉碎,然后将那具(胴)体用力压在身下的**,但是仅有的一丝清醒提醒他,克制,要克制!他鼻翼动了动,有种要留出鼻血的幻觉。 就在此刻,蜜儿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淡淡的语气让车厢里的温度总算是降低了几度:“说吧,有什么事?” 一时间的强大落差让崔明秀脑子一片空白,短暂的沉默后,他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逐字逐句地道:“在落基山脉附近出现了三支大型车队。一支往波弥道边界,似乎有向帝都方向去的意思;一支继续往河梁道;一支转向达克城方向,但似乎要折往两江道。” “然后呢?”蜜儿笑道。 “属下不敢妄自猜测,第一时间就来禀报大人。”崔明秀毕竟不是寻常人物,他将双手置膝,跪坐着,心情终于慢慢地平复下来,仿佛刚才的激情荡漾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蜜儿稍稍打量了崔明秀一眼,心道,这年青的男人果然比一般俗物有趣些。 当下微微一笑,道:“呵呵,动动脑子吧,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流光道!如果要入帝都,流光道就上去了。如果要去两江道,最安全的走法其实是走远途,流光道下面通过荒野,从莫比亚人的热带丛林边上去。” 蜜儿眯着眼睛,扭头过去虚视前方,仿佛要看穿了前面的厢板,直到遥不可及的远方,继续说道:“还是和艾河城有关啊,运到河梁道,科洛斯成废墟了,需要粮食,从下面荒野那条线,行程太远,时间太长,还要从两江道往上运,科洛斯前线等不及了。” “属下明白了,那我们继续咬死往河梁道去的这支。” “去吧,叫前面的加快速度,一定要在落凤山之前拦截住,省得重燃的狗跑出来咬人。”蜜儿挥了挥手,打了个呵欠,似乎又倦了。 才没多久,这个美丽的女人又恢复了平日里常见的那副冷艳的纵队长派头,崔明秀回味着她刚才的温婉娇媚、春意盎然,不知不觉地,让自己在这种畸形恋爱的沉沦中更深陷了一层。 崔明秀在车厢壁上轻轻地敲了三下,马车便停下了。待崔明秀出去、马车又开始行进后,蜜儿独自冷哼了一声,良久,只听她说道:“落凤山之前有大块很平敞的草地,就把那里作为我们的战场吧。” 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侍女、或是别的什么人在说。 ———————————————————— 命运,注定让子韵等人和战犯军结下难解的纠葛。此次押运任务最终还是跟战犯军对上了,对于子韵来说,这既不是甘场镇的最初,当然也不会是敌对的终结。 若蜜儿知道子韵这个人最终会成为战犯军的死敌,那么她一定会倾尽全力,要人不要粮罢。可惜她现在不知道,所以一切正按双方部署,朝固定的某个方向推动着,落凤山之原上,子韵与蜜儿第一次面对面的较量,渐渐地拉开了帷幕。 “落凤山前一带情况如何?”月色还没等胸毛站定就迎了上去,急忙问道。由于计划的复杂性,光是暗夜一个人担任“探马”已经不能满足车队方面对情报的需求了,所以胸毛、房都各自作为探哨派了出去。 胸毛指了指沦陷那边,示意过去再说。沦陷与子韵等人,此时正在摊开的地图边讨论着什么。 胸毛凑了过去,指了指地图上的某处,说道:“我到了这里,时间紧,没敢走太远。你们看,落凤山前这一大块地方,地图上是看不出来的。 这里不是山道!这大片,都是很平的草地,落凤山入口处,地势狭长,只够一辆马车的宽度,非常险要,庆幸的是,两边都是陡峭山崖,一般带甲的士兵都上不去。” 子韵盯着地图,边思索边说:“意思是我们进入了落凤山里就安全了。” 沦陷接着说:“嗯,不过你们看看沙城出来的这条道,如果我是战犯军,那么我会在落凤山之前堵住你们,而这个落凤山之原,就是决战之地,这里对展开重甲兵、骑兵冲击非常有利。” “我们的车队机动性太差了,如果战犯出动大队人马,我们就会抗又抗不住,逃也逃不掉。”晋峰皱着眉说道。 “唯一的希望就是重燃军及时进来插一脚,最好在这里,黑风口,拦住战犯,对我们是最有利的,希望暗夜和老么他们那组能成功。”沦陷道。 “需要女神眷顾,我们人太少了,暗夜他们就八个人……”子韵喃喃道。 “和军队斗,我们在专业建制,人员配备上吃亏是最大的。而且,信息不畅通。比如暗夜他们就八个人,如果回来传个信就剩下七个了,等接到他们的消息,应该都是黑风口处发生情况了。” 晋峰到底是学武科的,谈到专业,多少还是有些感触。虽然在学院的时候,他兴趣并不在领军布阵上,出来又荒废了多日。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建议我们还是抓紧启程吧,毕竟迅速进入落凤山才是关键;其他的,只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月色插口说。 ———————————————————————— “报!”疾驰而来的探哨小队队正在蜜儿的车前勒缰束马,健马高高地扬起前蹄,并在身后荡起一股烟尘。 “说。”蜜儿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 “黑风口东南地段已发现重燃军,不过在那里他们遭遇了一些人为设置的简单障碍,以及一小队人不间断的袭击。”探哨在马上右手握拳置胸,大声禀报道。 蜜儿快速地思索着,只一会,就完全明白了事情的根源及对方的用意。 “呵呵,真聪明啊……传令!第二步兵大队旗正葬灵带本部人马堵住黑风口外的重燃军,若有差池,军法从事!”也不知道蜜儿忘记了还是故意的,葬灵此时就在她后面那辆马车上,关于她的命令,他和蜜儿马车旁的传令官听得一样的清楚。 ———————————————— 月色如往常一般领着队伍前进,走出这条山沟就落凤山之原了,山道上异常的平静,两旁偌大的树林子里居然连鸟鸣都听不到,月色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车队人手太少了,由于胸毛才从这条线上返回,所以就没再派出前哨。在不安中,月色加快了脚步,以至于他和队伍拉开了一段距离。可当视线豁然开朗的时候,夏天的山风微微吹拂在他身上却如三九严冬一般冰冷,月色愣住了。 只见遥遥相对的平地的另外一端,也就是落凤山的入口前,旌旗飘扬,阵列森严。重甲步兵在阵列的前面,骑兵则分列左右两则稍后,队伍显得比较安静,但是月色除了映入眼帘的闪亮兵甲之外,还能感觉到阵阵杀气随着山风扑面而来。 依稀能辨认出,旗帜中有“战”字样的白底红心大旗,当中还夹杂着火红狐狸腾行于云宵的图案。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斗狠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25 “列厢结阵!”万分危急中,月色明白,自己一方已经没有了退路。 随着月色的一声疾呼,后面的车队负责驾驭、护卫马车的及其他人等都迅速进入了备战状态。 赶的赶,推的推,不多时,马匹都卸了下来,十四辆大车对着前面的战犯军摆成了一个“口”字造型,大车高厚的厢体部分成了防护壁垒,人员与马匹被围在了其中。 另外一边,蜜儿的马车厢前挡板已经被拆掉,至此蜜儿依然坐在那张小几之后的矮榻上,面朝着开阔地另外一端的车队。 只不过,此时蜜儿的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合身的金色盔甲。头盔居然生动地打造出狐狸头的造型,一束火红的锦尾精致地搭在头盔后,直垂至腰,整副行头让她的人看起来妖冶而英武。在她的侧后方,那边目无表情的侍女依然在以不变的姿势、不变的速率摇动那把绣着水墨画的纨扇。 “哦,他们想干嘛,和我们对阵么?”蜜儿轻笑道。 “好像是的,大人。”她的马车旁边,崔明秀在马上微微欠身答道。 “传令!骑兵大队从两侧冲阵!”随着蜜儿一声令下,落凤山之原的激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他们两侧的骑兵有异动。”月色指着远处说,妻子一到,他立刻习惯的把指挥权交给了沦陷,虽然沦陷在这方面的研究并不见得比他强。 大家都注意到,对方阵中左右两侧的骑兵开始在移动,不一会儿,列在前端的骑兵已经开始策马慢跑,最后,如两道汹涌的洪流一般,左右分别有百余骑随着阵型散开与速度调整完毕,朝车队这边冲了过来。 只见沦陷轻轻挽起丈夫的手,似乎完全看不到正奔驰而来的敌人,她温柔平静地笑着说:“还是你来指挥,我的夫君是最出色的。“ “全体持弩!听我号令,一声口令只许勾动一下扳机。”月色下达了自己进入落凤山之原后的第二个指令。他语调平静,内心却热流汹涌。 好的,爱人,今日让我们同生共死! 车队目前也就三十个人这样,这会儿人手一把劲弩。这种弩在接受这个任务之前子韵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也许是沦陷夫妻的秘密武器吧。 这种弩比通常看到的略高略宽略沉重,上面多出个匣子。子韵对这类武器完全是个外行,她目前甚至不知道怎么在射空以后再次上矢,反正沦陷递给她,她就拿在手上。 她正犹豫着怎么找个好的射击位置,却听月色再一次说道:“近战系的在车厢上趴下,弓箭手在车轮边趴下。” 子韵一愣,随即明白了这么做的用意。这种弩可以连发五矢,力道、射程居然比普通的军弩还要大出很多,但是五矢射完,装弩矢的时间比普通的更长。 要知道弩与弓的差别本身就在于,对于普通人来说,弩比弓威力更强,更精准,但是上矢的时间是弓的好几倍。通常一个弩手发射两矢的时间,差不多可以够一个弓箭手射出四、五箭了。 所以等会敌人的骑兵攻过来的时候,一旦射完弩矢,上矢是来不及的,月色这么安排,无非就是等会弩射空以后,近战系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战斗的方式,可进可退,弓箭手则方便退到后排进行狙击。 可惜长兵器的好手太少。子韵注意到了,此刻那些仆从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手持长枪长刀,车垒、劲弩、长枪手,这也许就是原先沦陷夫妻为了应付以少打多的情况所做的准备吧,而佣兵们,基本都是短兵器,就胸毛那柄大剑稍微长些。 那个春水不是拿枪的么……子韵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那个男子。 看样子对方一千多人啊,自己这边才三十号人。这种时候,法系强些就好了。可惜啊,车队里仅有的一个法师,中途跑了!要是极品在就好了,子韵又想起了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男子。 就在子韵在车厢上捧着弩胡思乱想的时候,对方的骑兵转眼已经冲近了。 子韵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的战斗,而且还是敌众我寡,心里有些紧张,眼见都可以看到敌人骑兵凶恶狰狞的面孔了,月色依然没有下达射击的指令。 马蹄轰鸣声越来越响,冲在前面的几个骑士,此刻子韵几乎已经能看到他们的扭紧的眉毛,张开的大嘴,牙齿,以及手中长枪、弯刀映射出的闪闪寒光。终于,等来了月色那一声大喝:“射!” 子韵扣动了扳机,同时她听到密集的尖锐呼啸声从周围响起,然后就是前面人喊马嘶,一些高速奔跑中的战马翻倒坠地,个别骑手被甩飞到一边,或是一些骑手惨叫一声坠马,他的坐骑仍头也不回地往前冲,而他本人则被后面跟上来的马匹踏成了肉泥。 “射!” “射!” …… 随后月色的以急促的频率连续下达了射击的指令,很快的五矢全部发射了出去。这一轮弩击,的确给敌人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可惜车队这边人数太少,三十人最多也就射出了一百五十支,其中还有不少射偏或者没有造成致命伤害的。眼见二百余骑仍是继续杀来,不过,被射中的同伴和马匹毕竟在队形和速度上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冲到了车队旁时锐气已有所减弱。 幸好对方弓骑兵不多,零零散散的几箭没有给车队制造什么伤害,子韵和大多趴在车厢上的人员开始往下撤,不少沦陷的仆从手持长枪长刀,斜抵在车厢之后,一些冲到跟前的骑兵一露头便被捅了回去。 近战开始了。 有一骑越上了车厢,两个家仆合力顶住了来势,其中一个长枪捅在了马腹上,另一个捅在了骑手身上,捅在马腹上那一下溅出股鲜血,将两人喷了一身; 有些骑兵在绕着车队这个“口”字阵奔跑,不时的在车厢上砍一记捅一下,个别地方已经破损,露出袋子撒出了白面粉; 一个骑兵踏上了车厢,却被弓箭手一箭射中面部,捂着脸惨叫着砸在车厢上,而他的坐骑却毫无损伤的从车厢上踏入“口”字圈内,还围着沦陷等人绕了好几圈才消停下来。 混战中双方都再添死伤。不过仗着地利,车队这边的情况要好得多,月色夫妻毫不怀疑,一旦展开了这种近身对攻,佣兵的战斗能量会让他们当之无愧地成为战场中的主角。 随着马的一声长嘶,一匹高壮而体态健美的马载着骑手居然飞越过了大车围成的壁垒,临空而下。雅各马!子韵眼里一亮,曾经梦寐以求的高价良马哎。那翻腾四蹄,飞扬的长鬃,壮美的姿势,浑身的每个线条都搭配得那么得当,每块肌肉都显示出卓越的力量,多么动感,多么健美。 可惜,它的面前站着的是胸毛。胸毛也是一声怒吼,声音却压过了马的嘶鸣,他疾步前冲,大剑斜拖在他的右后方,接着斜上划出寒光一片,夹着诡异的呜咽声,朝着临空而下的那一骑连马带人地卷了过去。 那马落地后,依然趁势前冲出了好远才翻倒,才狠狠地撞在后面的大车上,响出巨大的一声“砰”,好一会,另有两件事物“咚咚”地砸在前面的车厢上,然后滚落在地。细看去,却是整齐地斜口内朝上的一具带着半拉脖子的马首和一个带着半边肩膀的人头。 “我草,胸毛!”夜大喊起来,他刚才就站在一边,被马血或者人血兼有地从头到脚淋了一道,血液从脑袋上淌了下来,顺着脖子,让他身上滑腻腻一片。 胸毛“嘿嘿”一笑,也不管他。夜一个激灵,大喊一声,几步冲上了车厢上,大斧势不可挡,将一名刚露出半截身子的骑手砍翻,一身是血的他紧接着狂性大发,将一边斧子掷了出去,扯着铁链舞成个风车状,一时间,无论敌友,都近身不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力量悬殊的战斗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25 这时段,两方你攻不进去,我也杀不出来。随着战犯军阵中的几声金属锣声传来,骑兵们往后撤了回去,看这形势,似乎双方第一轮的厮杀,暂时就要告一段落了。 可还没等沦陷等人歇口气,战犯阵中再次响起阵阵牛角号声,悠长而苍凉的回荡在落凤山之原上。然后“唰唰”的嘈杂声告诉大家,战犯的重甲士兵上来了! 果然,缓缓推进的方阵中,前几排都是扛着宽大纯金属盾牌、全身披着铁甲的士兵,稍后边则是刀枪林立。 尽管在这种大盾当先的重甲士兵面前,连弩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威力,月色依然吩咐着仆从给连弩上矢,并放置于大车之下。沦陷在抓紧时间给伤患治疗、包扎。刚才一轮交手下来,车队这边死了两人,伤了三人。 有些面粉袋子被捅破了,撒在地上,斑斑点点,还有混着血迹,黏糊着,泛起些小泡泡。 听着“唰唰”声由小而大,如催如迫的敲击着大家的心房,包括子韵在内,很多人都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战场。 在千军万马之中,就算你是顶尖的强手,你能拿下一个,你能同时拿下十个么?你能杀得了十个,可以连续杀百个么?况且战阵之中,刀枪无眼,每个人都在拼命激发自己的所有潜能。 是的,拼命!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战士,他在拼命时,爆发出来的那种凶悍与勇烈是任何人也不敢小视的。子韵刚才就亲眼看见一个仆从一枪捅入了一个敌人的肚子,却被对方死死的抓住长枪不放,还被狠狠地拽上前去,一愣之下也没松手,结果被另外一名奔驰而过的骑兵一刀砍断了脖子上的动脉。 而在某些绝对力量之前,任何布置与计谋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子韵与大伙一样,这个时候他们都不再考虑什么点子了,就这么默默地听着那渐渐临近的“唰唰”声。此时,双方的力量对比是:二十多人对一千多人。 “是暗夜和房,还有老么他们,他们回来了。”那边的夜突然喊道。 大家心里一喜,都满怀期望地朝夜所指的方向看去,随即,不约而同的又是齐齐面色一黯。因为,回来的只有三个人,而去的时候是八个。远远看去,暗夜一身黑斗篷与房的一身青衣还看不出啥,那个“哑巴”老么却是一身带血。 “怎么样?”当三人越入壁垒里,子韵抢先就迎了上去。而沦陷也跟着上去查看满身是血的老么。 “我们成功地把重燃军拖了出来,”房点头道,还没等大家喜上眉梢,却听他继续说:“我们拼命的将重燃军往黑风口引,可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却发现战犯军已有准备。 大约有一个大队的人快速地堵住了黑风口,我看到了小村里被月色击伤的那个军官。后来我们想等重燃军冲出黑风口后,再将他们引到这里,不过看那形势,一时半会是不行了。 我们又估计着,战犯本部人马已经到达了这里,担心你们的安危,就回来了。黑风口一个大队的战犯军出现在我们背后,没办法,只能绕了一圈才到这里,就剩下三个,其他都死了。” 房虽然说得不慢,却语气淡淡,没什么波澜。 “那么,我们也没有完全失败,如果我们能坚持一会,说不定重燃军能够冲出黑风口,那么我们就还有机会。”说话的是沦陷,她头也不抬,一边给老么在包扎着。 大家都觉得沦陷的话有道理,既然也还没到绝望的时候,那么能不能打退敌人的这一波进攻就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所在。可是,面对这一个方阵整齐推进上来的重甲士兵,谁都心里没底,我们真能将他们拖到重燃军出现么? “按照刚才的布置,大家持弩准备,这次我就发一次口令,大家随意射击。然后弓箭手朝他们盾手后面、阵型中后方进行抛射。”月色沉声对大伙说道。 接着,大家各就各位,子韵也持弩趴在了车厢上面。才趴了一下便感觉身下有些梗沮,摸索过去,便在遮雨篷布中扯出一事物,仔细看去,原来是只鲜血淋漓的断手!吓了一跳不说,还一阵恶心,赶紧甩到前面。 敌人的方阵越来越近,连子韵都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威压,这也许就是人多力量大的一种诠释吧。随着月色又一声大喝“射”,子韵扣动了弩机,很快地将弩矢全部发射了出去。 四周再次响起那种熟悉的尖锐呼啸声,但这次和上次有些不同,除了没有月色后续的口令以外,还多了前方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响。子韵明白,那是弩矢射在对方金属大盾上发出的撞击声。 还有什么呢?子韵却是感觉有些异样,突然的感到头顶和背部有些异状,也不知是不是下意识的,子韵向侧面翻身滚了两圈。 “咄咄”的几下闷响,同时还有一些旁边同伴发出的惨叫声,子韵扭头一瞥,就在她刚才卧着的地方,插着三两支箭羽犹在颤动不已的箭矢!子韵还看到,有几个同伴背上插着箭矢,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在车厢之上。 “小心抛射,娘的,他们后面还有弓箭手!”有人在大喊。 子韵拔出双刀,挡开了一支呈抛物线下坠而至的箭矢,顺势缩到了大车之下。 此时,对方阵中又传来了一声较为短促的牛角号声,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喊“冲啊”,然后就是更多的人在呐喊“冲啊”“杀啊”之类的,战犯的重甲步兵突然加速开始奔跑,他们潮水一般地涌了上来! 重甲步兵在惊天动地的叫喊声和锣鼓声中,朝正面发起冲锋。也许这就是结局,方形矩阵中的人却一下静谧了,空气中弥漫着,是死亡的气息。很多人朝四周顾盼,找到的却只是绝望。 没有援兵,没有退路,有的只是满眼的盔甲和刀剑。 沦陷咬了下嘴唇,转过头来看了月色一眼,月色正看着她,一脸坚毅。沦陷冲他笑了笑,满脸污血的脸看在月色眼中却是笑靥如花。 沦陷随后看向子韵,微微一点头,坚毅而平静。 子韵心领神会,也微微点头,右手一抓,把旁边的晋峰拉了过来:“这是火油,待会儿需要你的箭!”顺手把一样东西塞给他。 晋峰看着那些仆人在月色的吩咐下从车子底下打开暗格,搬出一个个铁盒,打开铁盒,是一个个黑色圆球,他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 “大家全部往后退,强行突破!”话音刚落,房和夜一马当先,往后冲进了人堆,子韵护着体力透支的蓝雨随后跟了上去。月色一手长剑一手弯刀,沦陷手持弓弩,跟在她丈夫边上,脸上丝毫没有惧色。 其他人都随即朝着同一个方向拼死冲击,圆形的包围圈瞬间被拉长。周围立刻响起了乒乒乓乓武器相交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惨叫哀嚎。无奈敌兵人数太多,子韵一行人很快被打散,陷入了各自的混战,有几个家丁和雇佣兵很快被乱刀砍死。 夜和暗夜杀到了一路,重甲兵大多拿着盾牌,人数又多,即使夜力气再大,刚一战已经消耗了不少元气,现在又被盾牌格来挡去,竟无法施展身手;而暗夜的一把匕首也根本无法造成有效杀伤,两人很快陷入了包围之中,也是越战越苦。 子韵拉着蓝雨,在乱军中险象环生,离她们比较近的房和晋峰赶紧靠了过来,稍作掩护之后,迅速超越了她俩,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不助我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26 胸毛一手扶住老么,连拖带扛地往前走,却落到了最后面,很快被围过来的士兵淹没。沦陷回头看见了这一幕,一甩手就是一个连射,尽管对方是带甲士兵,依然被她刷刷地射倒了两个,可见此劲弩之威! 重围中,胸毛拼了!他一声怒吼,将老么如一条麻袋般扛在肩上。只见他满脸呈现出一种朱砂般的红,人如铁,剑如龙,脚下发出咚咚咚的踩踏声,硬生生要撞开、砸开一条血路! 胸毛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怒吼与哀嚎交杂,血光与剑光相映,果真让他扛着个人、从层层包围中冲了出来! 前面房护着晋峰一路狂奔,却听见一阵战马嘶鸣,当头一个身披银甲的战犯骑士从右边包抄了过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密儿手下第一步兵大队旗正崔明秀。 崔明秀催马冲了过来,房和晋峰来不及反应,只得分别往两边滚去。崔明秀大刀一挥,砍中了房的背部,幸好房闪得及时,不然这一刀就是在脖子上,房虽有暗甲防身,不过也是给这下重击震伤了五脏六腑,哇地吐出口血来。 战马继续往前奔,瞬间来到了子韵面前。不过小崔找的不是她,是蓝雨!蓝雨此时不但盾牌不见了,就连剑都断了一截,她一手搭在子韵肩上,身后的红披风还是显得很扎眼!崔明秀认为:这个人像首领,旁边还有个女保镖。 崔明秀催着带甲的骏马直冲而来,蓝雨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对方的刀光又到了。 这下把子韵急坏了,躲是来不急了。子韵快步抢上前去,双刀交叉高举在头顶,此刻的她仿佛一尊雕像,全身细胞凝固起来,眼里只有那匹狂碰而来的战马和它背上的大刀,等待着那个时刻。 只听得“咄”的一声,崔明秀发出一声惨叫。与此同时,子韵手中双刀翻飞,圈起一阵光影,随即一声惨烈的嘶鸣,战马和人都被掀翻飞去,温热的马血瞬间四下飞溅。 崔明秀滚在一旁,脸上毫无血色,紧紧按住中箭的右臂——晋峰的箭。 这一箭不算快,却根据马匹的奔跑速度打出了精准的提前量,虽然崔明秀被偷袭时也有了个躲避的动作,但如果刚才晋峰没有受到其他士兵的干扰,难说这一箭会不会直接命中他的心脏。 就这么几秒钟的延迟,让后面的步兵赶了上来,纷纷围住了子韵他们,却谁也不敢率先上前。崔明秀挣扎着站起来,飞也似地跑进了保护带,好比一只受伤的鱼窜进入深池。 子韵拉起蓝雨,却看见晋峰陷入了近战,混乱中被一飞驰而来的铁骑撞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 一边本就嘴角带血的房,也被两个士兵纠缠,难以脱身,提气搏击之时,也许是带动了受伤的内腑,又喷出一口血来。 再往后看去,只见夜和暗夜俩个也境况狼狈,正困在几面盾牌围成的圈中,丝毫没有进展。 子韵暗叫不好。闪击战队正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作为队长,她有义务将同伴带出险境! “混蛋!”子韵心里暗骂一声,冲夜那边大喊:“夜,叠人梯!赶紧给我靠过来!” 现在正是绝佳的机会!几乎一大群的士兵都处于爆破范围内。 刚那一个翻滚,已经让晋峰失去了平衡。此刻正有三个士兵围住他,大刀劈头盖脸地往下砍;晋峰拔出护身的短刀,左滚右翻,狼狈不堪。 子韵正欲往前,忽然一柄长枪插到了她面前。她左手一挥,生生将长枪斩断,速度之快,让后面的士兵无法反应;下一秒又飞起一脚,重重踢在士兵的小腿骨上,“咔嚓”!对方腿上发出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士兵应声倒下,脸上吃惊的表情瞬间扭曲。 “我们快走!”子韵欲拉起蓝雨。 “不,你先走!这里让我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回答道。 子韵心里一紧,朝对方脸看去: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燃起蓝色的火焰,充满杀气的面部,咬牙切齿地扭曲着,果然如此,那个暴戾冲动、热血沸腾的蓝雨回来了! 这是最后的潜能么?子韵不知是值得庆幸还是悲伤,看着蓝雨拾起边上对方士兵掉落的盾牌,只好说道:“小心!”说完立刻朝晋峰奔去。 那一边,胸毛和老么,沦陷和月色,夜和暗夜陆续突出重围,也不恋战,边打边退,直奔子韵这边而来。聚合以后,大家很快把晋峰周围的几个士兵收拾了。随后,一支带火的羽箭从容不迫地飞进了粮车中间。 “轰——”当巨响一阵接一阵传来,面对着瞬间冲天而起的火光,蜜儿心中的怒火也熊熊燃烧起来,以至于一双美目都似乎迸射出火焰来。 “一群废物!”蜜儿咬紧了牙。 坏消息接着再次传来:“报!重燃军已经冲出黑风口,估计有近千人。” “葬灵呢?!”蜜儿瞳孔收缩,那个伤号果然不能报以太大期望。 “还没有消息。”探哨答道。 ———————————— 子韵一行人突出重围后,用最快的速度往来路退去。后面依然有士兵紧追不舍,偶尔有几个骑兵上来,迫使他们不得不边打边跑,这让众人把自己的潜能逼到了极限。 当他们在拐角处窜入一个密林的时候,“援军”重燃军杀到了。 大家不敢大意,继续潜行,直到把自己隐匿在深山之中,彻底远离身后的战火。 此时太阳西下,山里面暗得更快了。鸟雀归巢,响起一片叽叽喳喳的叫声。子韵一行人找了棵大古树围坐下来休息,不一会儿就横七竖八地躺了几个。子韵靠在树干上,心里明白,大家都虚脱了。 沦陷拿出随身带的小布包,给大家简单处理了伤口。几乎每个人都挂了彩,区别只是伤口的多少和深浅罢了。 最严重的是老么,如果不是胸毛拼死把他带出来,就算没有追兵,哪怕是让他自己走,怕也是走不出来了。此刻他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沦陷说,虽然暂时死不了,可是需要尽快的治疗。 子韵也累得头晕眼花手脚发抖,一坐下去就再也不想动弹。 眼看着除了自己,周围就沦陷、月色、暗夜、房、夜、晋峰、胸毛、老么,总共一数就九个人,其他没在的,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沦陷带着一种黯淡的神色,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包,往每个人手里塞了几片金叶子,塞的人没说什么,接的人也没说什么,暮色中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种苍凉和悲壮的意味。 任务失败了! 天不助我。如果重燃军能再迅捷一些,如果他们能早一点突破黑风口……子韵内心充满了遗憾。 雇佣兵这行,就是成王败寇。完成了任务,你就是爷,你就是神;失败了,理所当然的一无所有,不管你曾经付出过什么。沦陷尽管没说话,依然往大家手里塞了钱,那是因为交情。而且傻瓜都能看得出,现在沦陷身上剩下的估计也不会比在场的哪一位多。 过了一会,倒是月色说了句话:“现在,我们的雇佣关系结束了,我们夫妻俩都只是队伍里的一员。”他低下头着头,用手抚了抚旁边妻子的肩膀。 “那我们听谁的?”房说话明显有些中气不足,他和晋峰一样,受的都是内伤,他被砍了一刀,不过因为衣下暗藏内甲,却是伤了内腑;而晋峰是被奔马狠狠地冲撞了一下,似乎肋骨部位出了问题。 “无所谓!反正是先逃命,出去了再说。”胸毛对房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捡到个伤号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26 “子韵,我们听你的。”沦陷突然说道,她看着子韵,强颜一笑。 对于沦陷的提议,倒是没人有什么意见。 原来车队的四个组成部分——沦陷家(沦陷夫妻、仆从、还包括不属于任何佣兵队的暗夜)剩下了沦陷、月色、暗夜三人;人数最多的顽石小队溃灭殆尽;红狮战队剩下胸毛和老么,后者重伤,甚至失去了行动能力;闪击战队的五个人都得以幸存,除了房和晋峰受了内伤,子韵、夜、蓝雨在休息了一个时辰后,还保持了相当的战斗力。 如果按实力来说,目前他们的确是最强的,既然与之接近的雇主沦陷家都这么说了,所以胸毛很及时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好吧。”子韵没有矫情。 接着她又下达了成了“话事人”后的第一个指令:“夜和胸毛去找些吃的,我和月色、暗夜四处看看。” 子韵提着刀在暮色下的林中默然地走着,脚底踩着落叶发出沙沙响,在她的身侧,月色与她拉开了三四丈这样的距离,而暗夜这家伙,子韵不知道他在哪个方位。 四周很安静,看来战犯军应该是被重燃缠住了,他们没有功夫派出追兵和搜寻队。 如果是在黑风口附近成功堵住战犯军就好了,太可惜了!子韵还是懊恼不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宿营地中传来了夜的叫嚷:“快来!你们看我俩发现了啥……” 尽管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营地中,他们已经升起了篝火。 场地中躺着一个人,他是胸毛扛回来的。在场的基本都认识这个人,而月色,对他尤其印象深刻。 葬灵!蜜儿纵队第二大队旗正,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情况和老么正好相反,老么现在是半昏迷了,而从葬灵的眼睛看,他还保持着一定的神智;老么面色是苍白如纸,他则是一种病态的殷红,这种红有些发黑。 “我们要咋办?砍不砍?”夜大咧咧地道。 “等等。”子韵叫道,快步走了过去。 房靠在树边,眯着眼,目光停在仰面躺那的葬灵身上,也不做声。 “失血过多,目前发烧了。”沦陷在探查着他的伤势,尽管是敌人,她依然解开了葬灵的锁子甲。果然,大家发现葬灵的左手上,满是红黑的血迹,血迹下层几乎都结成了块状,外表似乎还很潮湿,这意味着血流了很久,而且目前还没有很有效的止住。 葬灵的目光很冷淡,显然,他神智还算清醒,他完全清楚目前自己的处境,他几乎可以预计到,下一刻,他会迎来嘲笑讥讽,接着是辱骂凌虐,再最后他会成为这个林子里野兽的食物、植被的肥料。 他嘴角抽了抽,闭上了双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大出乎他的预料,那个蹲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嘴里开始在吟念着什么,还没等他睁开眼,肩胛骨附近就传来了一团温暖舒适的能量波动,这团能量浸入了他的肌肤,舒适感开始在伤口周围扩散,疼痛在温暖中减轻。 葬灵眼睫毛抬起的时候,他依然还来得及看到肩胛伤口处闪耀着柔和而圣洁的乳白色光芒。 “你们要杀就杀,没必要花费力气为我治疗。”其实刚才葬灵就暗暗地观察了这几个人的状况,发现好几个都受了不轻的伤,因为他也在盘算着逃脱的方式与成算。 不过当这句话从葬灵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很坦然,心里还有些感动。人家都到了这副田地了,医治自己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更长久的折磨。 然后,就是一阵火烧般的疼辣,葬灵看到对方将一些粉末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面对着脸上满是豆大汗滴、牙关紧咬的葬灵,沦陷并没有抬头,依然很仔细地用一条白绑带替他包扎着,嘴里却说:“你的伤是上次的,怎么没有好好休养就跑出来杀人了?” 葬灵一股悲愤之情顿时涌上心头,涌上了脸,不过他抽动了几下鼻翼,什么也没说。 沦陷却扫了他一眼,在低下头的瞬间又抬起来,她这次是定定地看着葬灵,似乎从他脸上看出了什么。 “这种伤到筋骨的伤势不能动。” “我知道,上次在沙城的时候,祭司就告诉我,不能动,也许不能完全复原,不过还能保住手。”葬灵记得那个噩梦之夜。 沦陷在葬灵手腕上一按,道:“手上还有知觉么?” “完全没有了。” “我只能救你的命,不过手却是废了。”一会儿,沦陷才又继续埋头进行着自己手里的工作。 “把他送回战犯?我们也没这个人手,而且他会泄露我们的行踪。”房沉声道。 “放心吧,我会逃得离战犯军比你们更远。”葬灵缓缓道,为了掩饰自己的神情,他把眼睛又闭上了。 “对啊,从黑风口那边逃回战犯本阵,甚至逃回沙城都要近得多,为啥你要往这边跑,难道你……”从一颗树后探出了暗夜那罩着斗篷的脑袋。 “我从今以后和战犯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我们都落在蜜儿手里,也许我的下场会比你们更惨。”葬灵嘴角一抽,他这个动作做了几次了,不知道是不是想冷笑一下。 葬灵想到自己加入军队以来的遭遇;想到自己用心做事,只求对得起良心;又想到自己小村身负重伤后,犹自拼死带一个中队人在黑风口阻截近一个纵队的重燃军,陪上了这条手臂。呵呵,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第二次临阵脱逃了。 “你的手是伤在我丈夫手上的,神教我们宽恕他人,才能宽恕自己;是走是留全在你自己,我们对你没有别的企图,只是我希望,你不要恨他。”沦陷帮葬灵整理好他的锁子甲,又在他手臂上结了个吊带。 “我不恨他,两军对垒,这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我这只手,是还给了壁虎大人;战犯军,我此次不欠他们任何东西了。”葬灵躺在那里,依然对着沦陷用右手做了个握拳扣胸的动作,向她行了个礼。 “你安心,我们护送你,直到你的身体允许你离开。”子韵很有大将风度地说道。 —————————————————— “这次任务算是栽了。”房开口小声说道。静谧的夜晚连空气都是静止的,他这一句,仿佛打破了平衡般,惊起了一只宿鸟,扑腾着翅膀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上。房赶紧回头瞧了一眼。 “嗯。”子韵应了一声,不知是赞成还是仅仅是一个回复。也许这次真的是栽了,虽然他们小队没死人。 “沦陷夫妻是要去两江道寻父母弄清究竟,那我们怎么个打算?”房低声问。 “先往回撤,然后一同往两江道去,离开了战犯军的势力范围,也在晋峰家附近了,你们几个伤员就留下养伤,神久夜留下照顾你们;我和夜陪沦陷他们过去看看。”外面果然乱得不成样子了,她现在有点担心家里,出来这么久了,也想借机去看看才能安心。 “好,听你的。”房爽快地答道。说完这句,房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子韵其实一直梦想过那种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但她心底里,又是很希望子韵与成功人士这两个词可以互相引申替代的。 她很乐意把自己和游侠扯上关系,很乐意周身焕映着耀眼的光环,很乐意生活在一种理想主义的纯净世界里。 可毕竟人从来不缺**,她又非常需要物质上、荣誉上以及其它一些方面的满足。思绪摐摐的此刻,她再一次于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坎坷路上彷徨了。 出了大山,稍微恢复一些的葬灵就离开了。同时天涯沦落人,看着他们曾经的对手——那个废了一条胳膊的男人渐渐远去,背影孤独而苍凉,队伍当中不是没有人动过“劝他留下”的念头。 可是,我们的前路又在何方?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收留别人呢?想到这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咽下了要说的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夜店惊魂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27 甘场渡口,隔着湍流涌急的河水,子韵看到了河岸对面的甘场镇的轮廓,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就是在这里和战犯军结下了“交情”。 从落凤之原退下来,绕了一圈又来到这里,子韵在感叹造化弄人、命运总是不停在跟她开着玩笑的同时,莫名地、踟蹰间,又想起了那个叫苏极品的法师。 这里本是渡口,慢慢地居然发展出了一些小街市的味道,人不算多,倒也不乏来来往往。 “哇卡卡,前面有个店子,终于不用睡野地里了。”夜高兴得大叫起来。 “看清楚那旗帜,那是个棺材铺子。”沦陷白了他一眼,说道。 “没文化,真可怕。”房笑骂着,可一说话,就牵动了他的内伤,即便是这几个字也让他微微咳嗽了一下。 “说实话,这棺材铺子排场还真不小。”月色叹道。 店面居然真是占了四大开间。那块黑底金字包边镶嵌都很精致堂皇的牌匾,即便是在城里都不会掉了身价。胸毛朝棺材铺里望了望,开口道:“也难怪,这年头,死人总不会少,有啥生意能强过药铺、棺材铺,又没风险。” 这话说得不见得很有学问,众人一听却也觉得很有道理,没人会怀疑,在“帝都流血十日”之后,艾河城军的“血洗科洛斯”,标志着地方诸侯、军阀公然地撕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接下来的中土,毫无争议地进入了群雄割据、道义湮灭的乱世。 “那边是卖马的吧,要不我们挑个坐骑吧,还不知道前面要走多远咧。”夜又指着棺材铺旁边一家店子说。 “额~这个才是客栈好不啦。”子韵简直是哭笑不得。 “我看里面怎么像个马圈似的……”夜嘀咕着,摸了摸脑袋。 其实这次真不怪夜,这家坐落在棺材铺旁边、而且风头大大被人盖过去的客栈,的确是不怎么招人好感。 也不知道是恶性循环还是怎么地,从外面看去就不怎么卫生。只是想着甘场镇如今已成为战犯军的一个半军事化据点,大家都不愿进去自找麻烦,附近似乎又没有了其他可选择的去处,徘徊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客栈破破烂烂的大门、围栏,都看不见油漆的颜色了,外表灰乎乎的,能看到坑坑洼洼的虫蠹,还有些裹着的一层,也不知道是泥还是斑驳的朽迹。围栏内的院里,地上洒着禾杆、马匹吃剩的草料,东一坨西一堆的还点缀着干的湿的马粪、牛屎。 沦陷小心地迈过地上的那些“障碍物”,闻着扑面而来的一股异味,不由得眉头紧皱,扭头看去,却见子韵一副豪爽模样地望着自己笑着说:“江湖儿女,江湖儿女,嘿嘿……” 好吧,江湖儿女们终是进入了这个马圈一样的客栈,从院子的地面踏上木阶台架,心理上稍微有些好受了,似乎与外面的脏乱间隔了一层。 “诸位大爷、小姐请坐,是要用饭还是住店?”这个伙计口音带着浓重的西北腔调。 不过这倒不是他最引人注意的地方。他的脸似乎不大对称,右边脸明显比左边宽,好像刚刚被谁暴扁了一顿,况且五官的位置也排布得不合理,眉毛离眼睛太远,鼻子太大,几乎占了脸的三分之一。因此尽管他满脸堆笑,依然让人生不出丝毫的亲切、和气之感。 “先看看你们这里有啥吃的,住的事情稍后再说。”子韵想了想,觉得还是这么说比较显得老成持重。 “清水煮面,鸡蛋炒面,红烧牛肉干酱面,三鲜羊肉面、鲜鱼面、麻辣面……”这位歪瓜裂枣的伙计难看地笑着,咧着嘴报道,这个“面”字在他嘴里成了“灭”字。 “停!”月色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请问,你们这里除了面,还有啥别的么?” “木有了。”伙计神色不变。 于是乎,大家都各自点了一碗想象中比较适合自己的面。又稍等了一会儿,由于有了这么一段“意yin”时间,当看着陆陆续续、一碗碗热气腾腾、大碗装着份量十足的面端上桌来,就算是最不喜欢吃面食的月色都觉得倒也不那么难吃了。 夜点的是一碗三鲜羊肉面,只见他从桌上的调味罐子里,不停地往碗里加了一大堆辣椒、芥末、酱油,乃至是盐巴,然后筷子利索地搅拌一通,便将脸凑入腾腾的热气中,稀里呼噜地边吹边吃,不亦乐乎。 看着旁边的胸毛点了一碗清水煮面上来,清幽幽的汤面里连葱都没几丁,夜一抹脸上的汗珠,斜了胸毛一眼,头也不抬地说:“这么大一个男人,不吃肉,怎么有力气?” 胸毛一笑,道:“胃口不太好,估计是前几天拉肚子,得吃清淡点。” 夜囫囵着,片刻就搞去了大半碗,却见胸毛依然没动的意思,又说:“你不饿啊?” 胸毛叹了口气,说道:“我比较喜欢吃凉的……” 夜突然眼珠子一瞪,抽了抽腮帮,然后咧着嘴将一小块骨头类的东西噗地一下吐在桌下,便捧起了大碗,大口大口地喝着汤汁,碗口逐渐倾斜,慢慢地将他的脸完全遮掩。 他没有看到,就在这一瞬间,胸毛的眼光飞快地一扫之后,竟透出道一闪即逝的寒芒。 ———————————————————— “这是上好的热茶,这是驱蚊的篆香,您知道院里经常有客人的马以及贩卖的牲口,蚊子很多,没有它睡不踏实……是本店免费赠送给一并在此处食宿的客人。” 伙计尽量让自己显得热情些,无奈整个人歪瓜裂枣的实在不让人待见,他那声调此时听起来愈发的阴阳怪气,且子韵怕鬼,昏暗中看久了还怕做噩梦,哪里还听他啰嗦,赶紧将他打发走了。 幸亏和神久夜一个房,子韵选了个面对窗子的位置坐下,这也是寻常人心理安全的需要。她倒了些茶水出来,将两个杯子先漱了道,然后才给自己和神久夜分别倒了一杯。 子韵正端起杯子,正琢磨着要不要马上点起篆香,却见灯光下,窗户上出现了个人影,鬼鬼祟祟正往近处靠。 “谁?!”子韵觉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讨厌啥偏偏来啥,也不叫人安生。在心里一惊的同时,她放下了茶杯,将手摸向自己双刀。 “是我。”窗外传来个压低着的声音,不过却很熟悉。是胸毛。 “有啥事么?”子韵纳闷着问道,一边走过去打开门。 还没等门完全打开,只见胸毛左右看了看,便急忙钻了进来,还很快地顺手又将门掩上了。 他不知道这是两女孩子的房间么,还是晚上,一点也不知道顾忌。子韵和神久夜几乎同时脸上都浮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神情。 胸毛当然也察觉到了两个的眼光不对,不过尴尬的表情一闪即逝,只见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别喝他们的茶,别点他们的篆香,这是家黑店!”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尽管江湖故事听多了,不过子韵出来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子韵忽然又想起以前跟踪春水,险些着了那些下三滥的道,心中警醒了许多。 “我在西北道上混过,他们的套路,我熟悉,一进来我就闻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胸毛冷哼了声,道。 “那你怎么不早说……咳!那怎么通知其他人?”子韵连忙又提起了双刀。 胸毛说:“你们看,旁边都还有空的,为啥要把我们错开?房和夜在东厢楼上,沦陷月色在西厢,晋峰暗夜在南厢,你们在北厢上,我和老么在北厢下。 这说明他们故意把我们的房间隔得很远,方便他们动手,你们离我房间近,我第一个来通知你们,等下一起走,分开容易遭暗算。” “来不来得及哦?”子韵着急地说。 第一百三十章 黑店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27 胸毛一愣,看着子韵已有了责备的意思,却不分辨,说道:“我刚才就注意观察了大家的房间所在,没事。他们没这么早动手,我估计茶水篆香都是迷药而已,不会马上致命。” 他一边打开了门,领头走了出去。 通过昏暗的木板走廊,三人都尽量使自己行动发出的声音保持在最低,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大多房间都是黑漆漆的,想必也没什么客人。 很快的,敲开了沦陷和月色的门。简单地告知了情况后,沦陷夫妻被安排去通知南边的晋峰和暗夜。而子韵三人则原路退回,按照布置,在北厢楼下,神久夜进去照顾重伤者老么的安全,而子韵与胸毛继续往东去通知房与夜。 随着前面的胸毛做了个手势,子韵放缓了脚步,在靠近东厢楼梯口附近,子韵隐隐约约听到一个西北腔调传来:“老板,真要全部做了么?”分明就是刚才那伙计! “这木久没生意了,要错过咧,谁知道要等到神木时候,你们仨一起去看看动静,都做成肥羊咧!”这也是一个西北腔调,不过声音却显得苍老嘶哑。 东厢楼梯口边,子韵两人前面有一条巷道通往后院,那应该是伙房烹杂所在。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子韵和胸毛都不是寻常人等,自然听觉方面是大大强于普通人的,因此倒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就算是子韵这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的人,此刻也明白了:这的确是一家黑店,而且是那种要人命的黑店。 “隔壁还剩两肥羊捏?”伙计的声音响起。 “你仨别管咧,俺来。”苍老嘶哑的声音说。 子韵看着旁边的胸毛猛地回头,却见东厢的某间房里,刚打开的房门后,露出了房与夜的身影。子韵心里一喜,却见胸毛从怀里掏出一条白巾,朝房与夜的方向抖了抖。模糊中,子韵确定房朝这边看了过来,他应该是看到了子韵两人。 子韵心中赞许胸毛经验老道的同时,也在纳闷:这么一个大男人,怀里还老藏着根白巾,难道是定情信物? 胸毛又朝子韵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可以安心进去收拾他们了,然后他提着大剑,一马当先地走在了前面。 两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后院,就在子韵为事情进展顺利而庆幸的时候,夜战却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瞬间爆发了。 “嗾”一声尖啸响起的同时,胸毛本能地抱剑相迎。箭矢等远程打击武器、特别是大多色泽乌黑的弩矢、袖箭或者形体短小的飞镖一类暗器,在这种黑暗中,会显示出超越平常的威力。人类的视觉特点,为针对于它们的防范,增添了很大的困难。 “当!”胸毛身前的大剑上随即溅起几点火星。这种情况下,大多时候,只能像胸毛一样,依靠听觉来判断,依靠本能来反应,依靠经验来行动。 接下这一击后,胸毛双手斜拖着大剑,如一辆战车般地冲向了袭击的发起点。 黑暗中,一把平常用来剁草料的那种大铡刀裹挟着寒光烁烁、腥风凛凛,拦腰朝子韵斩来。 一左一右两条人影呈夹角之势拦住了胸毛,左边一位,手持两把弯若牛角的尖头短刀,正是那位跑堂伙计;而右边一位汉子,手持一柄大铁锤,那式样和平日铁匠铺里常见的“打铁专用”差不多。 胸毛与这两人一对上,双方都异常的干脆,你来我往,攻防在快速中转换着。以一对二,胸毛的大剑展示了应有的特点——大开大阖,劈、砍、扫、撩、卷的优势非常的突出。 那位使尖头双刀的伙计,招式走的是轻灵路线,双刀快速连贯,动作巧妙多变,但是仅仅几个回合下来,就被胸毛的大剑完全压制,劈、砍两字诀是用来对付他的。胸毛的动作不快,可每一击都坚决彻底,威力无俦,势不可挡。 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一力降十会”,由于胸毛的剑还占了个长度上的优势,即便是那位使大铁锤的汉子,也不敢和胸毛硬扛,何况是这两柄尖头双刀? 只见院里的那些木桩、挡板叠架、横搭着的竹竿,一时间都遭了殃,胸毛大剑所过之处就是扫荡、摧毁,又过了几回合,从场面上来看已经是胸毛在追着两人打,而不是被两人夹攻。 扫、撩、卷三字要诀是用来对付大铁锤的。眼见胸毛大剑扫过一截木架,将它卷飞到不知何处,剑锋依然带着扫清一切障碍的趋势从腰际斜卷过来,汉子退也不是,格也不是。 铁锤前端重后杆轻的特点,决定了它使用的技术特征。汉子只能锤头平推,作出了个“顶”的抵挡动作。这一下实在是太勉强了,胸毛稍稍扭动手腕,大剑的剑锋偏转,变成了整个大剑的剑身狠狠砸在了铁锤顶部,并将汉子连人带锤地砸到了角落里。 胸毛无视于旁边那两柄牛角尖刀,大剑轮转如臂使,仿佛一根掌握在女孩兰花指中的绣花针,一轮剑舞,顺带着逼开了牛角尖刀,大剑已没入汉子身体又很快闪了出来,就像劈开了一根木柴。 胸毛身形急转,却丝毫未显滞涩,一个踏步,再次如辆横冲直撞的战车撞向牛角尖刀,双手大剑一个突刺,招式竟然脱离了原有那五字诀的轨迹,奋疾如飞,竟做枪使!“哚”,跑堂伙计被扎在墙上,剑身直透入墙。 子韵这边的情况正好相反,她的对手是一名**着上身,穿着条背带款粗布短筒裤的光头大汉。这位相貌丑陋、脑满肠肥的光头佬手里的武器是一柄半截铡刀,很可能就是他平时用来切草料的工具。 一看到光头佬,子韵就想起当初跟踪春水不成,反遭下三滥暗算的那一次倒霉的经历。里面有个家伙,就是这种让人讨厌的光头! 抡起道道狂风,掀开阵阵杀意,光头佬的铡刀很宽很厚很长,也很霸道,可是子韵没让他霸道多久,因为她在对方略显笨拙的大力狂攻中,很快就开始反守为攻。子韵已使出了独门刀术中秘法——“翻云覆雨”。 世事不容轻易看,翻云覆雨等闲间。子韵的刀光一道接着一道,在旧力未尽之时,新力已生,逐渐在抢攻中占据了主动。 光头佬开始发现,自己的优势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他的攻击范围是远,可子韵在疾风骤雨、连绵如潮的刀势里已经抢入了合适自己的攻击范围,并让他应接不暇;他的力量身高武器厚重度都有优势,可子韵的双刀,以双对单,以快制慢,以灵克拙,以四两拨千斤,完全将他的攻势克制。 子韵忽地刀锋回转,双手倒提,身形停止了向前逼近。这无疑给捉襟见肘的光头佬一个铡刀横扫的机会。电光火石之间,子韵体现出了最精准的把握和最良好的空间感,她如燕穿林,在光头佬挥过的铡刀光影中掠过,一脚弯曲,一脚舒展直伸,动作极其优美地突到了光头佬的身后地带。 待她站定,却也不转身,依然保持着个姣好的背影,以及夜色中微微摆动的发梢。 背对着她的光头佬也忽地站立不动,好一会,那柄铡刀才咣当落地,接着他的脖子侧动脉处出线一条血线,瞬间血线激射出一片血光,光头佬如一座小山似地向后轰然倒塌。 院子正中那屋子的门终于打开了,一个老头子站在门口,年纪六十上下,一头浅灰色短发。接着灯光看去,古铜色的脸孔,铜铃般的眼睛闪烁着精芒,尖尖的下巴上,飘着一缕山羊胡须。老头子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 子韵和胸毛都明白,正主儿来了,这就是那苍老嘶哑的西北腔调的主人。 “哪路的?”老头问。 第一百三十一章 群殴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28 “不想做肥羊的过路人。”胸毛将大剑扛在右肩上,淡淡地说。 “呵呵……”老头笑了,像破烂陈旧的风箱发出刺耳嘶哑的响声,折磨着子韵两人的耳膜。 老头抬头看了看天,面上出现一种怪异的凝重。秋空澄净,天上有星有月,今日恰好接近了十五,又逢入秋,夜正好,月正圆。 “十多年前,也是这木一个圆月的夜晚……”老头回忆着,神情很复杂,“从那次圆月截杀之后,很久没有好好的活动筋骨了,整天的杀猪宰羊,闷得慌……” 老头的身体瞬间开始膨胀,干瘦的身躯居然渐渐地隆起,头部也呈现怪异的扭曲,面部表情像痛苦又像痛快。膨胀终于将身上的衣服撑裂成碎片,此时可以看到,老头的身上居然满是结实的肌肉,壮实健美,当膨胀迅速到达一定程度而终止时,他的肌肤开始发黑,不!应该是全身上下都开始发黑。 仔细看去,那并不是肤色在改变,而是皮肤上生长出很浓密的黑毛,甚至连本来灰白的头发都变成了黑色,他的脸上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前额低平,颧骨高突、没有明显下颏,尤其是吻部前伸如犬,下面露出交错着的锋利牙齿,眼睛血红,毛发浓密。 “小心,他是狼人!”楼上传来沦陷的声音,而在她的身旁,月色手臂一抬,打出了一支袖箭。 “嗷——”狼人发出一声咆哮,闪开了箭矢,便快速地向沦陷方向窜了出去!只见他庞大的身躯一点也不笨拙,速度快得惊人,与丛林里狂奔着扑向猎物、发出最后致命一击的恶狼没有任何区别。 另外一边,晋峰出现在搭棚的木架之后,他皱着眉,强忍着肋部的刺痛,射出了一支破甲箭。 狼人大手一摆,挥落了射来的箭矢,身体犹如流星般地弹射起来,这一下居然跃出三丈外,右爪一抓,几乎就马上到了沦陷的跟前。 危机时刻,月色连忙搂住妻子的腰,往一旁跃起,临空中,他的右臂射出一只铁爪,扣在了前面的木梁上,两人身形一摆,已经荡了出去。 下一刻,楼层栏杆与楼板结合处爆出一阵碎裂的巨响,竟有一大块木板被狼人这一爪硬生生地抓了个粉碎! “娘的,这是只高等级狼人!”胸毛骂道,从中土西部过来的他对西边的兽人有一定的了解,这狼人其实也是兽人的一个分支。 就他目前展现出的力量程度,这是一只高等级的兽人,如果按照兽人的说法,应该等同于将军级,那是仅次于王级、酋长级之下的强大所在。 胸毛咬牙拖剑,咚咚咚地冲了过去,背后大剑兹兹作响,在泥地上划出一道深槽。他,脸上呈现出一种朱砂般的红。 熟悉胸毛的人都知道,“残暴的胸毛”出现这种特征,那是要拼了! “啊~”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临空而下,双斧似有千钧之力,狠狠地朝狼人当头劈下。 狼人似乎也不敢硬接这一击,腾挪到了一旁,此时,狼人后面的一根柱子旁,很隐蔽地递出一支长剑!狼人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稍晚了些,剑依然划过了他拼命想要扭开的腰部。 房!柱子后闪出了他的身影,他长剑横拽,意欲扩大战果。 可惜他这次也急了些,狼人怒吼一声,大臂一轮,砸在了柱子上,砸碎了柱子,也砸中了柱子后猝不及防的房胸膛上,让他哇地吐出一口血来,一时间加重了内伤,房脸上苍白如纸。 “去死!”夜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大斧势不可挡,仿佛眼前就算是一座山,他也要将它劈开!迅捷如电,暴烈如雷,还差几步时,夜如箭般往狼人怀里猛突。 狼人的速度简直不可理喻,明明夜这一突,已经近在此尺,手中的大斧双双亮起在狼人的两肩之上,万万难以避开,可他就是闪开了去。不过正在此时,胸毛的大剑已经拦腰扫至。 狼人腾挪空间已经被封住,眼看要扫中之际,却再次展示了他良好的爆发力,身形暴起,弹了出去。 链条的蹡踉声中,夜的大斧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狼人的胸前!此时飞身而起的夜也失去了平衡,如石块般砸了出去,猛(撞)到一根大柱子上!咚地一声,整个房柱支撑地带都在晃动,夜的惨叫及咒骂声与狼人的嚎叫声同时响起。 “好样的!夜。”子韵大叫,持刀掠近。 狼人的胸前是流血了,不过看他那模样,似乎这伤势还能承受,可要知道夜那一斧头劈去,寻常人等不死也要废了的。 这狼人却在长啸中晃了晃脑袋,血盆大嘴中尖锐的白牙映着森寒之色,他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又微微活动了下手臂,慢慢地跨了上来,看得众人不由一愣。 一阵低沉的吟唱从南面传来,不过此时南厢楼上楼下却没有任何人影。子韵眼尖,一眼看到了房顶上立着的那个人。 背对着月光的他,整个人笼罩在一旁黑暗里,看不清他身上长袍的颜色,不过却依稀能分辨出那是法师长袍的款式。此人中等身材,头发垂至肩,带着一种微微的卷曲;手里拿着一只法杖有他身体的一半长。 看着这个身影,子韵眉间一跳,难以置信的同时再次侧移了几步,使光线的影响得以缓解,然后她再次确认了:苏极品!没错,肯定是他! 法师怕近身,兽人低魔抗。他来了,事情就好办了。 一团火光在狼人面前炸开,虽然还有一段距离,狼人依然非常警惕地观察着。火光着地瞬间左右扩散,拉出了一条火线,随即很快地似有着生命一般延展,最后围着狼人形成了一个四方形。 火焰围成这个不大不小的四方形状以后,立刻猛烈地燃烧起来,竟熊熊地形成了火墙,将狼人困在其间。 狼人身子又一次弹起,这一下,居然高高跃起了约两丈、持平了二楼的高度,这一下晋峰的箭、月色的袖箭同时往狼人身上招呼了过去。 箭矢几乎同时射入狼人的身体,不过似乎都没有造成致命伤害,狼人空中身形怪异地一缩再一伸,朝南厢楼窜去,他希望在楼板之间借力再窜上房顶。 不过这个时候,南厢楼上,一个带斗篷的潜行者持剑封住了他的去势,无奈之间,狼人只好降下重心再作打算。可刚一着地,狼人就发现,脚下已经陷入了一团松软之物中。 狼人当然没有看到,房顶上的法师在施展了火圈术之后,又用卷轴在南边楼下一带布下了流沙术。 狼人在挣扎,可是越使劲陷得是越快,几乎已经没过了膝盖。他睁大了通红的双眼,怒吼着,双爪刨起道道飞沙。 胸毛和夜已经在此久候多时了。胸毛的大剑捅进了狼人宽大结实的背后,而夜临空跃起的一斧劈在了狼人的脑袋上。 不过夜却不敢迟疑,连斧头都不管就借势跳往一边,直到落地,他才洋洋得意地牵制铁链另外一端,嘴里叫道:“就是要群殴你丫的,打得你妈妈都不认识你,哈哈!” 苏极品的出现,降低了战斗的难度,缩短了战斗的进程。这并不是说他的能力胜过了其他所有人,其实苏极品的两个魔法,也没有体现他本人的手段是如何的威力强大,法术精深,它们只是在最适当的时候发挥了应有的作用,而这恰恰体现出了团队配合的力量。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鲜人肉面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28 “阿毛,多亏你看穿了这个黑店!”夜亲热地拍了怕胸毛的肩膀。 “阿毛……”胸毛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连忙摇了摇头,“你还是叫我胸毛吧,我比较习惯这个。”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阿毛。”夜仿佛脑袋里搭错了筋,不依不饶地问。 胸毛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你真想知道?” 夜认真地点了点头,十几年来,他第一次这么勤学好问。 “首先是经验,哥过的桥比你踩的路多。”胸毛拍了拍自己黑毛浓密的胸膛,脸上似谑非谑,脑海里却闪现出了初入店的一幕幕,伙计的眼神,店子内的摆布,尤其是“……夜突然眼珠子一瞪,抽了抽腮帮,然后咧着嘴将一小块骨头类的东西噗地一下吐在桌下,便捧起了大碗,大口大口地喝着汤汁,碗口逐渐倾斜,慢慢地将他的脸完全遮掩……” “你吃面的时候,往地上吐了一小块骨头一样的东西,记得么,”胸毛说,“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块人的手指甲。所以你吃的不是三鲜羊肉面,而是三鲜人肉面……” “真的?” “真的。” “那你当时干嘛不说?”夜一副要将胸毛掐死的模样。 “你们吃得太快,我发现的时候,你们都在喝汤了……”胸毛无奈地说。 夜眼珠子一瞪,愣了一会,忽然抱着肚子冲到一边,大声呕吐起来。不光是他,连月色、子韵、房、晋峰都脸色发绿,纷纷各就各位,吐得天昏地暗,最后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幸亏我们俩吃的是清水煮面……”胸毛笑嘻嘻地望着硕果仅存的沦陷。 “那也恶心……”沦陷脸色也很难看,最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地反胃,干呕了几下。 屋子里简直就是个屠宰场,到处血迹淋漓,残肢、内脏、毛发在一个角落里积成了好大一堆,依稀能辨认,除了动物的,还有人类的…… 没有了四肢,却还残留着好一大块的躯干,扔在案台上,隐隐还沁出血水。 进屋的人又想起了曾经吃过的那些面,有几个忍不住又冲了出来。 子韵没有进去,就是离着门口蛮远,她都能闻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以及一种难以言状的异臭味。 从屋子里还抬出了两个奄奄一息的人,他们俩以前子韵也见过,还有些印象,一个是叫逆水寒的战士,一个是叫花逝的弓箭手。他们都是当时苏极品那支装备拙劣的武装中重要的头目。 月色还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布兜,这个淡蓝色的布兜里还有双沾染着血迹的布鞋。曾经在很多个夜里,在运粮的车队中,他都能看到阿丁满脸温馨的解开这个布兜,拿出这双布鞋,痴痴地看着,然后傻笑一番。 “我们走两江道的这支‘疑兵’应该是在这里完成了他们的使命。”月色抿了抿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 “我叫苏极品,很高兴认识你们。”极品依然是那么彬彬有礼。在这里,除了子韵和晋峰,其他剩下的人他都不认识。 见礼以后,极品向大家介绍了自己目前的情况。子韵这才知道,极品的情况比他们还要惨!他正从西边回来,一路转战到这里,就剩下了这三个人,前几天分头行事,逆水寒和花逝两人又失踪了,打探了半天,发现了若干疑点,这才寻到此处,想不到又和子韵碰上了。 子韵也谈起了与苏极品半年前甘场镇一别后的经历,再谈到运粮任务。 大堂之内,折腾了一晚上的众人终于有功夫坐了下来,话题不免又谈到了日后的打算。 苏极品目前的两个手下都奄奄一息,可以说,他目前已经是一个光杆司令。他们所面临的问题就是长时间的休养和今后何去何从。 虽然极品的神色平静,言谈举止也很得体,可子韵依然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疲惫与憔悴,那是一种历经磨难、挫折留下的印记,一时半会是抹不掉的。 在子韵透露了一些未来的打算之后,苏极品再次暗自打量着这一支奇怪的队伍,他们之中大部分是雇佣兵,其中还有商人夫妇,有富家小姐味道很浓的青年祭司,队伍里也带着不少伤号。 苏极品想起了自己的队伍,人数众多的时候也堪称声势浩大,可最后呢,剩下的还是自己这三个有着很深厚技能底子的主力。当时在甘场镇,对于子韵和晋峰的能力,极品就有过深刻的印象;而刚才的战斗,包括自己尚未出手之前,他完全看在眼里。 雇佣兵,甚至整个佣兵界,如果能将他们的能量释放到匡扶帝国、拯救天下百姓的事业上,那会是怎么样一种效果呢?这未尝不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尝试。 极品微笑着看了看子韵等人,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崭新的念头。 “子韵小姐,我们三个现在也没地方可去了;其实,我刚才在想,值此乱世,我们应该召集起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当然,这个志同道合意义很广泛,我们暂时可以这么理解,就是大家合得来,彼此信得过。 这样我们才能具备更大的能量,做更大的事,实现自己的理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保护朋友。” “这个我同意。”一旁面色苍白的房哼道。 极品微笑着点点头,道:“我们或许应该组建一个强大的集体,比如说一个佣兵团,统一指挥,统一部署,到了某个时刻,我们能影响甚至号令整个佣兵界。 那么,子韵小姐,您不认为那种情况下,我们大家的理想与利益都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么?这与大家目前正在从事的工作、所处的生活状态丝毫没有任何冲突。” “有道理,当年我在西部就有这种想法。”胸毛也点头道。 沦陷望了望丈夫,心想:如果运粮任务之前,就有苏极品所描绘的这么一个强大集体存在,那么不但两江道这边的情况会很快掌握,就是一路上的布置调度,都因为人力及信息资源的充足而游刃有余,胜算不知道要提高多少。就算是战犯军拦路,也不见得就如这次一般没有还手之力。 月色却想,此番回两江道,说不定又是个不可预料的大危机、大风险,多有能人相助,正是求之不得。当下与妻子交换了下眼神,点头表态道:“我夫妻二人从今就以子韵小姐马首是瞻。” 一干人虽然理念各有不同,但是目前所处的状态,让这些人在符合自己利益和愿望的基础上,隐约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苏极品顺水推舟地接口道:“所以,子韵小姐,我建议我们可以组合在一起。 我想加入你们,在座的大家都走到一起来。从今以后,我们不但是朋友,也是一家人。请您带领我们,荣辱与共,生死不离。” —————————————————— 《破黑纪事》是一部编年体的史书,是中土历史记载的重要组成部分,大体上,它对《嘉和史记》和后面的史书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 上面有这么一段记载: “……苏极品由甘场去东,抵临岐,以一镇代镇守之名振臂高呼,组‘斩立决—帝国义勇军’,时战犯军兴起,后陆续转琅东,又为当地官吏猜忌。嘉和502年6月与盘踞当地药山之匪军激战,各有死伤。后继西进,至夔城。” “……嘉和502年8月至夔城郊。有当地富豪捐助,斩立决招兵买马,下镇守军尉官朱晓阴图其装备,双方火拼。夔城大军出动,极品南退,行十一日至柳城附近,至此义勇军部属仅余逆水寒、花逝等六人。” “……9月,又千里折返,至甘场,余极品四人。时外出之逆水寒、花逝黑店蒙难,另一属下身死。极品暗中寻访,终遇未起之嘉兴女王。” “嘉和502年10月……破黑战队成立,极品任副队长……” 第一百三十三章 毫无异象征兆的大事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29 《破黑纪事》上,那段叙述字数不多,其中却想见极品等人自两湖道出来一路的艰辛。 大半年奔走一路说劝,到头来不是被人猜忌就是意图吞并或者直接攻打,到达昌南附近与子韵等人相遇,只剩下三人。 小小的一镇镇守,还是“代”的,极品的理想无疑超脱了他的地位。 少年时代,选择了法师的修行,犹如加入了一场条件苛刻、竞争激烈的艰难长跑。在这场长跑中,人们只会记得最后抢先冲过终点的夺标者,站在高台上的胜出者,谁又会记得那些当初熙熙攘攘、跃跃欲试,满怀憧憬出发的少年们兴奋的目光。 人生百年一弹指,何不如天际那一抹璀璨的流星或是上古罗伊王那位影子战士暗——只出手一次、只占传记中短短的一行字,即便很短暂也可以光耀四野、流芳万世。何况,我持有灵杖,身怀无上法。 恰逢天下动荡,进,可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镇清一;退,用仁心德行,感化生灵,以圣之名,神之力,清标卓立铸造楷模,泽被苍生。 可重返甘场镇那天,极品看着身边这仅存的三人,又是怎样一种悲愤怎样一种无奈?他迷茫否,想放弃焉?有没有迎风长啸一声,洒下几滴英雄泪?史书没有记载。 但在这里,他重逢了子韵。当时没人知道,嘉和502年10月里的这一天,历史已经悄悄地掀开了轰轰烈烈、波澜壮阔、如诗如画的一幕。 600年前的某一天,择冬王起事,雪湖的一只小船上,四周烟雨蒙蒙,堤岸柳色青青,定格了一种中土以东画派水墨画的孤清凄美。 再回溯以上三十八年,钟仙王策划起义。在中土东部一个岛上的夜晚,海浪滔天、台风肆虐,兼雷鸣电闪,天地仿佛将要崩塌一般。 总之,人们都说,某件即将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大事或者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要变革即将发生之前,都会有些异象。 此刻窗外艳阳高照,秋老虎依然肆虐,一点也没有那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风起云涌。有些闷热,子韵从窗口这里望去,广场公告栏牌子的阴影下,一只黄狗趴在那里,耷拉着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前爪上,舌头伸得老长。 潜行者暗夜已经与众人告别,他这种人,天生就不属于任何组织。极品曾为此深深遗憾,一个战队,特别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战队,无论是在战斗还是战前谋划的过程中,一名优秀的潜行者,都是不可或缺的。 不过另外却加入了一名奇怪的干瘦青年,都管他叫“地狱领主”。 尽管伤号不少,可他们都没落下。由于坐着十三个人,房间虽然不小还是略显拥挤。 房间里能打开的窗子都打开了,子韵对面的另外一扇窗前不远,一个穿着银黄色其顿紧身宫装配着折叠裙的妇人摇着把绸扇走过,尽管头上遮着白色面纱看不清她的面容,斜身搭着二郎腿坐在窗沿上的中年汉子胸毛还是及时地朝她吹了一声口哨。 他的举动引起了房间里稀稀拉拉的嘘笑声,端端庄庄坐在长方形木桌最末端的沦陷见状白了他一眼,而她的丈夫,坐在她旁边的月色则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子韵再次瞥了一眼那个外号“地狱领主”的男青年。这人身上穿着一套脏兮兮的长袍,长袍上污渍斑驳,啥颜色都有,整一个不修边幅的模样。他很瘦,眼睛深陷,浑身上下看去就没几两肉,脸颊、颈部下方都有明显的内凹,长袍下伸出来的手简直就像一双白骨爪,并且肤色是那种很不健康的苍白,显得病恹恹的。 他是极品招揽来的,子韵记得无意中听说过他的不少传闻。 地狱领主在他家那带还是略有名气的,据说家里原来在那一带是名门望族,可到了他这一辈,已经没落了,就剩下一个老营堡以及里面几幢破旧的房屋。 地狱是什么时候开始略有名气的呢? 也许是从那些地痞无赖之流徘徊在他家的那个老营堡外面开始的。老营堡四面长满青苔的石墙,下面挖着很深的壕沟,一前一后两个吊桥总是让堡内与世隔绝。从吊桥遮掩不完全的地方朝里面望去,别说是月暗云黑的夜里,即便是晴天也是阴森森的,树荫间依稀是陈旧褪色的屋影,偶尔还会传来几声怪鸟毛骨悚然的叫声。 有人说听到过奇怪的回音,又像笑又像哭,还有人更夸张地说,曾经看到里面有只眼睛如风灯、牙齿似刀剑的怪兽。 反正没人进去过。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有不怕死的开始打主意了。因为,大家都认为,名门望族就算败光了,也许还能剩下些破铜烂铁、镀金牌匾啥的。 到了后来,人们经常发现附近出现些奇怪的事物:烧得焦黑的尸骨,外面的衣服还是好好的;有些死人嘴唇完全烂去,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双眼白朦朦一片看不到瞳孔,他们身上完全干瘪无甚血肉,成了干尸;有些人活着,后来也回去了,外表看去毫无异状,但不久就疯了……于是乎,附近游晃着的身影慢慢开始绝迹。 在这个力量至上的时期,各种各样的“名气”也逐渐开始受到重视。 很早以前,艾河城的人曾经带上一马车的礼物上门邀请过他,结果怎么来的又怎么赶着马车回去。 最近,战犯军团的第二纵队江少手下的军事参议,带着一张委任状也来过,据说一位又老又哑的女仆接待了他。不管他说什么,那个女仆一直摇头,最后那位军事参议终于失去了耐心,出了营堡,把委任状扔下了水流湍急的沟漏河,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两天前,极品一个人去了老营堡,将近黄昏的时候,他回到了镇上。尽管没有喜形于色,不过子韵感觉他心情不错的样子。果然,他随后告诉子韵,有位叫地狱领主的法系人士会在最近加入的消息。 极品究竟干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他没说,也没有人知道。 极品清了清嗓子,这一举动把子韵的思绪拉了回来,只听他作了个简短而不乏情感的发言。大意无非就是怎么地大家三生有幸聚集到了一起,有组织有规划地在时局动荡中团结一心,不光有利于生存更有利于发展,最后还透露了战队替天行道、匡扶正义的侠义宗旨以及那么一点民权、民生的思想。 就在极品说到最后这一段的时候,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不以为然,夜此时靠在最墙角的椅子上居然头一点一点地像瘟鸡似的打起了瞌睡。 没有人预料到以后将会发生什么,就连极品本人对战队的最终目标,也是一种极为模糊混沌的概念。 佣兵是一股值得期待的力量,不过怎么引导和驾驭这股力量,让他往“正道”上走,极品并没有很明确、很具体的办法。 没有人会为将来掌握和面临的东西有所准备,就连子韵,也因为出来(经)年的艰难阅历和年纪的成长,越来越觉得拥有一座自己构想中的城堡是个多么飘渺的梦想。 其实,要说的、议定的原来几个主要负责人就差不多商量好了的,今天这遭主要就是一个宣布。唯一可以提供给大家七嘴八舌的就是这个战队的命名问题。 “野牛战队。”一到有热闹可凑,夜就马上来了精神,一反刚才昏沉沉的瞌睡状。话音未落,就是一阵嘘声,他红着脸抓了抓脑袋,收回了自己的提议。 花逝其实是个文盲,大字不识几个,也不知道是谁帮他起的这个风骚名字。只见他摇晃着脑袋,两手抱胸,右手拇指和食指捻着下巴,很深沉地说:“俊男靓女别动队。” 胸毛闻言立马做了个呕吐状。 “擦,猥琐得很。”刚刚丢了面子的夜却没忘记落井下石,他笑骂道。 “巅峰战队。” “土!” “傲气战队。” “俗!” 众人这下终于来了劲,各抒己见,一连提了三十多个名字,讨论得热火朝天,也没达成统一意见。 第一百三十四章 破黑战队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29 极品侧过身,朝坐在上首位置的子韵看去,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子韵给个提议。 闪击战队,缺乏一个很好的寓意,不合适了;屠龙战队,太通俗了;游猎战队,侠义战队,都不好! 子韵自然地,又想起了小时候听说的那些游侠故事,那些屠龙破魔,消灭黑暗势力的英雄小队,忽然涌出了个念头。 “破黑战队,好不好?”子韵也没把握这个名字能让大家赞同。 这个时候,相信大多数人都看到了一贯保持着温和笑容的极品,脸色一变,有些僵硬,身体如有雷殛般的一震。 极品的反应让子韵吓了一跳,不安中有些不知所措。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被这个气氛所感染,顿时沉默下来。却见极品沉思了一下,也不作声,独自踱到胸毛那边的窗前。原先一直占据在那里、方自体会了几次秀色可餐滋味的胸毛自觉地让开了窗口位置。 只见极品在众人纳闷的目光中来到窗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舒展了表情,微笑道:“破黑战队,很好,很好。” 却又出神地看着远处广场中间那个农业之神的雕塑好一会,才喃喃道:“原来真有天意。” 少年时代的那棵大榕树,粗大苍老的枝干如虬如龙。树荫底下,蝉鸣声中,也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线铺缀在身前绿茵如锦的地面上。多少次,老师放下手中的茶壶,支着满头的缕缕银丝,斜欹在凉席上。极品双手捧着把大叶蒲扇给老师扇凉,耳边听着他用一种苍凉而古老的曲调唱着那首不太明白含义的诗歌。 如今,歌声犹然历历在耳:“吾悲吾慷慨,铿鍧莫成泣。无韵不能歌,不破何从立。昌南会风云,天骄生羽翼。破黑师勤王,席卷真儿戏。风且舞,我亦癫,三十六将足逆天,问谁横绝娥眉巅。 ……卿殁我,何须刃,自有情深饮如鸩。英雄得主未及时,神器失品岂自持。萧墙纷争若易子,京国疲惫似残棋。君不见古今兴废类传邮,一川分付予东流。” 吾悲吾慷慨,铿鍧莫成泣。自奇卡镇出来辗转至今,这两句此刻慢慢吟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可真正震撼极品内心的,是接下来这一段:“无韵不能歌,不破何从立。昌南会风云,天骄生羽翼。” 我的天命,原来在这里。 还有下面这一句“破黑师勤王,席卷真儿戏……”真的可以匡扶帝国,挥师勤王,席卷天下么? 极品心中禁不住的热血沸腾。 凡成大事之人,心性总是坚忍不拔的。其中忍耐着不为人知的孤独,忍受着一次次的失败打击与磨难。 就算极品是这样一个对自己抱负孜孜不倦、椎鲁敦朴的人,当他历经辗转,只剩三人来到昌南,再遇这个波尼亚姑娘的时候,端的也是百感丛生。 就刚才这么一番震撼,极品就像一个坚持在漆黑夜里踽踽探索的行人,终于迎接到天边的第一丝光亮,虽然还不是很清晰,至少已经确认了自己行进道路的方向。 极品震撼之后的第一感觉是如释重负,这并非意欲放弃后的那种懈怠松弛,而是拨开迷雾后的那种清爽从容。 但见极品颜色一整,转身迈至子韵跟前,肃敬地将右掌平置于左胸前,弯腰行了一礼,道:“月华流法系第十代传人苏极品,听候子韵队长阁下您的差遣,并以月华之名,以法师之荣誉奉献我的忠诚。” ———————————————— 蓝色是个美丽的精灵女孩,来自遥远北方的艾尔格森林深处,那是他们艾尔格精灵一族的天下。那里除了最古老的参天大树,各种茂密的植物,各种息息相关的动物,还有泉水,湖泊,绚丽的魔法、欢快的舞蹈和优美的歌声。 哲别是个高挑个子、灰黑肤色、黑发红瞳的莫比亚暗黑精灵。在与北方蓝色家乡那片大森林遥遥相对的南方,也有一片原始森林,那里是哲别的故乡、莫比亚人的领地。除了莫比亚热带雨林里特有的带有魔法晶体的大象、鳄鱼、双头蜥蜴、刺尾龙以外,还有神奇的巫术、疯狂的祭祀、隐藏着宝藏的古老金字塔。 哲别第一次看见这个穿着一袭白色衬边蓝色淡雅长裙,金发侧披如瀑,素颜清雅带着淡淡然笑的女孩就深深地爱上了她。 然后他就傻傻地跟在她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那个城市里,几乎陪着蓝色逛了一整天。 蓝色第一次看见哲别是在那个城市那条繁华的长街。这个莫比亚青年默默地跟在自己后面,逛到天差不多要黑、商贩们都忙着收摊的时候。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被发现,但最后蓝色回头挑衅似的望着他,他就害羞地低下了头。 他墨绿色的披风前襟上别着一块淡黄色的菊花镂空徽章,灰暗的肤色泛起些许深红,双手不安地互相搅在一起。等到风掀起他墨绿色的披风,隐约看见他身后背着一筒箭支,原来是个弓箭手。 害羞的莫比亚青年,害羞的暗黑精灵弓箭手。 还记得蓝色沿着石板街道向前走,就那么一直向前走。淡蓝色的长裙随风舞动,蕾丝花边的袖口伸出那两只白皙纤细的手也成了舞姿里不可缺少的部分。 是的,在哲别眼里,那无异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舞蹈,而她的鞋子踏在地上“嗒嗒”的轻微声响简直就是为舞蹈伴奏着的最动听的音乐。 突然,蓝色又一次回头了,她似乎没笑,可哲别看着她的眼睛,却如沐春风,这时候,这个女孩开口了:“你要跟我进去么?” 哲别猛地一醒,慌忙抬头一看,只见蓝色后面的门上那块牌子写着——“女浴室”。 “你的在那边。”蓝色抿着嘴一笑,指了指隔壁左边那扇门,也不管他,径直走了进去。 哲别只记得自己是匆匆洗了一会就出来了,隔着街道对着那间“女浴室”,站那儿等。 等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得就好像是几个世纪。每次有人出来,哲别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但是随即失望的神色会写在脸上。 不是…… 又不是…… 还不是…… 哲别依然站在那里,一直没改变过姿势,秋水望穿。 本来故意站在街的对面,就是为了避免显得太突兀。可是哲别这么站着,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刚开始是那些从浴室出来的女人,然后也引起了周围的一些闲得长毛的人的议论,有指指点点,有看热闹、有讥笑、有鄙视、有淫亵遐想,当然也有道貌岸然的愤慨。 不过却好像没人打算付诸干预。这个墨绿色的披风前襟上,别着一块淡黄色菊花镂空徽章的莫比亚暗黑精灵弓箭手,看上去可不是个好欺负的角色。 哲别不管这些,他的眼睛就盯着那扇浴室的门,门一动,他的心就咯噔一下。 暮色悄临,也不知道在门开合了几下、心咯噔了几下以后,那个天使姗姗来迟,终究也还是出来了。 街道上人不多了,却也不乏三三两两走过,可哲别眼里根本没有了其他任何人。黄昏的光线中,那一道淡蓝色的风景慢慢地朝他移动过来,依然绚丽夺目。 那一刻,哲别摒住呼吸,几乎感到天地间所有的动态都被什么延缓了,一生就要这么被定格在这里。哲别注意到,那一肩湿漉漉的金发有一种异样的光泽。 “我饿了,你还要跟着我么?”蓝色莞尔一笑。 那一晚,吃的是什么?反正吃的啥东西啥味道哲别根本无从分辨,只记得自己动作生硬,举止笨拙。 还有,烛光下,蓝色不知什么时候终止了进食,突然两手支在餐桌上,上身略微向前倾斜,歪着头带着微笑打量自己。 哲别顿时一阵慌乱,慌乱中打翻了一只盛着汤的碗,随即手忙脚乱地扯了旁边的餐布欲擦拭一番,未曾想又将饮料瓶弄倒了。 蓝色在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以后,用那种比烛光还要轻柔比丝绸还要软和的声音说道:“我能理解,莫比亚人爱情的表达方式。不过,你好逊哦。” 停了一下,蓝色喝了一口杯子中的饮料,看了看杯子里剩余的部分,道:“我叫蓝色,你呢?” “我叫哲别。” 第一百三十五章 哲别的女神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30 从此蓝色和哲别就似乎没有分开过。他们一起游历一起冒险,在星空下,篝火边,哲别会一边为蓝色做道“莫比亚烤鱼”一边给她讲述热带雨林里神奇古老的金字塔,而蓝色,会为哲别唱一首家乡动人的森林夜曲或跳一支优美的北方精灵之舞。 只有欢乐,只有美好,只有说不完的话,只有安稳的每一个夜晚以后每一个崭新值得期待的明天。 哲别喜欢牵着蓝色的手,那么的柔软,那么的细腻温润,如葱如笋,十指纤纤总之是美好得让人欲罢不能。哲别想啊,真希望就这么一直牵着她的手,从漫长的冬天走到温暖的春天,从温馨的起点走到咫尺的天涯,再不要放开,然后,一不小心,就到了年迈。 于是他们会在光天化日的长街上,在明月夜里的小桥边,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在纷纷扬扬的细雨里,在众目睽睽的昭彰下,在私密亲热的相拥时,牵手,十指紧扣。 交缠的手指,紧贴的掌心,所传递的不仅仅是温度,还有彼此默契的心声。那是发自内心的感情流露,是恩爱有加的无声体现。 他们忘记了这个世界的不幸,忘记了生活习惯上的某些差距,忘记了彼此肤色的不同。忘记了这是一个艾尔格精灵和一个莫比亚暗黑精灵之间的爱情。 有时候,一些事情能忘记了真好,不过有些人偏偏会很讨厌的去提醒你。 ———————————————— “今晚在哪落脚?”蓝色提着缰绳,眺望着远处的高低起伏的山峦,这时候,太阳已经沉到了那一道山梁的背后。 “如果赶着跑两个时辰前面有个小镇,不过我怕你辛苦。”哲别轻声道。 “走哪算哪吧。”精灵族人崇尚率真、自然的个性使然,蓝色索性信马由缰。 这两骑就这么一前一后缓慢沿着山道前行,随着两旁树林色调逾深,融成一团,不知不觉,天就这么渐渐暗了下来。 “哲别,看那。”顺着蓝色手指的方向,道路一边的树丛后隐约看到白色房屋的一角。随着两人走近,便发觉是一片建筑群。 这里望去看不到灯光,整片建筑以黑白两色为基调,外面还围着丈把高的墙。天已经黑了,就目前看来,今晚这里休息是个不错的选择。 哲别两腿一紧,抢先驱马上前,沿着小道来到了大门前。 像是一座废弃的庙宇,大门紧闭、蛛网斜挂、杂草丛生。稍微用力,便听得咔的一声,门便已被推开。 “好荒凉,不知道供奉的是什么神。“蓝色边下马边朝里面张望。 “这建筑……反正不会是你们的舒雅神,也不会是我们的芬纳神,看样子是中土人的光明女神.”哲别拦住蓝色,示意她稍等,自己便跨了进去。 蓝色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哲别走了出来, “进去吧,完全荒废了,还算干净。”他一边掸了下自己的披风一边牵过两匹马。 飞檐梁柱依稀在,雕阑玉砌草木森,也不知道荒废多久了,夜色中,建筑中的白石黑木依然透露几分与天命相连的神秘感。此时草间的蟋蟀幽幽地叫着,仿佛是在歌一曲兴衰今昔,唱一篇逝水流年。 进了前殿,四下虽然破朽不堪,不过却有一座雕刻精到的女神像,神像五官端庄、神态自若、衣纹毕现、栩栩如生,其整体安置在大殿正中央的宽大白石台上,更显庄严肃穆,这确实是中土崇拜的光明女神。 一团柔光亮起,旁边的哲别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两只半截蜡烛点上了,并安放在白石台上。 蓝色看着台前空位地面上的痕迹,想起刚才置于殿门外的那一把树枝,才发现哲别已经趁方才先进来的功夫打扫了一下。 蓝色用一种暖暖的眼神看着哲别在台前铺好了毯子,上前挽住哲别的手,将身体靠在那墨绿色的披风上,柔柔的说:“哲别,既然到了这里,也有因缘,我们便拜一下吧。” “嗯。”哲别轻轻将自己披风上的类似帽子的头罩拉到脑后,灰黑色的脸完全地显露了出来,扶着蓝色的手,就这么一左一右双双跪拜了下去。 但见蓝色双掌合什,双目微闭,嘴唇微动,并没念出声来。她,在祈祷些什么呢? 可是,她却将旁边的哲别,用他那莫比亚人稍带中性的声音所说的话,一字字听得真切:“伟大圣明的光明女神,请接收莫比亚哲别虔诚的祈祷。我以菊花?哲别以及愤怒之弓的荣誉向您祈求,能让我-----生,为蓝色;死,为蓝色。一世携手,更无他求。” …… “将就吃些?”哲别将干粮和水袋递到蓝色的手里。 “嗯。” “林子里有鸟,它们是莫比亚猎人们寻常的食物;可我知道,鱼才是艾尔格人唯一的肉类食物,不然我往后殿看看去?” 蓝色靠在哲别的怀里,眼波如水,只觉得哪怕就在这荒山里在这破庙中,只要哲别在身边,也似人间的天堂。当下喝了一口水,笑道:“能和你一起,吃什么都是珍馐美味。” 哲别搂着蓝色柔软的身躯,听得这句,心神一荡,对着她的唇欲将吻下去。 此时却听一声冷哼,从殿门外传了进来,在这温暖的色调中显出极大的反差。 蓝色一惊,正将喝问,却见哲别双手一带,将他怀里自己的身躯一扶,忽地人已经弹了出去。 一闪间,紧接着蓝色眼前一黑,然后才听得其中风声。她明白,哲别已经将石台上的蜡烛扬手间熄灭了。 只听哲别沉声道:“是谁?” “离我们的人远点,肮脏的莫比亚人。”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确定不了距离多远。 “肮脏?你是什么东西?”黑暗中,哲别轻轻将自己披风的帽子遮了回去,蹲在门的侧边黑暗处,低头朝地,像一只时刻准备扑向猎物的豹子。 “莫比亚人什么死蛇烂青蛙都吃,肮脏不?” “你到底是什么人!”蓝色终是怒了。 “蓝色,别说话。”急的却是此前一直沉稳的哲别。 “我是炎,维护艾尔格尊贵的血统是我们世世代代的使命。” 哲别和蓝色顿时明白了。 说起炎,他们是一个组织,也是一个家族。这个家族据说是古老的艾尔格精灵王族的一支,就算是艾尔格人,对这个家族对这个组织的运作也不了解,但有一点很清楚:这个神秘的家族的宗旨就是保护精灵王室捍卫精灵一族的血脉。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月,这个组织越来越神秘,行事也越来越偏激。漫长的岁月里经常会有这样的传闻: 什么地方贩卖艾尔格精灵的奴隶贩子被大卸八块;什么人购买或者监禁艾尔格精灵做奴隶被满门血洗;某个矮人和一个精灵结婚生子,一家三口被烧成灰烬;一个古地半兽人姑娘正在向一个艾尔格男性精灵发动她的爱情攻势,那个男精灵据说还没半点接受的意思,可某一天早上在她们村外的河边发现她淹死在水里,而那个男精灵则不知所踪;等等。 “回头还来得及,蓝色。”那个声音幽幽一叹。 这边黑暗中,蓝色忽地记忆起什么,叫道:“是你?” “我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有关于你,你说这叫不叫造化?”那声音又响起,淡淡的语气之中居然也有那么一种无奈的情绪。 哲别着实也料不到那人居然和蓝色是旧识,一时间似乎也没了打算。正待静听下文,却见蓝色蹲着身子慢慢地移了过来,将唇朝自己脸侧贴近,心神不免又是一荡。 直到蓝色悄声说话,他才明白自己原来亦属会错了情,当下不免一阵惭愧。 第一百三十六章 炎亓的秘术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0-30 蓝色在哲别的耳边细细私语:“小时候我和他曾在一个村子。但此人绝不会手下留情,他很危险,所以你也要全力以赴……出手能取他性命最好……我不要失去你。” 此时那声音又响起:“莫比亚人都见不得光?莫非要依靠这间破房子耗到天亮?” 蓝色朝门口大声道:“炎亓,看在幼时情份上,放过我们!” “蓝色,我不会伤你,不过今夜必取了这莫比亚人的性命。” “我们艾尔格精灵本就和中土人、大陆其他地方的普通人种不是一个支脉,很久以前就有和中土人通婚的历史,甚至还有和波尼亚人、东夷等海外人的先例,为什么就不能是莫比亚人?!” “莫比亚人和地精、矮人、吸血鬼、兽人一样都是低级生物,神给它们一个生存的空间就算是很仁慈了,他们怎么还妄想玷污我们精灵一族的血脉.”那声音虽然措辞比较严厉,语气却始终淡淡然,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从那些结论到哲别的死亡都是如同太阳落山了就是黑夜到来一般的必然,自己说了这么多实在是无谓。 “炎亓,你的性格我知道,早被你那个呆板愚蠢的老师教条化了。这个世界,蓝色和哲别要么共存,要么一起消亡。” “那好吧……哦,忘了告诉你们了,房子周围我都布下了火媒,一杯果子酒的功夫,莫比亚人再不出来……蓝色,就让神灵之炎洗炼掉你沾染的污秽吧。”那个叫炎亓的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殿门外传来。 “我分辩不出他的方位,你呢?”蓝色又在哲别耳边轻轻道。蓝色绝不是那种性格柔弱的女孩,她也不傻,她说了这么多为的还是给哲别提供尽可能多的信息 哲别也摇了摇头。 蓝色继续道:“一种类似腹语、传声术之流的技术,他们炎流之法的秘传功夫,让听声判位完全失效,看来只有拼一拼了。” 这个时候只见蓝色双手兰指前伸,翘起,结了一个很奇怪的印,嘴里喃喃有词,一团柔和的白光从蓝色手印中升起,未了也许是蓝色竭力施法的缘故,她最后吟唱的几个字吐字稍微的重了一些,哲别依稀听到是“……舒雅---伊泰安。” 光团迅速扩大,顷刻已将蓝色和哲别两人笼罩,然后光影如残像一般在身体外一闪,又似渗入体内一般忽然消失了,而此刻哲别顿感一激灵,整个身心已经起了变化。 身体很轻,动作更迅捷了,听觉感觉甚至嗅觉都更敏感,反应力相应提升了一个阶段。 却听殿外炎亓冷哼了一声:“连舒雅神圣洁的祝福——伊泰安都用上了,无耻的莫比亚人,圣灵不会庇护你的,出来受死吧。” 蓝色声音愈发的软了,低声道:“哲别,秘法让我行动不便了……记住,半只蜡烛的时间,取他性命吧……” 哲别深深地看了蓝色一眼,将左手在她耳边的秀发沿着脸颊轻轻一抚,并没说话。而蓝色,也将一只手搭在哲别的左手上,在哲别手即将滑下的那一刻截住了他的动作,一侧脸,芳唇在哲别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哲别站起来了,摘下了他的愤怒之弓,带着伊泰安的祝福,不,是蓝色的祝福,一脚迈出了大殿。 此刻,他要为他的女神而战;此刻,他的女神只有一个,她的名字叫蓝色。 门外有雾。门外居然起了不小的雾! 这个雾很不正常,以哲别的目视能力以及蓝色的法术辅助,竟也看不清二十步以外的东西。 哲别继续向前走,迈过了大殿的门槛,迈下了台阶,迈过了先前用来清扫殿里用过的那一把树枝,直到将至中庭的位置,他停了下来。 在这里他感到了杀气。很浓的杀气就这么混合在浓雾当中,一吸就吸到了嘴里、咽喉里、肺里。 中庭道两旁有石雕立式火塔柱,外侧还有一两石祭台,中庭很宽阔,稍远地方记得还有几个或倒塌或残断的雕塑。浓雾中都模模糊糊透露一丝诡秘,哲别突然发现一件事,那些蟋蟀怎么不叫了? 杀气逾浓,哲别用一个几乎外人察觉不到的动作右手一振,披风似乎都没怎么动,一支箭已经搭在了愤怒之弓上。 然后哲别再没动作,头微微低垂,好像在沉思什么难以解答的问题,又好像在回忆遥远的前世。 “等我说话?”炎亓的声音又响起,带着一丝揶揄,声音似乎就在正面的某个位置,不过还是无法确定。所以哲别没动,他等,不是等对方说话,是等对方动手。 呼的一声,闻得声音,已至眼前。哲别依然没动,是只手镖!不过哲别可没盯着手镖,也没去管它,仿佛它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直到手镖掠鬓而过,打下了哲别头上的披风头罩,又“叮”一下打到身后不远处某个地方的石面上。 哲别盯的是发镖的地方,左前方眼角外的四丈处! 哲别似乎还是没什么动作,手中的弓却“吔”的一声低鸣,然后四丈之外一声轰响,接着是石料碎裂,坍塌落地的声音。 哲别手里还有弓,弓上还搭着箭,浓雾中披风微微荡起,似乎他从来就没出过手! 头微微低垂,似乎连眼睛都要闭上了。愤怒之弓,轻守重攻。 呼声又起,浓雾中隐约的一道光亮,这次是一把短柄月牙弯刀。哲别还是没动,就像看着一只夜色中朝自己身上撞来的萤火虫。 “唰”一下右边披风裂开一道,接着弯刀不知打到后面什么东西去了,一声微微的闷响。与此同时,哲别手里的“愤怒”又低鸣了一声,然后又是和刚才差不多,右边北与东北之间五丈处又是一声轰隆。 哲别依然不动,手中有弓,弓上搭箭。夜色里浓雾中,一两声滴答响在他的右边脚下,那是他右臂上流下的血。可哲别没去看他的右臂,仿佛那条右臂根本就不是他的。 头微微低垂,哲别没有多余的动作,夜雾漂浮,一切好像都在动,但是哲别没动。此时对方好像也停止了进攻,双方都沉默了下来。时间一秒秒地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幕中除了这片诡异的烟雾,还有一种让人窒息的空与寂。除了哲别的脚下时不时响起一声滴答,看样子他的血还在流。 三道半月形的光弧突然在烟雾中亮起,足有半人高,如滚滚车轮,又似凛凛刀锋,并排着窜了过来,竟然没有发出什么明显的动静,几乎等哲别看到之时,已经到了眼前。 哲别侧向疾掠,脚尖在石条上一踏,人已冲天而起,半空中,哲别周身突然暴起一束束色彩斑斓的光线,仿佛朵朵烟花乍放,花团锦簇,流光溢彩,缤纷耀眼! 在肉眼难扑捉的速度下,有四道闪电拖着让人炫目的刺芒瞬间击中了那些半月形的光弧,并随着几声尖锐的炸响,一齐粉碎! 良久,浓雾中传来炎亓的声音:“暴龙之弓!震动三道的七家灭门案,是你干的?” “不是。”哲别冷冷道。 场中再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只有烟雾诡异地飘浮着,竟有了生命的灵动,如同黑夜里的精灵。 忽然哲别身形弹起,如惊弓之鸟!与此同时,一把短刀已无声无息地刺中了他的肋部。 哲别身形往前弹出两丈,随即沉了下去,扑在草丛里,他右臂掌地,右足单膝跪地,左手依然紧紧地握着愤怒之弓。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舞流的枪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1-01 哲别胸膛起伏间,闷哼了一声:“你用毒!” “不错,只有‘酥麻散’才能摒除伊泰安的状态,一滴能让一头艾尔格棕熊两个时辰里失去动弹能力,微微只有些草的气息,很难察觉的…… 方才我将这种‘酥麻散’散入了我的‘深渊之雾’中,让你吸了进去。”这一次炎亓的声音从身后某个方位传来,还是难以确定具体所在。 炎亓又淡淡地道:“虽然还不足以让你完全麻痹,不过只要能让你反应失常,我的死亡之音就有机会了,何况你还有暴龙之弓。” “哲别!”蓝色已经从殿里奔了出来,她举动有些吃力的样子,想是还没从施法后的虚弱状态中恢复。 没人知道,哲别的两只手臂青筋暴涨,他在蓄力为他的最后一击,等什么呢?等那柄死亡之音上的一滴血珠落下,哲别的最后奋力一击就会发动!有血珠吗?会有吗? 这最后一击发动以后,无论结果如何,恐怕明天天亮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哲别。 可蓝色应该会活下去!她以后会生下一个和她一样美丽的小精灵么?我最爱的蓝色,那风前月下,水边幽影,如一朵优雅淡蓝色的水仙花悄然绽放,那么的无与伦比,那么的圣洁无暇。 想到这里,哲别低垂着的、因为失血越发苍白的面上居然露出微笑。 我以菊花?哲别以及愤怒之弓的荣誉向您祈求,能让我——生,为蓝色;死,为蓝色。一世携手,更无他求。 就在今夜了。 这一场较量:哲别是被动的,对方是主动的;哲别是善于控制距离的弓箭手,对方是善于贴身一击的刺客;哲别陷入大雾中了迷药,对方布局结网暗袭得手。 当蓝色带着凄怆的神情扑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哲别居然有一种绝望,这下,我的致命一击该如何打出去? 可看着一贯聪慧沉着的蓝色莽撞无措地奔来,手忙脚乱查看自己的伤势,她在为精神力尚未恢复而无从给自己救治而懊恼,急得都快哭了出来。 哲别此时满腹的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没说,炎亓也没说,不过不代表别人不说。一个声音从右边传来:“何必。” 蓝色何必?还是哲别何必,或是炎亓何必? 中庭道旁边的一块矮石台上,一个白衣人坐在那里,两腿平置于草地上。他就这么坐在那里,仿佛已经坐了几百年,浓雾中他简直就是石台雕塑的一部分。 忽地一小火团在他身前亮起,他左手握着支白缨黑杆长枪,往火光中左右一拨,火团已化成两团火球一前一后飞了出去。 噗两下,不偏不倚正好分别打入中庭道两边一对石雕立式火塔柱口中,顿时火塔一燃,中庭之中虽犹有雾,不过已经显得亮堂不少,甚至雾都显得没那么浓了。 火光照映中,只见那白衣男子一头黑发将垂至肩,猿臂蜂腰,一套白衣修剪合度,整个人整洁而清秀;一双似笑非笑、似谑非谑的眼神,再配上嘴角一抹慵懒的浅笑,不过若是看得仔细,你会发现他看着蓝色和哲别的一刻,透出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悯。 多情种,这是蓝色看到他的第一印象。 情绪复杂,有着精灵一族率真的人类。这是哲别看到他的第一印象。 胆大心细的一支枪,炎亓的印象,他的眼里首先看见的是枪,不是人。 白衣男子突然持枪那只手往下一顿,“啜”一声枪身插入石台一小截,居然像插豆腐一般,那黑枪怪异的立在石台上,枪首白缨若舞梨花,纷扬中如飘瑞雪,犹自晃动不止。男子双手往膝盖上一放,微仰着头,吟道: “马踏流花凭月照,逆水轻寒,月似倾城笑。百转柔肠谁与道,此情难共此身了。卿若共谁能终老,或谓孩儿,或念郎君好;或梦今宵风袅袅,平芜一骑浮烟草。” 他就这么若吟若唱,一字一字渗入你心里去,有如一台戏中的独白,而戏的主角,或是哲别蓝色,或是你,或是我,或是他自己。 “你要趟这浑水?”炎亓淡淡地道,依然只闻其声,难判其位,不见其人。 “能一睹艾尔格最强刺客与莫比亚最强之弓的较量,本属幸事,不过……” “不过不公平?我的字典没公平两字,只有手段,况且我也没抱怨他有伊泰安的帮助。”炎亓打断他。 男子微侧着头,面带微笑听罢炎亓的话,居然点点头道:“若万事能讲公平,人间何来苦难,我对公平亦不感兴趣。 我刚要说的是,不过……我平生最恨两件事;一是棒打鸳鸯,二是手足相残。” “尤其是第一,”男子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接着道:“有违天和必遭天谴,会遭报应的,知道吗?……什么报应?最坏的报应就是神会让你也爱上一个莫比亚姑娘。” 一旁的蓝色听得这句,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暗想:“亏他想得出来。” 炎亓被他这句估计也呛了一下,半天没作声,好一会才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白衣男子也不管他,犹自又说:“其实混血宝宝很漂亮的,你看这个……叫哲别是吧,他体型很棒啊,嘴唇也长得很有味道;蓝色姑娘就更不用说了,你声音太好听了,五官好似美玉精雕细琢出来的,要是两个人的优点加以综合……” “自作孽!”炎亓哼出一句打断对方,语气中那股淡淡然的味道没了,明显有些不耐。 男子不知从那里拿出个水袋喝了一口,又道:“不可活是吧?……嗯,我喝不来普通的酒,葡萄酒也不喜欢,不过艾尔格有一种独有的珍珠果子酒,倒是很顺口,没一点酒精味,提神解渴……” 一旁蓝色听得这句,忙接道:“我知道配方,也会做。” 男子看着蓝色,微微一笑,也不管旁边的哲别,道:“美人酿制,当然美味……” 忽然,男子一皱眉,嘴里念道:“读书十万卷,而今束一阁;习剑二十年……”念到这“年”字的时候,左手忽然一扫,扫在那把怪异的插在石台上的枪身上,枪“呜”的一声下端尤固定在石台上,上端却作了一个夸张的圆锥摆动,随即入耳又是清亮的“铛”一声响,枪身中段位置居然闪出一簇火花! “……谋食差可作。尚哀朱首阳,怀技遭其祸……”待念到“遭”字,双脚一抬,身形如鱼已从还在晃动的枪一侧穿过,而他原来所处的位置却有一道如水的银光滑过,一闪即灭. “不若堤柳枝,万钧锤不堕……”身体再一转,男子又绕了回来,他挥手在枪身上又是一拍,枪身弯曲出一个夸张的角度,白衣一闪,人已从枪上跨了过去。从一侧看去,这白衣男子似乎在石台上独自起舞一般,穿花乱蝶中,如痴如醉,似癫似狂:“吾知吾亦凤,非梧实不乐。鲜有识剑者,生死成交诺……” 这个时候,一边半天不吱声的哲别喝出一句:“风舞流!“ “截食者!”这个声音是炎亓的。 “赫连小妖!”蓝色脱口而出,却又随即将手轻掩唇上。 第一个动的却是哲别!他忽地抱住蓝色,同时把身后披风一扯,将怀里的蓝色遮住,双腿频移,瞬间倒掠出两丈开外。 第二个动的是白衣男子!他携枪振臂而起,离开了石台。他身形轻捷利落,有如明月别枝惊雀;他白衣翩翩,又如夜深华表归来鹤,定下了千年的约期,再度别去。 几乎同时,石台在“嘭”一声炸开来!虽说是炸开,但这石台非常的宽厚,并没有完全碎裂,只是它表面、刚才白衣男子所站的位置一带被什么东西炸出了一块凹槽,刹那间细小的碎石四下飞溅,如雨点纷飞,而石台上呼地燃起了一片火焰。 一些迸射而来的碎石,能对蓝色产生威胁的,都打在哲别的披风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灭门惨案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1-01 白衣男子鹤舞九天,临空中或是用枪,或是用脚在周围能借力之处做了几次轻点,舒展流畅的几个转体动作,完成了身位的腾挪。 他手中长枪忽地乌光暴涨,枪作棒使,挥出了类似海底捞月的一击。 长枪打在地上,前方又是“嘭”一声如同下起了场泥土沙石的暴雨,“暴雨”中,一名潜行者打扮的精灵出现在场内,那是个冷峻挺拔、穿着紧身茶色战斗皮衣、披着黑色斗篷的男性艾尔格白精灵。 而“暴雨”之后,白衣男子如天外飞仙,又刺出了极其华丽、无懈可击、演绎流星的一枪。 尽管男性精灵炎亓拉出一道残影,依然被“暴雨”淋了一身,甚至有颗细石划过了脸颊,在他的脸上擦出了道血痕。炎亓并不是躲不开这场“雨”,因为他知道,后面那一枪才是真正致命的! 炎亓没有被“暴雨”所迷惑,恰因如此,他才没有上当,他才躲开了那惊艳的一枪!炎亓手中划出一道火红光弧,凌厉而迅疾,却丝毫没有带起与这种威势、这种速度相匹配的声响。 “死亡之音!”蓝色轻呼。她话音没落,却发现身旁的哲别出手了! 哲别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以至于蓝色知道哲别出手之时,青芒一闪,奔雷惊电,箭矢已没入了炎亓的背后。接着,这才听到哲别手里愤怒之弓“吔”的一声低鸣。 炎亓怪叫一声,脚下却不停,身形急转,但见黑影在院墙头一闪,很快消失不见。 白衣男子正待追将过去,却又听蓝色一声惊呼“哲别~”,转头看去,哲别已瘫倒在了蓝色怀里。 ———————————————————— “黑蝎子,那是你亲眼看见的?”说话的黑大个本名叫流芒,但通常道上混的都认定了是“流氓”,喊着喊着就变成这个意思了,不过他本人也不以为意。 此人经历复杂,年少时,在码头上混,不久入了黑帮,后来老娘以死相逼,便做了车夫。可看他那凶神恶煞,一脸匪气的样,所以生计也不咋地,混着混着就干脆去替人当护卫押运,又曝出了内外勾结串匪的事故。后来有人看到他真的在山上当土匪,干着拦路抢(劫)打家劫舍的买卖,前两年又有人说他去东北边当了雇佣兵。 “那是当然!”席间左排一个长得很“非人类”的黑衣男人一边嚼着嘴里的肉,一边用手里的烧鸡腿指指点点,“我进去的时候,捕快、治安司的人都还在老子后面缩头缩脑,草!那个嘴上毛都没长出来的治安司瘪犊子嫩公鸡,居然当场就在大门边吐了一地……” 黑衣男人抛开他瘦瘦高高的个子不说,其实长得很像地精,光光突起的额头,尖尖的下巴,宽嘴巴里有明显的龅牙,小眼睛黑白搭配不协调,眼神非常的阴暗猥琐。 四周响起阵哄笑,让这个叫黑蝎子的男人更是得意,他顾不得手上的鸡腿,吞了口唾沫,又说:“当时毛家那二少爷还没断气,嘴里一个劲的吐着血,瞪大着眼睛,抬起手指……”说到这,黑蝎子站了起来,斜着身子,瞪着眼睛,用一种要死不活的腔调,很卖力的表演起来:“是劫食者……赫连……救救我,疼……啊!” 只是由于他虚指向前的那手里还拿着鸡腿,而且已经被啃得惨不忍睹,确实对演技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坐在他旁边的一位四十多岁的法师,现在非常后悔自己选择了这个座位。一方面要担心他吐沫横飞,另一方面还要担心那只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烧鸡腿前端骨头上,吊着的那一缕晃晃悠悠的肉,随时有可能飞到自己的脑袋上。 右席前排上首一位穿着讲究的锦衣男人用手绢擦了擦手,开口打断了黑蝎子的表演:“还有谁到过现场的?情况如何,能不能描述下伤口什么的?”这人是风旗佣兵团的团长,名叫帅中行,手下八十多号人,据说是几乎垄断了整个海森道佣兵市场。 “毛家我是没去。但是在此之前的,两江道莫桑家,尼斯威尔道宫城家,都和我家是世交。两江道莫桑家是这连环血案的第一个受害者,案发之前我正好在附近,所以一直追踪着整个事件。” 开口的是一位男青年,长得很斯文,他是尼斯威尔道某城的治安司吏,叫原四季。 正如他所说的,由于案件涉及到了他家的世交好友,虽然没有发生在他的辖区内,他出于道义,要给家里和朋友们一个交代。他主动请了长假来跟进案件的调查。 他以略带痛苦的神色思索着,回忆着:“场面都很混乱,血淋淋的屠杀,莫桑家六口人,宫城家连仆人一起十五口,按照伤口判断,凶器都是枪,枪头一尺余,现场痕迹判定是铁质长枪,莫桑家现场还发现了几丝白缨。两家财物分文不少,明显不是劫财,不过宫城家十六岁的小姐死前有被奸污迹象。” 一时间,周围乱哄哄地议论开来: “这个赫连小妖当年在济州城就是个流连欢场的好色之徒!肯定就是他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说话的是今晚到场的唯一女性,凤凰佣兵双人组的凰。 “小妖小妖,一听就是邪恶之徒,若撞吾手,必不留之活口!”说话的是前面那位女子的搭档,也是她的丈夫——凤。 “据说他曾夜御七女……真是了不得,了不得。”说话的是位潜行者打扮的金发白脸中年人,人称夜夜蝴蝶,看这位仁兄的表情,也不是知道是羡慕妒忌恨的哪一种。 “肯定也不是仇杀啦,这谁不清楚。”与流氓同个案桌的那位“小胡子”一口喝了个碗底朝天,他以前叫什么不知道,不过认识的都管他叫“抠门”。从他后边背着的弓与箭筒来看,这是名弓箭手。 “我有一个朋友当年在流光道和赫连小妖是同届院生,据他说,这个赫连与其一姓王的死党,专以败坏女生清白为乐事,早就是臭名昭著的……” “此人犯下此等惊天大案,真是十恶不赦!” “赫连春水,恶贯满盈!” “淫贼……” “劫食者,能是什么好东西,卑鄙无耻!” “据说几年前发生的永定银库盗窃案与绵阳连环奸杀案,也与此人有关。” “得得得。别他(妈)瞎扯淡,你怎么不把这夜夜蝴蝶犯的事也扣人家头上……” “哎哎,我说土匪,扯我干嘛,你小子喝着尿啦?” “算了算了,一码归一码,您几个就和气些,咱们下面还要一起共事呢……” 马尿喝多了,酒精上头,大家说话都有些冲,渐渐也起了些争执。 酒宴烛火辉煌,再加上酒精与高额赏金的联合作用,让山庄的夜晚显得非常的热闹。 可能是由于到场的有二十多个人,再考虑到不少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江湖人物,酒宴就露天摆在山庄主体建筑大门前的空场地上。除了横列的两桌首席外,宴席两边各分两列,每列三张桌案。每张能坐两人,都是那种刚过膝的高度。 首席上的两张案后各坐着一人,右手上的是山庄的主人,这次a级任务的发起者——石井寿。被灭门的七家中,尼斯威尔道路易家的坎特是他的好朋友。 这次任务与以往不同,不管是杀死、擒获、或者明确提供凶手的确切行踪,都可以获得酬金。杀死、擒获,参与人平分一千二百金币,提供明确行踪,直至石井寿带人到场,每次三百金币。 第一百三十九章 恶贯满盈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这个时候,与石井寿并列首席的一位颇具道骨仙风的中年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淡淡地道:“在座的都提供了不少关于赫连的情况,怎么就不提提那把暴龙之弓呢?” 他这句话一开口,在场的不少人面上便有些不自然,纷纷端碗的端碗,举杯的举杯,拿筷的拿筷,埋头苦干起来。 却见那位“流氓”大笑起来:“我就是冲着它来滴,任务宝贝两不误!” 夜夜蝴蝶舔了舔油光发亮的嘴唇,也说:“嗯,反正也是无主之物。” “那意思是落谁手里算谁的?”抠门掏了掏鼻孔,说道。 风旗佣兵团的团长帅中行忽然一笑,道:“外面现在有个传说,神兵利器在沉睡了几百年之后,都需要某种特殊的唤醒,否则即使拿到手里,不明所以,也无法发挥最强威力。” 黑蝎子终于将手上的烧鸡腿收拾完毕,抬头道:“这倒是真的,不过听说赫连春水很可能已经掌握了这个唤醒方式。” “很可能,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迫不及待,明目张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不知道收敛,连犯七宗血案。”原四季点头赞同。 “那东西我不管。不过,谁在任务未完成之前自己人先打起来,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山庄主人石井寿微笑着话锋一转,面朝着旁边的中年人说道:“森先生是前帝国监察院两江道分院长,是行家,这次大家可以自己单干,也可以跟随大队统一行动,凡随队行动的一切听从森先生安排,否则不予承认。” 这位道骨仙风、唤作“森先生”的中年人也没什么表示,淡淡道:“都说了不少关于赫连小妖了,我们也都知道,此人原名赫连春水,年纪在二十七至三十之间,身高五尺多,使白缨铁枪,毕业于流光道武科,此前在济州等军队服过役。只是在座的有谁见过此人真面目没有?” 席间交头接耳又小声议论起来,却见多有摇头者。森先生拿出一文卷,摊开在手,再朝众人左右展示了一番,嘴里说道:“都看清楚了,这,就是恶贯满盈的赫连春水。” ———————————————————— “怎么样了,沦陷姐姐?”子韵奔了上去,给这风姿优雅的紫衫女子一个亲切的拥抱。 “嗯,还好。你呢,家里也还好吧?”沦陷拍了拍子韵的背,微笑着说。 “嗯,一切都还好,海边乡镇,没受到什么波及,不过近段逃难过来的人开始多起来,也不如从前安宁了。”子韵又笑着对沦陷身后的月色点了点头。 随后,极品与月色也各自走上前来,双方互相问候了一番。道边的树荫下,子韵和沦陷并肩走在了一块,极品与月色牵马跟在了后面。 沦陷一叹:“那倒是,只怕再过一阵,就没什么人间仙境、世外佳苑了。” 子韵点头,“详细说说你那边情况吧。” 沦陷稍微想了想,说道:“我的全名叫杰尼沦陷,杰尼家在两江道还是小有名声的。虽称不上世族大家,也算个豪族门庭。 想不到天下动荡冲击之下,也是首当其冲。这次押运粮草的任务,起源是有人状告我家私自囤积粮草,图谋不轨,后来官方涉入,没收了一些粮食。 却又说,倒卖出去的大部已对法纪造成了恶劣影响,本来需要罚没全部家产,但念在杰尼家多年还算积善守法,决定从轻发落不予刑究,科洛斯剿贼前线如今补给困难,责令其将功补过并为国分忧。” “不排除有人眼红的可能,不过,艾河城方面想侵吞你家财产的可能性较大。”子韵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对沦陷说。 “嗯,家里人虽然没有受到牢狱之灾,不过全部被软禁起来,他们强迫我父亲亲笔写信让我这个在外的独生女儿在限定时间内凑齐一定数量的粮食,又强迫母亲附上了信物。” “那这次任务失败了,怎的是好?”子韵再次打量了沦陷一眼,发现她虽然目色忧忡,却不慌乱。 “我到了才知道,这一路上的遭遇早有情报送到艾河城,甚至连对手的部署、军力、最后战况等等。 也许我们的实力让他们感到了惊讶,现在他们又开出一个任务,并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完不成,全部家产充公,连家里人都会被赶到街上去。” “岂有此理!”子韵冷哼道。 “妹妹,我想告诉大家,这次照样算任务,酬金家里会照付的。”沦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站在她的角度,沦陷的确是感到难以启齿,虽然自己夫妻俩都加入了破黑刃战队,可上一次任务大家为自己打死打活的,如今还有一大帮子在昌南城里躺床上呢。 而处于子韵的立场,饶是再财迷的人,这种时候也不好往钱上谈。她虽然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挥了挥手,摇头说道:“都是自己人,钱的事情再说吧,我们先谈谈任务。就我们四个,人手够么?早知道就让夜这小子跟着来了,就怕他闯祸。” 沦陷笑了笑,故意调整了脚步,很自然地便让自己和子韵的位置与极品并排在了一起,毕竟破黑刃,极品是副队长,这是起码的尊重。 她笑着朝极品点了点头,说道:“感谢大家。原来他们一提出,再次要求我们进行任务,我也是非常的恼怒,也想干脆就一口回绝了,心想艾河城官方能给出什么好果子来。” “那是,通常这些割据军阀、乱臣贼子就想着拿我们当刀枪使唤!”极品淡淡地说。 “嗯,不过听他们一介绍,这次任务和上次又有些不同……“月色接过话来,“也许我们可以试试,任务要求夺取一把弓!” “那有什么不同呢?”极品转头看了看月色。 “你们听说过暴龙之弓么?”月色问道。 子韵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却是旁边的极品抢先开口了,他猛地抬头对月色道:“上古八大神兵利器之一的暴龙之弓?” 月色很慎重很缓慢地点了点头。 “那是那是,我很早以前曾经追踪过它的消息,不过关于这把弓的详细,倒也不是很清楚。”子韵明显兴奋了起来。 沦陷望着前方,缓缓地说道:“暴龙之弓传说是精灵女神舒雅所制造出来的,当然,这已没有任何人能够考证了;不过却是一把蕴含着神秘力量的弓,这毋庸置疑。 据说通过这把魔力之弓射出的箭矢,它造成的伤口会让任何种族流血不止,很快失去战斗能力,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长时间的静养治疗。” 极品接着对子韵解释道:“这把弓已经销声匿迹好几百年了。也有人说,十多年前某个夜里,在两湖道某个大型农贸集市出现过,但并没有得到证实。、 总之在它最后一次写入历史之时,他的主人是暗黑精灵游侠夜摩亚。 那是帝国建立前夕,在决定着历史的走向,决定着萨亚王薛永年和西北王安东尼的命运,决定着三十万大军生死的定军山一战中,安东尼的生死之交,西北王大军中的西路统帅夜摩亚在对方潮水般的进攻中死战不退,并在悬空岭上激战一天一夜,据说射空了三百筒箭矢,杀敌无数。” 文科毕业的子韵当然也知道这段历史。但她竟然不知道,这和她一直很感兴趣的神兵居然有关系,原来当时夜摩亚手里拿着的是暴龙之弓。 最后夜摩亚不是被敌人杀死的,他是苦战力竭而死的。尽管他是失败者一方,最后胜利者萨亚王薛永年通过这一战奠定了嘉和王朝五百年的根基,但夜摩亚的忠诚与勇武,仍得到了人们的赞颂乃至敌人的尊敬。 萨亚王、也就是后来的宣武大帝薛永年下令将悬空岭改名夜摩亚岭,至今定军山下依然屹立着一块大石碑,上书“暗黑精灵夜摩亚尽忠于此”。 第一百四十章 结网 - 破黑传奇 - 子韵 极品一边走一边说着,他的目光深沉而悠远,仿佛穿过了历史的长河。 他接着说道:“定军山一战之后,再也没有暴龙之弓的消息了。和所有上古八大神兵利器一样,传说中、历史上,这把弓曾和许许多多的英雄与传奇联系在一起,其中最著名还有‘血狼世纪之战’。 这把弓造成的伤口,会让血族狼族的自愈能力失去作用,因而,对于千年宿敌的血族与狼族,哪一方得到了这弓,哪一方就会在今后的战争中获得主动权。 相传一千九百多年前,那是血族和狼族在中土的鼎盛时期,两族极其繁荣。从兽人王国里脱离出来,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发展壮大,隐约已经有了和白精灵族、矮人族、兽人王国、中土人类平分天下的趋势。 就是因为这把弓,两族展开了长年累月、不死不休的大战,甚至将暗黑精灵、中土人的分支波尼亚人、尼基人、草原部落、山地部落,兽人王国很多其他分支种族也卷入了战团。 最后两族几乎面临了灭顶之灾,人数剧减,文明传承遭受空前打击,并且还分别失去了一项可以将人类发展成他们同类的能力。 这个两个种族本来繁殖率就很低,血族失去了初拥,狼人失去了馈赠,没法将人类转换成他们的同类,无形中更是大大限制了他们势力的发展。据说这是因为漫长无止境的杀戮带来的天谴,是神的诅咒,当然这只是传说。” 随着极品的侃侃而谈,一行人沿着道边的树荫,又向前走了很远。 “现在还有个说法,暴龙之弓还隐藏着一个秘密,据说要解开血族与狼族的这个诅咒,关键也在暴龙之弓隐藏的秘密上。”月色补充了一句。 “那么这个弓还真是个烫手的红薯呀,一定很多人在觊觎窥视吧。现在有这弓消息了么?我们是要抢谁呢?”子韵感到有些头大。 “也许这次我们不会那么为难,此人是一个凶残狠毒、卑鄙淫邪之徒,一个恶贯满盈的家伙。”沦陷说。 “哦?那至少咱们做起来没那么别扭。”极品稍稍安心,虽然在他心里认为,这事的根源,本来就是艾河城那些割据军阀、暴徒之间的狗咬狗。 “自从暴龙之弓的踪迹传出,此人循着线索,一路上烧杀淫掠,每每手段凶残至极,满门不留活口。两江道、尼斯威尔道、海森道一圈下来共是杀光了七家一百多口人,并奸杀女子多名,实在是个屠夫、畜生!”月色皱起眉头,眼里闪出一道厉色,想必此人若是在他面前,即便是没有任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吧。 子韵点点头,心想这种事情应该最合极品胃口了,嘴里却说:“那也算行侠仗义,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了。” “不过,这件事情,似乎还和子韵有些关联。所以,还是由你来拿主意”沦陷说道。 “还记得我们在押运粮草的途中遇到的那位,那个赫连春水的,你和他很熟悉么?”沦陷问子韵。 “啊?”子韵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了那张可恶的笑脸,当下嘟起了嘴,气呼呼地说道:“不熟,谁认识他啊!” 沦陷仔细看了看子韵的表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总算是过来人,女孩子的心性那是再了解不过的。看子韵那模样,恐怕没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旁边的月色却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次我们要对付人就是赫连春水,一个劫食者,恶匪,杀人狂,淫魔。” 劫食者,这是江湖上、雇佣兵行当里最痛恨的人。意思就是等别人在前面螳螂捕蝉,拼死累活的,他适机黄雀在后,在快成功了或者是刚得手之际,突然(猛)插一扛子,夺取胜利果实。 劫食者这个词和春水的联系,子韵是再清楚不过了。可是恶匪、杀人狂、淫魔这几个称号,还是让子韵很震惊的。 是真的么?子韵有些失望,尽管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淫魔……子韵想起了他身上那股清洌的男子气息;他和自己说悄悄话,呼出的气息,热热的,麻麻的,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他的唇好像还碰到了自己的耳廓。 那个好色之徒,倒是有可能的…… 人生真的是很奇妙,子韵第一次听到春水的名字时,感觉这个名字还是蛮好听的,除此之外她并没有什么很大的触动。 而此时,相比较沦陷说起来的一脸鄙夷,月色说起来的咬牙切齿,子韵却没有那么厌恶的感觉。 在震惊的同时,她还有些失落。与她一样震惊的其实还有一个人,苏极品。 月色和沦陷几乎同时发现了极品的不寻常反应,极品如遭雷殛,瞪直了眼睛,起码怔怔了几息时间,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来。 月色心里暗想,不至于这么雷人吧,即便那个春水很强。 子韵没有看到极品的反应,因为她正怔怔地望着远端,沦陷正要和她说什么,却见她叹了口气,便加快了脚步,往道边几乎有她半人高的草堆走去。 在那边,子韵一边绕来绕去,口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我发现最近我们老捡着伤号哎……你们来看看……好像是个精灵……” —————————————————— 石井寿仰望高山,山巅白云悠悠。 尽管此时已是深秋,他身穿着的那件淡青色的厚锦袍,却譬如春天里的新芽。 竹阁之外,修竹成林,犹是绿意盎然。 他的面前是淡青色的木几子,几子上有淡青色的竹制茶盘,里面搁着一台青玉茶具,茶盅里滤好的是顶级的欣陵毛尖,其色青青如翡翠。 他的右手下方有一碧瓦小火炉,上面正煮着开水,壶子和茶杯都在他随手可及的最佳位置。 石井寿将目光从屋外收了回来,伸手滚水倒入碧玉碗中,拿着竹夹子,捏起茶盘里的那两个茶杯,在碧玉碗中涤刷一番。然后将滤好的茶倒入茶杯。 石井寿喜欢淡青色,他觉得养眼。他喜还欢俊马佳人华衣名茶,喜欢享受。他对每一件事他都非常讲究挑剔,行事之前喜欢深思熟虑、精密计划,尽可能不浪费多一分力气,不会有一点疏忽,就连这些生活上的细节都是如此。 仙风道骨的森先生就盘腿坐在他的对面。这位依然英俊的中年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举手投足却又温文尔雅。 森先生在此之前曾有着极为响亮的名声和完美的履历,他是帝国情报系统的隽秀人物,前帝国监察院两江道分院长。 谁也想不到,天下纷乱之后,他居然成了石井寿的门客。当然,这是个秘密。对外来说,他只是个雇佣者,价钱高些而已。 “接下去,你就是绿竹山庄的代言人,我会尽量的少露面了。”石井寿说道。 “是。”森先生颔首应道。 石井寿优雅地摊手示意了一下,拿起了茶杯。他的姿势完美得不可挑剔,拇指和食指扣住香气四溢的玉杯,将杯子先送到鼻子边嗅了嗅,淡淡的蒸汽在他面庞前飘萦。 他闭上了眼睛,露出了陶醉的神色,稍稍,才轻启嘴唇,将茶送入口中。 “我会把你打造成为一个偶像,你有这方面的基础,目前只是缺乏一些有效的运作。这次的布置,是你展现自己实力的最佳时机,尽可能地竖立自己的威望和影响。 日后,你迟早要脱离山庄,组织自己的人马。这次行动,也不妨挑选一二。或打或压,你自己拿主意,全权负责。” 森先生将茶抿在嘴里,轻轻地咽下,点头道:“明白了。” 森先生目光移到那边的檐下,那儿有一只蜘蛛正在结网。森先生看得很仔细,良久,他才微微一笑,说道:“这将是一张很大、很结实的网,我打算一直逼着他,把他逼疯。 就算他再狡黠无比,也要让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然后犯错……”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与狼共舞 - 破黑传奇 - 子韵 哲别还在熟睡,而且似乎睡得很安稳。 他中了毒还坚持战斗,最后带着很重的伤,还挥洒出所有潜能,发出迅烈无比的一箭伤了炎亓,而当时蓝色在施展了“伊泰安祝福“之后已经精神力不足,无法给哲别最及时的救治,所以伤势有些耽搁了,目前还在发烧不退。 可蓝色却不怎么安稳。荒郊野地,残垣颓壁,自己的情人重伤躺着,对面却坐着一个声名狼藉的男子。虽然,这个男人救了自己二人;虽然,这个男子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恐怖。 蓝色抬头看了看这个男子,看到他望了过来,赶紧又低下了头。这个人,据说杀了七家一百多口人,还…… 男子似乎看到了蓝色那个样子,略微苦笑了一下,便也不再看她,怔怔地对着篝火沉思起来。 而彼此都不说话,气氛愈发显得有些紧张,气氛越紧张,蓝色心里就越是怦怦直跳,脑子里胡思乱想。不过究竟是照顾了哲别一整天,夜深了也渐渐困乏,眼皮子便沉重起来。 忽然火光中,那个男子狞笑着站了起来,他果真的生出歹意!蓝色惊恐之中却见他一枪往哲别身上扎去,不等蓝色作出反应,已往自己身上靠了过来,一双贼手瞬间伸到了自己胸前。 蓝色却浑身无力,好像是中了对方下的药,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绝望之下便发出一声尖叫:“啊——” 再抬起头来,只见哲别还是好好地熟睡着,火堆对面,那个男子先是惊讶地看着自己,随即又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男子摘下水袋的塞子,悬空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慢慢地咽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走了过来,在蓝色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男子把水袋递给蓝色,点头示意了一下,蓝色不知是担心激怒对方还是怎么地,倒是把水袋接了过来,却没喝。 “没错,我是赫连春水,他们也叫我赫连小妖。”男子也不在意,目光看着火堆,看似很随意地和蓝色聊了起来。 “我刚作了一首诗,我吟给你听听,请多指正哦,”春水一笑,接着换上了副凝重的神情,轻轻地吟道:“至此逢摇落,谁人奈若何。石桥方乱鸟,秋水欲扬波。雅致人情少,消魂夜酒多。无聊惟绿绮,高置待君歌。” 蓝色细细回味了一番,突然神色飞动,开口道:“好一幅深秋景致,好清响的格调,这首五律古朴自然,其状端端,其貌正正,深得其中三味,几乎能和我们精灵族最杰出的诗人诺伊维尔的那首《望远》相媲美。” “过奖了,还需改改,再说吧。”春水淡淡一笑,又忽地话锋一转,道:“我从小就离开了父母,他们把我送到流光道,一方面说我是家里的希望,另一方面,官场腐败,倾轧残酷,也好跟家里留根苗。 我住在学院,在我入院读书之前,即便是那些也能称之为‘孩子’的学生,都是比我大的,没有愿意带着我玩。 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玩伴,我每天只能看书,除此之外就是练习叔叔交给我的武道基本功法。艾尔格有类似学院么?” 蓝色点了点头:“是的,不过和你们的分科有些不一样,我们就分魔法和战技两类,魔法院里,元素和祭司是分班的,战技院里,弓箭和搏击也是分班的。” 春水点了点头,又接着说:“后来我入了武科,因为叔叔说,天下动乱不远了,文科有了基础以后其他的好补,系统地学好武科对我来说更重要。其实我比较喜欢文科,我喜欢诗歌。 毕业以后我从商去了。呵呵,很多人都大失所望。不过两年后,我感觉这个时代从商,太没有保障了,整个就是个被压榨被盘剥的对象,于是大人们很高兴的看到我迷途知返了,我从军去了卡萨加纱道卡布拉哨卡。 有一天晚上我们被两倍于我的兽人偷袭,我最好的同窗、朋友、同袍死在了我的身旁。事后我判断这是某个军官为了抹掉自己贪污的事迹而策划的,一起内应外合的侵袭事件。但是我身份卑微,没有证据,于是我离开了哨卡,成了一个逃兵。” 蓝色看着这位白衣男子,火光中一头将垂至肩的黑发,整洁而清秀;在那双似笑非笑、似谑非谑的眼神里,蓝色刹那间扑捉到了一丝悲哀。不知不觉中,她用水袋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待咽了下去,她才醒悟过来。 “后来我母亲利用关系,打点一番,我又重新在波弥道入了军籍,在那里,我不仅认识了我的三个妹妹,还认识了另外一个兄弟。 他叫小白。小白也是我的上司,他真的拿我当亲兄弟。我们一起抓住机遇,入主了济州城。可是后来……”春水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他才接着说: “我离开了他们。不久他们就被人算计,派到了关内道外的边境上,七百人一个也没能再回来……我呢,从此成了一个流浪汉,一个声名狼藉的流浪汉。” “你不是一个坏人,我倒觉得……”蓝色突然说,不过又打住了。 春水“哦”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蓝色,微笑道:“那么我像好人?” 蓝色柔和一笑:“我觉得你其实是个多情种。” 春水一愣,又摇头笑了。 “像我这样的流浪汉,名声不好又自命风流,喜欢风月,纵情诗酒,毫无信誉,当过逃兵,背弃过兄弟情义,还是个劫食者…… 你说还有什么我不能干的事?于是如果别人要给我安排什么罪状,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数月前,我得到了暴龙之弓的消息,追寻着线索,游走于两江道、尼斯威尔、海森道之间,可是每当我一有新的发现,就发现总有人比我更早一步。我所至之处,都是血流遍地,尸骨余温。然后不久,就传出了这一切都是我干的。” “你没有什么人为你证明么?比如不在场的证明……”蓝色想了想道。 “好像没有,更让人无语的是,被杀的人的确是死于枪下,而且现在还留下了很多似乎和我有关的东西,比如枪上的白缨,尸体手上有被扯下的白衣的一角等等。”春水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浅笑,眼中似谑非谑的意味更明显了,像说着一件与他毫无关系、又很有意思的事情。 “炎亓当时也对哲别说了一句,‘暴龙之弓?七家灭门案,原来是你干的!’其实你看吧,很多事情是由不得你去辩解的,我相信你。”蓝色侧首望着春水,带着柔和的微笑,金发侧披如瀑,素颜清雅。 “谢谢。” “暴龙之弓也许他们还没拿到,那么我想他们还会再一次杀人。你一直跟着我们,过两天我再联系几个朋友,下一次你就有不在场证明了,我们都能为你佐证。”蓝色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她有些私心,反正也没出去张扬,往后这几天有春水陪着也是好的,至少在哲别失去战斗能力的这段时间,不用担心那个炎亓。 炎亓虽然逃走了,还不知道究竟伤势如何呢,万一再来,可就麻烦大了。 蓝色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不过关心则乱,这一天下来休息不好,也困顿得很,所以一时也没顾虑得那么周全,她只想到,春水是安全的,那么哲别现在不安全,需要春水的帮助。 可接下来春水立刻提醒了她:“你想过没有,跟我在一起,也许会更加危险。外面不知道多少人要寻我,想要我的性命。你不怕受我连累?” 就当蓝色还在反应中,春水又接着把她的思绪转了回来:“不过,现在已经晚了,知道我为什么当时想拦下那个叫炎亓的潜行者么?他逃了,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从此以后,你们怕是再也难撇清与暴龙之弓的关系了。” 蓝色怔住了,夜风吹动附近的草木,和着火苗的响声,如泣如诉,低吟着一首幽独的歌,而强烈的不安,再次涌上了蓝色的心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雨中 - 破黑传奇 - 子韵 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女孩记得奶奶这么说过。 这雨淅淅沥沥,又开始下了。正常的情况下,已将入冬,即是少雨时节,可最近雨却一直断断续续的,就没停过。 自从帝国持续的几年干旱之后,各地开始出现了严重的洪涝灾害,灾情的重点区域,由北方转向了南方。今年南方大部分地区,稻米都烂在了地里。 女孩戴起了斗笠,披上了蓑衣,往河边走去。 远远就看见一条汹涌的黄流,裹着泥沙,滚滚而下。常年在河边生活的人都知道,这种状况下,如果布置鱼网,十有八(九)网会坏掉。 女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家的渔网布在一个河湾处,相对来说,受到的冲击会小些。可即便这样,女孩也觉得不能有啥指望了。 雨渐厚、渐大。天地间弥漫着白色的烟雾。冷风刮起,形成了一道道弯曲的雨幕,稍远些视线就看不清楚了。 “哗”稍右的道路上,泥泞中突然绽放了一朵黄色的水花。接着再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呀——”有人在怒喝。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四个男人踏着一朵朵盛开的水花,嘴里怒吼着,将手中一把把利器高举头顶。 这四个家伙的对面,一道雨幕飘了过来。雨幕中,首先伸出了一杆铁枪。铁枪的微微向上倾斜,枪头上那一束白缨,笔直地垂下,末端如挂着一束会移动的水帘。 然后,雨幕后走出来一个人。女孩看到了那个人,看到了那张冷峻的面庞,长长的马尾。 这是一个青年,他全身都湿透了,动作却依然敏捷;雨水顺着额头淌下,干扰了他的视线,可他前进的线路笔直得就像事先量好了一样,而且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同等的距离。 最重要的是,他的脚下没有水花,他的身姿,就像在干净整洁的花园里散步。 他的对面,那四个男人声色俱厉、张牙舞爪、穷凶极恶地扑了上来。近了,近了,马上就要撞到一起了! 长枪依然向上倾斜着,似乎没动,至少女孩没看到它动了。青年对面那个家伙手中高高举起的大刀就飞上了半空。 那个家伙用左手捂着自己的右臂,微微一窒,瞬间,年青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那个家伙闷哼了一声,翻身滚到了路边的水沟里。 女孩大吃一惊,慌乱中,连忙往后退去。剩下的三个家伙其中一个似乎转头朝这边瞟了一眼,女孩更慌了,踉踉跄跄,一下滑倒,坐在了泥泞的田坎上。 女孩连滚带爬地挣扎着往后跑,摇摇晃晃,不时还回头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追上来。 女孩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这个时候根本没人理她。后面没路了,她索性一折,跑进了旁边的那个旧瓜棚里。 外面积水太深了,流浸进瓜棚里,水都漫过了脚踝。可女孩顾不得许多,惊魂未定的她偷偷地探出半个头,小心地观望着路上发生的一切。 路上的人似乎都停下了。剩下三个家伙呈品字型,与青年对峙着。那个翻滚下水沟的家伙慢慢地站了起来,从这边看去,他在路边露出了一个脑袋。不过此人如今七窍流血,眼神呆滞,十分恐怖。 三个家伙慢慢地又开始动了,他们将青年包围了起来。忽然,刀剑齐齐挥舞,瞬间劈下,虎虎生风。 只听到一连串当当当的声音,他们连续劈下的刀剑,被青年全部挡住。青年依旧站在那里,脚下不丁不八,一手将枪夹在腋下,一手背负于身后。 青年人长得很清瘦,身子看上去也不怎么结实,还不如村里的大牛哥他们看起来孔武。不过他站在雨中,却隐约有一种气质,怎么说呢?就像……对了,就像河边那块大石碑,不可撼动。即便是刚才连续挡下了对方那一连串的劈砍,他连姿势都没有改变。 对面那三个男人明显愣了一下,他们一愣,青年就动了! 青年抬手磕开了对面的一把剑,让过对方的一道刀光,枪尖轻轻一划,一个家伙的腹部顿时出现了一条红印迹,接着印迹变成了一道裂缝。再一会,五脏六腑全部从裂缝中滚了出来,噼哩啪啦地落在积水中。 那家伙居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开膛破肚,还在惯性地挥刀继续攻击,结果刀到中途,无声无息地掉了下去,强壮的躯体,也扑通一声倒在积水中,浑浊的黄泥积水加入了血迹,颜色更深了。 接着青年飞起一脚,踢在旁边一个家伙的膝盖上。不过这一脚似乎没什么力量,对面的人纹丝不动,青年自己却弹了起来,弹得好高,高得跃过了被踢家伙的头。 女孩这时才发现,青年的枪已经插入了泥泞的路上,并且弯得像一把弓。枪身带着巨大的弹力,在复原中狠狠地砸在了刚才被踢的那家伙脑袋上,那个家伙硬生生的被砸得飞了起来,撞了旁边的家伙一下,倒退几步,粗壮的身体像一堵坍塌的墙,整个人面朝下,扑倒在泥水中。 令女孩惊讶的是,片刻之后,那个扑倒的家伙居然艰难地从泥泞中爬了起来,他挥手抹拿掉眼鼻间的一团泥巴,嘴角边带着一丝的鲜血,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青年,张开双爪,朝青年抓去。 但仅仅只向前迈出了一步,他就不由自主地两腿一软,向着青年的方向结结实实地又跪了下来,他努力着,似乎还想挣扎着爬起来,却最终没有成功,最后脑袋慢慢地朝地面压了下去,再一次扑倒在泥水里。这一回,也没有了声息。 路上还剩下一个家伙,他脸上出现了强烈的惧意。他看着对面的俊秀的青年,似乎是在看着一头怪兽,坑坑洼洼的面部,满脸的横肉不自禁地跳动着,在细雨中,就如同是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魔,说不出的狰狞。 那家伙手中的长剑也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虽然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但是眼前的一切,已经令他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啊——”那家伙大叫着,长剑挥舞。连续挥出了十余剑。不过此时青年身形一转,又回到了长枪之后,他快速地提起铁枪,夹在了自己的左腋之下。那家伙的剑都击打在青年的枪身之上,爆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忽然,青年像箭一般冲了出去!三丈之外,青年在那家伙的身后停下了,他目光向前,双脚前后错开,不丁不八。 长剑掉入了水里,锋利的长剑并没有溅起水花。那家伙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女孩子看见,他的指掌中浸出了血迹,那家伙看着自己的胸口,又脸色茫然地抬起头来。他想转身去看他身后的青年,不过,他没有做到,他仰面倒了下去,“啪”,飞溅起老高的泥水。 这时,女孩看到了危险。她看到了那个站在路边沟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家伙,似乎开始回过神来。他晃晃悠悠地从身后拿出一把小弓一样的东西,女孩不知道,这个东西其实叫臂弩。 那家伙把小弓套在了臂上,拉开,慢慢地抬起了手臂,遥遥地指向青年的背心。 “小心——”女孩忍不住惊叫起来,随后她醒悟过来,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先不论她雨中她的声音能传多远,青年听没听到,女孩觉得,就是听到了,也来不及了!因为,箭矢已经发射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逆旅(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这个英俊的青年就要死了,女孩认定。虽然不认识,但是也不知怎地,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女孩心里诅咒着,那个从背后偷袭她心目中英雄的家伙,脸色浮现出狞笑,看上去分外的可憎。 青年转身,他右手有个一带的动作。居然,竟然,已然非常运气地躲开了那一箭。 是的,躲开了,因为他身上没有中箭,女孩确信。 青年站在雨中,朝水沟里的那家伙潇洒地一挥手,似乎是在说:滚吧。 不对!应该是在说:“去死!”因为,那家伙头慢慢地矮了下去,在他消失在视线中之前,女孩清楚地看到,他的额头上插着一支无羽的箭矢。 难道,是青年空手接住了那家伙的箭矢?然后,他又将箭矢掷了出去,杀死了那家伙?莫非,这青年背后竟是长着眼睛的? 女孩从瓜棚里钻了出来,站在田间,望着这位英俊的青年。深秋的冷雨,打在斗笠蓑衣上,却让女孩感觉仿佛是三月的春雨。 他要走了,他没看地上的那些尸体,也没转过头来看我。 强烈的失望,夹着一丝酸楚,涌上了女孩的心头。英俊的武士,你从哪里来,你又要到哪里去?你能看我一眼么,即使我,只是你生命中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青年似乎听到了女孩心中的幽怨,他转过头来,看着女孩的方向。一霎,女孩心里砰砰直跳,浑身洋溢着幸福的温暖。 青年也微微一笑。是的他朝我笑了,女孩眼中有些湿润,多年以后,她仍固执地认为,那是雨水所致。 青年走了,他的前方,是茫茫的雨雾,看不到尽头。 这个时候,女孩面前的路上忽然又飘来一阵雨幕。一匹马,一个女子破幕而出。 这是一个穿着蓝色斗篷的女子,她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之上。即使是侧面,女孩也瞬间为这个女子的绝色容颜而惊叹! 斗篷的头罩里,鬓边隐约的金发,素颜,那五官,真是画出来的一般,精致无比。烟雨凄迷之中,那简直就是一个仙子。 她是和这个青年一起的么?应该是了,女孩确信。就应该是这么一位仙子般的人物,才能和英俊的青年英雄相配,故事里都这么说的。 女孩心里酸溜溜的,赌气似地朝路边走去。 哎,这个仙子怀里还有个人!看不到那人的脸,从体型上看还真不好分辨男女,高挑个子,身材匀称。那张墨绿色的披风上,似乎还别着一块淡黄色的徽章。 嗯,应该是一枚镂空菊花。 ———————————————————————— 灰衣人走进了这间屋子。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里微微一愣。他几乎以为自己又进入了金城镇附近,那一间隐蔽的处所。但理智在提醒他,此处距离岭南道柳城下辖的金城镇已经足有千里。 可跃入眼帘的是,布置得很简单的屋子,屋里的金属架子上一左一右的两个烛台,大厅正中裱着的那幅画内容很光明、画风却显得阴暗且诡异的天使惩凶图,大厅正中那位坐在靠椅上年过半百的妇人…… 这一切的一切,和金城镇附近那间隐蔽处所里的布置看不出任何的差异。 就连夫人倒影在地上的影子的位置,距她左手的案脚三寸,丝毫不差。 在昏暗的光线中,她的面目显得越发的严穆森然,深邃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这种眼神,在很多年前,那位始终带着面具的新任蛰伏会长的眼睛里,灰衣人也曾看到过。 在这种眼神之下,灰衣人时常有一种所有的心思、甚至连心里最私密的地方都被扫视着的感觉。 灰衣人知道,就在半年前,夫人突然让她自己的丈夫挂印而去;就在两个月之前,岭南道兵锋四起,金城镇新镇守与政务官两家尽死于乱军之中,合有三十多口,不曾逃生一人。这种对时局的掌控能力,实在让人叹服不已。 而这里的摆设,简直与原先那隐蔽处所就是一个模子,分明夫人早有准备,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那位有着半兽人血统、名叫赞普的仆人站在夫人右下方,低着头,眼睛半闭着,似乎在打瞌睡。可灰衣人知道,就在刚才自己踏入屋子那一霎,他曾很快地朝自己扫了一眼,其间神气充裕,分明有两道精光闪出。 内家高手……灰衣人脑海里不知怎地,忽然冒出当年那个背着箱子的潜行者的形象。 “夫人。”灰衣人行了个礼。 “辛苦了,坐吧。”夫人抬起茶盏,揭开了盖子,轻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 灰衣人谢过,坐了下来。他知道这位夫人喜欢简明扼要,略为整理了下思绪,他开口说道: “被灭门的一共有七家,若是粗略一看,这七家分布在三个道,当中既有姻亲关系的,也有毫无往来的。不过有一个我认识,尼斯威尔道,路易•坎特,他是蛰伏的长老。 于是,我在想,当年蛰伏一共有八位长老,并有一死一逃。除了死去的那位,就应该还剩下七位,难道这七家,就是蛰伏的七位长老?但我只认识一位,所以,我不敢确定。 另外还有两点值得注意,一、在六家里,有三对姻亲关系,就是有三家是另外三家家主夫人的娘家;二、两湖道的乔亚家有些特别,在时间上他们是第二个灭门的,但是家主——也就是整个大家族的长老,却是早在两月前就死在了流光道的家族分支的一个庄园里,庄园无一活口,被大火烧成了灰烬,同时丧身的还有家族其他两位长老。” 灰衣人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上前递给了夫人。 夫人随意地看了看,便搁在了旁边的桌案上,淡淡地说:“有人在构陷我儿。” “是的,我也是这么判断的。”灰衣人面无表情地说。 “现在那边情况如何。”夫人问。 “绿竹山庄的主人在雇佣兵联盟发起了一个A级任务。山庄的主人叫石井寿,是一名富商,在东南一带有很多生意,包括木材、丝织、饮食还有珠宝首饰等等。被灭门的七家中,尼斯威尔道路易家的坎特是他的好朋友。 任务是,不管是杀死、擒获、或者明确提供少爷的确切行踪,都可以获得酬金。杀死、擒获,参与人平分一千二百金币,提供明确行踪,直至绿竹山庄的人到场,每次三百金币。目前,绿竹山庄派出的全权负责人是一名叫森先生的人,此人曾有着极为响亮的名声和完美的履历,出身于帝国情报系统,是前帝国监察院两江道分院长。 地方上如今已成割据,除了两湖道张榜缉拿之外,其余的官方都没有什么很大的动作。不过绿竹山庄的悬赏金额很可观,已经有一大批雇佣兵和赏金猎人聚集在那位森先生的周围。另外,一路上肯定还有许多想单干的江湖人物在狙击少爷。” 夫人停下正要送向嘴边的茶盏,眼睛眯了眯,明显的闪出一道利芒,只一会,又继续喝了口茶,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普天之下,听到自己儿子正在被高额悬赏追杀还能如此镇静的母亲恐怕没几个吧? 灰衣人正暗自叹服,却又听夫人不慌不忙地说道:“构陷我儿的事,十有八九和这个热心道义的绿竹山庄有关系,去盯好了。 此番过去,就跟着少爷吧,明里暗里,你自己拿主意,就我的看法,我觉得你本人还是暗中更方便。 我和老爷这边,就这么打算安度残年了,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罢。好好辅佐少爷,若是这天下还有一个人能为你复仇,出一出憋闷在你心里二十年的怨气,就只有他了。” 灰衣人听得这句,眉间顿时一跳,低头应道:“遵命。”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逆旅(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1-04 今天夫人好像与以往有些不同,但究竟是何处不同,这灰衣人一时又说不尽全。 眼神,不似以往那么锐利?面容,也不那么肃穆,还有…… 夫人又说:“你是个赤心耿耿的人,也是个人才,你不该就这么终老一生。终有一天你会知道,少爷这个主,才是真能用你的,即便是我,也不能完全发挥你的价值,蛰伏不能用你,是他们的损失。” 灰衣人脸抽搐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如常,应道:“小人这一条命,早就是夫人的了。” “你要把你、少爷、我这里三处的通信渠道稳当了,以后就不用回来向我禀报了,定时将消息传回来就好。” “各处的黑鸦传信都驯备妥当,这次过去,我会将所有的固定联络点、应急联络方式交给少爷。” “所有的人都带出去,以后秘密训练处与联络处的组建你自己和少爷商量就好。”夫人随手指着桌案上的一个木盒子,接着说道:“这些年,除了老爷的职俸,我们还攒下了不少钱财,其中不乏贪污、受贿、还有侵占吞并的他人家产,前些年,交给你招训人手的也是这些不义之财的一小部分,其余的都在这个盒子里。现在,我把它们都交给你掌管。” 灰衣人终于动容,上前单膝跪在夫人之前,说道:“小人实在担不得夫人如此信任!” “起来,坐下说话。”夫人虚抬着手,声音显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待灰衣人起身看去,看到夫人脸上的微笑时,不由又是一怔。 突然觉得,这夫人长得还是很端正的,就连那脸上的果断之色,也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夫人微笑道:“那些不义之财,我夫妻二人其实一分都没用在自己身上,这些东西是留给你们去做大事的。少爷是做大事的人,你也是。 二少爷成不了大气,就留在我们膝下伴老了。此处除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少爷,也别让他回来看我们。须知道,做大事的人,不能有牵绊,不能让别人拿我们来要挟于他。” 灰衣人点头称是。 夫人忽然又问:“与少爷交好的那三位女孩怎样了?” “夫人说的是济州城结识的那三位小姐吧。少爷离开济州之后曾嘱咐我暗中照顾,但在小白被通缉之后,那位叫小九的便辞去了济州城代政务官的职务,与那青青小姐一起寻那位在教廷任职的小楼小姐去了。” “聪明。”夫人微微一笑,端起了茶盏,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此女或许日后对少爷也是一个助力。” 若是春水在此,恐怕又要腹诽不已。到底是哪一阵风,吹动了母亲心里最柔软的那根弦,莫非也和普通妇人一样,关心起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了? 好在此刻夫人的身前是这个受过情伤,冰封了几十年感情的灰衣人,他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想我儿,命中注定不会平庸,这点劫难,也算不得什么大风浪,以后遇着的磨砺还多着呢。灰衣,往后少爷的安全,我就托付给你了。” “小人定会竭心尽力。” “二十年前,你的少主死了。你也知道,我儿与他相比,乃是天壤之别。你辅助少爷,成事的机会自然要比他大得多。这件事只有你我赞普三人知道,你要让少爷相信,他就是少主,他就是天命。” “小人明白。”灰衣人应道。 夫人道:“我也知道,当时你是忠于蛰伏,并不是忠于少主的。我的意愿,本是要你打造出一个类似于蛰伏的组织,当然,我们的财力和人力都不足。蛰伏经过这历代的沉淀,始有了今天的规模,我们很难一下达到这个高度。 但是,这个路还是要靠你们一步步去走。你要记得,这个组织叫什么无所谓,但是,这个组织里所有的人包括你,要忠于的不是组织,而是少爷,也就是不管组织由谁直接带领,效忠的人不是这个人,还是少爷。 你我是放心的,但有一天你终会老去,又或许你会死,组织将由其他人带领,所以这个理念一定要灌输下去,否则迟早会生出祸害。” 灰衣人慎重地点了点头,“夫人放心,请夫人给组织赐名。” “从我二十多年前决定送少爷出去,我就知道,这是一段逆旅啊,而今,一眨眼,这段逆旅行了二十多年了,组织就叫‘逆旅’吧。” “好名字。”灰衣人点点头,接着又说道:“我会严格把关的。以后凡能用之人,我会先聚集在‘逆旅’之外围,作为少爷的寻常手下,只有在忠诚上有保障的人才会进入组织。” 夫人点点头,赞赏地说:“好想法。有用的当然要用,而作为少爷下属的核心部分,则宁缺毋滥。” 经过了二十年的思考,灰衣人早就想通了。他当然清楚,想当年,包括自己,谁会把那个叫做“癞皮布尔”的混混少主当回事?组织交代的任务就尽力去完成,仅此而已。 就说那位蛰伏会长吧,知道你担心少主回来以后,长老们会借机起事,会让蛰伏的大权旁落,毕竟既然有“主”了,大伙是听这个“主”的还是听你会长的? 可你早说啊,只要你暗暗下个命令,我寻个机会,一剑将那个“癞皮布尔”砍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可恨的是,你蛰伏会长,居然在我们“权杖”一众千辛万苦完成了任务之后,依然痛下杀手。不惜泄露“暴龙之弓”,不惜牺牲这一干兄弟的性命去陪葬,也要除掉少主,保证自己的权势。 所以,夫人提出的这一点,灰衣人完全理解,也能够认同。 一个有信仰的组织,才能在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迸发出强大的能量。而我们要建立的这个组织,这个信仰,就是少爷。 一旁的赞普依旧半闭着双眼,不过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那个英俊的少爷和那个可爱的小男孩的印象不断交替出现: 那个少爷,那个高兴的时候会在我脸上亲一口,那个坐在我大腿上听我**师魔兽英雄故事的小男孩,会成为皇帝陛下么? 在金光闪耀的宫殿里,他会头戴金冠,穿着高贵华美的服装,手里拿着权杖,接受着大臣和子民的朝拜,听着跪在他面前的许多人喊万岁。 他会不会说,赞普,你起来,咱们别管他们,我们去花园去,去看看我们的蚂蚁,对了,我还要听你讲故事,讲英雄大战喀朗基魔兽的故事哦…… 哈哈,那可真有意思啊……想着想着,赞普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了。 不过,夫人的说话很快打断了赞普的遐想。“另外,他康叔叔那边,你也想办法建立起必要的联络,关键时候,能用上的。这家伙有些古板,懒撒惯了的一个人,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拉他下水。” 赞普和灰衣人都发现,夫人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有些忍俊不禁的那种笑意。 “如今最紧要的,还是怎么帮少爷渡过这个关口。你有什么方案,尽可说说。” 灰衣人想了想,说道:“少爷那边情况是有些紧急,不过,依照少爷身手的特点,我们贸然地派出大堆人去帮护他,反而会给他造成累赘,所以我打算分三方面行事。 一、调查绿竹山庄和七宗灭门案的关系,让幕后者现形; 二、派人给绿竹山庄制造点麻烦,比如骚扰袭击他们名下的产业,给他们多添点乱以缓解少爷那边的压力; 三、当然,少爷的安全我们也不能大意,我会派出四个人,这四个人可以说是我们的最精英所在,加上我暗中协调,以确保万无一失。” “很好,你为人谨慎,有谋略,思虑历来周到,这点我很放心。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些好奇,看看我们这二十年准备的精英,究竟是些怎么样的人。”夫人微笑道。 灰衣人站了起来,又拿出一叠手稿,递了上去:“这四人有些加入很久了,有些却是新近加入的,各有特长,皆具才干,就算与当年的‘权杖’里的好手比较,也毫不逊色。 这是他们的详细资料,请夫人过目……” 第一百四十五章 精英之阿南 - 破黑传奇 - 子韵 阿南,男,嘉和468年生人,远东道人氏,人称南哥。 为人粗中有细,心辣手狠,曾为黑帮头子,远东道幽冥城一带无人敢掠其锋。 惯使用横刀一把,号“兄弟”,窄刃厚脊,长二尺八,刀刃一尺八,刀头平斜开锋。刀法走刚猛迅捷一路。 亲人:刘颖。好友:无。仇敌:无数。 加入时间:嘉和498年。 …… 嘉和498年的夏天,远东道幽冥城。 现在阿南很忙,他正在忙着和人谈判。 和他谈判的这个人姓王,头很大,所以道上混的就叫他大头王。现在他就坐在阿南的对面。 不得不说,大头王吃相非常的难看,他正双手捧着一条红焖全鱼在大快朵颐,完全不管那汤汤汁汁滴答地落在饭桌上。阿南记得,这条鱼上桌之后就没其他人夹过,而大头王无视其他人的存在,立即毫不客气的就用他那一双黑乎乎的狗爪子,将鱼抓起来就啃。 还有,大头王吃东西的时候,嘴里发出的声音很大,简直就和猪吃食差不多。他风卷残云一般的将鱼大口大口的塞进嘴里,起初阿南还期待某根鱼刺卡死这丫的,却但见噼里啪啦的从他大嘴中“射“出鱼刺,如同地精使用的吹箭一般,看得一桌人目瞪口呆。 末了,大头王将鱼嘴转了过来,对准自己的嘴,如同接吻一样,伸出很(淫)荡的肥大舌头,对准鱼头就是一阵卷吸。 阿南皱着眉,完全没有了胃口。心想,我草,就是黑帮也要有点形象嘛!尼玛,跟个猪猡一样,整个远东黑道的脸都给你这傻X丢尽了,还来给我谈判…… 不单是阿南没有胃口,其实整桌人都没什么胃口,大家浅浅动了几下就放下了筷子,后半段几乎就是大头王一个人在表演。 好歹这厮总算是吃饱喝足,只见他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却没顾得上满脸的油迹汤汁,满足地、恶心地狠狠打了个饱嗝,吐出一口臭气,抽动几下鼻翼,终于开始说话了。 “阿南,说实话,你已经很落伍啦,你知道现在都是神马时代啦?你知道不知道,帝都全羊宴有几道菜;你知道不知道,艾河上的画舫有多长多宽;你知道不知道,流光道落叶城那边的深渊女妖多少钱睡一晚……” 大头王得意地朝旁边一个长眉细眼,一副精明模样的“师爷”交换了一下眼神。必须滴!这年头,哪个老大出来不带个师爷的,那岂不是很没品。 阿南也有“师爷”,此时就坐在他的左手边。这是一个白袍长袖的斯文人,虽然阿南也识字,而且这个“师爷”识字甚至还不如阿南多,但是出来混,讲究的就是一个派头。 “师爷”看到阿南望向自己,很矜持地、不动声色地微微点了点头。于是阿南又转头看向右手边的牛三。 一个很拉风的老大,身边有师爷,当然也不会缺少打手。牛三很能打,是阿南手下的头号打手,他当然也不知道落叶城那边的深渊女妖多少钱睡一晚,但是他明显没有“师爷”会来事,果然,他木然地摇了摇头。 大头王看见这形势,更得意了,他神情(淫)荡地朝对着阿南胸脯方向伸出一对狗爪,凭空做了个抓抓捏捏的动作,然后猛地缩了回去,又竖起一掌,虚空划了几个圈,呈个揉揉按按的姿态,嘴里说道:“十五枚金币啊……霍哈哈哈~~” 大头王身后的一群没资格入席,一直站着的小弟们都及时地迎合自己的老大,发出哄地一阵奸笑。 阿南这边却个个横眉冷眼,没一个小弟发出半点声响,更别谈会笑了。只是他们不笑,阿南自己却哈哈大笑起来。 阿南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越痛快,最后简直差不多捧着腹,趴在了桌上,嘴里还不时哎哟哎哟地,看样子都快笑得岔了气。 他笑了,慢慢地,大头王一伙就笑不出来了,他们都用一种狐疑的神情打量着阿南,觉得这个人是不是突然得了失心疯。 阿南还在前合后仰地笑着,就在一次身体前倾的时候,阿南的动作突然改变了原有的规律,他左手一探,一把揪住了大头王的头发。同时,牛三怀抱着的刀突然发出一声出鞘的清响,阿南持刀在手,刀光一闪,只一声轻微的闷响,横刀像插入豆腐一般的插入了桌面。 而寒森森的刃口,正对着被阿南按在桌面上的大头王的颈项。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抱着横刀鞘的牛三。就在他感觉怀中一轻的时候,大头王已经像只大公鸡一样被按在了俎板上。 大头王的小弟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也不敢动了,二十来个人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老大半边脸侵入菜碟子里。 阿南结束了他的大笑,整张脸看不出一丝笑意,他呲着牙对大头王说道:“大大前年,你狗日的欠了十个金币的赌债,还是老子被你还的;六年前,你偷了张寡妇的内衣……” “师爷”很及时地站了起来,凑在阿南耳朵边,小声道:“老大,是亵衣。”然后他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很稳当很沉着地目视前方,很虚空…… “对,偷了张寡妇的谢衣,”阿南赞赏地点了点头,对此他并不为忤,相反,有个一个牛B的师爷,恰恰说明了这个大哥很出位,“不是老子一声呼哨引开了公差,你妹的还能给我在这里谈判?!” “十五个金币是吧……”阿南松开了握住刀柄的右手,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扇了过去,十五个巴掌以后,大头王的头就更大了。 “多长多宽……”阿南将大头王大半个身子一起拖到了桌面上,“几道菜……”阿南将一个个的菜盆子菜碟子砸在了大头王的脑袋上,一时间,菜肴汤汁和着碎器皿、鲜血地乱溅,满屋子尽是大头王杀猪一般的惨叫,大头王的脸上乌的黄的紫的红的绿的什么颜色都有,如同开了个染铺子,那其中已经不大分得清哪是哪了。 …… 看着阿南带着人扬长而去,大头王那二十来个人硬是没有一个人敢吭个半声。 “大哥果然英明神武,此番……此番贼子丧胆矣!”师爷快步成了小跑,已略显体力不支,却依然没忘记跟在阿南背后大肆奉承。 牛三却是个直性子,他依然捧着那把横刀,不过走着走着,他抽出一只手抓了抓脑袋,有些不解地问:“大哥,大头王那种角色就一傻了吧唧,只需小弟带他七八个人就能搞定了那废物,为嘛大哥还要亲自出马,白白浪费了一桌酒菜。” 阿南瞄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教训道:“你是很能打,但就不能动动脑子?以后怎么地也是要独当一面的人,这么久了,还是没长进!出来混,不能光靠拳头,还要靠这里。” 阿南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又接着道:“即便是要打,也要想想,怎么打,才能让他们更疼,我们捞的好处更多。” 一时间,周围众小弟又是阿谀奉承,马屁四溢,只留下那依旧摸不着头脑的牛三在后面冥思苦想。 其实有些话,阿南还真不好开口说明白了。 相信到了明天,“阿南酒楼痛扁大头王,众人皆惧,未有能当之”之类的传闻就会传遍幽冥城,甚至整个远东黑道。 做大哥的,这久不久地就应该出来打一次,亮个光辉形象。就是没得什么打头也要找机会打,而且一定要打得漂亮,打得痛快。只有这样,才会让跟着你的小弟们觉得你还没有落伍,还跟得上时代,还很罩得住。 阿南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暗自叹了口气。这才三十岁,就开始有些发福了。这两年,阿南在幽冥城黑道无人敢惹,整个远东也是大有名气,自己和手下的这些兄弟们,渐渐地,都不那么热血了。 想当年,和牛三两人打遍整个铜锣湾,两天之内连挑十二个场子,两人身上加起来共中六十一刀,那是何等的生猛,何等的热血! 哎,那大头王,明天得安排人给他送十五个金币过去,不能让他白挨了一顿胖揍。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个黑帮头子的儿女情长 - 破黑传奇 - 子韵 阿南走进了巷子,两个小弟若无其事地在巷口处,各抓着一把瓜子,坐在石坎上闲聊起来。粗粗看去也不怎地扎眼,与街头寻常的混混无二。 走到一个拐角,阿南推开了木门,隐约地杂声就传了过来。原来这里是后院门,而出了前院,就是热闹的大街了。 不用招呼,牛三随后就掩上了木门,找了个不显眼之处,抱着那把横刀,合上眼睛,一动不动,竟如睡着了一般。 阿南属下知道这个隐秘的,其实就牛三一个人,就连巷口外那两小弟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之所以这么偷偷摸摸,阿南其实也有说不出的苦衷。 阿南来这并不是要弄些见不得光的黑道事务,他来是为了会一个人。 阿南走上了木阁楼,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不多时,门开了。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整个人清气得很,装饰上简单精巧,个字不太高,脸型小巧,体态瘦小,一副典型的小家碧玉模样。 一看到阿南转身掩上了门,女孩白嫩的脸上就染上了红,正要瞪他一眼,但随即整个人就陷入了他的怀抱。 女孩名叫刘颖,是当地一个私塾教书先生的女儿,从小也跟着读书习字,只是一来家里穷,送到学院是有些困难,二来这世道动荡不安,女孩子学文科也未必也啥出路,幸而做得一手好女工,便来到这当街的锦绣铺子做些织绣,也算有个正当的生计。 原来刘颖小姐的工作地点是在前院,就在店铺后头。年前,咱们南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便踏进了铺子。偶然间和小姐打了个照面,当即惊为天人,回去后失魂落魄,茶饭不思,自不待言。 经过打听,知道了小姐的家世,悄悄去看了看那位年长古板的穷教书,心当即凉了半截。因为阿南知道,这种人,是不会让女儿嫁给自己的。 使出道上的黑手段,用强的不是不可能,但阿南看着那神仙般的小姐,又怎么忍心去亵渎?但不亵渎并不等于放弃,首先便是要这小姐接受自己才好。经过一番的实地勘察,阿南很快就有了计较。 于是,某一天,几个流氓来到了店铺闹事,公然调戏了刘颖。随后,事态升级,流氓们有了动手动脚的意思。就在危急关头,南哥一人挺身而出,将几个流氓打得抱头跪地,求饶不已,发誓再也不敢来骚扰小姐。南哥英雄救美成功。 然后南哥向店老板进言,不妨将小姐的工作地点移到后院,也好省了那些是非。于是乎,南哥有了与小姐来往的空间,今天看望压惊,明天请教些学问,后天送些小东西以表谢意,久不久地送些瓜果点心不成敬意,最后咱们南哥居然拜在小姐门下读书习字了。 南哥本身英雄气概,再加上这些手段,没多久,两人就发展成了地下恋情。 话说两人在阁楼上少不了的一番温存完毕,阿南这才打开了门,端端正正地席地坐在案矮几子前。 望着一屋子的织绣品,阿南不免有些心疼地对刘颖说:“可要注意休息,做不完的也别赶工,身体才是紧要的。” 刘颖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偶尔老板赶些订购,会催得急些。” 阿南一听脸色就变了:“回头我去跟他说说。”阿南就不信那老板不给面子,他这店子还想不想开下去了。 “你且别来这套,”刘颖正色道,“这样今后谁敢雇我。” 谁敢不雇,老子照样叫他关门大吉。阿南心里虽这么嘀咕,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当即从兜里拿出几个金币交给刘颖,说道:“家里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 “我不能要你的钱,上次你给都还在那,况且拿了这些钱,父亲问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刘颖推脱道。 阿南一摆手,道:“我在外边混,钱不粘身,还是交给你,也算为咱们将来打算,你在家里找个地方藏起来,这样他老人家就不会发现了。 以后,我一有些钱就来交给你。只是,不知道啥时候他老人家才会接受我。” “依你这行当,怕是难。” 阿南叹了口气:“不干这,我还真不会别的了,这年月,要么就去当兵,也一样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要么就是当雇佣兵,我估计你家老爷子一样看不上。” 刘颖想想也是,自己又怎么舍得让他去关外当兵。 两人正在苦恼,却听楼下梯脚处传来两声敲打声。阿南明白,那是牛三发的暗号。 匆匆于刘颖交代了一番,阿南下了楼。只见牛三快步走了上来,悄声对阿南说:“南哥,刚才有讯息传来,说是河对岸彪子昨晚患病死了。” 阿南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地眉间抽动了几下。 彪子去年娶了个二房,不久大老婆就挂了,现在自己又挂掉,膝下并无儿女,如今只剩下那二十多岁的新寡妇,这家业怕是难得守住了。 看来是要重新划地盘了。幽冥城附近,能有资格跟阿南对话的,除了这彪子,铜锣湾的老鬼勉强算得上一个。如果要拿下彪子的地盘,能跟阿南抢的,就只有老鬼了。 三方手下的小弟们,这两年来的小摩擦倒是少不了的。但基本上,大家已经划清了地盘,势力又处于相对均衡的状态,所以还算相安无事。 “马上叫齐兄弟们,”阿南踏出了后院,做了个手势,“咱们过河,去给彪子置办丧事。” 阿南走出巷子,已有那里等候的几个兄弟立即跟了过去。在街头上走了几十步,又有几个加入了队伍,待走到街尾,再加入了十来个,远远看去,一大群人颇具浩荡之势。 ———————————————— 面对着一身白素,披麻戴孝的小寡妇,阿南和老鬼尽管各怀鬼胎,但场面上少不得许多“夫人节哀顺变”、“天妒英才”等安慰的话。 “我家老爷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突然走了,扔下我这么一个弱女子,这身后之事,还得请两位伯叔帮忙操持了。 生意上的事情,小女子更是不懂了,待老爷后事办妥,两位叔伯便协商着拿出个章程,小女子好一齐转到能者名下吧。” 小寡妇一边梨花带雨,一边抽泣着说道,那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看得那老鬼禁不住地咽了一口唾沫。 阿南听得小寡妇这般说道,心里一动,想不到这女子倒是识时务。嘴上却说:“当前还是彪子哥身后事要紧,其余的末了再作计较。” 老鬼却不怀好意地看着小寡妇,一副意欲财色兼收的神态,“弟妹安心,说到这般大事,倒还是我等老成之人靠得住。”说罢,还似乎挑衅般地看了阿南一眼。 瞪了这色迷迷的老家伙一眼,阿南心里暗骂,草泥马,叫什么老鬼,干脆叫老色鬼得了!平时这鸟人向来不敢在我面前得瑟,如今在这般诱惑之下,居然都忘记自己的份量了,这次不让你得个一辈子的教训,我阿南岂不白混了这十来年! 小寡妇伤心之下,似乎也没注意对面两人彼此已面色不善,依然千恩万谢地道:“这就全凭两位伯叔操心了。” 阿南与老鬼两人谦逊一声,再次彼此对视一眼,虚空之间,似乎已交集出一串火花。 当下,整个大院哭哭啼啼、吹吹打打;一群黑帮分子吵吵嚷嚷、进进出出,这丧事就此铺排开来。 黑道人物按资排辈,上香的上香,磕头的磕头,更有远东道,甚至更远方的道上人物赶来,一时间也显得是热闹非凡。 阿南和老鬼两边人马就一直守在此处,协助着忙碌了几天,终于是风光大葬,入土为安。两边又耐着性子等过了头七,这便总算要轮到他们坐下来谈“正经事”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局中局 - 破黑传奇 - 子韵 照得通亮的屋子外,两边人马泾渭分明,明火持杖,刀剑相向,严阵以待。 关起门的屋子内,阿南和老鬼面对着面,涉及到幽冥流域一带黑道势力重新洗牌、在远东道黑帮史上具有重大意义的谈判开始了。 “阿南,你倒是放个屁,这块地盘你打算怎么分!”老鬼一想到那小寡妇的俏模样,就心头痒痒,恨不得早点瓜分完毕,也好抱得美人归。 “哈哈哈~~~”阿南哈哈大笑起来。 尽管屋子隔音效果不错,一般正常的说话,外面两帮人马还真是听不到,可阿南这笑声也未免太洪亮,居然隐隐约约传到了外面。 这让外面的黑帮份子们面面向觎,心道,莫非这么快就谈妥了?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今晚估计不用开打了吧…… “啪”老鬼拍着桌子,喝道:“你笑什么笑?” 这个老鬼,别看他快六十了,身材既不壮实还一副病怏怏的要死不活,可阿南知道,这家伙的一手暗镖可以说是使得出神入化,在道上鲜有敌手。和他过招的人,武林正派的也好,邪魔歪道的也好,这些年不知道死了多少,只是这看起来早该死的人却一直没有死。 阿南看似好不容易忍住了笑,说道:“你说话那么大声,不怕外面打起来啊?” “那你还笑得这么大声!”老鬼压低了声音,责问道。 “我是故意的啊,这样外面就以为咱们哥俩好,才不会打起来。” “好!你说,你究竟想怎么样!”老鬼想了想,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哈哈哈~~~”阿南仿佛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又大笑起来。 “你还想不想谈!” “哎哎哎,小心别碰翻了杯子,外面会以为是动手讯号的,哈哈哈~~” “哎!你可不可以不要笑了,认认真真地谈?” “好好好,我不笑。”阿南整了整面部表情,可看那样子,哪是不笑,只是忍俊不禁而已,那嘴角,那两个眼珠子全是笑意。 老鬼头上都快冒烟了,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用力了吸了一口气,好歹说道:“你说,彪子的生意,咱们到底怎么分!” “哈哈哈~~~”阿南又笑了,摇头晃脑,捧腹捶胸。 老鬼实在是坐不住了,忽地站来起来,“都说了不笑,你还笑,你是想耍花样吧,啊?!” “对不起,对不起,哎哟,我的妈,我实在是忍不住啊。” “你……你……你……”老鬼指着阿南的手都有些哆嗦了,“到底,到底怎么分……” “干嘛要分,你要我就全给你啊,全部,都给你……哈哈哈~~~” 老鬼愣了一下,然后嘴巴都开始哆嗦了:“不想谈是吧,不想好好谈是吧……” 阿南走了过去,拍了拍老鬼的肩膀,将他按在凳子上,笑着说道:“我其实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你争,你胃口好,吃得多,就吃嘛……” 刚开始老鬼还有些提防,怕这小子突然出手,但到了这会,便只是坐在凳子上,粗声地喘着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南从他背后绕了一圈,又接着说道:“但问题是,我认为你吃不下,会噎死的。 你想啊,如果我什么都不要,就这样走出去,彪子的生意全由你一个人吃下去,你想想道上的人会怎么想?那些从四面赶来奔丧的人会怎么想? 会说你欺负人家寡妇,会说你是个大坏蛋哟。到时候,我还要带领江湖好汉们,一起来为小寡妇出头,收拾你这个大坏蛋,最终,这些生意还不是我的? 哈哈哈~~~所以我一想起来就好笑啊,我真的忍不住啦,哈哈哈~~~” 老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阿南的笑声是越来越洪亮。 “咚”老鬼突然朝后面翻倒了,阿南一时间也愣住了,居然也没想到去扶他。 直到老鬼躺在地上,抽搐着两只脚,脸色由青转白,再转红,居然还口吐白沫,这下阿南才慌了起来。 “哎,老鬼,你想耍什么花招。”阿南喝道,连忙赶了回去。 这个家伙不会抽风了吧,还是被我气死了?看来有点玩大了,他今晚真死在这,我就是有口也说不清,外面一场大火拼是在所难免了。 “呜呜~~”眼看老鬼已经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真不是装的,阿南暗叫不妙。看着老鬼那口吐白沫的嘴,他犹豫着要不要像常人说的那样,嘴对嘴的吹气。 “尼玛的,一大把年纪,还有病,干嘛还学人家出来谈判。”阿南摇晃着老鬼,心里一边盘算着该怎么应对。 看着老鬼似乎没了动静,阿南小心翼翼地将食指伸到老鬼的鼻孔下。哎,妈哟,真没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好像有人在喊,“鬼哥死了,鬼哥被暗算了……” 然后四周大片大乱,怒吼尖叫有之,刀剑交击有之,撞击破碎有之;总之,一场大乱斗开始了。 阿南猛地拖过桌子,发力将它朝大门狠砸过去,而整个人身形暴起,已瞬间破窗而出。 “牛三。”阿南侧身避过一把砍刀,一脚将对手踢翻在地,一边在混乱中寻找着牛三的身影,他的武器在这位“带刀侍卫”的手上。 很快,他就找到了牛三,而牛三正跟一个披头散发,身上满是狰狞纹身的壮汉斗在一起。阿南认识,这个人是老鬼的干儿子,也是他手下第一战将——“闷熊”。 老鬼已死,他的这些手下还能保持这种程度的战意,恐怕和这个人是分不开的吧。至于小弟们的什么鸟义气,在这年月,只是件花花外衣——穿给别人看的。 要尽快解决这里,不然彪子那帮手下还有前来吊丧的那些黑道人物,焉知不会出来些有心人,趁阿南老鬼两败俱伤之际,出来一锅端,而要快速解决这里,非得先快速拿下这个闷熊不可。 可闷熊一看到阿南冲过来,倒也干脆,立马转身就跑。 “牛三,截住他。”阿南一边喊,脚下不停。牛三起初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阿南,一前一后地追了出去。 闷熊的逃跑方向是彪子家的大院方向,在这边场面稳定下来以前,可不能让他过去搅屎。 天上无月,却有星,此刻非但无风,更是有些闷热。尼玛的,这哪是什么杀人良夜!哎,这人走了霉运,就连谈个判都能谈死人,好端端的整了个措手不及。 阿南的原意只不过是要先气懵了老鬼,让他犯错;然后抛出小寡妇这个甜饼给他,逼他让步,自己再顺势划下块大饼,占下个大便宜。阿南可不是有勇无谋的傻蛋,老天作证,他绝对没打算连老鬼一起吃下的啊!自己手下目前还缺乏独当一面的人物,在实力尚未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口吞下两个大饼去,肯定会撑死。到时候非但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连自己现有的家业也少不得外人来乘火打劫了去。 事已如此,赶紧将这闷熊作掉才是。阿南脚快,一路紧追,已经越过了早先追在前面眼看愈近,就要撵上了。 忽然,路边的大树后闪出一个白影子,阿南眼尖,借着满天的星光,一下看清了来人。却见此人一身白素,身材窈窕,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妩媚,正是那彪子家的小寡妇。 阿南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闷熊居然不跑了,站到了小寡妇的旁边。即便是星光之下,阿南依然很明显地看到了闷熊色迷迷的模样,相比他死去的干爹——老鬼,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南心念电转,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有心”的不是别人,居然就是这位小寡妇! “两只狼想吃羊,到头来,那只羊却是一只大虎,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这边送上门。可笑那老鬼,临死都不知道,他一心想占彪子的地盘,巴不得连你也一块占了,最终却是被你吞了。” “你呢?你就不想占了我么?”小寡妇娇笑着说。 “不想,我怕和老鬼、彪子一样,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呵呵~~我哪有这么可怕嘛,小女子柔弱无助,最需要南哥这样的英雄保护了。”小寡妇笑得如花乱颤,声音亦充满了魅惑。 难怪老鬼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今晚死,原先还以为是被自己气死的,这么看来,很可能就是这个闷熊倒灶了。联系到彪子的死,怕也没那么简单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刀来! - 破黑传奇 - 子韵 “刀来!”阿南冷哼一声,将手一挥。 牛三就在他身后。通常这种情况下,牛三会将他的横刀抱在怀里,站在一个熟悉的角度,从那个角度,阿南一探手,就可以横刀出鞘。 “来了!”牛三应道。话音刚起,猛地有一阵刀风从脑后袭来,阿南大惊,侧身几步掠开,险之又险地逼开了这一阵来自身后的攻击。 “牛三!”阿南怒视着自己最得力的小弟,犹自是满脸的不信。 牛三却没有回避阿南的目光,他显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南哥,我跟你这么多年,打生打死,从无半点怨言。可你一直就当我是个没脑子的傻瓜,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 本来就算到了今晚,我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的。彪子死了,拿下这块地盘,难道我就不能独当一面?今晚是除掉老鬼的最好机会,可你完全没有这个心思,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能撑得下这个场面。” 牛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南哥,出来混,都一样,我也想出位的。看来你真的是落伍了,该让位了。大嫂答应我,做掉你,你名下的所有生意就算我的了。” 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小弟么?还是那个憨厚、脑子不太转动的只会出力的牛三么? 阿南怔怔地道:“牛三,以往是我不好,没顾得上你的想法,只是,你掩着藏着也太深了。” 牛三神情露出一丝怜悯,可这个时候,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这个小寡妇虽然不知道深浅,但从她敢自己一个人出来,想必也是个不易给的角色。前有小寡妇、闷熊拦堵,后有牛三持刀截断,自己赤手空拳,当下还是想想办法怎么逃生才是。 小寡妇却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柔声道:“南哥事到如今,还想逃么?就算你逃得掉,江湖虽大,怕也再无你南哥的容身之地了。 亡夫尸骨未寒,你却来抢地盘,又贪图小女子美色,欲行逼奸之事,老鬼哥仗义挺身,反被你杀害,幸亏闷熊哥识破你的伎俩,又有牛三哥大义灭亲。你从此光杆一个,没人手没地盘,又失去了江湖道义,还能跑到哪里去?” 旁边的闷熊满脸得意,几乎就要开心得大笑起来。 阿南也笑了,事到如今,就是死,也要死个痛快。他突然发动,整个人如一只出击的猎豹,朝小寡妇冲去。 小寡妇敛眉肃然,忽地双手在胸前结成了一个奇怪的手印,嘴里念念有词。 借着满天的星光,在场的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寡妇与阿南之间那一段如铺着层薄霜的地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如同烈日熏烤之下,高温造成光线的扭曲,原本坚实的地面居然呈现了一种流质状的浮动,要是一脚踩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土系魔法!阿南猛地醒悟过来,这个小寡妇,竟是个魔法师。 毫无征兆的,阿南后脚跟一顿,运动中身形流畅,来了个180度的折返,整个人却改变了方向,朝牛三扑去。一时间,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禁暗自为他的精彩身手叫好。 别人暗自叫好,阿南心里却暗自叫苦。牛三可是自己手下最能打的,而闷熊,也是老鬼手下最能打的,这两个人加在一起,自己又没了趁手的武器,怕都难得讨好,况且再加上对方还有一个魔法师。 那边的闷熊,瞅着机会,绕开了刚才小寡妇施法的那一条大道,准备从侧面包抄上去。而小寡妇,则打算再一次施法,她在考虑,同样是干扰,是用一个缠绕术来禁锢好呢,还是弄一个寒冰延缓术来延缓对方比较好? 可就在这时,场面上瞬间发生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变故。就在闷熊奔跑之中,突然一道黑影以一种几乎是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裹了过来。与他相比,闷熊的动作比一只大笨熊一样还要迟钝,比中了寒冰延缓术还要缓慢。 闷熊心悸之下,砍刀乱舞。他舞黑影也在舞,譬如千树万树梨花开,当中又有寒芒,比天上的星星又耀眼,更摄人心魄。 毫无疑问,闷熊快不过别人,论舞,他也舞得没人家好看,所以他输了,输得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砍刀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自己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就在闷熊与黑影交手的时候,小寡妇其实并没有闲着,心念如电转,瞬间作出了一个决定。她决定先用一个流沙术,索性将闷熊与黑影一同陷入其中,然后施展一个“雷神之怒“的卷轴,一举轰杀对方。至于闷熊么,顺手除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寡妇作出了决定,当然便立马实施了。她双手再次在胸前结成个手印,念出了咒语,双手间开始裹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等到光芒愈盛,便是魔法完成之时。 可她似乎感觉到眼角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犹自来不及判断究竟是不是幻觉,一道刺骨的寒意已经贴在左侧脑门上,让她隐隐地感到刺痛。她的咒语也因此被打断了。 “叭”心中若有若无的一声脆响,至此,她在右侧某个区域布下的魔法警戒这才骤然破碎。 小寡妇慢慢地转过身去,她看见了一个灰色的斗篷,一把灰色的剑。这种颜色,几乎与这种星空下的夜幕混为一体,难怪刚才一闪而来,自己还以为是幻觉。 看不清这人的脸,而那把灰色的剑犹在自己的脑侧颤动不已。小寡妇相信,若是自己有什么异动,这把剑会毫不犹豫地刺穿自己的脑门。 好凌厉的一把剑!好诡秘的一个人。 而等到这个时候,那边的闷熊已经“舞败”倒毙,阿南与牛三之间的对决也停了下来。 估摸着对方的身形,小寡妇娇笑一声,软软地说道:“这位爷……” “你那一套对我不管用,”她的说话被灰斗篷打断了,对方的语调很平淡,似乎没包含任何的情感元素,“你属于权杖还是戒指?” 小寡妇一愣,再也笑不出来了,感觉着脑门上剑锋的寒意,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开口:“戒子。” “戒指是从皇冠分出来的,梦色你该知道吧?” “她是我姑姑。” “我不杀你,你回去告诉她,灰衣回来了。”灰斗篷收剑,小寡妇这才压力顿消,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忽然发觉,自己沁出了一身冷汗,背上凉飕飕的,已完全被打湿了。 黑影朝自己走进,阿南这才发现这是一个黑衣青年,头上蓄着长长的马尾,手持一把白樱铁枪。 “不要想着翻盘,我们现在还没有对付他们的实力,蛰伏是一个庞大而隐秘的组织。现在你该清楚你要做的是什么?” 这么说是要跑路了?阿南暗暗叹了口气。他将目光再次移向了那边有些茫然的牛三。牛三是唯一知道刘颖和自己关系的人,他是一定要死的,否则刘颖就不安全了。 这人当机立断,倒是个人才。黑衣青年看在眼里,面上露出赞许的神色,微笑道:“只是没有了兵器,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将他拿下?当然,我也可以帮这个忙,平生最恨两件事,一是棒打鸳鸯,二是手足相残。” 阿南嘴角弯出一弧笑意,脸上充满了自信,他还以牛三那种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嘴里说道:“就他这样,我能打三个。” —————————————————— 十月初九,小雪。 尼斯威尔道予苏城。 南方并没有下雪。只是今天一早,冷风呼呼地吹着,让气温一下降了下来。天气阴沉沉的,街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 予苏城与两江道、海森道接壤,这一带属于三道交界。按照平时,这里可是个热闹的去处,在冷空气突然袭击的情况下,今日未免显得有些冷清。 阿南依然一件单衣,反而还敞开了胸襟,露出几块结实的胸肌,完全无视扑面而来的寒风。他的横刀就搁着桌上,在他最方便拿取的位置。 阿南单独坐在一张桌子上,喝着热汤,吃着大饼。这间饮食铺子的对面,是本地最大的风月好去处——翠云楼。 忽然,阿南以不易为人所察觉的细微,眼睛往对面一瞥。 寒风中,街景萧瑟,枯叶飘零,有三个人从侧面的楼梯走上了翠云楼。 第一百四十九章 精英之萧恩 - 破黑传奇 - 子韵 萧恩,男,嘉和474年生人,两湖道人氏。 为人善于布置,长于机变,行事注重条理。曾任沙城衡羊镇政务司吏、治安司吏。加入前,长期抑郁不得志,使其行事颇阴暗。心思重,忠诚度较低,不宜单独启用。 惯使软剑一把,号“银蛇”,西域乌钢所制,长二尺二,宽三寸余,韧且锋利,藏于腰带间。剑法与其性格相似,走阴柔一路。其人隐忍,伺时寻找战机,不轻易出手。 亲人:萧太太(其母)。好友:鱼长机。仇敌:鱼长机。 加入时间:嘉和500年。 …… “萧恩——”衡羊镇政务官,那个该死的大胖子的声音从他的那间办公书阁里传来。 宽大的桌案上,案卷已经堆积如山。是的,而且是不只一座“山”。 “是的,大人。”如山的案卷之后,萧恩应道。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耷拉着脑袋,疲惫地叹了口气。昨晚赶了一晚上的文稿,一夜都没回去,今天早上的早餐还是在官署对面的小摊上买的一块饼。 萧恩挣扎着站了起来,紧跟着便是一阵眩晕,心口一阵发闷,摇摇晃晃地险些一个踉跄。 这些临时催办的文稿内容不少,现在正在想办法收尾,虽然没弄完,但大胖子那里还是要去说一声的,这毕竟是一个扑街小职员应尽的本份。 “萧司吏,莫、杨两个村子的纠纷你什么时候带人去处理?”刚出大门,就碰上了镇守大人,他像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暴跳如雷地指着萧恩质问道。 “好的,大人,我尽快办理。”萧恩行了个礼,应道。 “尽快是个什么时候?两个村子马上都要打起来了!前天你就说要去的,现在还是尽快,这碗饭如果不对你萧某人的胃口,大可提出来,咱就不拦你另谋高就了!” “对不起,镇守大人,前天街口上的猪肉摊子纠纷,捅伤了一个人,我带着捕快们去处理这件事了,昨天……” “本官不想听你找理由,都火烧眉毛了!等到两个村子火拼,死伤村民不会听你的理由,上面的大人也不会听你的理由……”镇守大人越说越激动,到了后面,几乎是咆哮着,并且手舞足蹈方无已,似有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的势头。 “是的,大人……”萧恩已经不想解释,不想说什么政务官交代的文稿还要改之类的屁话了,因为他感到筋疲力尽,英雄气短。心口更是不争气地砰砰直跳,仿佛有只大手,一把将他的心脏抓紧着往外拉扯似的。 萧恩半靠着墙,只是一个劲地低头、点头。官大一级压死人,萧恩并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这句话,不过压抑了这么久之后,他已经开始有了一种要崩溃的感觉。 在他的眼前,镇守大人的脸已经非常夸张地扭曲,一张血盆大口上下开合,愈来愈近,萧恩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两耳轰鸣,心跳加速,呼吸不畅,一张脸已经发青。 并不是每个人都和春水一样少年得志。在嘉和497年的时候,他年仅21岁,却已经是堂堂济州城政务官兼治安官了,那可是镇守一个级别的官员。 同样刚刚步入26岁的大好时光,然而对于萧恩这么一个在基层小吏位置上苦苦挣扎、患有严重抑郁症以及猝发性心脏病的人来说,他的生命几同到了混吃等死的最后阶段。 不过,在许许多多性格与偶然性铸就的人生当中,很多现状,都是命运假借自己的手,一点一滴促成的……就目前的情况看,萧恩非常厌恶自己正在面对的境地,因为这样的生活剥夺了他几乎所有的尊严,让他充满了失败感。 在官署,萧恩的能力不容置疑,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将他忽视了。镇守大人几乎几每天都会责骂他一通,政务官什么事都扔给他干,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把折磨他当成了人生的一大乐事。 前年镇政务官病死,萧恩本来无论怎么说都该往上提一提的。但是没有,过不了多久大胖子来了,萧恩继续做他的政务司吏。 去年,镇治安司吏与本地大财主的妾室勾搭成奸,事情败露。那位大财主与镇守大人的关系可不一般,于是原治安司吏被扔进了大牢。萧恩又兼顾了治安司吏的工作。 考虑到,治安官年迈,萧恩也存了门心思,接了过来。到了年末,治安官告老退休,萧恩以为自己总算是盼出头了。可萧恩咬着牙,坚挺起两边的事务,却终于得知,这个位置是留给学院里尚未毕业的镇守大人侄子的。 每一个人都相信,萧恩就是镇官署里最不受人重视的一条狗,最糟糕的是,就连萧恩本人也这么认为,在他看来,生命的意义就是消磨时间,等待死亡——直到这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 “时过境迁,如今早已无迹可寻,照这番下去,迟早又是一桩无头公案。”捕头悄声在萧恩耳边说道。 捕头是名老捕快,经验丰富。这个“经验”通常表现在为人处事上,即便是最不招人待见的萧恩,他也不会给什么不好的脸色。 所以,他几乎算得上是萧恩在衡羊镇上为数不多能说的上的人之一。 “捕头和我看法一致,任凭他两家打打闹闹,只要不死太多人,不惊动沙城,事情便还是在镇里掌握。”萧恩点了点头。 再看着那边怒目兼恶语相向的两位村长,以及他们身后的一帮跃跃欲试的青壮们,萧恩暗暗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 “两位村老听仔细了,若是群殴起来,死伤又是难免。村民们自然有法不治众。但惊动了沙城上官,少不得追究您两位带头闹事之责,镇里也保不了你们。说不定到时候这块地会充为公有,岂不是得不偿失?” 两位村长听到萧恩这番说道,不由地一愣。 却听萧恩又说道:“只是这一块地段,历来属于荒置,如今追究起来也说不清到底属于谁家,怎么分,如何分还得由上面定夺。只是现在却是要查证究竟是谁家先挑起的事端。” 两位村长和一干村民本来已经暂停了争吵,听到这里,又似被点燃一般,在一干捕快差人的干涉下,虽然被分开了距离,压抑着的怒气却是更强烈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石村与下游村同属于一个乡,彼此相邻,历来因些猫狗之事常有龉龃,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两村矛盾升级,完全是从上个月的“白狐显灵”开始。 目前萧恩所处的这一块地,是两村之间的一块洼地。因临近河边,雨水季节常有被淹的可能,所以历来大家会在这里搁置些暂时不使用的船只,或者要准备通过河道运走的物件,最多也是闲时来钓钓鱼,谁也不会考虑在这里种植或者建房。 因为得不到重视,所以这里的归属问题一直没有很明确的说法,也不存在什么争议。 但上个月,乡民们有人在附近发现了一只白狐。据说在清晨的雾中,或是夜幕之下,依稀见到这只白狐通体雪白,见人不惊,一双眼睛极具灵性且传神。同时,洼地附近早晚间会传来女子的歌声,歌声悠扬动听。 于是,乡民们有说是狐妖,有说是兽人,有说是显灵了,是神传来的启示,一时间众说纷纭。但又一点,大家都认为这是好事,因为白狐没吓人,也没害人。 恰巧有一位术士经过,于是自然有人便去求教。术士便跟随乡民去看了一通,听了歌,也见了狐,回来说,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白狐显灵”,预示着这一块地是风水宝地,灵气充溢,建立神庙祭坛则可造福当地,风调雨顺,种养繁盛。 术士回来以后谢绝了乡民的感谢,分文不取,只提出在附近空地临时搭建一草棚。术士沐浴熏香后,自己便在那里斋戒吃素,借助此地灵气,整日地参修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精英之鱼长机 - 破黑传奇 - 子韵 鱼长机,男,嘉和473年生人,河梁道人氏。 为人精于乔装打扮,惯于扮猪吃虎,适于配合执行各种任务。其幼时从师学方术,又称道术,常以术士面貌行走江湖,喜人称之为道士。 惯使奇形钢钎一把,号“金刚降魔杵”,长一尺八,通体坚硬,尖端锐利,攻击于铁尺与短剑之间。其能杂也,担当泛泛。多面手,手段层出不穷,但临大事,难以独当一面。 亲人:不详。好友:萧恩。仇敌:萧恩。 加入时间:嘉和500年。 …… 此处虽是洼地,但号召大家一起垫石填土,将地势垒高,河边处再修建好河堤,也不是一件难事。 但人总是有私心的。建立神庙祭坛则可造福当地,分到自己,这福泽能有多少就难说了,没看见那么多神庙灵地,许许多多的人在拜祭,当中一样有难以摆脱窘困的。 如果规划起来,在上面一边建个养殖场,不用说一定是六畜繁盛;另外一边则盖成村里的祭祀祠堂,供上祖宗的牌位,那就福泽深厚,延绵子孙啦。 不过两个村的人一起来分,那又是不够了,所以,此地的归属权,便是两村当前面临的头等大事。 原来两个村子比邻,小纠纷那是自然少不了的,却也偶有通婚。毕竟嘛,两亲兄弟都会有矛盾,所以两村的关系还算正常。但随后,两村争执导致矛盾迅速升级。 开始还是大些口水仗,两位村长(也称村老)只是带着各自人手以理据争,整天面红耳赤也就罢了。其内容无非是“某某年,我们村就开始在那堆放船只了”、“某某时候,我们村为了拉送木料,还派出若干人修整了一下通往河边的小道”等等。 后面紧跟着发生的一些事情,便性质有所不同了。 某日黄昏,下游村某大嫂农活忙得比较晚,天将黑才返回。走到半路,突然有一男子从后面抱住了她,上下其手,将她非礼一通。好在大嫂临危不惧,果断反抗,并高声叫喊。 贼子落胆,终于抱头鼠窜。昏暗中,难以分辨其人面貌,但人是穿着本地农家的服饰。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嫂拿着扁担边喊边追上去,远远地见这人跑进了石村。 再过几日,石村村长的外甥到镇上贩卖蔬菜瓜果,市罢夜间归来,路过下游村附近的时候,被人打得不省人事,若不是随后有人发现,说不得要陪了一条性命。此人至今仍卧床不起,并且右腿被打断了骨头,已是落下了终生残疾。 据他回忆,那天晚上,他在林间道上被绊了一跤,刚爬起来走不远,又被绊了一跤,正在疑神疑鬼,突然后边传来了一声“是石村的,揍他”,前面又有人悄声说“来了来了”,接着左边有人笑道“我绊倒他了”,右边又有人喝道“打啊,用棍子”,看样子,估计有七八个人这样。 后来,自然是劈头盖脸地一顿胖揍,黑乎乎地看不到人,也看不到棍子,只是一击一击狠狠地打在身上,让他鼻青脸肿,哭爹叫娘,不但跑没法跑,躲也没法躲,直到后面被一闷棍打在后脑上昏了过去,这才完事。 再过几日,下游村放在村头的两头耕牛莫名其妙地倒地毙命,当时,放牛娃就在旁边,确定并没有什么人在周围动手脚。牛死后,村民虽心疼不已,但还是决定分而食之,吃不完的打算拿到镇里去卖。 但随后,有人觉得事有蹊跷,便建议先割下一块让狗先吃。不料,那只狗吃过牛肉,不多时便耷拉起脑袋,没了精神,两刻钟之后,狗果然亦同牛一样倒地毙命! 如此便得出了结论,牛是被人药死的!又找牧童细问,牧童回忆,牛曾到河边饮水,而饮水的地点就在石村边上不远。于是,大家判断,是石村的人在河里下毒, 这还得了,这么大头牛都死了,如果是碰巧有人在河边打水吃,那不是要死人?!幸亏河水是流动的,不过这般心肠也忒恶毒了,要知道,下游村上到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刚满月的婴儿,饮用的可都是这条河水啊,什么深仇大恨,需要用到这绝户的手段? 随后两日,半夜里,据住在石村祭祀祠堂附近的村民反映,他们被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惊醒,听那声势,几十个人是有的。 大半夜,外面情况不明,不少人也不敢开门出去,有几个胆大的操起家伙要出去看看,也被自家女人拼命扯住了。 果然,看来不出去是正确的。随后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似乎有人在扔石块,石块虽然不大,但是雨点般地落在了民居上,那声势也极为骇人。估计这情况,村民们猜想,下游村的青壮们即便不是全体出动,怕也来了三分之二以上。 这样一来更是没人敢出去接石头了,就这么砸了一会儿,石块停了。然而声声撞击地巨响又传来,接着便是建筑物倒塌的声音,村民们都缩在屋里,有心出去拼一下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女人和孩子,也是不放心。 这好不容易等声音停下来,半晌没了动静,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出门看看。结果大家看到,石村祭祀祠堂被人几乎都拆了个干净。 这还了得,在乡下,这就是刨人祖坟一般的大事。 当日,石村人就来了个总动员,召集所有青壮,就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都组织了起来作为后备,负责看守家里。其余人在村长儿子的带领下,气势汹汹朝下游村兴师问罪。 一连出了这么多桩大事,下游村早就有所戒备,当下敲锣为号,很快就集合起来,一干人等扁担锄头,铲子粪叉地出村应对。两边人马一言不发,一上来便展开了两村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群体械斗。 一场打斗下来,伤者无数,石村一人被当场打死。 也就是等萧恩忙过了政务官交代的事务,正要带人下来处理,已经接到村里的消息,这边出了命案。 先不去管镇守大人如何地暴跳如雷、一顿臭骂,这种事情,既涉及到民生问题,又上升到了治安事件。所以按照帝国的惯例,不光是萧恩这个政务司吏兼治安司吏,政务官和治安官都是逃不了责任的,如果事态进一步恶化,镇守大人都要亲自到现场过问,甚至沙城上面都要来人。 大胖子政务官正在那边树荫下擦着汗,一副愁眉苦脸。本镇治安官空缺,所以他是今天到场的最高级别的官吏。 “萧老弟,要找那个术士问问?”捕头一副轻松的神情,也不知道是否感觉无官一身轻的缘故。任你怎么打,反正死的不是我家人;任你怎么追究,政务官治安官,就算连司吏一级都吃瘪,也轮不到我一个捕头。 “稍后吧,现在要紧的是先让两边都先安稳下来,别再出什么事情才好。”萧恩说道,径自向那边哭哭啼啼地一个妇人走去。那位妇人,正是上次械斗死亡的死者妻子。 抬头望,天蓝蓝,低头看,草青青。本是好端端地一派田园风光,如今成了乱哄哄的场景。 远处的山坡上,一位头上横插着只碧玉簪子,身着常见游方术士的那种宽袖口,斜开襟长道袍的男子正以那种悲天悯人的眼神俯视众生,啊不,是俯视众位乡民与官差。 此人长得仪表堂堂,宽额微须,面如冠玉,一脸正气。他负手站在那儿,微风吹拂之下,恰如临风玉树,神情甚是潇洒。 第一百五十一章 得道高人 - 破黑传奇 - 子韵 “母亲,我们来吃点东西。”萧恩将一碗粥端到母亲跟前。 “孩子,你搁在桌上,我自己来就好。”老妇人柔声道。 “还是我来喂你。”萧恩的母亲风湿很厉害,一发作起来,痛苦不堪,与瘫痪无异。 “孩子,难为你了……”老妇人眼睛里渐渐地有些水光。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这些都是您打小就告诉孩儿的。”萧恩微笑道,他一边用勺子小心地刮着粥面,盛起一勺,一边轻轻地吹着,试图将温度降低些。 “那你也不给母亲娶个哪家的姑娘回来。” 母子俩就这么说说笑笑,场面温馨感人,道不尽的其乐融融。可天不遂人愿,这时烦杂事情又来了,一个小吏前来上门通告。 “萧司吏,镇守大人下村子去了,政务官叫我来知照你一声,他和捕头也跟着下去了。” 虽然萧恩是个司吏,也就是小吏们的头,就如同捕头与捕快们的关系,可人家捕头可比萧恩有面子多了去,平时在捕快们面前也是说一不二,哪像萧恩,小吏们也不怎么拿他当回事,他在小吏们面前也一惯的随和低调。 可今天,出乎意料地,萧恩看着手里还剩下的小半碗粥,淡淡地说了句话,却让这小吏感觉到了一丝威严,“再怎么急,也要等我母亲吃过以后再走。” 老妇人看着这个一直受人窝囊气的儿子,眼里浮现出一种骄傲的颜色。 小吏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等到萧恩喂母亲吃完那碗粥,又是擦手擦脸的,待他将母亲安置完毕出来,已经过去了两刻多钟。 而这两刻多钟时间之内,足够发生许多事情了。 此时在小洼地,镇守大人在政务官和捕头的陪同下正在向那位游方术士询问情况。本来,他们是没把这位术士放在心上的,只是昨夜又出现了新情况,弄得两边村民又是蠢蠢欲动。 昨半夜里,有人远远看见,此处又有白光冲天而起,直射星斗,足足有近一刻钟。 “诸位大人,小人绝不是一个骗吃骗喝的无赖子……”术士有些欲言又止。 他一脸正气,卖相不错,又有刚才村民的口述为凭,其实已经是让这三个人初步认同了,当下镇守大人接口说道:“术士有话尽管说,本官在这里承诺,绝不为难你就是。” “法不传众耳,这其中涉及……” “你不说,要论起罪来,谁也保不了你。”捕头威胁道。 “泄露天机,必遭天谴,小人……” “尽管说,有什么事情,我们为你做主。”政务官也帮腔道。 术士犹豫半天,这才咬牙小声道:“这其实涉及到个天大的秘密,大人但花一两个时辰,跟我去处地方看看就明白了。只是,这玄机之事,俗杂人多就白费功夫了,大人最多只带个倚重手下同去便好。” “我跟着大人。”政务官立刻接口道。 镇守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又扭头看到以一副询问眼光瞅过来的捕头哈桑,他手指这两人,又点了下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大块头私人护卫,“他们加我一起四个,你看……” “朝三暮四,朝为三,又有说法不传众耳。大人,还是三个别多了,否则纵然去了怕也是一无所获。” 术士一拂长袖,镇守大人便感觉一阵“仙风”扑面,又见他玉树临风,颇具道骨的模样,心想,这家伙看起来比那些光明神教的传教士要像那么回事,又有捕头跟着,谅也不会有啥变故,就算要逃跑,也有这死胖子垫底。 镇守大人索性一顿脚,随意指了个人,说道:“你带人都在这候着,等萧恩来了告诉他,看着场面,别出什么意外,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不多时,几人来到一个山脚之下,这个时候,镇守大人才知道他们将要做的事情是爬山,将要去的地方是在山上。 术士忽然在镇守大人旁边说了句几乎只有两人才能听清楚的话,接着这才大声指着山上说:“一个多时辰就好了,你们看,就在两崖间的平台草地处。” 政务官本来就有点后悔了,在术士对着镇守大人耳语之后,心里又活泛起来。倒是捕头干脆,说道:“看着也近,加紧点就到了,我在前面开路就是。” 其余两人看看那块平地之处,似乎也不太远,而上山的小道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荆棘密布,当下一齐点头称是。 政务官皱着眉头,看了看山道,又心有不甘地补充了一句:“术士,你要是敢欺瞒官差,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捕头在前,术士跟着,后面是镇守,大胖子政务官断后(主要他也走得慢,走前面还嫌他挡道),一行人开始了这次其实并不轻松的旅程。 山路的明显特征之一,就是看着近,走起来可不近。初始看那平台草地不远,这走起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山道崎岖,再加上后面那胖子拖了全队的后腿,一行人走走歇歇,居然花了两个时辰才到。 要不是已经走了大半截回去也不值得,说不定早就有人放弃回去的了。 不过终成正果之时,一上一下两崖之间的这个草坪上,看着头上风云激荡,身外气象万千,脚下原野河川秀美,更有山风送爽,倒也是一大快事。 镇守大人更是逸兴勃发,正想赋诗一首,要引众人马屁一通,不料有人却打断了他的这番闲情雅致。 忽听到术士兴奋地叹道:“果然是龙穴宝地啊!”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不禁伸长了耳朵,将脚步移近,唯恐呼呼作响的山风让自己错过了这“天大的秘密”,目光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你们看,这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水,便是青龙了。它的西边,看看那块小石头山,斑斑驳驳,以白为主,便是白虎了。 往南,那一坡地,红叶林,那形状你们想到了什么,像不像一只红色的飞禽?其乃朱雀也。再看看这头,那一滩深碧如墨的潭水,当然是玄武了。 青龙的方位是东,白虎的方位是西,朱雀的方位是南,玄武的方位是北。这一派风水正应了四灵之气象,有对应才有玄机,才属真灵。 你们再看看那片洼地,发现什么没有?这可是有缘有福之人才能看到的,我就不提示了。” 其他几人一起仔细辨认起来,果然他说的四灵之地还真是越看越像,那青龙灵动,白虎盘踞,朱雀振翅欲起,玄武沉寂浑然。而远远洼地那边,人已经是看不清了,不过依然能感觉在阳光之下,居然还罩着层薄雾不散,薄雾中隐约有光点明灭,如夜间星辰一般闪烁。 “看见了,看见了……”自然有人为了证明自己都不是凡夫俗子,都是有缘有福气的人,不约而同地囔囔着。 “嗯,”术士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可惜不长,不然就更有得道高人的范了,他接着说道:“其实……” “大师不妨直说,少不得还要论功行赏的。”政务官连忙画出个饼来,又已将“术士”改口为“大师”,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上来之前,是谁还说要治人罪。其实什么行赏也是随口胡说,真要到了论功行赏的程度,也轮不到他这个级别人的发话。 所以他完全是急迫之下,把别人当土包子了。又对别人寄予厚望,相信别人是“大师”,又把别人当土包子,可见这人也真够自相矛盾的。 “你们在哪洼地处,可看到异象没有?”这位“大师”问。 “看到了,看到有光点在闪。”镇守大人连忙接口道。 “有几个光点?”术士脸上浮现出一副神秘的微笑,又问。 沉默了好一会,捕头小心地说:“好像有两个……”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诱惑 - 破黑传奇 - 子韵 “着啊!”术士猛地一拍手,吓了大家一跳,只听他情绪有些激动,继续挥袍高谈阔论:“其实村民愚昧,哪里识得天机,这两个闪光之处,一个在左边那颗大树下,一个在右边那石堆之处,便是两处(穴)眼! 其他处虽沾灵气,却不如此两处才是根源!今年是什么年?下月是什么月,龙年龙月,还有二十日,便是龙日,还有龙时,如此十二年才有的一次四龙集聚之良辰吉时,于(穴)眼处,将自家先人之骨骸葬下,择为阴宅,则一世行运,升官发财,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若是……”说到这里,术士又显得有些犹豫。 “若是什么?”镇守大人心里砰砰直跳,眼睛充血,气喘如牛,看着那边笼罩在薄雾之中的洼地,如同看着位一丝不挂的绝世美人。 术士想了想,似乎有些古怪地左右张望了下。似乎担心这里还有什么人听得到,只听他压低了声音,不自然地说:“若是择另外一处(穴)眼为阳宅,令家人居住,三代之内,必出帝……啊,那个王侯。” 草,分明想说的是帝王。其实大家都听清楚了,他后面的改口显得有些多余。 “大师,这等好处,你为何不自己独享呢?”政务官突然想到了什么。是啊,如果这术士不透露半点端倪,那些村民如今也只是拜拜白狐神灵而已。 术士叹息道:“我也有些后悔啊!当初来的时候得见这等难得的际遇,一时激动,才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伤者众多,还死了一人。 另外,我等学道之人,既然泄露了天机,但求不多积德行善,避开天谴就已属万幸,若自为之,不但半点作用也无,反而祸及家人啊!” 难怪,听他这么说来不是不想搞,是没法搞呀,就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圣贤,果不其然。 镇守大人好不容易慢慢平复了心头的激动,转身再看政务官和捕头,顿时发现他们的神情都和往常不太一样了。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神情,其中有憧憬,有期待,有渴望。 镇守大人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个主意。 “大师不妨暂且回避一下,我们三人且商量些公务,也好拿出些应对,可不能让那些愚昧村民知道了,那岂不要翻了天去!”镇守大人严肃地对术士说道。 术士作了副理解的表情,径自避开一旁,且由那三人在那边小声嘀咕,耳语不值。 似乎商量了好一段时间,之间还略有争执,某人还面带犹豫,难下决心。 术士在那边盘腿闭目养神了好一会,见那边还没商量好,又去右面的崖边上小便去了。是嘛,就算是得道高人,也是人有三急的。只见他面朝着山崖,背对着众人,径自在那前突后仰地撒得欢。 镇守看到这大好机会,连续向神色犹豫的捕头使了几个眼色,旁边的政务官目光闪烁,东张西望。然而,这一切术士都没看到。 直到镇守上前几步,勃然作色,捕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咬牙朝术士走去。在他后面,镇守大人以隐蔽的动作悄悄地跟上。 术士撒完尿,正在崖边整理着自己的腰带,衣袂迎风飘逸,不似在撒尿,倒有些像高人雅士,把酒当歌,开怀畅饮吐胸襟。 捕头悄悄行至其后,眼珠子骨碌一转,两只手贼兮兮地伸了出去,却在这时,忽听术士“啊呀”一声,脚下一滑,已自己滑下了悬崖! 捕头也是做贼心虚,当即愣在了悬崖边上,回头茫然地看着镇守,那意思似乎在说,不是我推的,是他自己掉的。 “如此更好,如此更好,这就怪不得谁了。去掉此人,便只是我三人知道其中秘密,怎么分都好商量。此人不除,消息外泄,就算是不图这好处,少不得我等都是怀璧其罪,要惹祸上身。”政务官反应倒不慢。 “对的对的,看看,什么情况,死了没有?”镇守走上前来,吩咐捕头道。 捕头小心翼翼地在崖边探出头,向下俯视。只见下边山石嶙峋,烟雾弥漫,于是说道:“决计是活不了啦,这么高……” “是么……”镇守在捕头身边也探出了自己的脑袋。 变故突然发生,只听一声惨叫,捕头张牙舞爪地朝悬崖下扑了下去。恐慌之下,他连回头张望的机会都没有,当然看不到镇守大人那双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掌,也看不到镇守大人面上那狰狞得意的神色。 镇守大人忽然转身,看着政务官,唬得政务官一跳,犹自后退了一步。 看着脸色发青、嘴皮子发白的大胖子,镇守大人心里暗喜,脸上却摆出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皱着眉道:“慌什么慌,现在就咱们两人了,要不然两个(穴)眼咋分?蠢货!枉我一直把你当自己人,将这升官发财的机会留个了你! 什么王侯咱们就不想了,那东西,太贪心反而要掉脑袋!”镇守大人说着,还以手作刀,往自己脖子上这么一比。 政务官听得镇守大人这么一开解,心中忐忑稍缓,又憧憬着升官发财,脸色不由露出了笑意,有些激动地搓着双手,嘴里不停地嘿嘿直乐。 “事情还没成,先别得意忘形。咱们得先合计合计,统一了口风,这两人是怎么死的。”镇守大人语重心长地说。 “哦,怎么死的?” 镇守不由气结,瞪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死的,当然也是摔死的!不是他们俩在前面探路么,咱们走得慢,跟在后面,就听得两声惨叫,赶来时已不见人影。想必是探风水,不慎失足掉下去了。 至于其他的,咱们就不知道了,也别多说,多说多错,知道么?!” 听得镇守大人安排如此巧妙,政务官顿时觉得好处几乎就在眼前,随即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 镇守大人又看了看天色,已经是下午了,最多一个时辰,太阳怕就要落山了。 “天也不早了,咱们赶紧下去,还要显得很着急的样子,这样才逼真,赶紧地!”镇守大人催促道。 “哎!”政务官高兴地应了一声,撸起衣袖,立刻行动了起来。 走出这块两崖之间的草坪,踏上下山的山道,两边便是密林。此刻,兀地光线一时有些昏暗起来,四下静悄悄地,只闻得山风吹林,哗哗作响。 许是触景生情,而似乎背后又没了声息,政务官激动的心情慢慢冷却了下来,想起后面那位可是有杀人前科的凶手,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后边再次给自己来那么一下? 醒悟过来的政务官心里一慌,赶紧回头。 跃入眼帘的,依旧是镇守大人那张狰狞而得意的脸,与当时推捕头下悬崖之后,如出一辙啊!只是此时,镇守大人不是空着一双手,而是捧着一块大石!高举的双手瞬间挥下! “你——”政务官惊恐万分,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脑袋上已经重重着了一下,顿时失去了知觉。 “哈哈~~”镇守大人开怀大笑,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阴阳宅都占了,想必好运会更旺吧,三代出帝王,努力点,说不定这一代就实现了哦。 方今天下动荡,不想当皇帝?傻子才不想!想想接受百官朝拜,万人敬仰;想想锦衣玉食,佳丽无数;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文的武的女人随你挑哇,想让谁死就让谁死……即便当前只是个小小镇守的他,想到两(穴)眼一占,也觉得美梦马上就要成真了! 想想以后史书会怎么说?……初,帝不显,为两湖道沙城衡羊镇镇守,微官薄俸,犹心怀大志。值天下动乱,英雄皆不问出处,帝终起矣……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高明的杀人手段 - 破黑传奇 - 子韵 “哈哈,你这个蠢猪,以为本官会放过你?本官会说术士领着你俩在峭壁上作法,忽然飞沙走石,吾在一旁目不能视。待平静,草坪上已失去尔等踪影……”镇守越说越激动,一时只觉得心随电转,思如泉涌,文路无比开阔,竟然连公文如何写就都想好了。 镇守满脸红光,面部肌肉却是极剧地扭曲着,两眼充血,嘴皮手脚都直打哆嗦,“我熬了这么久,容易么我,真是女神眷顾啊,我会给你们发厚重抚恤的,放心地去吧。 而我,会拿出一大笔钱给上头封口,然后借口两村闹出人命,将此地充公,转手就批文卖出。当然么,是我的人买下啦。我抓紧时间,二十天之内就饬理完毕,围起一个大院子,前院穴点住人,后院穴点将我父母骨骸移来合葬……” 镇守大人一边说着,手下却是没闲着,将政务官拖回了草坪,将其实尚未完全断气的政务官推下了山崖。又谨小慎微地处理好血迹,将那块砸死政务官的巨石一并扔下了山崖。 这下才是万无一失,谁也不能分辨是先砸死的,还是直接摔死的。等镇守大人忙碌完毕,自己也是累得够呛,跌坐在草坪上大口地喘着气。 天色真不早了,又这么一折腾,还没等下到山脚天就黑了。镇守大人挣扎着站了起来,虽然有些疲倦,但想到今后的美妙前景,又增添了动力。 起风了,风很大,当真就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了!镇守大人不由感叹,最近老是心想事成啊。 起风还是要走的,镇守晃了晃身体,揉了揉眼睛,又用袖子遮挡着眉头,辨认着来路的方向,在极差的视觉条件下小心前行。 心里没来由的发慌,甚至比刚才连杀两人还紧张。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又说不出所以然。还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为妙,镇守打定主意,加快了步伐。 突然,感觉伸出去的左脚似乎踏空了,镇守右脚紧跟着也发软,整个人身体往下扑了去!飞沙走石之中,镇守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悬空了,慌乱中,双手乱抓,好歹扣在了一个实处。 除了手上还扣着土石、草皮,整个身体触及之处皆是空荡荡的,自己好像就在悬崖边上?难道……不对啊,刚才视线虽然模糊,不过仍然能辨别前方就是密林,那中间是下山的道啊! 仿佛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拼命把自己往下拽,镇守左手扣在草皮上的手一滑,右手扣着的一块石头再也无法承受他全身的力量,跟着被拽出土来。 高速的下坠中,镇守一样的视觉模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我真的也掉下悬崖了…… “啊——”一声惨叫回荡山崖中,很快就消失了。 风小了,飞沙走石也停了。 不远处,那位头上横插着只碧玉簪子,身着常见游方术士的那种宽袖口,斜开襟长道袍的男子正以那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这边。 此人长的仪表堂堂,宽额微须,面如冠玉,一脸正气。他负手站在那儿,微风吹拂之下,恰如临风玉树,神情甚是潇洒。 —————————————————————— 一间屋子,一灯如豆。一位发蓄长马尾的黑衣青年正在与一位面上有疤痕的灰衣人谈话。 “少爷,经过暗查,萧恩母子是十五年前离开河梁道,到这边来投亲。当时萧恩的父亲和人谋财害命,双双被判死刑。他母子俩受人歧视,实在生活艰难,这才到了两江道。 接着我派人去了河梁道,果然不出您所料,根据河梁道那边打探过来的消息,萧恩幼时有一最要好的玩伴,此人名叫鱼长机,他的父亲正是与萧恩父亲的那位死囚同伙。 因为这件事情是鱼长机父亲主谋,据说萧恩一直耿耿于怀,其后很长时间里与鱼长机势同水火。鱼长机随后也离开了家,传闻是跟个术士走了。”灰衣人思路非常清晰,叙述得也很有条理,三言两语就交代得一清二楚。 “衡羊镇这边目前情况如何?” “萧恩连夜带人上山寻找,又经过了两天的寻找,才在山涧下依次发现了镇守、政务官、捕头三人的尸体,已经摔得面目全非,又有野兽啃食,已经不成样子了……” 黑衣青年一笑,俊脸上浮出讥讽之色,打断道:“他倒是作的好戏,若是真有心找,依他的能力,当晚就能找到了罢。”接着他又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好,你继续。” 灰衣人道:“术士尸体没找到,不过有一些破碎带着血迹的衣物,经过辨别,众人认出是术士的长袍,官方判断,也许是被野兽吞噬了。 上面很快给镇上派遣了一名新镇守,萧恩升为政务官,也有人遗憾地说,要是萧恩早一些就到政务官这一级,说不得走走门路,如果镇守这个位置也是他的了。治安官目前还没任命,还由萧恩兼任。不过萧恩推荐了一位尼斯威尔道的行内人,叫朱治的,做了捕头,也许是新镇守需要搂罗人心,就通过了。 萧恩上任以后,行事倒是可见手段,带着新捕头下了两次村,就谈定了纠纷,那块地经过丈量,依照两村临近的方向,各分一半,目前倒也都没话可说。” 黑衣青年又是一笑:“鱼目混珠,这个‘珠’就是朱治,朱治者,鱼长机也。萧恩好手段,好心计啊。 最厉害的杀人手段,就是分明他没动手,他要杀的人就一个个的死了。你看这萧恩,从头到尾几乎没他什么事,你就算要追究术士,也追究不到他身上,清白得很呐,一点嫌疑没有。 若不是鱼长机没死,这个唯一的漏洞存在,这件事情当真是天衣无缝,还拿他一点办法也无。” “起初我心中也是一团迷雾,经过少爷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萧恩看来也算是个人才。”灰衣人脸色拼出一副笑意,不过看起来却非常的僵硬。 “只是这人留在身边,怕迟早也是个隐患,而且你不知道这个隐患会什么时候爆发。”黑衣青年说。 灰衣人道:“少爷,您要做大事,目前最缺乏的就是人才。而这人才,光靠我们自己培养,是远远不够的,而且也来不及了。 我是从蛰伏出来的,他这种人,我自信还能控制得住。我打算拿下鱼长机,然后逼萧恩与鱼长机为您效命。至于他母亲,合适的时候我们会迁到岭南道那边安置。” 说罢,灰衣人冷冷一笑,那神情,仿佛已然将萧恩这个人掌握在了手里。 黑衣青年想了想,道:“不错,这个萧恩,如此精于算计,一干人等,也许还包括了鱼长机在内,将这些人的性格,想法,欲望,行为等等一一算计不差分毫,没有十几年的造化,也出不来这样的人才。不用他,也实在可惜了。 他母亲要好生对待,让他及无后顾之忧,命门抓在咱们手里,也让他有些顾忌,好安心做事。” “是,少爷。属下这就去办。” ———————————————————— 十月初九,小雪。 尼斯威尔道予苏城。 位于南方的此地,虽然没有下雪,只是一大早,冷风呼呼地吹着,让气温一下降了下来。天气阴沉沉的,街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显得有些冷清。 翠云楼,本地最大的风月好去处。一间包厢里,一名歌妓盘腿坐在榻上,捧着竖琴,歌声婉转。 包厢的门是开着的,似乎是因为包厢主人在等自己尚未来到的同伴。然而只有萧恩自己清楚,他是在等人,不过确切地说,他等的不是同伴,而是自己的主人,那位少爷。 穿着锦缎棉袍的萧恩显得很臃肿,好像很怕冷,将双手都拢进了袖管里。整个人红光满面,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萧恩知道,附近至少有三个自己的同伴,其中包括乔装打扮的鱼长机。只是萧恩不知道,他会以什么面貌出现。至少,萧恩目前还没发现他。 萧恩面带微笑,半眯着眼睛,靠在软垫上,似乎陶醉于歌曲之中。 忽然,他睁开了眼睛。从这个角度看去:寒风中,街景萧瑟,枯叶飘零,有三个人从侧面的楼梯走上了翠云楼。 第一百五十四章 翠云楼 - 破黑传奇 - 子韵 看着前面那三人进了翠云楼,原本空荡荡、死气沉沉的大街忽然活了过来。三三两两的人出现在街上,四面八方地朝翠云楼汇集过去。 此时已是午后,虽远未到黄金时段,不过也逐步可见风月场所的热闹光景。 首先跟着进去的是两男一女。走在前面一对青年男女还算端正,明显是一对情侣或是夫妻,只是和他们一起的那一名黑衣男人就不怎么讨喜了。 这名黑衣男人除去瘦高的个子,其外貌长得很像地精,光光突起的额头,尖尖的下巴,宽嘴巴里有明显的龅牙,小眼睛黑白搭配不协调,眼神非常的阴暗猥琐。 这三个人走在一起本身就让人感觉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你看见过一对情侣结伴去逛青楼的么? 走在前面的当然是凤凰佣兵双人组的凤与凰,那个和他们一道的则是那日在山庄酒宴上高谈阔论的黑蝎子。 凰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先他们上楼的那三个人身上,而凤则不然,虽然一贯自命正派,可一进这莺莺燕燕、花团锦簇之地,也不免有些不太自然。忽然间,只觉一阵香风扑鼻,一条火红人影扑到面前,凤还没怎么反应,凰却已经将手伸向了通常腰间的剑柄位置。 可这一次她手搭空了,方才想起,进城的时候,所有的兵器已被扣下由官方代为保管了。如今局势动荡,除了落叶城那种中立的开放城市,兵器在大多城镇里都已属于管制物品。 只见面前有一女人,一看就是老鸨一流,年纪虽说迟暮,化妆有些浓,不过媚眼乱飞,柳腰款摆,倒还有几分姿色。她笑得很热情,也很职业化:“哎呦,果真是大好的日子,几位少爷赏光啊……” 这女人说到半忽然一愣,敢情这才发现三人中有一女子。饶是她再怎么伶牙俐齿,也顿时略显失措:“客人……你们……” “我们就不能来听听曲?”凰冷冷道。 “当然没问题,当然欢迎啦。”女人赶紧乐呵呵地赔笑道。 老鸨陪着三人迈步入楼,只见楼下好大一片场子,喝酒划拳赌钱唱曲的应有尽有,满满当当的都几乎近上百号人。几人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眼前一派酒色气象,不绝于耳,若干个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更有饮食男女们左拥右抱,前拖后拽,好不热闹。 凰的胳膊肘突然用力地撞了丈夫一下,也不顾凤摁着腰间疼得直咧嘴,目不斜视,咬牙狠狠地说道:“少给我东张西望。” 却见先于凤凰等人进来的三人之中,后面两人都罩着斗篷,压低了头,原本有些人或是由于身份,或是由于死要面子,或是头次入此行道,大抵也有此等举措,大家见怪不怪,也是习以为常。只是领头那头上蓄着长马尾的白衣青年,却举止洒脱,笑声爽朗,张扬得很。 此时他明显已被一群女子包围: 有人泪花簌簌:“死没良心的,怎么这许久都不来了,是要折磨人呢。” 有人巧笑倩兮:“少爷,小女子说怎么今日左眼一直跳来着,就知道没白疼你。” 有人小嘴嘟起:“冤家,可敢尝尝京都‘郁芳斋’的胭脂香粉,新配方……” 有人小手乱摸:“好人,深渊女妖的秘技,欲仙欲死,当然你这般风流人物方解其妙处。” 青年众花丛中,轻盈而过,却显得应对从容,游刃有余。嬉笑间,人已闪到了后一间厅堂。 “无耻下流胚!”说话的当然不是凰,但是立刻迎得了她的认同。凰眼睛一瞥,立刻找到了那位发话人——一个波尼亚女孩,很显然,这位五官精致的女孩有别于那些狐媚的女子,又很快获得了凰的认可。 同样,她也不属于凤凰参与的这次行动的同伴,因为布置的时候,那些人凰都记得。但很明显,她比自己的一些同伴要可爱得多,比如旁边这位形象猥琐的黑蝎子。 但这位波尼亚女孩似乎很不高兴,她插着腰,横眉冷眼。 “呵呵……这位小姐……”老鸨刚被子韵那句“无耻下流胚”呛了一下,还没缓过劲来。 “我就不能听曲?”女孩皱起眉头。 “额,能的……” “我就不能有点小钱来赌几把?”女孩瞪起眼睛。 “这个,可以有……啊不,欢迎欢迎。” 波尼亚女孩的旁边居然还有三个人,其中居然也是女子,她身着紫衣,风姿卓越。与她偎依在一起的那位潇洒男子一袭劲装,配上浅蓝色金边罩衫黑色腰带,眉清目秀的脸上始终挂着绅士般的微笑。 稍后一位穿着法师长袍的款式,此人中等身材,头发垂至肩,带着一种微微的卷曲;手里拿着一只杖首镶着红晶石法杖。手杖法杖都不属于武器类,这基本上是管制制定者们的共识吧。 这四个人都是仪表出众,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不过其余三人此时面上的神色都显得有些尴尬。 老鸨用手帕抹了抹额头,这个动作让她的额头上坠下一层粉,笑容愈发的僵硬。一般来说,这种大型的风月场所里,自然是吃喝嫖赌玩样样齐全。但一个女人如果是专门为了听曲,通常会去歌栏画舫;如果是专门为了赌钱,不说那种乌烟瘴气的小赌坊,作为三道交界的繁华所在,予苏城并不缺那种格调高雅的赌场。 平时翠云楼也偶有女客,不过像今天这般一个接一个,又似乎没有熟识的歌姬的还真是不多见。而且看样子都是吹鼻子瞪眼,如同来抓偷腥丈夫的妒妇,还一肚子闷火,不怀好意。 和春水一起进来的那两个罩着斗篷的人似乎在侍者的引导下,进入了某个包间。而这个该死的春水,明明定是看见了自己,却假装不认识、假装没看到! 子韵才不会去下注,每一个铜币都是自己的血汗钱。看那春水径自往来于赌厅里的台桌之间,开心下注,瞧他乐呵呵的样子,似乎还赢了点小钱。 死到临头还得瑟,叫你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乖乖向本小姐求饶,晚了!子韵不怀好意地想象着这家伙悲惨无比、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屋子里,至少有三四拨人有问题,其中一拨就是刚才也说来听曲的那女的三人,我估计都是冲着赫连小妖来的。”月色小声在子韵耳边说道。 子韵扭头看去,却见那女的也正好望了过来,四目交接,随即又都若无其事地挪开了。 春水浑然不觉,他已将筹码兑换成了钱币,小赢之后似乎心情不错,回到了包厢,吃吃喝喝去了。随后一段时间里,又分别叫了几次侍者,说了些什么,然后老鸨也进去了一次。 又过了好一会,天色渐晚,老鸨又进去了。但随后春水和两个罩着斗篷的人一起都出来,跟着老鸨一前一后地往后边走去。。 果然保暖思(淫)欲,这家伙看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子韵没来由的一阵恼怒,朝旁边的极品等人使了个眼色,快步跟了上去。 想不到这翠云楼后院里也是别有洞天啊,其中楼馆相连,鳞比栉次,又有雕栏玉彻,飞桥曲廊,灯树掩映。此刻华灯初上,正是这院内的热闹之时,不时有红男绿女嬉笑而过。远远看见那老鸨提着个宫灯,摇晃着一个“丰满”的身子在前引路。 “几位客官,不知有预约哪位小姐?”一名侍者过来拦住了子韵等人。在他的背后不远处,几个护院模样的壮汉虎视眈眈。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二十三娘(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1-10 翠云楼的常客们如果仔细观察,今天也许都会感觉有些异样。热闹中,“杂人”似乎多了些;而且通常楼里,要紧处只是象征性的站着个把壮汉,如同今日这般各处齐整待命的情况那几乎是从来没有的。当然,护院保镖的人数今日也多出了许多。 如今城里,治安、城防、军队都由那位大人一手掌管了,以前也有在这里闹事的混混,想来砸场子的道上人物,都毫无例外地被“请”到东边不远处的军营里“作客”。后来还有人看见,这些人有的在城墙边上与囚犯们一起做着修缮的活计,有的则被弄到河堤上扩建码头。 子韵当然不是常客,而且和她一起的极品等人也不是常客。但是,沦陷以前也曾出入过一些社交场合,对此还略有一些见识。 沦陷将子韵拉到一旁,轻声解释道:“里面是那些地位比较高的妓女住处,她们待遇较好,有些甚至有单独院子。这些女子也有部分是卖艺为主,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艺伎、歌妓,其中不乏琴棋书画的雅人。 进去应该是需要人通报和引见的,方才看见那赫连小妖也是有人带进去。” 无非是假装清高,好吊那些臭男人的胃口而已!子韵心里闷哼一声,不以为然。 “怎么引见?”却听一个女子在那边说道。子韵看去,正是那凰等三人。 “不知客人们有什么要求?”这也是一个老鸨模样的女人。 “随便什么人都行,谁最丑找谁。”凰冷冷地说道。 “客人开玩笑了,我们这里的女孩都是天姿国色,哪有丑的……”老鸨先是一愣,然后赔笑道。 “反正是山庄报销费用,我们找最贵的吧……”旁边的黑蝎子一副憧憬之色,不过他的说话被子韵那边的叫嚷声打断了。 “还有我们!”子韵跑了过来,接着说道:“我们其实是来做善事的,你们这里哪一位最不受欢迎,生意最不好,我们就来照顾她的。有什么才艺尽管展示,我们可都不是外行!” 沦陷和极品、月色相互对视一番,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也只得跟了上去。 而前面的春水等人,已越过了外院那片开阔的雕栏水坎,进入了内院。 这里的景致跟外面果然大相径庭。一路渐行渐幽,几个转折之后,人声嘈杂已远去不闻。偶尔飘来些管弦声音却犹如天籁,令此地平添一丝雅致。春水暗暗点了点头,脚下转过几排树,又下了石梯,眼前陡然出现一洼池水。池边一楼阁四角宫灯高悬,余外都是轻纱遮蔽,而周边女墙都以藤萝衍蔓,分外衬得那楼阁如天上宫阙一般。 一路被追捕,无心风景,到了此处,春水忽地胸襟一下觉得安宁了许多,心中益发多几分激赏。心中想到,若是春夏时分来,点缀些江南烟雨,风鬟雾鬓,柳丝迷离,真就可称是人间仙境了。怕是从小生长在东边精灵部落、惯看奇观美景的蓝色也会赞叹不已吧。 三人跟着老鸨上了楼,进了一间雅阁。宫灯柔和,优雅整洁,里面的布置,也尽是色调温暖。迎面一座屏风遮住门口,上面用工笔画着位仕女,罗衫轻系,纱带微飘,一把团扇将俏脸半掩,两只秀目传情,生动极致,显是出于高手匠人之手。 老鸨退了出去,一位面容姣好、身材窈窕的女子快步迎了出来。 “少尉大人……”女子笑着施了一礼,脸上惊喜的神色却犹未褪尽。 “我早就不是什么少尉了。”春水微笑道。 “你永远是……我的……爱情少尉……”女子娇笑着说。 “真的么?想我了吧。”春水捉住了女子的纤纤素手。 “嗯哼。”后面的蓝色假意地清了清嗓子。怎么说这些中土人呢,有些人缺乏情趣,有些人则过于假正经,不过这两位,也太旁若无人了…… 仿佛这时,女子才看到后面还跟着两人,一时微羞微怨微媚。 咦,后面两人中稍前一位,微弱的灯火中,依稀可见的面部轮廓上看,居然还是位大美人。 “进去再说。”春水轻声道。 待坐定,春水这才开始介绍:“这一东一南的两位精灵朋友,如今都跟我逃难来了。外面不知道多少人要抓捕我们。” 女子朝那两位望去,但见那两位已褪下斗篷的头罩:一位是貌美动人,金发如瀑的女性白精灵;一位则是个子高挑、肤色灰黑、黑发红瞳的莫比亚男性暗黑精灵,后者五官也算得上俊朗,只是眉目间气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或者有伤在身。 “她叫蓝色,他叫哲别。”随着春水的介绍,那两位一起朝女子点头示意。 “这位是我在济州认识的朋友,箜篌才女,以其擅长之乐器而得名,人称二十三娘,是竹丝院的头牌,在整个济州城也是排在前几位的。” 二十三娘听得这话,美目斜视春水,笑容间似有深意,“就只是朋友么……” 二十三娘一边给几位倒上热茶,一边又对蓝色笑着说道:“其实真当不得什么夸赞的,那时节,在坊间混口饭吃,结识了这位贝尔卡鼎鼎有名的春水大人。 当时也有想法就这么跟他一辈子的,我这出身,虽还是完璧清白,却也没啥非分之想,能做个妾也就心满意足了。突然某天,他拿钱赎了我,又给了我些钱,却叫我找个好人嫁了。 当时年轻,哭闹一阵,想死的心都有,随即又想通了。他这么做,也许是迫于家里的压力,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有情有义了不是。想想他这么个做大事的人,家里怎么能让他在我身上耗费太多时光?我若是还不知道好歹,说不定他家里的人什么时候取了我性命都难说。 可我这无父无母,从小就被卖进艺坊的人,天下这么大,还真没我能去的地方。就在这时,一个姓王的富商找上门来,对我说,他在予苏城这边初开了间馆子,需要几个好的乐师衬场面,如果我愿意来,他提供场所,并保证绝无任何强制,一切开支由他承担,所得也尽归我只支配,馆子分文不取。 这姓王的富商还愿意向竹丝院押下大笔钱,先接我过来这边看看,并保证两月内一定将我本人送返,若是我愿意过去,自己再向竹丝院赎身请辞。 我看那姓王的年青俊秀,谈吐风雅,虽是商贾,却显然是个有教养的人家。又想天下间哪有如此好事,想必是这姓王的看上了我,以此接近讨好罢了。当然,我当时有些心灰意冷,我这样的人,这姓王的若能真心待我,嫁给他也算不错的归属了。” 蓝色转头瞄了一眼春水,却见他虽面带笑意,清秀的脸色却多了一丝尴尬。 二十三娘芳唇轻启,饮了一小口茶,也不管那边的春水,径顾与蓝色谈笑:“随后来了一趟,环境待遇都如当初所说,也算满意,便回去济州城办好了手续。从来又待了一段时间,本是心里早有准备,不料那姓王的却一直也没来找过我,倒是周围的妈妈、侍者们对我一贯的客气。 这时候,我才想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位春水少爷安排的。” 蓝色又扫了春水一眼,微微一笑,心道,这人果真是个多情种子来的,倒也合衬了他那副貌相。 春水则心里暗叹:我身边的女孩,真就没一个省油的灯,个个都是心思细密得紧的。又寻思着当前的处境,春水当下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希望这次不要连累你才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二十三娘(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更新时间:2012-11-10 这个女孩子对自己是有情有义的,和自己在一起并不像那些欢场女子一般,唯利是图。想当初在济州城,自己一个小小少尉,身上也没多少闲钱,她不少次还为自己瞒报了接待,为此还遭到了竹丝院的责罚。 想想自己当时还真怕母亲发狠将这小丫头给治了,既然要断了来往,这个女子在这欢场混下去,迟早也是没啥好结果的,于是给她赎了身。 赎身之后,问题又来了,她没处可去。于是春水想到了风流的王某人,并告诉他,自己认识个女孩,现在没了着落,还是个处子,如果王某人有意就收了,善待人家就行,若是无意,他王某人家里多养个琴师也不嫌多。 但想必是王某人又是另外一番心思。你春水的女人,我带回家里,朝夕相处,这瓜田李下,没事情也要有事情了。于是便想出了这么一个安置办法,我管饭,零花钱她自己赚,以后你就算回心转意了,人还是你的。若再来相会,这也算有个地方,便好叫你确信我王某的为人,知道我是怎么待兄弟的。 “这么些年,遇到合适的没?找个好人嫁了吧,我叫人给你操办。”春水笑嘻嘻地道。 二十三娘可不吃他这套,媚眼如丝,朝他浅浅一笑,神色有些迷离,又带着无限幽怨,看得蓝色都有些心跳,心道即便是再怎么洁身自好,再怎么情有独钟,可在欢场之中,耳闻目睹的,这魅惑之功当真不可小视。 而二十三娘的话更是让人招架不住:“再混几年,攒下的这些财物虽然不多,清贫些也够下半辈子了。只是自从遇到你这冤家,小女子眼里还能有别的什么良人? 小女子也知道自己姿色不在,青春已去。仍还奢望这什么时候你来纳了人家,真能朝夕承欢,就算是半夜里掩着藏着进门,也胜过风光大办却心若死灰地进了别人的宅。” “咳咳”春水咳嗽了几声,显然当着蓝色两人的面,他脸皮再厚,也有点投降的意思了。 “您这不也芳龄正当,我见尚怜,说什么老嘛。”蓝色笑着解围道。 “我可是和春水同年的,男人这个时候还称不上一枝花,女人这个时候,早是衰荷败柳啦。”二十三娘翘起樱桃小嘴,分辨道。 “这话谁说的?谁说我和谁急,我都一百多岁了,那我算什么!”蓝色掩嘴笑道。 其余的人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一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久不听你的曲乐了,来一曲罢。这位蓝色小姐来自艾尔格精灵族,乐理流派虽不同,也颇有见解,你们正好交流交流。”春水笑道。 箜篌,竖琴的一种,二十三弦,龙身凤形,连翻窈窕,缨以金彩,络以翠藻。 灯下,二十三娘抱琴援手,轻轻拨动了琴弦,也拨动了闻者的心弦。初起缓慢而沉郁,低音回荡间,情调略显厚重。让听的人仿佛置身于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荒野,面对着空山凝云,苍凉冥默。 紧接着曲调微升,画面一转,如同来到了一片开阔的江面,曲情依然悲凉,却愈发悠远。风萧萧,秋瑟瑟,水茫茫。长音部分如泣如诉,似有妇人水边捣衣,砧杵声声,如击打在闻者的心坎上。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思愁啊,(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音符跳落之中,妇人站了起来,临风倚竹眺望,洒下一行清泪。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那是昔日的缠绵,那是良人的浓情蜜意。随着音符的频率加快,高音激荡而出,是边关是大漠,大声镗鞑,小声铿镯。铮铮中仿佛金戈铁马,透出一股杀伐的之气。 旋律凛冽,二十三娘的琴弦亦闪耀出冷光。乐声高亢,石破天惊之中杂着万马奔腾的猛烈,金属交击的激烈,血光冲天的惨烈。 最后,二十三娘手臂上的动作幅度有几下明显的增大,而旋律却又降缓下来。声调转回了曲折深婉。一如谁再故乡的月下徘徊,睹物思人。正是缠绵悱恻、淡淡的哀愁,诉说着心底的希冀,曲罢前较为传统地当心一划,再留给人无限地遐想。 “太好了,”蓝色抢先拍手,“小姐真是才女!” 二十三娘却再次瞥了一眼春水,笑道:“要说才女,我是不敢当的。春水少爷身边倒是从来不缺才女,那位青青姑娘,古琴诗歌双绝,小女子是甘拜下风的。” 这一说倒是牵动了春水的某根神经,他抽了抽嘴角,表情有些僵硬。青青小九小楼三人所在之处,离这也不远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样。却是无暇去看看,总怕给她们惹上麻烦。 说到惹麻烦,不忍心那三位妹妹,而自己这一来,也会给王某人和眼前这位二十三娘带来不小的麻烦啊!难道说,自己还真是个狠心自私的人? 春水忽然道:“不要再和其他人说起我们的关系,否则真要给你带来祸事。” “我不怕祸事。”二十三娘黛眉微蹙,贝齿轻轻一咬樱唇。 “我知道你不怕,问题是祸事来了,我能抛下你不管么,你要理解,我多照顾一个人,就多一分牵挂。”春水一挥手,不容置疑地说道,“你要听我的,到时候,你还要陪我演出戏。” 春水走到窗前,此时窗外寒风呼啸,气温很低,他对着窗户,却没有将窗户打开的意思。他说道:“今天有很多人跟着我们进入了翠云楼。” “前面狙击我们的,可不是什么守规矩之流,他们为什么不在白天我们进来的时候趁乱动手?”哲别轻声道。 “这座楼是我朋友开的,他家里在这东南一带经营多年,尼斯威尔道也有着不错的基础。另外,予苏城的城守是位传统的文官,军权都在另外一个人的手上,这个人手上也有三成翠云楼的股份……”春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体格粗壮、膀大腰圆、皮肤黑糙、浓眉大眼、一脸的络腮胡子的少年背着个大包袱的形象。 春水冷笑道:“但是,今晚上,一定是会有人来打搅我们的好事的。”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二十三娘,结果换来了一个白眼。 “要动手的话,我恐怕还是不成。”哲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没事,予苏城城内军营离翠云楼不远,那些人还不敢领着大队人马在翠云楼喊打喊杀。不过明枪不敢,暗箭却不得不防,这幢楼阁外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潜伏在黑暗里。”春水依然对着关闭的窗户,但眼神似乎穿透其间,穿透过重重夜幕。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被困这里也不是个事。”蓝色说道。 “路要一步步走的,计划也要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实施。要让敌人永远跟着我们的脚步之后,被我们调动,在我们选择的战场上展开较量。况且,哲别也需要恢复的时间。”春水说道。 “春水,有一句话我想提醒你,作为一名莫比亚的‘猎手’,我们不习惯把自己摆在明处,让敌人躲在暗处。”哲别道。 春水点点头,道:“说的好,这也是我选择予苏城的原因。首先他们不敢公然在这里闹事,大开杀戒。现在天下动荡,各地割据,独立者亦不在少数。予苏城则是宣布忠于帝国的,这里受其他势力影响较小,而且有我的关系,算得上是我的半个主场。 予苏城报上来的通缉令被那位大人扣下了。他们要是敢在翠云楼闹事,我们便占个理先。但蛰伏的势力太大,我也不能连累了朋友,所以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翠云楼并不是我们永久的藏身庇护之所。”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谁搅了谁的好事(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蓝色和哲别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作为春水的好友,主人家却一直没出面。想不到这春水虽然年轻,做事竟是滴水不漏。这么一来,事情便算没做绝了,总有回旋的余地。 春水接着说道:“翠云楼往来人杂,比较适合作为掩护,彼此的较量就公平得多了。一进入此处,敌我双方的事态立即发生了改变,我们不再是永远处于明面的被追捕者,可以化被动为主动,”说到这里,春水转头看了看哲别。 “你的意思是……”哲别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春水笑着点点头,说道:“想办法,让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自己跳出来。” ———————————— 这是内院的一排平房宅子,门前是片空地,从这里正好能看到二十三娘那一幢池子边的楼阁。 天是挺凉的了,这几天又是突然的冷空气来袭,急剧降温,这大夜里的,就不知道这四位有些怪异的客官为啥硬是要将大门打开。 看着那位波尼亚女孩死死地盯着那边,歌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敢情这位也是传说中出来抓情人偷吃的“凶悍妒女”。 “那边是二十三娘的住所,会弹箜篌,平时姐妹们相处还算和气。不过对客人还是挺清高的。”这位歌姬嘴快,依着同行是冤家的定律,能有个这般评价就算是不错的了。从“会弹箜篌”几字便可看出,那是决计不会说成“箜篌大师”、“箜篌能手”或是“琴艺超绝”之类的话。 “我呸!”子韵气嘟嘟地,“清高?无非是自抬身价罢了。” 旁边的极品与沦陷夫妇三人又是一番对视,照旧的装聋作哑。 “不过,她的待遇在我们这里是数一数二的,整个尼斯威尔道,翠云楼在行里都排第一,楼里能如她一般独自占个院子或一幢楼阁的,只有八个人。”歌姬玉指轻扬,“劫吃”了与她弈棋的沦陷三颗子。 这几人很怪异,这位本来长得挺可爱的波尼亚女孩,恶凶凶地一直死盯着那边,那两个男人傻坐在那里一个多时辰,都几乎要打瞌睡了,而和自己弈棋的这位美女,行棋的细路清晰,攻防也有条理,可惜就是心不在焉,眼看这一“劫”成功,自己左下角这片局势豁然开朗,不出意外,这一局又将拿下了。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沦陷又推枰认输了。 “你去休息吧,给我们准备些吃的就好。”沦陷微笑着说道。 “这……”歌姬面有难色。本来留客住宿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一留就留四个……如果是四个大老爷们,还可以理解为有某种特殊嗜好,但这两男两女,你说是怎么回事吧!,还真是史无前例的。 沦陷仿佛看透了这歌姬的心思,从怀里摸出两枚金币,塞在了歌姬的手里,微笑着说道:“我们就坐这厅里,聊聊天,吃点东西就过一夜,妹妹行个方便,尽管自回房去休息吧。” 待歌姬出去叫人张罗一番,子韵瞪大了眼睛,凑到沦陷耳边低声问道:“这么多?” 沦陷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认真地说:“是啊,我们四个人哎。” 两枚金币够四个人在一般的客栈里连吃带住的歇十天的了!子韵心疼得不得了,皱起眉头,又将眼睛移到那幢池子边的楼阁,寻思着:这春水就是个霉星,每次遇到他都几乎没啥好事,不是丢财就是遇到风险,要不是本小姐武艺高强,怕是连命都早赔了进去。这一次,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让他偿回来! 一阵冷风从大门处扑面而来,让本身就有些怕冷的子韵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那边的楼阁中依然灯火通明,子韵还隐约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男女的嬉笑,当下心头火起,心说,下流胚子,让我在这喝西北风,你倒快活,今夜定想法坏了你的好事! 子韵忽地双眉一挑,在看见几个黑影朝西边掠去的同时,她提醒了下自己的同伴:“看,有人!” “那西边好像是那一对情侣和黑衣男子的所在,难道是他们的同伙?这些人也是冲着赫连小妖来的。”月色注视着夜幕中那远去的几个影子,说道。 “既然我们是为了赫连小妖来的,就看住我们的目标便好。”极品说道。这一路来,极品很少发话,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稍坐,原来相对的安静环境突然就发生了变化。远处有嘈杂声传来,似乎有人在争吵。根据方向判断,正是西面。 子韵等人交换了下眼色,依次出了门,循着声音朝西面奔去。 待子韵等人赶到,这一个四合院里几乎都要打了起来。在进入四合院之后,根据双方所据的位置,很容易判断出子韵观察到的凤凰等人所在屋子,如果打开了后窗,也可以监视到春水所在的那幢楼阁。 “我们明明是看到那贼子逃进了这个院子!这院子里有两位小姐,却只有尔等一批客人,不是你们还能是谁!”一个富商,身着锦缎棉袍,整个人显得很臃肿,却似乎依然怕冷,将双手都拢进了袖管里。 “混蛋!血口喷人!”连身为女子的凰都暴了粗口,可见已经是非常的愤怒了。 “你且说说,那贼子长的什么模样,这里就我们三个,你看究竟是谁偷了你的东西!”凤有些气急反笑。 反倒是黑蝎子闷不吭声,一副无所谓的闲散样,无精打采地将一双眼睛四处晃悠。这趟差事折腾下来,让他心里很郁闷,因为跟着这凤凰两人,那些花花美人如今都成了能看不能吃的摆设,大半夜的还不得安生。 而他本身就是下九流道上的常客,什么把式没见过?别看对面这两人穿着富贵,可说话行事上,怎么看怎么像那些无事找事的混混无赖。 此时,却见富商跟前那位管事打扮的手下上前几步,捋了捋嘴唇上那两道显得很滑稽、弯弯翘起的八字胡,依次从凤凰等三人面前走过,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按照子韵的眼光,三人里,若是要以貌取人,这个黑蝎子的卖相就实在是太吃亏了些,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可意外的是,管事居然在看了他半天之后,低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继续朝凰看去。 在对方眼光的审视之下,凰如同身上爬满毛毛虫一般不自在。早就在心里将对方全家咒骂了个遍,右手习惯地朝腰部探去,无奈剑不在,只得将拳头紧紧握起,恨不得将对方揍得像个猪头一样才解气。 好歹管事又摇了摇头,继续朝凤走去。凤像看着小丑一般的看着对方,心想,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到时你怎么说。 管事摇头晃脑,捋完胡须又背起了手,“这身高么……”眼光从头到脚扫视几下,抿起嘴,“倒是符合……这腿脚……”管事围着凤绕了一圈,嘴里还啧啧嗯嗯作响,“一看就是跑得快的麻利……”也不管凤的脸色难看之极,“这后脑勺……”管事接着猛地后退了几步,脑袋左右晃晃,又朝后仰,居然还眯起一边眼睛,作了个估摸的态势。 “你……”凤眼睛一瞪,怒视管事,显然已到要发作的边缘。 管事赶紧远远地避开,一溜烟地小跑,躲到了富商身后。接着,他探出小半个头,食指朝凤一点,大声说道:“就是你!没错,我认得你的背影。” “瞎了你的狗眼!”凤凰二人组几乎异口同声,一齐朝前踏出两步,拳头紧握,咯咯作响。 “来人啊,谋财害命啊!”管事尖声大叫。 “报官!报官!”富商则如雄鸡一般,高高挺起了自己的胸脯,斜眼藐视对方,显然是习惯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财大气粗。 第一百五十八章 谁搅了谁的好事(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怎么说,这个女子也是和自己一同进来的,而且当时同诉“卑鄙无耻下流胚”,还有过那么一段惺惺相惜之谊。子韵正要上前劝解,忽然旁边的月色扯了扯她的胳膊肘。这位曾经做过很长一段时间行走江湖的游侠,或许他看出了什么蹊跷? 却见月色微微地侧着耳朵,似乎在倾听着什么。果然,只听月色悄声道:“好像是有很多人过来了。” 很快,随着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一群人冲进了院子。 从装束上看,进来的这些人并不是身穿黑色制服的捕快或者治安司的人手。他们身上有的穿着硬纸板甲,有的穿着皮甲,甚至为首的那位还穿着铁甲的,一看就是当地的驻军。 士兵们大多提着明晃晃的火把,一下把整个院子照得通亮。足足有近三十人涌进了院子,而院子外面还有一大群士兵,将此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等何故骚乱!要坏我翠云楼生意不成?!”人群中站出一位貌相精明的中年人物,看他的打扮,应该是翠云楼掌柜,管事一类的人。 “他们偷了我的袋子!” “放屁!” “这院子就你们三个外人,还敢狡辩。” “血口喷人,你哪只狗眼看到我们偷了!” “身形背影分明就是你!” 一时间,吵吵嚷嚷,公说公正确,婆说婆有理,连一旁的子韵都被吵得有些头昏脑胀。 “住口!”果然领头那位铁甲军官不耐烦地大喝了一声,这几位好歹都闭嘴安静了下来。 “我问谁谁就说话,没问到乱插嘴的,先拖出去打二十棍子!”铁甲军官大喝 经过铁甲军官的一通问话,终于大致问明白的争执的原因。 这位萧老板和余管事今晚在外厅喝花酒。萧老板实在是个粗人,在包厢里听了半天曲,又搂搂抱抱地过了下手瘾。正想换个场子,搞搞床上运动,却听得外偏厅里喧哗,中道赌性发作,便留了余管事,自己前去赌几把手气。 此时歌舞已经遣去,余管事在包厢里打了会瞌睡,迷迷糊糊去了趟小便。回来时,却见得一个影子恰从过道拐角闪去,余管事有不好的预感,连忙快步回厢一看,果然萧老板的袋子不见了。 余管事大声招呼,自己朝那影子的方向追了过去,其中萧老板听到呼声了赶了过来。两人追到廊桥曲栏之处,也惊动了护卫。其中一护卫立即说曾看见有一黑影朝内院去了。于是萧老板与余管事连同这护卫三人一路追了进去,居然还远远地看见了那个影子。 三人一路追到了此处,影子闪进了这个院子。这个院子除了两位歌姬小姐,就凤凰等三位客人,就是凤凰等三人、两位歌姬小姐、若干仆佣也都证实,没发现有别人进来。 凤凰三人则声称自己没有出过这个院子,但是遗憾的是,两位歌姬小姐、若干仆佣没看见他们出去,却也无法证实他们当中没人出去过这一说法。 因为,他们听了会曲,也和子韵等人一般,就让他们光顾的那位小姐准备了些酒食,让小姐自己去睡觉了。 “你们几个又是干嘛的!”铁甲军官突然发现了站在角落的子韵等四人,居然这里还有两女客人。 子韵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那掌柜又小碎步地快走到铁甲军官身边。看着掌柜的都近乎五十来岁的年纪了,你看他那动作,看那机灵麻利劲,就连子韵等人都自愧不如。 只见掌柜赔笑着,轻声说道:“这四位客人是在春暖阁那边听到有人喊捉贼,见义勇为,前来帮忙的。” 铁甲军官鼻子哼了声,脸上犹带狐疑地又扫了子韵等人几眼,嘴里咕囔着:“什么年头啊,这么多女人逛青楼。” “你们!将你们所有物件都拿在身上,跟我们一同到治安司喝茶去吧。”铁甲军官没好气地指着争执双方。 “什么?!”萧老板和凤凰等人同时叫道,接着又吵嚷起来。 “大人,我们可是失主啊!” “凭什么!凭什么怀疑我们!” 铁甲军官大眼一瞪,吹着胡子道先是指着萧老板喝道:“失主就不要配合调查?失主就了不起?失主就很牛比?知道你是失主,没你他(妈)这个失主,老子还趟在暖榻上抱着老婆睡得香呢!少他(妈)啰唣,现在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否则就告你个扰乱治安,诬告他人!” “还有你们!”铁甲军官又指着凤凰等人吼道:“凭什么?就凭你这一女两男的逛青楼,还让人家小姐自己去睡觉,老子就可以判定你们图谋不轨!老老实实跟着去,查问完毕,没有实据自然会放了你们,要叫嚷就给老子找几块擦脚布堵上你等鸟嘴,捆起拖走!” “大人,屋里还要不要搜查一下?”旁边一小头目模样的军士低头请示道。 铁甲军官又是一瞪眼,不耐烦地摆手道:“不用了!” 搜查?搜个鸟啊!没看见咱家大人和那姓王的尿泡饭的亲近?要说这楼子咱家大人没有好处在其中,谁信!那姓王的和他手下这些掌柜的都是会事的人,咱来一趟自然不会亏待兄弟们,少不了咱们的好处。还搜查,蠢猪一样的,做事不动脑! 随即他又转头对那位楼里的掌管吩咐了句:“叫你们的人自己查找一下,看看周围有何不明之物,务必要及时上报,清楚没有?” “是是是,一定一定。”掌柜的点头哈腰一番,又趁机不带一丝烟火气地将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塞在了铁甲军官的手中。 铁甲军官顿时眉开眼笑,满脸的亲热,重重一拍掌柜的肩膀,险些将纳斯“击”倒在地,嘴上说道:“太客气了不是,太见外了不是,就像你家王老板常说滴,咱们那个啥……对,军民一家亲!哇哈哈~~~” “掌柜的——”小院外快步跑进来一个小厮,一看到这么多人在院子了,又有些欲言又止。 “什么事,尽管说,咱们军民一家亲,这些士兵兄弟都不是外人。”掌柜的对手下说话,顿时又换了一副面孔,显得还是挺有派头的。 “夏莲阁有一位叫赫连春水的客人,带了两人要在阁里留宿,二十三娘有些害怕,请掌柜的去劝解一二。” “哦,有这等事?难道是要三……”掌柜说到半,看着旁边的军士们都心领神会、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起来,顿时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掌柜的——”又是一声高呼。这次进来的是一名护院模样打扮的汉子,不过神色有些急切,一看到掌柜的连忙说道:“秋月楼上有客人举报,看到楼里有几位男人形迹可疑,仔细分辨,认得其中一位叫夜夜蝴蝶,是位有采花、夜盗案底的人物。” 而这位话音未落,门口又一声高呼,还是“掌柜的——” 这也是一位护院,不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而且更慌乱:“掌柜的,冬梅院落里两拨客人争风吃醋干起来了,一边说是‘洪兴社’的南哥几兄弟,一边说是雇佣兵的‘流氓土匪’,两边人虽没带兵器,不过都拆了些门梁桌椅,正在械斗,还砸坏了不少家什器具。” 子韵等倒是没啥反应,可凤凰等人一听到这些消息不由地一愣,和自己一批进楼的这三波人马不是都一下全瘫痪啦? 夜夜蝴蝶是有案底在身的,这个凤凰也略是知道一些,不过想着一同行事,又没和他分一组,也懒得去管他。不料今夜居然东窗事发了;还有那流氓和土匪、抠门三人,一听名字也不是啥好玩意,居然放下任务不管,还和人争风吃醋起来了。 铁甲军官一听,勃然大怒,当下布置道:“一中队将这五人先押到治安司;掌柜的令人带路,二中队去将那夜夜蝴蝶等人拿下,三中队去将那什么‘洪兴社’、雇佣兵一干人拿下! 所有闹事人等,一律押回治安司!草泥马,还流氓土匪,老子叫你们知道,神马叫朗朗乾坤,神马叫军民一家亲!”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王老板与石将军 - 破黑传奇 - 子韵 清晨,春水推开了窗户。 由于周围环境清洁优美,这里并没有前院大厅里那种娱乐场所惯有的隔夜陈腐味,没有那种酒熏香闷。所以虽然有些冷,不过迎面而来的空气是那么的清洌,让人感觉那么的宜爽。 南方再冷的天,也不乏绿色植物,这里依然如此。不过薄雾中、草叶上,也覆盖着一层霜意,譬如在提醒人们,这本就是天道赋予万物休养生息的时节。 园子很大,不仅有随处可见奇葩假山,亭台碧水,其间也星罗棋布地点缀着不少的楼阁瓦舍。 春水发现,对面那一排柳树之后,红砖碧瓦的平舍当中,有一间屋子也开着窗。虽然看不清面部表情,但是依然能将那个波尼亚女孩窗后倔强的身影收入眼帘。此时,她似乎也正看着自己。 春水微微一笑,索性挥了挥手。 那女孩猛地将头扭到一边,似乎有些气鼓鼓的,看得春水不禁哑然失笑。 “我去弄些早点来。”后面传来二十三娘的声音。 蓝色有些过意不去,拉着她说道:“叫楼下那个女佣去就好了。” 春水则知道二十三娘的意图,转身笑着说道:“有些事情还是得她自己亲自去,别人不能放心。” 很明显,二十三娘是春水对外的联系渠道,而这条线单线则越是隐蔽,对敌越是具有迷惑性,对二十三娘本人也越是安全。 “对了,已经两天了,他们暂时没什么动作,但要小心,人家要变招了。还有,对面那个波尼亚女孩,告诉掌柜的,她们在这所有费用算我的。”春水又笑着望了望那边的窗前。 二十三娘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撇着嘴表示了自己的鄙夷:“算你的……你的还不知道算谁的呢。” 春水哈哈大笑起来,“你就说是他的老熟人到了,躲在船里将他吓得闪了腰,他还得捏着鼻子拼命夸的那位。”春水看着窗外,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夜晚,那一幕前尘往事。 ……白衣女子忽然举起木船,如同托着一只花篮,人已经掠了出去。整个人与船就像是幅会跳动的影像,三下两下已经消失在了通往湖边道路的尽头,夜空中只回荡着一串得意的笑声。 某人忽然道:“春水,你问题严重了。” “咋了?”春水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好像看中你了,要当你丈母娘,恐怕以后你……”那边的吾凯西一脸同情,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那一个个细微的动作都如此清晰,仿佛昨天。其中吾凯西已天人永隔,老沈远在北边,而他,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 生命如此的美好,你我本就不该死斗不休的。 那边的波尼亚女孩又看了过来,春水看着她,陷入了深思。生命如此脆弱而短暂,而什么,才是活着最有力的牵引? ———————————— 午后,由于没有阳光,气温比上午似乎显得更低了。 而翠云楼某间隐秘的私人处所,富丽堂皇,摆设讲究的屋里却温暖如春。春水的故人——翠云楼的“王老板”正舒服地靠在那张白色兽皮大椅上,他的双脚上盖着一张用料和做工都属特等的绒织毯。 他前面一个紫铜火盆里的碳火烧得挺旺,火盆精致华美,碳也是极好的,没有一丝异味,不起一丝黑烟。 他右手边上,是一张市价二百金币的金檀木桌,桌子由于所用的是那种名贵稀少的木料,根本不用上色,不用抛光,只是涂抹了层油料,便平整光洁,还隐约透出种金属光泽。 桌上那一套一百金币的水晶瓶子、酒杯算不得什么,而瓶子里的野参珠花酒,则是出自东边精灵族的特制陈酿,据说每年只出百斤。在中土市场上向来不论斤买,只以两计价,约是两个金币一两。 这位故人那长得过于精细,颇有些女性化的脸依然保养得很好,眼光开合间总是一股风流意味,嘴角带点邪气的笑。 “王老板”似乎对二十三娘还挺客气,他扬了扬手,示意她近前坐下说话。 他听着二十三娘关于最近春水那边情况的汇报,当听到“你就说是他的老熟人到了,躲在船里将他吓得闪了腰,他还得捏着鼻子拼命夸的那位”这句时,先是一愣,立刻就醒悟过来,接着便是哈哈大笑。 尽管只是通过二十三娘转诉,但这句话依然显得有些不太礼貌,二十三娘说完脸上似乎有些不安,但又隐约带着丝促狭的意味。 “哦,难道花少还有什么故事?”这屋子里除了那位“王老板”和二十三娘,还有一位男子。他体格粗壮,膀大腰圆,皮肤黑糙,浓眉大眼,一脸的络腮胡子陪着身上那身很普通的蓝色棉袄,粗看起来却像是位朴素实在的农家汉子。 只是这人顾盼间自有一股威势,颇有果敢决绝之风。明眼人一看,应该猜得出其是营伍中人。 “老石,你是不知道,说起来这臭小子,还真有岳母缘。只是不知道这次,丈母娘来了没。”王怜花笑骂道。 二十三娘知道,这姓石的汉子叫石搏勒,别看他穿着朴素,和身为的“老板”王怜花站在一处,甚至显得土里土气的,其实这人,是本城最有权势的人,军事治安一手抓,手中还有翠云楼的三层股份。 至于石博勒是如何经过春水牵线,与王怜花混到了一起,又被王怜花“拉”下了水,则不是二十三娘所能知晓的了。 三人谈笑一阵,石博勒话题一转,便扯到了正经事上:“春水此番遭人陷害,我不得知便罢,既然知道了,他还进了这城,就由不得这些人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搞事!” 想当初,石博勒的内在与其彪悍外形极不相符,是个自闭、内向、骨子里有些自卑的人。而这么多年的营伍生涯下来,一路的官运亨通,坐镇一方,恰逢时局纷乱,手上握着生杀大权,气质明显发生了变化。 王怜花心思较为细密,他点点头,形式上似乎在迎合石博勒,不过说起话来却淡定得多,而且明显有开解的意思:“那是自然,咱们俩兄弟都不会置身事外,不过春水有春水的考虑,咱们还是听他的安排,不要打乱了他的部署才是。” 不料石博勒却猛地一摆手,断然道:“他明显是怕连累了咱们!要是依我,光明正大的进我营中,想干事就给他个职务,不想干事我给他挂个虚职。我就不信了,孙子们敢闹进我的大营!” 听得石博勒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虞,王怜花也不介意,继续耐心劝道:“老石,春水是咱俩的兄弟,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与他学院同科同级同室四年,朝夕相处,四兄弟一起泡妞打架入荒岛探险,如今只剩得三个!” 王怜花说到这里,收起笑容,脸上浮现出黯然之色,继续道:“春水此人行事,必谋定而后动,如今敌情不明,针对他的不单是那个神秘组织,还有江湖上的一大群各怀心机的人物,有的是雇佣兵,有的是杀手、赏金猎人;有的为了报仇,有的为了夺宝;另外,那两江道目前风头正劲的艾河城军天涯也介入了此事,局面不是一般的复杂啊。 你我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我上还有双老,你下有一幼子,迫不得已,春水也不愿意我们行那鱼死网破之事。这点,你我都想得到。他行事,不想我们为难,我们行事,也要他别背着什么负担,心安理得才好。” 是啊,如果把王、石两家人牵扯进来,真出了什么事,依照春水的性格,怕是一辈子也不得安心吧。 第一百六十章 往事 - 破黑传奇 - 子韵 石博勒重重地哼了一声,挠了挠脑袋,长叹一声,说道:“花少,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啊!我既然知道了这事,还让春水出事,我这心里,才是一辈子不得安生啊! 当年,我家里很穷,是卖了田卖了牛还借了一大笔债才能去读书的,即便如此学费还是不够。家里老爷子带我来报读,央求了学院不包伙食,还拉着我一同给主审座师下跪磕头,这才勉强进了学院。事后,我知道,这个通融我的座师名叫康远顾。他,便是春水的叔叔。 老爷子原想着等我进了学院后,他再拼命干几年,怎么地也能省下口饭给我。但是每年的学费对我家来说又是一大笔开支,一年下来看着老爷子累成那样,我就骗他们说我找学校找到了活,能管饭。 谁不要脸啊,但是饿了几天以后,你就知道,每个人都可以不要脸的。那段时间,每当开饭我便消失了,大家吃好散了去,我拿着自己的碗到学院食堂搁置在角落的木桶前,将众人倒掉的剩饭剩菜舀出来吃。 这种事情肯定瞒不了人,时间一久,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有些是鄙视,瞧不起,但大多数人看我的时候是一种怜悯中夹带着些生冷的隔阂。而这两种眼神都让我讨厌。于是,我不太喜欢和人说话,不喜欢和人交往。整个学校,能和我说得上话的没几个。 青年会的长川谷是一个,在他的介绍下,我也入了会。后来,我在会里认识了春水。春水这个人让我感觉他很诚恳,他看我的时候,没有瞧不起,也没有怜悯,他总是对我说,老石,你长得好大个;老石,你力气真大;老石,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生猛就好了,我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石博勒说着,脸上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一丝愉快的笑容,那个清瘦、清秀的少年仿佛就在眼前,羡慕地摸着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王怜花也笑了,心里却想:“春水安慰人、拍马屁的造诣真是功力深厚,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啊!” 二十三娘脸上则是洋溢着一丝幸福,又带着一丝遗憾,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不能早些认识他呢! 石博勒猛灌了一口酒,这一口下去,几个金币就没了,看得二十三娘都有些替他心疼。他却满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抹嘴角,接着道:“后来,这小子每次开饭的时候都能找到我,除了他自己的,还递给我了一大碗。我当然拒绝了,可他哭丧着脸,对我说,他想泡个妞,帮人家打饭,可人家不领他的情,自己去打了,要是我不帮他,就浪费了。 搞了两次,我觉得不对了。我就说,你给我这么一大碗,像是给妞打的饭菜么,哪个妞能有我这么能吃?他又说,你蠢啊,你那碗是我的,我一直想有你那个块头,所以不多吃点怎么长个。 我又问他,那你怎么不吃这大碗了?谁知道他勃然大怒,气呼呼地说,你看见谁泡妞失败了,还有心情吃那么一大碗的! 后来我想了想,说,还是不对,人家都不吃你的,你干嘛还一直打啊。他说,花少说的,泡妞就要死缠烂打,我就是要打到她吃为止,她不吃,我也天天打,反正有你帮忙,咱们兄弟也没亏。” 王怜花和二十三娘起初听着是会心一笑,听到后面则几乎都成了捧腹大笑。 石博勒也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也不傻,久了也知道这兄弟是在帮我,后来他索性就说是要做点小生意,花少说,钱放在兜里也不生钱,要用钱赚钱。然后说借给我,一年借我五个银币,利息是两个铜币,我一算,出去当兵以后,军队管饭,饷钱省下个半年,连本代利也能还清了。” “停停停,我插一句,怎么老是我说的!我咋不知道,我就和那伟大的玛尔斯一样,有那么多经典语录呢?”王怜花一脸无辜地从椅背上挺起身子,苦笑着说。 “可见老爷对少尉影响颇深呢。”二十三娘掩嘴笑道。 王怜花得意地摸了摸下巴,说道:“真的么……不过,他几个泡妞的本事,都是师从于我,这倒是真的。” 石博勒摇头笑了笑,又道:“毕业到北边从军,路费都没有,还是他给。在北边混得极惨,整日里给别人当升迁的垫脚石。那时他在你这边帮忙,我心灰意冷之下就过来投奔你们,你们给我打点了后,我才能继续在予苏城保留了军职,这才有了今天。” “今天的日子好了,当年刨垃圾桶要饭,今日里一口酒就是一个金币!”石博勒叹了口气,语调逐渐变得高昂,情绪也愈发激动,“我家老爷子去了,他也没能享我半天福,可我这个兄弟还在,我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些孙子们害死,我还是人吗?! 我有儿子了,可我不想以后别人这么指着我的儿子骂——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种,你们全家都是忘恩负义的杂种!艾河城军能打下科洛斯,我知道他也能打下予苏城,但是他真要来,我就和他打! 不连累这满城老小,我单枪匹马地也能和春水一起跟他们干!我死了,我的儿子以后才能挺胸作人,才能骄傲地对所有人说,我父亲石博勒是个好汉,以前他很穷,他知道什么是道义,后来他很有钱,也没有忘记什么是道义。他下这一身富贵,是为了报恩而死的,那是杀身取义!” 这一番话,言着慷慨,闻者动容。这屋里,有几滴泪忽然一下滴在了胸襟之上。这人不是石博勒,也不是王怜花,是那位从小生长风尘之中的女子——二十三娘。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常见读书人。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越是这些江湖风尘里打滚的人,越是知道,以心换心,义之可贵。 门外有人敲门,王怜花应了一声后,那位大掌柜走了进来,他朝石博勒行了个礼,这才报说,石博勒的亲卫头目有要事向他禀报。 王怜花点点头,吩咐他将人请进来。不多时,一位军士着装的汉子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礼之后,军士向石博勒使了个眼色,石博勒便与他走进了里屋。 很快,军士便又急匆匆地赶了回去。而石博勒再出来时,脸上已经带着恼怒之色。 “啪——”石博勒大手在金檀木桌上用力一拍,响出好大一声,吓得二十三娘不禁有些花容失色。看那声势,若不是那张金檀木桌本是材质坚硬,怕不得都已经四分五裂了。 石博勒冷哼一声,说道:“刚才治安司来报,今日城中,偷鸡摸够,打架斗殴,失火(抢)劫的事件忽然增多,如今治安司人手全部派遣了出去犹嫌之足,恐怕是有人在牵制咱们的手脚啊! 我已经令驻军派人协助去了。但是目前另外一个坏消息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发现天涯部有所异动。以前与艾河城军交界处,我们两边都比较克制,都没有派设驻军和哨卡。刚才下面来报,宁博岗一带出现了艾河城军许多人马,还打着大队级别的旗帜,估计有一旗人,似乎还跟随着攻城器械。 我已经命令所部所有官兵取消一切休假,进入战备状态,严阵以待,各路则严密查防,加强警戒,大营里官兵们,陆续都要调动出去。目前看,如果春水这边有事,会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我那边能投入的帮助力量就很少了。” 王怜花掀开毯子,站了起来。他身材保持得很好,养尊处优许久,却没显出半点臃肿。只见他冷冷一笑,说道:“是真变招了呢。” 接着他指了指二十三娘,一边快速的思索着,一边交代道:“马上把这些消息传递给春水,我知道他会有相应的对策。另外还有三点,务必要提醒他注意。 一、翠云楼这里的平静恐怕很快就要结束了。这两天这里盘桓着许多陌生人,而且迟迟没有离去的意思。这些人一旦动起来,怕才是对方的必杀。告诉春水,是要下决心了。如果真要撕破脸的干,就趁早决断,犹豫迟疑反而最后被动。这是我和石将军两人的意思。 二、他自己的那些人,行动起来,难免是有些花费的。等下你给他送的食物中,那个绿色的瓷盅里装的都是金币,由他直接安排,方便些。 三、我家里养了一批人,这些人底子很干净,都是没有什么牵挂的,现在分出一部分归他调遣。如果一旦动手,这些人会将白巾绑于左臂上。你叫他的人也作如此,事发之时,自己人也好个辨认,免得自乱了阵脚。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变招 - 破黑传奇 - 子韵 “几位客官,掌柜的吩咐下来,说你们这几天的费用,夏莲阁那位少爷已经全包了。而且,你们想留多久都没关系。”歌姬小姐虽然心里老大的不高兴,脸上依然露出那种职业性的、看起来非常开心的笑容。 若真是留个把月,你们白吃白喝是没关系,可本姑娘的额外收入就全泡汤了!两男两女的待在我这屋里,那波尼亚女孩好像有仇似的整天就死盯着对面,其他三人啥也不干,就傻坐发呆,那位法师干脆就打坐冥想去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歌姬小姐微微朝四人行了个礼,径自转入里屋去了。 留下四人面面向觎,一时都有些莫名。转一想,既然早被别人发现了,如今对方使使常规的攻心计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这恶贯满盈之徒下面还想耍什么花招。 “想和我们示威罢了!”子韵冷哼一声。 “我们就一直这么呆着?“沦陷看了看子韵,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除了极品,咱们连件称手的家伙都没有,况且这里动手,吃亏的怕还是咱们。”月色道。 “而且,在那些人一夜之间被清理出去之后,咱们要趁乱动手的机会也没有了。”沦陷说。 “应该不会就这么被清理干净了,”在那边一直似乎在冥想着的极品忽然睁开了眼睛,接口说道,“只是我们真的一定要动手吗?” “你是说……”子韵转过头了,有些意外地望着极品。 “您想过怎么动手么?击毙还是拿下?即使是我们把他捕获了,真的将他交给艾河城方面?”极品站了起来,平静地与子韵对视着,他从子韵眼里看到了迷茫。 极品接着说道:“另外,这个事情吸引了各方面的注意,很多心怀叵测的势力蠢蠢欲动。如果真的将赫连春水捕获,那个时候,也许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先不说我们现在没有与各方同时开战的能力,而且战队大部分主力如今还在昌南。” “可沦陷家里……”子韵欲言又止。 极品摇了摇头,“那只是艾河城方面的借口罢了。沦陷家里树大招风,别人早就垂涎欲滴,又或是眼红不已。咱们就算这次完成了任务,相信他们很快会再耍别的把戏,再找别的理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认为,沦陷家里应该动用一切能量,将那些潜在的资产尽可能地转移出去才是关键,不能老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有时候,该割舍的还是得割舍,这样至少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月色和沦陷两人想想,觉得也对,这些举措的确才是目前最适宜的。只是月色似乎心有不甘地又道:“难道就这么放过那个恶徒,留他在此处逍遥法外?” “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大佬们都没这么简单,双方都会变招的。若是我猜得不错,赫连春水不会一直呆在这里。”说着,极品微微地一笑。 子韵瞟了他一眼,忽然说道:“难道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对付这个赫连春水?” “对付?是没想过。我只是想见见他,然后问问,那些事情是不是他做的。”极品仿佛一改先前的沉稳老练,又变回了那个正直憨厚、甚至有些死板教条的法师。 子韵一嘟嘴儿,忽然大步迈了出去。 众人一惊,都以为是她生气了。极品连忙想叫住她,着急间,有些语无伦次:“等等……队长,额,子韵……阁下,额,您去哪……” “不是要问么,我这就去问!”子韵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其余三人有些惊讶地互视一眼,连忙跟了出去。 这一路,居然没受到什么阻拦。 客厅里,那个漂亮的艾尔格精灵正在为一个暗黑精灵进行治疗。白净纤细的手,暗红色的药膏,莫比亚暗黑精灵灰黑的肤色,白精灵因心疼而皱起的眉,暗黑精灵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构成了一副略显怪异的图画。 那个东南三道恶名昭著的赫连春水,正在看着本《梅花谷诗话》,笑呵呵地张着嘴,好让那名身材窈窕的歌姬将龙眼果塞进他嘴里。 “啊呀!稀客稀客,请坐请坐。”男子清秀的脸上那笑容愈发显得可恶了,假装一副殷勤好客的模样。 子韵本来是很镇定、很有风度地走进来的,可一看春水那腐败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说!”子韵玉指一点,遥指着春水的鼻子。不过就在众人一愣的时候,她仿佛暂时又没了下文。 “我说什么,唔……”嘴里又被塞进了一颗龙眼果的春水吱唔着。 “这七家灭门惨案是不是你干的?”子韵根本不去看那个歌姬媚笑的挑衅,她只是做好了准备,一旦那个春水说出“不是”之类的话,她就不急不躁地驳斥,有根有据地痛诉,大义凛然地批判。 甚至在春水很着急的辩解时,自己就会一脸的鄙视,并哈哈大笑。 可是春水好像没有声辩,他抽动着嘴,然后将一颗黑色的核籽吐在杂物盘里,慢条斯理地嚼了嚼,咽下,这才说道:“是有那么一点关系。” “哈哈~果然是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子韵干笑一声,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春水继续说道:“特别是有一家,还是咱们俩一起……” “你胡说什么!”子韵千想万想,偏偏没想到这个家伙会污蔑自己,拉自己下水。 春水一点也不着急,不管来人是怒是蔑,是放松还是提防,他招手示意,请子韵等四人坐下。 “严格说来,说是三道七家灭门案是不正确的,其实有一家发生的情况有些特殊,而且地点并不是发生在两湖、两江、尼斯威尔这三道之中。而且,乔亚家并没有真正的被灭门。 两湖道的乔亚家,在时间上他们是第二个灭门的,但是家主——也就是整个大家族的长老,却是早在两月前就死在了流光道的家族分支的一个庄园里,庄园无一活口,被大火烧成了灰烬,同时丧身的还有家族其他两位长老。 所以两湖道的乔亚家长老家主虽然死了,但他们并不是死于灭门之中。而流光道的那个分支家里虽然没烧了个干净,几乎无一活口,但是我知道,他们的女主人,就是那个蓝雨,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神久夜的女子,还活得好好的,并且就在你的队伍里。 那天晚上,我和你在一起并肩作战,如果说灭门案是我干的,当然就是你帮我干的啦。呵呵~对了,那个爱泡妞的小胖子呢?斧头使得不错,怎么没见他一起来?” 听得春水这番侃侃而谈,子韵有些惊呆了,自己怎么就没想起这么明显的一处疑点。 “春水,你还认识我么?”一直不说话的极品微笑着说道。 “你是……” “你很小的时候,康先生带你去北边,路过我老师修行的地方,我们见过的。”极品笑道。 春水看着面前这张本来显得陌生的脸,给他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似曾相识。 有些模糊的记忆中,有棵大榕树,粗大苍老的枝干如虬如龙。树荫底下,蝉鸣声中,也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线铺缀在身前绿茵如锦的地面上。一个老者放下手中的茶壶,支着满头的缕缕银丝,斜欹在凉席上。 他的那个小徒弟长着一头滑稽的卷发,记得他从老者后面探出头的时候,春水初以为后面是只金毛犬。他双手捧着把大叶蒲扇给老者扇凉,老者用一种苍凉而古老的曲调唱着首不太明白含义的诗歌。 是他!当年的那个小卷毛,长大成了今天的法师。这个人的老师、那位大魔导师叶尊者,既是康远顾的挚友,也曾是尼斯威尔道,那所坐落于东海岸边悬崖峭壁之上,最著名的——贝尼斯魔法学院的副院长。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路向北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这一天早上,微微有些阳光,晨风拂过,虽依然带着寒意,却不禁让人精神一振,颇觉清爽。 这一段时间,虽然外边暗流汹涌,更比平时多了些诡异,不过却是二十三娘这几年来睡得最踏实的时候。城里有石将军罩着,楼里有王老板供着,二十三娘知道自己能操心的事情还真是不多。 况且咱们的春水少尉,那双贼耳朵,想想他周围的人就是打个小嗝,如厕方便什么的都叫人提醒吊胆。有他在,别人能偷偷摸摸地靠近这楼阁是不太可能的。 王老板一口酒能喝掉一两个金币,多养这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春水他们能一直这么呆下去就好了,就是可惜那两精灵也在,少了许多的亲热……二十三娘想到这里,临窗对镜的她,发现镜子里的那张可人的脸蛋多了两抹红润。 可等二十三娘梳洗打扮完毕,走到了前客厅,却发现与往常不一样地安静,静悄悄地。 平时这个时候,春水都是起来了的。想起春水有早晨活动的习惯,二十三娘往窗外探出头,楼前的空地也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二十三娘心里涌出一种不好的念头,急忙来到客房,果然,她也没有看到那两个精灵,而且他们随身携带的包袱好像也不见了。 二十三娘有些失魂落魄,内中五味交集,缓缓走到客厅,茫然地坐在春水常坐的那张椅子上。 忽然发现茶几上有张纸笺,她连忙拿起打开来,双手甚至有些颤抖。 纸笺上留下的是熟悉的字迹,外方内圆,颇有章法规矩,不过字里行间却透露出浓厚的跋扈,特立独行的嚣张。 “十二天门映雪光,烦卿逆旅捻成行。红湿莫向海尘白,二十三丝动紫煌。” 二十三娘细细吟来,似有所得。竟是一惊一乍,一舒一叹,一喜一悲,脸上方自还挂着笑容,却不经意一滴泪打在纸笺上。 ———————————————— 寂寞!家山何在:雪后园林,水边楼阁。 且不管二十三娘在温暖的绣阁里睹物思人,却说春水等一行人,穿着厚衣,迎着北风,走在萧条荒凉的道上。 后面跟得比较近的一波人,应该都是自己人。除此之外,目前暂时还没发现对手的活动迹象。 对手明显已经变招,继续龟缩在予苏城里,看似保险,其被动因素却逐渐显示出来了。战火一直在自己的地盘上燃烧,这不是春水习惯的战斗风格。 王怜花所赠送的那一批家族力量,目前交给阿南这个前“黑道大哥”统领,想必是相得益彰。他们的作风是可以想象的,但对其人员配置和各人特点则是一无所知,也来不及了解。所以,春水并没打算对这一路抱过高的期望。 灰衣人带领着“逆旅”的一些人手隐藏于暗处,保持着他们一惯的阴暗风格。对于这一路的实力,春水大致了解,根据他们的特点,隐藏在暗处,突出其隐蔽性和突然性,才容易发挥更大的作用。 肖恩和鱼长机在一起,这一路看起来力量是最薄弱的。在翠云楼,春水曾与这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但并没有语言上的交流。春水也没打算给他们俩作什么布置,索性让他们自由发挥。 但其实,以春水方面原有的力量来说,恰恰是这一路也许会出人意料。发挥差了,这一路可能是毫无用处;发挥好了,这一路说不定会给春水带来最大的惊喜。肖恩阴冷沉稳,善于布置,加上鱼长机杂学广博,奇门异术令人眼花缭乱,在制敌上或许平庸一些,但在扰乱、困惑敌人方面,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其实春水手里还有牌,这当然包括蓝色与哲别两个精灵。蓝色擅长辅助,在群战的时候,效果会非常显著,而哲别,“金菊花”的威名之下,愤怒神弓名符其实。这个莫比亚新一代的丛林之王,在蓝色的细心照料下,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目前虽然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但其攻击能力,是任何对手都不能轻视的。 有哲别在,春水近战与其远程相辅相成,攻击套路会更丰富多样,敌人会更难防范。 除此之外…… 想到这里,春水都忍不住在偷偷地乐。 破黑战队,无疑是春水的意外收获,特别是有了极品的存在,春水对将这个实力强劲的队伍拉下水把握就更大了。尽管还有子韵忽敌忽友的怀疑;沦陷不动声色地观望着,尽管还有月色略带厌恶的鄙夷。 子韵等的身手不容置疑,特别是又多了苏极品,这个当年康远顾列举出来的五大青年隽秀之一,大魔导师叶尊者的关门弟子,春水感觉自己就像将军准备出阵,有人赠送了万副上好铠甲;又像商人正缺钱进货物,被老婆告之,院子里的苹果树长出了一堆金苹果。 运气不错,可惜那个矮个子弓箭手和使斧头的小胖子不在。春水犹自贪心地在想。 “我们这是朝什么方向去?”春水正和极品亲热地交谈着,忽觉得手臂被狠狠地拽了一下,连忙回头,却见子韵一脸提防,瞪着自己说道。 “一路向北……不管霜风雨雪,总是有你的无悔季节……”春水神情款款,若歌若吟。 子韵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忽悠,你就接着忽悠…… 极品扭头看了一眼春水,眼色有些古怪。 “草,又来了!”月色在心里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转头看看自己的妻子,却见她亦是撇了下嘴角。 “你要带我们去干什么?!” 看着子韵似乎有种想扭自己耳朵的冲动,春水连忙严肃了一下表情,话说的深沉而义正词严:“带你们去寻找真相。” —————————————— 在春水等人比较远的后面,有一队人不紧不慢地跟着。不时还有流动探哨上前报告。这一队皆是高头大马,鲜衣怒马地意气风发着,不时又是横刀跃马,从容旋马,搅得烟尘四起,人呼马嘶好不热闹,竟有了些正规军队挥师进军的派头。 当中不少熟悉面孔,除了领头的帅中行、原四季,也有不少曾在予苏城里灰头土脸过的。流氓、土匪、抠门被放出来了,凤凰、黑蝎子也被放出来了,他们又重新回到了“正义”的大部队,如今正是洗心革面……啊不对,是一洗颓唐,欲雪前耻。 但是,也有没回来的。比如夜夜蝴蝶,这小子据说老案底发了,被关了起来。有打听说还被打断了一只脚,准备押送回原案发地波弥道,看来是要吃一阵子牢饭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押送上路,不过同伴们并不关心这个,因为也没人准备去为他送行。 意气风发的同伴们,如今终于等到那赫连春水出了予苏城翠云楼这个乌龟壳,正是江湖好汉们快意恩仇,一逞英雄气概之时。这个赫连春水也是傻瓜一个,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啊! 帅中行里面衬着件质地考究的保暖衣,外面束起硬皮甲,披着个拉风的白色披风,显得是那么的有型。作为风旗佣兵团的团长,一个垄断了整个海森道佣兵市场的佣兵行内大佬,这次他带出了手下的全部八十号人,足足占据整个行动人数的四分之三。 看起来他是吃亏大了,不过只有他心里清楚,森先生与他私下还有协议的。而且从风旗佣兵团发展的战略角度来说,这一次是他们将触角伸出海森道的大好机会。打造东南最大的雇佣兵团体,这可是帅中行长久以来心中的美好蓝图。 第一百六十三章 难民 - 破黑传奇 - 子韵 紧紧跟着他旁边,是一位长得很斯文的男青年。他当然就是尼斯威尔道某城的治安司吏原四季。原四季是森先生任命的帅中行的副手。 看他小意逢迎,帅中行自我感觉还是蛮好的。识时务就好,反正到时候也少不了你一份功劳。 原四季这种人,无非就是求财求名而已,只要是懂事人,就好打发。只是后面这群江湖人士,流氓军匪、雇佣兵、官贼采花盗皆有,更不乏凶横之辈,倒是要小心他们才好。不过自己带着五十人,又有森先生撑腰原四季配合,也不虞他们使坏。 前方出现了稀稀落落的行人,从方向看,他们是从北方来的。 这些人瘦骨嶙峋,面有菜色,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他们扶老携幼,带着干瘪的包袱。也有些人,虽然行色吃力,依然舍不得扔下那些坛坛罐罐,保留着对明天美好生活的憧憬。 这些人偶尔会用惊疑,恐惧的眼神打量着迎面而来的这一大队骑者,下意识地躲避着,尽管他们身上已经确实没什么东西值得对方觊觎的。 “北方旱了两年,接着今年又涝了。到处都没什么收成,这不,都活不下去了,很多人就寻思着逃到了南方。”原四季提着缰绳,轻声在帅中行旁边说道。 帅中行冷笑一声,说道:“前两年旱的时候,南方还是勉强可以应付的,大部分主要河流都没断流。可如今大涝将至,南方水系繁多,受灾更是首当其冲,没看到很多地方都成汪洋泽国了,逃到南方又能有什么活路。” “贪官贪得太厉害,前些年太平无事,很多修缮河道的费用就公报私囊了,前两年大旱更是分文不投,如今洪水一来,就是整镇整城、甚至整个道的遭殃啊。”后面的凤也跟着应了一句。 不过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忧国爱民之辈,略发感叹,只是体现自己的见识,又或满足一下愤世嫉俗的心理罢了,一番言语之后,也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逃难的行人中,偶尔会有一两人,隐蔽地竖起耳朵,或用一双看似茫然的眼睛,关注着队伍的一举一动。 队伍进入了山区,远远看到前面有一个三岔道。探哨已经赶了过来。 “帅团长!前面是一条三岔道。左边有军队在布防,中间一条道出去就是渡口去江北了,右边一条道通往易阳城方向,若是折返海森道,也可以走这一条道。 赫连等人在前,他有一帮属下远远跟着后面,很是机警,我们的人不好跟太近。只见他的那些属下往右边道去了。” 帅中行想了想,对探哨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只看见赫连的那些属下往右边去了,但你们也不能确定赫连是不是也走的同一个方向?” “是的。” “我们走到前面看看再说。”帅中行双腿一磕,驱马前行。 岔道之前,原四季首先跳下马来,他在道前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分辨着那些行走留下的痕迹,说道:“左右两边的痕迹比较明显,但也不排除是对方的疑兵之计。” 正说着,忽然左边岔道迎面冲出一匹快马,马上军士显得非常的精干,举手顾盼之间,肃然而严谨。 “前面‘骁武军’布防,闲杂人等切莫靠近,否则一律与敌论处,击杀当场,勿谓言之不预!”那军士勒马当前,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又原地蹦踏几下,打了两个响鼻。 “请问这位军爷,可否见先前有一白衣男子带四五个人从你处经过?”原四季上前行了一礼,小心问道。 那军士见他一副公人打扮,眼睛扫视一番,却也稍微客气了些:“我‘骁武军’在里面布防大半日了,任何人都禁止通行,哪得什么白衣男子。你这差人,好生告诫你同伴,不论是何缘由,且自改道吧!” 军士说罢,拨马扬鞭,又转身驰入山道。 帅中行一队人马停在岔道之前,众人都面面向觎,只等领头的帅中行等人拿主意。 这时,帅中行看着前方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周围的人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远远有一老一少两人从左边的岔道里走来,看模样,也是两逃难的。一时有几个都“咦”出声来。 不是说里面布防,禁止通行么?怎么这一老一少的逃难者居然大摇大摆地过来了。 “两位,请稍等,有些事情向打听打听。”原四季摆出副和善的笑脸,迎了上去。 却见那两人看着原四季,瑟瑟缩缩地向后退了几步。想想也能理解,这个年头,穿公袍的人坏起来,比强盗还可恶,而这一大队人,杀气腾腾,个中不乏面目狰狞者,大半路的,谁看见都要心惊不是? 原四季一笑,从马背上的袋子里拿出两块干粮递给他们。只见那一老一少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了过去,各自一块,猛地塞进了嘴里。 原四季在一旁仔细地看着。尽管干粮没水送难得下咽,尽管那两人嘴唇开裂显然是又饥又渴,依然狼吞虎咽,其中年轻的一人居然被卡住了,一面瞪大着眼睛一面捶着胸堂。 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待原四季再上前时,那年轻的似乎有惊惧不已,反倒是年老的挡在了前面。 “请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新丘。”年轻的躲在了年老的之后,这才仿佛有了底气,战战兢兢地说道,一张口就是河梁道口音。新丘是河梁道主城科洛斯下辖的一个镇子,想当年科洛斯可是帝国三大繁华大都市之一,自从被艾河城天涯军烧杀抢掠,洗劫一番之后,如今已破败了。 “前面有军队拦路么?” “有的。”年轻的点点头。 “那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只要不拿武器,他们不拦我们,也不查,听说是许进不许出。”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看着路上的形迹,有不少出来的脚印,看来一路上看到的那些江北来的逃难者应该也是从这条路过来的。 这时候,后面的帅中行冷然一笑,道:“都怀着争霸天下的心思呢,现在都知道攒人口了。北方并不是愿意放人,只是到处都是口子,堵也堵不住。要不然怎么会让人逃到南边。” “是啊……”年轻人声带哭腔,“实在是没活路了,我和我爹是冒死逃过江南来的,我们那边打仗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吃人肉了。” 众人一听,脸都一下变了色。当中也不乏凶恶之流,可说到这吃人肉,还是难以接受。凰等人已经开始有想吐的感觉。 原四季还是不放心,又问道:“你们一路来,可曾见了一位白衣男子,带着四五个人经过?有两个一直穿着斗篷的?” 一老一少想了想,又一起摇了摇头。 看着一老一少相扶远去,帅中行又四下打量了一下地形。最后,他用马鞭指着右边远处的那座山说道:“我们大队走右边,如今已经出了予苏城的地界了,追上那些人,不管赫连春水在不在里面,先吃掉再说。 另外,中路继续派出探哨,保持往来消息。左边专门派个潜行者出去,小心沿着山里小道走,看看能不能混进去,也好探明白这左路的虚实。” 这天公也偏跟人过不去似的,就在帅中行话音刚落,雨就零零星星地飘落了下来。不多时,变成了淅淅沥沥,再几个呼吸间,已由细微而至淋漓,路边的一片青岩顿时被打湿了,显出一丝厚重的乌黑色来。 这段时间雨就没正经地停过,道路本来就松软,这接下来没一会,一队人马便行在了烂泥地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兜圈子 - 破黑传奇 - 子韵 大家都穿上了防雨斗篷,在凄风冷雨之中,在泥泞湿滑之上,艰难前行。看着两边迷蒙蒙的山石植被,这一群时常刀头舔血的人也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袭击如期而至。 随着一声惨叫,一名骑手被飞矢击中,摔下马来。众人连忙下马戒备,同时亦有人潜上去帮看自己的同伴。 这名骑手被击中了右臂,不过在他中矢摔下来的时候,又把自己的左臂给摔断了。 一时间早有弓箭对着飞矢袭来的方向,只是苍茫冷雨之中,那边山石嶙峋,杂草丛生,间有藤蔓枯枝,哪见半个人影在。再看着那位满身是泥,一脸铁青的同伴,都不禁有些心头发寒。 向前又走了一段。忽地几声凄厉的尖啸,几只箭矢的袭击在雨幕的掩护下,显得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这一次倒是没人中箭,中箭的是马匹。但是马中箭以后,疼痛之下,四下奔撞,有一人摔下马来,被马蹄子踩到,伤势之重,尤胜于前面那位中箭的。 随后,骚扰似的袭击似乎一直就断断续续,虽然伤亡并不是很大,但连同大雨、湿滑泥泞的山道,成为了影响队伍精神、士气的最不利因素。 “探哨干什么吃的?!”帅中行怒不可遏。 “山道湿滑,视线受阻,周围的巡探很难有效地展开。那些狙击者早就预留了退路,一击即退,我们很难有所收获。”手下一名负责探哨的头目禀报说。 “如果我们不能速战速决,夜间队伍的安置也是麻烦的问题。”原四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虽然戴着斗篷,但纷飞的雨点还是让人感觉浑身都似乎湿漉漉的。 “下马,全体下马,两边各派出十五人,配合探哨,沿山推进。中间的将马匹置于队伍两侧,作为掩护,加速前进。这么大的雨,他们一样无法骑马。”帅中行沉思片刻,作出了相应的决定。 果然,这样一来,既然是与敌人共同的不利因素,那么干脆就放弃,两相抵消。敌人人数并不占优势,而两侧沿山推进的力量既吸引了敌人火力,也化解了对中路主力的骚扰。此消彼长,以我之长攻敌之短,中路队伍推进速度果然大大加快,此后再也没有受到什么有效的阻拦。 而敌人在前面留下的脚印也越来越清晰,这说明,两边的距离在缩短。这时节,帅中行也没忘记给身边的人打打气,说些欢心鼓舞、展望未来的话。 “团长!”一个探哨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嘴边呼出白花花地一团雾气:“左边山崖上,隐约可见有军队结营,看旗号似乎是‘骁武军’。” 又是“骁武军”!“骁武军”不会这个时候来搅局吧?如果是那个与赫连春水关系“暧昧”的予苏城军,还情有可原。 “骁武军”是尼斯威尔道的另外一只军事力量,比邻予苏城,偶有小摩擦,但大多是井水不犯河水,既谈不上交情,也说不上敌对。 “按照‘骁武军’这个态势,会不会是要动予苏城这块肥肉动手了。”原四季倒提出个不同的观点。 “有可能……”帅中行爬上了山岩高处,远眺那边的山巅。只见雨雾迷蒙之中,隐约可见营帐、战旗、栏栅星罗棋布、壁垒森严的模样。 “怕不得有三千人。咱们惹不起,躲得起,有他们在那边拦着,想必赫连春水也越不过去。”帅中行叹了口气,挥手示意队伍继续沿着原路前进。 前行,依旧是冰冷雨,满身泥泞,呼出的白气在面前散开,模糊了视线。 “团长,右前方山谷里发现兽阵!探哨们怕惊动了兽群,没敢进去。”又一个探哨飞奔而来,这位也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有些惊慌失措,下边坡的时候,脚步一滑,摔了一屁股,形状狼狈地在草地上滑行了好一段距离。 帅中行没有责备他,因为他此刻感觉自己一个头足足有三个大。 “你们听说这一带出现过兽群?”帅中行左右看看身边的人,询问道。 众人都木然地摇了摇头,只有流氓将抗在肩上的背环大砍刀狠狠地往地上一插,开口说道:“过去我听说,这边有雇佣兵来打过魔兽。” “一般来说,如果出现大规模的群兽列阵,当中必有高级魔兽。”原四季听到这话,接口道。 待帅中行带着一干人爬上了右边的山坡,远眺山谷。由于是在山地,又加之下雨天水汽影响了视线,山谷深处是看不清楚了。不过谷口处却依稀可见一大群金钱斑豹陈于左侧,一大群灰黑的狼群列于右边。 冷雨淋漓,寒风刺骨,群兽们却恍然未觉一般,很安静地蹲坐着,远远看去,竟有说不出的肃穆、诡异。 就肉眼看到的,都不下百来只,而山谷里面又有着什么未知的兽类呢?仿佛是知道众人心头所想,寂静的山谷忽然间就热闹了起来。 山谷里传来了虎、豹、狼各种兽类的嚎叫,既整齐又彼此接连起伏,随后甚至还有禽鸟群的鸣叫,猿类、野猪以及各种不知名的野兽的嘶嚷、咆哮、低吟。 然后轰隆隆的声音传来,谷口的金钱豹、黑狼群突然也动了起来,朝一旁跑去,隐于谷中,而它们原来的位置,则依次由犀牛、野牛、羚鹿等动物取代。听这声势,估计山谷中恐怕有成千山万只野兽在奔跑。光是听,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身为佣兵兵团首领,帅中行知道,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调动这么多不同种类的兽群,里面至少有一只或者是一对高等级的魔兽。 而自己这百来号人,如果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贸然靠近,惊动了它们,从而引发了铺天盖地的兽阵冲击,后果是相当危险的。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浑然失神之间,随着谷里吵闹不堪,谷口处渐渐用处一团团的白雾,将谷口下半截隐于其中,不知怎地,竟然生出了闹声渐小的感觉。 “吩咐大家不要靠近。目前已近中午时分,抓紧时间吃些干粮,继续上路。”帅中行再次下达了指令。 但是队伍继续上路之后,厄运似乎才刚刚开始亲昵这只处境艰难的“杂牌军”。 在一个山崖之下,一堆滚石、泥石流轰然咆哮而下,要不是众人反应及时,恐怕就要酿成大灾难。但即便如此,依然有四匹马一个人被埋在了里面。眼见那人也活不成了,于是队伍也没有浪费时间进行挖掘抢救。 曾有人怀疑是对方魔法师搞的鬼,是某种土系魔法。但是待他们小心靠近,却没有感觉到任何魔法元素的波动。于是,有人判断,是长期的大雨,造成了山体滑坡、泥石流的产生,只能当作是一场普通的自然地质灾害对待了。 午后,山里起了大雾,十步之外几乎无法视物。这不仅造成了队伍行进困难,速度缓慢,而且还有人马滑坠下坡坎,又造成了一些非战斗减员。 好不容易走出了大雾区,渐渐视觉有所改善,能见度又恢复到了可接受范围,但接下来有一个发现,让众人再一次目瞪口呆。 这是一棵大树,大树的根部一半陷在巨石堆里,一半则如虬龙探爪,扣着巨石,支撑着这棵足够四人合抱的大树,在山道边、风雨里傲然屹立。 这一幕无疑会让人印象深刻,同样帅中行等人也会印象深刻。所以根本不用探哨解释,他带人跟着上前查看时,立刻明白,队伍绕了一大圈,几个时辰之后,又回到了这里。 这是遇到那两位一老一少的逃难者之后,进入岔道的不远处。 为什么,我们又回到了这里?难道,有人在带着我们兜圈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 破黑传奇 - 子韵 是有人在带他们兜圈子,不过不是赫连春水。赫连春水在干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赫连春水并没有像帅中行等人一样在淋雨。 钻过山洞的人都知道,山洞,是冬暖夏凉的。所以子韵刚进来的时候,一肚子气就消了一半。 山洞早就有人打扫干净,看来春水事先有安排。但子韵没想到,这里吃喝玩一条龙俱全,还准备了崭新的被褥,干燥而柔软。 春水和极品在对弈。子韵不太擅长这个,棋面上似乎极品的黑子多占优势,但看着极品皱紧了眉头,每下一子都沉思许久,相对春水的神情却要比他显得轻松。 因为每当子韵看过去的时候,春水总是朝她笑,而且笑得很讨厌。然后子韵会给他个白眼,高高地扬起下巴,作出个“哼”的姿态。 子韵、蓝色、沦陷夫妇在打“四方牌”,周围放着一大堆零食,子韵从这方面看,春水也是偶尔有那么一刻体己的时候。 子韵方才将目光转移回来,却看见右下家的沦陷打出了个“东”,连忙喊了个“碰”,又随手将手上的五香牛肉干塞进了嘴里,好腾出手来抓过那张牌。 极品抬起头,看了一眼春水,又看了看洞外的一天雨幕。待他再将注意力转回到棋盘上时,这才发现边上一块已被白棋打吃,而白棋这一手立刻将中盘与下方的势力联系起来,黑棋右下角的一部已经面临被围歼的命运。 “输了四目。”极品心中有数,当下投子认输了。 春水笑了笑,说道:“极品你的棋力本来是略强于我的,不过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啊。” “哪比的上春水您啊,稳坐钓鱼台,牵着对手在这群山之中兜圈子,谈笑间便将那等汹汹之敌围困在这冷雨泥泞之中,真不亏是康先生的高足。” 这一段时间,不时有白巾绑于左臂的人进出山洞,向春水报告外面的情况,尽管极品对灰衣人率领的“逆旅”没什么了解,但他从而也知道了目前帅中行等人面临的窘境。 春水打了个哈哈:“倒是让极品兄见笑了,山下那等土鸡瓦狗,又岂能入大魔导师叶尊者关门弟子的法眼,极品兄可是叔叔当年列举出来的五大青年隽秀之一啊。” 子韵忽地这边两人的说道,也不免竖起了耳朵。对于这所谓“康先生列举的五大青年隽秀”(或许确切地说还应该加上“军事”二字),一路上春水也曾经提起过,子韵好奇之下也问了问,不过心中还是老大地不服气。 这时听得两人又在那里“互相吹捧,共同提高”,不由得大为鄙夷,朝春水后脑勺猛扔了几个白眼过去。 “康先生如今还在流光学院么?” “准确的说,他已经很少在学院了。自从我毕业离开,学院里给他一份学研导师的名头,从此他就开始周游天下,各个学院、军镇到处去观摩、研究。当然,这也是他一直想做的,据说,所到之处接待规格都很高啊。” 极品笑道:“康先生人中龙凤,名播中土。他所掌握的那些东西,当今凡有见识的豪强,谁又会敢小视呢。” “我也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对了,叶尊者他老人家还好么?” “前年去世了,一百一十九岁的高龄。”极品虽然略低下了头,不过目光依然清朗,似乎看透了天道伦常,看淡了生死来去。 春水怀着些歉意和敬意,默默点了点头。 “只是我如今却依然不明白,春水您的真正意图究竟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消灭,似乎与您的智慧不相符。”极品看着洞外平静地说道。 洞外,雨已经小了,或者基本上可以说是暂时停了。只是偶尔有些零星地雨丝从天上飘洒,若不是有洞外那有洼积水作参照,恐怕普通人纯以肉眼是很难察觉的。 天上的铅云并没有划开,而阳光更是奢望。天穹依旧阴沉沉的,雨随时有可能再次降临。 春水没有去看雨丝飘洒在那洼积水之上引起的那些细微的褶皱,可他的耳朵依然能感觉到那一阵阵悄然的涟漪。“蛰伏”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自己的呢?春水不认为自己在流光学院的那点“薄名”和“风月界”那点名声能引起对方的关注。 春水有时候是有那么一点自恋,不过他能清楚的区分,“蛰伏”的老大与流光学院里恨不得将春水的脸打成猪头的燕东雷,与济州那些大大小小的文会酒宴上,嫉妒地看着春水在花丛中翩翩徜徉,恨不得他下一刻被一口酒呛死的红眼男们绝对不是同一类人。 就算是策划了济州兵变,春水认为,自己依然达不到足以威胁“蛰伏”生存的档次。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春水在关心、寻找的东西也是“蛰伏”感兴趣的,春水做的事情,“蛰伏”也在进行,甚至好几次擦肩而过。所以,春水进入了“蛰伏”的视线,引起了“蛰伏”的警惕。 可以设想,“蛰伏”动用了自己黑暗中的力量,很容易就能查到,康远顾、春水与暴龙之弓曾经的那些联系,而这样一来,春水近年来的举动,就显得颇有深意了。 如今康远顾去向不明,春水则一直“名声”贬多于褒地活跃着。这么一来,“蛰伏”不介意推他一把。 随着春水的探访、暗查,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了。春水知道,“蛰伏”手上没有暴龙之弓;“蛰伏”却在怀疑,暴龙之弓也许在和春水有关人的手上。 所以,谣言满天飞的时候,甚至春水自己都在推波助澜,春水手上有解开暴龙之弓隐藏的秘密,发挥它极致潜能的办法。双方居然达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因为大家都想将那把昙花一现之后,又隐藏了十多年的神兵利器的持有者引出来。而彼此都相信,当春水山穷水尽、奄奄一息的时候,那个人一定会出现,因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可这些事情,怎么能跟子韵和极品他们说清楚呢?如果不说,又怎么指望他们能在关键时刻帮助自己呢? 说与不说,是个问题,怎么说,更是个难题。 就在春水与极品双双保持沉默的时候,春水耳朵微微地一跳。 果然,稍过片刻,一位左臂上扎着白巾的汉子走了进来。 这个人像一柄剑,走进来的时候以至于靠近他的人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一股凌厉劲。 “少爷,阿南小组与萧恩小组都与灰衣大人汇合了,等候您下一步指示。” “今晚开始,天一黑,便开始分批夜袭。夜袭仍旧以骚扰为主,不下雨可以虚点些火把,置于空地处,多呐喊,敲锣吹角。每批折腾半个时辰就撤下,间隔两刻钟第二批接着,如此反复,务必要他们一夜不得安宁。 天亮以后,阿南小组并入萧恩小组,萧恩为主,阿南、鱼长机为副,露些明显痕迹,牵引他们往深山处去,继续带他们在山里转悠,有情况及时再报我。” 春水的布置很简洁,那人听罢后,行了一礼,转身就出去了。至始至终,他也没看洞内的其他人一眼,仿佛这洞里只有春水一人,并无其他人存在。 春水看了极品一眼,将棋盘上的子拣入盒中,示意对方再来一局。 极品看着春水,想象着山里另外一群又冷又乏,连吃饭、睡觉都不得安生的一伙人,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语双关地道:“春水,你到底想玩到什么时候?” 春水抬头瞥了那边的子韵一眼,从这个角度看去,居然难得地显出那丫头文静的一面,“你以为‘蛰伏’就真把宝押在了那些乌合之众身上?极品兄,如果这样,你就太小瞧这只‘千年老妖’了。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春水说着,“嘀嗒”一声,双指一递,将棋子落在枰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边倒(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帅兄,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原四季不用照镜子,他只需要看看帅中行,就知道这两天疲惫不堪的折腾早已将自己原有斯文、稳重的形象完全颠覆。 天越来越冷,那满是泥斑点、罩在外面的斗篷似乎都已冻住,贴在身上硬邦邦的。 原四季不再斯文,帅中行也不再讲究。他烦躁地将斗篷的头罩扯下,一屁股坐在稀软的草地上。原四季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坐下的时候,臀部边沿在草地上挤出一股泥浆。 当初,赫连春水几人走在前面,之后跟着的是他的那些属下,而帅中行大队的探哨则盯着的春水的那些属下。但是过了那个岔道不久,由于下雨以及各种各样的干扰,探哨们的视线中已经开始失去那些人的身影。他们凭藉的只是前面那些人留下的足迹以及其他痕迹。 如今一路上都是乱糟糟的泥泞,早分不清到底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因为明明看着是陌生的参照景物,明明是没有走过的路径,,明明前方道上只有敌人留下的新鲜足迹,可这一走下去,就会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原点。 又困又冻,夜里还休息不好,白天也没有太阳,搞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现在包括帅中行在内,大家无论看那块地方,都感觉好像之前曾经走过。 队伍的士气低迷到了极点,流氓、土匪、抠门几个,已经聒聒噪噪好一阵了,所说的无非是些抱怨、指责之类不利于团结的内容。 现在看来,似乎所有事情都是不对的,所有事情都是可疑的。 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灰衣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队垂头丧气、人困马乏的队伍一步步靠近。 这是一个类似于小峡谷的地带,这种地方,历来是兵家的险地,是埋伏的绝佳位置。 而帅中行的探哨们无精打采地已经进入了伏击点,但那两三个人没有任何的发现。并不是说他们不警觉,而是当前的精神状态、肌体状态让他们的感知降到了最低谷。有一个甚至就从身披着杂草蔓藤简易伪装的“逆旅”成员脚下走过,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的鞋子,可是他依然昏昏噩噩地走了过去。 而站在相对高点的灰衣人来说,更是没有被发现的可能。其实,他也就只是稍稍站在一块凹进去的山岩之间,身上连那种捆绑着的简易草衣蔓带都没有。 灰衣人目光中透出一股讥讽之意,他向后面挥了挥手。于是,远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却很清晰地鸟鸣。 这阵“鸟鸣”当然是“逆旅”成员发出的,起着传令的作用。其包含的意思很简单:继续隐蔽,等待伏击讯号。 峡书束山道对起,眼看着那一队人马就要进入伏击带。少爷的意思很明白,检验“逆旅”这支队伍的实力,考察人才,这才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 灰衣人原本平静垂下的手突然弹了几下,自己多久没出手了呢?刚才那一刻,他感觉到剑鞘里的剑有那么一下轻微地颤抖,然后自己右手便发生了类似于“共振”的弹了几下。 灰衣人身形一沉,人已经窜了出去。湿滑的山地对他似乎毫无影响,灰色的身影隐藏于轻烟淡雾中,穿行于杂草乱石间,带着心中的那微微的涟漪,那一点点兴奋。 灰衣人逼近了那名探哨,如一滴天上飘落的细雨,似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风。探哨明显觉得背上有那么一点瘙痒的感觉,他抽了抽肩膀,然后转了转脖子。 这个时候,灰衣人的剑出鞘,人仿佛就不见了,只剩下那把灰色的剑。没有剑风,没有剑光,那探哨感觉背心一凉,并没有很疼痛的感觉,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譬如插入了一块豆腐,不带起一丝声响。 探哨就这样失去了知觉。灰衣人抽出自己的剑,依然无声无息,可见这一剑拿捏得十分精准,角度,深度,都恰到好处,并没有接触到骨头,没有发出摩擦的声响。 灰衣人左手轻轻抵住探哨后倒的身体,再一带,探哨就倒在了地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灰衣人折身向下,在这半边山坡,他的左下方,还有一名探哨。 这一次灰衣人似乎有些急,竟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暴露,他向前,整个人与那柄灰色的剑融成了一体,只剩下了灰剑。剑,虽然一贯的低调,却快速而犀利。 剑从灌木丛中穿出来的时候,这名探哨已经有所察觉,他本能地瞪大了眼睛,张开大嘴,要大喊一声,至少也要引起同伴的注意。 他没有能看清楚那柄剑是怎么递给来的,那灰蒙蒙的影子在视觉上让人难以分辨,有些模糊,但他依然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那柄剑。这个时候他嘴里受到了一股冲击,有些眩晕,稍疼,冰冷。 灰衣人从探哨嘴里抽出剑的时候,探哨就倒下了。这一次灰衣人没有抵住他下扑的身体,所以摔下来的时候,有了那么一声“咚”的声响。 这一声响,就像是“逆旅”攻击的讯号,准备已久的伏击瞬间打响。 这是一种军方配备的弩,平时民间很少见人使用,因为弩连续使用频率太慢,而且维修保养比较麻烦,有些关键部位的零件如果与标准偏差大了,会影响弩的精确性和耐用性。 毫无疑问,这批弩是予苏城那位石将军仓库里拨出来的,使用者原是王怜花家里蓄养的那批武士。 劲弩如“死神的宣言”,呼啸着,山道上的队伍顿时人仰马翻,一片混乱。虽然数量上达不到完全覆盖,不过霸道地气势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些许不足。 大队中有的人立刻躲在了马匹的遮挡之后,有的人抱着头蹲了下来,还有的在圆盾之后向张望,队伍后面有几个雇佣兵眼看着情形不对,已经准备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一位魔法师模样的男子正要给自己加持魔法防护,不料后脚跟不知被谁踩了一脚,忽地跪倒在地,却被侧面受到惊吓的马狠狠地撞了一下,整个人一头扑到在泥水里。那根手中的法杖飞到了一边,滚了几滚,又被人踢到了几丈开外。 有一名男子慌张之中推攘着阻挡住自己身前的同伴,哪知那同伴恰好转过身来,男子的双手不偏不倚一下推到了对方的胸前。正觉柔软而不乏弹性,手感良好,不料跃入眼帘更有女佣兵凰那张愤怒欲狂的脸,不由一怔。下一刻,早被身为丈夫的凤大喝一声,一脚踹翻在地。 就在这档口,两边山坡上的弩居然发射了三轮,由此可见,这支人马是如何地混乱不堪。 忽然间,悠长萧肃地号角响起,帅中行一队的前、左、右三方同时响起了喊杀声,尤其是前方,那山雾湿气迷蒙的未知处,杀声震天,尤其雄浑,听那动静,怕不得有好几百人。 而左右两边山坡上的敌人,似乎是担心前方那大队人过来抢功劳一般,也不在继续蹲在山坡上狙击了,干脆一股脑地冲了下来。 初起,帅中行大队中也有些素质较高、心性果敢的,持着兵器迎上了那些正水银泻地般冲下来的“逆旅”成员,这下亦被对方声势压制,略略交手,也是一触即溃,只平添了些死伤而已。 这些人与帝国一般的士兵不同,简练、凶悍,丝毫不逊色于队伍中这些常年在血肉中打滚的雇佣兵们,而纪律、团队协同上更是胜出帅中行这支“混合军”许多。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边倒(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左边为首一人,手持横刀一把,窄刃厚脊,长约三尺,刀头平斜开锋。这大冷的天,他居然穿得少不说,还敞开了胸襟,露出几块结实的肉疙瘩。 这人三步两步已冲到了坡下,肩膀几乎擦着劈下的一把剑,刀光凌空一闪,已将持剑拦他的那人砍倒。队伍中的流氓眼尖,一眼认出这厮正是当日在翠云楼,几乎和自己大打出手的黑道老大——“南哥”。 右边为首的简直就不是人,是一把剑,一把灰色的剑。很快的一把剑,犀利的一把剑,不可阻挡的一把剑。这道上百来号人,这把剑像是就认准了帅中行,掠过了杂草,掠过了树枝,掠过了人,掠过了马。 仿佛就算是千军万马,也就冲他一个人而来。 帅中行只是稍稍一愣,还来不及任何盘算,这柄剑就从山坡上到了山坡脚,转眼有从山坡脚到了山道上,一股凛冽地剑气破空而来,帅中行甚至胸口有些生疼。 这柄剑的外观也许低调,但是帅中行不认为自己能扛得下来。 帅中行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认得清形势,知道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该撤,刚才电光火石之间,看到左右两山坡上的敌人龙精虎猛,而自己这边士气低迷;看到对方准备充分,号令严谨,自己这边骤然被伏,混乱不堪;再加上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杀来,人数还不占优,这仗不用想就必输无疑。 所以,帅中行转头就跑。有一点令他稍感欣慰的是,他发现,原四季已经跑在了他的前面,这样一来,他跑得更快,更坚决了。 领头的都跑了,其他人当然不甘落后。就算还有如凤凰等一般不甘心的“死硬份子”,也明白大势已去,且战且退。 大家发现后路居然没有被断,心中暗喜之余,不由又对那位赫连春水心生鄙视,心想,这赫连春水果然是个蠢货,先前埋伏在前方的大队人马至少有百多两百人,若是自己来安排,将大队直接投入伏击,两边山坡杀下来这约莫三十来个人堵住后路,自己这一干人等岂不是插翅难飞? 却不晓得他将大队拦在前面,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等那些人冲过来,还不早就跑了,白白便宜了自己一干人等。 想归想,跑归跑;鄙视要鄙视,该逃命还是要抓紧逃命。一时间后面杀声如山呼海啸一般,也顾不到回头看究竟有多少人,大家只是争相赶过自己的同伴,多一个人甩在后面,自己的安全系数就更大一些。 追击总是容易花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场面从一开始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局势,那些跑得慢的,转眼就被“逆旅”砍倒了十来个。 喊杀声未停,兵刃交击声渐渐稀落,山道上留下了近十具尸体,还有几个倒在地上尚在呻吟挣扎的,帅中行一队转眼作鸟兽散。 —————————————————— 每一个成功的主角背后,都有一个恰到好处的配角。同样,每一个伟大的指挥者身边,总有一个甘于平庸,能衬托出指挥者或智慧、或才干、或英雄气概的属下。 现在,青年人就是这个配角。这位从山里的烂泥堆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出来的败军之将,正在这位中年男子跟前低眉顺眼,脸上洋溢着崇敬、折服的神采。 这个中年男子,当然就是主角森先生。第一次见到这位前监察院官员,青年人就从他身上嗅出了一股官味。作为某城的小官吏,青年人并不陌生这种味道,而且知道,这种人往往是习惯了有配角,喜欢有配角的。 “森先生原来早就料到帅中行不堪重托,双方交手会一边倒,实在是有先见之明啊!” 每一位主角的精彩台词,常常是由那些配角平庸、甚至俗套的语句牵引出来的。试想,就算你的演讲再怎么抑扬顿挫,词句搭配再怎么语不惊人死不休,含义再怎么哲言妙理,一个人从头说到尾,旁边没有半句反应,那也是很尴尬的一件事。 所以森先生很应景地微微一笑,捋了捋颔下飘逸的胡须,摇头说道:“能有赫连春水这样的对手,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帅中行,探探路还行,若是指望他能有什么建树……” “单看您运筹帷幄,妙算千里,就是赫连春水也难逃你的掌握。其他人不够档次,不够份量,自然无法相提并论。”青年轻叹道。 青年这话说得还稍有水准,他没直接说“帅中行和您相比自然是不够档次,不够份量”,只是在赞了对方之后,又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赫连春水身上,再说“其他人不够档次,不够份量”,自然是指帅中行了。 这样一来即达到了贬低别人抬高森先生的目的,又没有很明显的对和自己一般逃回来的帅中行落井下石,避免给森先生留下个人品差的印象。 而且在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显示出献媚的笑容,这无疑更是大大地凭添了话语的可信度。 “帅中行的那些人手打整打整,还能用用。这次让他去打头阵,也是一箭双雕,以后整个海森道佣兵市场,对我们是有用处的。下面我会有一系列的安排,包括让你有些布施恩义的机会,然后你来收拾残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森先生望了青年一眼,眼中闪露出丝寒厉之色。 青年心头一凛,连忙点头称是。 森先生扶着小亭子边上的栏杆,仰面对着寒风,嘴里轻轻地呼出口白气。天愈发冷了,然冬雪未到,青春尚远,高树凄索,池水凝碧,园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禽踪,没有人迹。 “叫他们抓紧时间休息,这次,我亲自带队。”森先生说道。 青年脸上犹有丝疑虑,但这恰恰体现了他一名优秀配角的良好功底,戏毕竟是演来给别人看的。 森先生又微微一笑:“不要担心赫连春水逃了,咱们搞了这么久,要逃早逃了,也不会一直在这东南四道上转悠。说实话,他真要一个人逃,咱们还少不得头大。 给他一点布置的时间,这样才更有意思,效果才越好。” 这最后面一句,青年当真没听明白,给敌人时间,效果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森先生今天心情好,还是对这么一个配角很满意,所以显得比往常耐心了些,话也说得详细了些。 他看了看青年,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早料到他会不明白:“你说东西到底在不在赫连春水手里呢?” 青年一愣,接着说道:“还真不好说,只是如今形势,咱们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森先生摇摇头,脸上又浮现出他标志性的微笑,“话可以这么说,但是事情却不能这么做。” “不能这么做?难道……”这个时候,说青年为了当好配角而装傻,还真是冤枉他了。他是想说,难道我们前阵子搞出那么多事,那么大动静,不是动手了,难道还属于动嘴阶段么。 “那只是一般人的想法,一般人的做法,却不是一个领导者所应该的行事。我对你是有期许的,希望你能担负更大的责任,更重要的事情还等着你呢!”森先生拍了拍这个青年的肩膀,显得语重心长。 青年脸上顿时浮现出动容之色,有些惶恐,有些不安,有些激动,有些感激,双腿一并,深深地鞠了个躬:“请先生训示!” 这一来,明显是持弟子之礼,并一派勇担重任的态度,无疑比那些抹着热泪,咽着哭腔高呼“做牛做马”的手段又高明出了好几倍。 森先生微微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对于我们最终目的来说,赫连春水他有与没有,都算不得什么影响,但是在具体操作上,我们就要分开考虑。首先,我们假设,东西在赫连春水手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分析 - 破黑传奇 - 子韵 森先生拢了拢自己身上那件华贵的红缎狸毛里子的大衣,与其说是在孜孜诲人不倦,还不如说是在重新理一理自己的思绪:“东西在赫连春水手上,那么很可能十多年前那个渡口集市之夜,持枪的白衣男子就是康远顾。而当年会里派出去执行任务的‘权杖’代令主灰衣,居然现在成了赫连春水的仆人。 根据会里的判断,康远顾当年在混战中制服或是救下了灰衣,最终得到了暴龙之弓,再传给自己的侄子,这也顺理成章。但是赫连春水最近进行的一系列查访,意图是什么呢? 暴龙之弓上还有一个秘密,要解开血族与狼族的这个诅咒,恢复血族的初拥、狼人的馈赠,关键也在暴龙之弓隐藏的秘密上。联系着他与血族之间关系的传闻,我隐约闻到了这股味道。 如果赫连春水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暴龙之弓在他手上,他要解开这个秘密,以此控制血族和狼族,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赫连春水并不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他查访。” 其实,当年蛰伏会长以壮士断腕之果断,借刀杀人之狠辣,为了除掉即将到来的“少主”,先是不惜泄露暴龙之弓,再以灰衣的旧情人梦色为诱饵,伏击二人。只是这段故事涉及最高机密,又难以启齿,所以对内只是说“灰衣人变节”。 “难道那些死去的四个会中长老手里有这个秘密?要不然赫连春水怎么会围绕这一条线展开调查?”青年接口说道。 如果春水在这里,想必他一定会有些惊讶,原来不但这个森先生,就连这个青年都是蛰伏的人。 “赫连春水对会里的情况究竟知道多少,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姑且不论那些长老究竟掌握着什么,他的调查值得我们重视。”森先生有些犹豫,一些话毕竟不好明说。 青年当然知道这个关节,所以他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除了早就死去的一个,逃匿的一个,目前北边还有两位活着的……” 森先生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说话:“自有会里在监控,不是咱们的事,一是少管,二是少打听。” 青年一凛,与森先生飞快地对视一眼,都很自觉地停止了这个话题。彼此都是聪明人,都明白“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这个道理。 森先生接着前面的分析,继续回到了原来的思路上:“赫连春水查访,我们在断了他的念想,栽了他的赃之后,也要给他另一个念想,所以我们很及时地放出了赫连春水知道“如何解开关于血族、狼族诅咒”的假消息。 当然,赫连春水不知道这个秘密。但他知道,放出这个消息的人,也许知道这个秘密,并且想要他手上的弓。” 青年似乎恍然大悟,立刻接口说道:“所以他也在等放消息的人上钩。” 森先生笑了笑,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高智商的人,总是知道在必要的时候,关键的时刻,保持沉默,这样会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而善于把握上司心理的下属,这个时候则不能让场面出现冷场,特别是在你的上司明显没有讲完话的时候。所以青年略作沉思以后(这个沉思时间以上司喝口茶润润嗓子、歇口气接受下听众的崇拜目光、又或在满场响起热烈掌声,上司抬手做了往个按的动作为宜),接着就问:“那假设东西并不在赫连春水手上呢?” 森先生自然借梯子上架,轻轻地用手拍了拍栏杆,说道:“东西不在赫连春水手上,那就在别人手上。那么这个人在赫连春水于东南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他也知道,赫连春水的调查与什么有关。、 我们放出了关于暴龙之弓的种种传闻,赫连春水又掌握着种种秘密,如果是你,你会不好奇,会不想进一步提升暴龙之弓的价值? 人嘛,总是很难满足的。所以在我们与赫连春水即将鱼死网破的时候,他会不会顺手路过,捡些便宜呢?” “属下茅塞顿开。”青年顿时为之折服。 森先生话语一转,忽地又扯到了先前的那次交手上:“赫连春水手下也不乏能人,‘权杖’主管行动,那个灰衣人当年作为代令主,即熟悉会中流程手段,又是个执行特别任务的好手,他的存在,对我们是个不小的威胁。从这一次交手,我在对手身上看到了很多我们惯有的长处,显然是经过灰衣人训练出来的。 另外,‘骁武军’的出现,兽阵的出现,包括一路上的难民,甚至是山体崩塌,以及伏击时的伏兵,你们没发现你们遇到了太多的意外,太多的凑巧?当年我们监察院有句训条——不要相信巧合。 有人回来居然反应,当时有四五百人伏击你们,我是不相信的,赫连春水没那么多人手。所以根据我的判断,他们里面既有精于调度的人才,又有精于幻术的奇人。你们这次失败并不是一无所获的,至少让我们知道了许多有价值的情报,在下一次交手时,我们应该注意什么。” 看着青年若有所思后,又若有所得,最终有些兴奋的脸色,森先生显然非常满意,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好好休整去吧。帅中行等人那边也要安抚,打打气,这些人真正用好了,还是能为我们拼拼命的。” 他随即又转过身去,淡淡地用一句话结束了今天对属下的训示:“鱼死网破,当然最好破的是别人的网啦。” ———————————————————— 就在帅中行以及其他雇佣兵、赏金猎人们休整的两天里,陆续又有一些同行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而赫连春水似乎也不甘寂寞,带着他的人从泥泞的山里出来了。 这个不是雨季的“雨季”,似乎还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候。中土很多地方洪水泛滥,而东南水乡,很多地方都变成了泽国,马匹明显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追捕方面,这次由森先生亲自带队,经过一系列的鼓动而激励,再加上新鲜血液的加入,士气明显好转。 在尼斯威尔道的“骁武军”的地盘上,森先生坚决地发动了追击,赫连春水等人略略交锋之后,溃败而逃。而“骁武军”果然没有作出什么明显的干涉。 赫连春水乘船沿着水道继续北去,有企图在大江边的东林渡过江的迹象,但是大江正值洪峰,水流湍急,赫连春水等人不敢冒险强渡。 而尾追上来的森先生大队连夜向东林渡口发动攻击,双方略有死伤,赫连春水等人被迫弃船而去。 虽然交手中,森先生这边的人伤亡数量明显高于对手,但是连续两次获胜,大大的鼓舞了追捕方。赫连春水自从出了昏招,踏出群山、别了洞府之后,厄运就一直开始伴随着他。他手下的那些亡命之徒们有一部分军心有所动摇。 在随后的追击中,赫连春水的手下脱离主队,四下逃散的情况似乎越来越多。有一次追击,甚至有人看到快交手了,赫连春水队伍里还有人在争吵。 这说明,赫连春水的领导地位已经开始动摇,他们的内部甚至产生了分歧,很多人已经对这个往日里恶名昭著,如今似过街老鼠的家伙不抱什么希望,觉得跟他在一起迟早是死路一条。 追击者士气高昂,人人奋勇,追击也越来越轻松。他们遇到的抵抗已经不如前日里顽强,与当日里在山中伏击他们的那伙暴徒更是有天壤之别。 逃亡者人数越来越少,上一日,他们在一个小村子里借宿,由于看着这伙人来路不善,村民们敲起了锣,赫连春水等人居然成了惊弓之鸟,落荒而逃,连饭都顾不上吃。 现在,赫连春水身边就剩下男男女女十来个死党,其中当然包括那个灰衣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孤城 - 破黑传奇 - 子韵 天网恢恢。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这里将是赫连春水万恶生涯的终结点。恶贯满盈的赫连春水将在这里向侠士们低头,接受公理的审判,正义的制裁!就连黑蝎子,也满脸严肃地插着腰,一脚踏在石块上,像一位传说中的屠龙者,目光炯炯地看着雨夜中的那座园子。虽然,从他的脸上依然看不到半点正义的颜色。 当然,如果子韵看到他那副贼样,一定会很生气。就你那副尊容,还摆我擅长的造型,在这里抢戏份。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诸如此类的话,黑蝎子在心里早不知道咒骂了多少遍多少句了。上次在一身泥浆地从大山死里逃生,黑蝎子为盼着能有这么一天,做了个小木人偶,上面刻了赫连春水的名字,他每天早晚或者是有空闲的时候,都会拿把小刀在上面划几下,嘴里念念有词,尽一切恶毒诅咒之能事。 上次要不是自己趴在地上装死,估计就真回不来了。即便如此,一个“逆旅”成员在粗粗打扫战场的时候,还用长矛之类地在他屁股上捅了一下,幸亏是旁边一个同伴在抱着伤口满地打滚,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否则…… 虽然看不见赫连春水那灰头土脸的模样,可是想到此人近在咫尺,插翅难飞,黑蝎子就忍不住地想仰天大笑三声。一个字——爽! 和黑蝎子一样感到痛快的还有凤凰双人组。凰在乱军之中被自己人揩了一把油,一腔恼怒无处发泄,而凤则连番在雨中煎熬,至今伤寒还未痊愈,每天坚持喝姜汤,直到今天中午才赶上了队伍,自然是怎么地也要出了这口恶气。 今晚,凤凰、黑蝎子三人仍然是一组,而在他们不远处,流氓正带着他的兄弟土匪、抠门三人静静地潜伏在雨夜之中。而两边的黑暗中,还有若干担负着和他们一样任务的小组。 今晚的行动指令是:若干小组按照布置的方位,潜入园子,发动试探性夜袭,听到讯号后,立即撤回。 傍晚时分的那次攻击,出现了一定的伤亡,对手的弓弩和暗器将那些刚刚越出外墙的同伴当成了靶子。 园子很大,以赫连春水目前的人手,防守上自然是无法像驻守城池一样方面俱到。所以森先生判断,赫连春水等人一定会以主力固守内院,一部分游击于外院,牵制来敌,并随时会从隐蔽的通道退回内院。所以一旦摸清了他的人员,防御配置,在针对性进攻之下,赫连春水人手不足的弱点会更大程度的凸显,败亡会来得更迅速。 然而赫连春水防守一方的有利之处在于:连日不停的雨水,湿滑造成行动不便,而且攻击方没办法用火攻;园子很大,外院宽阔,且林林总总适宜隐藏,这增加了防守方的缓冲与机动。 园子像座孤城,也像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离开。问题是,他们希望安全地离开的这个愿望,森先生一方肯定不能答应。 黑蝎子回头朝后面看了看,黑色的雨幕中,他看不到森先生所在。不过他知道,那家伙和他的人一定在竖起耳朵,从各个方位监控着里面的反应。 黑蝎子轻轻叹了口气,谁叫咱们天生就是给人打杂的呢。再摸摸屁股后面依然生疼的创口,黑蝎子拉了拉头罩,将那张苦着的脸隐藏于其内。 在外墙上小心探出身形,黑蝎子稍微有些紧张,这影响到了他的呼吸,从而也影响到了他手脚的稳定, 右前方有几个黑影已经抢先跃了下去。这一批试探进攻的人手里并没有法系,普遍动作都比较麻利,很快站稳了脚跟,四下散开来。 两边看不清的远处,也有兵刃交击的响声,还有重物坠地的响声,还有人怒喝、有人闷哼。黑蝎子知道,自己的有些同伴已经和对方交上了手。 就在黑蝎子小心翼翼,缓缓向前推进的百多步内,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系列。 一位闯入者嘴里发出声惊呼,然后随着“扑通”一声,他掉进了水池里,而他身后的两位同伴,却没有果断上前救助,只是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姿势,似乎还用手虚摸着周身的范围,像在摸索着什么。 同伴们绝对不会相信,以这人的身手,会不小心一脚踩进了池子。而掉进池里的那位仁兄,似乎挣扎了几下,就沉了下去,再也没有冒出头来。 这是一片开阔地,按道理闯入者从这里通过,跟大摇大摆没什么区别。所以这几位仁兄和大多数正常人一样,往左边的竹林靠了过去。 冬日的竹林很稀疏,将所有的精力都隐藏于地下,等待着春的到来,然后厚积薄发,破土而出,于无声处,以必然雄浑,洋溢着生的激情,势不可挡。 但此刻的竹间小道,突然变成了通向地狱的死亡之路。一排排削得尖锐的竹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劈头盖脸地斜插过来,更有一贯安静挺拔,风雪不折的竹丛里猛地横捅一枪,甚至连地下都会弹出一杆。 就这么一阵飞来横祸,灭顶之灾中,很应景的夹杂着几声惨叫,挥散了几道血红,留下了两三位仁兄的尸体,安安静静的扑倒在细雨中。 很快,后面的人却惊奇地发现,除了地上插着竹尖的灰黑的几大坨,除了地上无主散落的两三件发着幽光的兵器,除了遍地流淌着的稀释了血迹的雨水以及雨点落下溅起的细小水花,周围哪有什么疏丛竹影! 而原先的那一片开阔地,某人可以诅咒发誓刚才那里真的是一片开阔地的地方,几堵墙,几块飞檐,甚至是几幢房屋,飞快而无声的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了过来。 更有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地发现自己突然就置身于一道狭长的“巷子”之内,我的天,这种地方被伏击,可真是连逃都没处逃的。 反应迟钝的人通常总是拔剑四顾心茫然,走也不是,停也不是。而聪明人一般反应都特别快,他们才不会抱着头往前冲,他们会转身辨认着来路,从什么地方来就从什么地方退回去,那至少是安全的。 但聪明人刚走出几步,那些“自来墙”的墙壁上突然就喷射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暗器,将聪明人打成了马蜂窝。 迟钝的笨人则立刻抱着自己的脑袋,原地蹲了下去。不一会,当他们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发现墙啊、壁啊、屋子啊什么都不见了,估计又无声无息地移到哪里去祸害别人了吧?笨人们暗自庆幸:看来有时候逃命快的,不一定都有好下场。 有人踩到了兽夹,也有人中了飞刀。 有人自己掉进了陷阱里,浑身血淋淋地,扎在了尖刺之中,却一时半会死不了,还在不停地挣扎,呻吟,哭喊。 有的人则被从房顶上、杂物堆里、井口下突然杀出的敌人干净利落地一刀两段,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 黑蝎子心头涌起强烈地不安,淅沥沥的夜雨中,当初趴在外墙之上,肉眼也能依稀可辨的那道园子内墙,其中间隔不过就二百步左右的距离,但这一段距离如今看来竟然是如此的漫长,如此的曲折。 黑蝎子不经意地瞅了一眼身边的凤凰,正巧一道雷电闪过,映出了两张惨白的脸。原来佣兵界有名的“游侠组合”,也和咱家这个混吃混喝混钱花、没什么廉耻心的二癞子一样,也是知道害怕的。 离内墙越近,黑蝎子的呼吸就更紧促了,手也有些僵硬,不听使唤。因为他知道,赫连春水,就在这堵墙之后。 “当当当”一通锣响从园子外面传来,黑蝎子明显听到凤凰两人如释重负地各吁了一口气,而黑蝎子本人,心脏也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讯号来了——撤退,试探性夜袭结束。 第一百七十章 炎亓 - 破黑传奇 - 子韵 在试探性夜袭之后,森先生似乎胸有成竹。他吩咐大家在营地里安心休息,并将巡防警戒布置得井井有条。 从第二天开始,森先生将进攻时间全部安排在白天。由于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对赫连春水一方的防御特点以及布置都有了一定了了解,防御方的埋伏以及五行奇门异术的威力也被有效的遏制。 园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建造的,单从墙的厚度上看,可见识极舍得投入的,整座园子有哨楼,有箭塔,一旦进入了防御状态,活生生就是一座军事堡垒。 由于防守方人手上的不足,他们几乎放弃了外墙的防御,只是在外院与内院之间的区域里进行了一些机动性抵抗。进攻方接连攻到了内墙之下,双方在那一带展开了激战。到了第三天,森先生等人已经将外院牢牢占据,本阵也设置在了这里。 进攻方击碎了大门,但防御方早就用大石等重物堵住了大门口,所以双方还是在高大厚实的院墙两边各施手段。 进攻方几度攻入了内院,但是防御方此时则表现出了顽强的斗志,拼死将进攻方又赶了出去。 以赫连春水为首的几个近战系可以说是悍不畏死,其中包括了一个使双刀的波尼亚女孩,还有那个叫阿南的“黑帮头子”,每当敌人的双脚刚一踏在内院的地皮上,他们就像是那些横行乡里的黑道人物收保护费一样,嗅到铜钱味就迫不及待地往上冲。 此外表现出色的还有一个金色卷发的中年法师以及一个莫比亚暗黑精灵弓箭手,而死在这两人手上的“义士”们,比前者居然多得多。 这些亡命之徒的背后,有强烈的魔法辅助加持,可以判断,他们当中有祭师,并且是高阶祭师,还不止一个。 但用森先生的话来说:恶徒们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就算他们拼死顽抗,也是回光返照而已,最终难逃灭亡! 一旦能见度下降到了一定程度,森先生总会在夜幕降临之前下令停止战斗。即便是如今夜这时刻,雨已经暂时停了下来,敌人的抵抗已显得越来越吃力。 森先生保持着足够的耐心,他一点也不担心赫连春水会再一次获得喘息的机会,恶徒们已插翅难飞。 在外院的重重包围之中,帅中行发现,森先生仍然频繁地与外界保持着联系,他的探哨一个时辰之内至少向他传递三次信息。 夜沉沉,尽管大营扎在了外院,而园子之外,依然有森先生的游动岗哨在来回执勤,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今夜无雨,踩在连日被雨水去浸泡得稀烂的泥地上,他们感觉到脚下的松软和粘腻,并且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 而一个黑影,一个融入了黑夜的影子,从泥地上飘了过去,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一种类似于“暗影术”但比“暗影术”更高层次的身法,传说中,人们略有夸大的称之为“隐身术”。 黑影借助着周围事物的掩护,隐藏于黑暗之中,居然飘过了被森先生围得水泄不通的外院。 只是在他飘过某个帐篷的时候,里面有一位脸色铁青,浑身裹得黑乎乎的潜行者似乎眉间一跳,感觉到了什么。这位潜行者腰间别着两柄短刀,即便是睡在被子里,他也没解下来。 潜行者掀开帘子,探出头在帐篷外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便又缩了回去。只是依然感觉不对,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又钻回了被子。 黑影继续向前,来到了内墙之下的某处,他看了看墙上,很轻易就发现了上面森先生手下魔法师设置下的魔法警戒。 黑色的斗篷里,露出了小块茶色战斗皮衣的一角,再往上的头罩中,有一嘴角露出丝讥讽之意。 黑影从腰间无声无息地拔出一把暗红色的短剑,飞快地在墙上一划,破了这个魔法警戒,乃至这把透出暗红焰光的短剑入鞘,并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天下间,只有一把武器,能如此强硬地破坏了魔法警戒,又不发出半点声音。 艾尔格精灵炎家族的宝物——死亡之音。 ———————————————————— 茫茫大千世界,一些本来彼此不相干的陌生人会最终在某个合适的时间相遇,从而发生各种奇妙的故事。 有人说,这是因果、是缘分;有人说是巧合,是偶然;有人说,是必然,是注定。 就像不讨人喜欢的黑蝎子,三番两次地和凤凰组合分在一组。起初,彼此从来没什么来往,可以说是不认识。可连续几次同生死共患难之后,凤凰两人看他的目光也显得友好了许多。这,的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再比如赫连春水与子韵。出生地一人在东一人在西,中间也相隔了好几年,由于一些“历史”原因,再加上因为神兵产生了一系列纠葛,原来的追捕者与逃亡者,如今竟然两人一起藏身于这园子的内院之中,这,的确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而相遇之后,有些人是一见如故,相见甚欢,最后还成了知己好;有些是命理相克,水火不容,最终自然是不死不休。 时间倒转到一个月前…… 作为山林同盟中年轻有为的精英之一,炎亓无疑是最出色的潜行者。他有头脑,够冷血,而且武修高深。 可是这次他却栽了。他输给了魔法、弓箭和长枪的联合之下,不算丢人。 炎亓醒来的第一眼,便看见一个肤色略暗、长相清秀的女孩子在使劲地盯着他瞧,见他睁开了眼也不说话,继续大大方方地上看下看,仿佛在研究什么标本。 从小学习潜行法术,连白天都习惯躲在斗篷后的炎亓哪里碰到过这种状况,立刻呛红了脸,硬生生咳嗽了一声。 “你是——” “哦,我叫子韵。”女孩没起身,继续盯着他的某个地方看,似乎是耳朵…… “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 “这是客栈啊。我们在路上把你捡回来的。你中了箭。” “咳——咳——”捡回来的……这词儿……炎亓又忍不住干咳了两下,撑住床沿欲坐起,结果牵动了伤口,痛得咬牙裂齿了一番。 床前的女孩这才怏怏地站了起来,扶了他一把。“你最好先别动,看着伤口还挺深的。沦陷姐姐说你得养好几天的。” 炎亓这才环顾四周,看见屋子里还坐着三男一女。他们见炎亓醒来,纷纷向他点头微笑。 那个身穿紫衣、风姿卓越的女子想必就是这个女孩口中的姐姐了,炎亓心里琢磨着。 炎亓虽然平时冷漠惯了,心性甚高,可此时被别人救了性命,也少不得感谢了一番。 子韵见他坐起,不好再盯着看了,只得挪开了凳子,坐到旁边去。 众人都发出一些微微的笑声,哪逃得过炎亓的耳朵。炎亓看着她挪凳子,脸上又一阵躁红,心想着她不会是就坐这儿看了我几个时辰吧! 一个头发微卷、法师模样的男子很有礼貌地微笑道:“请问阁下是怎么受的伤,怎么就倒在路上了?” 被问到受伤,炎亓眼睛一眨,想起了那一幕,发誓必报此仇,嘴上却说:“我也不知,只是在路上走着,突然就受到了攻击,躲闪不及,就中了箭。” “阁下可看见是谁伤的你?”法师问。 “没看见。”炎亓道。 法师微微一笑,知道此人不愿多说,也没再问。 “好了,大家也都累了,”说话的是那紫衣女子,“我们都回去休息吧,他也需要好好静养。” “听说你们精灵的听觉非常灵敏是吗?”那女孩似乎还不愿走。 “还好,比人类要好一点。” “那比小狗呢?是不是听到声音耳朵也会动?” ……炎亓哭笑不得,看向大家,往外走的人也停了下来,一同戏谑地看着他,似乎都在等着答案。 “这个……不好说……看情况……”炎亓苦笑道。 当晚,炎亓就离开了那个客栈,把自己隐藏了起来。潜行者的信条之一,就是永远也不要暴露自己,哪怕在受伤的时候。 第一百七十一章 金月家族的芸 - 破黑传奇 - 子韵 难得没下雨,更难得今晚青天朗月,而且是满月。 在中土的习俗里面,是一家团聚的好日子。潜行者炎亓独自一人坐在一棵冠如华盖的大树上,将自己的身体隐在茂密的枝叶中间。 对面是一池粼粼波光,湖面如镜,倒映的月亮竟如天上的一般模样。此情此景,也算得上一个妙字。 作为艺术细胞发达的精灵来说,炎亓也不得不为这份大自然的馈赠所折服,兀自望着那黑夜中的景色出神,竟把自己也融入到了这份宁静中。 可是炎亓坐这的初衷可不是来欣赏风景的。这几日,他一边休养,一边打探消息,又去当地的山林同盟联络点获取了些情报。 形势很不明朗,起码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什么暴龙之弓、赫连小妖、雇佣兵团、蛰伏,好像连狼人一族那边都有些风吹草动。 没错,狼人!炎亓依然记得十多年前那次战斗。他和枫景等人奉命去拿暴龙之弓。那一次,可真算得上是个大聚会啊。 炎亓嘴角微微一笑,望向那轮圆月。暴龙之弓再现,又该聚一聚了。 可是消息都很模糊。炎亓知道,近几日城里怕是不得安宁了,而自己伤势未愈,不方便混在战场的中心,思前想后,便决定留在外围伺机而动。 而这里,又是进城的必经之路。他也许会有意外收获。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正当炎亓的思想在天马行空之时,有个黑影快速地闪动在前方不远处。照这速度,应该没几下,就快要达到树下了。 炎亓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蹲在树上,只有转动的眼睛在表明这他已经紧紧地盯住了这个猎物。 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如此无声而快速的行动。炎亓在心里判断着。 待那人由远及近,并从大树底下进过的时候,炎亓已经尽自己所有的感官将那人记了下来——一个身穿劲装的人,头发恰恰及肩,容貌不详。 这身影…… 炎亓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十多年前? 其实那次暴龙事件之后,山林同盟也曾通过各方调查得到了一些那几批人的背景资料。其中,就有血族的人在。 没有多想的余地了,那身影很快远去,炎亓提起一口气,翻身下树,立刻施展潜行之术,跟了上去。 怎么,人呢?难道跟丢了。 “阁下,跟着我,是何意?”正当炎亓不知是前进还是放弃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炎亓循着那声音望去,同时右手一探,已经握住了一把匕首,但见前面一棵大树,一个人影从树后站了出来,双手抱臂,靠在树上,也不看他。 是她!金月家族的芸! 炎亓头皮有些发紧,不仅仅是因为她发现了他的追踪。炎亓开始衡量自己在受伤的情况下还是不是她的对手。于是,他做了个决定。 “姑娘说笑了,这路可是大家都能走的。只能说,我与姑娘同路罢了。” 这位叫做芸的女子冷笑一声,转过头来盯着炎亓,也不答话。她没有认出他么?也许吧,炎亓不能确定。 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非同寻常。炎亓凝神屏气,做好了接受攻击的准备,但他不想率先动手。 “一个精灵。”芸面无表情地说道,“正好,我好久,没动筋骨了。”芸说话时,充满了跳跃感,一顿一顿的,有些像说着不太熟悉的异邦语言。但这个“了”字余音未完,一道残影掠来,电光火石之时,炎亓一个旋转,身形以无比精准的角度一侧,避开了那雷厉风行的一刀。 芸就地一个翻滚,单膝着地,抬起头看着炎亓,露出一抹短暂的笑意。这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刚才,她略略表达了一丝赞许。 实际上,刚刚那一下只是虚探,架势足却未尽力。炎亓深知这一点,当下不敢大意。 “何必咄咄逼人?”炎亓并不打算和她死战一回。 “打一架,用得着,这多理由?”冰冷的腔调,仿佛能结成了冰块,从这个外表冷僻的女子口里说出来,倒也是应景得很。 精灵的相貌总是不会太差,但作为一个血族刺客,芸绝对不会在这种环境下对他一见钟情。就算是满月影响着心潮,就算一百五十岁,通常是是血族少女情窦初开的美好时节。 多少年了,芸一个人独来独往,可她还有个好姐妹。那个泼辣、大胆、敢爱敢恨的女子——妮可。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却性格迥异。桑德斯了,妮可也活不了了。芸不懂这是为了什么。可是她一直陪伴着妮可,任她嚎叫、哭泣、发疯,她只是默默地跟着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一天终于来了。芸知道,这是妮可向往的一天。他们终于可以一起长眠了。 从此,芸就只剩下自己了。在最孤独的夜里,她会点一盏小油灯,缅怀逝去的朋友。可她的心房,已经对外界关闭了。她不会再有新的朋友。 芸有感情吗?也许吧。作为血族来说,冷血不是最好的阐释吗?那妮可呢?那炽热、沸腾、同生共死的疯狂,又该用什么来阐释呢? 就好像曾经有一盆熊熊燃烧的火焰,现在这盆火焰熄灭了,只剩下芸一个人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前行。 这个精灵和我一样的职业,出手犀利,动作迅捷。我们的武器同样擅长从最适当的角度,以最精准的手法,突入敌人的身体。 就在刚才,就在我原先坐着的地方,那一池粼粼波光,镜湖之畔,他和我一样的望着那黑夜中的景色出神。他独自一人,是否也曾有过一个好伙伴…… 芸的脑海里莫名地突然出现了伯爵大人的脸,他对自己说…… 芸幽蓝的瞳孔突然暗淡了下来,双手持两把匕首,一前一后置于胸前,“来玩玩吧,精灵!” 炎亓知道此战不可避免,也亮出自己的武器,他左手持短剑,右手持匕首,重心下放,做好了攻防准备。 “死亡之音?”芸以一种似肯定似询问的语气悠悠说道。 “好眼力!”炎亓给了他答案。 芸低喝一声,人似离弦之箭,冲了上去。双刃合击,一招一式都以无比快的速度和精准的角度攻向炎亓上盘。 炎亓一一将它们格挡了回去,刀剑相碰,溅出零星火花,炎亓手里的死亡之音如翻飞的蝴蝶,拉出长长的橘红色光芒。 芸攻势猛烈,一刻也不放松,在虚探的一刀被炎亓的匕首卡死之后,右手突然从上往下劈,炎亓用死亡之音挡住了这一击,导致两把武器的柄靠在了一起,这让两人的脸靠得非常近。 芸脸上露出讥笑的神色,似乎在说:就这点能耐?但很快,又因为看到一张离自己很近的、冷峻的精灵脸庞而微微一怔。 死亡之音从来都很低调。炎亓有些忿然,但他立刻用行动诠释了这句话的含义。手上一翻,死亡之音的光焰映红了这女子张精致的脸,划向对方的咽喉。 芸突然发力,把炎亓弹了开去,算是第一回合的结束。 这一次,芸似乎发现了有趣之处,而不是心浮气躁的一味攻击。她的出击与防守都是有预谋的,动作流畅,无懈可击。炎亓则用完美的闪避和阴柔的攻势一一化解。 两人的刀法和格斗的技巧都使得出神入化,谁也不能占谁的便宜。打着打着,力量慢慢退去,只留下华丽的刀法和精湛的对抗,这场本来可以说是关乎生死的较量,变成了一场光明磊落的比试,甚至更好像是一场双人舞蹈。 炎亓忘了心中的忧虑,忘了背上的伤口,在忘我的境界中参与了这支激斗之舞。 直到炎亓重新攀上一棵大树坐下来回想的时候,他还没有搞清楚,最后大家是怎么散场的。这位劲装女子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又像曲终人散,客自离去。 就想做梦一样,还有这心跳为何这般快。炎亓用手抚在自己的胸口,感受那剧烈的跳动。可是刚刚还好好的,难道是打得太累了?自己伤势未痊愈,如果对方拼死一战,自己肯定难逃这一劫。 炎亓把死亡之音放在腿上,轻轻抚摸着那淡淡暗红光焰中的剑刃。 “死亡之音。你因死亡而让人恐惧,但你今天杀意不足。”炎亓喃喃道。不过这也很正常吧?根本就没有打这一架的必要。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是我的因(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大厅中,春水好整以暇地捧起一个茶杯抿了一口,接着继续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这优哉游哉的欠扁的样子,看得子韵气不打一处来。 想自己再怎么也算是个小头目了,居然被这家伙搅进了一滩浑水。暴龙之弓没着落,还被困在这个鬼地方,进不进退不退的,最重要的是还不能好好睡一觉。她凭什么要帮他对付外面那帮人啊! 一想到外面那帮人,她又火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调来自己的破黑战队,灭得他们叽里哇啦的惨叫一番! 没错,她相信自己有这个能耐。想着自己的手下,极品,晋峰,房,夜,沦陷,月色,神久夜,地狱领主,逆水寒,花逝,胸毛,啧啧,个个都不是普通的角色嘛,从魔法师到祭祀到剑客到弓箭手,都全了。 不对,还缺了潜行者呢,搞伏击和谍报可少不了这个,什么时候得去挖几个进战队才好。 她开始美滋滋地在心里计划着,等这次回去,该怎么好好整顿整顿,拉着大家风风火火地搞个什么行动,在江湖上也露露脸,得瑟得瑟。 到时候什么珍珠翡翠、魔法宝物、神兵利器的,能搞到手的全部收括囊中,哈哈…… 一幅万人敬仰、同行侧目的美好蓝图立刻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想着想着,子韵竟不自觉地嘿嘿笑出声来。 一直安静的房间里,风之语受到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的刺激,也够呛的了。 春水眉目一挑,斜眼瞄了一下子韵,但见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好事情,兀自笑靥如花,清纯可爱。 “梦见金银珠宝啦?”春水打趣道。 “要你管!”子韵白了他一眼,心里想,这次你还真猜错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不急,不过也快了。”春水微笑道,一边依然用风之语监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句话我听腻了。”子韵也不看他,不缓不急地说道,心里显然不服气,不过此时也不无理取闹,显得很有大将风度,“帮助你们脱离险境,我有什么好处?” 春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我都忘了,还好你提醒我。” 子韵又白了他一眼,“这是必须的,拿钱办事。我们和你又没什么交情!” “你不要这么绝情嘛。我们可是从小就认识的啊。你难道忘了?”春水摊着双手,一幅委屈状。 子韵脑子一转,回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人事,哪有眼前这个人的印象,立刻叉着腰,生气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说,给什么好处!” “好好好,”春水也不解释,“我想想,100金怎么样?” 子韵一听,心想这人果然还是这么败家的,嘴上说道:“少了点,勉强!不过,我还要暴龙之弓。”子韵自然没忘记这次任务的目的。 “这个……”春水略微迟疑了下,“这个我没有办法答应,暴龙之弓乃无主之物,现在在谁手上都不知道。不过如果到时候落在我手上,就万事好商量了,就怕万一……” 子韵听着也觉得有点道理,又看向沦陷,丢了个脸色。 沦陷站起来走到子韵身边,对春水说道:“我们此次任务便是要拿到暴龙之弓。依着大人的意思,如果暴龙出现,便是不会跟我们抢了吧?” 春水心想,子韵身边的人,果然也有些不凡的。这几日共同御敌的相处,让春水见识了他们的能耐,撇开子韵和苏极品不说,这对年轻夫妇也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那是当然。我还要帮你们抢呢!哈哈~”春水笑道,心里却在盘算着,到时候又要怎么打擦边,怎么耍赖,如何如何。“满意否?”春水笑着看向子韵。 子韵嘟了嘟嘴,“这还差不多!” 沦陷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其实在翠云楼,春水通过熟人,找来了最好的外用药物配合蓝色的治疗。可是哲别受伤太重,又一路的颠簸,伤口没有完全复原。 直到和子韵等人在一起,才发现她这组也有个厉害的祭祀。沦陷自然乐意帮忙,时常也去关心关心哲别以及其他伤员的伤势。帮忙之中,又听蓝色说起他们的故事。爱情故事从古到今一直很容易打动女性,因此沦陷感动之余,觉得这两位精灵也是光明磊落、值得结交的朋友。 另一方面,同为祭祀而专注修为上又略有差异的沦陷和蓝色,又有好多讲不完的话题。几天以来,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彼此称呼为姐姐妹妹,日渐亲昵。 放在寻常,朋友遇险,拔刀相助乃在情理之中,不过今日之事太过复杂,又涉及暴龙之弓,是要谨慎处理才好。 “春水,”极品接过话茬,“照你的说法,我们的对手蛰伏很强大,而我们破黑战队的主力都在昌南,虽然你胜券在握,我还是很不放心。刀剑无眼,子韵小姐是我们的队长,这次算是以身犯险了。” 春水点了点头,略略虚伪地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关照下去,我们宁肯自己流血,也会像人肉盾一样挡在她前面!” 子韵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握了握拳头,高高地仰起下巴,道:“放心,比这大得多的排场我都见过!是吧,沦陷姐姐。” 沦陷笑了笑,回想起那次,算是虎口脱险、却不想再提的惨痛经历了。 “还是小心为上!”月色忍不住又叮嘱了句,心里叹道,还是个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点也不知道江湖险恶,比极品那个老好人还甚,哎。 屋外,夜色沉沉,寒风呼呼。 风之语跟隐身术相比较又如何呢?虽说十米之外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也能被风之语捕捉,可是这隐身术,可谓是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之术。 总之,在春水和大家说话的同时,他知道不知道,一个黑影,已经进入了这个园子? 正说着话,忽然间屋外内墙附近轰隆声大作,显然是有人交起手来了。 入夜就停止攻击,这是自头一次试探性夜袭之后,进攻方一直遵循的惯例了。今晚又是怎么回事?! 毫无疑问,屋内肯定是春水第一个抢先冲了出去。等子韵等人跃出屋来,春水的身影已经没入了内墙那边的黑暗之中。 打斗一开始就异常激烈,看得出来,进攻方应该是投入了绝大部分的力量。而一反常态的改变了进攻规律,尽管防守方一直是严阵以待,依然有些不适应。 进攻方采取了声东击西的策略,墙外的魔法师施展了一些声势很大,却效果一般的法术,集中于某点,往内院狂轰滥炸,首先吸引了防御方的注意力。而主力大部却以人海战术,直接强攻相反的方向。 极品稍靠后一些,等他持法杖出来的时候,双方已经开始了真刀真枪的激烈碰撞。所以他直接就向着压力最大的这一带赶来。 本来,在这一面,按照极品的意思,他是要布置一个魔法阵的。尽管这样一来对他的魔力消耗很大,可极品认为,对防守难度较大的这一面,这是值得的。 可是春水的那位叫鱼长机的属下,自告奋勇地将布阵的任务接了下来。 春水的所有手下中,这位鱼长机恰恰是极品最感兴趣的一位。他擅长的,是一种不同于传统魔法的法术。在他施法的时候,极品曾经在旁边仔细的感觉过,也有魔法波动,不过却是一种很另类的魔法能量潮汐,完全不同于传统风、火、水、土四大(法)系的魔力规则。 极品知道这种法术叫“道术”,不过也仅此而已。当年自己的老师也只是略提了一下,可见他老人家也所知不多。极品认真地做过评估,鱼长机的“道术”偏重于势,杀伤略有缺欠,不过对于辅助、干扰、消耗对手等方面则比传统魔法强得太多。 极品亲眼看到,当初帅中行的那支队伍是怎么样在山里被活生生地弄成强弩之末,被一点点拖残、耗死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是我的因(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极品看到,已经有不少的黑影立于墙头,但是他们在犹豫着要不要往下跳。下面是鱼长机用类似于“土系魔法”手段弄出来的一大片木桩子。每根木桩子都有一人多高,粗过大腿。桩子密密麻麻却非常匀称地铺展开来,占了两三亩宽。 勇敢跳下来的人并没有立刻倒霉,不过他们随即就发现自己像一颗豆子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磨盘,一滴油滚入了口巨大的铁锅,虽然没有当即粉身碎骨,却眼睁睁地看着自身销融其间,无法自拔。 桩阵外面的人无法感觉里面人的苦恼,很多人只看到自己的同伴一跳下去,便傻兮兮地东张西望,即便有人试探着缓缓向前,也会像喝醉酒一般迷糊着将自己的胸膛、自己的脑袋往木桩上撞。 桩阵里面的人则是有苦说不出。在他们的周围,所有的木桩都在以不规则的方式运动着,前后左右到处是横冲直闯的木桩,想退是没退路了,自己毕竟是从墙上跳下来的。也有轻身功夫好的,想着从运动着的木桩上借力跃起,不过很快这些人不是莫名其妙地踏空,就是和那些试图与木桩比身法的同伴一样,被往来穿梭着的木桩一“棒棒”打倒,被卷入、搅入了桩阵,失去知觉。 在桩阵里面的人感觉中,不但木桩是在动的,好像连地面也是在动的,可惜此刻天是黑漆漆一片,如果能看到天空,想必天也可能是动的。 看着下面同伴诡异的表现,墙上那些不太勇敢的就更犹豫了,当然,他们的下场并不比同伴们强到哪里去。他们成为了以哲别、月色为首的弓箭手们的靶子。 月色手中弓弦低鸣着,一箭箭离弦而去,手法快速而干脆。箭矢借助着黑暗的掩护,仿佛一只只隐藏在黑夜中的毒蛇,只嗖地一声响起,便会在对方身上狠狠地咬上一口。 而在莫比亚丛林第一猎手的哲别身边,月色的风头很明显被对方压制着。哲别的箭法号称“愤怒神弓”,所谓:愤怒神弓,轻守重攻。一弓在手,便如一头受伤的莫比亚貔貅,愤怒而张狂,拉出最合适的距离,从最佳的角度出手,打向敌人身体最致命的部位。 哲别侧向疾掠,人已冲天而起,细雨纷飞的半空中,哲别周身突然暴起一束束色彩斑斓的光线,仿佛朵朵烟花乍放,花团锦簇,流光溢彩,缤纷耀眼! 几道闪电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张扬奔放,甚至打在敌人的身上还爆出一束束电芒、星星火花,直到敌人像一条条飞摔出去的麻袋,落在地上“砰”地发出一声闷响,才肯罢休! 而且哲别出手的速度相当的快,简直看不出他是一个有伤尚未痊愈的人,抽箭、搭弦,拉弓,出箭一气呵成,毫无半点凝滞之感。 当然也墙上也有些聪明的,用实际行动阐述着自己“珍惜生命,拒当靶子”的战斗理念,他们没有在墙上过多的停留,当发现立刻跳下去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以后,他们沿着高墙或向左或向右快速地飞掠着。 但是还有极品,这个看似木讷的法师此刻表现出了他不太人道的一面。极品与地狱领主专研的方向有些差异,地狱领主擅长火系魔法,而极品,他擅长于风系,也就是空气魔法。雷电术、雷神之怒、闪电之击、九宫雷降术等雷电类魔法都属于风系魔法的一个分类,但千万不要忘了,其中更包含了野性风暴、龙卷风等从字义上显得更为纯粹的风系魔法技能。 极品右掌五指张开,虚空对着墙上的两位仁兄,口中念念有词。须臾,左手的魔法杖发生了剧烈的颤抖,随着极品一声低喝,魔法波动愈甚,空气中发出了刺耳地尖啸,仿佛有什么将空气撕裂开来。 一团气流快速地旋转着,如大海中吞噬一切地漩涡,沿着某一根中轴,螺旋地扩散,迅速由小变大,斜斜席卷出去。 漩涡瞬间就掠上了高墙,将它席卷范围内的两个黑影裹挟了进去,高高地扬起,也不知道飞到这黑夜的那一处去了,只留下凄厉地、由大渐小的两声人类尖叫。 子韵有点不忍心地抖了抖身体,不过终究没听到那预料中地两声重物坠地的声音,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心想:那两位不会就这么漂洋过海了吧…… 接下来,进攻方面立刻做出了有效的应对,让人不敢低估他们的战斗决心。他们组织了法师小队,祭起了最适宜破解防御工事的土系魔法。法师们先是用“擂石术”集体、轮番地朝内院高墙轰击,成功地轰塌一大块之后,又以“地震术”、“地裂术”轮番破坏鱼长机的法术阵。 法术结界很快被损坏,木桩阵中的桩子越来越稀疏,最后阵势终于在坑坑洼洼的场地里陷落了。而支离破碎中,大批地敌人持铁盾开路,从豁口处涌了进来。 这些人都是长年刀头舔血的雇佣兵,他们的战力远远强于普通的军队士兵,单兵作战能力很强。 哲别的强弓弹出一道金芒,“嘭”地打在了对方当头的一位武士的盾牌上,如爆出一团亮灿灿的金丝菊,而那位顽强的武士竟在强大的冲击之下,盾牌犹未脱手,整个庞大的身躯凌空倒飞出一丈之外,仰面摔倒在地,半天也爬不起来。 在对方的人海战术之下,鱼长机的其他一些“箭竹”、“乾坤罗盘”、“迷雾”之类的小法门并没发挥多大作用,防守方面对着潮水般涌入的敌人,很快就陷入了包围,陷入了苦斗。 子韵虚光中,发现沦陷离开了自己的右侧位置,这让子韵一下子“孤独”了起来。防御面扩宽了,又是在黑夜,很容易被敌方混水摸鱼。但一看清沦陷冲出去的方位,子韵顿时就明白了。因为,那是月色所处的方向。 作为战斗祭师的沦陷,她在辅助技能上是逊色于蓝色这位女性精灵的,她要尽可能的离自己的丈夫近些,因为这样,她的“心灵尖啸”、“圣光术”才能为丈夫在危急关头提供必要的帮助。 而后者蓝色,一直隐藏在哲别身后,“灵敏加持”、“活力加持”,甚至还有“魔法防护盾”等各种辅助加持都往哲别身上灌,哲别则像一位守护女神的战尊,屹立在蓝色之前,用自己并不如何高大、却杀气十足的身体,挡住一切可能对蓝色造成伤害的不利因素。 是这种时刻,大凡是人,都会有些小念头、小心眼吧。子韵忽然感觉有些莫名的伤感,尽管只有一丝丝。 晋峰、房、夜他们都不在这里,如果他们在,一定会坚定站在我的身边吧。子韵自我安慰着,脚下腾挪不停,闪出个空档,一刀压制住一个武士的大剑,又一脚踹在另一个武士的盾牌之上,将那个武士踹倒在地,而自己已经凌空一个漂亮的翻身,如平沙雁落般地跳出了对方的夹攻。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为啥要为那个该死的家伙战斗呢?记得最初我们好像也是来追捕他的吧,应该也是和对面这些用手中雪亮的兵刃,拼命往自己身上招呼的家伙是一路的吧! 子韵想到这里,又开始有些恼火了。她开始在混乱中寻找那个身影。 “赫连春水,”子韵叫道,“你怎么一点配合观念也没有啊!”子韵这一叫,明显有些不怀好意,因为谁都知道,赫连春水就是对面这些人的主要目标,她这么一叫嚷,等于把所以敌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春水身上。 活该!本来我多少也算是个客人吧,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你,还不知道好处在哪呢,一点也不懂得照顾客人,任凭人家被围攻,无动于衷! 第一百七十四章 谁是她的果(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我是因为你才来到这里的。如果你是我的因,那谁又是我的果?我才不想和你死在一块! 子韵就这么有些赌气,有些郁闷地厮杀着。由于稍稍走神,大腿上被一位武士手中刺盾尖锐的边沿划了一下。 随后子韵双刀发威,“翻云覆雨”的刀意连绵不断,刀光一直笼罩在那位武士头上,直将对方逼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对方打得甚至来不及后退,狼狈中竟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子韵双刀依然不肯稍缓,她咬着牙,刀光泼雪,叮叮当当地爆响在对方的盾牌上,仿佛要将对方打到十八层地狱方肯罢休。 以至于这一轮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之下,那被打倒的武士的周围同伴居然都来不及施以援手,直看着那武士缩成一团,躲在盾牌之后,做了一把“龟仙人”。 仿佛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子韵又恼又怒,看着周围的逐渐醒悟的敌人已围了过来,也只得用力在盾上又踹了一脚,将这个“刺猬”般的家伙踹得连续往后翻滚了几圈。 可这下又触动了子韵右腿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子韵虽然来不及查看伤势,不过感觉脚下有些(黏)湿,估计也淌了不少血。 这个时候四周没有火光冲天的宣泄,魔法师们都不会在这种雨夜里祭出火系魔法,因为天气的关系,此时难以积聚和控制火元素,即便是勉强施展出来,威力也大打折扣,所余无几。 但夜空中却也不乏魔法闪电划过的光亮,魔法球撞击迸散出的闪耀,以及兵器交击在一起飞溅起冰冷的火花,在这雨夜里,展现着各自残酷的美。而这些都没有吸引住子韵的目光。在子韵的眼里,一朵梨花在夜色中绽放,异常夺目。 不知道从何处来,不知道为谁而开,花开的时候,已在你眼前,在雨夜里,就这么无情着,这么默然着,这么销魂着。 一声惨叫,子韵看见刚才那位被自己踹了一脚,缩成一团往后滚的家伙突然弹了起来,像一个球般地弹了起来,随着绽开的梨花,消失于漆黑的夜空,只留下一声由大渐小,由近至远,余音袅袅的惨叫。 子韵那叫一个开心,那叫一个痛快,刚想赞声好,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了眼帘,梨花荡开,残影之后,却是那张清秀却令人生气的脸,不是赫连春水还有谁? 这下一来,在子韵的右路,赫连春水掐住了敌人的攻势,让她顿觉轻松。而春水双手一分,长枪化成两截,斜掠过子韵的身后,一杆挑开一敌人的剑,另外一支短枪逼退了另外一个敌人,三两下地,完全化解了子韵周身的所有攻势。 突然,子韵觉得腰上一紧,有只温热的手掌扶了过来,不禁吓了一大跳。那一股清洌、久违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让子韵再次心弦微微一颤。子韵似乎忘了挣扎,就这么晕着,愣着,不知所措着。 “受伤了吧,还能坚持么?”和那庄园里的那一夜情况有所类似,春水呼出的气息,吹到了子韵的耳朵上,暖暖的,痒痒的,身上竟然产生了一种酥麻的感觉,子韵完全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在对方搭在自己腰后的手上拍了一下。 “不要你管!”子韵嘟起小嘴,冷然说道,可未料到,话儿从嘴里脱口而出时,竟然有些微颤,音量有些小,有些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无耻!”被春水逼退的那男子哼道。 “淫贼!”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却再次吓了子韵一跳,子韵也不知道,究竟自己在做贼心虚什么。 然而,这个方才被春水挑开剑锋的女子,子韵却是认得的——凤凰组合的凰,而她的丈夫,正是刚才被春水逼退的那名男子。 “我淫了谁了?”春水苦笑道,他并肩站在子韵身旁,他忽然指着凰对凤说道:“你老婆在那边……” 子韵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气结。这是什么意思哦,你老婆在那边,这话不就是在说,我身边的这个是我的,你管不着? 凤凰两人也是一愣,不过相对来说,女子在吵架方面总是有着得天独厚的的优势,伶牙俐齿一些,反应也快一些,凰也认出了这个波尼亚女孩,与自己在翠云楼还有过数面之缘:“卿本佳人,奈何伺贼?!” 子韵气苦了,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她皱起了眉头,扭头看了看春水,又是瞪起了眼睛,大有愤怒转移的势头。千不该万不该,粘上了你,这下可好,连名声都臭了。 身边这人,包括面前这凤凰俩,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若是十年修得同船渡,这得是怎样一种缘分,这得是怎样一种因果呢?子韵刀尖斜斜挑起,雨水顺着刀刃往下淌,一串串地滴落在地上,响起滴滴答答的响声,像是一串命运的音符,以略带滑稽的腔调,述说着这一段前世今生。 当时欠了你的夙债,今日你成了我的正果。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霹雳,也不管到底是不是某位魔法师的风系魔法中某个电系分支的魔法技能的产物,总之也应和了“天空一声霹雳,老子闪亮登场”的派头。 有两个人飞掠过来,一前一后,截下了凤与凰的攻势。这两人,左臂上都扎着白巾,都属于防御一方的人。只是凤凰两人看着这人之后,眼中怒火更旺,甚至还超过了“恶贯满盈”的赫连春水。 这两人,不就是当日翠云楼中,污蔑自己偷东西的那萧老板、余管事两人么!若是凤凰两人知道,凰在群山之中意外被同伴“袭胸非礼”,凤凄风苦雨中所染上的伤寒,都是这两位的主要功劳,少不得要将他们剁碎了熬汤喝。 “余管事”鱼长机一靠近便抢先打出一道符,嘴里念念有词,离他最近的凤只听得最后几个字“……急急如律令……赦!” 一道温润的淡绿色光带如受到什么东西牵引,薄薄如雾,朝子韵的后方流淌过去。光带很安静,魔法波动也有异于寻常所见的魔法,让大家不由得将自己的目光随着光带移动,直到…… 光带忽然散开了,更薄更淡,最后稀释成了星星点点,如同水面的波光粼粼,在幽微的点点光泽中,一个黑色的影子逐渐浮现在大家眼前。黑色影子轮廓更清晰了,五官,衣衫、破皮甲,最终整个一览无遗。 猥琐的相貌,瘦高个子,亦然正是那位潜行者——黑蝎子。 这下人齐了。春水一拉子韵,两人迅速脱离了战团,把那一小块舞台留给了萧恩、鱼长机、凤凰、黑蝎子五人。 同样有些命中注定的冤家,今晚这么一场黑漆漆的混战中,偏又无巧不成书地再一次碰头,针尖对麦芒地展开了厮杀。 阿南对流氓。这两位,当日在翠云楼就首先因为“争锋吃醋”大打出手的人物,又在随后被铁甲军官请去治安司喝茶,算是打了个平手。随后在大山中、泥泞里,阿南带领兄弟们以逸待劳,最后将已经落胆的流氓等人杀了个丢盔弃甲。那日里,流氓远远地就看清楚了这个“黑道大哥”的嘴脸,暗暗发誓,一定要寻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人,也让他知道,究竟谁才是大哥。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谁是她的果(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一个黑影,一个融入了黑夜的影子,从泥地上飘了过去,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个黑影,现在进入了内院。内院里遍地开花的战斗,似乎并没有波及到“它”,“它”就这么隐藏于黑暗,纷飞的细雨似乎都没能在“它”的身上留下一丝印迹。 这是一种类似于“暗影术”但比“暗影术”更高层次的身法,传说中,人们略有夸大的称之为“隐身术”。施展这个“暗影术”的,当然就是素有艾尔格第一“刺客”之称的炎亓。 刚才炎亓就是这么飘过了被森先生围得水泄不通的外院,现在也是这么飘过了内院三三两两的战团,飘过了那一排并不怎么浓密的修竹,而修竹之后,就是内院中心所在的那一系列房屋。赫连春水等人的指挥中枢,就在这里。 黑色的斗篷里,露出了小块茶色战斗皮衣的一角,再往上的头罩中,是炎亓那一张男性精灵特有的、冷酷的俊脸。 炎亓已经掠过了竹丛,来到了那一片建筑群的侧面,炎亓飞快地打量着,观察着对方有可能布下陷阱和魔法警戒的位置,选择自己合适的切入地点。很快,炎亓的视线落在了一扇半掩着的窗户之上。 炎亓无声息的靠近,将手慢慢地伸向那扇窗户,有雨水立刻顺着窗檐,然后流到窗框上,缓缓地向下滑落,这不是炎亓的错,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所致,而且几滴雨水并没有给这个充斥着打杀声的雨夜带来多么大的不和谐。 可是……下一刻,有一把匕首很快、很干脆地从窗页间的缝隙中递了出来,看那情形,好像是一位多情的少男打开了情人的窗户,而扑向他怀抱的,不是情人温暖柔软的身躯,而是一把要命的匕首。 炎亓的反应和肌肉均受过严格的战斗训练。一感觉前方骤然有变,危险袭来,这位艾尔格精灵潜行者马上反射性地向侧急跃。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那穿窗而来的一击。雪亮的刀锋擦过炎亓扬起的斗篷,但也是仅仅如此而已,炎亓就已经感到右臂边上的刀气让包裹在斗篷之内、茶色战斗皮衣之下的皮肤隐隐生疼。 这个时候,炎亓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那是血族女子固有的味道,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炎亓在半空扭转身子,在双脚落地的那一刹那,艾尔格精灵和金月家族的女刺客第三次碰面了。那紧身战斗皮装之后的身躯健美而修长,充满了弹力,动作是如此地和谐,极具美感。 只是她的脸冷妍而苍白,幽蓝的眼睛如千年雪山在月亮下映耀着冰冷光泽。 甫一站定,炎亓就问:“你和赫连春水一伙的?” 想来如果是春水,他一定会笑嘻嘻地说道:“缘分呐。” “我是‘逆旅’。”芸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 如果当年龙脊山古堡之旅中最后上山的那些少年们,今晚有人在这里听到芸的这句话,一定会惊讶万分。 芸,那个头发恰恰披肩,面色略显苍白,穿着黑色劲装,手里还拿着一瓶火油的女人。那个让人紧张、恐惧、绝望,脸上时常带着种轻蔑、讥讽神色的女子。她,什么时候居然加入了逆旅,成为了当年她称之为“黑眼睛”、“小屁孩”,并勒令之“老实点”的赫连春水的属下! “逆旅”四大精英,如今已经全部登场了。芸,则是一直隐藏在暗中的最后一位。 炎亓看着芸,双肩一动,身形便如箭一般窜出,右手“死亡之音”拉出一道橘红色的光芒,左手辅助以匕首,在血族女子跃出的身躯调整过过来前,炎亓双手交替递出,如果让他得手,芸的皮质劲装之上,会多出蜂窝一样的窟窿。 叮叮当当一连串地清响在芸与炎亓之间响起,但又很快歇止。因为芸如陀螺般旋转,健美的身躯以赏心悦目的动作绕到了炎亓的背后。 炎亓的“死亡之音”是魔法武器中的精品,它同时也是艾尔格精灵的魔法智慧与矮人制造天赋的完美结晶。就算以极快的速度运转,它也不会带起与空气摩擦时发出的尖锐呼啸。而芸这一次的动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因为芸在绕到炎亓身后的一瞬间,将原来双手中持着的一对匕首同时撒手。 炎亓在格飞了芸一双兵器之后,稍有个迟缓,很显然,他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而芸在到达了炎亓身后时,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柄弯刀,其形如月,其意如霜! 炎亓脑海里顿时闪过那十多年前的那一幕,那个月圆之夜,那名燕子般矫健,疾风般迅捷的黑衣劲装女子,就是手持这么一柄弯刀,游斗于众人之间。 死神的气息笼罩着的炎亓来不及多想,他的“死亡之音”反手后撩,整个身体前倾着弹了出去。 “刷——”炎亓的“死亡之音”划了个空,不过自己的身后却响起了一声被衣衫被割破的那种撕裂声,同时还有背部肌肉上火辣辣的疼。看这样子,应该是斗篷被对方的弯刀割裂了。 炎亓转得身来,却见芸冷然地注视着自己,并没有急于抢攻,那张冷漠的脸带着高傲地不屑。 炎亓眼中瞬间燃起了烈火,仿佛这一刀割裂了原先束缚他的一些情绪。炎亓反扣着武器,扯下了斗篷,任细雨飘洒在他淡黄色的头发上。冷峻挺拔的男性精灵摸了摸自己的腰后,那地方皮甲上也留下了一道裂痕,也不知道伤着皮肤没有。炎亓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反应,觉得应该并无大碍。 多数潜行者、暗杀者们都喜欢在自己的武器上抹上毒药、迷药一类的东西,看来这位血族女子并没有这样做。 如果这第三次碰面,两人之中就要有一个死在这里?冒出这样的念头,炎亓自己都有点吃惊,作为从小接受刺客训练的他,一贯冷酷坚韧,从来不会在交手之前,交手之时,交手之后让一些多余的思绪干扰自己。这次竟是怎么了?炎亓暗暗地甩了甩头,默默地咬了咬牙,像是要把那些情绪抛诸于脑后。 黑暗的雨夜里两道影子迅速地交缠后又分开,分开后又汇合,时而你进我退,时而我避你追。双方没有喊叫,甚至连低喝冷哼都没有。由于速度太快,以至于影子都淡了,痕迹都隐了,只有那把带着橘红火焰的“死亡之音”与芸手中的“冷月弯刀”以及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击声,从房檐下,积水上,窗户边,砖墙前,修竹后,不时提示着两位潜行界高手的存在,提醒着人们这场精彩较量的继续。 芸的瞳孔里交替映耀着橘红色与冷月的光芒,无数次的战斗,自己和“冷月弯刀”对面的人都是如“敌人”、“对手”这些字眼一般冰冷地纯在着,从无不同。杀死谁,都是一样的感觉,这一次呢?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芸又挥出一击,这次的气势不但凛冽,凌厉,更带着丝暴烈的意味,一道道的刀光漾向炎亓的头部,似乎已经激起了身为战斗的血族所应有的嗜血的欲望,要将对方砍成碎片! 炎亓,身经百战的潜行者,技术精湛的刺客,他的反射神经不会受到对方情绪波动的影响。他将左手的匕首一挥,很险地格挡住了对方弯刀,短剑突刺,而芸则双臂一振,如一只黑鸟般地跃起,凌空双腿频繁摆动,也不知道在何处借力,再次旋风一般地卷近,“冷月弯刀”刺挑斩劈,仿佛狂风暴雨一般从每个角度攻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短兵相接(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炎亓亦然也被对方的进攻激起了汹涌的战意,满腔的斗志毫不逊于芸。他咬着牙,瞪着眼睛,任凭面上滑落的雨水流淌到唇边,流淌到白牙上,匕首与“死亡之音”交替挥洒,一波又一波快速的进攻,宣泄着膨胀欲裂的杀意。 如果有旁观者,恐怕任何人在这段时间里必然紧张得无法呼吸。这样激烈的搏斗,双方都笼罩在密不透风的刀光剑影之中,彼此都施尽浑身解数攻击自己和对方的意志和信心。 兵器交击喷洒出刺眼的火花,剑气刀意凌厉地摧逼着双方满身满脸,但两人都顾不上不疼痛与不适,也不知道是否伤到了对方。 炎亓匕首短剑舞动,寻找着机会将芸的弯刀锁死,而芸快刀频频荡开,不断地抹向对方的手腕、胸膛、脖子、头颅。双方都力图甩开对方的节奏,也求尽快适应对方的招数。 炎亓疾旋一圈,用足以让芸脚后跟后退的猛烈力量架开刺来的弯刀。而芸立刻在地上一个翻滚,马上站起身来面对敌人。芸的这一个动作,异常的洒脱,漂亮而干脆,她左手在地上一拍,一按,一推,整个身体看似乎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其实身体除了左手手掌之外,其他部分并没有触地,甚至连溅起的污水都没有沾上。这让作为“同道中人”之中佼佼者的炎亓,也不由得赞叹不已。 芸身体翻转过来,右手没有丝毫涩滞,刀光如雪,似带着千年不化的严寒,一刀抹向炎亓前跨出的那条腿。 炎亓这次弹得稍微有些高,芸逼得他好一会才再度恢复了合理的攻防姿势。芸用频繁、简练的快速连环进击让炎亓的“死亡之音”不停往上扬,左手的匕首暂时不敢冒然格挡。接着,炎亓施展出自己的拿手招式,双段下刺击,稳守反击,与对方再次拼个势均力敌。 一连串暴风骤雨的交锋之后,双方一触即分,炎亓摆出了个标准的双持交叉下压防御,而芸双腿前后错开,身子前倾,弯刀遥指炎亓,似乎在等待着,期待着接下来的对决。 短兵相接,狭路相逢,双方是不分上下。接下来的争锋,恐怕是以潜行者的秘术为主要手段的较量。那必然是诡异而残酷,你死我活的一种较量。 “真精彩!”有个熟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芸和炎亓当然都听得出,这正是那位赫连春水的声音。 炎亓正时刻准备着,提放着,这位如魅影般的血族女子将会如闪电般地扑上来,施展她血族的独门秘术,甫一听到这个声音,便有如重锤敲打在自己的心房之上。他一直想不通,那个荒废庙宇的晚上,这个人是如何破掉了自己的秘术,以至于最后自己即将制服哲别之时,被临阵翻盘,反而中了一箭,险些丢了性命。 自己受到伤势初愈的影响,恐怕在这个血族女子之前尚不得讨好,再加上这赫连春水,自己怕是连半分胜算也没有。 炎亓心头一动,立即拿定了主意,还不如先隐去,适机再做打算。当下,炎亓手一摆,掌中已多出了个药丸般的事物,往面前地上一砸! 芸警惕地后滑出两步,却见“砰”地一声响,也不见得很大声,地上尽管雨水流淌,那丸子着地,便也冒出一团白色的烟雾,烟雾扩撒,待视觉适应之后,面前已经失去了炎亓的踪影。 其他的场地上,集体火拼在雨夜里如火如荼。在这场混战中,进攻方的魔法师们暂时偃旗息鼓,这种肉搏型混战显然不适合他们,他们将表现机会让给了近战系。 阿南跟流氓这一对,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阿南的横刀对抗流氓的背环大砍刀,两把武器互相撞击着,火花四溅,看得人心惊胆战。两个人出身都是处于社会底层的黑暗面,武技走的都是凶狠、实用路线,绝无半点花哨,还顺带着些阴辣的小手段。比如流氓一刀砍过之后,脚下错开之际,便朝对方裤裆里兜上一腿;阿南横刀隔开对方,手腕一抖,也会刀锋挑向对方握刀的手指或者是手腕脉门附近,总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两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一经缠斗,咬牙切齿,都是不留活路的招式。不仅考量着两人的力量,敏捷,也考量着武器的质量。因为流氓很快就发现,几次猛烈的撞击让他的大砍刀应该是卷了好几个口子。 流氓心里直郁闷。他不知道,虽然他的武器个头大,气势足,不过与阿南那柄号吃“兄弟”的武器相比较,还是欠缺了点。这次回去,非得让铁匠再加固一圈,精金用不起,起码得用磨铁的! 却没料到,在武器上硬度略胜、个头上却逊一筹的阿南见对方不惜本地攻势如潮,刀光如浪,满不在乎自己的武器,黑暗中火花四溅,也不知究竟是谁的武器有所损伤。阿南心痛宝刀,不敢硬碰硬地面对大砍刀的攻势,转而迂回战术,避去流氓一刀又一刀的狂砍。 流氓自信的情绪立刻膨胀起来,仿佛胜券在握,哈哈大笑三声,握刀的右手两下提放,故意让砍刀上的铁环发出撞击的声响,仿佛在提前庆贺胜利,“上次你耍阴谋诡计!要是光明磊落来一场,我打得你跪地叫爷爷饶命!” 耳边传来厮杀声,还有惨叫声,不少听着似乎耳熟,可能是少爷派给自己的那些新“小弟”们,以自己久经江湖的阅历来看,这些人都是好汉子,比以往在黑道上混的那些手下忠诚度高出好几个档次,而且质量上不可同日而语。 阿南是混出来的,他够狠,心硬,但仍不免对那些新“小弟”觉得十分可惜。可我哪还有资格可惜别人?我还能不能看到明日黎明的光亮都是另外回事。 阿南心中微微一叹,手中却横刀一指,冷哼一声,“傻X!” 另一处,乃是逆旅精英肖恩、鱼长机的苦战。他们的对手,是睚眦必报的凤凰组合,以及喜欢落井下石的黑蝎子。 很奇怪,善于道术而陷入近战的鱼长机并没有与大多数人预料的一样,成了肖恩的负累。要是让鱼长机躲在暗处释放些陷阱幻术之类,对付大队人马,制造混乱,无疑会让他抵上好几个人、甚至是一个小队的战斗力。先前春水的布置已经显示了鱼长机的能耐,叫人刮目相看,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黑蝎子也看准了这一点,啥么乱七八糟的暗镖都往他身上招呼,不过很遗憾的是,他没有把弄得鱼长机手忙脚乱,疲于应付,相反,却是他自己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鱼长机手持他的“金刚降魔杵”,长一尺八,通体坚硬,尖端锐利,攻击于铁尺与短剑之间。近体攻击的时候竟然也能堪堪与潜行者的黑蝎子战个势均力敌。一般来说,传统的法系被潜行者贴近,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他们会想办法在对方贴近自己之前,解决问题。 但是鱼长机本来就不是传统的法师,他其实是道术师,或者称之为术士。 鱼长机右手横抓“金刚降魔杵”,左手食指、无名指、尾指弹直,其他指头弯曲,靠向右手,结成了个奇怪的手印,“奇门遁甲!但当乘取天马行,剑戟如山不足畏。三为生气五为死,胜在三兮衰在五。” “八门疾行咒,赦!”一团柔和的光焰亮起,鱼长机左手中指与拇指结合处出现了一道清亮的符。 第一百七十七章 短兵相接(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鱼长机捏住光符,按入自己的印堂处,这个动作一做完,鱼长机整个人动作都增快了三分,包括他抬手、转头等等。如果不是黑夜里,你甚至有能发现,他眨眼的速度都异常的快。 鱼长机在黑蝎子动手之前,如法炮制又将一个八门疾行符咒打入了萧恩的身体。 萧恩的立刻在黑蝎子的刀劈向鱼长机之前出手!他腰间弹出了那柄西域乌钢所制,长二尺二,宽三寸余,韧且锋利的“银蛇”。 萧恩的软剑犹如一条在黑夜中游动的灵蛇,危险而狡猾,时而前突,时而摆尾迂回,居然同时堪堪挡住了黑蝎子、凤凰三人的攻势,实在不愧为它的名号——“银蛇”。 当然,这也和凤凰夫妻对这诬陷他们的仇人满腔怒火,招式略显粗糙急躁,被萧恩有机可乘,有那么一点关系。 饶是如此,萧恩也绝难摆脱,只见凤凰二人双剑合璧,打斗逐渐有了章法,配合十分默契,将萧恩上下左右的去路都给封得死死的! 可萧恩根本就没想摆脱,因为他的身边,有鱼长机。 鱼长机在给萧恩打入了“八门疾行符咒”之后,身形飘转到了萧恩右后方,手中结外独钴印,这是临事不动容,保持不动不惑的意志,坚强体魄的表现。口中再次疾念:“临!结合天地灵力,降三世三昧耶会——”给萧恩打了一张“金刚萨埵心符咒”。 忽然间,凤凰、黑蝎子三人感觉萧恩气势就变了,变成了一座山,巍峨高耸、沉稳难撼。甚至连他手中的“银蛇”都已经安静下来,乖乖地“垂伏”于他掌中,却警惕地观察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斗!”鱼长机手中结起外狮子印,继续喝道:“统合一切困难,理趣会——”,这是身体内的能量产生共鸣,勇猛果敢,遭遇困难反涌出斗志的表现。掌指翻飞,再给萧恩打出一张“金刚萨埵法身符咒”。 这下,萧恩浑身战意十足,只觉得一股精神气往头上涌,与兽人萨满的“嗜血术”效果类似,不过却依然思维清楚,就是想好好杀个痛快。 在凤凰、黑蝎子三人眼中,萧恩又变了,变成了一头雄狮,威势慑人,斗志昂扬,而他手中的那柄“银蛇”,则如神话中狮身蛇尾的怪物尾巴的那条蛇,吞吐着恐怖的信子,蠢蠢欲动,随时准备闪电般的袭击对手。 萧恩,面带着自得的微笑,慢慢地眯起了眼睛,随即又睁大,缓缓地叹了口气。 此时,周围的火把几乎完全消失了。夜空愈加黑暗。淅淅沥沥的小雨,是战场的凄美伴奏。 “姓鱼的……”萧恩的脸色很兴奋,不过眼神似乎有些哀怨,“回头咱好好聊聊……”话说得有些暧昧,有些咬牙切齿。 鱼长机略显尴尬,不过却很有风度地微微一颔首,“先过了这关再说,咱们可不能误了少爷的大事。” 然后,黑蝎子发现,萧恩一抖软剑,往前踏出了两步。就这么两步,凤往后退了一步,用剑封在了自己面前,凰则斜滑出了两步,避开了软剑的威胁;就这么两步,萧恩就来到了黑蝎子的面前,而鱼长机手持“金刚降魔杵”,与萧恩一前一后,一个如狮身蛇尾的猛兽,一个如巨大的毒蜂,已经封死了黑蝎子前进和左右腾挪的方位。 黑蝎子只有往后退,他想明白了,凤凰组合是一体同心的,只有自己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疼的孤苦伶仃,人家想吃定的不是自己还能有谁?! 黑蝎子一直在退,萧恩像一座山似的压过来,像一头狮子般的扑过来,一条会游动的寒影时刻不离黑蝎子的要害,更有鱼长机这只“大马蜂”随时准备在他身上来这么一下。 所以黑蝎子急退、速退、飞快地退,再加上对方逼迫得太紧、太近,潜行者的那些保护手段根本没来得及施展,其狼狈状用连滚带爬形容也不为过。 若不是凤凰两人不计较他的不讨喜,看着多次同组的缘分上施以援手,恐怕黑蝎子已经成了几节“黑炭”了。 “奇门遁甲!丁亥拘汝魂,丁酉制汝魄。腐蚀咒,赦!”随着鱼长机的“腐蚀符咒”打出,微薄的光亮散作光尘,扩散消融于夜,混入了空气。被逼得太紧的黑蝎子无法远离,顿时陷入了一种空前的困顿之中,迟钝、疲劳、胆怯、心灰意冷、毫无斗志等等一系列的负面感觉不断袭扰着他。 萧恩如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甚至连尾随其后的凤凰两柄剑都恍然未觉,异常坚决地,目标只有一个——黑蝎子。三柄剑,五个人,光影上下翻飞,剑光如洒雪,远远看去,煞是好看,而其中的凶险,只有当事人自知。 前一道剑光忽地略有停顿,第一个黑影逐渐萎顿。紧随其后的第二、三道剑光却更是迅捷,朝第二个影子背后要害罩去,第二个影子依然掠过第一个慢慢倒下的影子,背后的剑光贴得很近,也不知道究竟触到没有,从第一个影子倒下开始,第三个影子手中兵器就在拼命干扰着第二、三道剑光,第四、五个影子就如第二个影子的“影子”一样紧追不舍,却依然让他几下腾挪之后,成功化解。 以上怪异的一幕也不过一瞬间的功夫,结果便是:黑蝎子中剑,死。萧恩与鱼长机对凤凰组合,二对二。 萧恩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笑容,让人看着有些心悸。鱼长机黑暗中瞥了一眼萧恩,脸上也带微笑,不过尴尬之意愈甚。 二对二,按照现在这个形势看,“逆旅”的两位精英应该不会感觉吃力。 但是事情往往总是不依照人的主观判断去发展。 就算萧恩、鱼长机成功控制住局面,此时无论心理还是环境上,都占据优势;而且凤尚因为伤寒本身并不处于最佳状态; 就算那边阿南与流氓两人都是采用拼命的狠招数,身上遍布了被对方刀气划破的口子,鲜血淋漓,一时难分上下; 就算陷入黑夜混战,极品与哲别这种具备一流身手的厉害角色依然在努力创造机会,克服周围的不利因素,最大限度地给予敌人重创。比如极品会根据判断,在某个区域打出声势浩大杀伤一般的“银龙腾舞”,将那区域大片范围弄得银光闪耀,电束腾腾,而哲别则会在电光闪亮的那一段并不很长的时间内,迅速出手,往往极品的一个魔法会给他击杀或击伤一个甚至多个敌人的机会。 但是局面从内墙外那几声尖哨响起之后,发生了今夜再也不可逆转的危机。 一群着装统一、武器统一的黑衣蒙面人,手持与阿南武器类似的直刀冲进了内院,这群黑夜杀手沉默着,陆陆续续地压了上去,脚步声四下响起,起落间,防守方的压力骤然增大,很大。 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非常默契,绝对没有某些雇佣兵要面子、喜欢单打独斗的“英雄主义情结”,他们毫不介意在同伴或者别人正在交手的空档中,捅上一刀。 他们的杀法简练,如果你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们与阿南为首的“逆旅”成员很是相像,似乎同属一个路子。而且他们随身都携带着飞刀、飞镖等暗器,一刀劈空之后,很有可能反手给你一记暗器,黑夜之中,让人防不胜防。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新生力量,而且人数众多。在先前攻防双方激战一番之后,他们这支生力军的杀入,无疑会左右战场天枰的倾斜方向。 第一百七十八章 计算有误? - 破黑传奇 - 子韵 于是,本来已经完全压制住凤凰组合的萧恩与鱼长机,优势完全丧失殆尽。萧恩寻了个破绽将一名黑衣杀手削翻在地,不料被另外两位黑衣杀手逼住了退路,百忙之中反而被凤凰趁虚而入,一剑刺中了肋部,虽不致命,不过却也影响不小。 鱼长机再也无法顾及同伴,自身也被三名黑衣杀手围攻,只能勉强游走于对方刀口之下。这方面的情形,一时险象环生。 于是,本来势均力敌,不分上下的阿南与流氓,突然被两名黑衣杀手杀入战团,一下破坏了当前的平衡。流氓方自一愣,正要瞪眼,但那两名黑衣杀手根本不在意他有何意见,刀光频闪,趁阿南费力格挡开流氓的大刀之际,有一刀闪电般抹向了阿南的脖子。 眼看就要人头落地,危机之下的阿南突然跪倒,险之又险地在敌方三把刀之下滑了出去,不过却被一名黑衣杀手的直刀堪堪从肩膀上削过,一下皮肉翻飞,血如泉涌。流氓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想着有便宜可占,索性与黑衣杀手们一起追砍阿南。这方面的情形,粗看也似普通街头上的一场械斗,浑似几个打手在追砍一位落单的“黑道大哥”。 于是,极品方面也倍感压力。极品与哲别两人,一个法系一个是远程打击,都是近战弱势的职业。尽管极品快速地施展了几个土系魔法延缓对方进攻的速度,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敌方的整体推进速度并没有很明显的减慢,尽管哲别也射倒了一两个,但更多的人已经逼近。 更重要的是,哲别对他说了一句话:“我的箭矢射完了。”两筒箭矢全部打光,今晚哲别究竟杀伤了多少敌人,连他自己也很难统计,不过想来这位莫比亚丛林第一猎手,绝对不会让敌人少吃苦头。 “撤回屋子里去。”极品果断作出了决定。 与此同时,大家听到屋子里发出了三长两短的哨声。这是春水与大家事先约定的退守信号,看来,针对敌方这股生力军的加入,他也作出了与极品同样的决定。 防御方面的众人,在拼死退入屋内之后,大家都占据了有利位置,依托一些依照事先布置好的防御措施,进行了最后的死守。 而进攻方,攻到了这片建筑群之前,他们再次发现,屋子都非常的坚固,而且建筑群之外已经布下了“风元素结界”,在没有用火系魔法摧毁结界之前,他们无法施展必要的土系魔法去摧毁和破坏这片建筑。 屋里的某个角落里,大家很意外地看见春水正蹲在坐在靠椅上的子韵身前,正用一条布条帮她在做些简单的包扎,尽管子韵的伤势很轻微,对行动影响也极小。 而从春水身上的长衫上的某些痕迹可以看出,那布条是从他长衫上扯下来的。“应该没事了。”春水像安慰小孩一样说道,并不理会大家有些怪异的目光。 子韵朝春水嘟了嘟嘴,又轻轻扭动了下脚腕,除了轻微的疼痛之外似乎不碍事,她立刻松了口气,提刀站了起来。 “少爷,来的是‘权杖’某部。”灰衣说道。 “哦,原来是他们来问候您这位老上司来了。”春水微微一笑,道。 他显得一点也不紧张,都被跟乌龟一样堵在洞里了,还这样若无其事,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凭持,莫非一点也不把我们这些人当回事;又或破罐破摔,拉咱们给他陪葬?子韵心里嘀咕着,又开始有点恼火。 可春水,自然有春水的想法。想法不少,而且每一个阶段的主流想法都有些差异。 在“七家灭门”案传遍各地,赫连春水被四处追捕、通缉之初,他的想法很坚定,那就是要陪蛰伏好好玩一把。虽然背负着恶臭的名声,但是他真的毫不在意。既然大家都是抱着相近似的目的,那就看看到底最后是谁在利用谁。 即便最后失败了,春水也可以亲自带领“逆旅”,潜入地下,暗中与蛰伏这个组织作对,将它的皮一层层剥下来,公布在世人的面前,引起大家的警惕。毕竟现在地方上基本控制在各既得利益者手上,他们是不允许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出现蛰伏这样的寄生虫的。 而明面上,春水也可以扶持一个傀儡势力,作为日后自己在争霸天下这个舞台上的代言人。或者有可能的话,干脆与某地方诸侯合作,谋取自己应得的利益。 这个时候,很久以前在春水身上也种下了一颗种子的血族“伯爵大人”,联系上了春水。希望他能了解到“如何解开血族、狼族诅咒”,而暴龙之弓可以让春水保留,血族并未打算将它独自占有。 伯爵大人指出,他将派出血族的得力干将,与春水颇有缘分的芸作为春水的仆人,协助他。伯爵大人之所以如此慷慨,对春水会对血族保持善意具有如此信心,想必是和当年在他身上种下了颗“种子”有关系。 另外一方面,因为暴龙之弓上还有一个秘密,要解开血族与狼族的这个诅咒,恢复血族的初拥、狼人的馈赠,关键也在暴龙之弓隐藏的秘密上。血族相信掌握了暴龙之弓的春水不会去和狼人合作,反过来对血族不利。所以当前,伯爵大人感兴趣的只有解除诅咒一事,这可是关系到血族百年、甚至是千年兴旺大计的事。 还有一点原因可以想到,血族如今虽死而未僵,但还是不适合摆上台面,成为众矢之的,让狼族有机可乘。 到了布局翠云楼,大山歼敌战之后。春水偶尔会扪心自问,自己这么做,初期跟着自己在这条道路上打拼的兄弟们,以及类似于王怜花、石搏勒等给自己施以援手的朋友们,在这场较量很可能会让他们受到难以避免的伤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狠心了。这些人,可是危难之时,跟自己最亲近的人啊。 到了最后转战尼斯威尔道,春水按照事先布置的方案,将部下逐步打散,明里是有很多人叛逃,暗处是这些人都通过固定的联系方式,走固定的渠道,在这座精心准备的院子里集结。 而春水则带人且战且退,有意配合蛰伏方面,营造出一幅在四面围剿中节节败退,形势一日不如一日的模样,最后被“困”大宅院,作出困兽犹斗、死战到底的姿态。 是的,这不是真正的被困,因为事先大宅院中央,也就是目前春水等人的指挥中枢所在有密道,可以在最后关头转移。但这些情况,春水事先并不打算对子韵、极品等人开诚布公。 可是目前“逆旅”已经出现了不少的伤亡,而且敌人攻势越来越猛烈,一波接着一波。直至如今,灰衣人昔日领导的“权杖”一部已经登场亮相,大有举全功于一役的姿态。而双方想要的,依旧没有出现。 难道是计算有误?要知道,蛰伏可以错,春水却不能错,往后每坚持一秒,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随着防守方全部撤入建筑群,屋外突然安静了下来。无论是原来参与进攻的雇佣兵、赏金猎人们,还是后期生力军“权杖”的黑衣杀手们,一时间仿佛全部消失了一样,完全没了动静。 屋外雨潇潇,屋外夜沉沉,屋外静悄悄。但屋内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大战之前的宁静,一旦爆发,双方必是倾尽全力,惨烈无比,绝无半点犹豫。 屋外的进攻方一定是在准备,进行必要的调整与布置。而屋内的防守方,则在全神贯注,等待着对方的雷霆一击。 是不是应该马上撤离?……还是要再等等?春水有些犹豫。 第一百七十九章 破茧(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子韵自从当上了破黑战队的头,也逐渐进入了角色,逐渐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开始了更多与自身位置相对应的思考。看着春水沉默不语,她有些生气,提刀欲往外走。 “吩咐受伤的人员全部转移吧,启用地道。”春水似乎下了决心,“祭师们也转移,还有哲别、子韵,包括阿南、萧恩等所有受伤的人,你们都走。” 哲别一愣,他本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离开的。可想到一旦接触近战,便相当于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一般的蓝色,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不过又忍住了。 “我留下,我能战斗。”沦陷知道月色会继续留下,她当然不会独自离开。 春水给了哲别和蓝色一个安慰式的微笑,也向沦陷和月色点了点头。人什么时候都会有自己取向的侧重方面,人性如此,莫不于是。春水当然能够理解。 原来这狡猾的家伙还预备着地道。子韵顿时心里一松,随即对宝物的渴望又强烈起来。 “我没伤。”子韵骄傲地扬起头,尖尖的下巴显得很可爱,不由得让春水顿生歉意。对于这个爱和自己怄气的女孩,也许是少年时代留下的印象,又相关于康远顾叔叔,春水总是感觉很亲切。毕竟是自己一手将她与她的队伍拉进了这个是非漩涡。 春水笑着走到子韵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直将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最近居然低下头往她的大腿上瞅去,让她情不自禁地往后大退了一步,警惕地说道:“干嘛!” “真没事?”春水柔声说道,“其实,你可以带领你的队伍全部离开。” “我不会离开!那东西还没出现,也提醒你不要忘记了我们的协议。”子韵斜着眼睛看了看春水,心里在想,这家伙是不是看着东西马上要出现了,找个借口支开咱们。切!这些天风里来雨里去,跟着你们满世界的逃跑,打生打死,付出了这么多代价,这个时候故意装好人,劝咱们离开,想得美! 随即想到当日自己雇佣兵处子任务就是被这个家伙横插了一杠,再想到他在神久夜家里鬼鬼祟祟,幸亏自己破坏了他的阴谋诡计……哎,好像最后,他还从那个死长老怀里拿走了一本书…… 林林总总,一闪而过,让子韵目光如炬,看着春水,面上提防之意愈甚。 “少爷,我不走。擦了块皮就撤,这传出去,叫我拼命阿南的脸往哪里搁,以后还混不混了……”阿南在一旁嘀咕道。 本来春水对子韵一直带着有色眼光看自己,就心中颇恼,一听阿南这话,顿时气骂道:“再往下一点,你整个手就废了,什么一点皮!你还想跟谁混,你以后就跟我混了!少罗嗦,马上滚蛋!” 还别说,阿南这个当惯了老大的人被春水这么一吼,还真吃这套,悻悻然地嘴皮子无声翻了几下,也不再争辩。 “我怎么感觉,看你瞅着俺的眼光很是艳羡似的?”另外一边,萧恩已经从先前符咒下那种彪悍的姿态恢复过来。也不知道是肋下中了一剑,失血不少,还是看着鱼长机实在有些不忿,脸色铁青地接着道:“以后不该往别人身上打的符,别乱打……” 鱼长机知道这家伙因为先前被打了几道符,弄得“奋勇直前”“不顾牺牲”地冲杀了一阵,心怀怨意,想借机翻案,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哪里哪里,萧恩兄光荣负伤,犹死斗不休,实在是为我等之楷模。” 萧恩也不管他,转头朝春水说道:“少爷,鱼长机有门‘五鬼搬运’大(法),等会最终撤退的时候,由他断后,必能奇妙百出,事半功倍。” 春水听着好笑,当即答道:“准了。” 鱼长机抽了抽脸皮,面色木然,嘴里发苦,半响作声不得。 当下,一干人分头行事起来,该撤离的撤离,该掩护的掩护,该布置防御的也按部就班自去执行不提。 在送走了伤患,回来路边偏厅的时候,子韵没来由的眉心一跳,似乎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子韵回头,仔细审视了下房间,没人。小心翼翼地,她独自提刀朝右边那间屋子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类似书房的地方,屋子里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可是,她有种感觉,总也说不清楚。子韵往前走了两步,“谁!”子韵打开了自己所有的感官,仔细辨认着房间里的任何动静。可是除了外面的房檐的滴水声,屋内静悄悄的,仿佛连一根针掉地上她都能听见。 子韵眨了眨眼睛,感觉脊背上凉飕飕的,想来是自己把自己吓坏了。 “妈的!”子韵心里骂道。这种感觉憋着可真难受!子韵感觉到喉咙有点发涩。于是,她干咳了声,对着空荡荡的大厅故作镇静地说道:“快给我滚出来,当什么缩头乌龟!” 静听。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子韵拎刀欲走,可是还有点不放心。 接着她随手抡起了椅子,一把飞向了左边那个大花瓶,一把飞向了右边的那个屏风,一把飞向了前面那个桌台。 砰!砰!砰! 伴随一前一后三声巨响,第三声还伴有一道橘红色光芒,屏风和椅子爆炸开来,后面闪出一个人影。 子韵吓得半死,待看清确实是个人的时候,她立刻又气得半死。 “你是谁!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那人也不答话,兀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猜的。”子韵显然没有更好的答案。 “……”这个潜行者很郁闷,难道他的暗影术还有人靠猜猜就能识破? 他缓缓地从暗处走了出来,原来那个模糊的暗影立刻恢复了人形。 “是你!”子韵很吃惊,“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你是蛰伏的人?” “不是。”炎亓回答,“我是山林同盟的人。” 山林同盟,子韵隐约是知道的:“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执行任务。” 子韵刚想问执行什么任务,话到嘴边都咽下去了,因为她是雇佣兵,知道问这个问题会显得很傻,因为有些任务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炎亓又道:“外面包围重重,你们还是先想好怎么出去吧。” 子韵问道:“敌人很多?” 炎亓答道:“没错,而且都不是简单角色,一波接一波地攻击,你们迟早有陷落的时候。” 子韵问道:“那你怎么出去?” 炎亓答道:“我自有办法。” 子韵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炎亓答道:“你救过我的命。” 子韵问道:“那你是要报答了?” 炎亓答道:“救命之恩,必须报答。” 子韵问道:“那你今天就报吗?” 炎亓略一吃惊,不过立刻答道:“可以!” 子韵也不隐藏笑意,双手一拍,手舞足蹈起来,“那太好了!又多了一个保险。” 她没看到的是,炎亓这个冷酷杀手的额头上,差点没掉下汗来。 她没看到,窗台外,房檐下,细雨飘飞的黑暗中,一个黑影悄悄地贴在了墙边。 她没看到,这个房间的里间门后,还立着一个手持“冷月弯刀”、黑衣劲装的血族女子。 她更没看到,就在炎亓所站立的位置,那堵墙之后,赫连春水正双手握着铁枪,枪尖所指的方向,正是炎亓。 春水目光闪烁着,似乎还在考虑这一枪是不是要刺杀出去。 炎亓与哲别是死敌,要保住哲别和蓝色的安全,就应该除掉这个炎亓。而且连续这些日子的作战,哲别和蓝色早与自己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于让这两位成为自己的臂助,春水显得很有信心。 从这方面看,炎亓也应该除掉,尽管,春水知道这个炎亓与子韵有那么一点关系,而子韵额外的那点小心思,春水也是大致能猜得到的。 第一百八十章 破茧(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春水从来就是敢作敢当的人,就算找个理由说成是误杀,他也不担心子韵会为了炎亓与“逆旅”立刻翻脸。 枪尖微微颤了颤,旋即又徐徐抬起,根据炎亓说话发出声音的位置推断,这个点位,是炎亓的后心。一抹寒光向枪尖流溢,今年以来,为了解决春水武技在力量上的缺陷,康远顾还是决定,将他本来认为春水不适宜练习的“划地为牢”心诀,传授给了春水。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春水有信心,以迅雷之势,一枪破墙,直取炎亓。就算他反应够快,一下取不了他的性命,而埋伏在书房里间的芸适时杀出,正好将对方截下,炎亓一定再劫难逃。 这一枪刺还是不刺?春水还是在犹豫。隐约感觉到,自己这一枪刺出去,就要割舍什么重要的东西,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春水自己也不知道,明明自己与这个艾尔格炎家族的潜行者炎亓,八竿子打不到一处,更别说他是精灵,自己一个出身于遥远西南的中土人会与他有个什么亲戚关系。 可这明明就感觉是向自己家人,或者仆人。或者是一个经常来往的邻居乡亲下手一样,甚至这一枪刺出去,插入背部的那种疼痛,生命随着血水流逝的那种无力,春水都甚至能感同身受。隐约地,春水的不安,逐渐充斥着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等等,艾尔格城,大长老,精灵……莫非……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件事,这么多年来,风之语就像是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很正常的一种技能般地伴随着自己,渡过困难重重,以至于春水都差不多忘记了这个“风之语”是如何得来的。 经年尘封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春水的脑海: 那一片金字塔形白色复合建筑,古朴而庄严。那是艾尔格城的权力中心。在中间那座最高大、环列着巨型石质圆廊柱的大厅之前,几个精灵正在为康叔叔和自己送行。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我的孩子。”精灵大长老微笑着,慈祥,和蔼。 “春水。” “哦,”大长老认真地点了点头,“春水,欢迎以后再来艾尔格城。” “谢谢。” “你是位聪明可爱的男孩,舒雅女神的儿女——精灵族愿意成为你永远的朋友。” “我也愿意为舒雅女神战斗,像波特一样。” …… 春水猛地身体一震,莫非,这种奇怪的感觉就是来自于“风之语”?“风之语”早已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这种潜意识也成为了自己的一种本能。自己,与精灵族一脉,已经连成一体了。 那一夜,帮助哲别对付炎亓,春水并没有这种不安,因为当时,春水并没有产生杀死炎亓的意图,他只是想逼退炎亓。这一次不一样,春水起初是真起了除掉炎亓的心思,一劳永逸地解决哲别与自己的后患。 春水枪尖稍稍下压,可下一刻,春水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屋子里除了炎亓、子韵,除了隐藏在里间的芸,应该没有第四个人了呀,怎么…… 屋子里,子韵正在和炎亓耐心而亲切地交谈着,尽管炎亓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二十出头的子韵在两百岁的炎亓面前充当起了知心大姐的角色。 子韵心里的小算盘是这样的:刚才看到了炎亓与芸的那一番较量,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自己队伍里不就是刚好缺这么一个潜行者高手么,怎么想办法,让他加入自己的队伍里呢? 他和春水的那群人的关系有些不太好,可那又和自己有什么相关呢,尽管自己和蓝色等人也相处得不错。这不更好,反正和春水不对路的能人,我就是要收下几个,哼,气死他! 问题是怎么让他加入呢?一起战斗然后产生战斗情谊这是其一,然后自然就患难与共啦,久而久之,就产生友谊,想想当初和房、夜,乃至沦陷、月色、极品等等人,不都是这样么?不管啦…… 谈话还在继续,可是屋内突然出现的变化,让子韵等人顿时措手不及。随着一柄飞刀的打出,产生了一系列戏剧性的连锁反应。 一柄耀着寒光的飞刀着朝子韵的后脑袭去,并发出了与其不太相符的极大动静。子韵是背朝着窗户的,由此可见,她武技上没问题,不过行走江湖,在细节上还需要一定时间的锤炼。而这个时候炎亓则是站在子韵对面,两人都与窗户是一个斜角,有所不同的是一个是正向,一个是背向。 这柄飞刀,当然没法逃过炎亓的眼睛,对于号称艾尔格第一刺客的炎亓来说,尽管他正在对如何处理与子韵等人的关系,以及由此产生到影响自己任务,影响到自己处理蓝色事件等一系列后果头痛。 炎亓依然出手!“死亡之音”带着橘红色的火焰,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剑鞘,与此同时他左手一带,想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子韵拨开,这样他一方面可以排除子韵身后的威胁,一方面也要破解掉这柄飞刀,然后会有一个较好的视野,对付窗外的袭击者。 子韵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威胁,不过在炎亓出剑朝自己逼过来的时候,她明显条件反射地回避了一下,她斜后避开了炎亓的手以及他的剑。随即子韵立刻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很明显,炎亓是想帮自己,但自己这么斜退,虽然方位偏了些,不过却是离对方的袭击物更近了! 而春水此刻心中纠结未除,思绪稍有神游,但一股真气犹未收回,枪尖亦未完全垂下,忽地屋内响起动静,猛地一惊一乍之下,全身真气无法宣泄,居然朝铁枪上奔涌而去! 轰然一声,铁枪刺出!墙壁穿破,枪尖直奔炎亓后心而去。 炎亓一霎也为身后的巨响所惊,然而身形已出,去势正疾,根本无暇顾及身后,只得拼命地往前,朝子韵扑去,要将她甩开一旁,或者干脆扑倒,既可以化解她身后的威胁,也可以拼命远离自己身后的那雷霆一击。至于能不能如愿,只有尽人事、看天意了。 而里屋的芸此时已经破门而出,犹如一只黑豹,健美而协调,她冲向了炎亓。身体犹在半空,却双手挥出,两个半月光轮如战神的车轮般滚滚向前,尖啸而去! 所有的一切,几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同时发生,便形成了这么一个戏剧性的场面。 此时,子韵身后有飞刀,炎亓身后有铁枪,炎亓朝子韵扑去,芸向炎亓冲来。一环链着一环,似乎很难有个两全结果。最坏的结果是子韵与炎亓双双重创,最好的结果似乎是炎亓将子韵扑倒,而自己被身后春水的铁枪乃至面前的飞刀重创。除非,这个连环其中几环同时散开…… 首先是子韵,她肌体的反应也是非同寻常的棒,她没有再去理会身后的那柄飞刀,也没有去管扑过来的炎亓,因为她知道,炎亓离自己越近,彼此就越安全。 子韵只做了一件事,她右手的刀挥向了炎亓身后的那支如梨花绽放的铁枪。但是由于仓促之间,刀锋发出的力道并没有正中枪杆,只是划起了一串火花,擦中了枪身,转而划空。但即便如此,一股刀气依然将铁枪撞偏了一个小小的角度。 这个时候,似乎炎亓依然难逃一死!因为他身后的那杆铁枪还是没有远离他的背心,况且,芸的两轮“半月轮斩”已经转眼而至。以芸的身手,对付此时不设防的炎亓,绝对不会失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惊蛰 (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芸,这位优秀的血族潜行者,冷血的“逆旅”成员,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她的两道“半月轮斩”并没有打在炎亓身上!它们,一起打在了春水的那杆铁枪上。 她的这一次出手,居然是拦截下了自己主人的攻势! “当——当——”两声清脆的撞击声响,春水的铁枪终于偏离了炎亓,一枪击在个高木圆凳上,上好的楠木凳子立刻哗然粉碎! 而炎亓,接下来也推倒了子韵。而他自己则在子韵上方敏捷地用手一撑地面,一个漂亮的侧翻,滚到了另外一边,并没有和子韵发生尴尬的“亲密接触”。同时那柄从窗外袭来的飞刀,也堪堪从炎亓肩膀与脖子边划过,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连环顿解,也是非常戏剧性的,一个人都没有受伤,因为春水、芸、炎亓、子韵四人,从出手开始,就没有想要伤害其他的任何一个人。 也就是在屋里纷乱的情形下,突然一个黑影从窗外蹦了进来,让局势更加的复杂,更加的微妙起来。 窗外的那个黑影本来一击不中,便想要立刻隐退,但此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凌厉的杀气,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这个潜行者的身后,而且速度之快,让自己几乎没法反应。 剑气,是一股剑气!剑气笼罩之下,黑影放弃了往后、往左、往右闪避这些毫无把握的念头,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去!于是,他从窗户跳进了屋子里。 接着,那柄“剑”也跟着跃了进来。是的,进来的就是一柄“剑”,他整个人就是一柄出鞘的剑,除此之外,你没有看到别的什么。 “黑影”跃进来之后,顿时发现自己立足于众人的环绕之中,前后左右,春水、子韵、炎亓、芸以及跟着进来的那柄“剑”——灰衣人。 但是他发现大家似乎都把他当成了空气,没人在看他,也没有想对他做些什么,仿佛他这个人现在处于此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黑影”就这么有些不忿,有些拘谨地站着,看着大家都在忙些别的。 春水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芸,仿佛在寻求一个解释。 芸十分平静地看着春水,开口说道:“我救他,是因为你本不想杀他。” 子韵冲着春水,急忙插嘴说道:“他是我的人……额,是我们破黑的人,你不许碰他。” 炎亓看了看芸,又看了看子韵,这两位一位是刚才有救他的,一位是以前救了他、刚才他救的,想着彼此错综复杂的问题,对于本来就思维严谨、甚至会将问题复杂化的精灵来说,难免一时有些头昏脑胀。 对于一个自己接触不多的手下,而且这个手下曾经是自己少年时代的偶像,如今这个由偶像变成了手下的女子,中途出手,似乎还不是站在自己一边……这似乎是一个关系到彼此信任的问题。春水看着芸,微微一笑,又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杀他?” “我能感受,你的心思。”芸这句话有些暧昧,不过,从她脸上,看不到半点不自然的意思,随即她又补充道:“也许是因为,你身上,有伯爵大人的‘血族之力’,而我,也是他的,传承之一。” 芸说话依然是那么的抑扬顿挫,间续性的,不过三言两语却将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为什么,我不能感受你的心思?”春水用一种特别的神情看着芸,这种神情会让大多数异性想歪,至少子韵当时就嘟起了小嘴。 可芸满不在乎,看那样子,就算是春水走过去将她大肆轻薄一番也不会在乎。她平静地回答道:“可能是因为,你还不算是,真正的血族。” “怎么证明你说的话?”春水快速地打断她。 “你刚才怀疑,对他无法下手,是因为艾尔格城,大长老给你的,‘风之语’;你觉得,她挺有趣,你想故意,激怒她——”芸忽地用手指着子韵。 “停!打住!”春水连忙叫道,他示意自己已经接受对方的解释。不过,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似乎在掩饰什么。 子韵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微红。于是,她像个领导一样拍着炎亓的肩膀,说道:“那个哲别是春水的人,你加入了我们,就要服从大局;我们是讲信誉的,我们和春水有协议。” 我什么时候说要加入你们了?居然还和哲别成战友了,这叫什么事啊……炎亓愣的时间比子韵刚才长多了,而且还是一头雾水,半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子韵。 而跟着“黑影”进来的那个脸上横亘着一道可怖长疤的灰衣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睛却看着别处,好像这些人说什么都和他没关系。 “咳咳——”“黑影”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他假装咳嗽了几声,好引起对方的注意,嘴里说道:“我说各位,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这个陷入包围的人呐?” “哦,是你啊!”子韵仿佛现在才看见这个人,“暗夜,你居然偷袭我!” “黑影”,啊不,应该称为暗夜,就是沦陷组织的任务里的那个潜行者,子韵的前队友,也就是炎亓在潜入内院时,经过进攻方的营地时,稍稍有所察觉的那位——脸色铁青,浑身裹得黑乎乎的,即使睡在被子里,也没解下腰间两柄短刀的潜行者。 “我真没想伤您,所以我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暗夜苦笑着说。 子韵想了想,觉得也是,但她依然生气地追问道:“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暗夜叹了口气,瞥了那边的春水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突然感觉里面杀机四伏,于是心头一动……我只是想引发这个连锁反应……” “我是问你干嘛非要和我们过不去!”子韵不依不饶地说。 “我不是非要,虽然我习惯独来独往,可我是个雇佣兵,和您一样……”暗夜耸了耸肩,显得有些无奈。 子韵转一想,有些无话可说。其实她也知道暗夜说的也是这个理,早在沦陷组织的那次任务中,子韵就想把暗夜拉进队伍里,但是未能如愿以偿,因为暗夜的确不适合某个组织,某个集体,任务一结束他就会离开,这是必然的。 但今晚自从见到炎亓与芸两大高手的较量,让子韵眼前一亮的同时,更是觉得这两人其实要比暗夜高出几个档次。而芸现在是春水的人,如果不把炎亓招入麾下,那岂不是被这家伙比下一头,也太没面子了! 于是如今的子韵一门心思都放在炎亓身上,恨不得把他装在兜里才觉得保险,对于暗夜这个昔日的遗憾,再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子韵沉思片刻,抬起头对暗夜说道:“想起那一段战斗的情谊,我不想和你拼个你死我活,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毫无疑问,暗夜是想走,立刻走,马上走,走得远远的。可是他不能走,如果他还想见到明日的黎明。 暗夜苦笑道:“可是我还能出得去么,外面层层包围,我这么离开,非友即敌,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就在这时,突然嗖的一声,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引得众人都循声望去,接着“嘭”一声巨响,夜空中一团光急剧膨胀,瞬间把四周照得犹如白天。 正当大家不知所以时,嗖嗖嗖的呼啸声传来,那看不清的黑夜里,几百支箭已经腾在了半空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惊蛰 (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这真是蛰伏的习惯套路啊,让人不禁想起了当日神久夜家的庄园里,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幕。依旧是强弓劲弩,魔法轰击开道,压制住敌人之后,他们才会展开最后的短兵突击。 屋内的人顿时全都自动“矮”了一截,弯下身去,或半匍匐着,寻找着遮掩之物。 四周尽是箭矢呼啸掠过的“嗖嗖”声,还有门窗、花瓶以及其他一些东西碎裂的脆响,还连带着些“咄咄”的闷响,那是箭矢射入木质物件的声音。 屋子里的人本来就没点烛火,因为谁也不想在黑暗中成为对方的靶子。但是很快的,对方的魔法师打出了风电系的魔法,各种电光、带着刺芒的绞索状光束、以及魔法在物体上炸开的银色火花瞬间充斥着屋子内,某些时候甚至比点灯还要亮堂。 春水掀倒了一张桌子,藏身其后,接着他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再接着,他闻到了一股女孩子特有的清香。是谁呢,子韵还是芸?于是春水很快地扭头过去。 应该是旁边那人也很快地扭头过来,于是,春水的鼻尖乃至嘴唇似乎触到了一片香软。 “啪——”一道闪电打在了墙上,在溅起火花的同时,也亮起了整个屋子。接着光亮,春水看清了那人,正是子韵。 而子韵也正瞪大着眼睛,也看清了那个将脸蹭上自己脸的家伙是谁。 一闪而过的光亮中,春水看见子韵甚至扬起了小拳头,克制着,才没有挥舞过来。可这次,真不是故意的……春水心里嘀咕着。 为什么自己在寻找到遮掩物的第一时间里,就想到去找她呢?为什么闻到那股清香之后,还是先判断是她呢?按照自己的性子,就算是亲了,那又怎么样,为什么自己潜意识中还要分辩一番呢……春水一下涌出了无数个为什么。 芸……一想到芸,春水赶紧地就消灭了所有情感上的念头。有这么一个真的能感受到自己一切心思的女子在旁边,那该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啊!特别是起了什么邪思绮念……打住,赶紧打住! 春水抹了抹前额,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此时黑暗中的某个角落,芸嘴唇冰冷的棱角忽然软化了片刻,嘴角微微往上勾勒出了一道柔和的弧线。那位春水少爷,不但对以前自己叫他“小屁孩”耿耿于怀,而且心思还真是奇特而复杂。不过他的那颗心脏,有一处怕是女子的专属区,还真是……柔软得很。 此时,芸又嗅到了一股精灵的气息,气息淡淡却绵长,带着男性特有的纯阳。谈不上讨厌,不过隐约让她有些不安。她睫毛一挑,并没有抬头,就知道那个艾尔格的刺客炎亓,就在他身旁。 炎亓感觉到有一颗心脏在身旁跳动,有力而平稳,跳动的速率比人类要慢些。咚咚入耳,就像艾尔格丛林里,从地下涌出泉水的声音,如音乐的悦耳,孤独地述说着什么。是从那个血族女子高耸的胸脯下传来的声音,炎亓仔细听着,竟然忽略了周遭的纷扰,慢慢地,如此安静。听着听着,炎亓似乎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自动的和应着对方的节奏,一起跳动,一起述说。 不行!我怎么可以有这种感觉,他是血族,不是人类。我不能有这种想法,有这种玷污精灵高贵血统的想法,本身就是对舒雅女神的一种亵渎。 炎亓缓缓地朝芸看去,目光接触到芸健美的胸部,想到那心跳声,赶紧将目光转到一旁。可是稍后又忍不住地瞥了芸一眼,隐约看到芸清冷面目上的那对幽幽的眸子,那两道弯弯的睫毛,炎亓心头一突,又强制自己将眼光扭到别处。 这个时候,炎亓暗自庆幸,自己不是那个赫连春水…… 狂轰乱炸的箭雨与闪电进行了不短的一段时间,直接造成伤亡并不是很大,不过防守方被压制是一定的。春水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就要到敌人的最后总攻了。 计划似乎看不到半点成功的迹象,是不是应该撤了呢?如果最后等敌人的精锐突入,“逆旅”的死伤就不可控制了。 姑且不论谁更强悍,蛰伏可以死人,就算是今晚那些黑衣杀手全部死绝再陪上所有的雇佣兵,他们也不算很疼。那些雇佣兵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人,而黑衣杀手还只是“权杖”的一部分,连“权杖”的根本都无法动摇。 “逆旅”则不一样,这些人已经差不多是“逆旅”除却情报系统的全部精华所在,灰衣人亲自整训多年,都是日后春水赖以与蛰伏抗争,进而图谋更大局面的本钱啊!每死伤一个,都是惨痛的损失,千万不能因为这个计划一时的失败付出了不可弥补的代价,偷鸡不成蚀把米。 要撤么,再晚就来不及了。春水思忖着,一方面祭出“风之语”,在吵杂中捕捉着外面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暴风骤雨的远程袭击渐渐停息了,屋里狼藉一片,还有些被闪电轰焦了的家什器物闪着暗红的微光,并散发出一股焦臭味。大家突然都明白,这应该就是今晚决战前最后一次短暂的平静了。 而春水,此时早已听到屋外传来一阵阵凌乱、轻微的碎步声。敌人应该是发动了! 不能再迟疑了!春水提醒自己,他抬起了头,不用寻找,他就知道灰衣人肯定在他的附近,他准备下达今晚总撤退的指令。 我和灰衣、芸、鱼长机掩护,子韵带其余所有人全部从刚才的地道撤退!——这是春水想说的,也是指令的全部内容。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黑暗中,没人看到,春水的耳朵微微地颤动了几下,慢慢地又将目光移向视线所不能达的东面。 “所有人!朝东面那堵围墙的缺口处突进!我突前,芸和子韵掩护我,灰衣断后,鱼长机协助,” 子韵微微一怔,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春水斩钉截铁地又补充了一句:“立刻,马上!” 春水话音刚落,人便抬枪当先冲了出去,而一道黑影闪过,子韵分辨得出,那是芸。她跟在春水身后,快速而灵动,异常的坚决,似乎春水就是冲向地狱,她也会跟着他往火坑里跳。 子韵一咬牙,手持双刀,也掠了出去,紧跟其后的,却是心情异常复杂的炎亓,不过他的身后,还有一道黑影,那是暗夜。 里外两股力量,如火星撞地球一般,轰然触发,战斗一开始就异常的激烈。赫连春水一枪在手,白缨翻飞中,花开又落,硬是将一个即将冲入屋子的“权杖”黑衣杀手“挤”了出去! 春水一冲出屋外,长枪优势就更明显了,大开大合中亦有机巧手段,借着长枪拉出的残影,扰乱着敌人的心神,一时竟逼退了另外三名围攻上来的敌人。 在他的身旁稍后,子韵已经赶了上来。子韵持的是短兵器,大大弥补了春水的短处。一旦有敌人趁着空档杀入,子韵总会适时地将空档封住。在他们两之后是手法诡异,暗器频出的两大潜行者,芸与炎亓。有这两人做掩护,前突的春水与子韵,就像猛兽布满利牙的嘴巴,炎亓与芸就像猛兽头上两边的犄角,攻击效果倍增。 而随后的一干众人,个个奋勇,人人强悍,更有灰衣人快剑凌厉,鱼长机拼命地在队伍中的主力身上打出辅助效果极佳的符咒,在敌人密集的区域打出负面状态的诅咒型符咒。 一时,突围方面竟然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有故人,雨夜来寻(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刚消停不到两刻钟,黑暗的夜空又毫不吝啬地将细雨飘洒下来。 内院大墙之下,纷飞细雨之中,森先生罩着件防雨、保暖效果都非常出色的精致斗篷,正看着那些人在当头的赫连春水与那女孩的带领下,如一条怒龙般地冲杀过来,而己方的围堵人员,则如怒龙入水激起的团团水澜,纷纷往外荡漾。 “赫连小妖,不管最后是否能如愿你我的那一点默契,我们之间是没有共赢可能的。你以为真能让你就这么轻易闯出去?你也太小看天下英雄了。”森先生喃喃自语着。 “盾阵出列,其余收缩两边,将他们打回去。”森先生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犹如合拢那由自己精心编织的、那正向赫连春水裹紧的重重束缚。 一群黑衣持盾者列出队形,朝以赫连春水、子韵为“龙头”的“怒龙”迎了上去,这些持盾者普遍是体型敦实,筋强臂壮的力士模样。他们按照固定的模式,持盾彼此相靠,将手中特制的盾牌组合成了一堵坚实的钢铁之墙。 顷刻间,“怒龙”已撞在了“墙”上。强烈的撞击之下,“墙”有所撼动,甚至有某“块”塌陷,被撞飞了出去。但这堵“墙”之后,还有一堵稍显松散的“墙”,他们是由其他力士们持盾排列而成,一旦第一堵“墙”出现了塌落,他们会迅速填补上去。 并不仅仅如此,两堵“墙”之后,是一片钢铁荆棘的“丛林”。一群手持长枪,铁槊的黑衣人列队其后,与第一、二堵“墙”形成了一整片防御的纵深。 这个时候,其余的雇佣兵与先前突入的黑衣杀手们,对“怒龙”两侧形成了夹击。赫连春水本人在黑夜中并不是那么显眼,不过他手上的那杆上下翻飞的铁枪,以及他身边那两片如雪的刀光,看起来分外的醒目。 突围队伍的中央部位,不时有魔法攻击打出,而外沿的近战系成员们,几乎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法系队友们作屏障。打斗异常惨烈,嘶吼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时有肢首、兵刃抛飞,有人倒下。 从森先生这个角度看去,“怒龙”的“龙头”在“墙”前艰难地摇摆着,似乎不忿于被阻挡,撞击着、摆脱着、挣扎着,却依然难以寸进。而“龙头”被阻,“龙身”原地游摆了几下,而原先被怒龙入水激起的、纷纷往外荡漾的团团“水澜”,又往内涌了回来。眼见“怒龙”越来越“瘦”,体积渐渐被拉长,往后延伸。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这头“怒龙”的消亡是迟早的事情。森先生看着赫连春水一次次将他前面的“盾墙”冲击得摇摇欲坠,一个个力士被他或是临空砸倒,或是抖腕挑飞,或是寻着破绽一枪刺死,但马上又会有其他人挡在他面前,又有更多的人集体往上压。 “怒龙”在垂死挣扎,艰难熬过的每一秒,都是用血肉换来;而不可预知的下一秒,都是不堪面对的沉重。 森先生仿佛看到下一刻,赫连春水就会被黑色的浪潮淹没。不知怎地,森先生此时心情很是复杂。 首先有些兴奋,看着强敌倒下,谁不心生喜悦?其次有些遗憾,这样的人物毕竟不能为我所用,想到以往彼此间如此默契的较量,从今往后,怕是很难碰到一个这样有趣的对手了。最后又稍有茫然,毕竟花费了如此大的代价,布置了一个这么大的局,本来就不是为了单纯地灭掉赫连春水,暴龙之弓啊,这才是关键。可是至今…… 森先生稍稍有些恍惚,但忽地心头一跳,似有察觉。 森先生没看见鱼长机给春水打了一道符。但他看见,人丛中一身湿漉漉的春水,扬身跃起,以枪作棒,一枪狠狠地砸在挡在他前面的一块盾上!在暴起一声巨响的同时,枪杆已弯成了弓状,可见春水将全部力量都压在了枪杆之上。甚至连森先生都有些意外的是,那位持盾力士居然还没有被打倒,虽然矮了一截,至少盾牌还没掉落。 下一刻,春水一弹,消失在了大多数人的视线之中。这个大多数人,自然不会包括森先生。春水再次借力跃起,很高,高到下面林立的枪、槊等长兵器都只能望“高”兴叹。高到森先生要仰起很大的角度,以至于面部沾染了许多纷飞的雨丝,才能看到那位持枪高飞的男子。 春水半空中一抖长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换气的,竟然很快地朝森先生俯冲下来。在纷乱的场合里,他居然能很准确地扑捉到了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森先生所在,这实在是再一次让森先生感到意外。 黑色的天神飞降,数朵梨花开处,似有死神的镰刀映耀出寒光闪闪,这一幕不知惊得多少人瞠目结舌,被那空中的强大杀意与气势所慑,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有的犹豫着是不是要摘下弓,有的法系已经在吟唱,准备砸几个魔法球、闪电术啥的过去。 炎亓、芸似乎此刻想到了一块,只要对方阵中有光影闪烁,立即将暗器以及月轮斩等技能打出去,就连极品也不时地快速挥动着法杖,与两位潜行者一起展开了对对方法系的狙击。哲别不在,月色的箭矢也已经用尽,这个工作只能交给他们了。 但对方阵中也有潜行者,他们也有人瞅准时机,将手中的飞轮、暗镖扬手击出。但是春水似乎满不在乎,他异常坚决地俯冲,如神祗的责罚! 就算这样,依然还是伤不到自己,森先生有这个自信。森先生至少有三四个不错的应对方案,可正是他身形将动未动之际,又似乎迟疑了一下。 森先生转头,侧目。这时一道金色的光芒已经闪亮在他的眼角,应该是一抹刀光!这一刀,是掌刀,是伍爷爷今晚一直隐藏在森先生阵中的第一次出手,是当年“权杖”第一高手无名潜隐了十几年的第一刀。超凡的实力,全在这一击中爆发出来。 这一刀,抹向的当然不是赫连春水,而是今晚进攻方面的最高指挥者森先生。 森先生一看到这只金灿灿的手掌,看到浑厚古朴的一刀,森先生突然想到一个人,一个已经消失了很久的人……莫非,是他!真的是他,那么暴龙之弓就要出现了,那么这许久的安排总算是没有白辛苦一场。危险之下,森先生居然隐隐觉得兴奋无比。 同时看到这一刀的,还有灰衣人。老战友重逢,自是一阵惊喜。 当年“权杖”里,无名是第一高手,灰衣人与原“权杖”令主不相上下,与无名略有差距,但也不大。令主死后,无名自认为不适合领导,所以由灰衣人代令主。在任务结束返回的路上,今天的伍爷爷、当年的无名一直默默地担当着背箱人的角色。 就如今两人的武技比较来看,先不论输赢,两人都已入臻境,存乎一心,收发自如。差别在于,灰衣人由于情人背叛,拼命效忠的组织成了摧命之手,虽然隐忍多年,但本身带着一股滔天的怨气,不然也不会知道春水欲与蛰伏作对,便如同老树开花,重新散发了无穷的干劲与活力。伍爷爷则生性豁达,重伤之后,多年安静的乡村生活早已经让他放下了一切仇恨,更视子韵如己出,也不愿意再招惹是非,连累邻里波及子韵。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有故人,雨夜来寻(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于是灰衣人外表低调,剑也低调,不过心中却非波澜汹涌,杀气旺盛,斗志激昂,出手有去无回,凌厉无比,快、准、狠。而伍爷爷却正好相反,是外扬内敛,“销金折铁手”的绝技,气息与其金灿灿的色泽一般纯正,精力沉稳浑厚,更不轻易出手。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怎么样摸近自己身边的?自己居然一无所知!森先生眼瞳中闪过一丝愤怒与不可置信,先前脸上由于兴奋涌起的一阵潮红之色尚未褪去。但他也不敢硬接伍爷爷这一刀。 而头上依旧还有赫连春水那从天而降的一枪。 森先生双臂一抖,几乎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原来站在他右后方的一个属下,忽然感觉被什么力量牵引着,身体莫名地向前倾斜了一下。 就这一下,随着一声喀的闷响,那名属下的脖子忽然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整个人飞了出去。而森先生则提前地后退了一步,这名下属的身躯朝他荡过来的时候,森先生左手轻轻在下属身躯上一按,一并顺势倒飞了出去。 “妹子,再不出手,丫头可坚持不住了。”伍爷爷双掌一翻,由肘关节以下尽是围裹着一层金灿灿的光芒,似乎挟带了波尼亚的巨浪,挟带着某种冥冥中的意旨,绝决地,厚重地将还处于僵愕状态下的两名蛰伏好手拍翻在地;接着斜跨出一步,手掌往左右这么随意一抓,几支刚反应过来、挥舞向他的刀剑便卷成了麻花,折成了废铜烂铁。 瞬间,森先生与伍爷爷原已渐渐封闭的通道再次打开,伍爷爷沉身逼了过去,再一步,就跨到了森先生面前。 春水临空一击不中,以枪借力,再次掠向森先生。 就在这时,巨变再一次发生!只听到盾墙之后的长枪阵中一片哗然,便又夹杂着几下刺耳的摩擦声,直叫人耳朵生疼,牙齿发软。 稍微靠近一些的人更是愕然,那成排的断臂,半截枪杆,甚至是半边脑袋,所有的切口都是如此的整齐,想必很多是一击所致。一个白衣女子,手持一柄直刀,明显就是“权杖”那些黑衣杀手的统一装备。 可就是这么一把普通的刀,在她手里,却产生了惊天的杀意、所向披靡的力量。枪阵顿时从后面被撞开了一个“大槽”,而且这个“槽”还在快速地往“盾墙”方向延伸,顷刻已经杀到“盾墙”之后。 她就是这么直接地,强横不讲理地将拦截方的阵势生生搅乱。那些妄图在慌乱中还想掠其锋芒的家伙,不是残,就是死。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有这种能量?不管她是谁,至少这个人,武技已经达到了宗师级别。 尽管一开始,伍爷爷用蛰伏的着装掩饰,还带着斗篷,子韵并没有立刻认出他来,但随着他的那一声呼唤,子韵眼眶里顿时涌现出幸福的泪光:伍爷爷,你来了,你瞒得我好辛苦。 而一看到这个一肩风雨的女子,看到那一把一往无前冲阵的刀,她的笑容再一次在泪花中绽放:红姨,红姨也来了! 三个人,三个方向,却一般不可阻挡地冲向一个人——森先生。 伍爷爷的手变成了两扇门,两扇金灿灿的门,但却似乎关闭了森先生下属的发达之路,因为它将森先生左侧所有意欲上前援助的手下都隔绝在了“门”外。 千树万树冰绡(玉)蕊,带着寒气,妆点着森先生的视野。赫连春水的枪法很好看,好看得像一幅画,让森先生很好地体验枪丛之中那种唯美的风情;好看得像一首诗,枪尖流淌出一串串不羁的文字,笔调淋漓酣畅。 森先生出剑,如一把裁纸刀,金钩铁划,要将这幅美丽的画卷粉碎;或干脆如一把制造噪音的铁棒,叮叮当当,要将这首诗的声律意境破坏殆尽。 如果森先生单独对付春水,也许一时也无胜算,但求稳滞敌是没问题的。就算旁边加上个还在阻隔自己下属救援的伍爷爷,他也自信还能坚持一阵子。可自从白衣女子怡红儿突袭进来,形势就毫无回转的余地了。 春水兵器长,森先生要压制对方,只能抢身逼近,以己之“短”克敌之“长”。但对方一左一右还有两大高手,他怎么敢逼进去?反而在连续的格挡之下,自己右路露出了个不小的空档。 可面对怡红儿这种宗师级的高手,怎么能有破绽?果然,怡红儿一刀夹起风雷,刀光一闪,再闪,朝森先生的半边肩膀疾卷而去。想当年,就是这么样一刀,康远顾亦不敢接这雷霆之击,只能凭空倒退。 森先生其实也想凭空倒退,但是他不能,因为春水的枪不答应,他退得再快,也没有春水的枪快。所以他只能硬往伍爷爷这边挤,他希望他运气够好,希望这个时候刚好有个属下牵制住了伍爷爷的那一双拘魂夺命的手掌。 森先生运气其实不差,的确是有那么一个属下一刀劈向了伍爷爷,按照这个形势,恰好是隔开了伍爷爷与森先生之间的联系,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属下在伍爷爷身后一刀砍向他的后脑。 森先生大喜,但他的喜色尚未完全堆上脸庞,双瞳之中又随即泛出震惊之色。伍爷爷没有管前面那一刀,也没有管后面那一刀,他很坚定地迎上了森先生! 前面的那位属下一刀砍在伍爷爷的手腕上。嘣的一下,如金属交击,伍爷爷的手腕没如正常预料的那般被削断,而那位属下的刀却如弹到了一旁。与此同时伍爷爷脑后如长了双眼睛似的,左手就这么一挥,像乡下老农赶苍蝇般的这么随意一挥,后面那位砍向伍爷爷脑后的一刀便被拂开于雨细风轻之中。 然后金灿灿地手掌一掌拍在了森先生肩膀上。随着一声巨大的闷响爆发出来,森先生身上被外部的劲道以及自己体内的真气激得铛铛乱响,原来,森先生斗篷之下居然还有金属甲! 强横的真气内外激荡,让他毫发尽张,噗地一声吐出漫天血雾,却是借着喷血之势暴喝一声,舍生忘死地将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剑锋一压,压在春水的铁枪之上,压得自己的左手贴在脖颈之上,发出恐怖的吱吱声。 在左右下属拼死围上来之时,在三位强悍的对手下一轮进攻发动之前,森先生用尽全身内力猛地一推。这一推,他不期望推开春水,只是希望暂时阻延一下对方的枪势,而自己更借这毕生修为之力的一推,整个人临空倒掠出几丈开外。 饶是如此,怡红儿的快刀一闪之下,唰地将一截黑乎乎的事物割裂。细看去,却是森先生的斗篷被削下了一块。 而森先生几个起落,人已闪入黑夜,不见了踪影。 春水暗叹一声,遗憾之下却也佩服不已:几大强手夹攻,居然还被这厮逃了去。 这一连串的惊变,也不过几息时间。而森先生负伤逃离,拦截方错愕不已,突袭方兀得强援,又伤敌首,更是士气大振。 正要强力前突之际,忽然队中芸叫住了灰衣人:“少爷有令,全队撤回,往地道走。” 众人不免一愣,然而也有灰衣人、子韵、炎亓,包括了逼不得已倒戈了的暗夜,都知道这女子据说是能感受到春水心意的。 当中更不乏子韵与灰衣人这样的聪明人,转一想,就明白了春水的意图,敌首虽然溃退,但应并没走远,所以敌人的指挥系统虽然暂时紊乱,但攻势依然未解。队伍强突出去,前面的情况依然不明,混乱之中怕是也难以避免死伤。 趁着混乱,打个回马枪,后面本来压力就小,会很容易杀回屋子里,外面的敌人要花些时间才能有效地组织起来,待那个时候,众人早就安全撤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箱子(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春水是不希望大家再有任何无谓的牺牲了,因为伍爷爷出现了,春水一下子就记起了童年时和养母康二媳妇躲在那个柜子里的那个夜晚,春水从柜子缝隙中看到的那张脸,长得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征可言,甚至年纪都说不好有多大。 虽然记忆里那张毫无特色的脸并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迹,虽然脸上的伤痕以及十多年来海风的侵蚀让伍爷爷的容貌有所改变,就连那声音也沙哑了许多,但是春水依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他! 既然他来了,那么目的就达到了,没有必要再多些无谓的牺牲。 事情果然和预想中的一样,在春水招呼着两位长辈往回杀的时候,墙外传来了长短不一的几声哨响,而对方的人马在短暂的迟疑混乱之后,又慢慢地往内墙下靠拢,渐渐地,也显得有序起来。 春水百忙之中,依然没有忘记捕捉墙外传来的动静。随着有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往这边传来,春水猜测,很可能森先生调集了负责警戒以及外围封堵的后备队,全部压了过来。 很明显,在后面没有追逐的情况下,森先生不会离开很远。两位半途杀出的高人虽然厉害,毕竟与己方人数悬殊太大,只要牢牢将赫连春水等人堵死、困死,一样能将胜机牢牢把握在手里。 可惜春水并没有让他如愿,春水等人没有继续突围,他们又反身杀回了内院的建筑群。所以,他们并没有遭遇太强力的拦截,就到达了隐秘地道的所在。 地道幽深,充斥着潮湿的泥味。队伍中间隔着有人拿着火把,曲曲折折地向前行进。在伍爷爷和怡红儿都进入之后,队伍最后的春水使用事先备下的机关,封闭了暗道。就算森先生等人能寻到这里,一时半会也是打不开的。 这地道,包括大宅院,都是“逆旅”经年来的布置成果,是“逆旅”作为秘密据点而设计的,这一次派上了大用场,也正应对了那句老话——成功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不过经年的准备,就这么一次行动,就派上了这么一次用场,就作废了。要不是最终由于伍爷爷的出现,总算是达到了预期,这番作废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这又印证了另外一句老话——养兵千日用在一朝。 春水看着封死的暗门,拍了拍手,正要往回走,却发现那位白衣女子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与很多年前荒岛修道院历险时相比较,时光似乎没能在她脸上留下多大的改变,在散发着成熟气息的同时,身材依然玲珑有致。 目光清冷,不过脸上却非常的淡恬,根本不像是刚经历一场激斗,却像是刚收拾完衣物的居家妇人。 这种目光与小楼有些类似,一般地清冷,一般地洞察,但比小楼的要强势多了,很直接,近乎有些强横,有些失礼。就这么注视着你,半天都不移开,似乎在度量你的鼻子有多长,嘴巴有多宽。 在这种目光之下,春水很容易产生一种自己被剥光了的错觉,他挠了挠鬓间,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忽地又想起多年前那一幕…… 王怜花看了春水半晌,忽然道:“春水,你问题严重了。” “她好像看中你了,要当你丈母娘,恐怕以后你……”那边的吾凯西一脸同情,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 就算是丈母娘,也没这么瞧女婿的吧,跟看贼似的。春水脸上依然保持着恭敬的神色,暗自里却不停的腹诽着,还不时地瞥了一眼怡红儿左手上提着的那口箱子。 “都要嗝屁了,康远顾还不来救你?”怡红儿说话一贯地不太客气,不过即使是粗话,就这么由她说出来也没觉得庸俗粗鲁,反而显得很平常。 “叔叔应该不知道,否则一定会很操心的。前辈,您认识我叔叔?”春水连忙跟了上去,心里埋怨自己反应迟钝,这不明摆着是拉关系、套近乎的好理由么! 根据自己掌握的情况判断,这位看着风致依然,韵味十足的女子,不但是子韵的师傅,其实怕是康叔叔那一辈的人,应该有些关系吧…… 怡红儿走在前头,春水跟在她的右下方。地道里除了脚步声,不时有水滴声清幽地回荡。光线昏暗,春水看不清对方表情,不过这口长形箱子,应该就是多年前,自己从柜子缝隙中看到的,当时背在那位潜行者身后。 怡红儿顿了顿,突然将箱子递给了春水:“这个给你。” “啊……”春水顿时一愣,就算他暂时还没这个贼胆从对方手上抢东西,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一说。上古八大神兵之一哎,一大群人垂涎着、追寻着、算计着、打死打活着,而这个女子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要送给自己。 就算这女子看着不过三十多的样子,也不会对像那些狗血风月故事中描述那般,对自己情根深种、芳心暗许。春水当然更不会自作多情。难道里面其实没有暴龙之弓? 前面的伍爷爷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怡红儿一眼,也不知道他那皱纹密布的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伍爷爷是实实在在的无语得很。就算这个东西本来不是我的,但至少是我拿出来的,先前要潜入森先生附近,不过是让你暂时拿着,你怎么转手就把东西送人了? 虽然这东西我也不在乎,尽管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如果不是知道事关韵韵,她遇到了危险,我还就把这害人的东西长埋在波尼亚的小村子里,让它永不见天日了! 伍爷爷又瞥了一眼春水,依旧没说什么。看那灰衣人对这小子是言听计从,跟个仆人似的,怎么说也和自己有些渊源,算了,如果是韵韵拿着,怕迟早也会惹祸上身,给了就给了吧。 “姨——”子韵大叫一声,风急火燎地冲了回来,充分显示了她这个贪财MM的本性。她很着急地扯着怡红儿的袖子,一边伸手就要从春水的手上夺下箱子。 “笨!连他人都要了,你还怕东西不是你的。”怡红儿没好气地说道,扯着不情不愿的子韵往前走。 怡红儿这一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立刻招来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回头率,待众人再看着子韵与春水的眼光,都有些不一样了。看来,这位外貌像姐姐,性格如大婶的女子,实在是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 子韵赌气似地顿了顿脚,回头狠狠地瞪了春水几眼。 这时候,怡红儿也略略一侧首,却没往着呆立在那的春水,嘴里淡淡地说道:“不过你得加入韵韵的队伍。” 这个时候,灰衣人果断地上来,携着伍爷爷的手臂说道:“后辈的事情,懒得管它,走走走,咱兄弟多年不见,边走边叙叙旧……” 只是依照灰衣人这种冷僻的性子,这套亲热模样做出来未免显得有些假,有些欲盖弥彰……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前面有人说道。随着一阵逆行的脚步传来,春水不用看人,就听得出是那两位,一位莫比亚暗黑精灵男子与一位艾尔格的精灵女子。 “我们不能这么离开。”这是哲别的说法。 “我们想着,应该留下策应一下大家。”这是蓝色的说法。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但说的话却不一样。不过话语刚落,两人又同时的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再同时浮现出一种默契的笑容。 春水心头有些暖意,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百八十六章 箱子(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忽然看到哲别背后空空如也的箭筒,春水灵机一动,稍稍摸索了一通,便三下两下打开了箱子的暗扣,再把箱盖掀了开来。 箱子里锦绒内衬中,顿时精光四溢,旁边那位贪财MM子韵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暴龙之弓!在时隔几百年之后,终于再一次真正现世了!弓长有半人高,弓身黝黑,色如玄铁。弓身两段斜飞出各一彩翼,中间搭箭之处有一龙头凸出,其余部分雕刻着细致的纹理,如龙鳞密布。弓弦圆润,隐约有幽光流动,轻轻一拨,“嗡嗡”作响,一股洪荒气息扑面而来,沁人心扉,融入脉搏。 整支弓造型厚重古朴,浑然大气,弯曲的弧度,把握的手感无不恰到好处。更重要的是,这把弓本身蕴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让观者心惊,持者自信。 这就是暴龙之弓么?这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弓的暴龙么! “这把弓上一个持有者是暗黑精灵游侠夜摩亚,你的祖先,所以作为莫比亚丛林第一猎手,你最适合拥有它。从今以后,希望你能和它一起,不坠先辈的荣光!”春水将弓递给了哲别。 哲别一怔,却情不自禁地接过了神弓。 夜摩亚,游侠圣者的代名词,忠诚勇猛的象征。这可是自己少年的梦想,毕生的信仰。哲别捂着暴龙之弓,顿时觉得血气上涌,激奋无比,连手都有些颤抖。 春水看着一旁若有所失的子韵,似乎怕她又要反悔,赶紧朝她笑了笑,说道:“当然,子韵小姐和我们大家都会为你见证。” “你们都加入韵韵的队伍。”怡红儿一旁不耐烦地说道。 与她心有灵犀的还有极品,几乎同时地,极品兴奋地和子韵说:“子韵阁下,我提议,邀请春水与哲别等人一同加入破黑战队。” 子韵暗叹了口气:宝贝哎……本来是想玩腻了再送给晋峰的,居然让春水送给了哲别,这个该死的家伙,就算要送人,也该是我送的!居然拿我的东西当人情…… 子韵不是个不知大体的人,就算再怎么不乐意,此时也只能骑驴下坡了。只是看到那微笑着的春水,不知道怎地,居然觉得这厮笑得挺得意,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忍着,忍着,反正也收了几个好手进来。赫连春水你等着,以后就是我的手下了,本小姐大有整治你的时候,哼哼……等抓到你的小辫子,有你的好瞧!让你给本小姐端洗脚水,让你给本小姐刷靴子,让你去洗碗,让你去冲茅厕…… 子韵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盘算着怎么样折磨春水,让他凄惨无比。晃眼间,却看见与灰衣人并肩而行的伍爷爷,转过头看了自己一眼,随即有些心虚地将目光移开。 “爷爷!”子韵这才醒悟过来,像一只小鸟般地扑了过去,她搂着伍爷爷粗糙的脖子,随即又抓住他白花花的胡子,像小时候一般拉了拉,声音有些呜咽,“……你骗人家,现在才知道,爷爷这么厉害……” 灰衣人略瞅了瞅有些尴尬的伍爷爷,便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很没义气地继续往前走他的。 伍爷爷胡子被扯得直咧嘴,不过依然轻轻地拍了拍子韵的背,还小声地哄着她,直到她露出笑脸,一如十多年前,没什么区别。 —————————————————————————— 灰衣人看着伍爷爷皱纹密布的脸,他明白,这可不仅仅是波尼亚的烈日海风造成的,而满头花白的短发,一脸花白的胡子,要知道这位今年才五十一二光景的人,早在十多年前就被人称为爷爷了。 可见当初的伤势是如何的严重,除了一身的外伤,恐怕还中了毒。要不是这位内家功夫高手底子深厚,早就一命呜呼了吧。当年的“权杖”兄弟,就只剩下他了。 伍爷爷也回望了一眼这位老兄弟,用略为嘶哑的声音,淡淡地说道:“老看我的脸干嘛?” “你比以前好认了。”灰衣人想想了,道。 伍爷爷再次扭头看着对方:“你也好不到哪去。当年权杖的兄弟要是都活着,拉出来选帅哥,那肯定不再是你了。” 两人互视一眼,顷刻,不约而同地微微地一笑。 如今的灰衣人,很少笑,因为他脸上的疤痕,会让他的笑显得很难看,很恐怖。 伍爷爷却知道,这位当年在权杖里也算是位风流倜傥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泡上蛰伏里的那朵暗花——梦色。可谁曾料,末了,也是一场悲剧,当初人人艳羡的一对,最后让人不堪回首。 一道显著着、狰狞着、可怖着的伤疤,横亘在昔日那张英朗的脸上。时刻彰显着他内心压抑不住的愤怒与不平。如今伍爷爷知道,这一道疤痕,竟是出自昔日情人之手。 伍爷爷叹了口气,拍了拍对方,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这安慰,毕竟迟来了十几年,还有什么用? 灰衣人耸了耸眉毛,貌似平静地看着远方凄迷的山,被多情的烟雨遮掩,偶尔露出温柔的曲线。 “我是有些老了,可他还年轻。”灰衣人示意着春水的方向。这一次,是他带领“逆旅”第一次直接接受春水的指挥,参加了一系列的行动。而这个年轻人,他敏锐的感知,准确的判断,雷厉风行的作风,计无余策的运筹,给了他太多的惊喜,更多的信心。 想到这里,灰衣人一股豪气涌上心头,真气激荡中,身上的斗篷无风自起,猎猎作响,他说道:“我相信,我还能做很多的事。接下来,我们将把‘逆旅’带回去休整、恢复。通过这次行动,我还发现了不少问题,在下一阶段的整训中,我有信心,让这支队伍更强大。” 伍爷爷默默地点点头,心里却对那些“逆旅”的成员们深表同情。要知道,这位仁兄当年就是以训练狂著称的,瞧他那斩钉截铁、横眉冷目的样子,估计那些家伙又得哭爹叫娘了。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灰衣人目光炯炯地看着伍爷爷。 这家伙不会打上我的主意了吧,伍爷爷赶紧掐灭了对方的念头:“我习惯当这糟老头了,没人会认出我来,放心吧。我还是回海边打渔,上山抓野味度日好了。” “说了多少次了,那堆破铜烂铁,这么介意干嘛!就算那暗黑精灵得了那把弓,他能打得过我?”另外一边,怡红儿将子韵扯到角落上,继续开导着。不过教育方法并不怎么高明,既谈不上循循,也称不上善诱。 至少子韵还在嘟着小嘴,像和谁生闷气一样。 “你瞧你,都当头了,还这样,以后怎么管人!”怡红儿有些恨铁不成钢,但看着这丫头,心里又涌出一阵怜惜之意,用手帮她理了理鬓角的那一缕青丝。 “那小子脑袋瓜跟猴似的,拉进你的队伍,比一把破弓强几百倍。” “姨,那是上古八大神兵,天下第一弓……” “那你把他培养成你队伍的八大属下,天下第一名将不就行了。 …… “其实这小子算是文武双全,你肯定不会吃亏!相信姨的眼睛,不用遛,姨就知道他是驴是马。 你还记得上次带你去‘梨花院落’玩么?那口井,记得?井边刻在墙上那首词,你还赞不绝口的那句什么‘燕子春风软,梨花院落深’……那些修道士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弄个碧纱笼起……” “姨,你怎么知道那是他写的?又没有他的名字。” “我问的,起初一看我觉得就有康远顾那厮的……嗯,起初那院士也不肯说,后来我一把拎到他们灶台上给他烤了烤,他就招了。” …… 另外一边,春水看似很专心地与极品在聊着什么,其实耳朵很一直在不停地微微颤动。 看来这前辈铁了心要做我的“丈母娘”了。要是我们不从,她不会干脆将两人统统捆起扔进洞房吧……她和康叔叔到底是什么关系,上次见了叔叔居然忘记问了。 “……一个人在外面,自己小心点,带着他,又机灵又能打,还能当个使唤……”那边怡红儿继续说道。 “我手下很多厉害的啦,房、夜、晋峰……” “没他好,没他看着顺眼!”怡红儿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子韵,“听话,过两年,我把‘忘情心诀’传给你,配合着‘轮回刀法’,这天下也没几个人能欺负你了。” 说到这,怡红儿不禁瞥了一眼那边的春水,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春水……春水,你怎么了……”极品用一只手在春水面前不停地晃动着。 原来,相谈甚欢的极品,突然发先春水半天没吱声。转头一看,却看见对方一副呆若木鸡、宛如雷劈的傻样。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击流(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已近正午时分,然后对面山腰上裹着的那一圈乳白色的带状雾气犹浓厚积郁,没有半点要消散的意思。 沦陷夫妻已经先行返回艾河城,办理家人的安置善后事宜。 按照极品所说,所谓的任务只是为了吞并人家财产的一个借口。上次是粮食,这次是暴龙之弓,下次或许就成了王者之剑了,总之不愁没有借口。 对于树大招风的沦陷家,识时务地割舍、远离,才是保全之道。东西没有,家产在这,你们要就拿去吧。那些从隐蔽渠道转移出去的财产,才是沦陷家能够拥有的。 “你还是要离开么?”子韵看着这位脸色铁青,腰间别着两柄短刀的潜行者。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当初大半是由于好奇,子韵对这个暗夜真的是很感兴趣,曾经因为他的离开甚至还感到微微地失落。 而如今,眼看队伍里就要多出两位顶尖潜行者,而她更知道,原来自己的伍爷爷,更是潜行者里的“大大”,子韵对暗夜已经没什么“占有”欲了。 暗夜默默地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他不适合于任何组织,也没有任何组织能长期忍受他的某些习惯。而这些习惯,是他能继续工作和生活下去的必须。 “人生何处不相逢,特别是咱们这一行,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敌是友。”子韵理了理鬓边的飞丝,清亮的眸子里难得地出现一丝浪漫主义的感伤,“我更希望是能再一次合作,粮食任务里,你表现得很出色。”子韵朝暗夜笑了笑,以女孩子特有的明媚。 “谢谢。”暗夜将右手扣在左胸前,弯腰向子韵行了一礼。 就在暗夜遮上了斗篷的头罩,转身即将离去之时,忽然,赫连春水拖着极品,走过来笑着说:“长亭十里分流水,醴酒千樽惜故人。总是缘分,我俩送送暗夜兄。” 暗夜一怔,笑得有些勉强。与其心思相似,子韵却看着春水一手搂住暗夜的脖子,一手搭在极品肩膀上,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暗夜什么时候值得他这么热心?无非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罢了。 如果春水此时能听到子韵心里的这些嘀咕,一定会惊叹不已,引为知己。 “暗夜兄,就这么走了,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哦。”春水笑眯眯地说道。 “额……”暗夜似乎看到对方往上翘起的嘴角,白牙忽地闪出一道刺眼的光。非常的阴险、非常的狡诈。 极品也不知道被这家伙扯来干嘛,瞟了春水一眼,一头雾水的跟着。 “暗夜兄,说实话,有些人对你似乎还怨愤不已,咱俩兄弟总得帮你安抚一下……” 听到春水这句,暗夜心头一跳,不由地转头,恰好看见炎亓正朝这边眯起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自己,似乎垂下的右手还微微地勾弹了几下,如同自己出手之前的一些细微的习惯动作。 暗夜双眉一颤,有些哀怨地说:“春水兄,你……” 春水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留下点有价值的东西。当然,如果是财物之类的就免了,信息,情报等等……” 极品先是一愣,正要扭头去看春水,眼角虚光中却见暗夜有些忐忑地看着自己,假意作沉思状,忽有觉得不对,再改,成仰首挺胸状。 “流氓一伙人,在海森道与两江道边界上,叫打虾浜的地方,有个窝点,素日里以客栈掩人耳目,其实是个销赃、走私的转运处。 平时流氓不在的时候,他手下以土匪和抠门为首在盯着。油水不少,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硬货。这次围捕春水兄,他也有份,春水兄何不取了这不义之财,也算替天行道?” “呵呵……”春水笑着拍了拍暗夜的肩膀。 “呵呵……”暗夜也赔笑着。 “呵呵……”春水还在笑,不过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暗夜干笑两声,“春水兄,你看……” 春水也不再看他,转头对另外一边的极品,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暗夜兄这是把咱们当叫花子呢……不地道,你说是不是不地道哇!” 极品严肃地点了点头,真难得他这么一个本性敦直,姿貌嶷然,素以沉深有量著称的人硬憋着,与春水“狼狈为奸”,实在是可怜可叹! 暗夜苦着脸,“春水兄,你瞧我就这么独来独往的一个人,耳目不聪,孤闻寡陋,实在是没什么有价值……” 春水冷笑一声:“呵呵,谁不知道暗夜畅游天下,见多识广,‘鞋不见,找暗夜’,就流氓那点家底,想必暗夜兄和我们一样,都不会看在眼里。” 暗夜低着脑袋,四下看了看,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让远远后面看着的子韵都有些好奇。 “还是流氓。不过他其实是跟帅中行合作的,借着他在两江道、尼斯威尔道等地的一些渠道,转手些黑赃,还有武器、铁器甚至是粮食等禁运物资。” “帅中行,风旗佣兵团的团长,号称是海森道佣兵之王的帅中行?”春水似乎有点感兴趣了。 “海森道地处边角,在如今各地哨卡林立,大小势力断绝商路的时候,他能在海森道迅速崛起,和流氓这条黑色利益输送线是分不开的。 如果您有这个胃口,不妨……就这样吧,春水兄,您俩位就不劳远送了,告辞,后会有期。” 暗夜有些慌忙不迭地摇了摇手,快步之下,不一会就已远去。 看着暗夜远去的背影,春水露出了个开心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合拢双手,若有所思地揉着。 ———————————————————— 湿滑的泥地上,一头上扎着黑头巾的汉子在狂奔。好几次,险些滑到,不过一看就是练过的,那人伸出双臂,关键时刻让他左晃右摆地,居然也没摔着。 汉子面色有些急迫,全不顾脚后跟在泥泞地上,往背后甩上了一大堆斑斑点点。他一路小跑进了这座外围着栏栅的院子,又穿过数间木楼,从某间稍大的木楼侧面上了二楼,一脚将门踢开! 房内正有几个人正坐在桌上将四方牌儿搓得欢腾,被他这么一扰,吓了一跳,不由高声骂了起来。坐在主位上的一位“小胡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手风不顺,更是面色不善,抓起颗牌子儿当头扔了过去,骂道:“奔丧啊你,踢坏门老子剁了你个狗腿!” 汉子嘿嘿一笑,抓着脑袋,结结巴巴地道:““二、二掌柜,艾河城方、方向过来了三、三个人,还有辆四马大车、车,车上蓬遮得严实实的,也不知道是嘛玩意。” 小胡子皱了皱眉头,摆了个当家的谱:“人看样子是什么来路?确定不是相熟的?” “不熟,也、也不像是道上走、走的,没见、见带家、家伙,”汉子颤抖着声音说道:“不、不过看着大车的印迹,比、比较沉。” 小胡子悚然而起,站起身来原地绕了几个圈,沉吟道:“不是熟人,而且只有三个……这年头,值得驷马拉车的货可是越来越少见了,偏是只有三个人……” 小胡子下首有位“独眼龙”,长得副凶蛮像,当下满不在乎地说道:“抠门哥,要不兄弟去探探?” “小胡子”抠门摆了摆手,对独眼龙道:“先放进来,别一不小心坏了咱自家的风水才是。土匪,叫下面的兄弟好生接待,谁也不准轻举妄动,我亲自看看再说。” 抠门一甩衣服的下摆,带着众人鱼贯往外,临走到门口,又回头用食指点着刚才跑进来那位汉子,赞许道:“不错,有点长进,反应还算机灵……不愧了咱大掌柜一番教导!这探查活计还做得挺细致,很好,很好!二爷一向赏罚分明,今晚晚饭加半只猪蹄髈!” 那位汉子面露激动之色,将手掌往屁股后沾满泥浆的衣衫上使劲搓了搓,说道:“是、是大掌柜和二、二掌柜教导、导有方,谢、谢二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击流(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三人与大车一起进了客栈。抠门使了个眼色,一个伙计打扮的手下便迎了出去。 “几位老爷,要吃饭还是投宿啊。”伙计热情地准备伸手出去牵缰绳,不料方靠近车边,三人中那位身份似乎稍稍略低的背刀男子眼睛一瞪,身形堵住了他靠近大车的步伐。 伙计赔笑着,退了开去,转头往回引路之前,暗暗朝那边楼上的抠门示意了下。意思是,对方提防得紧,没法靠近了察看。 大车进来时,果然在地上留下了两道不浅的辙迹。拉车子的马很健壮,大车上有一层防雨篷布遮得密密实实的,外面还绑着几道绳索。 那三人除了那背刀汉,另外两位地位看起来稍高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气度各方面本来是有模有样的,不过却长着一张麻子脸;女的五官还行,不过却显得过于阴晦,而且印堂有些发黑。 “姨,欢迎欢迎。”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笑咯咯地跑了过来,围着那女客人一直在绕圈子,双瞳泛着天真,脸上映着稚嫩。想摸摸那女客右手上的银镯子,却有些怯意。 女客一开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很快便堆起了笑脸,轻轻揉了揉女娃的脑袋。 麻子脸落在了后面,从某个隐蔽的角度,在抠门那边未能察觉的情况下,看似很随意、很自然地拍了拍大车的箱板。 这个是事先预定的暗号。意思是:情况有变,执行第三套方案。而抠门等人当然不知道,这个暗号的发出,实际上是留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女客眉毛微微一颤,依旧不动声色,让那女娃牵着自己的手。 “二哥,做了吧!”那边的木楼上,土匪有些跃跃欲试。 抠门面露沉思之色,迟疑着没有什么表示。 “你看那麻子就是个待宰肥羊的样,那女的一脸倒霉相,这么一车好料子,还犹豫个啥呢。”土匪一跺脚,也不等抠门发话,转身就下了木楼,径自安排去了。 老大流氓不在,素来老二抠门对约束莽撞的老三土匪,是感到头痛不已的。抠门是“抠”,一个铜币巴不得掰成两半来用,这也是他的“诨号”由来。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所以他成了流氓的大管家,慢慢的,也因此习惯了扮演狗头军师的角色。 这并不是说抠门如何的谋略出众,但他小心谨慎,不肯吃亏的特点还是撑起了流氓左膀右臂的职能。平时流氓在外负责渠道,抠门则带着土匪坐镇老巢,居中调度。可惜就是,他能将其他手下治得服服帖帖,却往往管不住土匪。因为土匪是最早跟着流氓混的,如今少少也是个三当家的,入伙又比他还早。 自从流氓的“生意”越做越大,抠门就劝说流氓,要约束土匪等人别再行那黑店、剪径的勾当了,切不可因小失大,乱了大局。但流氓听罢虽是点了点头,却没相应的举措。看来,也是有些不太在意。 此时,抠门总觉得哪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所以。眼见土匪下楼,心里有些急,想叫住他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当下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也只好跟着下去照应一二。 —————————————————— 走在车队中间的流氓,看着前方那片以木材为结构主体的建筑群隐隐地露出了一片棱角,归心愈切,愈觉得领头的那几个小子走得缓慢拖拉。 表面上看,几大车拉的是一些海森道的瓷器瓦罐,还有一些珊瑚假山之类的生活用品、装饰品,在各地都不属于紧俏物资,就连沿路饥不择食的盗匪们都提不起多大兴趣。因为这些东西一时半会还脱不了手,变不了现。 可实际上,车里暗藏着几十套军用弩,还有一些帝国制式的刀剑枪矛,如今无论在哪个区域,一旦被查获,都能给你安上好几个罪名,总之是要掉脑袋的。 流氓三两步蹬上前头,往走在队伍最前头、负责牵引第一辆车的那几个家伙屁股上每人来了一脚,“昨晚放得太多了还是怎么的?一个个腰软肾亏的吊样!再磨蹭老子踹死你们狗日的!” 领头的那几个先是哄地一下四下散开,旋即赶紧用鞭子往拉车的牲口上一阵猛抽,同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车队终于行入了客栈。手下们顿时都松了一口气,相互间有说有笑,或是跟别的兄弟们招呼着,嬉闹着,陆陆续续地往后院走去,交置好各自的手头上的活。 不知道怎么的,流氓心中有些不惬,又说不出所以然。难道是因为自己那小女儿,没像往常一样叫喳喳地迎出来? 流氓嘴角咧了下,挠了挠头,也不去那座小木楼上与抠门及土匪寒暄,径自寻女儿去了。 路过那座小木楼的时候,流氓看到楼下的角落里停放着一架驷马大车,马儿虽不比骑乘类的高大神骏,体格亦健壮非常,毛皮显得油光发亮。 大车货箱上的的篷布已经掀开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里面空无一物。也许是卸了货返回的吧,流氓想。 流氓自然是识货的,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养的好马。如果是投宿的客人,怎么停在这呢?流氓虽然有些纳闷,不过也不知道当时怎想的,依旧往后院走去。 后院很安静,这麻雀鸟一样的宝贝女儿到底窜哪里去了?这个时候流氓的神经,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但略略不安的他,此刻心里更是被女儿充斥满了,快步走向自己的那栋木楼。 并没有什么意外,当前方的建筑物空出了他的视线空间,当自己的那栋二层小木楼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立刻就看见了自己的女儿。但除了自己的女儿之外,还有两个人也站在楼上。一男一女,男的长着一张麻子脸;女的面像阴晦,印堂有些发黑。 但是流氓突然有些失望,因为女儿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欢呼雀跃地奔下楼来。 流氓看到,在木楼的栏杆后面,那女子正和自己的女儿并排坐在两张小凳子上,女子手里拿着一本也不知道是什么书,嘴里念念有词。而自己的女儿,正托着腮帮,两只白藕般的小手腕已经露了一截。 虽这边是背着北方面朝南,可这毕竟也是年底的光景,她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身外的寒意,甚至连父亲到了楼下也没发觉,那么聚精会神地将目光停留在女子手中的书上,尽管她根本不识字。 而那男人,则悠哉游哉地凭栏而立,手指头还不时有节奏地在栏杆上轻叩,好像这里不是流氓这个杂乱的“狗窝”,而是在登临胜地,观赏美景。整个人如果不是他那张麻子脸破坏了形象,看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风度翩翩的意思。 他看到流氓走过来,居然展颜笑了笑,回扣着手掌摇了摇,示意流氓上来。 流氓忽然心里一沉,泛滥出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 “你是不是觉得不太服气?是不是觉得如果不是你女儿干扰了你的心神,最后又让你投鼠忌器,事情一定不是这个结果?是不是觉得土匪太蠢,这么蹊跷的事情也没警惕?是不是觉得抠门贪生怕死,被我们制住以后只得乖乖地配合我们? 我告诉你,要是没有你女儿,今天这里会死一大堆的人,结果也还是差不多。要是土匪不动手,我们也会动手;要是抠门不配合,你还是要回你这个窝。当然抠门并不仅仅是怕死,他还怕你女儿如果出了问题,你绝对不会饶了他。 天下大乱,男儿有点心思很正常。可你要做大事的,御下不严,在自己家门口拦路(抢)劫,甚至是在自己家里杀入放火,能不出事吗?另外,让你女儿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不是个好的选择…… 下面,我们要知道关于帅中行所有的事情。” “麻子脸”已经扯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了那张清秀的脸。这张脸,似曾相识。流氓看到这张脸,第一次是在森先生的那张画像上,以后在一系列的追捕中,特别是在那个园子里,那个雨夜,那条拼命向“盾墙”、向“枪林”发起冲击的“怒龙”,他是“龙头”。 流氓认识他,他叫赫连春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夺帅(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整个事情其实说起来,无论是在帝国的历史上,还是在整个动荡年代的英雄传纪中,都算不得什么重大事件。以至于若干年之后,最直接的当事人逐个零落,便谁也不知道其中的究竟,让那些研究历史的学者大感头疼,也让那些编故事的作家、吟游诗人有了更多的发挥的余地。 整个事情说起来,也并不如何出奇。既然算不得重要历史事件,所以研究学者们也就干脆放弃了,或者索性一笔带过。而下面这段,则是各种剧本、各诗歌篇章采用较多的、比较有代表性的故事型描述,至于出自哪位狗血作家,还是哪个吟游大诗人的手笔,历来各抒己见,颇有争议。 很多文学研究者,据其文笔,究其风格,推断是嘉兴朝第一任礼部尚书、京都学院院长、破黑军团前宣传总长、破黑三十六将之一、著名教育家、文学家、艺术家、诗人、南山歌剧派创始人、杰出外交官、慈善家、忠诚的嘉兴革命战士、女王陛下的好战友国威国大人的妙手椽笔。 但追悼会上头衔长得让人念着喘不过气来的国威大人,生前死不承认,死后,依然带领世世代代的国氏家人,始终保持沉默。 据国威大人的独子,嘉兴朝第一任文化部总长(嘉兴25年政改,礼部改称文化部,尚书一职改为总长),也是昔日嘉兴朝的“太子党”重要成员,“布衣将军长街缚纨绔”那场好戏中的重要配角,头衔虽没有父亲的多、“高富帅”美名却犹有过之的小国大人,私下对妻子说了一句话,被仆人传了出去:父亲大人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革命的一生,是忠诚的一生、战斗的一生,也是被将军大人、咱们那位春水世叔压迫的一生、欺负的一生呐…… 这个故事,开始于某天早上…… 白天里的雨,淅淅沥沥、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场。大清早,园子里各处的大大小小的水洼,遍地的湿漉漉,湿冷的江东气候,都让人感到一丝厌烦。 帅中行很快将刚推开的窗子又合拢起来,屋里的浑浊气息虽是不惬,但和外面的湿冷呛人比起来,还是容易接受些,更况且其时青意未显,北风如刀。 “老爷,今日里忙不?”小妾将柔软丰腴的身子贴了上来,一双妙手在帅中行胸前推揉着,似乎要为他一舒襟意,挥去那内里的烦闷。 “不忙。”帅中行轻舒猿臂,搂住那一片香软,回来趟在靠椅上,任由她俯在自己身上。一阵揉推按捏之下,果是渐渐舒心不少。 帅中行一妻三妾,这位年纪最小,无疑也是最能讨他欢心的一位。帅中行将眼睛闭上,任由小妾在自己身上的一些穴道、关节处按捏,不时微哼两声,舒服地叹口气。 “老爷,昨日里我那堂嫂从乡下进得园子来,知道您喜欢野味,带了些山货进来,都是鲜活的……” “嗯。”帅中行知道对方要说的肯定不只是这些山货,依旧闭着眼睛,示意对方继续。又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意思是动作也别停下。 小妾举起粉拳,在帅中行肩膀部位轻轻地捶打着,接着说道:“但是堂哥那边有些小事,想请老爷帮衬一二。” 戏肉来了,帅中行暗笑,嘴里却喃喃道:“小事?” “是这样的,堂哥在冷水铺那边长期租着间铺子,最近到期了。本来说得好好的续约,可对方突然反悔了,将铺子转手租给了另外一个予苏城来的商人。堂哥据理与他们争持不下,正不知如何才好。 原来的一应装修姑且不提,眼见年边了,堆积着那么多货物,仓促间又往哪里再找个合适的地儿去。” 小妾一口的吴侬软语,说着说着,一双臂弯箍住了帅中行的脖子,只将一双要滴出水来的眼波对着他。 帅中行暗暗哼了一声。冷水铺是海森道商集繁华所在,地理条件特殊,位于海森道羊城境内,距离帅中行的老巢莞东城有一天的路程。小妾的堂兄在那边开了间铺子,而那位堂兄的为人帅中行也是知道的。 自己在那边的手下,知道这位堂兄和自己有些关系,平时自然照护一二,这人也隐约成了当地一霸。什么据理以争,不带着小混混大打出手就不错了。那个予苏城来的商人估计也是财大气粗,定是召集了不少人手,原来的铺主人一定是得了他的支持,又许了更大的好处,这才让那位堂兄吃了瘪。 而自己的手下们,在没有得到自己的指令,肯定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总是一家人,爷……”小妾撒娇地摇着帅中行,更将自己的脸往他脖子上蹭。 “好好好,”帅中行本来是烦去管这些屁事,却执拗不过,“回头我让手下人安排下。” 帅中行嗅着小妾在自己脸庞吐气如兰,贴着她一身的香软,小腹下忽地又升腾起一股邪火。却是男人心动的时候,全身各处包括心尖儿都是柔软了,但有一处愈发硬了起来。双手亦往对方胸间那两团柔滑的高耸搓(弄)着,感觉着那不能掌控的张力。 小妾媚眼如丝,在帅中行的拨弄下娇(喘)连连,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红潮。此时春尚远,而(春)情却如野草藤葛般的,在帅中行胸中疯狂地滋生蔓延开来。索性一口擒住对方的红唇,将双手伸入了对方的衣内,摸索着,那些熟悉又新鲜的要害部位。 “爷,大白天的……有人来了,”小妾忽然挣脱了帅中行的嘴唇,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怀抱,看着帅中行面有不虞,遂而娇笑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晚上再来伺候爷……” 帅中行暗骂一声,这小狐媚子,勾出人的邪火来了,又想溜。不过的确是听到脚步声,应该是自己的属下阿强来找自己了。 “爷,你和不和我一起去听书?城里新来了一位吟游诗人,嗓子虽是中上,不过所叙声情并茂,故事曲折离奇,又催人泪下,真叫人入迷得紧。 我得赶紧去,今天的头一场,在聚英酒楼,马上就要开始了。”小妾一边换着貂裘大衣,一边对镜整理着年轻姣好的面容。 多久没和她欢好了?有一个多月了吧。只从上次追捕赫连小妖的事情开始,就一直忙活个不停,回来了又要处理着佣兵团以及生意上的其他一些事情。 自己近年来风生水起的,莞东城城守得了自己不少好处,又逢这纷乱年头,海森道虽然地处中土边角,城守对自己平时也依仗颇多,自然是很给面子。还给自己在治安司挂了个闲职,不管具体事务,地位却不低。前几天城里的官方宴会,自己都没时间去。 年边了,一大堆事情啊!这园子里大小几十号人,手下佣兵团近百人,还有外面其他生意、相关事务上为自己打理的那么多张吃饭的嘴,偌大事业就要偌大的的一笔支出,就靠那点雇佣兵业务,哪里能支撑得下了?哪里还能有闲空哦! 帅中行摩了摩头发,轻叹一声,心中涌出那类成功人士常有的一种志得意满的烦恼。 看着小妾背后那身段,帅中行心头一动,说道:“今天没空了,不是还要吩咐你那堂兄的事情么。” 小妾离开了,阿强进来了。 虽然自己的势力也一直在往外延伸,但羊城那边毕竟不是自己的老巢,当地官员也不是很熟悉。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去打点也不值得,不知道那位予苏城的商人、铺子的主人有没有什么背景。 所以帅中行觉得直接吩咐那边的人处理有些不太放心,况且如果是能轻易搞定的事情,那边人肯定不会放过一个举手之劳又能讨好自己的机会。本来这件事,帅中行想派原四季去的,这位前公务人员辞职后如今跟着自己混。上次一起共事的时间里,充分体现了这人聪明机变,做事稳重老到。 但是这种与自己亲属相关的私密事情,还是久随自己的“老人”去办好些,况且原四季虽然能力不俗,毕竟刚来,这种下地方有油水的差事一来就交给他,怕会冷了“老人”的心。 阿强性格虽然莽些,但跟随帅中行多年,虽然二十六七的年纪,也可以算是“老人”了。 “……你到冷水铺处理这件事情。当然,能不出人命是最好的……”帅中行交代着。末了这句也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如果实在不好办,死个把人,也是可以的。 第一百九十章 夺帅(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第三天,几乎是同样的时间,在小妾又去聚英楼听书之后。 帅中行带着原四季以及另外三两个手下,一行人朝聚英楼行去。 街上熙熙攘攘,近年边了,采买囤积往来贩运的人总是比以往多,某些地方会显得有些拥挤。也不知道是不是帅中行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凡的气质,还是周围布置着雄浑的斗气和内劲之类,总之所过之处,大家总会稍稍地避让。这情景,让随后跟在他身后的几位手下叹服不已。 严格说来,要说帅中行装逼,那是有点,但也不尽然。这种气势应该不单单是武道修为所致,而是混合着上位者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某种威势,某种自信。 聚英楼这地方,也是常见的那种集饮食、娱乐为一体的大型消费场所,帅中行并不陌生,他自己也是经常去的。所以帅中行并没有从正门进入,那里太醒目了,掌柜什么的都认识,一招呼起来,还有里面的客人们,熟与不熟都来问候一番,寒暄几句,也是无谓的烦恼。 这样一来,就失去了原来的目的了。帅中行的确是来寻小妾的,但也不是什么来抓奸的。他只想着等会备好了酒菜,听书到半,再将小妾邀过来,给她一个惊喜。 女人嘛,不就好这一口,美名其曰:浪漫。这个帅中行当然懂,偶尔地,也不介意为之一二。 帅中行从侧门进,直接朝楼上的包厢走去。早有管事的发现了这位,连忙捏出副献媚的笑脸,屁颠屁颠地迎上去,正要亲切地招呼一声。 不料,却看见原四季在后边将食指抵住嘴唇,作出个噤声状。管事也是个机灵的,笑脸依旧,自家连忙将正要脱口而出的欢迎词咽了下去。 帅中行进了管事安排的上等包厢,包厢分里外两间,中间隔着个帘子,屋里摆设讲究,器物高档华丽、一应俱全。 整个楼上的包厢群实际上是呈个“天井式”的围绕布局。包厢里,与门相对,最里面是一大块落地式的雕窗,除非遮上窗帘,这里可以直接看到下面的大厅的中央区域。这一块空出来的地带,以往是用来安排歌舞、曲艺杂技以及魔术等等表演的场地。 如今,这里留给了一位吟游诗人。 自有原四季张罗着点酒菜瓜果,帅中行则坐在了靠窗的桌子旁,看了看对面的那排包厢,隐约透过雕窗,可以看见里面人影憧憧。帅中行心中隐隐一动,自己的小妾,就在其中某一间吧? “啪——”一声惊堂木响,拉回了帅中行的视线与思绪。大厅中,古案旁,那位穿着古朴长袍的男子,开始了他今天的演出。 却见这位,形相清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真是长着一副好皮相。帅中行想着自己小妾提起这吟游诗人那双眼放光的激动劲,再看看眼前这俊朗文士,心里愈发地不喜。 神情虽略带沧桑、落拓,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又明显有别于那些假装出了的“颓废派人士”,这样的人,实在是对18——58岁大跨度、大范围的女性们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这传统的吟游诗人,分评说派和咏唱派两大门类。今日这男子的表演显然是属于前者。评说派基本功讲究“评、暴、脆、帅”,“评”,是边说边议,所谓无评就不成书也;“暴”指表演火爆,讲究“冷、卖、诈、惊”;“脆”指口齿清楚;“帅”则要求举手投足帅气十足,善于表演。 但见这位略带落拓神情的帅哥,大冬天的摇着把羽扇,声音嘹亮而极富特色,语调煽情,完全将“评、暴、脆、帅”几字真决演绎得淋漓尽致,说到感伤时,神情若苦,低眉敛色;讲得兴起时,眉飞色舞,慷慨激昂,不一会儿便完全调动着听众的情绪,投入其中了。 帅中行虽对这厮毫无好感,不过听着听着,渐渐地,不知不觉竟入了神。 故事也不是很新奇,无非是传统的痴男怨女,一版又版再三版的《XX爱情故事》。 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位美丽的女郎,她的名字叫叶丽雅。 女郎家境不太好,童年也不美好,经过一段失意的光阴之后,她嫁给了城里某位成功人士作了小妾。成功人士自然是:商人重利轻别离,孤枕难眠自寻常。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女郎素日喜欢诗歌故事,常常去听书。也许是前世宿缘,也许是今生注定,女郎遇到了这位吟游诗人,这位说书的天才。从此之后两人就开始了神交,一个在台下,一个在台上,一个听,一个说,在故事中交流,偶尔地,还会用眼神谈话。 渐渐地,眼神越来越炽热,越来越(黏)稠。总之,女郎爱上了吟游诗人,吟游诗人爱上了女郎,两人最后离经叛道,既成事实。 故事的结局本来注定是个悲剧,因为吟游诗人居无定所,怕女郎会跟着自己受苦,非常的自卑;女郎因为恨不逢君未嫁时,虽然对丈夫谈不上半点爱情,毕竟成功人士也没有亏待她。 就在吟游诗人准备殉情,以割舍这段刻骨铭心爱情的时候,突然柳暗花明,成功人士涉及非法经营,获罪入狱,只待秋后处斩。成功人士家里顿时树倒猢狲散,一干妻妾全部裹着财物逃跑,偌大个家业顿时败个精光,只剩下女郎守着为数不多的一点积蓄和空空如也的一座大宅院。 但是我们深明大义的女郎与吟游诗人并没有抛弃人性,他们将宅院变卖连同那些积蓄一起为成功人士打点。最后,成功人士获释之时,正是女郎与吟游诗人携手离开的日子。 从此,他们虽然拮据,虽然流浪,但却开心地、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故事概括如此,但在吟游诗人妙语道来,自然是无比曲折,十分感人。一堂评话终了,一厅人悄然无息,就连上菜的伙计都突然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那位说书的吟游诗人,仿佛亦身临其境,将心比己。 其后安静半晌,随着“噔”一声,台上那位吟游诗人将惊堂醒木往古案一拍,朗声吟完今天这一节故事的压轴诗歌之后,厅里顿时才一阵哗然。自然是有的鼓掌,有的叹息,有的神情激动,有的泫然泪下。 而我们的帅中行,一开始是听得入神,原四季等人看他不做声,也不敢打扰他。可帅中行越听脸色越寒,越听杀意越浓,大家更是不敢触他这个霉头。 叶丽雅女郎?小妾?只是不知道故事里的吟游诗人和说故事的吟游诗人是否是同一个人。既成事实?! 毫无疑问,帅中行也自认为算得上一个成功人士;毫无疑问,帅中行也一年难得定定在家陪她几日;毫无疑问,帅中行的确是干着不少非法勾当,可那又怎么样! 获罪入狱,只待秋后处斩。成功人士家里顿时树倒猢狲散,一干妻妾全部裹着财物逃跑,偌大个家业顿时败个精光……你们就是这么诅咒我的? 特别是在吟游诗人诵出那首压轴诗之后,帅中行捂紧了自己的拳头,指节爆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琼南相约未如期,世事非常宁可知。或为梦谁今夜永,岂因无我驿花迟。云帆客意天心月,乡舍春愁玉菟丝。几许怀襟年少事,鹧鸪一唱断魂时。” 多么的缠绵入骨,多么的庭院深深深几许啊! 帅中行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看到吟游诗人已经离开了厅中央,进了某个房间。帅中行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策划着,选择一个最恰当的方案。 这个时候,帅中行忽然眼前一亮!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穿着一件华贵的貂皮大衣,大衣遮住了她美妙的身躯,却遮不住她姣好的侧面。 从此,他们虽然拮据,虽然流浪,但却开心、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帅中行怒火中烧,牙关咬碎,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语调闷哼道:“好,我就成全你们……” 第一百九十一章 巧舌定莞东,破黑第一功(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海森道地处中土边角,自我产出较少。依托水路条件,历来是作为重要的贸易转运枢纽,自由度比较大,周围的势力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复杂,所受到的压力也相对较轻,很适合我们这种新生力量的发展。 这一点与流光道落叶城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东一西,扎下根基;稳妥组织,快速发展。’这是我们几位负责人定下的战略方针,是破黑战队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行动的指导思想。这当中的‘一东一西’指的就是莞东城、落叶城,互为犄角。 所以,莞东城必须控制在我们手里。而帅中行在此发展多年,这也是我们必须将他拿下的原因。但这次行动的目的不是为了除掉帅中行,如果单单是要除掉他,我们没必要花这么大功夫,进行如此繁复的一系列部署了。 流氓之前与帅中行向来不是直接联系,而且我们也不能直接把流氓抛出去,他们既然加入了破黑战队,就是我们的兄弟,我们的伙伴,不是我们的棋子。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通过流氓举证或者威胁帅中行的原因。 我们需要帅中行,不仅仅是因为这块地盘他经营已久,而且我们需要他摆在前台。根据目前的形势,破黑还不宜吸引太多的关注,这样会成为蛰伏以及一些地方势力的眼中钉。我们应该闷声发大财。额……这是春水的原话,我觉得也很有道理。 快速、突然,以最少的代价,尽可能和平地解决帅中行问题,是这次行动的指导思想。 聚英楼的局是一个整体,首先冷水铺那边帅中行小妾的堂兄会出事情,而且会出大事情,这个事由春水安排。然后流氓出现,帅中行被制住,一环扣一环,从而实现我们的目标。下面我们来谈谈具体行动。 根据以往帅中行的作风来判断,他来的时候,带的人加上他自己会在五个以内。争对一些变数,行动方案大体可以分为以下几个。 方案一、如果他一到聚英楼就直接进入小妾的包厢。那么原四季等人会在外厢房,他们两人会在内厢房。 第一组,流氓组。成员:流氓、抠门、土匪。 第一组的主要任务有两点,一是干扰帅中行的决定,并以私贩禁品等一系列事实罪名作为这座天枰上压倒帅中行的砝码。二是尽可能减少对方在小妾包厢里外厢房的人数,最好只留一个。 ‘万源典当行’是帅中行方面与流氓对接的口子,流氓收到信号,立刻以货物在海森道境内万崖镇遭拦截,货物和手下被扣押为由,向平日里与你联系的典当行老板发难。 稍后,直奔聚英楼。如果典当行老板去找帅中行,就让他先走,你跟在后面;如果他不立刻去,你就自己去。总之,你要尽快带着抠门、土匪直接出现在聚英楼。 流氓、土匪故意将态度恶劣化、气氛紧张化。然后抠门出来圆场,以不打扰两位主人为由,请原四季等人到隔壁包厢,先让他了解下被扣押的事情经过,谈话内容主要涉及怀疑帅中行黑吃黑,如果不是,也应该是有内鬼告密,否则怎么会在向来平静无设卡的地方突然出现拦截? 隔壁向左一间包厢,并不是事先由流氓定下的,这样会露出马脚,显得一切都在我们准备之下。但是,里面依然是我们的人。沦陷与月色会在里面,流氓组将原四季等人引过来,土匪出面恐吓月色,沦陷月色会‘惊恐离去’,将包厢‘让’给你们。 此后,拖住原四季等人,凶恶些无妨,但考虑到今后的的相处,尽量不要冲突。一但隔壁包厢有变,尽快制住他们,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最后,再提醒下,流氓组相关成员要互相配合好,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下去后你们自己编排几次。 第二组,沦陷组。成员:沦陷、月色、国威、蓝色、张一谋。 第二组实际上就负责情报信息的传递,掩护与配合,尽最大可能为其他组提供方便。一但事情有变,立即安排撤离。 在这里随便说一下,严格说来,张一谋不是我们的人,他只是为我们的行动提供帮助而已。他这条线是春水提供的,春水作了担保。张一谋不会直接参与我们的行动,无论成功失败,我们今后都不再提起这个名字。除了沦陷,任何人不得与其接触。 张一谋是二掌堂,在行动前一天大掌堂会因‘身体不适’开始在家休息。张一谋会为我们安排各个包厢的合适位置,而且会在楼上出现争执以后,稳住聚英楼的护卫,方便我们行动。 沦陷与月色行动前事先安排好撤离的路线、相关器物、道具。与各组交接完毕。所有安排妥当,至行动起始,直接以情侣姿态进入小妾靠左的那间包厢。 不得不说,一位如此美貌的女精灵实在是不适合执行秘密任务(听到极品说到这,众人一阵哄笑),幸亏有沦陷的妙手,那顶帽子的确很适合你。乔装打扮过的蓝色行走于大楼各处,你的身份是新来的试用女接待。负责衔接各处,传递信息。稍后我会把你需要联络的各组负责所在的图标给你,你自己记下。而且相关的联络方式、暗号等你立刻设计好,尽快与各组完成对接。 在被流氓等人“驱赶”出去之后,沦陷与月色到撤离接应点,检查撤离的路线、相关器物、道具。与此同时,注意监控外来干扰,特备是帅中行的支援手下、突发事件、后楼里的护卫、官府方面的治安人员等等。 国威先生,你的行动比所有人都提前开始,前面已经给你作了具体安排,这里就不赘述了。这个行动你表现得越出色,我们就会越轻松,甚至达到最理想的状态——让帅中行单独在我们需要的那个房间——窗子后就是我们撤离点。这不是破黑战队第一次任务,但是海森道对于破黑的非常性不言而喻。春水的话是有些玩笑性质,不过我还是比较认同的——巧舌定莞东,破黑第一功。 如果发生突变,第二组所有人快速赶到撤离点,沦陷根据实际情况亦可提前安排分头撤离。 第三组,伍大人组。成员伍大人、炎亓、芸、哲别、地狱领主。 第三组是行动组,主要负责就是包括制造行动条件,以及必要时的拦截、掩护、狙杀。 非常感谢您,伍大人。尽管您不属于破黑,但是这次行动有您的鼎力支持,将是决定性的。对于行动的具体布置,您是行家里手,我们就不越俎代庖了。 这里我只说行动的要求。在行动前一天,要让聚英楼大掌堂因‘身体不适’第二天在家休息。在各交通关节部位布置拦截、掩护、狙杀适宜。接到第二组传来的信息之后,进入小妾包厢,快速制服留在外厢房的帅中行那些手下,堵住进出通道,直到第四组与帅中行顺利摊牌。 如果谈判失败,协助第四组用最快的动作、最小的动静格杀帅中行,随后掩护撤离。这样一来,我们就只有迫不得已采取其他的办法,迂回控制海森道莞东城了。 伍大人,您的任务不轻,而我能给您调遣的只有四个人,拜托了。 另外,有些话想提一下,一切以大局为重(说到这里,极品的目光分别从炎亓、哲别两人身上扫过)。 第四组,子韵组。成员:子韵、我还有春水。 第四组的主要目的是作为协调指挥整个行动的指挥中枢,并在行动最后直接面对帅中行。 在帅中行进入小妾包厢之后,我们三人将进入撤离点旁边的那个房间等候。如果情况朝最好的方面发展,我们甚至可以在这里完成任务。 原四季等人离开,与流氓组进入沦陷月色的那个包厢之后,蓝色迅速发送信息,伍大人组制服外厢的同时,我们进入,直接面对帅中行,开始摊牌。 谈判失败,我们负责格杀帅中行,随后撤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巧舌定莞东,破黑第一功(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方案二、根据帅中行的性格,他很可能会给他的小妾一个意外惊喜,先不动声色地在另外一个包厢坐下,然后说书开始不久后,再与其相会。 这里会有一个小的变数。一是帅中行请小妾过来,二是帅中行自己过去。这实际上对我们影响不大,无非是多让张一谋安排几个包厢而已,行动都可以参照方案一执行。 但是,春水提出,有一种可能性是我们最需要的,而事情也很可能按照这种情况发展。对此,我保留意见。 这种可能性是,帅中行很快就被国威先生吸引住了,不知不觉地听下去,被牵引着,激怒了。而后,进入我们的圈套。 这里也会有小的变数。一是帅中行忍不住半途就独自赶到小妾的包厢,他会一个人去,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是手下也不行的。这个时候,流氓组则改变行动计划,负责拦住原四季等人,理由也是一样,方式方法差不多。 二是帅中行耐着性子听完了,他越是疑心,越是愤怒,就越会听完,因为他想抓个现行。这个可能性最大,关于这点,我和春水的看法一致。 然后国威先生说完书之后,进入我们第四组所在的包厢,蓝色稍后立刻有请小妾,说是吟游诗人从管事那里得知这位太太连续数日都来捧场,为感谢她的关照,要送一本自己手抄的该故事的文字版本给她。 记住,从帅中行窗前过,引他进入包厢。流氓组随即负责原四季方面的堵截,伍大人组立刻布置相关帅中行的堵截,并随时准备撤离。 另外有一种特殊情况。如果帅中行一时气糊涂了,带着原四季一行人直奔我们第四组所在的包厢,那么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伍大人组迅速跟进,内外包夹,将他们堵在外厢。 然后听我们第四组号令,见机行事。还是那句话,和平解决为上。 其余行动步骤,参照方案一执行。 方案三,如果帅中行不来,炎亓就潜入帅府,用你的秘术,伪装女仆的声音,‘提醒’一下我们的男主人。还是不出府邸,当日行动自动取消,按照常规流程继续布置。 ……” —————————————————— 帅中行的确是气糊涂了。但是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他依然没有忘记自己这张脸面的价值。他给原四季使了一个眼色,大步走出了包厢。 原四季这位前公务人员,往日里整天在官场上察言观色,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自从加入了帅中行的风旗佣兵团,做事乖巧得体,深得帅老板的赏识,很快就成为了心腹爱将。 原四季一看帅中行那闷得发绿的脸色,再看着那掠窗而过的一抹倩影,熟悉得不得了,哪还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当下对那几个随从脸色一沉,示意他们在此等候,自己一人与老板拉开了些距离,跟了上去。 帅中行一路挤开行人,带着一个男人的愤怒。这种愤怒带着些伤心,带着些酸楚,带着些失落,带着一点疯狂。过往的行人,周围的环境从他眼前流过,但都没往他心里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想:今天,到底要不要杀人? 否则,以帅中行的经验和修为,或许能察觉到什么也不一定。又或者,这一切,都在破黑战队的预料之中。所以帅中行一步一步地,踏入了为他而设的陷阱。 原四季就在那个小妾进入的包厢门口一点的地方,他感觉到了一丝不惬,但又没发现什么异常。而这个时候,他看见帅中行右臂一振,已经推门而入。 原四季跟着跨入门口的时候,有些犹豫。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情,就算是最亲密的兄弟也是有些忌讳的,何况是下属?而对于一个久经世情的乖巧人物来说,他很清楚,知道上司太多的隐秘是很危险的。 所以原四季在抬脚踏入门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先看清楚了包厢内的情况,如果没什么危险因素,还是在门口候着吧;帅中行不吩咐,自己就不进去了。 而原四季这一看,还真给他看出了名堂。 怒火中烧的帅中行则显得相对要迟钝一些,他手臂一振,门没有如他想象中的反扣着,门大力地往后荡开了。外厢没有人,与内厢的连结处那层厚厚的棉绒布帘低垂着,看不到内厢的情景。 这对狗男女,门没扣上就躲进里间干好事了!此刻的帅中行完全没有原四季的那种警觉,他没有想到这动静肯定会惊动里面的人,正常情况下里面应该有所反应才对。 可现在垂帘之后静悄悄的,帅中行似乎还听到帘后传来男女激情时刻的那种微微的、销魂的呜咽声、叹息声。帅中行急火攻心,前踏一步,掀帘! 于是帅中行犯下一个错误,他没有拔剑再掀帘。但是这也是他今天所犯的最后一个错误,在看到内厢里的情况后,他没有再拔剑,因此他也没有继续犯下一个错误,致命的错误。 内厢里在座的除了那个满脸尴尬的吟游诗人外,还有另外四个人。一个严肃方正,姿貌嶷然的法师;一个松散的扎着个马尾,穿着黑色暗纹长坎肩的俊朗青年,一个五官精致的女孩,樱桃似的小嘴儿微微撅起的波尼亚女孩;还有一个当然就是他的小妾,此时小妾的嘴巴正被那个波尼亚女孩捂着,一双无助而惊恐的眼睛正瞪着帅中行。 帅中行能有这么大的事业,又岂是一个蠢货?他顿时醒悟了。但相比较起来,原四季醒悟得更早一些。他腿立刻往外收,右手已经搭在了自己的剑柄上。 但是一股凌厉的杀气化成一种近似乎实质性的东西指在他的背心上,原四季确定,真的没有触及到自己的身体,但是这种杀意已经让他背心上隐隐生疼。 大冷天的,原四季的脑门上居然沁出了几颗汗珠子,他搭在剑柄上的手慢慢地松开了。这时,后面有股力量推了他一下,他身不由己地再次踏入了包厢。 包厢门关了起来,原四季慢慢回头,他看到了一位老者,满头白发,面上的皱纹如干裂的田地。原四季再慢慢低头将视线转移到对方的手上,他发现:对方手里根本没有武器,他的右手伸出食指,如同一位寻常的老农给人指路一般,而食指正对着自己的背后。 就是这根手指,居然散发出这种杀气,这般凌厉,胜过大多数人手中的刀剑。 “请坐。”俊朗青年笑着向帅中行点头示意。帅中行当然知道,这个人叫赫连春水。 试想着,自己或是极品强捏出一副阴森森的奸笑,说道着恶狠狠又带着无限诱惑的语句是什么个样子?幸亏有赫连春水这种“超级坏蛋”,子韵竟然有些庆幸。 所以,在做这种“威逼利诱的坏事”时,子韵和极品总是很自然地把主导权交给了春水。 子韵轻轻地在小妾耳朵边说道:“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我现在放开你,你别叫,行么?” 小妾点了点头,子韵缓缓地将对方放开,一双眼睛不停地在春水、国威、帅中行脸上瞟来瞟去,略带着些讥讽的笑意,略带着些鄙夷,也不知道这种脸色是给“卑鄙家伙”——春水和国威两人的还是给“落网之鱼”——帅中行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攻心 - 破黑传奇 - 子韵 “长话短说。咱们来不是为了报仇,不是为了敲诈勒索,咱们来是找帅先生入伙的。天下风起云涌,时当乱世,英雄辈出,王图霸业再也不是一种浅薄的玩笑话了,但凡如帅先生一般的豪杰,都能作出一番事业。在座的莫不如此。” 春水说得开门见山,但似乎都是些离经叛道的枭雄之语,这让思想一直比较传统、以匡扶帝国为己任的极品有些不太舒服。但他瞥了一眼春水,没说什么。 “时不我待,如今正是做大事业,扎下百年之基的大好时节。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你不起来,别人就要起来;你不强就趁早找个强大的伙伴,否则迟早被一口吃掉,遇到吃相难看的,骨头都不吐一根。 咱们的吃相不难看。破黑佣兵团,你来坐第三把交椅。咱们很有诚意,你也给个痛快话吧。” 在没有桌子的内厢房里,大家就这么坐着,与春水对脸的帅中行感觉对方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自己顿时生出一种在押犯人被审问的感觉。 “哈哈!”帅中行干笑一声,“我风旗佣兵团几乎垄断了整个海森道,你们那叫什么来着,破黑佣兵团?我听都没听说过,你们比我更强?要我来依附你们,为啥不是你们来依附我?就凭你制住了我的小妾、几个人把我兄弟俩围在这里?” 帅中行慢慢恢复了过来,双眼炯炯,似乎完全没把对方这几个人放在眼里。 作为一个道上混出来的成功人士,他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能输掉那一股气势,就算你深陷死地,也不能让对方轻视你,让对方觉得你很容易搞定。趴在地上求饶,绝对捞不着什么好下场,反而连谈判的筹码都会丧失。 所以帅中行就算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也不会露出半点胆怯之色,而且他再也没有再看自己的小妾一眼,仿佛那个女人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春水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个反应,好整以暇,淡淡一笑,“帅兄不必恼怒,咱们只所以苦心孤诣,选此下策,转弯抹角花这么多功夫,没伤你一个手下,没损你一分一毫的利益,还不是敬你是条好汉,是个英雄,存着这么一个惺惺相惜,以求大家今后一同共事,没个疙瘩?” 帅中行冷笑一声:“难不成,本人还得感谢各位的抬举罗?” 春水扪了扪眉心,平静地道:“帅兄,王图霸业一局棋,我们或是弈棋者或是棋子一枚,你我皆是大好男儿,总不能落个登场的机会都没有。这种事情对事不对人,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多的咱们就不说了。 你问我凭什么是你来依附?就凭着绿竹山庄纠集江湖,黑白总动员,还是拿不下我,暴龙之弓还是在我们的手里;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就敢到莞东城上门寻你;就凭现在是我们控制了你,而不是你控制了我们。 所以,我们更强。” “嘿嘿,”帅中行怒而反笑,“如果我不答应呢?” “租铺子的名义上时予苏城来的老板,但合伙人之一海森道政法长官的二少爷派出的那位掌柜,今日凌晨传来的消息,他已经被你的阿强兄弟杀死在冷水铺。 你贩卖军资、禁品,黑货赃物,流氓兄弟现在已经加入了我们。他也不想失了道义,建议想办法让帅兄您也加入我们破黑这个温暖的大家庭。如果你…… 这两件都是官事,你加入了破黑,我就为你摆平洗干净。我知道,依你自己的力量,也能摆平这件事,但是没有必要。如果你拒绝,我们就杀死两位,从你的手下扶持一个人上位。如果你加入,这些事情根本不用你操心,你的事情当然就是我们大家的事情。” 这无疑就是属于赤裸裸的那一类,粗暴而直接,帅中行眼里闪过一道利芒,寒意更甚:“赫连春水,按照你的意思,除了服从你,我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错了,”春水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又逐一介绍道:“不是服从我,是服从我旁边这两位——子韵,破黑的头,极品,破黑第二把交椅,如果你来,你是第三把交椅,以后我还得听你的。” 春水笑眯眯地走到帅中行旁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暴走,而帅中行却显得异常戒备,看着春水呵呵地笑起来,帅中行又有些觉得丢了面子,脸上有些悻悻然。 春水道:“加入破黑,帅兄名下的生意,还是你自己的,但是有一点,你这个人是破黑的!当然,风旗佣兵团也一样。希望今后帅副大人,还得多多体谅小弟的苦衷,不要跟小弟一般见识,千万莫要给兄弟穿小鞋啊,呵呵……” 说罢,春水将右掌搭在胸前,还端端正正地躬身向帅中行行了一礼。仿佛下一刻,这位风旗佣兵团的主人就拖家带口地,变成了破黑的团副…… 帅中行脸白了又青,也不知道不是气得厉害。而极品,听着春水这一番话,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脸色有些微红,看来也是对春水这一系列的连打带吓外加哄的卑鄙行径有些不耻。而子韵,这位贪财MM小心眼又犯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时泛出些类似于金属的光泽。 傻瓜都知道,破黑一旦收编了风旗,总部肯定就设在莞东城了。表面上虽然高高飘扬的还是风旗佣兵团的旗帜,但说不得很多管理位置上都要安插破黑原系统的人,另外一些人在接受洗脑、拉拢之后,也会逐步接受现实。风旗佣兵团会成为历史,至于那些生意,到时候你帅中行好意思霸占着?这么多兄弟能让你霸占着? “是我。”门外刚响起芸的声音,随即她就推门进来了。和当年龙脊山一样,她似乎嫌别人反应太慢,永远都学不会在门外长时间的等待。 不过芸的手里还提着个人,一个高大的壮汉。芸的身材很健美,不过依然是那种比较柔和的线条,她这么一位女子手提着一名近两百斤的壮汉,让人觉得是那么怪异的突兀着。 芸将那名似乎已经晕死过去的壮汉扔在地上,淡淡地说:“这人怪异,和别人不一样,偷偷跟上来,监视,或是探听。” 伍爷爷眉头一皱,脸上顿时绽开出一朵深秋的菊花。他快步上前,在壮汉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在那些小袋子、小物件上端详片刻。最后,他抬起了头,“应该是蛰伏的人,有些东西是有特殊用途的,是内部整训的教程。” 春水闻言一笑,将蛰伏这个组织略略介绍了下,又指出森先生其实也是蛰伏的人。然后看着帅中行不做声。 帅中行脸色阴沉,对于春水等人的判断,他是相信的,因为对方实在是没有必要诬陷他一个毫无分量的手下。自己这基业是块不小的肥肉,他也清楚,想不到,早就有不少人盯上了。 森先生,或者他们还不打算发动。可既然早布下了手脚,一旦动起来,就不会跟自己打招呼了吧,那还会给自己留条活路么? 伍爷爷突然将壮汉的右脚鞋袜一把扯下来。这时候,大家看到脚跟上纹着一个“隐”字。 “级别不高,基层发展的普通人员。”伍爷爷说道。 帅中行扭头过去看了原四季一眼。本来这种事情,也轮不上原四季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帅中行习惯性地想寻求某种支持,某种推力。或许是为了作出重大决定之前的,消除那些顾虑,那些不甘。 原四季脸色有些不自然,他扑捉到了帅中行眼中那一丝咨询的意味。原四季面上有些惶恐,有些惭愧,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但帅中行觉得,自己应该是看到原四季微微地点了点头。 接着,帅中行显示出了他的“枭雄之姿”。他,瞳孔一缩,踏步上前。他,拔剑! 拔剑!帅中行闪电般的一剑,毫无偏差地刺入了那名手下的背心处。签下了他加入破黑的“投名状”。 小妾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张开的那张樱桃小嘴。就在她要惊叫一声之时,旁边伸过来一只女孩子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手并不怎么的白嫩,纤细,但很温暖,柔软,而且有力。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卷末语?外篇 - 破黑传奇 - 子韵 《卷末语》——那些年,那些事 有人说,雇佣兵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乌合之众,也有人说,雇佣兵其实只是一群为了生活,在地狱边缘与命运抗争的悲情人物;有人说,雇佣兵只会给人带来不幸、痛苦与死亡;也有人说,雇佣兵是对付那些寻常途径与合法手段无法解决的不公正、非道义的最有效武器;有人说,雇佣兵都是恶魔的变态代言人,也有人说,雇佣兵很多时候就是游侠的代名词。 “一旦受雇于您,我们将忠实彼此的合约,秉承自己的操守,以贯彻始终的热忱,以一往无前的勇敢,面对挑战,完成任务,我们将您的信任与赞美看成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如果有人企图愚弄或出卖我们,他的鲜血会清洗我们的耻辱,他的恐惧将慰藉我们的遗憾。”————《破黑刃雇佣兵团宣言》 —————————————————————— 很多年后的某日,深秋午后的花园里宁静而安详。在喷出泉水的池子旁边,拱廊的葡萄架下,东海的白玉石桌之上摆着一套精美的饮具,两杯浓郁醇香的可可正冒着热气,一边还搁着一本厚厚的《政论》,新崭崭的,似乎没怎么被翻过。 桌前的南方费斯摇椅上,并坐着两个女子。当中一位年岁稍长、眉宇间透出些许威严之色的夫人端起了杯可可,正对着她旁边那位年轻美貌的女孩侃侃而谈。 “……破黑里很多人都是异类,呵呵,别笑,是真的。就拿极品来说罢,他也是一个很怪的法师。战斗中,别的法系总是避免顶在前面,可他也和我一样、和夜一起,我们三个人总是冲在最前面。嗯,身先士卒,可以这么形容他。 有人曾经私下说我有些莽撞,处事大大咧咧。呵呵,可能吧。可极品不是这样的啊,他总是全力以赴,事情安排得很周到。比如说任务执行人员及人数的安排,薪金的分配和发放,你知道,我最头疼这种事情了。公平我能尽量做到,可是做到让大家都满意,我不如极品。 战队很快走上了正轨,我们全面的承接、甚至垄断一些区域D和C的任务,半年后我们开始涉及B级和A级任务。那段时间在我的回忆里似乎很短暂,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快乐的时光总是让人觉得短暂,因此而模糊,而痛苦的经历才是刻骨铭心的。 记得接下来的几次任务极品都没参与,因为他感觉破黑刃如果作为一个佣兵单位夺取雇佣兵联盟排名第一是迟早的事情,他继续和我们一起执行任务对于整个团队发展的意义并不大,他应该抽身出来做些别的事情。 随后极品经常的外出,回来有时候带着一大堆他随手记下的字条和画得稀奇古怪的一些图案,那些都是他出行作的笔记和地形或别的一些什么实物图之类的东西。回来以后就忙着抄抄写写,还在地图上密密麻麻的作着各种标记和注明。 那时候,可没有什么秘书官或者仆人分配给他呀。所以,我们都经常看到,他的那间屋子,经常半夜了还是烛光闪烁……你要是有他一半的勤奋……还笑! 好好好,继续……姨刚说到哪了?嗯,极品,是的,有时候他也会带回几个人来。某个夜里我正忙着给自己煮一碗鸡蛋面,就听见有人来通报说极品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来见我,那谁谁谁……,都是这么来的。 也有拿着极品的推荐信来的,可能是他实在分不开身。比如流感,当时我还愣了一下,他是个精通武器装备制造的匠人。不单是我,好多人当时都不理解极品弄个铁匠来雇佣兵队伍里干啥来了?呵呵,但是大家也没说什么,他一直在忙碌,大家都看得见。 尽管我们拿下了莞东城,破黑的总部实际上已经秘密设在那里。不过为了提防蛰伏以及避免引起太多不必要的关注,我们一直表现得非常低调。我们当中的很多人依旧是四处流浪,我本人也一样,和未满十八岁从家乡出来没有很大的区别。 按照破黑既定的发展战略,‘一东一西,扎下根基;稳妥组织,快速发展。’这是破黑在当时很长一段时间内行动的指导思想。这当中的‘一东一西’指的就是莞东城、落叶城,把它们作为破黑发展的两大基地,互为犄角。 我们有组织有计划的分头行事,并根据特定的方式保持联络。将破黑战队发展成了破黑佣兵团,下辖东西两个战队。西部落叶城由沦陷夫妇管理,胸毛、夜、神久夜、花逝、逆水寒、地狱领主等人都属于西部战队;东边由我和极品领导,其他人基本划归东部战队。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总部莞东城的日常主事是帅中行,房当时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管理,实际上也有些监督的意思。 当时破黑刃只招收精英,普通人员我们基本不考虑,适当地会招收些勤杂辅助或者临时的人员,按照一些商业、雇工的传统管理模式,他们的行为一般不涉及到整个团队的核心部分。极品曾经有想法是不是也招收一些战斗力不算理想的普通武装人员,不过当时,极品的想法还很模糊。战队里其他成员也没什么别的念头,很多人就觉得,生活,这样也挺好。 极品出去的时间周期越来越长,开始是几天,接着是十天半个月,一个月,后来甚至是几个月。是的,他关注时局的发展,并继续想办法增强破黑佣兵团的实力,他想让我们能有更大的作为。 事实证明,极品是正确的。随着时局纷乱,帝国雇佣兵联盟各地之间的组织机构开始瘫痪。纯粹为帝国雇佣兵联盟服务的这条道路已经前途渺茫,不少雇佣兵摇身一变成为了‘雇佣军’,为地方诸侯服务,领取相关战役或者战略任务酬金,有的干脆就直接加入军队,求个一官半职。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在极品还有些模糊的理念背后推了一把,那个胆大妄为的人,你永远想不到他有多么疯狂!就这么一推,让破黑的战车在历史的道路上就那么一转,转到了另外一条轨道上。他是稍前那段时间加入的。是的,我承认,在他加入后的那一段时间里,他表现得很耀眼,增添了破黑整个团队的光彩,也点缀了我的生活。 但在那之前,我们俩一开始就像是对冤家,老天弄出这么两个人来,似乎就是为了让彼此相互作对的。他搅乱了我一些事情,我也截下了那半张对于他很重要的地图。尽管接着是合作比争斗多,不过我当时不太信任他,总是把他当成一个卑鄙的家伙,一个随时有可能算计你、陷害你的坏蛋。 按照他的话来说,我们第一次碰面其实是在那个荒岛上。当时我还小,就坐在那条在红姨手中比在水上时间长的船上。在那个我没多少印象的夜晚,他的好朋友掀开了那张毯子,就像冥冥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我俩的命运里烙下了一道永不磨灭的魔法印迹。 我唯一有些印象的是,很多次,红姨总是提醒我要记住这个人,并且喜欢把我和他拉在一起。而我本身也不算是一个很乖的人。呵呵,我没怎么特别在意。其实就是他加入进来了以后,我对他也不是那么的……怎么说呢,直到那个火树银花的元夜……” 在那个集体疯狂爆发之前,虽然现实离拥有我梦寐以求的城堡还有不小的差距,不过当时,我不算个穷人了。冒险生活之余我也享受着自食其力带给我的那份平静,嗯,主要是心灵上的。 闲暇之余,我会看书,尽管不是在我构想中的那个花园里。但是,我已经不再为买书的费用发愁了。当然,我会泡上一杯可可。夜里饿了,会煮上一碗鸡蛋面。 那个时候,我为这一切感到满足。除了我进行的事业,我更多的时候喜欢独自一个人关在自己的屋子里,自由且宁静;畅游在别人的故事里,仿佛是自己的世界。然而,我也会有些莫名的烦恼,那其实无关于环境,更多是那种成长的烦恼,青春的,青涩的。 在送走某个疲惫或者悠闲的白天以后,或是某个夜雨淅沥敲打梧桐叶子的晚上,或是某个寒风凄楚从梦中醒来的清晨,或者甚至是一碗鸡蛋面夜宵吃好以后;总之,慢慢地、久而久之地、不可避免地,我会想想人生,我的人生,以后的生活,以后的路,什么时候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男子,会坐在我旁边,会躺在我身后属于我的那张床上。哦不,每当想到这里,我总摇摇头,怎么可能?我怎么能适应? 是的,在那个疯狂的前夜……你知道,二十出头的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在家乡,我的那些孩童时代的女伴们,她们大都尘埃落定,甚至有些人的孩子都会爬到村庄后那片果林树上摘果子了。” 《外篇》——写在故事以外的小说原型 我不知道这周围的喜怒哀乐是不是我构建出来的臆想,或者我根本就生活在别人的故事里,为了情节的需要营营碌碌,还不是主角。 街的转角。打印室,透过贴满大大小小字样的玻璃窗,那个女孩子正在清理她的桌子,几次看见她的时候,好像总是穿着那套蓝色牛仔装,头发往后一束,很随意的披在背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每次我见她就想笑,然后就笑了,她顿时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你。白皙的皮肤好像要溢出血似的,每次到了这里,恶作剧一般就停止了,因为我是真的有些担心。 进去过三次,当然,我肯定不是来打印的,我也不是来逗这个女孩子的,通常是因为来得早,旁边的网吧不开门,我的权宜之计,两元一个小时,这里也可以上网。 现在,小县城初升的太阳已经照在网吧的牌子上,它的大门依旧死气沉沉的关闭着。隔断了的是里面那略显污浊的环境,隔不断的是我纷淆的记忆。那些兴冲冲的来,那些依依不舍的去,每一次的经过都和事先多次彩排的情况完全不符,情绪与文字、主题与内容、实质与感受。 我站在这里,看不透那扇门,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否如旧,留下的那些东西还在不在?还是一如网管程序似的关机自动清空?曾经凝聚了多少的深切、抒发了多久的沉重,然后在酸甜苦辣滋味里,在喜怒哀乐的情绪中盲目的推测小心的验证现实与理想的差距,磨叽了什么样的期待和默许,精彩的演绎了一幕幕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画面。最终什么是永恒的?四十三个小时、两碗面、四瓶矿泉水?不,就算是现实,谁可以接受?! 如果真是能够,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我们自己先格式化。 有这么一个画面,料想那是一个子猷访戴一般的吴中大雪之后的夜晚,青天中道流孤月,月光下的战甲,东风里的长剑,不知为何你来到这里,也许只是莽莽人生之中一段普通旅途的经过,也许又是渺渺恒河边那棵菩提树上的因果,反正就在这里马儿放慢了蹄子,打了个响鼻,呼出一团热气,你顺着它的意思往回拨了拨缰绳,忽然一道流星掠过眼眸,就这样,不经意的一次回头成就一次不平凡的邂逅。 梅花!枝头上的梅花,带着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的颦轻笑浅,谈不上雍容华贵,冰肌玉骨却展现出一种倔强的骄傲。稍稍靠近,淡淡的香,不是春暖花开时那种脂粉浓郁的香,而是一种沁人心脾难以让人忘怀的清香。 月如此的神秘,夜如此的清奇。然后,然后的然后呢…… 有人说是桓野王三调行云流水的笛声以后的“上车去,客主不交一言”;有人说是姜白石的借旧时月色,唤起玉人,便有佩环、月夜归来,莫叫此花幽独;有人说,是林靖和的梅妻鹤子孤山终老…… 多年以后,一个老人用一种复杂的表情一种平静语调缓缓的告诉他的儿孙:那一夜,有风声,有笛声,有歌声,有花瓣落在衣襟上的声音…… 我想再听一听那一夜的笛声,我想再听一听那一夜的歌声,听一听风在鬓间掠过时的耳语,花瓣落在衣襟上的叮咛,也真想追问那夜的风月,谁可以告诉我哪怕一丝讯息。可风雪没有,日月不曾回眸,甚至在梦里谁都没有再多给一点点的暗示。 谁的谜团谁的答案?从那以后,五年十年百年千年,谁的剑,在谁的月下倾城?谁的马,在谁的画笔下神骏?谁的琴,在谁的命运里桀骜?谁的梅,在谁的横塘谁的黄昏勾勒最美的疏影浮动最牵魂的香? 太阳不肯消停,可以媲美迅雷的思维也永远追不上时间的脚步。小县城一样的忙碌,而我,我放佛是唯一那个无所事事的,靠着电杆,无论是大翻领的白衬衣还是黑外套都喧宾夺主的张扬它们的颓废,挽起袖子的手臂插在裤兜里,看着街上逐渐车水马龙。 一个中年男子推着满载水果的板车试图翻过不远处的那个斜坡,鼓着腮帮,一副全力以赴的模样,这时,后面紧跟着的一个妇人快步上前,俯下腰,双手顶在男子板车的一边扶手上,男子憨厚的笑了笑,妇人面带笑意毫无嗔色的瞪了男子一眼,待两人一车过了斜坡,渐行渐远,我依然看到两人嘴里还叨念着什么。他们在说什么呢?辛勤一天开始前的计划或是晚上收工以后的柴米油盐,还是关于家里老人小孩的闲谈?管它的。心里微微的有一丝暖意,太阳照的。 “咯----吱”的一声,随着那种老式卷闸门特有的刺耳尖叫,我知道,是网吧开门了。我把那张上机卡从钱包中摸出来,塞进了旁边垃圾桶里。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个冬天 - 破黑传奇 - 子韵 伍爷爷已经回去,昌南的成员们也到了。这个莞东城的冬天,带着海风的湿冷,就这么阴沉着,混沌着。“破黑战队”已经变成了“破黑佣兵团”,原有的体制问题已经很明显的摆在了破黑领导者们的面前。 破黑不能只有一个队长、一个副队长,破黑也不能每逢重大决定就等子韵和极品拿主意,破黑更不能每次开会都坐满了大大小小百多号人。极品已经感觉到了肩上的沉重,特别是摊上了子韵这么一个头。 轰轰烈烈的暴龙之弓事件似乎算是尘埃落定了。恶贯满盈的赫连春水连同暴龙之弓一起踪迹全无,仿佛从这个世界蒸发了般。整个江湖,说着说着,渐渐无话可说,兴奋期一过,就这么慢慢地淡了下来。 还有没有人在暗中寻找呢,答案是肯定的。总有些浪漫主义者,期望自己一朝得宝,人生从此与众不同。不管是繁华的城里还是贫困的农村,各种寻找神兵的行动依然在悄悄地进行着,大有“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的势头。甚至还有些人提出“得神兵者得天下”。 神兵现世,众生蒙难。这句话开始得到大量事件的印证。各地因寻找抢夺八大神兵而引起的战斗此起彼伏,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如果传说中哪个地方是某样神兵的传说涉及到的,那个地方就立刻会被来自四面八方形形色色的人扫荡好几遍。如果某个地方传出了有关神兵线索的消息,就立马涌进大量的人来一探究竟,或者抱着中奖的心态来碰碰运气。 但是一群人往往稀里糊涂地打完了,总是得到大失所望的结果。与当年流光学院某师母冲进学生宿舍,破口大骂,并凶狠地夺回了自己家所丢失的第五根晾衣杆相似,那并不是什么禁锢法杖,也不是星云力量。 不过大家都有一种共识,那就是“绝口不提爱你”,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是来寻宝的,而且死斗一番之后,也不记恨,很多人一知道自己为之打死打活的“比蒙神盾”原来是张大爷父亲亲手编织的簸箕,便立刻与竞争对手们握手言欢,双双把臂前往酒馆痛快去了。 神兵利器谁都爱,可毕竟不能当饭吃。该去赚钱的还得赚钱,打劫的还得打劫,该去佣兵联盟讨生活的也得继续。而且神兵利器这种东西,就算拥有了又怎么样?搞不好还不是和赫连春水一样下场。 暴龙之弓的事件,从侧面似乎给聪明人提了个醒。赫连春水真的是万恶不赦?只不过匹夫无罪藏宝其罪而已。自己真拿到了,先考虑能不能守得住吧。说不定今天刚得了宝,明天就被整个江湖就动员起来追杀。自己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强奸犯,杀人犯,或者还有拐卖妇女儿童,调戏了八十多岁的老太婆等罪名。 所以聪明人都会满脸不屑地讥讽一句:“得神兵者得天下?(去你)妈的,没看见赫连春水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丧家之犬无处藏身。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地在哪个地方等死呢!” 很少人会和子韵一样,对宝物如此的执着,如此的热爱,就算已经落到了自己人手里,她还是念念不忘。 子韵记性不好,对那种不上心的东西向来没啥印象,可是她依旧记得红姨对她讲过有关八大神兵的话。 排在第一的是逆天双刃,第二是王者之剑,第三是比蒙神盾,第四是嗜血战斧,第五是禁锢法杖,第六是暴龙之弓,第七是星云力量,第八是天使之心。” 冬日的午后,没有太阳,不过没下雨就已经让人谢天谢地了。 子韵把椅子挪到了窗口,因为室内的光线实在是太阴暗了,太白天点灯这种有些奢侈的行为,子韵一下还难以适应,尽管她现在已经是破黑的头,垄断了海森道佣兵事务的风旗佣兵团幕后老板。 桌子上有一叠报告,商家出身、原破黑财物主管沦陷正向她诉述着什么。大概就是这个月来破黑佣兵团的财务收支了。 看着子韵两眼出神,心思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沦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早已习惯。 客厅里,七零八落地还坐了几个人。有翘着二郎腿哼歌的,有干脆躺在椅子里睡觉的,右边那张四方桌上,还有四个人在玩四方牌的游戏。 近月来,破黑以风旗佣兵团的名义连续接了十多个任务,几乎包揽了海森道一带佣兵联盟发布的所有任务,而且还将业务扩展到了附近的地区。这似乎轻而易举。和子韵原想打算要艰苦奋斗、力争上游的思想准备相比,实在是大相庭径。而且,风旗佣兵团原来的家底确实不错,帅中行也表现得很配合,很识实务。 刚开始,子韵带了几号人,浩浩荡荡地往雇佣兵联盟一走,从上到下,从难到易接了十个任务之后,破黑战队的名号就开始响了起来。 事业上一帆风顺,破黑成员们也心情不错,上下心气儿足,嘻嘻闹闹随处可见。子韵大大方方地租了一个大宅子,作为破黑的家。宅子很漂亮,厨房、厢房、客厅、后花园一应具备。 “哎……”子韵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刚进门的晋峰听见这声叹息,径直走了过来,“给,刚出炉的。” 子韵看见这人间美味,立马神采奕奕起来。接过晋峰递过来的袋子,走到属于破黑佣兵团团长的豪华座椅前。 久味堂的蜜制鸭掌!子韵不久前在大街上发现了这个,结果这几天晋峰就成了跑腿的了。 “你们说,接下去我们要干点什么?任务都快接没了。”子韵一边啃着鸭掌,一边说道。 “真是无聊啊!头儿。”夜凑上来,也拣了一只鸭掌。“我的斧头都快生锈了。” “叫胸毛陪你练练。”子韵嘴里含着东西,有点口齿不清。 晋峰笑了笑,在旁边坐下来,随手拿出他的弓擦拭起来。 子韵瞅了那弓一眼,霍地站了起来,“说起这弓我就不甘心!” 这怒气冲冲的声音立刻让大家都围了过来。 凭什么?那该死的赫连春水,本来那把暴龙就要到手了,都怪他! 晋峰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我这把铁胎弓,除了没有暴龙之弓传说中的那种神力,也差不到哪里去。精、准、狠,一样不缺。” “我知道!其实哲别,估计比你也强不到哪里去。可是这神兵何以称之为神兵,肯定是凌驾于其他武器之上。”子韵说道。 “呵呵……”晋峰道,“没什么啦,要是拿那暴龙跟我这铁胎弓换,我还不肯呢。这弦——”晋峰轻轻拨动了下弓弦,“那一百多年的黑巨蟒魔筋,也不是一般的弓弦可比拟的。用起来顺手得很。” 子韵努了努嘴,“好,下次帮你弄条一千年的蛇筋来做弦!” 晋峰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想:你送给我的东西,我怎么舍得换呢?暴龙之弓算什么。 极品恰好要和去子韵商量下组织建设,包括争对今后的战略部署的相关人事安排等事宜。一路行近书房,里面的说话声他都听在了耳里。 极品暗叹了口气。这个女孩,什么都好,就是显得有些不够成熟。尽管知道她对那把弓尚有些耿耿于怀,尽管这种话虽然有开玩笑的意味,尽管在场的都是破黑里跟着她起家的“老人”,可是这种话的确不是一个领袖应该说的。 因为哲别也是破黑的人。作为一个领袖,你可以有感情上亲疏,但不能有立场上的倾斜。极品也不知怎么地,就这么在石栏边停下了脚步。 屋内的谈笑仍在继续。最近,破黑士气不错,上下气氛也相当融洽,可就是…… 神久夜站起来给大家倒了一圈茶,说道:“没想到你们以前还杀过魔兽啊。” 子韵笑道:“那蛇精小得很,哪算得上什么魔兽。真正的魔兽,那得是极品魔晶的主,卖起来,得上千金币了!” “哦。那我们这里,有没有谁看到过顶级魔兽,或是知道长的什么样子的?”神久夜问道。 子韵耸了耸肩,朝众人望去,见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的,意思是没人遇见过了。 “魔兽都是极具灵性的生物。”一个幽幽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引得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去。 地狱领主很少说话,但是他一开口,大家都很爱听。 “阿领你就别卖关子了,坐到中间来给我们好好讲讲。”子韵自作主张地给他取了个简称,叫得多了,地狱领主也不得不应了。 兜帽下的地狱领主扁了扁嘴角,无奈地坐到神久夜给他腾出的位子上来。 “顶级魔兽又称为神灵之兽。相传上古时候,它们都是神灵们的坐骑。不同的神灵选择他们喜爱的动物,并注之以灵力,加以驯化,使之成为他们的宠物或者坐骑。和神灵在一起呆得时间久了,动物们沾染了更多的灵气,有些甚至有了神力。又或许神灵们为了自己的爱好,直接或间接地给它们灌注了魔法和力量,形成了某种技能,带着某些属性。大家都知道精灵族的舒雅女神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团副大人的烦恼 - 破黑传奇 - 子韵 见大家都点了点头,地狱领主继续说道:“传说中有个故事是这样说的,有一天舒雅女神持月神之弓在西岭湖畔狩猎,突然从树丛中跳出一只白虎。那白虎身形,竟如那小象一般大。 舒雅女神到底是众女神之中的佼佼者,当下也不慌张,立刻举起月神之弓对准了那白虎的额头。那白虎见状,转头狂奔。可是女神之弓哪是一般动物能逃得掉的。 当舒雅女神走过去查看的时候,见那弓箭射穿了白虎一条后退,女神又欲张弓,却见那白虎伏在地上嗷嗷低哮,转过头来看着她,两眼竟如人类一般流下了清泪。 女神不忍,为白虎断箭止血,还用了月神之光治愈了白虎的伤口。之后,白虎却不愿离开,一撅一拐跟着女神走了大半个西岭。那些动物远远就嗅到了白虎的气味,老早就躲的躲,藏的藏,最后女神空手而归,还带走了那只怎么赶也赶不走的白虎。” “那只白虎就是舒雅女神边上的那只灵兽吧?”子韵问道。 “没错。那白虎一直陪着舒雅女神,又靠女神的神力得以升华,最后竟能驭风而走,成了女神的座驾与战斗神兽。” “这么好?那我们也去抓一只回来训练训练!”在一旁的夜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自己也有这么一只宠物。 只见地狱领主摇了摇头,叹息道:“灵兽如今早已不多见,不多见啊。” “我想起个事,天马族不是有天马么,会不会飞啊?”夜问道。 “会的,但是持续飞行能力很差,飞行时间太短暂了。不过它们的确是一等一的良驹啊,奔跑能力强,速度快,在草原上,是一切兵种的梦魇。” “哎,哪天搞几匹来哇!”夜兴奋地怪叫起来。 “这种马匹适应能力太差,离开草原后容易生病。以前草原给帝国进贡了一些,不到半年都死光了。”神久夜对这个也略有所闻。 “想想也是,你看那马本身就够重的了,还托着个人,能滑翔几下,或者越过城池就差不多啦,还指望它飞跃群山,远渡重洋不成!”听着地狱领主的故事,子韵一连啃了三个鸭掌,接着又挑了一个大的,继续战斗。 夜想了想,又说:“说不准咱哪天能逮到条幼龙养来玩也说不定,原来八大神兵都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现在还不是出现了。是不是?” “是啊……”地狱领主略略陷入了沉思,把自己的脸进在兜帽的深处,喃喃道,“几百年了,有点年岁的魔兽差不多都被斩尽杀绝了。真不知道到底还有没有真正的神灵之兽存在于世。” 听到地狱领主这样一说,大家也都陷入了自己的遐想,一时间,整个大厅静悄悄的。 我是不是老了?极品苦笑着摇了摇头。很多年前,自己对这些事物也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可是现在,自己感兴趣的只有本月破黑总人数多少,收支多少,破黑目前管理型人才缺口大的难题要怎么解决,落叶城那边分队的人选决定了没有等等这些事情。 极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却见春水微笑着走了过来。 “怎么了?”春水似乎看到了极品极力掩盖着的那一丝无奈,“他们在里面聊得欢,也别太扫他们的兴,现在时间还早,咱们也到曲廊那边聊聊?” 极品透过窗户,隐约看见里面人影憧憧,耳边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在将来组织逐步规范化,大型化之后,团长的办公要地是破黑的机密所在,又岂能如此一大帮人捧着鸡腿在里面嬉笑胡侃? “好吧。”极品想想也是,便和春水一前一后往曲廊那边走去。 “极品兄,你为什么和他们一起组建破黑?”春水望着前面的圃子,那里有几丝嫩绿已不甘寂寞地从冷硬的土地里钻了出来,就像某种念想、某种希望? 极品一愣,想了想,斟酌着说道:“在这个纷乱动荡的年代,在经过了一连串的失败之后,从那些掌权者身上我看不到半点的希望。所以,我觉得应该集结民间的热血,激励草莽中的奋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阻止帝国的崩塌。” 春水微微一笑,抬起了头。天空阴云密布,一种拉扯不开的沉重,让人似乎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他想起了想起了少年时代的同窗们,甚至还有司武德和纳兰弘等人,这也曾经是自己和这些同伴们的理想啊。 自然而然地,他又想起了吾凯西,还有小白、魑魍那些人。于是扪心自问,这个帝国,还值得自己去拯救么? “有时候,推倒比建设更干脆,更快捷有效。”春水眯起眼睛。 “谋划江山一局棋,丰功伟烈漫剥皮。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乱世建立什么王图霸业,我只想这动乱早点结束,苍生就少受些涂炭。”极品扭头看着春水,认真地说。 “哦……”春水淡淡一笑,避开了极品的目光,却指了指书房那边,“可是他们的心思和你一样吗?” “我会尽力引导他们,往这条路上走,我也认为,这么做是正确的。” “子韵?”春水微微一笑,又不做声了。 “有什么不妥么?”极品的表情很严肃,严肃得让春水与其说是有些惭愧,倒不如说是有些不忍心。 “我可不太看好她。”春水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说真话,“这与她对我的态度无关。” 极品吸了口气,似乎在酝酿着措辞,想更好地说服春水,可是他知道,尽管他能说服很多人,但是要说服眼前的这位师门世交,不是个容易的工作。 说实话,极品一点也不怀疑春水的能力,这位年轻人毫无疑问继承了康先生的衣钵。他甚至奇怪,子韵这么一个聪明的女孩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的家伙,实际上有着天纵之才。 如果按照极品的意见,落叶城分队应该是以春水为主,沦陷月色为副,胸毛哲别等为爪牙的结构。可上次试探着提了一下,子韵似乎没什么反应。而春水刚加入,资历显然不足,更是不如那些跟随子韵已久的“老人”亲近,如果没有子韵作后盾,能不能让那些人采取合作态度还是一回事。毕竟破黑还不是军队,没有严厉的军令约束。 “我猜,你来找她是为组织构架的问题吧。”看起来倒是春水在说服他似的,“破黑现在还是保持着以前一个锅里吃饭的模式,这样谈发展壮大简直就是笑话。” 极品双眉一挑,却听春水继续说道:“如今你们要是打算往落叶城发展,没有一个科学的组织管理体系,没有一套严谨合理的条例约束,很容易造成指挥紊乱,调度不便。上面的人不知道下面的情况,下面的人无所适从。 最简单地打个比方,现在我出去接任务,赏金怎么提成?按照现在的模式,好像都是统一上缴。如果破黑高层像个黑帮老大收下面的保护费一样,那么我干嘛要加入破黑?我任务的时候,破黑给了我什么帮助?我完成了任务或者没有完成任务,行动中的开销怎么办?个人出会影响积极性,佣兵团里全包会造成下面的人谎报开支,会大手大脚地浪费! 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就算是亲兄弟,有些东西还是会有人去计算。就算开始大家都没往心里去,但是随着以后人越来越多,组织越来越大,什么人都有!难道你们能洞察每一个人内心的一切?要做大事,当然要人尽其才,不能因为某个人自私些,小气些,便完全否定他。 你看,假设我带着原来帅中行手下的某位小弟去完成了一件C级任务,我的酬劳和他居然是一样的!那么好吧,如果我是个气量极度狭小的家伙,遇到难题的时候,我会说,大家拿钱都一样,凭什么都让我啃硬骨头? 那么久而久之,下面的人会有怨言,会难的不干,容易的不想干,最后干脆就什么都不干。甚至如果遇到某个变态些的,干脆让同伴先去送死,然后自己独占功劳,怎么办? 阶级体系,赏罚体系,监督体系等等,是破黑最大的隐患。你想到了没有?你的那位团长大人想到了没有?当然,她也许更感兴趣带着兄弟们去找宝,捉几只魔兽回来炫耀一番。” 这一席话,让极品产生了强烈地不安,他原来是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春水却更系统、更全面地将问题挑露了出来。而春水接着压低了声音的一句话,更让极品出了一身冷汗:“帅中行初皈而其心未附,况且当初是被半要挟着进来的,这片基业也本是他家的。如果问题继续凸显,甚至尖锐化,在你们分兵落叶城的时候,情况会变得很微妙。” 春水一直用的是“你”“你们”等词。很明显,子韵在潜意识里没有把他和他的那些人完全当成“自己人”的同时,春水也没有把破黑当成是“我们”。 想到了这里,苏极品,我们的团副大人,感到非常的烦恼。 第一百九十六章 问计 - 破黑传奇 - 子韵 极品者,为王佐之才。其才堂皇正大,最具风骨。欲安社稷,收人心,非此类人不可。破黑初,极品居中持重,调度筹划,其辅佐、举人、建计、密谋之功无人能比。而春水疏放,疏放则其才跌宕,奇思绮丽,惊才绝艳,偶不甚严谨亦是诗人不恣之狂荡。类于纵横之流,常谋于人所不知之时之处,故往往语出惊人。秉持破黑军政机要,此二者兼紫禁大公皆人中之龙,各有千秋。————————《破黑纪事》 千秋褒贬,自有后人评说。但在那一年,那个莞东城的冬天,那个曲廊之下,春水与极品正进行着一次不同寻常的“交流”。 “极品,为什么是子韵?组建破黑,将子韵这么一个初入江湖的女孩子推上这把交椅,难道真是看好她的领袖才能?”春水看着极品,嘴角淡淡的笑意显得有些诛心的意味。 “你呢?你当然也不是因为走投无路,来寻求庇护的吧?”极品不答反问,显得不动色声。 “这个……”春水迟疑了几秒钟,“算是吧。反正这段时间我也不好到处走动,就跟着你们玩玩呗,一个人多无聊啊。” 他当然不会说,是计划将更多具备一定实力的团体力量拉到蛰伏的对立面去,而破黑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你们家的那位小姐还拿着我的半张图…… 极品哼了一声,当然不认可这个答案,不过也不再深究,因为他从心底里还是相信春水的为人。 “极品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来挑这个担子,当这个头?”春水微微一笑,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极品。 极品摇了摇头:“谋帝王之师,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镇清一;子韵若是能举一义旗,扫海内动荡,解民于倒悬,挽社稷于即倒,封王列侯那自然是没问题的。可是领袖不是那么容易当的,至少我认为我身上没有那种‘王八’之气。” 极品难得地主动开了个玩笑,说到这里,嘴角微微翘起,可是很快地,俏皮之意就淡去了。 春水点了点头。的确,极品这个人被一生从事教育、阅人无数的康远顾列举为几大青年俊逸之一,自然是名符其实的。但极品身上,也有极品固有的局限。 “道不足以治则用法,法不足以治则用术,术不足以治则用权,权不足以治则用势。势用则反权,权用则反术,术用则反法,法用则反道,道用则无为而自治。极品者,其绸缪正则正矣,其胸襟宏则宏也,终止于术焉。所以,极品兄才高,却不是雄霸;极品兄可以是帝师,是将相,却不是帝王。 这归根结蒂,是管理与帝王之术的区别,是管理与统治的区别。管理,是为了获得组织最佳的绩效,而帝王术,则是以统治为出发点。当然,这两个目标很多时候是重叠的,因此帝王术和管理某些领域是互通的,帝王术于管理而言,是有某些可以借鉴的地方。但权力派生出的权谋,毕竟是一把双刃剑,是一个危险而难于掌控的东西,这一方面,正是极品兄不擅长的领域。 帝王统御一个国家,为了满足独裁方面的利益,活动通常是以自己的九五至尊地位为导向的。统治,很多时候,就是为了维持自己统治的地位,成为最主要的工作。而让人民富足,不饿肚子,不造反,不过是为了保持现有地位的手段而已。所谓太平盛世,也就是不出什么乱子,安全,稳定,就足以让他们满足,政治家的理想不过如此。 围绕这个目标,我们可以看到一系列的不人性的技术手段,这就是帝王术。如户籍制度,保甲连坐把人民绑起来,终生不得离开原地。又如分而治之,利用官僚或者诸侯的派系,用一派压制另一派,帝王自己从中渔利。当一派消失后,为防止胜利的一派独大,又树立另一派与之抗衡,也叫平衡之术。中土的历史上,某位皇帝利用外戚制衡官僚,当外戚嚣张的时候,皇帝又利用太监制衡外戚,于是造成外戚、宦官乱政的恶性循环。还有一位皇帝怕宰相专权,取消宰相,但又让大学士,自己的私人秘书代替宰相的职责,最后当私人秘书大学士专权的时候,皇帝们走投无路,只好投靠太监,于是阉党之辈又出来危害人间。 最后,还有帝王最爱的,思想控制。即所谓的教化,也就是洗脑。让一个人按自己的要求办事,无非有三种方法,威逼——用鞭子抽他,利诱——给他好处,除了威逼利诱之外,还有就是劝说,让他从内心认同你,服从你。当法、术、势等手段用尽之后,皇帝们想到了攻心为上,将某种思想抬到齐天的高度。所以概况起来,统治统御与管理的差别,是由其使命和任务的差别所决定的。这种以安全为第一目标的技术,能实现的不过是个人欲望无限满足而已。而为了安全,他们是以牺牲绩效为代价的,甚至人民福利、社会繁荣都成了可以忽略的目标。 这一切也许是很可憎、无耻、自私自利的,但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又是必不可少的。在这方面,我不会认为认为极品兄能做得很出色、很无情、很有“王者风范”。子韵……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可塑性很强。” 临着料峭的寒意,春水就这么侃侃而谈。圃子里一些坑洼之处,白霜如蜘蛛网似的铺开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萧索,并且带着丝无奈的意味,清冷着。 极品看着这个整洁而清秀的男子;一双似笑非笑、似谑非谑的眼神,再配上嘴角一抹慵懒的浅笑,忍不住问了句:“那你呢?” 是啊,我呢……春水又联想到了自己的那个皇家血脉,微微吐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子韵阁下还是极具亲和力的,行事秉正。而且她身上,没有通常那些上位者、当权者的惯有毛病。”极品道。 “这个我倒是承认的,她能正视自己不擅长的地方,而且不将破黑看成是自己的私有物件,不恋权。财权交给了沦陷,将战略交给了你,将佣兵事务的日常组织运转交给了房,自己与手下打成一片,也虚怀纳谏地采用了我关于智取帅中行的方案……至少在目前来看,她还算是知人善用,在笼络人心方面,她的确也做得不错。” “人心向背,决定着历史的走向。成大事的人,当然要得人心。哎,瞧你这些话……”极品有些不满地嗔了一句,“说出来就这么难听。” “成大事的人,当然要得人心”这是对的,可“人心向背”,百姓的意愿真能够决定着历史的走向么?春水暗自不以为然,却也不想和他争辩。 春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这是实话,实话都不太中听。不过要想实现你的理想,破黑必须产生一个王者。对于这个扭转乾坤的艰巨任务,破黑目前所具备的条件还是远远不够的,对于一个王者来说,子韵仅仅这些表现,也是远远不够的。” 阵阵扑面而来的湿冷寒风,让极品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但他没有作出避让的举动。而这个冬天注定会写进历史,这帝国末年两大风云人物的对话,注定会让历史的车轮在它必然的轨道上再一次提速。 “继续。”极品说。 “破黑有自身的先天不足,也许还有些暂时遮掩着,但就我粗粗看来,至少有以下几点。 一、破黑的根本在雇佣兵,这个行当里人才辈出,这是优势。但雇佣兵天性烂漫松散,往往容易依照个人喜好行事,这是成大事的禁忌,也是破黑的劣势之一。 二、破黑的头,你们的子韵阁下年纪太轻,导致破黑思想领域中,许多重要的理念尚未成型。诛心地说句不好听的话,为什么大家伙儿,房、沦陷,包括你,甚至是帅中行都决定选择她,而不是另外一些人?这其中就没一些私心,没有一些见不得光的想法?会不会有人抱着欺她年少、方便施加影响,甚至是好利用的想法!!如果一旦破黑陷入困境,一连串的问题会在同一时间爆发。这!是破黑的劣势之二。 三、子韵的资历威望都不足以成为一个立足于中土世界的标杆。成大事,实力、机遇、大义缺一不可。这大义广义上与威信、民意、名分等等有关,正是那些喜欢利用民心向背,扯虎皮拉大旗,吸引人力物力等外界资源的英雄好汉们最喜欢的东西。这些是子韵与破黑缺乏的,是劣势之三。” 极品如针芒在背,再也按捺不住了,也不管春水是否说完,就打断了对方,可见春水是说到了要害地方,说到了他心里去了:“解决办法。” 春水哧了一声,摇头道:“这一时半会,哪有什么正经的完善方案,有一点极品兄可以考虑,那就是既然做大事,就趁早布大局,不妨参照军队的体制建设破黑……” “春水,留下来,帮帮我,帮帮我们。”极品一脸严肃地转过头来,突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握着春水的手,让春水吓了一跳。 “哎哎哎,别这么亲密,让人误会了我们的性取向就不好了,让人认为我做了什么有负于你的事情那也是不好的……”春水似乎哆嗦着,摇着手,苦着脸,“给我个理由先。难不成,你爱上那妞了?”春水末了也不忘戏谑一句。 极品对于春水的调侃根本不理睬,深邃的目光转向别处,似乎要望透这时空的截面,来到某处不为人知的地方。 “她是我的天命。”良晌,极品幽幽吐出几个字。 “哦?极品兄信命?”春水找到一个切入点,正想好好给极品洗洗脑,宣讲宣讲人是应该向命运抗争的,而不是臣服。 极品并不接他的话匣,“刚才你的建议很好,我会向子韵阁下建言的。对了,三天之内,给我一个书面的方案,当然各种条例细则都附上那是最好了!” 望着极品离开的背影,春水怔了怔,脸色更苦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今天没选对时间。而且,莫名其妙地显摆一阵,居然平白地摊上了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任务。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万里征程的第一步 - 破黑传奇 - 子韵 “好了,大家聊完啦,我们准备开会了。”极品走到子韵身边,对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子韵笑了笑,微微点头。其余人都收起了笑容,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 看着那些意犹未尽的同伴们互相做着鬼脸,有的一屁股从书桌上滑了下来,有的嘻嘻哈哈,有的恶作剧地还拍了某人一下赶紧往前窜……看来要劝说这位大小姐往规范化的道路上走,任重而道远啊。极品本也觉得不应该操之过急,不过眼前的形势却不会给破黑太多时间去做准备。 “子韵阁下,”极品很少跟子韵开玩笑,一如既往地对子韵表现得非常尊重的同时又不显得疏离,“下午的会议咱们就要宣布建立分队以及一系列相关任命的事项了,这也是破黑建队以来最重要的一次会议。会议前,破黑的领导核心成员们应该做个最后的讨论及确定,我还请来了帅中行、房、沦陷三人,他们会在两刻钟之后到。 破黑将分为落叶城战队(简称西部战队)、莞东城战队(简称东部战队)两个分队。考虑到沦陷夫妻对落叶城一带比较熟悉,家里在那边也有一定的资源,特别是最近家里在两江道出了事情以后,目前全部搬迁到落叶城,这也是团队综合考虑的结果。 西部战队人选主要从下面两个方面考虑,一是人才的特点搭配,二是熟悉当地情况,容易开展工作。初步定是以下这些人,沦陷队长,胸毛、月色是副队长,成员有夜、神久夜、花逝、逆水寒、地狱领主等人。 东部战队对外称是风旗佣兵团不变,目前稳定压倒一切,帅中行是东部战队队长,副队长房、原四季。其中原四季是帅中行极力推荐的,房的这个位置很敏感,他心思缜密,应该能够胜任。成员晋峰、老么、哲别、蓝色。” 子韵喝了口热可可,点了点头。帅中行的加入有些特殊,尽管东部战队实际上在总部的直接领导之下,但毕竟很多事情不方便直接出面。原四季本身是帅中行的老部下,房在这里说得不好听就是监督甚至是监视。 “赫连春水呢?他怎么没分进去?”子韵突然想起来。 “这也是我想和您商量的,按照春水的才干,战队长都是屈才的。如果认为他去主持西部战队不合适,不如我们可以设置个中部战队,以波弥道一带为轴心,上结帝都,下俯两湖,让他带领其原属人马,相信他应该可以打出一片新的天地! 另外应该再给他增设个佣兵团副团长。” 他有这么厉害么,怎么我一点都看不出。子韵心想着,嘟了嘟小嘴。但是这个春水鬼头鬼脑的,总让自己感觉没安什么好心,一不盯着就要出事情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放心的。副团长么,他才来几天,别人会不服气的吧…… 于是子韵很自然地故意忽略了极品的最后那个提议,“目前还是先留在总部观察一段时间吧,让他也熟悉熟悉破黑的情况,如果真是德才兼备,忠诚度也比较高的话,可以考虑让他去组建中部战队。” 当然,不德才兼备怎么能担负起领导的重担,那肯定是要出事情的。就算你赫连春水有才,我看呀,这个德你目前肯定是不过关的。忠诚度嘛,怎么也不如晋峰、极品、房和夜这些人放心啊。 极品看了她一眼,大致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本来就不指望能说服她,心中暗叹,于是就将话题转移到比如经费开支,先期投入等一系列事情上去了。 不一会儿,破黑里坐第三、四、五把交椅的帅中行、房、沦陷依次走了进来。如今屋子里的这些人,就是破黑的领导核心。 各自坐定,会议还是由极品主持: “割据纷争,时局动荡,雇佣兵团体所面对的形势会越来越严峻。这也是破黑当前面临的首要问题。 首先,纯粹的传统性质任务会越来越少。最近以来,我们都避免接受那些涉及政治军事的任务。就在昨天,还有人拿着大量定金到访,要求我们做一个暗杀行动。为了避免卷入纷争,出于对大家安全的考虑,我们拒绝了。可是我想,我们也已经得罪了一些人了。 其次,作为一个有实力的团体,一定会引人注目。每一位割据者,都不会允许自己家的后院里出现一支强大的力量。前阵子,已经有艾河城方面的代表找到了帅中行。我建议这件事以考虑为由,暂时拖延了下来。不过我想,送走了魔王,还有厉鬼,附近的选锋军、盐港军乃至骁武军都已经注意到了风旗佣兵团的存在。 最后我想说的是,纵观天下格局,佣兵这个行业已经开始迈向没落了。接下去是军事政治力量对抗的时代。我们破黑战队何去何从,现在是时候有个计较了。” “搞政治,搞割据,搞神兵……”一旁的子韵喃喃道,“我还是更喜欢后者。”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不由都有些暗自发笑。 “极品说得很对。”接到通知房一直没说话,现在终于开口了,“不发展会被吞并,发展壮大就会引起更多的关注,不知道多少人对我们虎视眈眈。但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掐灭那些人的妄想之外,我们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 “那我们先拿下一个山头再说?”帅中行突然说道。 子韵哈哈大笑,“占山为王哦,那我不成了天下第一个强盗女王了,哈哈……” “你的意思是,占据城镇,公开竖起大旗?”沦陷看了帅中行一眼。 “我觉得时机还是不成熟,目前我们也不具备经营发展一个城市的必要条件。固本培元,加强内部建设,主要是建立健全破黑的组织体系,规范和完善相关制度条例,这才是我们万里征程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极品说道。 其实,关于破黑的具体发展模式,这位忧国忧民的法师一早就非常的重视。他曾经去暗访过无数的城镇,结合当年的失败教训,他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光靠激发民众的爱国热情是远远不够的,这个乱世,很多人首要考虑的问题就是生存!只有具备了一定的实力,有能力创造和提供更好的生存条件,你才会取得更多人的支持和追随。 在这之前,极品很苦恼。破黑战队乃是一个闲散仙人的佣兵组合。尽管没有人验证过,但把大家拉向他坚信的的这一条路,他始终认为于国于民于都是正确的。但这条道路没人告诉他应该怎么走,历史不会简单的重复,成功也无法复制。 涉及到具体的运作,极品有很多想法,但是破黑里,没人能和他就这些细节共同琢磨,反复推敲,直到今天,刚才和春水的一席谈话,让他隐约有些兴奋。 尽管春水也没有拿出具体方案,但是春水的启发,让极品找到了一条新的思路。犹如掀开了一层纱,极品隐约看见了破黑这个巨型战车的冰山一角。 最后他把选择权还给了大家。极品会一直竭力引导大家往他认为那个正确的那个方向前进——匡扶帝国,使寰区大定,海镇清一。但目前极品最重要的事情,是为大家寻找出一个能持续前进的保障——发展壮大。 作为副队长,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辅佐子韵,尽量维系好破黑战队。因为在他脑海里,那首古老的歌谣,一直在回响。 “吾悲吾慷慨,铿鍧莫成泣。无韵不能歌,不破何从立。昌南会风云,天骄生羽翼。破黑师勤王,席卷真儿戏。风且舞,我亦癫,三十六将足逆天,问谁横绝娥眉巅……” 真的在昌南,在子韵阁下的带领下,破黑战队成立了。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些什么?可惜歌谣里没有给他指明去路。也许这条路,是要靠我们走出来的。想到这些,极品神情有些恍惚。 “这些章程的东西,就麻烦极品去张罗吧,然后得个初稿出来,我们再作讨论。”子韵最怕摆弄这种东西,不仅字里行间枯燥无味,全无美感,而且还得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堵漏拾遗。尽管,咱们这位团长大人自己还是文科院毕业的。 “经费的保障不容轻忽。”帅中行是白手起家的,虽然最近加入了破黑,提出了自己的资金,许多产业就自动转成了公有,这让他肉疼不已。 一说到钱,子韵立马想起一个事情。这段时间东跑西跑的,她都差点忘了这回事儿了。 子韵从腰包里掏出一样事物,铺在桌子上捋了捋,还好,没丢。 细看,乃是半张地图。众人都围过去看了一番,也没研究出个啥来。 子韵把藏宝图收好,开始了她的总结发言:“看来,我们还是要先让自己变强。” 众人点头。有人也暗想,这不是废话么…… “那就从暴龙之弓开始吧。”子韵明显比刚才来劲了许多。 众人点头,待意会到什么意思后,又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子韵。“啊?” “哦,我都忘了,暴龙之弓已经在自己人手里了……”子韵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嘟起了嘴,脸上有些泛红。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宅院的那些人、那些事 - 破黑传奇 - 子韵 第一百九十八章大宅院的那些人、那些事 chun水靠在栏杆上,迎风而立,想起这一神兵所引发的一系列事件,贯穿了这风云变幻的十多年,竟然都隐约与自己相关,不禁暗自感叹。 还有蛰伏!尽管作出了相应的准备,看来自己依然是低估了这个组织。那个黑暗世界中的庞然大物,展现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它的冰山一角罢了。 这次虽然倾尽了全力,也抵不过蛰伏下面一个“权杖”,可见蛰伏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罢了,看来一切得从长计议,水心里盘算着,千头万绪竟不知从何处理去。接下去似乎无可事事。那么就该是那张地图了! 大院里偶尔有人来来去去走动着,各行其事。防备有些松懈,除了前后门附近的看守,至少chun水并没有发现院子里有流动哨或者暗哨。破黑作为一个雏形初具的组织,一切都还在筹备中。 墓碑镇遇到的那个小个子弓箭手,手里拿着一包油纸裹着的东西,正往大院的中枢所在——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跨过院门栏坎的时候,他作了个掀开的动作,瞅了瞅,包好。 这宅院很大,由于少了富豪家里那种蓄养着大批仆人及护院的排场,所以显得很空阔。僻静之处,大有庭院深深之幽静与寂寥。那些背阳之处、房屋的重重yin影之后,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或是…… “乔贵,你什么时候还我的钱?” “哥,这阵子手头紧,您就宽限些时候得了……” “乔贵,不是俺不仗义,你也知道,这年边了,谁都是着紧的时候。以往啥时候催过你,俺一向是宁可自己困难,也不愿意伤了兄弟感情的。” “那是那是……哎,说真的,这年景是越来越不好过了。明摆着的,以往兄弟们的ri子虽不富裕,逛个楼子,摆桌酒席这兜里还是能拿得出手的。现在摊子大了,个个都瞅着看上头到底是怎么样个路数,要是还这般没个新鲜搞法,我看没啥希望。好事轮不到咱,坏事还不让咱干。” ” “哥,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咱们这些就因为不是帅大人的嫡系,才给撇到这边来的。临过来有一天,我看着原四季正张罗着心腹们给帅大人转移财物,还有默克那些人……” “乔贵,你看到默克了?” “哥,你也不想想,当初原四季还没来之前,默克是除了阿强之外,帅大人最铁杆兄弟啊,他怎么会因为不服从帅大人而被赶走呢,以前他手下的那队人吃好的喝好的,拿的例钱是咱们的两倍,现在这些人呢?!” “你是说,咱们帅大人还留着一手?” “嘿!有道是宁为鸡头不为牛尾,帅大人这么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突然由老大变成了老三,那些让人眼红的产业都突然由‘家里的’变成了‘公共的’,如果是你,你能自愿,你能舒坦?” “乔贵,看来咱们也得多个心眼啊,白搭一场算是好的,搞不好哪天死在‘自己人’刀下,还做着白ri梦呢。” “哥,小声点,小声点……” 转过了一幢房屋,chun水远远地看到那个叫房的男子,正靠在一根圆柱子上,水走过的时候,他抬头瞥了chun水一眼。 没有点头,没有微笑,没有打招呼,没有其他多余的任何动作,就像不认识这个人。而chun水当然知道,房是知道自己的。 这个男子身上有一种气息,让chun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个人注定与自己形同陌路,无论如何也亲近不起来的,譬如参与商。子韵以下,除了房,chun水与破黑原来的那些人每一个相处都还客气,至少是表面上的客气。但chun水知道,偏偏是这个房,客气也是没用的,彼此仿佛都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就连那么一点刻意的微笑也显得是那么的多余。 这种感觉,是很奇怪,说不出所以然,但又是如此真实的存在着。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命里相冲? 夜这时候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望着chun水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房看着chun水背影若有所思的神sè,忍不住开口道:“这家伙也不见得多能打,小聪明倒是不少,咱头好像也不太喜欢他。” “不喜欢?我看不见得……”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将注意力又转到修指甲的那柄小刀上。 “据说他把暴龙之弓糊弄走了,头很不高兴,这些天一直念着。要不,咱们叫上晋峰,捉弄他一下?” “一把暴龙之弓是这么容易就被糊弄走的?你看他策划的拿下帅中行的行动,虽然我没有参与,那又岂是句小聪明可以形容的? 此人虽别有用心,却颇具大将之风。那么多人,连一些前辈都甘为其调动驱使,若是让他影响到子韵,ri后麻烦可大着呢。不高兴?不高兴还留着在身边?不高兴还留着重用的心思?夜,你的武技修为很强,但是很多事情不是能打就行的,多动动脑子。 注意盯着就是,别莽撞,不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夜揉了揉脑袋,看着chun水的背影,心有不甘地闷出一声“哦”。 chun水走过曲廊,踏着石子小径,穿过那一片依然保持着深绿,却老气横秋、萎靡不振的植物丛,一个人背着手,优哉游哉地散着步。 …… “胸毛,你跨在那栏杆上的姿势很猥琐哎!”chun水指着胸毛笑骂道。后者正以骑马的姿势,跨在八角亭下涂着红漆的圆木栏,嘴角上叼着一根草茎,脸上带着傻兮兮的微笑,整个人的身子有些神经质地摇晃着。 似乎他这个人并不是跨在一根木头上,而是骑在一匹神骏的宝马;仿佛他也不是在东部沿海地区的某个城市某个宅院里的某个八角亭下,而是悠游在辽阔的西部草原之上,看着天上白云朵朵,唱着郎啊妹子啊的西部情歌,从某个美丽的“草原之花”身边行过,留下一道深情的目光,烙在伊人的心里。 “嘿嘿,chun哥。久不碰妹子,咱能熬得住;久不骑马,心里就憋得慌。眼看着过了年就要去西边了,心里更是痒痒……”胸毛不好意思地傻笑着,一边应到。 人和人真的不一样,chun水第一次见到房和第一次见到胸毛是同一个时候,那是在沦陷家的押运任务中,这次重逢也是同样的在莞东城。但胸毛却和整天在宅院里无所事事闲逛,找人胡吹乱侃的chun水一见如故,两人说起流光道,说起卡萨加纱道,说起整个西部,说起美女,说起青楼,竟然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在后院的某个大花圃附近,尽管此时花圃中并没什么生机,没有姹紫嫣红,没有蜂游蝶舞,但一幅很有意思的画面出现在chun水的眼里。 那边大树下的秋千架上,蓝sè正坐在上面,哲别站在旁边轻轻地摇摆着秋千,正与蓝sè说着什么,两人面带微笑,似乎正谈论着什么有趣的事情。是不是又谈起了艾尔格森林的冬季,或是雪地里的若干只狗拉着的雪橇…… 斜对面的一排屋子的某个窗前,月sè与沦陷正依偎着,姿体动作虽然亲密,面上的神sè却比前面那对显得多沉重一些,但目光依然是温柔的交汇着。想来是谈到了年后去西边与家里汇合的事情,商量着一些具体事务的安排…… 大宅院在这里,多出了一些柔美的sè彩,在这个冬季里温馨着。 当然,chun水也发现了,远处的假山那边,那个艾尔格第一潜行者的身影一闪而过。也许当在幸福与温柔中荡漾着的蓝sè和哲别(特别是后者)出现在那对冰冷的瞳孔中时,定有一道如焰的杀意汹涌着,肆虐着。 突然,行走着的chun水眉心一跳、扭头往右看去,但见墙角处,定定地倚着一个人,双手抱臂,犹如雕像一般,不是芸还是谁! 这个吸血鬼伯爵也太狡诈了,当初还以为这么幸运捡了个大便宜,血族之力确实对自己的武艺起了很大的帮助,用在逃跑上更是事半功倍,可是没想到却让自己的思想在吸血鬼面前暴露无遗,多么可怕啊! 简直是太过分了。风之语还只是偷听别人的讲话而已,这些家伙却在偷心!chun水有些忿忿然。 赫连chun水尝到了这种被探视着的滋味,而且自己的心思在别人面前一览无余,如同一个少女被剥光了衣服,摆在了一个两眼泛着绿光的粗鄙男人面前。 如果让子韵知道了,一定会哈哈大笑三声,怎“活该”两字了得。 停停停!不能再想了,这么远会不会感应得到啊?chun水下意识地收起了一切应该有的或者不应该有的想法。 chun水无奈地用手拍了下脑门,又甩了甩脑袋,循着石阶慢慢踱下亭子来。以惯有的手段,正想以小诗一首作为开场白才,记起似乎用错了对象,这才干咳了一声,问道:“亭子小憩,更是别有风味,何不过去看看?” 芸摇了摇头,却不做声。 chun水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印记,那两个牙齿印,心里叹道,还好伯爵没那种传说中的能力,不然自己就成吸血鬼了。 不过这个女孩子看不出对自己有什么恶意,就是能感应自己的心思这一点让人烦恼。 “我,一百五十岁。”一字一顿的声音响起。 “那是……”chun水道,想起第一次邂逅时,自己的屁股还被芸踢过一脚,真是汗颜啊汗颜。 “我属于你,竭尽所能,你是主人,唯一的要求,就是暴龙之弓,秘密。” chun水看着芸冷酷的脸sè,问道:“这是伯爵大人的意思?” 芸缓缓点了一下头:“绝对不能,让狼人,捷足先登。” chun水道:“暴龙之弓现在在我们手上了,不过这个秘密,说实话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芸又缓缓点了一下头。良久,才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血族的初拥对你们来说这么重要?”看着芸又点了一下头,chun水继续问道,“也许这只是个传说呢?” “暴龙之弓,也是传说。”芸一字一顿道。 chun水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心里却想,你们要恢复了初拥能力,又打算怎么办呢,会不会迫不及待地想把所有人都咬上一口? 芸冷冷地看着chun水,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她也不知道会怎样,但是这是家族使命,几百年了,终于等到了暴龙现世,为了这个秘密,所有的血族都会去努力,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 chun水看着芸,就知道她又感应到了自己所想,一股懊恼之意再次涌起。 chun水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瞄向芸xing感的嘴唇和高耸的胸脯,故意让那些意念不断在自己脑子里旋转。接着,chun水邪恶的微笑浮现在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芸。 芸还是冷冷的一副尊容,并没有丝毫的波动。 “你的读心术又读到了什么?”chun水忍不住了,微笑道。 “不是读心术,只是感应,心念一动,就知道了。” “天涯海角都行?”chun水一反常态,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太远不行,应该是在,目所能及,的距离。” “我知道了。我会抓紧调查的。”chun水无奈地说道,“你请便,我有点别的事。”说完,便落荒而逃了。 走出很远,chun水才敢有别的念头。地图,地图。得把那半张地图弄回来再说。 chun水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如何,巧不巧风之语就远远地捕捉到了一个念念碎的声音:“我戳死你,我戳,戳!说话不算话,不算男子汉!”接着,那间书房之内,还传来几声咄咄咄的声音。 “子韵阁下,您有空么?我想跟您谈谈关于药材生意的事情……”屋外,苏极品的声音响起。 ()v 第一百九十九章 老板与吃闲饭的长工 - 破黑传奇 - 子韵 “反正第一次就当是探探路,这件事情,让下面的人去好了,组织刚成立,许多的章程要梳理,那些重要的决议没您参加讨论、拍板怎么能行?”极品正在发挥着一个“铁骨谏臣”的本sè。/ 可在子韵眼里,这个才刚刚步入三十的男子,最近表现得如同更年期的妇女一般罗嗦。 “极品,我相信这些事情你能够安排得很好,要商量的话可以找房和帅中行嘛,先拿来方案试行,边执行边修改,好不好。 我再不动动,身子就要生锈了。况且,作为团队的领头人,我也应该好好熟悉一下周围的情况才是。这次就由我直接带队吧。” “可是子韵阁下……”极品在这个问题上似乎很坚持,尽管这名法师在战场上同样表现得很另类,喜欢身先士卒。但在管理上,极品始终认为领导者的首要职责肯定应该是在部署规划,在指挥、协调、激励方面,因而领导者的岗位应该在组织的中枢。 如果说子韵在那些方面很像个领导的话,那无疑是表现在果断、自我,甚至带有一些霸道的意味上。她一边整理着书桌上的那些文稿,一边对极品说道:“让赫连chun水跟着我,还有哲别、蓝sè,另外炎亓和芸也跟着。这也是对这些新人的一次考察,就这么定了吧。” 子韵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极品“大妈”还能咋地?应了一声,极品便自去安排了。 子韵用眼角的虚光瞟了一眼极品的背影,心里有些得意。是的,发号施令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嘛。这是不是权力带来的那一点甘甜呢,子韵不知道,但她显然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 哲别蓝sè么,其实还是对那把神兵有些好奇呀,正好看看,是怎么个厉害法。什么?有点闹着玩的意思?这叫深入基层,了解下属知道不!将不知兵还打个什么仗,官不知民还治理什么地方。 至于炎亓和芸么,这可是两大潜行高手啊,一路上也需要有人打探消息,有人负责jing戒不是,这也是为了锻炼新人,加强队伍的磨合嘛。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一左一右两大冷峻高手,凌厉的杀气,拉风的队形,冲啊——隐身!帅呆了不是,额……这个不能说,不能说…… ———————————————— 由于近来雨水泛滥成灾,东部许多地方由原来的水乡变成了“泽国”。马匹在这边显得是越来越不实用了,子韵他们这次出行的首选代步工具变成了船只。 但还是有些路段需要步行的,比如这一段河坝边的细石子路。 “注意保持队形。”子韵整了整身上的披风,显得有些意气风发。 “大人,为什么要保持队形?”黄头发问道。 黄头发是从原先的风旗佣兵团那边调拨到破黑总部的一名普通随从。关于这个黄头发,子韵已经是第三次忘记他的姓名了,所以子韵也干脆不问也不去记了,反正黄头发就是他的代称。 “jing神面貌要讲究,咱们破黑可不是一群乌合之众。有些细节要从我做起,从身边的每一件小事做起,养成好习惯,知道吧。”尽管说的字数不少,但子韵回答得依旧有些含糊,因为她总不可能说是为了让两大强力潜行者摆在自己两边显得拉风吧。 这次任务主要对药材生意的一次尝试xing运作,是一次摸底,对行情、买卖利润、损耗以及路线、其他开支等方面的一次综合xing的了解。子韵终究摆出了自己务实的一面,她取消了探哨。因为现在是拿着钱去办置货物,子韵也认为没有必要沿路打探,否则估计那位来自艾尔格的男xingjing灵会气得脸sè发青。 而今,这位男xingjing灵就按照子韵的布置行走在她的左侧一带。即便如此,炎亓依然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也不知道是对子韵的固定安排有些无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时不时地,瞥一眼同样如此被安排在右路的芸。当然,在尽可能显得自然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回头用冷冷的目光在哲别身上扫视一番。 芸却正好相反,她没有东张西望,没有观赏沿途的风景,没有观察周围是不是有人意图不轨,她就这么不动声sè地走着,肢体动作协调,极具运动的美感,目光永远是正前方。给人的感觉是她就像在自己的卧室里踱着步子,带着种施施然。 那位同样来自艾尔格的女xingjing灵则显得很放松,似乎对那些曾经耿耿于怀的担忧和畏惧都已经释怀,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挽着身边那个暗黑jing灵的手臂,尽管彼此戴着的斗篷都起到了一定程度的掩饰,但那只白净细腻的手和另外一只暗灰sè调的,手指细长而有力的手搭配在一起,还是显出了那么一点醒目。 这一对情人似乎都很信任chun水的选择,因为chun水承诺过:让我高兴的是,这只是炎家族的事情,与山林同盟无关。炎亓要杀死哲别就要先杀死我;如果他动了杀机,我一定会让他先死。 爱情之花在子韵的身后绽放着,连瞎子都能看得到,暗暗咬着牙的炎亓当然不是瞎子。队伍里也没有瞎子。 但是队伍里有一个话唠,黄头发突然又问:“子韵大人,你为什么不戴斗篷呢?” 其实黄头发这句话问得也没什么不对。今天放晴了,尽管没有看到太阳,不过几缕让人心情舒畅的金sè隐约从云层里透了出来。不过谁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天就会变脸,雨点就会落下来,这一段时间古怪的天气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斗篷显得有些黏,不太舒服。”子韵的说话已经显得有些不耐了。 她总不可能说,这是她脑海里设计好的场景——自己披着淡青sè的披风,一身小牛皮甲,飒爽英武的身姿渐渐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正好昭示着一位大人物的出场。然后是两名冷酷jing干的劲装人士,两大潜行者。再往后,暗黑jing灵手持暴龙之弓,脸上浮现出带着丝邪气的笑意,带着股暴戾杀气。他的身旁,美丽的艾尔格女jing灵身上散发着祥和而圣洁的光辉,如女神降临,在这种让人心安又略显激奋的光泽笼罩下,队友们显得信心十足,脚步愈发的坚定…… “子韵大人,这次我们要采购些什么呢?”黄头发明显脑袋少根筋,或者情绪有些兴奋,没有注意子韵的脸sè,不停地对子韵进行着“十万个为什么”的疲劳轰炸。 子韵现在非常的后悔,为啥是这个黄头发跟在队伍里,而不是那个善解人意的,安静的,讨人喜欢的哑巴老么。 “爱情之花”的护花使者,那位游手好闲的、吃闲饭的chun水却似乎心情不错,面带微笑。他不是十步之内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么,难道他听不到那位话唠兄的叽叽喳喳?难道他没有被“十万个为什么”的疲劳轰炸到想吐? 子韵回头瞪了一眼黄头发,又很快地往前后左右扫视着,在寻找着什么。很明显,她是想找一个什么东西塞住黄头发那不知趣的大嘴。有可能的话,塞住之后,还会在外面捆上几道绑带。 黄头发被吓了一跳,愣着张开着嘴,但很快发现子韵是盯着自己的嘴,于是立马将嘴巴合拢。却见子韵悻悻着转过身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chun水早就暗自发笑,却终于忍不住地噗嗤了一声。 子韵冷眼往他脸上一扫,停下了脚步,“赫连chun水,你发现了什么好笑的?” “没有,老板。”chun水收起了笑脸,肃然答道。 子韵的不快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当那片茂密的山林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已然忘记了一切的烦恼。 一株株高达近百米的古树之间,子韵不由自主地感叹着世界的神奇。这里随处可见挺拔的古树,树下是翠绿的灌木以及粗大的藤蔓如蛇一样缠绕在古树数米粗细的树干上,层层叠叠,一路向上,不知要延伸到多高的地方。 远远地朝山林深处望去,透过林间不散的淡淡雾气,可以看到十多米的高处,一株株藤蔓纵横交错,好象织就了一张立体的网,将一棵棵古树连接在一起。 “这里比起你们艾尔格如何?”哲别深深地吸了口气,笑着问旁边的蓝sè。 还没等蓝sè说话,那边的炎亓却冷哼一声,以一种讥讽的语调说道:“比起伟大的艾尔格丛林,无论是气象还是内涵,当然是相差甚远。不过比起毒瘴遍布,林子里流淌的黑液,湿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莫比亚森林,还是天差地别的。” 子韵一愣,突然想到,这破黑的内部,还是有许多问题有待自己去解决的。 ()v 第二百章 药材生意 - 破黑传奇 - 子韵 苏极品如果知道,他应该感到欣慰,因为子韵总算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一旁的赫连chun水依旧嘴角带着笑意,斜斜地望着子韵,看着她的脸sè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凝重,仿佛是变天似的,乌云与阳光不断交织。 他大概能自以为是地猜测她在想些什么,可又不太确定。这个古灵jing怪的丫头总能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要是有读心术就好了。 什么!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龌龊了!赫连chun水不自觉地朝芸望了一眼,“目及之处便能感应到”,哎,chun水暗暗叹了一口气。 穿梭于林间小道,大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子韵一边享受这乡间的宁静,一边心里嘀咕着怎么对付炎亓和这对黑白配情侣的问题,一路无话。 不知不觉中,子韵已经慢慢融入了自己的角sè,这对于她来说,不知是悲哀,还是幸运。 不多久,众人在黄头发的带领下,来到了这个镇子的街道上。 转过几个拐角,大家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店铺面前停下了脚步。 黄头发低头哈腰地请子韵等人进去坐下,居然发现没人,“土耗子!”黄头发朝内门里喊道。 “来了来了……”有人应声道,接着门帘一掀,出来一个人。 这个被叫做土耗子的伙计一出来,立刻被眼前这阵势吓倒了。 只见正座上,端端坐着一位年轻姑娘,长得眉清目秀,那后面站着的两位劲装人物,明眼一看就是两个厉害的杀手,那气势直逼过来,更突出中间那位的威严。 再看左右下座上,又各坐着三位,都是郎才女貌、气宇不凡的好相貌。 子韵看过去,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但见此人长得尖嘴猴腮,两撇八字胡,像极了一张耗子脸,无怪乎有此外号。 ] 黄头发在小弟面前,少不了趾高气扬一番,破头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给老大们奉茶!”说着亲自去端那桌上的杯盏。 “是是是!”土耗子显然早已习惯,刘哥口中的老大们,所指的自然是在座的六位大人。土耗子虽是下里巴人,不过世故还是圆滑的,见众人衣着气度,便知不是普通人罢。 不过刘哥口中称作老大,而不是大人,难不成就是最近新进的高层领导? 土耗子脑子里转着,手脚却不停,很快便给大家满上了茶水。 子韵拿起茶杯随便喝了一口,挺了挺腰板,看了土耗子一眼,又看了黄头发一眼,给了他一个疑惑的表情。 黄头发嘿嘿笑了一声,道:“老大,这是土耗子,店铺里的下手。” 待子韵点了点头,黄头发转头问道:“你家掌柜的呢?” 那土耗子立马知道了眼前这位女孩子应该便是头头了,不过也太年轻点了吧?土耗子对着子韵点头哈腰,拿出刚对付黄头发的谄媚态,“掌柜的三天前去水罗湾收购草药去了。吩咐小的在这里看店。” 子韵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水罗湾?” “是的,大人。水罗湾是出产海底药草的地方,这个时候正是药草采集的时间,往年我们也都去收购的。” “哦。”子韵想了一下,“今年的行情怎么样?” “近两年都不大好。”土耗子答道。 “什么地方不好,收不到还是卖不出去?”一旁的赫连chun水问道。 “水罗湾是盛产多种名贵采药,一般卖得很好,尤其近几年产量急剧下降,就更好卖了。就是……”土耗子看了一眼黄头发,正懊悔自己说话太快,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黄头发被他这么看一眼,引得众人也都盯着他,好似他藏着什么秘密似的,头皮一阵发麻,骂道:“就是什么?这几位都是我们破黑的高层老大!有什么说什么!” 只能等他们收购完以后,我们再收些零碎的。” “谁是大金牙?”子韵问得不疾不徐。 “大金牙是个富商,五年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也有人说是从在北方做皮毛生意发了横财,之后来到这里经营药材生意。” “他很厉害?帅中行都搞不定?”子韵忿忿道。 土耗子心想,连他见也没见过的风旗佣兵团老大帅大人都敢直呼其名,那眼前这位小姐,难道是大家都在说的……想到这里,土耗子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惶恐,腿脚一软,竟不争气地跪倒在地。 黄头发又yu发作,但见子韵嘴角一笑,转头看着他,心里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答道:“以前帅大人公务繁忙,可能注重佣兵事务的管理,在经营药草方面,也没怎么花心思。” “现在行会壮大了,没有钱可是寸步难行啊!”子韵语重心道,语气长得像一个老者在谆谆教导。 “赫连chun水!”子韵突然提高了音量,吓得土耗子又是一阵哆嗦。 “嗯?”赫连chun水挪了挪身体,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下文。 “你说说该怎么办?” 赫连chun水低头理了理衣襟,思索片刻,“这要看大小姐你要做到什么地步了。” “什么什么地步,当然是全部拿下!”子韵说道。 “那还不简单?派艾尔格的第一暗杀高手去搞定大金牙不就行了。”chun水故意扭曲子韵的意思,还故意把第一潜行者高手说成第一暗杀高手。 暗杀高手其实是很拉风很赞的称呼啊,尤其对于潜行者这一行来说。可是炎亓作为艾尔格的jing灵,又不是雇佣兵,哪有天天去搞暗杀这个行当。 子韵自然能听出这其中一二,刚想说不如叫你的吸血鬼刺客去搞暗杀,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呢,可是一转念芸现在也是自己的属下了,怎么好如此编排。 想到这里,子韵笑了笑,说道:“办法倒是直接干脆,大金牙死后,剩下的烂摊子由你负责?反正最近这段时间我看你挺闲的。” chun水一愣,心想这下可吃鳖了。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芸的嘴角一扯,似乎笑了下。 罢了,看来这小丫头还是有所长进。前不久还跟极品谈论怎么解决破黑内部的结构问题,现在自己反倒对炎亓有所顾忌,对团结不利啊。 chun水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突然双手一拍,“我看这件事咱们还得从源头上理一理。我建议先去水罗湾查看一下。” 子韵虽想整一整赫连chun水,不过也不想就这么回去,如此大好机会不好好出去玩一玩,岂不是可惜了,当下顺水推舟,道:“我也正有此意,那我们现在就去水罗湾。” 好在这里离水罗湾也不远,众人乘上小舟,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出了海口,再往西驶了一阵,在一个叫做红滩的浅水区上了岸。 黄头发领着众人,爬到了一处低矮的崖上。 子韵御风而立,朝着黄头发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片蔚蓝的海湾。内凹成优美弧线的悬崖不知被海水冲刷了多少万年才成了这个形状。 崖壁旁、海面上、天空中,不时翱翔着白sè的海鸥,身姿优雅,让人看了心里产生一种宁静。 “看来咱们来的正是时候。”黄头发说道,“现在风平浪静,是不可多得的采摘药草的时间。一旦涨cháo或是退cháo,就不适合再下水了。” 大家望去,果然看见如镜的海面上停着一叶叶小舟,犹如一片片树叶般,再仔细看,还有一个个黑点浮在水面上,想来是下水的人。 到了水罗湾的上岸口,子韵立马欢欣雀跃,一头扎进那交易的场所里面去了。 只见海滩上停着几艘船,有大有小,还有更多的正在驶向水罗湾,更多的正在靠近海岸边,准备抛锚上岸。 面对海岸的草坡上,搭了不少临时的棚户,商人和采集药草的人穿梭其间,来来往往。 子韵好奇地东看细看,炎亓无语地跟着,暂时保持着jing惕,而芸则找了跟柱子,靠在边上,仿佛这个世界与她再无关系,可是又明明好像在她的掌控之中。 chun水给哲别作了个手势,意思是叫他和蓝sè跟着子韵,自己则混入人堆,大概展开摸底调查去了。 正中间一个大铺子面前,不时有人拎着一麻袋一麻袋淋着水的草药过来,倒在筛子里,然后称量入账,领取金币。 子韵远远地看见草药被第一时间倒入了敞口罐子里。 “这是为了保持药草的新鲜,一般都先用海水养起来。”黄头发在子韵耳边解释着,仿佛到了他的地盘,他就从“十万个为什么”变成“百科全书”了。 “嗯。”子韵点了点头,yu走近去看,才没走几步,就发现对方有好几个打手模样的人慢慢汇拢着看向这边。 啥情况?难不成这就是大金牙的铺子? 可是大家也没cāo家伙啊,除了那把暴龙之弓。蓝sè还特意为暴龙之弓缠上了布,因为暴龙的外观实在是太拉风了,缠上以后,就变成了黑不溜秋的普通货了。 子韵环顾四周,好像就这个铺子忙得热火,其他铺子前面都是冷冷清清的,前面站着一两个伙计等待着卖者,撑的脖子都长了。 “我们先去那边打听打听,你去找找章掌柜在哪儿。”子韵对身边的黄头发说道。 黄头发领命而去,子韵则带着众人往海滩方向走去。 ()v 第二百零一章 劫富济贫(一) - 破黑传奇 - 子韵 “蓝sè——姐姐……”这一百来岁的jing灵还真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子韵心里嘀咕着,想说说话套套近乎,直呼其名不大好吧,所以赶紧着加上姐姐两字,罢了,就把她先当做沦陷姐姐般地叫着…… “嗯,妹妹有何吩咐?”蓝sè倒显得自然亲切,口中喊着妹妹,又用吩咐这词,也不逾越了身份。 蓝sè心里明白,虽然暴龙之弓是chun水亲手交给哲别的,但是这暴龙之弓实际上是子韵的那位爷爷的,可以说就是子韵的,chun水当众把弓给了哲别,子韵也默认了,也可以说是子韵转着几个弯承认了暴龙现在的新主人是她的爱人、莫比亚jing灵猎手菊花?哲别。 她为哲别感到骄傲,也有这个信心,八大神兵之一的绝世神器暴龙之弓,在哲别手里绝对不会辱没了这个威名。 所以她从心底里是感谢子韵的,并且心甘情愿与哲别随着chun水加入破黑,把破黑当做自己和哲别的新家。 “药草除了药用以外,也是魔法的必需材料吧。”子韵问道。 “是的,其实魔法是非常昂贵的。这也是为什么厉害的魔法师这么少的原因之一。威力巨大的魔法卷轴所需的材料,更不是我们普通人可以支付得起的。而且就算你很富裕,怕也是有价无货,稀缺材料很难得到。” “那我们这次可要好好搞一些回去,让极品弄几个卷轴玩玩。”一个新的点子马上涌了上来,子韵高兴地双手一拍。 怎么弄呢,是从富商那里“劫富济贫”一下,还是正正当当地购买呢?子韵心里纠结着,这心思要是让大金牙知道了,不得气嘴歪么?破黑佣兵团都装穷,那他一个小小的商人算个鸟啊。 正想着,子韵猛地听见一声梢柝子声响起,抬头一看,原来是海面上驶来一艘大船。子韵自小生活在沿海地带,对船只也颇懂一二,虽然她家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猎户。 这船说大也不大,左右各配十桨,但比起那家用的小渔船来说,也算得上一定规模了。桅杆上一面黄sè旗帜迎风招展,也不知绣的什么图案。 子韵与众人上前,见那船慢慢靠近海滩,抛了锚,搭了软梯下来,周围等待的一些人便上去了。 这些人统一着浅褐sè麻布衣,与刚才店铺前的伙计们倒是如出一辙。 子韵正yu走近去看,却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一样事物从船里飞出,一段抛物线之后,落在了子韵左前不远处。 炎亓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切,若有变动,随时出手。 哲别也一手执弓,一手把蓝sè揽到身后,jing惕着周围的情况。 相比而言,子韵则大意得多。当她看清那个在地上呻吟打滚的是个长头发的女孩子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又想往前去看个究竟。 炎亓往子韵前面一挡,建议道:“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此时,周围那些零零散散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远远地观望着,不敢靠近。 之后,从大船上慢吞吞下来一号人物,中等年纪,蓄着长须,大腹便便,一看就是脑满肥肠的商人模样,后面跟着七八个打手。 “大家注意了”,大肚子商人停顿了一下,“此人在未得到官府的批文下,竟然私自偷采药草。要是人人都这么做,这不是要断我们大家的财路么?” 围观的人群又走近了些,大家窃窃私语着。 “这是谁家的姑娘?” “不知道,太可怜了。” “谁叫她偷采药草啊,这种事情怎么干得?” “哎,今年的药草是越来越少了,还出这种事情……” “怎么就落在了他们手里了啊!可怜这娃,还想活命么!” ] 那满脸污血的悲惨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啊,那不是林家小妹么!”人群中有人叫道。 “大家说,该如何惩罚?”大肚子富商又开口了。 人群中又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开了。可是就是没人出头。 子韵yu上前说话,正好黄头发拉着章掌柜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章掌柜跑得气喘吁吁的,还未来得及拜见老大,急忙说道:“这,这是大金牙的,船!” 良久,大肚子富商见没人答话,得意地笑一笑,道:“此等恶劣行为,我看非得断其双手不可,让其永世不得再为盗!” 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唏嘘声,不就偷了几株药草,这惩罚也太重了!大家心里嘀咕着,可是也不敢公然和大肚子叫板,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祸上身。 原来这个大肚子富商并不是大金牙,却是大金牙的一个得力副手,几年前随大金牙来到了这里,又和官府勾结,慢慢地霸占了水罗湾,在这里为所yu为,乡亲们受尽了他们的欺压,都是敢怒不敢言。 “今年药草产量少,大金牙除了强行收购以外,竟然雇了船只和水手,亲自下到水罗湾采集药草。”章掌柜小声对子韵说道,“看来他们一旦尝到了甜头,乡亲们往后的ri子就更难了!哎,做贼的喊抓贼,真是天理不容!” “这水罗湾的药草归谁的?”子韵不解地问道。 “水罗湾世代由庄家村守护,传统上药草也归他们,是他们经济收入的来源之一。” “这海底药草的采集也是一门技术活,既要水xing好,又要懂cháo汐,懂地形。庄家村出的是个个采集好手,都乃世代相传的手艺活儿。”章掌柜补充道。 “那大金牙的水手们不是也能下水?”子韵问道。 “他们当中也有不错的水手。初来之时,自然是弄了些见不得光的或是残忍手段,这才控制了这片纯净的海域!哎……”章掌柜低声说道。 “真是可恶!”子韵忿忿道,非得给大金牙一个教训不可,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看来不用纠结先前所想的了,这一船的药草,我是抢定了,没错,抢! 子韵往后一瞧,很满意芸已经在她的身后了,随时等候着她的调遣。 就是那个该死的赫连chun水不知跑哪里去了,就知道关键时刻掉链子。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住手……住手……”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年往这边跑来,奋力挤开了人群,扑到了那个女孩子跟前。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中间那对男女身上的时候,子韵带着众人悄悄挪了过去,混入了人群。 “小妹!小妹!你怎么样了?”少年轻轻扶起那女孩,用颤抖的右手试探着她的鼻息。 “哥……哥哥……”看来女孩子受内伤很深,一口血喷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傻!”少年痛哭道,“我明明叫你不要这样做,我会努力攒钱,我会很努力很努力……” “海琼花一直在涨价,我问过凉伯了,我,我怕来不及。哥哥,我,我……” “嘘,先别说话,先休息一下,我知道了。” 少年脱下了上衣垫在女孩子头下,缓缓站了起来,压抑着心中的悲痛,“小妹不是小偷!她是为了治母亲的病才去采海琼花的!我们太穷了,买不起,我们是没有办法!” 少年凌厉的眼神绕着人群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了那富商身上。 “不是小偷?哈哈……”富商来回踱了几步,“我们逮着她的时候,她身上的袋子里里可是放满了名贵的司桑啊!” “你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少年忿忿道,转身扶起女孩子,“小妹,告诉大家,并不是这样的。” “哥,哥,我是想,咱们家,太穷了,饭都吃不起,所以我,我就……”女孩子气若游丝。 “大家都听见了没?”富商搓了搓手,“要是大家都没意见的话……”说着富商使了个手势,便上来四个打手,一把就拖开了少年。接着又有一个,从背后拉出一把长长的大刀,走到了女孩子跟前。 “住手!你们听我说,乡亲们,我母亲也姓庄啊!她也是庄家人啊!我求求你们了!放过小妹吧。”少年嘶喊着。 看着这一对苦命兄妹,众人为之黯然,子韵也心头一酸,感动得一塌糊涂。 大肚子富商负手而立,又嘿嘿一笑,“哦?可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姓林吧?小子,少在这里啰嗦,林小妹公然偷盗药材,简直是目无王法。” 笑个毛笑!待会儿看本小姐不把你的脸打成个猪头,跟你的猪肚子正好搭配!子韵牙痒痒,恨不得马上上去揍他一顿。 富商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珠子滴溜一转,又道:“这样吧,法外亦有情。念在你们都是为了尽孝道,你可以为林小妹将功抵罪。” 少年喜出望外,问道:“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富商道:“听说你水xing极好,我要你做我的水手,签个十年契约,工钱照付。如果同意,你可以立马带你妹妹去治伤。我还可以预付你五个银币。” “好,我答应!”少年很干脆地答道。 什么逻辑啊,还将功赎罪,狗屁不通!这不摆明了让这少年去当他的捞钱工具么!轻易地就买了别人十年的命啊! 子韵气急了眼,当即大骂道:“你这死胖子也姓庄吗?还是有什么所谓的批文,拿出来让我们大家伙瞧瞧?” ()v 第二百零二章 劫富济贫(二) - 破黑传奇 - 子韵 大肚子富商循着声音望了过来,立刻就辨认出了这几个混在人群中显而易见的异类分子,而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年轻姑娘,就是刚说话那位?嘿嘿,有点意思,好几年没碰到过敢当面跟他叫板的人了!借着这个机会,不妨展示展示威慑力,杀鸡儆猴! 随着大肚子眼中冒出的两道杀意shè了过来,人群自动地往两边挪开,让子韵等人完全孤立地暴露在了大金牙这些爪牙的面前。双方对峙起来也更加直接了。 大肚子负者双手,派头十足,仗着是地方一霸,又有后面一堆打手撑腰,根本不把子韵放在眼里,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大肚子乜斜着眼,瞄了一眼那几个戴斗篷的,又回到子韵身上,满脸不屑,“水罗湾的事情你们管得着?” 子韵嘴角一扯,笑道:“谁叫你今天不走运,碰到本小姐!管你什么水罗湾还是南泥湾,这事儿我管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肚子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来,他转身,“这小妞居然要管我?你们说,怎么办?”随从们附和着哈哈大笑起来,“大人,这小妞长得还不赖,就是辣了点,要不要小的们把她放倒了,带回去让大人好好调教调教?”其中一个说道,接着众人又是一阵前俯后仰的哄笑,意思猥琐至极。 大肚子听后,那贼眉鼠眼滴溜溜又在子韵脸上转了一圈,很合时宜地吞了一口吐沫,道:“不错,甚好,甚好。” 子韵不怒反笑,“死胖子,死到临头还做白ri梦。待会儿叫你爬地上当狗叫!” “什么,他nǎinǎi的,你竟敢侮辱我!”大肚子显然被激怒了。 “你看我敢不敢?”子韵朝炎亓眨了眨眼儿,好整以暇地望着大肚子。 “啪!”一声干脆的巴掌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却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一切都静止了!仿佛一个定格,一张画。大肚子捂着脸,睁大的双眼显示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定定地看着子韵。子韵则挂着一个迷人而霸道的微笑。围观的人全部怔住了,看着大肚子富商,仿佛不相信这一巴掌是真的!有人咬着嘴唇,强忍着快意,而更多的人则显露出害怕。整个画面中,唯一在动的,就是炎亓的斗篷摆角,它正缓缓地往下飘去,缓缓地趋于静止。 “你,你,你竟敢……”大肚子气得直哆嗦,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子韵,“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铮铮声响起,身后的一群打手拔剑的拔剑,挥拳的挥拳,都摆好了姿势将大肚子围在中间。 “哦喂~~,我好怕哟!”子韵一副玩世不恭样儿,冲大肚子眨了眨眼。 大肚子条件反shè,赶紧双手捂脸,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退进了保护圈内。 哈哈,胆小鬼!子韵yu羞辱他一番,却被那边的少年的叫声打断了。 “小妹!小妹!你怎么了?”少年哽咽着,泣不成声。 少年放下怀中早已昏厥的妹妹,跑到争锋相对的两队人马中间,“快把小妹送去治疗,我马上做你的水手,快啊,不然要来不及了!” 接着他又转向子韵这一边,“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小妹都快死了,你们想害死她啊!你们快点让开!” 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子韵大喊大叫、手舞足蹈了一番,气得子韵脸都绿了。 什么?多管闲事?真是不识好歹!子韵心里暗骂一声,恨不得也给少年来一巴掌。 她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下心绪,对少年说道:“你怎么不辨是非?你看看他们把你妹妹打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还……没骨气的家伙!” 少年对子韵道:“不要你们多管闲事!快点走吧!求你们了!” “想走?哼!”大肚子富商把头伸了出来,“没那么容易!” 少年立刻扑跪到大肚子跟前,“求你了大人,先救人要紧。求你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先救我妹妹啊……”少年跪倒在地,又yu去捧富商的腿。 大肚子富商狠狠一脚,踢在少年面门上,少年一个翻滚,倒在地上抱着头蜷成一团,痛苦地嚎叫着。 “老子今天要大开杀戒!”大肚子冲过去又补了两脚,方才罢休,对着子韵说道:“我让你们进得来,出不去!” 说罢,大肚子手一甩,后面的打手就冲了过来。 结果还用说吗?当这一堆只会三脚猫功夫的随从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哭天抢地的时候,子韵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还有炎亓,芸,蓝sè和哲别,一如往常一样站着,在他们身上找不出一丝打斗的痕迹。 大肚子头也不回地逃回了船上,还摔了好几个狗吃屎。 且让他去,让他尝尝害怕和绝望的滋味,哈哈,爽!子韵心里乐得开了花儿。一群乌合之众,嚣张个毛。我看你敢不乖乖交出货来! 就是因为这个小九九,子韵才决定暂且放了大肚子富商一马,而刚刚如果想抓住他,明明不用花任何力气。 也就是因为这个小九九,子韵会后悔没把大肚子富商抓起来,而且会后悔得肠子都会青。 擒贼先擒王,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如果放走了一个机会,后面不知要生出多少变故来,甚至明明胜券在握,却也可能变成一败涂地。 胜败乃一念之差矣。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做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往往要在无数次的磨练中才会慢慢学会。可见帝王霸业,无论最后谁是胜出者,他一定是众神的宠儿,可那过程,又会是多么曲折、悲惨。 “乡亲们,”子韵清了清嗓子,“大家放心,这种激ān商恶霸,我见一个杀一个,等我清了场,大家就可以继续采药草,继续过平静的生活啦!” 子韵微笑着,心里想着会有一场雷鸣般的喝彩声响起吧。 事与愿违,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上前了一步,“姑娘,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大金牙的手下,是不好得罪的呀。他们和官府是穿一条裤子的,得罪了大金牙,就是得罪了官府!今后的麻烦可更大哩。”末了,老者还长长了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边上的两个青年,“走,家去,这ri子是越来越难咯……” 说完,两青年跟在老者后头,慢慢走了开去。 其他人似乎很赞同,人群慢慢散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子韵心里承受着这巨大的反差,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你们不站起来斗争,他们就越加猖狂,你们懂不懂啦!”子韵似乎还不放弃。 “算了,妹妹。”蓝sè走上前来,“他们是不会理解的。就算他们理解了,他们也没有能力起来反抗的。” 蓝sè拍了拍子韵的肩膀,算是安慰。 “哼!等我摆平了大金牙,你们就明白了!”子韵心里想着。 看着子韵yin晴不定的脸,蓝sè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快步朝那受伤的女孩——那个林小妹走过去 就在此时,变故发生了! 芸和炎亓同时大喊一声:“小心!” 子韵转头一看,几十支劲弩已经近在眼前。 “卧倒!”子韵对着正在散开的人群大喊,“快卧倒!” 子韵双手一探,双刀在握,一挥一挡之间,已经打落两支弓弩,同时脚下不停,按倒旁边一个老妇,让她免于一死。 其他更多的人已经中箭,死的死,伤的伤。 “不——”哲别往前扑去,按倒了蓝sè,同时斗篷旋转成一面盾牌,拍飞了一只弩箭。 蓝sè闷哼一声,那个“要”字还卡在喉咙里,一抬头,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劲弩高高地落下,插入了女孩的背部,犹如插入一堆朽木一样悄无声息。 蓝sè爬了过去,扶起女孩的头。 女孩抽搐了下,就再也没动了。 jing灵的寿命有几百年。这比人类的寿命要长久得多,所以jing灵看过更多的死亡,他们也更懂得生命的意义,更珍惜生命。 如此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活生生地被剥夺了,在蓝sè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愤怒! 蓝sè环顾四周,还有更多的人在逃离,或者正在中箭,而地上,更多的是尸体。 蓝sè轻轻唤了一声,“哲别。” 哲别低下头来。 蓝sè拔出了女孩背上的劲弩,双手递给了他。 哲别看着蓝sè的眸子,那么深邃。那里曾经有无限的爱,无限的善,还有让哲别如痴如醉的温柔。 现在呢?哲别想,是不是也有了恨,有了愁? 哲别接过了劲弩,朝蓝sè点了点头。 这一箭,蓝sè和哲别都知道是什么结果。 这一箭,不是炮楼上哲别为蓝sè弯弓shè月的表演。 这一箭,注定是暴龙之弓重新载入史册的第一箭。 当这支带血的箭临空而起的时候,带着嗜血的渴望,带着胜利的决心,风云为之变化,山川为之叹息,鬼神为之哀嚎。 暴龙之箭,裹挟着千军万马之势,犹如一头狂暴的怒龙,朝大船奔涌而去。 ()v 第一百零三章 暴龙之箭 - 破黑传奇 - 子韵 好月夜,繁星满天。 破黑总部的后花园内,哲别背靠着一棵大树而坐,蓝色靠在哲别的怀里。 精灵对树木、森林总是有说不完的情愫。不管是暗黑精灵也好,艾尔格精灵也罢,他们都是森林之子,受丛林之王卡帕的庇佑。自然之气,更是渗透到他们的血液和灵魂之中。 所以这对情侣席地而坐,聆听着自然的声音,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蓝色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发丝随风而动,而哲别那棵炙热的心,依旧在她耳边躁动着。 她知道,他还没过兴奋期。自从得到了暴龙之弓以后,哲别把一半的注意力放在了研究这把弓的身上。 哎,不是蓝色吃醋,也许是旁观者清吧,蓝色看到了更多的麻烦。 得神兵者得天下,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权力、地位、金钱,蓝色不热衷。 就算真的能得天下,那对心性淡薄的蓝色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我只不过想平平淡淡地和你厮守到老而已。”蓝色如是想着。 况且全天下都对神兵虎视眈眈,前路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们。就算能守得住,又要造就多少杀戮? 想到此处,蓝色-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哲别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哲别,你还记得我们俩是怎么认识的么?”蓝色轻声软语道。 “当然了。怎么突然伤感起来了?”哲别捕捉到了蓝色眼眸中的一丝哀愁。 “羁途芳草路悠悠,长笛轻吹马背秋。记取红巾擎月夜,与君初识小桥头。”蓝色幽幽吟道。 “嗯。”哲别轻轻执起蓝色的手,“旅途漫漫,幸运女神眷顾,让我遇到了你。” 哲别把一个深情的吻印在蓝色手背上,抬头看着蓝色,许下了他的承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蓝色脸色微红,露出了迷人的微笑,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哎……不过我好像没有背着长笛哦。”哲别打趣道。 “是哦,你背的是箭筒!”蓝色故意嗔怒道,“哪有你这样追女孩子的!” “说明我是个合格的弓箭手!”哲别笑了笑。 “不是合格。”蓝色说着,慢慢拿过暴龙之弓放在膝上,轻轻抚摸着那躬身上的雕花,感受到一股强大能量的流动,“不是合格,”蓝色重复道,“是笨蛋!” 哲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要夸我呢!” “哲别,”蓝色突然收敛了颜色,直视着哲别,“暴龙之弓是弓箭里的王者。” “嗯,没错。”哲别把手指按到弦上,轻轻弹压着。 “可是它的杀伤力太大了!”蓝色想起白天哲别用暴龙之弓粉碎了一块巨石的情形,“你要答应我,不要随便出手好吗?杀戮,可不是我们的本性。” “好的,你放心。”哲别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答应你,不会随便使用暴龙之弓的。” 蓝色点了点头,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布来,慢慢地缠在暴龙之弓上。 一圈又一圈,蓝色做得很仔细,不一会儿,暴龙那独特的花纹便隐藏在了布条之下。 “试试看?”蓝色把暴龙递给哲别。 哲别拿在手里试了试,说道:“嗯,顺手得很!” 蓝色会心一笑,在哲别的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可是蓝色忘记了一点,杀戮不是艾尔格精灵的本性,可杀戮是暗黑精灵的本性,而哲别,是暗黑精灵。 而她更忘记了一点,神兵出世,绝不是为了显摆。 ——…—————…——————…——————— 此刻,暴龙之箭,带血的暴龙之箭,带着杀戮的气戾,飞向了那艘船。 船上有十恶不赦的大肚子富商,他的那些手下,还有无辜的水手,杂工,甚至是庄家人。 死亡将至,而他们一无所知。就算他们知道,也只是多出瞬间的恐惧而已,因为一切都已注定,死神已经来临。 芸冷冷地望着这一切,暴龙之弓——家族最辉煌时刻的象征!此刻,她将见证它的威力。 子韵抬头,还未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看见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只见一支箭裹挟着强大的气流腾空而起,而与之逆向而来的箭雨不知是受到气流的影响,还是受到了什么魔法的波动,竟都颤颤巍巍地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船上领头的一个壮汉,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愕然回头,然后看见前方的沙滩上,有一位弓手,正挽弓对着自己。 晴空中,似乎响起了霹雳,但那不是。那是破空而来的一只羽箭,撕裂了空气发出像噬魂般的尖啸声,刺耳的厉响之中,一道黑光向着他的面部飞来! 一息前,箭在天边,一息后,箭在眼前。箭上如有恶鬼戾魂,又像是被拘禁了千年始得逃脱的狂暴黑龙,不可一世。 壮汉一声狂吼,胸襟上的皮甲块在这声吼震中呈网状蔓延裂开来,体内修练了十余年的强悍真气,在这生死之刻狂野而暴戾地灌注到了自己的双手之上。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右手刀挥出,左手交叉出拳!刀锋恰巧触在箭杆之上! 拦截下了!拦截下了么? 片刻辰光里,刀上所挟的狂暴真气与箭上所附的强大力量对冲,电光火石,几乎没有人能看清当时这一切,包括当事人。 这一箭太过神猛,全不似凡人能够射出,一霎间,壮汉双臂颓然无力地坠下,土黄色的衣衫在海风里飘荡着,看上去十分凄惨。壮汉的皮甲早已碎裂,而身躯还挺立在船头。是立着,但那是一只没有头颅的身躯,头颅早就不知去向何方!但是没有人来得及惊呼,因为这一箭之威并不仅仅如此。 一声巨响,暴龙之矢咬进船舷上的铁板里,爆出一团火花,紧接着船身迅速倾斜,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往下拉。 大家被这一幕惊呆了。暴龙的威力居然硬生生将大船掀翻。 大船继续倾斜,继续往深处荡开去,似乎千斤的铁锚也抵不过这神兵的力量。 几息的功夫,大船已经完完全全底朝天扑进了海里,子韵依然记得,就在刚那一霎那,她还看到很多人从船舱里冲出来逃到甲板上,可是瞬间又滑了下去,很快便被倾覆的大船压没了。 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子韵目瞪口呆地看着海面上,这威力……该怎么形容好呢?果然是八大神兵之一,当之无愧的王者之弓! 子韵心里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不行,神兵这么厉害,不是还有七把吗,非得弄一把来武装一下自己。对了,顶好全弄过来,元老们人手一把,这样破黑也就天下无敌啦,哈哈! 子韵的脑袋瓜飞快地转着,全想着神兵利器的事情了,根本就忘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蓝色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也许这结果在她意料之中,可是平静下来以后,蓝色瞬间虚脱了。 她倒在沙滩上,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双手紧握胸前,颤颤巍巍地嘴唇念叨着什么,也许是请求光明女神的宽恕吧。 哲别则静静地跪在一旁。 炎亓冷冷地看了一眼哲别,目光移到那张暴龙之弓上,“我以后,还是他的对手吗?”炎亓情不自禁地问了自己这个问题,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当初战胜哲别依靠的也并不是正面冲突。 子韵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土。 大家都没事,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伤者和尸体的狼藉场景,着实让她揪心。 子韵心里明白,要不是刚才自己大意,也不会让大肚子有机可趁。 哲别干得好!切!就是没能亲自上去砍几刀,便宜了他!子韵心里叫骂道。 世界清静了,海滩上的呻吟声就大起来了,痛哭声也响起来了。子韵发现章掌柜也死了,黄头发肩部中箭,情况不算危急。 在子韵众人和幸运者清理场地、救治伤者的时候,那个少年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当他发现他妹妹已经死了的时候,他沉默了,也许哭喊嚎叫已经不能够表达他内心的痛苦跟绝望了。 他的父亲早逝,母亲辛辛苦苦将他和妹妹拉扯大,却因劳成疾,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其实就算没有药吃,也迟早会饿死。他们家已经三天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了。 他曾经发誓一定要努力赚钱,让母亲和妹妹吃上饭,吃上烤鸭,再住上温暖的房子。 如今一切都完了。妹妹死了,母亲也快死了。他什么亲人都没了。 子韵怔怔地看着少年为妹妹理了理头发,然后吃力地背到背上,子韵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空虚 子韵走上前去,从随身的袋子里摸出几枚金币,递到少年跟前,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少年狠狠地瞪了子韵一眼,吃力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子韵站在那里,嘴里竟有说不出的苦涩。 也许子韵不是那个少年,所以她不懂得当生命在流逝的时候,骨气根本一文不值;而面对死亡,钱又有什么用? 生活即是一本教科书,我们的子韵,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第二百零四章 大人物 - 破黑传奇 - 子韵 “大人,什么紧急事情都让您亲自出马了?”一个豪华的大厅中,一个比大肚子富商更肥的中年男子端起茶盏,恭敬地递给朝南正座上的那位大人。 “也没什么事情,”纱维轻轻抖动,“在总部呆久了也闲着无聊,特意向主上请了一个任务,四处走走罢了。” “哦,那属下陪大人四处逛逛?这里沿海一带,风景还是不错的。”中年男子笑道,露出了两颗镶金大门牙。 不用说,这位想必就是土耗子和章掌柜口中的那位大金牙富商了。 “不必了。”纱维后看不清这位大人的神色,“这段时间该是药草采集的旺季吧,你就忙你的去。那几位知道我要来你这里,都前脚赶后脚地要我转告你给他们准备新鲜的药草,哪几种你应该心中有数吧。” “是,是。小的知道。小的一定给几位大人置办妥当。”大金牙低头哈腰的,可见眼前这位大人不知道要高出他几个档次! 难道是地方上的高官?正如水罗湾的乡亲们所说的,大金牙跟官服勾结,同穿一条裤子。 可是不应该啊,如果是官府中的人,顶多和大金牙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大金牙财倾一方,也不用如此这般谄媚吧。 而且看这位大人,显然是位女子,难道是官府中的女官? 就在这时,门外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叫声。 “大哥,不好了,不好了……”随着声音由远及近,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闯进了大厅,神色焦急地对着大金牙说道,“大哥,不好了!”说完叉着腰只管自己大口喘气。 大金牙脸色一板,骂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没看见有客人在此?还不快滚出去!” 大汉这才发现座位上坐着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由于带着纱维,看不见脸。而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女子,一袭水绿色裙衫,剑眉杏眼,倒有几分姿色。 大汉看了一眼,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走到大金牙身边,“可是大哥……”他放低了音量,小声在大金牙耳边说道。 “我叫你滚出去!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大金牙反而提高了音量,骂完这句,赶紧又猫着腰对着上座这位大人,唯唯诺诺道:“大人请见谅,是小的教导无方,惊扰了您。” “无妨。”纱维后的女人开口道,“什么事情这么急,说来听听。” 大汉疑惑地看了大金牙一眼。 大金牙说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人旅途劳累,不妨先去休息,我已经为大人备好了上等的房间。” “说说,我也正好奇,你们都有些啥大事小事,让我也开开眼。” “既然大人都说了,你就说吧。”大金牙对大汉道,“你眼前这位,就是我,见上一面都是祖宗八辈子的荣光!快说吧,有什么说什么!” “是……是……”大汉显然被这句吓倒了,“老三那鸟人,鸟,死了。” “什么?”大金牙问道,“鸟?死了?” “不是啊,大哥。大汉吞了口吐沫,“老三,死了!” “怎么回事?”大金牙大吃一惊。 “我刚接到的消息,老三带人在水罗湾采药草,结果来了一帮闹事的,老三被他们杀死了,船也沉了。” “还有这种事情?什么时候的事,是谁下的手,可查清楚了?”大金牙气得脸色铁青,又不好发作。难得今天有幸接待高级别的人物,居然还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就在下午。”大汉道,“几个外地人,都不认识,还没来得及查。” “那还不快去!查清楚了就扒了他们的皮!”大金牙怒道,一甩手,大汉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 “看来你有忙的了。”戴纱维的女人站了起来,负手走到大金牙跟前,“听到这事儿,我突然有个决定。” 大金牙猫着腰:“请大人吩咐。” “我的侄女香儿初出江湖,阅历尚浅,不如就在你这里当个下手,混混经验,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尽量安排些,也好叫她磨练磨练,以后出去不至于碰壁吃亏。” “这个……小的荣幸之至,一定会全心全意照顾好小姐,只是这乡下地方,生活难免粗鄙清苦,小的怕……” “这个你放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梦家的人,岂是吃不得苦的?” “是是。那小的就安排下去,一定好好服侍小姐。”大金牙道。 ————……————……————……———— “姑姑……”遣走了侍女,梦香叫道,“你真的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此时那女人已经摘掉了纱维,露出一张姣好却稍显冰冷的脸庞,看年纪大概三十五岁左右,虽是经过岁月的洗礼,却保养得极好。和梦香并肩一站,就好似一对姐妹花一样。 没错,她,便是梦色,蛰伏元老级别的人物,灰衣人昔日的负心情人。 “是啊。”梦色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好好想想了!自从上次任务失败以后,我想为你讲几句好话都没机会。 你不懂,蛰伏的势力,已经渗透到政治、军事、经济等各个方面。就好像一棵大树,支撑它的是地底下四通八达的根系,就是一张网,它无处不在。 别看一个小小的药草生意,它可是蛰伏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而且会里那几个魔法师,都踮着脚尖看着这块肥肉呢。 刚你没听见么,他们好像出事情了。这是个机会。凭着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会有些作为。若不能吞了这块肉,就是占个一席之地,也是好的。日后我再在主上面前美言几句,还怕日后没有好的前程?” “姑姑说的是!姑姑放心,这次我一定竭尽全力。”梦香说道。 “上次是你不走运,碰到了……”梦色愣了一下,“哎,不说了,冤家路窄吧。” 梦香显然是不知道其中究竟,心里嘀咕着,姑姑到底和那个灰衣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提到他,姑姑就心神不宁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故事。 ——……——……——……——…… “赫连春水!”子韵脚一抬,就踢开了房间的门。 “怎么了,我的大小姐?”春水正靠在桌上写字,见子韵也不敲门,直接就冲了进来,也不生气,只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子韵。 “什么怎么了?你问问你自己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子韵叉着腰,走到春水跟前,下巴抬得高高的。 “我什么也没做呀。”春水无奈地耸了耸肩,不知道哪里又得罪她了。 “对了!就是因为你什么也没做!还无组织无纪律地乱跑!” “我不是帮你弄回来一袋药草么?”春水突然记起来,他还是干了件事情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弄药草?”子韵忿忿道,虽然心里明白着,可非要他自己招了不可! “猜的。”春水嘻嘻一笑,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圆桌前倒了两盏茶。 “你还狡辩!谁不知道你就喜欢偷听别人!下流无耻!” 哎,药草还跟下流无耻扯得上关系哦……春水表示很无奈,“女人生气容易老哦,来,润润喉。” 子韵哼了一声,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生气归生气,可是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不是相信什么“生气容易老”这种哄女人的鬼话,而是她真的喊得口渴了。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子韵端过一把凳子坐下。 “这也是命令吗?”春水也端过一把,坐到子韵前面。 “没错。”子韵眨了眨眼,举起杯子,“满上。”很显然,她自己都没发觉,她似乎从来没有担心过对方会下药啥的。 春水无奈地拿起茶壶,边倒边说,“大人请吩咐,属下洗耳恭听。” 子韵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看了几眼,说道:“字写得不错嘛!” “千尺翠岩垂钓溪,山花一夜雨飞稀……” “这是,诗仙若岩的?”子韵有点不敢确定,虽然对这方面,文科毕业的子韵略知一二,可她的兴趣毕竟不在这里。 “这好像是鄙人的有感而发……”春水有些无奈,还是解释了下:“题为《野钓》。千尺翠岩垂钓溪,山花一夜雨飞稀。清湍滑竿蜻蜓立,冷草凝香露湿衣。” 自己平时很容易吸引女孩子目光的那些手段,在这位面前却不那么好使。说她粗俗肯定不是的,不解风情倒是有点,只好当她迟钝罢,大不了就当对牛弹琴了。 子韵朝春水所指的方向看去,墙上正挂着一幅老翁钓鱼图。此诗也算作得妙,有静有动、有声有色。 “切,卖弄辞藻。”子韵心里嘀咕了一声。 “看来你真挺闲的。今晚把怎么搞定大金牙的方案拿出来。明天我要看。” “今晚啊?也太赶了吧。”春水为难地说道。 “难道你要我在这里呆几天?总部那么多事情在等着我呢!”子韵说道,可转念一想,确实有那么点……又道:“初稿也行,细节到时候再说!” 春水暗暗一笑,其实就在白天,他到处走了走,“听了听”,已经搜集到了不少线索,弄个方案还不简单。嘴上却说:“看来您是把我当锦囊了……” “嗯?” “就是随便往里面掏掏,就会拿出好妙计好章程之类的那种漂亮小袋子。”春水假装叹了口气。 子韵心里觉得好笑,却板着脸说道:“那就麻烦你当一次漂亮小袋子吧。” 子韵心想,知道你鬼头鬼脑的主意多,这次却不知道到底想闹哪样?算了,咱也算是知人善用一把了! 第二百零五章 一人一半 - 破黑传奇 - 子韵 ”子韵正yu走,chun水提前说道。 “干什么,不是反悔了吧?”子韵回过头来。 “这倒不是,”chun水突然觉得今晚兴致不错,有些话还是要说的,“来,先坐下,还早,我们谈谈另外一件事情。” 子韵眼珠子滴骨碌一转,在chun水脸上转了一圈,想从中找出什么痕迹来,又转头看看外面,走过去把本来就打开的门又开到最大。 “哎,很冷的,现在是冬天。”chun水无奈地提醒道。 “冷什么冷!人家都还在下水采药!” “那也是因为海水的温度并不刺骨,比岸上还要暖。”chun水叹息道。 子韵接着走回来,坐到桌边,“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对于有前科的。”子韵一本正经地说道,又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非常有道理的理由。 chun水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想自己怎么也是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少年才俊一枚,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个好sè之徒了。那些个女子,美艳妖冶的也有,清纯可爱的也有,多的是要往自己身上贴的! “那些都是谣言,团长大人可不要轻信啊。我还是很洁身自好的。”chun水很认真地说道,真的很认真,在这方面,也从来没见他这么认真过。 子韵被这奇怪的气氛弄得不知所措,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嘿嘿,我这是跟你开玩笑呢……再说了,男人都这样,我见得多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了,我也不说你啦!你说的另外一件事是啥事儿?” chun水无奈地叹了口气,暗骂了声,心里想:就你这小丫头片子还谈什么见多了!哎,我这么认真干嘛!真是见了鬼了! “好吧,不说了。”chun水道,“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关系到我的——” “什么?”子韵把头探过去了一点儿。 “——身世。”chun水更小声地说道。 啊?子韵满脸疑惑地看着chun水。 // “那半张地图真的对我意义重大。”chun水有点郁闷,“再说了,那也不是你的地图吧……” “那也不能证明是你的啊!”子韵生气了,“我看错了?你还去挖蓝雨家的坟呢!难不成是你的祖宗啊?” 哼,想要我的藏宝图,门都没有! chun水也不答话,转身去取自己的铁枪。 想干嘛?文的不行想来武的啊?!!子韵心里如是想,不过也没做出啥防卫举动。 只见chun水从铁枪的某处取出一样事物走了过来。 在桌子上展开一看,原来是半张地图。 咦!半张地图?子韵也没忌讳什么,“大大方方”地拿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怎么这么眼熟的,可也不是自己那张。因为放在自己口袋里的那半张地图,她也是研究过好几个晚上的,基本烂熟于心了。 “没错,是另外的半张。”chun水说道。 子韵这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将地图往桌上一放,“是吗?那这到底是张什么地图?” chun水摇了摇头,拾起地图,“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点,这关系到我的身世。所以我必须走一趟。” 子韵刚想说:“说不定就是张藏宝图,想匡我,没那么容易!”,不过在发现chun水脸sè有些凝重后,又改了口,“我说,真要是啥身世的,我也不为难你。可万一要是连你搞错了,这就是一张藏宝图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不正合你胃口……真是个贪财妹妹!chun水心里嘀咕了句,道:“真要有宝,咱一人一半呗。” “行!”子韵回答得很干脆,这让chun水意外了,他还以为她要通吃的。再说了,万一她借口说现在自己还是破黑的人,说白了,是她的人,那还不全是她的。 chun水没把自己当破黑的人,子韵倒也还真没把chun水看成她的人,暂时还是个外人而已……而且那玩意儿,也许真的是chun水的,自己只是误打误撞地捡了来,一想到这么容易就捡到这么一笔横财,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哪有想那么多。 “那一言为定啦?”chun水问道。 “一言为定!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得多叫几个帮手?” “不急,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了再说。”chun水道,“还有,这事情先不要对别人说,秘密,好不?” “也是!”一谈到宝藏,子韵就两眼发光了,啥事情都能忘记。 “那你可以把地图给我了吧,我再研究研究。”chun水道。 子韵眼珠子一转,“不急,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了再说。”那口吻学得还算有模有样,末了,还冲chun水眨了眨眼,边站起来往门外走,边说道:“我先保管着,我这儿,安全!” 这丫头!chun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水看着子韵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chun水自己也认为自家其实不是个什么具备高尚情cāo的人,按照以往的行事,什么情迷、下药,实在不行就偷啊硬抢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乱世嘛,成大事拘泥那么多怎么行。可这心里就像是有扇门,把那些污七八糟地念头摒弃在外似的,怎么也生不起有关伤害子韵的心思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被克? 抬头,只见一轮明月挂于枝头。此情此景,让chun水不觉想起了和青青小九小楼对月小酌、吟诗作赋的往事。哎,冬去chun来又一载,不知道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尤其是青青,身体是否好些了? 而自己,是注定要追随那张地图而去了。想到此处,chun水又有些激动,又有些惆怅。怅叹了几声,兀自回房去了。 ————……————……————……———— 对于两湖道的沙城来说,今晚的确是冷了些。 夜已深,而眼前这个房间的主人还未休息,交错摆放的魔法光焰和烛火灯台把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 当镜头穿过窗户,来到室内,只见一张豪华的檀木书桌上摆放着形形sèsè的玉质器皿,一双纤纤玉手在上面不停的忙碌着。画面上移,接着出现了一张妩媚的脸庞,正是战犯第一纵队的蜜儿阁下。 此刻蜜儿右手执着一本书,一改往常的笑靥如花,深锁眉头,对照着书本挨个儿查看着眼前这些名贵材料。 “竹南、芥草、埃兰、灵血藤、六麻果……”蜜儿口中喃喃道。 “……龙须草……龙须草……”蜜儿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放龙须草的罐子已经空了。 没了!蜜儿脑子里搜索者可以替代龙须草的材料,可是想了几次以后,实在是想不出,又或许龙须草根本就没有替代品。 蜜儿知道,龙须草对于火系魔法咒是非常重要的材料,平时市场上就紧俏得很,价格也非常昂贵。到了冬chun之交,盛产龙须草的沿海几处,如那坎半岛,水罗湾等地,都有大量的商人专门等在海边收购龙须草,更甚者还有些魔法师都亲自去那边囤货,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像龙须草这种材料,也算不得顶级贵重,只是有时候会紧缺而已。在火系魔法中,最顶级的昂贵材料,要算那麒麟血了,真正千金难买一滴血。用麒麟血来制作的魔法卷轴,其威力也可想而知了。 龙须草是一种海藻类水草,其叶如花,嫩黄sè,生长于礁石或者海底石头缝中,数量有限,甚至有些年份有采摘者搜遍了整个浅水海底都没有找到一根龙须草。 深水区不是一般人有能力下去的,但也有例外,就是那些采珠人。采集深海珍珠的世家,相传他们有独门秘方,也不知是何种魔法还是武功,竟能下到深海处采集珍珠,见到龙须草等名贵材料,当然也是顺手牵羊,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再一个月就是壁虎大人的生辰了,这个流星火雨魔法卷轴是蜜儿打算送给壁虎的礼物。 怎么办!哎,蜜儿深深叹了一口气。 “虎贝、川羽、鹿角、金蟾胎……”蜜儿接着看了下去。 看完后,蜜儿放下书,慢慢坐到椅子上,身体靠向椅背,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姿态有些疲惫,“就缺龙须草了。”蜜儿喃喃道。 “来人!”蜜儿一声令下。 再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小姐。” “叫肖利马上过来!” “是,小姐。”侍女领命而退。 肖利是沙城最大的材料商人,目前服务于战犯,蜜儿是他最大的主顾。 “小姐稍安勿躁。”背后那个影子幽幽叹道,听嗓音有些嘶哑低沉,好像喉咙被伤过,更听不出是男是女。 “昨天你不在的时候,肖利来补过货,他提到过最近手头没有龙须草,附近几个城市他去过,也没有买到。”那嘶哑的声音继续说道。 “那就去海森道,再不行去di du,那里的商行一定有。我就不信偌大一个国家,还找不出几株龙须草来!”蜜儿有失镇定。 半晌,那声音又响起:“小姐,壁虎大人对您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蜜儿没有回答,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今天这闲事我还真是管定了。”青年气定神闲地说道。 “不管是真是假,她,我要了。”青年手一伸。 青年径自走到蜜儿跟前,冲她微微一笑,“我代我的马儿像你道歉了,我保证,我会让你恢复得跟以前一样能跑能跳。”说着,用手抹去蜜儿嘴角的血迹。 …… 这青年,就是壁虎阁下,是我的救命恩人。蜜儿心中对自己说道。 “这仅仅是为了报恩吗?”那黑影似乎看透了蜜儿的心。 蜜儿没有回答,也没有睁眼。 不。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大哥哥,是我的父亲,是我心目中的男人。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他,一生一世!谁要敢抢走壁虎大人,必须死!赵灵妍就是个例子! 自从壁虎的第一任妻子赵灵妍死后,他就没有再娶第二个女人。 蜜儿的脸微微有些扭曲,突然张开了眼睛,冷冷地说道:“今晚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是,小姐。”黑影一闪,消失在空气中。 门外传来侍女的敲门声。是肖利到了。 ()v 第二百零六章 注定 - 破黑传奇 - 子韵 有些人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他们,改变了我们的命运;有些事我们一辈子也忘记不了,因为它,你经历了,你就懂了。 对于蜜儿来说,那些获得的失去的,都是经历,都是神的恩赐。 这世上不只是有着命中注定的相遇,还有这命中注定的悲伤。无论路途多荒芜,只要曾牵着你的手一起走过,心中便如chun光灿烂。譬如我和你,那个我生命中注定的男人,我知道,当某天我一转身,那一定是一辈子…… 这里是一个朴实的镇边小村,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旁是店铺、住房、畜棚。几条里弄把街区横着分隔开来,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聚居地;又因为靠近繁华的达克城的缘故,也渐渐发展了起来。 这几年的生活倒算安宁,就是近些时候官兵闹得不太像话,时不时地来三个五个官差大爷,东家进西家出的,也不知是闹的什么案子。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少不了孝敬些小东西,图个太平。 现在正是假期,一个里弄口,一群高高矮矮的小孩正在一起玩耍,大的有十几岁,小的似乎才蹒跚学步。 “啊,呜呜……”突然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子大哭起来。 “别哭了!我帮你修好还不行么。”她对面一个清秀的女孩子说道。 “怎么修,都断成三截了。”女孩哭得更大声了。 “怎么了!怎么了!”一个店铺的布帘被掀开,风风火火跑出来一位妇女。 “妈妈,”那女孩一边哭,一边朝那妇女走去,手里还拿着一个事物,“蜜儿把你的簪子弄断了。” “什么!”妇女拿起来一看,顿时火冒三丈,一巴掌打在女孩脸上,“谁叫你拿出来的!还有你,你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片子!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翡翠!”妇女叉着腰,指着那个叫蜜儿的女孩就大骂起来。 > “你赔得起吗!你!你!”那妇女用手指戳着蜜儿的额头,“你个不知好歹的,叫你妈卖你进窑子也赔不起啊!我的簪子啊!” 蜜儿一听,也立刻生气了。别看她只有十二岁,却长得身材高挑,只比妇女矮了一个头。这话的好歹,她也是听得出来,当下也学那妇女,把手往腰里一插:“我呸,你才进窑子呢!” “什么!你竟敢骂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妇女抬手就要打,蜜儿也不躲闪,低头就往妇女胸部撞去。 妇女一个踉跄,倒退一步,靠在了墙上。蜜儿转手拔腿就跑,还推翻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哭喊声,叫骂声立刻传遍了整个弄堂。 蜜儿一路奔跑,也不敢回家,转过几个弄堂口,才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她往后瞧了瞧,见没人追来,这才偷偷溜到一扇虚掩的木门边,快速闪了进去。 背靠着门坐着,蜜儿喘着粗气,用手排着胸脯,让自己安静下来。死老女人,我要你好看!蜜儿心里诅咒着,从领口里摸出一条绳子来,末端缀着一个小袋子。 打开袋子,蜜儿拿出一样事物来握在手里。仔细看去,原是一个红sè圆形的东西,也不知是玉是石,只觉得隐隐泛出红光来。 “给我魔法。给我力量。给我魔法。给我力量……”蜜儿双手合一捧着那红球,口中喃喃自语。 过了一会儿,没啥动静。 蜜儿唉声叹气了一阵,把红球收起来挂回脖子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石灵草,金雨叶,魔皇血,研磨混合取汁,写咒语于卷轴之上。” “该死的,这些东西去哪里弄!” // 自从有了这个宝珠,蜜儿就开始忙起来了。 起初,她一个劲地往隔街那个魔法学徒那儿跑。死缠烂打地要他讲学校里老师的讲课,又誊回来几句魔法咒语。 其实,她哪里知道,就是达克城里好点的魔法学堂的老师,好多也只是会一些鸡毛蒜皮,生个火、起个风什么的,骗骗观众,哪里又能称得上真正的魔法师。教出来的学生,又有什么能耐? 这个时候,无论是di du的皇家魔法学院,还是位于尼斯威尔道、那所坐落于东海岸边悬崖峭壁之上,最著名的——贝尼斯魔法学院,对于蜜儿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 之后,她得了些秘法,就开始四处找材料,试炼魔法。隔壁家的药铺的柜子,不知被她翻过多少遍了。可魔法材料真有这么好弄的话,那还不遍地魔法师了。蜜儿还真不知道这些,不知道有些材料,真是千金难买,百年难遇。 后来,蜜儿渐渐入了门道,知道光靠自己瞎弄是不行的。父亲几次入城采购东西,蜜儿就缠着去了,然后就从看,少不了用光了零花钱偷偷买了一两本回来。 可是,魔法这个东西是真正难学的。就算是师傅领着学,很多人还是入不了门。话说这个宝珠,还真是个法器。蜜儿靠着它自学魔法,竟慢慢像模像样起来。 也许宝珠也许本就不是什么强大的宝物,小小一颗,魔法波动极其地微弱。但听说法器是可以修炼的,而蜜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弄,那些能让蜜儿买得起的书自然是没有给她提供这方面的帮助。 一转眼三年就过去了。现在蜜儿也长成大姑娘了,仗着自己有点能耐,又心高气傲,暗地里干过不少“作激ān犯科”之事。前阵子刘山家的几只鹅被烤成了烧鹅,对面张裁缝家的店铺起火,烧掉了很多布料,更过分的是摸过蜜儿屁股的老光棍胡麻子挂在树上不明死亡等等的事件,都是蜜儿干的。 在这个小小的村庄上,也没人懂魔法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这些事情大多被认为是天灾或神明显灵,报了官的,也只是走走形式东家西家的盘问些个,做了记录,不了了之。 这使得蜜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凡是她看不惯的,或者得罪了她的,她定会记在心里,早晚有一天要加倍报复。 这不,今天的事情让她很不爽。那个老女人,也许不久的某一天就是你生不如死的一天!蜜儿心里如是想着,嘴角露出妖冶的微笑。 蜜儿从小就是个要强美丽的女孩,自从得到宝珠以来,似乎出落得更加标志妖媚,脸上自信而邪恶的笑容是她最魅惑人心的武器。胡麻子死前最后一眼所看到的,相信就是这样一张女人的脸。 当下,蜜儿已经把自己的笔记都看过一番,接着又把怎么对付那个老女人的计划想了一通,便起身开门,从门缝里看了看前后无人,就又快速地闪了出去。 还没到家门口,果然就听见吵闹声。一走近,就看见自家门口那妇人夫妻俩,拉着母亲在撒泼,大呼小叫的,周围不少邻居看着,也没有上去劝架的。 蜜儿见状气急,一把上去,拉开那妇人,“你们干什么?” 那妇人立马跳起脚来,扑过来就扭住蜜儿双手。 蜜儿yu反抗,她母亲赶紧拦住蜜儿,护在身后,“孩子,你姨说你弄断了她的簪子,可是真的?” 蜜儿咬咬牙,点了点头。 “你看看你,还不信。现在有什么话好说!”那妇人的丈夫退后了一步,双脚叉开站着,理直气壮地质问。 蜜儿母亲脸一阵红一阵白,焦急万分,“可是,小玉妈,10个金币,是不是太多了?一个簪子……” “蜜儿妈,我可不是信口开河的。这碧玉簪,是他爹的弟弟从京都捎来的,是货真价实的东陵玉!看在大家都是邻居的份上……不然,10个金币我还嫌说少了!” “我呸!”蜜儿反驳道,“小玉她叔叔在京都就是个打杂的店小二,买得起这10个金币的碧玉簪?!” “你说什么,你个小丫头片子!弄坏了我的东西还胡说八道。你看看你怎么教养的孩子,”那妇人指着蜜儿母亲又是一顿骂,又脱下一只鞋来,“今天就让我好好代你管教管教!” “小玉妈,你听我说,小孩子不懂事,你听我说……”蜜儿母亲护女心切,用身体挡在两人中间,吃了两下鞋底板。躲闪之余,蜜儿趁机勾了那妇人一脚,那妇人当即“哎呦”一声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气急败坏地嘴里只骂,肥胖的身体却怎么也翻不过来。 蜜儿得意地微笑起来,围观者们随即也都大笑起哄起来。 那中年男人还来不及反应,眼见自己的婆娘吃了大亏,顿时火冒三丈,也不去扶,就向蜜儿扑过来。 蜜儿母亲转身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蜜儿的左脸上,蜜儿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 “真是不懂规矩!这么小一点居然打起大人来!等你爹回来定要好好修理你!还不快向你姨道歉!” 那中年男人见状,便也不好发作,只好回头去扶自己的婆娘。 蜜儿母亲赶忙上前帮扶,嘴里一个劲说着道歉的话,“小孩子不懂事,你可千万别生气。那簪子的事,等她爹回来,我们再商量。我们一定会陪的。” 那妇人一把推开蜜儿母亲的手,愤愤道:“你们给我等着,我要你们吃官司!” “别,小玉妈,有话好好说!”蜜儿母亲赶忙追上去,被男人推了开去,又追上去好说歹说……一直到不见人影。 ()v 第二百零七章 子爵大人 - 破黑传奇 - 子韵 围观的都散了。蜜儿恨恨地瞧着这一幕,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然后默默地站了起来。 那天夜里下了一整晚的雷雨。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听见,半夜十分,一个巨响的雷打在附近不知什么地方,震得地动山摇。大家都不敢出门看个究竟。 第二天早上风听雨止,大家才发现,小玉家的房子被雷击中了,三间瓦屋,一间茅草屋全部倒了。大家都来帮忙找人,挖出的却是一家五口的尸体。 从此以后蜜儿就没有家了。 或者说,她游荡了一年多以后碰到了壁虎,于是就有了一个新家。那年,她十三岁,壁虎二十五岁。 时至今ri,蜜儿时常记得那一幕,也许她将永远记得那一幕。那个温暖的微笑,那双温暖的大手。 那是嘉和490年12月12ri的傍晚,繁华的京都一角。 在这里,蜜儿不敢随便犯事,所以她选择了这个昏暗的角落,对面却是一个莺歌笑语不断的所在——回chun楼。 蜜儿小的时候只知道窑子是个不好的地方,把女孩子卖去吃苦。然而她现在什么都懂。 可是她还是很奇怪,大过年的,男人们怎么也不陪着妻子,却有闲工夫来这里寻花问柳。也许男人就是这种东西吧。 她的父亲是个懦弱的小贩,平时受了欺负也不会吭一声,所以他应该没有逛过窑子,也许吧,蜜儿想,或许是因为没有钱。她对她父亲没有感觉,因为他从来不会对她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蜜儿靠在墙角,躲在yin暗里,身上却披着一件脏兮兮的毛皮大衣,外面的皮毛上沾着、裹着、结着一块块黄的、黑的、绛紫sè的不知何物留下的污渍垢迹。大衣散发出的味道也不太好闻,总之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到了陪葬品、死者身上的遗物等等不吉祥的字眼。 即便是这么一件脏兮兮的大衣,蜜儿也是费尽心思才能够将它保全下来。街口的乞丐,常年栖身在破庙里的女疯子都打过这件大衣的主意。 蜜儿细小的身体难以撑起这件大衣,所以大衣很夸张地垂到膝盖下。这段ri子里,蜜儿风餐露宿,饿一顿饱一顿,一路走到了京都。今天,钱也用完了,蜜儿打算找一只羊羔。 吃了很多次苦头后的收获,就是蜜儿知道该找什么样的人下手。 夜已深,蜜儿等得有些不耐烦。可是没办法,今晚必须干一票。不然没的吃不说,还没地方睡。 正在蜜儿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的时候,目标出现了。 这是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人,肥大的肚子显示着他的身份或者钱财。 三四个ji女拢着他,一步三摇地送下楼来,男人红光满面,左右索吻,又闹腾腾了几下子,待小厮给他披上大衣,才心满意足地往东折去。 蜜儿把帽子罩上,慢慢地跟了上去。 男人醉醺醺地走着,嘴里还哼哼着什么小曲,“谁家的娘子游凤台,珠花送她她不爱,只教哥哥留下来,哎,留下来,把那……” 蜜儿一路尾随,跟着来到一条巷弄,四下无人。 搞定一个喝醉的男人很简单。 蜜儿摘下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当蜜儿不抱希望地掏出他的钱袋子的时候,却发现还有一块银锭子。“怎么,ji女们也有大发善心的时候,居然没给收刮完?” 拿了东西,蜜儿想快速地离开。 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那男人突然醒了,拉住蜜儿的脚踝狠狠一拽。 蜜儿猝不及防,闷哼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臭婊子,想抢我的东西!”男人吃力地爬了起来,往蜜儿身上又是一脚。 接着他发现头上流下什么东西,用手一抹,“啊,血!”男人顿时狂暴如雷,双手一抓把蜜儿拎了起来。 蜜儿用力在男人面门上一抓,男人痛得哇哇大叫,双手一松,蜜儿拔腿就跑。 男人的脸部被抓出血痕,伤口处还居然冒起烟,发出嘶嘶的声音。男人捂着脸倒在地上,痛苦不堪。 蜜儿在指甲内藏着遇水即溶的毒药。 男人大叫一声,忍着剧痛,在模糊的视线中辨认出那逃跑的身影,发狂似地追了上去,“臭婊子!老子要把你千刀万剐!” “来不及施法了,来不及了!”蜜儿心里砰砰地狂跳着,手里拿出那宝珠来,一边使命地奔跑,一边想着那最短魔法的吟唱。 蜜儿跑出长长的弄堂,慌不择路,竟窜到了那繁华的街道上去了。此时夜已深,有几个店铺摊位还在招揽客人,行人三三两两的也不少。 大家看着两个狂奔的身影,后面那个似乎还受了伤,一边追一边破口大骂,也不知孰是孰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伸长个脖子看着事态的变化。 蜜儿回头一看,那男人就在屁股后头,马上就要追上自己了。就这一回头,蜜儿狠狠地撞在了一样东西上,同时得马鸣一声,蜜儿又被什么东西踢了一脚,翻飞在地,差点背气昏死过去。 那男人赶上来,又在蜜儿身上狠狠踹了两脚,方停下来大口喘气,“臭婊子,你跑啊,你再跑啊!” 蜜儿只感觉喉咙一甜,噗的突出一口血来。 “嘿!”有人哼了一声,接着只见马背上翻下一青年,轻轻一拂,就把那男人推了开去。 “干什么!你休管老子的闲事!”男人扭曲的脸分外恐怖,把围观的行人都吓退了几步。 “我管的闲事本就不少,今天也不在乎多这一桩。”青年撇了撇嘴,气定神闲地说道。 “她偷了老子的东西,还把老子害成这样!”男人捂着脸,又记起那疼痛来。 青年转头看着蜜儿,“可是真的?” 蜜儿痛得流下了眼泪,恐惧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青年,慢慢摇了摇头。 “臭婊子,你还敢撒谎!”男人挥拳又yu上前,被青年挡了回去。 是的,青年人一抬手,就如一堵墙,一座山,横亘在两人面前,那气势实在是令人无法逾越。 “看样子是真的了,”青年笑了一笑,“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办呢?” 青年在问,却似乎不像在问那男子,当然也不是在问蜜儿。 “少爷,您说应该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那个叫大胖的随从赶忙上前一步,点头弯腰地说道。 “老子不缺钱,老子要她的命!”男人叫嚣着。 “我有说给你钱么?”青年嘿嘿一笑。 “真是头触到了棺材盖还不知道死活的货sè!居然敢对我们少爷大喊大叫!”那大胖说罢嘿嘿一笑,上前,出拳!却没怎么看见他的动作,那男人瞬间就倒飞了出去。 啪地一声,那男人像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蜷缩着,哼哼唧唧地,一时间只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 青年也不看他,径自走到蜜儿跟前,冲她微微一笑,“我代我的马儿像你道歉了,我保证,我会让你恢复得跟以前一样能跑能跳。”说着,用手抹去蜜儿嘴角的血迹。 青年将钱袋塞到蜜儿手里,“拿好你的钱袋。” 蜜儿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眼光瞥了一眼那边趴在地上半昏死过去的男子,嘴里小声道:“这……嗯,其实是……” 青年打断了蜜儿的话,笑着说道:“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会有人有什么异议。” 青年说话的时候喜欢有些小动作,比如撇撇嘴,皱皱鼻子之类的。但在蜜儿眼中,这些小动作并没有影响青年的形象。他如此的自信,正是生存在这个世道极需要的那种带着嚣张、任xing,藐视一切的自信。 我说是你的,那就是你的,不是也是! 蜜儿张大嘴看着他,说不出话,她艰难地指着前面,“还有,我的,嗯,我的——” 青年往蜜儿指的方向一看,示意随从捡过来,原来是一颗红sè珠子,幽幽泛着亮光。 而蜜儿看着青年手里的红sè珠子,心里一阵激动,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蜜儿不知昏迷了多久,中间断断续续醒来过几次。第一次清醒的时候,她摸向自己的脖子,还好,还在,于是蜜儿又安心地睡了过去。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她睡在一个jing美的房间里,然后一个老妈妈过来喂她吃粥。她吃了很多,然后又睡过去了。 那个救她的青年,就是两湖道总督府政法长官,世袭子爵壁虎阁下。那时候,壁虎年纪轻轻就身居地方重要官员,可以说是年少有为,在某次往京都办事途中,碰巧遇到了蜜儿。 病中,壁虎来看望过蜜儿。那一次,蜜儿对他说,她已无家可归,希望留下来,哪怕做牛做马。 壁虎当然不会让她做牛做马。值得讽刺的是,这个做事历来凭着自己的喜好,甚至是不分青红皂白,藐视帝国法制的年轻人居然恰恰是坐在了两湖道总督府政法长官的官椅上,这个对所有生命都显得那么淡漠的、无情的年轻人居然对蜜儿这么一位脏兮兮的女孩子如此的温柔,关爱。 壁虎把蜜儿带回了达克城。给她配了丫鬟、老妈子,请了上好的师傅教授诗词歌赋、舞蹈声乐,像自己女儿一样,名门贵族小姐似地养了起来。 当然,还有蜜儿最喜爱的魔法。 蜜儿一直认为,这是命中注定的,是神的安排。否则,没有其他办法能够解释。因为随后她知道,壁虎大人从来就不能和什么多情、善良、公道等字眼联系起来。 ()v 第二百零八章 屡试不爽的美人计 - 破黑传奇 - 子韵 “大哥,查出来了,你看。”大汉把一叠资料交到大金牙手里,“三男三女。那个为首的,是这个。” 大金牙随手翻了翻,很快就看完了。因为除了那几张粗陋的画像外,其余都是不详不详不详,更甚至还有三个穿斗篷的,画得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 “就这么点?”大金牙不满地问道。 “是啊,大哥。这几个人身份不明,好像是外地来的,暂时只能查到这么点。不过……” “不过什么?”大金牙问道。 “有人看见这些人和章掌柜在一起,这次事件,章掌柜也死了。我敢保证,他们肯定有什么联系。” “章掌柜?哪个章掌柜?”大金牙坐了下来,给自己灌了一口茶。 “就是街西尽头那家铺子,也是收购药草的。” 大金牙将茶水在嘴里漱了圈,又吞了下去,接着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照着自己的脸,咧了咧嘴,露出那两颗金灿灿的大金牙,接着又从怀里拉出一块丝绢,在大金牙上擦了擦。 “也是收购药草的?”干完了这一系列动作,大金牙转头问道。 “没错,大哥。所以一定是章掌柜眼红我们,各种羡慕嫉妒恨,就请来了雇佣兵对付我们!” 大金牙站了起来,背着手,慢慢走动起来。 其实按照大金牙这腰围,只能让他的双手勉强够得着彼此。 “雇佣兵……雇佣兵?一个小小的章掌柜,请得起这几个人?你不是说,那弓箭手,一箭就射翻了珍珠号?” “这个……”大汉一听,也显然意识了到自己的推断有漏洞。 “你也知道,这珍珠号是花了我们多少钱才买来的。这船,是铁皮封铸的远洋船,就是碰到怒浪暗礁,也是可以应付的,怎么就一箭被射翻了?”大金牙已经来回踱了一圈了,但是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我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弓箭手。”大金牙回到桌前,拿起其中一张画像。 这是一个穿着斗篷的男子,脸部隐藏在斗篷的阴影中,只留下一片漆黑的轮廓,而他背上的弓箭,寥寥几笔,竟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似的,不知是画工画得传神,还是大金牙想象力太丰富,一时竟入了戏,仿佛看到那一箭如何的咆哮而去,掀起惊涛骇浪,而珍珠号犹如一片树叶,瞬间被海水淹没。 “大哥……大哥……” 被大汉叫了数声,大金牙恍然醒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背上竟沁出一层冷汗来。 “大哥,他们现在就住在往来客栈,要不要今晚……”大汉做了个菜刀切肉的手势。 “你怎的如此莽撞!做什么都不动脑子!别忘了他们中间还有高手。”大金牙怒道,拿手指敲打着那弓箭手的画像。 “是,是。那大哥的意思?” “继续去查。查查章掌柜的底细,确定下是否是他请来的雇佣兵。如果是,就好办了。客栈那边,继续监视着,先不要轻举妄动。” “是,大哥。”大汉应道,“还有一件事……不知……”大汉有点吞吞吐吐。 “有什么就说!”大金牙有点不耐烦。 “老三那边……都打捞了一天了,还是没着落,估计不是被冲走了,就是叫鱼给吃了。我们还要不要……” “你不是都说被冲走了么?!还瞎折腾什么!没用的东西!”大金牙骂道,不知是骂的大汉,还是骂的那已死的大肚子老三。 “是,大哥!”大汉说道,“还有一件事,老三新进的那个小妾,哭哭啼啼地来找我,说是被大房辱打,活不下去了,央求我做主。” 大金牙拿眼觑了他一眼,看得大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大金牙如此精明之人,岂能不知。 这老二也是个直肠子,说话做事不比那老三滑头,他想什么,脸上是藏不住的。 罢了,大金牙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老三已死,房里边的事情,你就看着安排吧。今后不要拿这些事情来烦我了。” “是,谢谢大哥!”大汉一听,立刻喜上眉梢。 轻轻给大金牙关上了门,大汉便搓着手,兴冲冲地往后院赶去。现在在他脑子里,哪能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全被那具软玉温香的胴-体给占了。 走出回廊,大汉切入一段长满修竹的捷径上,正走得急急,忽然撞上黑暗中一个人影。 大汉正欲发作,接着传来一声女子娇滴滴的“哎呦”,让大汉回想起刚才那一撞,确实撞得软绵绵、香喷喷的。 大汉忙过去扶起那女子,走到回廊上一瞧,原是昨日里大厅上看到的那位。 “原来是小姐。属下罪该万死,冲撞了小姐!”大汉记起大厅上那一幕,又想起大金牙关照的,要好好侍奉这位小姐,她那位姑姑,可不是一般的地位。 “起来说话。”梦香坐在石凳上,说道:“你就是那位骁勇无比的二当家吧。” “正是在下。小姐莫要取笑了。”大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也难怪,刚一上来,就被塞了个大蜜枣,能不甜么。 “没有的事,我才来两天,就听仆人和下属们都这么说。你就不要谦虚了。对了,二当家的怎么称呼?” “我叫铁牛。兄弟们也有叫我二当家,也有叫我铁牛哥的。小姐莫笑,粗名一个。” “那我以后也叫你铁牛哥吧?”梦香娇滴滴地说道。 “属下不敢!小姐还是叫我铁牛吧。”大汉始终低着头。 “你且抬起头来我看看。”梦香道。 大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但见眼前这位小姐,身着一袭水绿色裙衫,与那日不同的是,胸部那处开着大大的口子,雪白的双峰若隐若现。 大汉的头抬到这里,就再也不能动弹半分了,口中差点流下口水来,哪里还想得起,大冬天的,这小姐裸着这么一大片胸脯,是不怕冷还是怎么的? 梦香暗笑一声,手中的丝绢往前一甩,一股香味随之飘来。 “铁牛哥,你抬起头来呀……”娇滴滴的声音又响起,大汉一个激灵,猛一抬头,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铁牛哥,你这急冲冲的是往那里去啊,撞得我好生疼痛。”梦香说着,用手轻轻揉着肩膀。 其实梦香也算不得多美,只是那涂抹的红唇是恰恰艳到了好处,那长长的眼线是恰恰勾到了好处,那慵懒懒的眼神是恰恰射到了好处,而那呼之欲出的双峰则是恰恰露到了好处。 大汉看着眼前这个小美人,又全然忘记了先前那个,直叫被勾引得死死的,哪还有思考的能力。 梦香见铁牛神色如此,心中就知有十分把握,干脆一把火烧到天,先搞定这个二当家的再说。 其实梦香不是不想一步到位,直接搞定大金牙。只是这两日来的观察,梦香知道大金牙只爱财、不贪色。而这位铁牛兄,则是无脑型的好色之徒。 梦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才唤回了铁牛的心神。 “我说铁牛哥,我脸上有什么吗?” “不,不是……”铁牛猛然醒悟,赶紧又低下了头。 “抬头!”梦香命令道,待铁牛照做后,又深情款款地柔声道:“铁牛哥果然是英雄豪杰,这满身的肌肉疙瘩,轻轻一撞,就把人家撞得生疼……你看,都红了……” 铁牛不自觉地朝着梦香指的地方看去,哪里看见什么红的黑的,只有一片白嫩嫩香喷喷的肉。铁牛喉结一动,身子一阵燥热,不能自持。 梦香嘴角一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铁牛哥,看你刚才急冲冲的,一定有什么急事吧?” “是啊……嗯,不……小姐,也没什么大事。”铁牛有些语无伦次。 “快去吧,别耽搁了才好。”梦香道,“今晚月明心稀,景致倒好,我随处逛逛也回房休息去了。” 铁牛想了一下,说道:“要不要我找个人来陪着小姐,小姐一个人也不安全。” 梦香妩媚一笑,道:“自个儿家里,有什么不安全的。你且去吧,明儿见。” “是,小姐。那我去了。”铁牛愣头愣脑地走了一段,还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但见薄纱下梦香玲珑的身体曲线被月光映出,更是美得令人心动。 ————……————……————…… 入了房内,铁牛一股燥火无处宣泄,顾不得多说一句话,便扯了那小妾的衣服,压在床上行事。激情处,那张妩媚的脸和身下的女人重叠起来,让铁牛更加欲罢不能。 “铁牛哥,你在想什么呢?”云雨止后,怀中女人的手在他胸膛上轻轻抚摸着。 没有回应。 “铁牛哥……”女人提高了音量。 “嗯?怎么了?”铁牛回过神来。 “以后我就安安心心地跟着铁牛哥了,好不好?” “好。”铁牛把那只被女人压住的手抽出,枕在自己的后脑勺。 “谢谢铁牛哥!”女人兴奋地搂着铁牛的脖子,啵啵留下两个香吻。“还有哦,那老太婆,欺人太甚,不能这么便宜了她。” “那你想怎么办?”铁牛问道。 “把她送给兄弟们!” “这……不大好吧,毕竟这是老三的原配,再说了,她可是丁丁的亲娘。就让她娘儿俩去吧,从此自生自灭也不关咱事,也算和老三兄弟一场。” “兄弟?铁牛哥,你太善良了,你把他当兄弟,他什么时候又当你是兄弟了?” “怎么说?”铁牛一听来劲儿了,靠在床头,把女人搂在怀里。 “那天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喝醉了酒,回来到我房里,就大声嚷嚷着要去大哥那里告发你,说你结党私营,暗地里拿了不少钱财。亏是我好说歹说,让他一切以大局为重,不可坏了兄弟情谊…………” 这就是最毒妇人心!这小妾,为了大房一点点积蓄,竟无风起浪,在铁牛耳边编排了这一则故事。 听女人绘声绘色地讲完后,铁牛不置可否,问了一句:“老三这鸟人,果真如此?” 那小妾信誓旦旦:“这还有假,我拿我十个脑袋保证!” 只这一阵床头风,可怜两个无辜人。那大房得知了消息,便带着儿子自缢而死。此是后话不提。 第二百零九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 破黑传奇 - 子韵 在崎岖的山路上,有一队人正在行进。 冬天了,万物萧瑟。山道两边愈加苍凉,却不失另一种别样的风景:树叶落尽了,岩石显得更加突兀冰冷。 这是一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感觉,孕育着的是力量,深埋的是希望,却毫不功利、嘈杂。 大家虽然因早起而犯困,却让这景致愉悦了心情。 作为年逾五十的商人,肖利自然比不得习武之人,而这段翻山越岭的捷径,让他不得不放弃马车,颠簸在马背上。 肖利痛苦地挪动着自己快要烂了的屁股,想在马鞍上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奈何也是徒劳。 而与之相反的是,一旁的崔明秀吹着欢快的口哨,轻踩着节奏,享受着这难得的自由与奔放。 肖利想找点事情来做做,好忘记那因漫长和枯燥而更凸显出来的疼痛,接着他就找了个话题。 “我说崔大人,对于海森道,小的还是去过好几次的,何必劳烦崔大人跑一趟呢?是不是对小的不放心呐?” “这个你就多虑了吧。大人之所以派我去,可见这件事情很重要。”崔明秀放缓了步调,让马儿与肖利的并行。 “对了,老肖,这次大人要的是哪种药草?”崔明秀似乎才记起来,问道。 “龙须草。”肖利答道。 “哦……”崔明秀其实对这种花啊草啊药材什么的是一窍不通,“这个龙须草很珍贵?非得大老远的跑到海森道去?” 肖利答道:“也并非如此,只是近几年,对于药草来说,也算得上是荒年了。产量少,自然就弥足珍贵了。” “那我们这次带的钱够不够?”隔行如隔山,崔明秀对这个行毫无概念,也不知道这个龙须草贵到什么程度。 “这个……不好说……”肖利摇了摇头,“我想应该是够了吧。那边还有我的老友,要是不够,我这张脸面,也值得个百金赊账吧。” “当真这么贵?”崔明秀一听,愣了一下,心想百金还买不动一株破草了? “我也只是说说,我想不至于贵到这么离谱,蜜儿大人给的钱,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对了,”崔明秀又问道:“蜜儿大人是怎么跟你说的,钱不够或者没有货要怎么办?” “蜜儿大人没说这些啊。只说要我去买来龙须草。怎么,崔大人也没问?”肖利邹了邹眉,显然始料未及。 “这个……”崔明秀没有说话,想起蜜儿那天对他说的话。 “这次去海森道,你跟着肖利一起去。十天之内,把东西带回来给我。记住,最多十二天,我要见到东西。” 刚开始崔明秀还以为不就是一点药草么,去买了来就是,就是时间赶了点。不过算算来回的路程,除去六七天,还有三四天买东西,也绰绰有余了。 现在崔明秀明白了,看来这次任务还是有那么点难度的。 崔明秀不是傻子。蜜儿的意思很明白,不管买得到买不到,买得动买不动,在十二天之内,她必须看到东西,就这么简单。 有味道的女人……崔明秀心想,放心,我的蜜儿大人,我心中的玫瑰,我的最爱,我的女王,有我在,一切都将为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想到这儿,崔明秀双腿一夹马肚,又回头催到:“快点了,老肖,你这速度和乌龟有的比了!” “来得及,来得及……哎呦喂……”肖利无奈地催马跟上,屁股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的声音变调,“这是最短的路程了,哎呦……您慢点……” ————…………————…………————………… 海森道的海边,太阳升起得更早一些,子韵难得起了个大早,因为一想到今天就要带队行动了,有些兴奋。 不过当她看到春水递过来的行动方案时,就立刻被气得快冒烟了,因为上面就写了一个字,还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古体字!你丫的练书法呢!? 子韵强忍住满腔怒火,让自己很有风范地坐到属于她的位子上去。 “给大家解释一下这个字的意思。”子韵用不高不低的音调说完这句,低头抿了一口茶,也不看春水。 春水呵呵一笑,说道:“大小姐,这个字念‘等’。” 子韵白了他一眼,心里骂道,“你当我文盲呢?!!” “接着说。”子韵冷冷道。 “昨晚有两只老鼠吵得我没睡好,现在直犯困。”春水打了个哈欠,似乎答非所问。 子韵很聪明,她看了看炎亓,见他点了点头。 “嗯。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子韵转过头来,看着春水。 “以静制动。”春水端起茶盏,敬了敬子韵。 这个动作似乎有些挑衅的意味。子韵大大咧咧的也没感觉到什么,倒是芸暗暗扯了扯嘴角,而这一丝微笑又不经意被炎亓捕捉到了。 炎亓心中一动,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拼命要忘记自己的所作所想。 春水并没有为自己被芸看穿了心思而觉得不爽,下一刻,又很开心地微笑起来,因为他脑子里恶作剧似的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芸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嘿,这小子好像对你有意思。” 子韵高高在上地坐着,看着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脸色一会儿这样,这样一会儿那样,憋得慌,爆出一句:“你们都在想些什么?” 这一句话,让炎亓和芸又各自纠结了那么一瞬间,可是这两个冷血动物,很快就用冷血和无动于衷掩饰住了自己的思想。 春水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提了起来,尤其是那边的蓝色和哲别。蓝色一直情绪不怎么高,而哲别看着她的女神这副样子,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想大家都在想怎么对付大金牙吧。”春水说道,“我先来说几点。由于帅中行对药草生意不关注,所以大金牙这号人物我们知之甚少。那么我们可以进行如下猜测: 第一、大金牙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办了。商人么,自然是有钱好办事。当然,我们不会用钱去买通他。但是爱钱的商人更爱命。所以我们不需要花钱。 第二、大金牙不仅仅是一个商人。他可能和地方官员或者地方势力,比如帮会、割据力量等有所联系。这里也分两种情况,一是纯粹的买卖合作关系,二是为其爪牙。而根据水罗湾乡亲们的说法,大金牙和当地官府有所联系是已经确认的事实,那么第二种可能也就成立了。 那么到底是第二种的哪一种呢?我们还不知道。所以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 我们的目的不是大金牙的命,而是水罗湾的药草生意。如果可以,让大金牙为破黑所用,如果不行,扶植新的代理人。” 如果是极品在这里,他一定会立刻反对,说什么“大金牙此等为非作歹的不法恶徒怎能和他们牵扯”云云。但子韵显然是已经忘却了那些“游侠”应有的风范,居然点点头,“那就一直等着?我想我们需要点行动。” 而这方面春水似乎与她“臭味相投”,他淡淡然道:“那就礼尚往来呗。” 子韵看着春水,“你说白天?” 春水笑了笑,又看了看炎亓,看了看芸,“白天和黑夜有区别吗?” 子韵嘟了嘟嘴,意识到他说得对,对于高手来说,白天和黑夜是没有区别,指不定白天还更好,视野大呦! 会议结束,大家都各自做各自的去了。 子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正准备回房,看见店小二端着一盘水果进来,看样子是春水叫的,他还掏了小费给小二。 “真是奢侈。破黑要全是这么铺张浪费的人,那还得了!”子韵心里如是想,却毫不客气地走了过去,拎起一窜黑莓。 “我说,赫连春水,你倒是说说这里什么时候结束?极品可不许我离开太久的。” 春水笑道:“我的大小姐,到底是极品听你的,还是你听极品的哦?” “切!本小姐这是公务繁忙!”子韵急了。 春水脸上笑意愈浓,小声道:“这才没两天你就玩腻啦?” 都没人陪我玩!子韵心里想着,嘴上却说:“你少说废话,快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并不是没人陪你玩,去诗会、风花雪月的地方你又玩不来。晋峰那个小个子只会帮你买鸡爪,那个小胖子夜除了上树掏鸟下河捉鳖,还能玩出啥花样呢? 春水当然知道她想什么,暗暗一笑。 “这个……真不好说,我又不是神……”春水老老实实地答道。 “你早说这句不就得了!”子韵生气道。 春水也不生气,戏谑的颜色又浮上脸庞:“老板你稍安勿躁。其实就算哲别没射翻那条船,就算大金牙第一天就俯首称臣地欢迎我们,我们还是得在这里玩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子韵没听懂,的确没听懂,“什么意思?” 春水把头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您那,现在不能在破黑总部。老虎在山头,狐狸不会露尾巴。” 子韵听罢,眨了好几下眼,大声说道:“你们在搞什么?麻烦你一次说清楚!” “嘘……”春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且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子韵。 “你少来这一套,打开你的賊耳朵不就好了!”子韵不以为意,又大声说道。 子韵当然不是傻瓜,她清楚春水指的是什么,但她的确是非常不以为然,看着对面这家伙鬼头鬼脑的样子,甚至有些怀疑他存着什么不良动机,是不是打算挑拨离间,破坏破黑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春水看着子韵的脸色,知道自己好心再一次成了驴肝肺。他叹了口气,真心觉得自己干嘛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自己其实不止一个法子可以搞定那半张图,何不快刀斩乱麻地拿下那半张图,解决了自己的身世问题呢! 春水无奈地耸了耸肩,让理智再一次战胜了“邪恶”,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好吧,是这样的,我们打算试探下一个人。” “谁?帅中行?”子韵问道。 春水点了点头。 “你们?你,还有谁?” “极品。” “就这样套狐狸?连老虎一起套了?你们好大的胆子!”子韵得知被蒙在鼓里,哪能不生气。又想起自己要来这里的时候,极品是万般阻挠,原来都是作秀! 极品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会演戏了?对了,就是自从这个赫连春水出现了以后!哼!看来真是让这一颗老鼠屎,打坏了破黑一锅大好的汤呀! 春水再一次展现了他良好的表演天赋,无辜地眨了眨眼,“老板不要生气嘛,我们这也是为了破黑好。您想啊,那帅中行,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心思是何等的缜密。而且他若真有什么想法,肯定把你当做核心盯得死死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变故。所以我跟极品商量,就把您给一起套了……” 子韵脑子里立马涌现出无数念头。其中一个就是,极品居然这么信任春水,如果这个赫连春水想动什么念头的话,自己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不行,帅中行得搞定,你,我就更要搞定!不是不是,一切为了破黑…… “那总部那边都安排得妥妥的了?你们擅自做这样的安排,要是造成无谓的伤亡,我可决不轻饶!”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春水一如既往的自信。不,是自大,至少子韵绝对是这么认为的。 子韵也没耐心听春水讲他们如何如何挖的这个万无一失的陷阱,她选择信任,她信任极品,也相信房、夜、晋峰他们的能耐,至于这个春水嘛,还只能算是凑合! 春水看着子韵有点郁闷的脸,有点过意不去,拎起一串蓝莓送到她嘴边,“来,消消火。” 子韵不知怎的,就想起那日在翠云楼里,那个妓女往春水嘴里送葡萄的场景,没来由地老大不爽,忍不住嘀咕了句:“色胚!”接着从盘里左手右手各拎了一串,径自回房去了。 第二百一十章 子韵的困惑 - 破黑传奇 - 子韵 子韵躺在床上,哪里有什么睡意,翻来覆去的竟有满脑子的烦恼。 什么破地方,一点也不好玩!这次出来,除了见识到了暴龙之弓的威力以外,似乎还真没其他可圈可点的地方。 照在寻常,去什么闹市区逛逛,或者去海边捞捞鱼,去山上打打鸟,都是不错的消遣。 什么破团长,真正让人不自由!一会儿要试探这个,一会儿要搞定那个,还组织构架、养家糊口的一大堆。 钱是多了,可是口袋里的钱,都不是自己的了。人也多了,可是真正是朋友的又有几个? 虽然拉了几次风,过了几把瘾,可是当子韵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不免仍会感到些许的孤独和无奈。 子韵唰一下把被子踢了,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又从随身的袋子里取出那根暖手杖捂在手里,打算坐下来好好想想这么多事情这么多人到底应该怎么个理理通顺法。 窗户边缝里,海边潮湿的空气漏了进来,有些寒冷,还略略有点咸。 子韵干脆把窗户打开,这种味道,让人有些怀念。子韵想起了自己的故乡,那个海边的小村。 子韵想起了什么?也许在她晚年的日记中,有这些场景: 最令人怀念的时光的其中一段,就是小时候。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最爱跟父亲一起去打猎。在寒冷的冬季,母亲把我裹得像粽子一样,然后跟着父亲出发了。那白雪皑皑的北秦山,没有人踪,只有兽迹,是最好的狩猎地点。 我们除了带弓箭枪弩之外,一般都带着网。父亲擅长用网捕捉猎物,并且乐在其中。 我以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我知道了,完整的皮毛是一个原因,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父亲喜欢这种侦查、布局、操作、胜利的感觉。 这是一场智力与体力的生死较量,当然还有运气。 在雪地里狂奔时摔倒了也不痛。狐儿跑得比我快多了,并且总是抢我的风头,可是它比我傻。 狐儿没有兔子灵活,兔子一个回马枪,就让它措手不及,愣是奔过了头。 而我则在后头捡个现便宜,立刻去拎兔子的耳朵。 父亲最不喜欢我跟着狐儿乱跑。因为好几次狐儿都把我引到什么地方去都不知道,虽然最后还是把我领回父亲身边,可是也让他老人家担心不已。 父亲也教我打猎。我拉不起弓箭,他就教我怎么用弓弩。 这把弩是父亲进城时候专门去铺子里为我订制的,比一般的弓弩还小了一号。 弓弩的操作实在是太简单了。可是要正中红心又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对于正在运动中的目标更难。 在我看来,还是直接挥舞个大刀来得直接些!于是我开始用双刀。 当一只老虎或者豹子跳过来时,刀比什么弓啊剑的都要有用得多!父亲通常避免和这些猛兽起正面冲突,可是难免遇到哪只正好饥肠辘辘出来觅食的,主动来招惹我们。 我依然记得那一天,当我亲手切开了一只斑头狼的肚腹之后,它还甩头咬了我一口。 为此,母亲关了我一个月禁闭…… 正当子韵的思绪在虚无缥缈中游离之际,一阵敲门声响起。 哎……子韵摇了摇头,起身开门。 黄头发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站着,手里还拿着一盘东西:“子韵大人,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吃的了。” 子韵说道:“你不好好躺着,出来干嘛?” “这点小伤不碍事,谢大人关心。”黄头发如是说,心中有种莫名的感动。 “进来吧。”子韵一欠身,让了路。 黄头发慢慢走到桌边,许是扯动了伤口,身体不自然的僵硬着,嘴里还发出“嗤嗤”声。“大人,属下怕你无聊,叫伙计去买的海鲜,您尝尝?” 黄头发把手里的盘子放在桌子上,揭开上面的白布。原来是一些盐水虾干。 子韵一看,眼睛就亮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黄头发呵呵一笑,“听说的呗。” “谁个大嘴巴到处乱说?”子韵一掌拍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吓得黄头发不知所措。 “以后谁问你,你就说我最喜欢吃生肉,喝鲜血! 黄头发诚实地摇了摇头,“为什么哦,大人?” “笨蛋!这样我才能震慑八方啊,懂了没?” 黄头发还是摇了摇头,疑惑地看着子韵。 子韵无奈地放下叉腰的双手,看你平时挺机灵的,你这是装傻卖萌还是怎么的? 算了,子韵也懒得跟他多说了,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好好养伤。没事情就别出来瞎搀和了。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一起回总部。” “是,谢谢大人!”黄头发又是一阵感动,“那,这个,大人还要不要?” “放着吧。”子韵走过去拿起一只虾,“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黄头发侧着头,满心期待地看着子韵。 子韵正欲一口咬下,斜眼看见黄头发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道:“还不走?” “是,是。”黄头发点头哈腰道,“大人要是觉得好吃,就跟属下说,这里的海鲜品种可多了。” 说着,又挺着个腰板,嘴里哼哼唧唧的,一步步挪了出去。 子韵连忙走过去,轻轻带上了门插。 子韵抓了两只虾干,放在刚喝水的杯盏里泡了泡。 接下去呢?从吟游诗人口中讲出来的那些桥段中,一般的这样的: 我们的女主人公从头上拔出一根银簪来,慢慢在杯中搅动,待取出来时,那簪子的一端,赫然已经变黑。 或者,女主人公将怀中的卷毛狗儿放在桌上,狗儿添了几口水,便一命呜呼了。 子韵摸了摸头上,又环顾了下四周,偏是没这两样最应景最能编成故事的东西。 子韵又沿着墙角、桌角、床角什么的看了一圈,也没发现能替代的东西。冬天了,小动物们都钻进洞里过冬去了。幸福啊! 哎,这勾心斗角又得上演一场!子韵看着那杯子里的两条虾干,心里感慨道。 真心希望能像晋峰给自己买包子、油饼、鸭掌那样,拿过来就大口吃起。可是能吗? 都以为我是只啥都吃的馋猫吗?!子韵显然忘记了她先前在春水房里大口喝茶,临走还带走了两串蓝莓……子韵在痛苦地挣扎了一阵后,找来一个袋子,把虾干都倒了进去,遗憾且略带痛苦地摇了摇头,努力将视线移开,然后出了门。 “赫连春水!”子韵也不敲门,径直踢门而入。 可是里面没人,“赫连春水?”子韵转了一圈,他的枪也不在。哼,无组织无纪律! 住在隔壁的蓝色听见声音,走了过来,“妹妹找春水吗?他刚出去了。” “嗯,蓝色姐姐,他干什么去啦?” “只说了句出去办点事,具体也不知道呢。” 蓝色拉子韵在春水房间里坐下,看子韵蹙着眉,似乎有点不开心,问道:“妹妹可是为春水担心?没什么必要哦,春水这个人有头脑,武技高强,什么事情都能应付得来的。” “谁担心他啊!”子韵心想,嘴上却说,“炎亓和芸还没有回来,我们也不知道大金牙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能不让人担心么。” 蓝色微微一笑,道:“相信春水,相信姐姐,我看人可是很准的哦。” 子韵一听这句,就得劲了,把凳子挪了挪过去,拉着蓝色的手,说道:“那你看看我,我怎么样?” 蓝色一愣,眨了眨眼睛,“妹妹是个漂亮聪明的人类女孩。” 子韵嘟了嘟嘴,“就这样?” “是啊,妹妹想要听哪些方面的?”蓝色不解地问道。 “做老大怎么样呢?” “这个……”蓝色虽然对权利方面毫无经验,可是毕竟也是活了百多岁的人了,听过的事,见过的人,走过的桥,不知是子韵的多少倍,在破黑虽然呆了没多少时间,可是蓝色懂得很多。 当下,被问到这个问题,蓝色不知怎么讲才好,略想了一下,蓝色答道:“姐姐说了实话,妹妹可不能生气哦。” “嗯。”子韵连连点头。 “当老大这个事情是非常复杂的。妹妹年纪尚小,很多地方还欠火候。” “嗯,这个我知道。”子韵答道。 蓝色很欣赏子韵的直爽性格。 “关于信任呢?”子韵又问。 “信任是相互的。”蓝色答道,“选择值得你信任的人,全身心的信任他。” 子韵有点晕了。“那自由呢?” “追寻自由是我们的天性,但是现实有太多的无奈。所以我们不能随心所欲。这里有一架天平,看你怎么摆放砝码。” “这不白说么……”子韵不客气地说道。 蓝色叹了一口气,“我们追寻舒雅女神。一切善、正义、光明、自由的化身。只要我们心中有她,我们就是自由的。” “当老大是不是很不自由?还不能随便相信人?”子韵道。 “当手下更不自由哦……”蓝色笑了笑,冲子韵眨了眨眼,“是啊。当了老大,你得想很多,做很多。妹妹,万事不能亲力亲为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扶植你信任的人,永远效忠于你,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嗯……”子韵点了点头。 “妹妹,恕我直言,春水他,是个非常难得的将帅之才。妹妹若能重用他,将是破黑之幸。不过……” 子韵竖起了耳朵听着。 “不过……他的心思,是难捉摸了点……” 没错,就是这样!子韵心想。 “蓝色姐姐,那你是我能信任的人吗?” “是的,我是,哲别也是。”蓝色拍了拍子韵的手背,“以舒雅女神的名义。” 第二百一十一章 假戏真做 - 破黑传奇 - 子韵 今天,大金牙也起了个大早。 他让仆人把还在女人温柔乡里的老二叫了出来,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又指示了一通,就急急出门应酬去了。 大金牙家大财大,涉及的买卖可不仅仅是水罗湾的药草。可是偏偏钱越多的老板就是越贪财,任何有油水的地方都有兴趣搀和一下,哪怕起早摸黑也要去捞。 这爱财的劲儿,估计也只有我们的破黑老大能与之一拼了。 大厅里,铁牛正在狼吞虎咽,被一个笑盈盈的声音打断了。 铁牛一抬头,不是梦香小姐还能是谁。 铁牛赶紧抹了抹嘴,给梦香让了座,“小姐的早饭仆人有送去吗?可合不合胃口?” “吃了点。二当家的有心了。”梦香朝铁牛微微一笑,立马让铁牛魂儿都掉了一半。 “只是一个人吃,愈发没有滋味。”梦香叹了一口气,“以后还是不用送房里去了,在这里和大家伙儿一起吃,热闹。” “这怎么使得。我们都是些粗人,大哥也交代过了,要好好伺候小姐,不能唐突了。” “谢谢大当家的了。其实我姑姑身份高,也不代表我就是那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这次来,姑姑也是有意要我锻炼锻炼,以后也能有她那样的作为。”梦香说着,又把身边的侍女支开了,“我说铁牛哥,你们就把我当做寻常人对待就好,不如就叫我香儿吧。” “这……”铁牛迟疑着。 梦香小嘴一撅,故意生气道:“铁牛哥是不是不想把我当做自家人啊?” “怎么会呢?”铁牛连连摇手,“小姐多想了……” “那你先叫一声来听听……”梦香拉起铁牛的手,摇了摇,“来嘛,叫香儿……” 铁牛被她这一拉一摇,身体早就酥软了半边,哪还有招架的劲,“香、香儿……”铁牛激动了,所以结巴了…… “哎。铁牛哥对香儿真好!”梦香开心地笑着,就差一点没扑到铁牛怀里去。她没扑,因为她知道,这狼,已经套牢了。 梦香拣了一个馒头递给铁牛,结束了她的前-戏。 “铁牛哥,听金牙大哥说,老三那个事情悬乎得很,到现在还没查到是谁干的呢?” “查是查到了,就住在往来客栈。”铁牛口中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 “啊?那干嘛不去抓回来为三当家的报仇?”梦香好奇地问道。 “现在不能抓。他们的底细还没查清楚呢,不可轻举妄动。”铁牛打算在梦香面前展现一下他的智慧,就把大金牙说的那几句搬过来用了,“所以我们要两头行动。一方面要盯着往来客栈,另一方面,去查探章掌柜的底细。哦,那个章掌柜,我们怀疑是他请来的这些雇佣兵。” “哦,原来是这样。铁牛哥你好厉害!”梦香及时地把他往上捧了捧。 “不过最新情报……额……”铁牛噎住了,赶紧接过梦香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又心满意足、自然而然地享受着梦香为他敲了敲背部。 “刚有探子来报,往来客栈发生了命案。”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还不快去看一看怎么回事?”梦香问道。 “不急……”铁牛笑了笑,又从盘里拿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梦香真是憋了很大力气才没有发作,这样一个白痴,真恨不得扇他两巴掌! “铁牛哥英明!”梦香说道,“能不能带香儿一起去哦?我也想见识见识。” “小姐……” “嗯?” “哦,不,香儿……我是说,这命案现场,血淋淋的,有啥好看的,我怕你受惊。” “我不怕。再说了,我可不是一般的女子。/金牙大哥都同意了姑姑要给我机会好好锻炼的,你就依了我吧……” “这个……”铁牛挠了挠头皮。 “就依了香儿嘛!”梦香拉着铁牛的手臂捧在怀里,撒娇似的摇着,铁牛都能感觉到那柔软的胸脯上传来的温暖。 “那,好吧……”铁牛同意道。 “太好了!铁牛哥,你对香儿真好!”梦香开心地笑着,还踮起脚尖,啵一下,一个香吻印在了铁牛脸上。 铁牛整个身心立刻融化了,面对如此美丽可爱活泼清纯的小妹妹,铁牛沉沦得很甜蜜。 —————————————————— “往来客栈”,位于街西的中心地带,左右各是一家酒馆和一家裁缝铺。 别看这个客栈门面小,门上却悬挂着一块大大的、褪了sè的匾额,写着“往来皆是客”,旁边则用竹竿挑着一面“住宿”标志的小旗。 “头儿,就是这里。”对面一个面食摊上,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道。桌上端端正正地摆正两碗青菜面条,也没人动筷。 那被唤作“头儿”的男人抬起头来,朝往来客栈那瞄了几眼。只见这男人的脸长得说不出的怪异,额头低陷,嘴部突出,眼神却异常犀利。 “你确定?” “千真万确。而且,还有……”那人朝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在他的上司耳边说道:“血族!” “什么?!”男人显然震惊万分,“血族捷足先登了?” “是的,头儿。不过似乎没动手。刚不久,那个血族女的出门去了,正是个大好机会!” “可是得先向狼王报告,如果擅自行动的话……” “怕到时候就晚了!头儿,你想,如果我们能拿到暴龙之弓献给狼王,那是多大的功劳啊,这机会千载难逢。只要头儿点头,我立马召集手下。” 男人犹豫着,问道:“里面还有多少人?” “不多,顶多三四个。早上,已经出去三个了。我想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的。头儿,要动手的话就趁早。” “杂毛他们都到了?” “刚到,我叫他们都分散在附近了。” ————……————……————……———— chun水房间里,子韵正和蓝sè、哲别说着话,门突然就被撞开,冲进来五六个人。 大家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些人就风驰电掣般地扑杀了过来…… 睡梦中的黄头发被激烈的叫喊声、打斗声惊醒。当他一步步艰难地走到现场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 只见房间里一片狼藉,浓郁的血腥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也有狼的,也有人的,也有东一条胳膊西一条腿的。 黄头发的胃立刻痉挛起来,跪在地上干呕不止。 “别光顾站着!快去总部报告,子韵小姐受到狼人的袭击,去向不明!” 黄头发闻声,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死人堆里还有活人。 只见一个人把一具狼人的尸体推开,站了起来。正是赫连chun水。那狼人嘴里还不断冒着血,爪子抓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做着垂死前的挣扎。 chun水满身血污,看见狼人还在动弹,铁枪一探,正中狼人头部。当他把枪拔出时,狼人头部血浆直迸,犹如一朵绽放的红花。 黄头发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呆得如木头一般杵着了。 黄头发yu走进去扶chun水,但是一看满屋子的尸体残躯,又不敢上前,只在门口远远地看着chun水,但见他胸前一条深深的血痕,衣服都被血sè浸染了。 chun水捂着伤口,用铁枪支地,看来是体力透支了,“还不快去?!你想让你的老大也像我这样?” “是,是……”黄头发连连点头,正yu转身离开这血腥之地,又记起了什么,“要不要先帮……” “我死不了”,chun水说话时牵动了伤口,疼得咬牙咧嘴了一番,“快去吧。记住不要随便乱说,免得引起恐慌。其他人要问起,就说这里一切正常,你是回去养伤的。” “好。”黄头发领命而去。 chun水挪到最近的一张能坐的椅子前坐下,喘了几口大气,苦笑一声,“没想到假戏真做了!” 咕噜噜,床底下传来一阵声响。 “出来吧。”chun水说道。 只见从床底下爬出两个人来,正是子韵和蓝sè。 她们俩也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子韵脸上、手上都是血,也不知道是谁的。 蓝sè跑过来,召唤着女神的祈祷为chun水止血。 随着疼痛感慢慢减缓,chun水站了起来,走到子韵身边,伸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渍。 “你干嘛?”子韵退后一步,大声问道。 “看看受伤没。”chun水耸了耸肩。 “在背上!”子韵转过身来,只见两道血迹横在肩膀上,看样子不算厉害,血也止了。 “我去看看哲别。”蓝sè说着,就要往外跑。 “别去。”chun水阻止道,“他能应付得来。你去了反而是累赘。” “可是……”蓝sè显得非常焦急。 “放心,外面可是弓箭手的天堂。还有,别忘了,暴龙之弓是狼人的克星。” “是啊,”子韵也安慰道,“哲别身手这么好,就那两只狼,根本不在话下。也许他还正在享受这狩猎的乐趣呢!” chun水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还当这是上山打猎啊!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别忘了还有大金牙呢。”chun水提醒着大家。 ()v 第二百一十二章 拳头大的有道理 - 破黑传奇 - 子韵 狼人的头目确认了一下自己这边的人员情况,连同自己在内,活着的就三人,而且还有一人带伤。 同伴们都不弱,竟然在掉入陷阱之后全无还手之力。死去的同伴中还包括两名队长级。 自己也属于队长级,实力在王级、酋长级、将军级之下。按照自己原来的规划,是争取在三年之内努力跨入将军级的门坎。而今看来,此刻能逃过这一劫才是紧要的事情。毕竟活着,才有希望。 暴龙之弓!今天终于见识了这把传说中神器的威力,自己的同伴们至少将近一半是死在了那个莫比亚人的手中。 当那一箭从天外飞来,你是怎么也躲不开,不,甚至是没想着要去躲。 那充满魔力的箭矢,真的是让人无所适从,手足无措。 墙角中,狼人头目从同伴眼中看到了近乎绝望的眼神。那把弓,是专门克制狼人和血族的,而且正掌握在一名超级弓手手上,正面交锋,实在是没有什么胜算! 狼人头目做出个手势,那名没有受伤的手下,在房角后露出个脑袋,手上比划了一下,并咬着牙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两人一齐将视线转向了那根圆柱之后。 圆柱之后,另外那名受伤的同伴,他右手捂住胸部,目光有些涣散,当他读懂了同伴和头目的手势,面上顿时泛起一丝悲怆、一丝诀别。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周围就这么安静着,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冷寂。 然后,巨变瞬间爆发!一声不类人声的嚎叫中,一片清脆的瓦片破碎声中,受伤的狼人冲天而起,将房顶的瓦片撞开一个大洞,整个人从大洞之中迸了出来。 > 这并不是一件让人觉得意外的事情,这其实似乎就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破瓦而出的狼人知道那支箭矢会在那里,他知道自己会死,他甚至知道,箭矢会穿透自己的头颅。 他的眼睛圆睁着,依然只能看到那支箭矢的箭羽末端的部分,这的确是让他有些遗憾。而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那声弹xing十足的弦响——“嘣”!他就这么带着遗憾,失去了知觉。 另外一名没有受伤的狼人显然也听到了这一声弦响,他怒吼一声,从房角处迅疾如风,势如奔雷,三下两下地窜到了声响发出的地点附近。 有一个在不停发抖的男子鞠着身子,将自己的脑瓜子几乎贴到了自己的腿肚子上,如同一只遇到危险的鸵鸟,瑟缩在屋檐下。狼人想都没想,大手一抓,将这个男子抓在手里,挡在了自己的胸前。 他是这么盘算的,如果那天外飞来的一箭袭来,自己至少能用这个男子往自己身前挡一下;如果发现了莫比亚人的形迹,就干脆将手中的男子作为肉-弹,砸向对方,逼住对方手脚,自己好贴上去近身缠斗,那样的话,暴龙之弓的威力就基本可以说是废掉了。 狼人提着个百来斤的人,身形依然不慢,在视线拉出一片飞檐之后,他发现了莫比亚人披风的一角,在冬ri的冷风中荡起。 狼人大喜,大手挥动,臂上筋肉遽然鼓胀,将手中的男子往前方就这么一甩,如同要甩掉一个包袱。 当“包袱”摆过眼前的时候,狼人感觉有什么东西晃了下眼睛。的确,“包袱”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弹出了一把刀,在飞出去之前,借势在狼人的脖子上掠过。 这一刀划得很深,当时就几乎将狼人的脑袋整个削了下来。 男人的身体随后飞了出去,在那一刀的影响下,这一甩并没有发出十足的力道。男人调整了几下,荡了开去。 男人的胡子渣又密又黑,有着一张很江湖的脸,与残暴的胸毛不同的是,这家伙的脸上总是带着一股故意显露出来的狠劲;与“逆旅”的阿南不同的是,这个男人身上都泛出一股没有规矩的二赖子气息。 流氓。自从被裹挟着加入破黑,又参与了算计帅中行的勾当,考虑到成事之后面对坐第三把交椅的帅中行,总是有些疙瘩,于是和他的兄弟一起被极品安排在了外围,隶属于破黑总部,终于在这里出现。 流氓在,想必抠门和土匪也不远了。按照极品与chun水的暗中密谋,在拿下了水罗湾这片领域,他们会在这里驻扎下来,起到震慑和维持的作用。 幸亏是子韵,若是那些城府很深的江湖大佬们看到了流氓在这里出现,根本不需要极品与chun水有些什么密谋,都会产生很多不好的联想,因而出现猜忌、恼怒、提防等种种负面情绪。 狼人头目并没有看到流氓,他当然也没有看到先前的一幕。按照事先的预定,他应该与那名没受伤的狼人手下一左一右的包抄上去。 但是狼人头目并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相反的方向。他抛弃了自己的同伴,不管是那名身受重伤依然暴起破瓦的,还是那名随手抓起个人就当成沙袋扔出去的,以及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 有两名同伴同时牵引,逃生的机会就大得多了。我怎么能就这么死去呢?再努力三几年的,将修为提升一下,就步入将军级的行列了,那待遇和现在可是天差地别的!我怎么能就这么死去呢?等我提升到了将军级,祖蒂那头sāo得出火的小母狼还不得乖乖投怀送抱。 我要逃出去,把暴龙之弓的行踪和威力等第一手资料送回去,也算功劳一件。至于其他人怎么死的,还不是全凭我嘴皮子一翻? 奔跑中的狼人头目一霎间眼神忽然地锐利起来,因为他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个景象: 两旁的房屋在向自己身后飞驰,有两个人,一左一右的,一男一女的,由小渐大的,比房屋飞掠速度更快的,从远处的两排的末端夹了过来。是的,他们在高速的逼近,本来是在房顶,跑着跑着两双脚就到了地面,再跑着跑着,两双脚居然就到了墙壁上,就这么与地面平行,与狼人呈直角,速度越来越快,一眨眼就到了狼人近前。 男的戴着斗篷,不过头罩已经被高速带起的劲风抛到了背后,露出的两只竖起的耳朵,冷俊的面容,白的肤sè,jing瘦的身形,这一切都显示了他是位艾尔格jing灵。他手中持着把短剑,剑身裹着橘红sè的光焰。 女的黑衣劲装,恰恰披肩的头发在风中凌乱而有型着,蓝sè的眼瞳配着略显苍白的脸sè颓废而梦幻着,健美的身体协调而灵动着。她身上散发着股狼人头目不太喜欢的气息。血族!这个血族女子手持着把弯弯如月,深深如泓的弯刀。 这一把剑一把刀,形成了一把剪刀。狼人头目忽然觉得自己成了这把剪刀之下那一根待剪裁的灯芯,无力地无奈着。 …… 街市口的东边,大腹便便的大金牙趾高气扬地带着一群人蜂拥而至。在他的身后,如今名副其实的二当家铁牛一人便占据了以往他自己的以及老三两人的位置。再稍后半个身形,是那位妖艳更甚于姿sè的梦香小姐。再往后,一干打手喽啰们撒开了膀子,大有如螃蟹一般地横着走的趋势。 “敢在咱们的地盘上闹事,还真没了天理了!狠狠地给他们点颜sè瞧瞧,好让他们知道,有咱们兄弟镇着,水罗湾就是虎穴龙潭!小姐放心,咱们兄弟决不会误了大人们的事!”大金牙大嘴喷喷,不时的金光闪闪。 “那是自然。”梦香巧笑一声,在大金牙背后又向铁牛猛抛了几个媚眼。 铁牛顿时胸脯挺得更直了,头抬得更高了,英雄气概更足了,闷哼了几声,嗡声嗡气地道:“水罗湾,是咱们的,这就是最大的天理。” …… 街市口的西边,一队骑者勒马执鞭,静静地驻足在大道之上。为首是一名青年,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生的端是副好皮囊。 “崔大人,这好像并不关咱们的事……我看,额不,您看,咱是不是绕开,别误了纵队长大人的大事才好。”肖利毕竟不是萧恩,也不是草原飞红巾的潇潇儿,他挪动着马鞍上被磨出了血的屁股,痛苦地咧了咧嘴。 “哦?”崔明秀英俊的脸上泛出轻蔑的微笑,也不知道是对谁。作为蜜儿的第一心腹爱将,崔明秀拥有的,肯定不仅仅是一张白净漂亮的脸。十余骑壮汉在他身后肃然待命,平静而有序。 他轻蔑的笑意当然不是针对肖利,一身铜臭的家伙,他还不值得。 风旗佣兵团,大金牙背后的神秘势力,还有狼人,血族,艾尔格jing灵,莫比亚暗黑jing灵,暴龙之弓……这一切,已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崔明秀皱着鼻子,又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俏皮。接着,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臂。他的手指优雅的翘起,如同抚向风中,那情人的长发。 但他嘴里却说出了一句不太应景的话:“这个世界,拳头大的才有道理。” ()v 第二百一十三章 街市 - 破黑传奇 - 子韵 “大哥,您看他们那边就十余骑,咱们这么可是三十多号人。依照房屋掩护,逼近了一锅端得了!”铁牛远远地望着对面的街市口上的那十余骑者,yin沉沉的天气里,光线显得有些昏暗,冷风飕飕地刮着,地上的灰尘和垃圾不时地扬起一阵。显然,殃及居民什么的这类问题并不在铁牛的考虑范围。 梦香则不动声sè,身上并没有穿上皮质一类防御xing能较好的衣着,倒是清清气气地套着件粉红sè白碎花的小棉袄,合着纤细的身段,显得那么的娇柔可怜。 不,那双桃花眼开阖间泛出的chun意,行走时如随风杨柳般摆动的腰肢,明明是娇媚可欺嘛。 大金牙感觉视线不太好,吃力地左右摇晃着脑袋,想竭力看清楚那边的情况。看着看着,那边有一骑开始调转了马头,扬鞭往后驰去。那一骑的骑者明显马术不咋地,摇摇晃晃的,就连大金牙都发现了这一点。 不过,接着其余的骑者开始驱马沿着街道走了过来。就这么不紧不慢的,如闲庭信步。 这些骑者人少,本来马匹的机动力和冲击力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一但进入了街市,肯定优势的天枰会再一次向大金牙这边倾斜。大金牙这边三十多人,一旦依托街道两旁的房屋展开袭击,骑者们攻防不便,就算是想撤退调转马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们,居然敢驱马进入不利于他们发挥的狭长地带,这是愚蠢还是自信?这又需要多大的自信? 机会!大金牙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一招手,身后的手下们一时都沿着街道两边散开布置,铁牛和梦香分别站在他的两侧。 马蹄声踏在石板上哒哒作响,骑者们沉默着,目光坚定而平静。 越来越近,而大金牙的手下们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到底是不啃一声就将手里的武器招呼过去,还是先摆摆场面,谈判一二。而且,对方的气势与从容,已经显示了对方的份量。/ 大金牙已经隐约看到了当前领头的那位年轻骑者的面目,看到了从马鼻孔里喷出来的淡淡白气,甚至看到了对方骑者身上的衣甲、刀剑等一些细节。 怎么回事,这好像是类似于军队的配置…… 对方转眼就到了十步开外,事已至此,只好作些以壮声势的举措了。大金牙捞了捞袖子,清了清嗓子,挺了挺本来就已经够大了的肚子,伸出食指遥指对方的鼻子:“你们是哪路的!知道不……” 对面为首的那位青年骑者有些腼腆地皱了皱鼻子,笑了笑,又微微地抽动着脸颊,这似乎是一位在说话前喜欢夹着些小动作的男子。而大金牙当然不知道,崔明秀是在模仿壁虎大人。 崔明秀之所以模仿壁虎大人,并不是因为觉得这样很帅很酷很有型,那是因为有一次他看到壁虎大人这么做的时候,蜜儿大人眼中那绝无仅有的毫不掩饰的痴迷目光。 蜜儿大人喜欢,她喜欢的是壁虎大人吧。虽然她对自己也很亲近,总是亲热地呼唤自己为“秀秀”,可是她心里一定是在想着壁虎大人吧!她把自己当成壁虎大人,让壁虎的身影重叠在自己身上,而自己的身高体型甚至是脸型,都与壁虎大人相近…… 既然你把我当成壁虎大人,我就扮演好自己的角sè吧!大金牙当然也不知道,崔明秀尽管已经渐渐地习惯,尽管脸上满是笑容,但每次想到这些,心里还是泛起一些酸楚。 “杀了!”崔明秀只说了两个字。 杀了!居然话都没答一句就要开杀了!大金牙明显一愣,紧接心里着些愤怒,有些不安。 草,这也太嚣张太放肆太目中无人了吧!大金牙身后的铁牛哥一贯是直来直去的火爆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个腌臜气,顿时怒吼一声“贼厮鸟”,手中宝刀呛地一声出了鞘,扬起一天如雪刀光。 刀起,头落,血如泉涌。 梦香妖艳之sè顿失,一脸的惊愕,她看着身前那具肥大的无头尸体倒在了地上,截口处的鲜血如喷泉一般地往外喷洒,都喷了好一阵了,还是汩汩不断。也不知道这具肥大的身体到底储备了多少的血量。 梦香脑子里涌出些奇怪的念想,不过依然无法抑制住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带来的恶心感,直想呕吐。 大金牙临死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外表鲁直,藏不住心事,什么都写在脸上,有些好sè莽撞,最让他放心的二弟,居然一出手便砍下了自己的脑袋。 梦香在想要呕吐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与以往那些傻乎乎的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最后心甘情愿被自己利用的好sè之徒们一个鸟样的二当家,居然在一刀砍下了自己大哥的脑袋之后,便左手如铁钳般,干净利落地挟住了自己的腰。 以往的那些尊敬、满怀期待的,有些直爽地不懂掩饰自己肉-yu的神情都消失殆尽,铁牛两眼如鹰般地锐利,脸上平静得有些淡漠,将下巴上脸颊上的胡子渣贴在梦香滑腻的脖子边,摩擦着,鼻子用力地嗅着。铁牛的挟住梦香的那只手,毫不掩饰地、粗鲁地搭在了梦香高耸的ru-峰上,旁若无人地揉-搓着。 梦香的胸前的高耸处在铁牛的那只大手之下不停地变换着形状。也不知道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男子这么放肆地侵犯让她又羞又气,还是铁牛揉-搓的力量太大,梦香涨红的脸颊出现了触目惊心的血丝,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朱唇微启,下颚抬起,双腿用力地支撑着自己的平衡。这一切,更刺激着男人最原始的yu望。 骑者们依然静静地勒马驻足,而大金牙这边的手下们,无论原来是与大金牙亲近些或是与铁牛亲近些的,一时都呆立当场,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大死了,是被老二一刀砍死的。现在老二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亵玩着那个曾经被老大老二奉为贵人、讨好献媚的小姐。这都是什么事啊! “是什么人?”当首的那骑者、那位笑起来有些腼腆的年轻人问。 看着对方的目光望着自己,梦香很清楚对方是在问自己,梦香咬着牙,强笑着,向青年展现出自己最妩媚的一面,如水眼波却带着一丝委屈。 青年笑了笑,眼睛转向一旁,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更能吸引他目光的事物。而此时,梦香感觉到自己胸前的那只手开始下滑,捋过双峰,顺着平原往下,往下。 梦香大惊失sè,她并不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如果不是铁牛的右手上那柄雪亮的刀时刻压着自己的右手,在一瞬间她至少可以有五六种攻击手段可供选择。 那只手在女人的要害处一划而过,又往回走。花容失sè的梦香已经顾不得再摆出什么动人姿态,因为那只手虽然暂时放过了她最私密之处,却回探到了她棉袄之下,肚脐附近,在她的腰带上摸索着。大有将她当场“宽衣解带”、“就地正-法”之势。 梦香一颗心沉下又浮起,浮起又沉下,被弄得是好不凄惨,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擅长的那些手段在这些人面前,简直就是些可悲可笑的伎俩。自己的那些江湖经验,对于对方来说,连门槛都没触及。 “蛰伏。”梦香已经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被刀锋压着的右手不敢动,左手便在铁牛的那只魔手上阻挡了一下。 “她是你的了,把更详细的情况向我报告。当然,并不包括你们床上的事情。”崔明秀淡淡地笑了笑。 “遵命,大人。”铁牛答道。梦香感觉铁牛灼热的气息呼到自己的脸颊上,充分彰显了男人**裸的yu望。 忽然间,刀光再一次亮起! 这一次,铁牛砍向的不是自己的老大或者“大人”,砍向的也不是目前看来只能任他予取予夺的梦香,他砍向的是他背后的虚空。 一枪如天外飞来,一枪如羚羊挂角,开在梨花之后,逝于无痕之间。 铁牛的刀并没有触及这神出鬼没的一枪,但他也没有因此而闲了下来。不知道什么地方呼啸着袭来两团黑乎乎地事物,一团直逼铁牛面门,一团直取安然坐在马匹上的崔明秀。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崔明秀冷笑一声,就这下也企图将他逼下坐骑,那也太对不起他蜜儿麾下第一爱将的称号了。崔明秀一直交叠在马缰上的右掌一抬,马鞍边、刀架上的长刀霍然在手! 铁牛没有这么酷,因为这一团黑器来得是恰到好处,正好是在他挥向那背后袭来那一枪的刀势到老之时,他要避开,只能是侧身让去。 “啪”地一声,那一团黑器触地碎裂,四下溅开,仔细一看原来是块瓦片。这样一来,梦香顿时脱离了他的控制。 但是梦香身前还有崔明秀。崔明秀长刀一搅,袭来的那一团黑光便也在清脆声中化作虚无。崔明秀突然催马上前,长刀光影席卷如浪,一刀劈向梦香的背后。 他也并不是要杀死梦香,因为他劈向的是梦香的背后。这个时候,一条软鞭以一种诡异的手法,如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之手,不带丝毫杀意的出现在了梦香的身后斜上方。 崔明秀是要截断这只“手”,当然也随便截住梦香后退的路径,如果梦香不知死活硬是要忘那里去,那也怪不得他了。 —————————————————————— ps:今晚码完字,在评书区看到了冷玉尘朋友的留言,十分感动,忍不住在这也罗嗦几句。我一贯不在书页里求推荐求收藏,基本上全部是纯故事内容,今天也破个例吧。 首先,对于各位支持我的朋友来说,我永远是与你们互相平等的朋友,不是什么大大。 还有一点就是,最近工作实在是太忙了,有时候是晚上回家都黑了才开始码字,匆匆忙忙到了11点多上传,个中艰辛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时间少了,质量难免会有些下降,最近我也感觉到了。错别字明显增多,剧情节奏掌握不好,细节上也不够深入。但大体情节是既定的,我会先尽量坚持写下去,等有时间再细细推敲文字细节,金庸的很多书不是也都改了五六道么。 呵呵,再次谢谢冷玉尘、看书的懒惰猫、卡北、薰薰8088、苏泊尔亢、我yu为狂、崩死你、青松散人诸位朋友,正因为有了你们,我才坚持到现在。 ()v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就是我 - 破黑传奇 - 子韵 战犯军蜜儿大人麾下大将——崔明秀是马上将出身,一身功夫都在臂与腰上。这一刀雷鸣电闪,直叫处于那只“鞭手”与崔明秀长刀之间的梦香小姐花容失色。 这情景,如同一只手要拈花,一把刀要斩手,刀光森寒,冷飒了花的容、花的心,花的梦。 为何要横刀夺爱?为何要一刀两段天涯永隔?为何就如此决绝不留一丝余地?于是斯人,灰了心,灰了骨,灰了肌体,灰了天,灰了地,灰了岁月。 灰影一闪,如一扇灰色的生死之门截住崔明秀!灰影前段呈一个锐角,这让整个灰影形成了一把剑。 如果这是一把剑,那么这是一把外表低调,内心却非波澜汹涌的剑。杀气旺盛,斗志激昂,出手有去无回,凌厉无比,快、准、狠。 崔明秀大叫一声,长身而起,人去,鞍空。先前斩向那只“鞭手”的一刀,自然就化作了虚无。软鞭顿时如灵蛇一般在梦香腰上绕了数圈,“蛇身”一抖,梦香临空而起,衣袂翩翩,如飞天神女一般倒退,顷刻到了一间房屋的屋顶之上。 房顶上,有一张姣好却稍显冰冷的脸庞,看年纪大概三十五岁左右,虽是经过岁月的洗礼,却保养得极好。一身锦衣光彩照人,和梦香并肩一站,就好似一对姐妹花一样。 梦色,蛰伏元老级别的人物,灰衣人昔日的负心情人。梦色冷冷地一挥手,自有几位蓝衫蒙面人冲向崔明秀的手下。这些人居高临下,身轻如燕,快步在瓦间腾挪却没有发出很明显的声响,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强手。 崔明秀被灰影横空出世的一击就逼得离开了自己的战马,而他的手下们发觉情况不妙,也各擎着手中利器,弃马选择有利地形,迎上了梦色手下的蓝衫蒙面人。 一个灰衣人横在崔明秀与梦色之间,他手中有一把灰色的剑。只是若当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可能会忽视了这把奇怪的剑。那是因为那个站在长街之上、冷风之中的灰衣人,本身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剑! 梦色眼中的灰影渐渐扩大,然而她的瞳孔却渐渐在收缩。那一个人,那一柄灰色的剑,就这么带着滔天的怨气,无穷的恨意,填满了她的视线,扎进了她的心房。 就连崔明秀都能清楚的感觉到,这恨意很明显并不是针对他而来,他身上并没有先前那种如坐针毡,似芒在背的的感觉。 “是你……”梦色说。 “就是我。”灰衣人声调看不出情绪的波动,但是站在他侧面的崔明秀很精准地扑捉到了灰衣人胸膛微微地起伏了几下。 十多年的怨恨,三万丈的烈焰,煎熬和燃烧着我。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当我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要说的话是什么,我会以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调,什么样的词语来表达我的心情。 就是我!原来是“就是我”!当然是我,还能是别人么?你会想到,十多年后,当我在你面前又一次出手,依然是为了你么?而当初是你,带着如花笑靥,在我的怀抱里,要将你的剑捅进我的腹部,我的肝,我的心。 灰衣人慢慢地掀开了自己的斗篷,一道显著着、狰狞着、可怖着的伤疤,横亘在昔日那张英朗的脸上。时刻彰显着他内心压抑不住的愤怒与不平。有谁知道,这一道疤痕,竟是出自昔日情人之手。 也许崔明秀不知道,但灰衣人知道,梦色当然也知道。 “就是我。”灰衣人缓缓转头,抬头,望着梦色。 梦香偷偷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姑姑,当她看到了那张以往山崩地裂都能不改颜色的漂亮的脸已经明显的不自然,顿时明白了许多事情。 “当你得到我没死的确定消息,心里会怎么想的?会不会很失望,很恐惧,然后每天都睡觉不着觉? 你懂的,我一定会回来,带着我如山的决心,如海的冤屈。我今天救了你的亲人,你可不要认为我是在爱屋及乌。尽管她还小的时候,我抱过她,带她去看花灯,买糖葫芦,我曾经把她当作你这个人的一部分来爱。 这一切,并不妨碍我会穷尽我一生的精力,让蛰伏不得安宁,让你们潜伏在其他势力里,正在暗中进行吞蚀渗透的蠹虫们一个个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斩断咱们那位蛰伏会长伸出去的触角手足,让你们断子绝孙。”灰衣人并没有说得咬牙切齿,但谁都能听得出他渗透入骨的怨念。 灰衣人说罢,忽然转身,抬手,剑指梦色。他把他背后的空档完完全全地露给了手持长刀的崔明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崔明秀没有出手,他静静地看着灰衣人,似乎在等待什么变数。崔明秀没有出手,但有一个人却出手了,他就是铁牛。 铁牛出手并不完全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换他怀里的“禁脔”不翼而飞。铁牛能在大金牙手下隐藏这么久,这么深,人人都以为他是个头脑简单,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物,以至于个个都不怎么提防他,本身心计就很不简单。 铁牛的出手其实只是一种本能,他一下发现了灰衣人露出在他和崔明秀两人之前这个共有的空档,他想崔明秀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如果再补这么一下,胜算就更大了。 于是,咱们的二当家铁牛哥,咬牙,挥刀! 刀光如练,快而凌厉,突然又隐蔽,如同先前砍向自己的老大。这是铁牛哥最喜欢的出手方式,刀光在灰衣人脑后一闪,铁牛仿佛看到了灰衣人的脑袋翻滚而去,鲜血如喷泉一样的急促有力的喷射在半空。 但这一刀,竟然照亮不了那一片灰。铁牛感觉自己的刀锋在变得暗淡,以为如雪的耀眼都不复存在,铁牛有一种错觉,是自己的刀陷入了这一片灰。 铁牛隐约觉得不好,有些心灰意冷,有些心生惧意。 场中包括梦色在内的另外一些高手们却看清楚了整个惊心动魄的过程,看到了灰衣人宣泄般诡异的一剑。 灰衣人原来的姿势是剑指梦色。他虽然在下,梦色在上,但他身上所表现的那股气势却像是他在梦色之前居高临下。 在铁牛出刀的一瞬间,灰衣人手腕翻转,灰色长剑一横。这个动作有些不可思议,远远看去就像是灰衣人在自刎。 灰衣人手上的频率看着并不快,可是弹指间就完成了三四个动作的转换。手腕翻转,长剑一横,左脚横踏一步,铁牛那一刀击在灰剑上。灰衣人手腕在抖动,以一种奇怪的手法,于是铁牛的刀似乎被黏着一般,好不着力。但只是黏了一下,铁牛的刀就被弹开。灰衣人肘关节弯曲又伸直,整个人依然面朝梦色,目光灰暗,灰色的长剑翻转到了自己的身后。 以剑作刀!这一剑并没有如何的夺目耀眼,这一剑并没有如何的风起云涌,这一剑并没有如何的晴天霹雳。这一剑只是如同一个炒菜的厨师抖落黏在锅铲上的一丝菜屑,如同吃饭前某个大妈抖掉筷子上的水珠。 而铁牛,整个人从肩部到裆下,被剖成了两半!血水内脏淋洒了一地,红的白的黄的绛紫的…… 那柄灰剑一抖之后,又转回了灰衣人的身前,如同完成了一生一世的轮回。依然如前,还是那个你,还是那个我,还是那柄灰色的剑,遥指着房屋上的梦色。 灰衣人,挺拔,洒脱,灰衣随风。灰衣人,目光如炬,坚定地看着梦色,他手中的灰色长剑剑意暴涨,向前延伸,以至于梦色的眉心处都感觉到隐隐刺痛。梦色身边的梦香更是感觉到了绵绵不断的压力从那柄灰色长剑的剑尖,隔着虚空汹涌而来。 梦香甚至有了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是隔着几丈开外,但似乎只要灰衣人手臂一挥,长剑落下时,自己脚下的这一片瓦,这一间房,包括自己和姑姑,都将会万劫不复地破裂、粉碎!这一剑的剑势如同积聚了十多年,这一剑的杀意上达神明,下慑妖魔,这种力量竟然是如此的浑厚,如此的恐怖,如此的…… 伟大!原来恨的力量和爱的力量一样,竟然如此的伟大而不可阻挡。 而街边的一家包子店内,春水却隐约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灰衣人的所展示的力量无疑是极具杀伤力的,但这种因怨恨而凝聚的力量惊人的破坏力中有一种极难控制的反噬效果。在这种毁灭性的力量彻底爆发之后,毫无疑问,他的敌人会面临沉重的打击,但他自己,恐怕也会被这股烈焰吞噬。 所以春水自先前出枪袭击铁牛退回小店之后,再一次冲出了屋子。 “哎——”子韵想叫住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持枪跃出。 激动个啥!这个下流胚子,一看着女人就跟个猴似的。子韵心里暗暗咒骂着,其实她也说不清楚,干嘛心里老大的不爽。 春水跃出了大门,收枪于背,一直来到了灰衣人的身后。 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左手一箍,从先前铁牛袭击灰衣人一样的角度,上去搂着了灰衣人的肩膀。这让在场的人不仅想起了方才铁牛的下场,不管敌我,一时心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灰衣人当然没有再一次抖动他那柄灰色的长剑,所以春水也没有如铁牛一般被劈成两半。 春水搂着灰衣人,似乎还在他耳朵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一会儿,灰衣人的剑慢慢地垂了下来。 看到这里,梦香这才松了一口气。此时她骤然发觉,自己背后凉飕飕一片,原来早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PS:亲们,再一次半夜里拉风的发飙、深情的呐喊,慎重的声明——我要的是黑票。。。。。。。 第二百一十五章 隔岸观火的人们 - 破黑传奇 - 子韵 破黑总部大院,庭院深深深几许。 “乔贵,你丫的又迟到,小心团副大人来查岗,吃不了你兜着走。” “大米哥,嘿嘿,这不是有哥你照顾着么,我家那娘们今天午饭烧糊了,这不就来晚了……” “就你小子名堂多!” “大米哥,你就包涵着点嘛,况且团副大人估计现在是焦头烂额罗,顾不上咱了!” “你个死乔贵,又吹什么歪风,小心上面割了你的舌头。” “你还没听说么,真的出事了,出大事啦!” “怎么啦?”(脸上虽然一本正经,其实早已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东张西望一阵,便将脑袋凑了过去) (也东张西望一阵,然后将手拢起罩在嘴边,鬼鬼祟祟地压低了声音)“是这样子的,咱们的美女团长,前阵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吃饱喝足了闲的慌,好端端地大院不呆着,非要去做什么药材生意,现在那海边惹上了地头蛇大金牙一伙,被人家请了狼人伏击啦!” “哦!居然有这等事,你小子怎么知道的?”(瞪圆了大眼,有些将信将疑) (一副敢拿房子老婆诅咒发誓的模样,好像是有半句不确切情愿统统白送)“黄狗子回来啦,哎,就是上次在福橘小酒馆请咱们喝酒那个,头发跟狗尾巴似的那家伙,连滚带爬地,哎哟那个惨啊,一身是血,回到大院,差点就咽了气……” “说紧要的,草!帅老板,额不,帅队长那边有啥反应没?” “你是说……” “装什么愣皮你,这莞东城一大片家当原来都是人家姓帅的,现在姓了破黑,是你你能高兴?” “我知道了,要是那位小娘子团长真要是在海边出了事,这帅大人会……” “知道就好!咱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一听到啥异常动静,咱们就跪地投降知道不,把兵器扔得远远的,在地上装死都行,别他-妈不长眼地乱叫乱晃,省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声音压得更低了) “哦哦哦,大米哥说的是!哎哟,我的妈哎,这叫什么事哦,弄得我浑身发冷,真好像要大难临头一样。哎哎哎,你看你看,估计法师副团也慌了神啦,这么一会儿,进出不少人,都急急忙忙跟火烧了屁股似的。”(连忙指着那个小跑着进入子韵那个书房的汉子,面带忧色地说) 书房里,气氛有些沉闷。 “……后来,就看见那个骑马的帅哥举起了手,老酒就发现东边有一大片轻骑兵整齐的朝这边慢慢跑……” “一大片是多少?”面对着手下口中夹杂着的类似于“一大片”、“慢慢跑”等不规范描述,极品皱着眉头问。可当他看到手下一脸地茫然,索性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继续他的工作。 这名手下是原来流氓的部属,他与其他几个负责为极品收集和传递两边情报的,明显不太适合这份工作,而且还没有经过必要的培训。从这方面看,也说明极品手下的确是没有可用的人了。帅中行的人,现在是不能用的。 看着手下匆匆离去的背影,极品微微地叹了口气:“情报,我需要情报!” “苏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房留在总部牵制帅中行,此时能跟在极品身边的,也只有晋峰了。得知子韵等人陷入了危机之中,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急切。 “有春水在,问题不会很大。战犯军远道而来,在别人的地盘上,只能是轻骑而出,不会有很大的规模。”极品思索片刻,抬头说道。 “我们的人都走空了,现在莞东城还是很正常。我看帅中行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动静,我们要不要去增援下子韵他们?” 作为整个计划的重要参与人之一,晋峰完全知道极品的安排,他还知道由胸毛和夜带领的西部战队部分人手,此时正潜伏在莞东城另外一侧。一旦帅中行向极品坐镇的总部大院发动,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杀入莞东城,与极品汇合。 房从前天开始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帅中行一旦发动,房会以东部战队副队长的名义,在下属各点制造混乱,并适机格杀帅中行的嫡系亲众人等。 按照原计划,只要极品和胸毛等人能在大院抵住一阵子,子韵和春水等人,包括灰衣人带领的“逆旅”会杀个回马枪,内外夹攻,彻底地清除帅中行这个隐患。 但是现在,子韵那边出现了变数,那么针对帅中行的试探行动也就出现了不可预知的因素。如果帅中行完全融入了破黑大家庭,那么则皆大欢喜;如果帅中行发动,则要等待子韵那边的支援,因为仅仅靠莞东城这边的人马,是无法彻底拿下帅中行的。 问题是,子韵那边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赫连春水会不会弄巧成拙? 极品在安慰晋峰的同时,其实也在安慰自己。 ———————————————— 而在帅中行的私人府邸,那个帅中行的书房之内,此时此刻,也有一些信息由固定的渠道传送进来。 “那个黄狗子以前是跟着阿强的,应该不会说谎。据说那个叫赫连春水的一身是血,脸色惨白,双眼失神,最后歇斯底里地呵斥黄狗子回来搬救兵。当场死伤不少,有佣兵团里的人,也有狼人,还有当地的居民。”原四季在帅中行身后,小声地汇报着。 他看不到帅中行的脸,帅中行此时正面朝窗外,沉默着。 原四季接着说道:“阿强有些按捺不住了……” 帅中行突然转头,他看着原四季,脸上没有任何特殊的表情。 原四季低下了头,却依然还在尽自己的职责:“默克的兄弟们在架子沟那边发现了一些人,他们说,领头的有一个穿着棕红皮甲、胸前袒露着一丛浓黑茂密胸毛的魁梧战士,还有一个长着满脸豆子的小胖子,很眼熟,据我判断,应该是胸毛和夜。” 帅中行笑了笑,一手背负于后,走到桌子那边,喝了口尚微微冒着热气的茶水。 “如果是你在我这个位置,你会怎么做?” “大哥……”原四季欲言又止。自投靠帅中行之后,他先前一直是叫大人,在并入破黑之后,他改口称大哥。很明显,他在表示,自己是帅中行的人。 “这里没有别人,但说无妨。” “他们一直对大哥有所顾忌,有所防备。” 帅中行大气地摆了摆手,的确,能混到他这个层次,都不会太肤浅,“呵呵,这个是自然的,如果是我我也会有所顾忌,有所防备。” “所以。我们不得不防,这是一个圈套。胸毛和夜是西部战队的主力,现在忽然出现在莞东城附近,而大哥您却一直没有得到公开的消息。” 帅中行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都把帅某人当白痴了。那么,你接着说下去。” “但是除了黄狗子回报的情况,我还得到了最新的消息,战犯军第一纵队蜜儿麾下大将崔明秀正带领着一百轻骑,出现在了水罗湾。在这之前,战犯与破黑有着很深的矛盾。” “哦?这么说,这应该是变数?” “是的,大哥。”原四季点头道。 “继续,如果是你……”帅中行突然笑着微微倾斜着头看着原四季,颇有兴趣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原四季似乎咬了咬牙,终于低声说道:“我会安排默克的人马突袭胸毛等人,先将对方虚实摸一摸,如果失败,默克等人立即撤离隐蔽,等待下一步指令。 那默克也是当初不愿意加入破黑,早就脱离了大哥的麾下,大哥念及旧情也放兄弟们一条路走,本就和大哥没什么关系了。这一次袭击胸毛,也是当初因为被断了财路,怀恨在心。大哥自然会严肃处理此事。 继续注意接收水罗湾那边的消息,可以派一小组人接应。如果亲眼得见子韵大人和赫连春水真在那边遭受重创,大哥便亲自集合默克、阿强两部人手,攻入总部大院,务必快速解决战斗,除掉苏极品和房,以决后患。然后进一步突袭胸毛和夜的队伍,斩草除根。” 帅中行看着原四季,一直不做声,很仔细地听着,很仔细地看着,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有多少根毫毛一样,看得原四季刚刚抬头,又有些心虚似的低下了头。 “不错的想法,”帅中行居然点了点头,原四季脸露喜色,刚要说什么,却听到帅中行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出乎意料:“但是我不能这么做,我是个重义气的人呐.” 帅中行拍了拍原四季的肩膀,显得有些语重心长,看了看原四季有些发愣的神情,露出些淡淡的得意,“我是讲信用的人,不能出尔反尔。” 但是帅中行接下去的话似乎有带着些别的意思,让人越听越模糊,“默克的人不忙动,监控着胸毛他们,没什么事他们想必也不好意思进城来见我……这人啊,不能两次掉进同一个坑里,子韵不但有那一黑一白两个精灵跟着,不但有一男一女两大潜行者高手,不但有苏极品在总部居中调度,不但又房在我旁边监视我,最重要的是她有赫连春水,还有赫连春水的‘逆旅’,就是那支队伍,曾经让我们百多号人在大山的泥泞里吃瘪,曾经让森先生在雨夜里痛失暴龙之弓,重创而去…… 这人还是要派的,四季你亲自去,我会去和苏极品副团大人告之的,也表达一下咱们做属下的心意,我们很担心子韵大人的安危。四季,你一定要找到子韵大人和春水啊,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岸上的人,不能光顾着观火,也要雪中送炭嘛……”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可以抱你吗 - 破黑传奇 - 子韵 ] ”梦sè冷冷一笑,淡淡地说道。可是有谁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汹涌。 曾经,她刺出了最残忍的一刀。那是她的选择,牺牲别人,成全自己,而且从未后悔过。 虽然有时候午夜梦回,她偶尔会想起那个人,那个人会轻轻拍着她的背,笑着问道“做噩梦了吗?”。 做大事者必然要放弃很多,每当这个时候,梦sè会摇摇头,把这些往事如浮云般忘却了。 可是自从梦香告诉她灰衣还活着的时候,梦sè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感到恐惧了吗?是的,恐惧。恐怖之如灰衣,在爱中死亡,在恨里重生! 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能让人察觉到她一丝的害怕。梦sè挺直了腰杆,居高临下地冷笑着,一如当年高傲、美丽。 “如你所愿。”灰衣回赠道,并微微点了点头,退了一步至chun水身后,但犀利的眼神并未离开梦sè。 “怎么,你不想杀我了,还是不敢?”梦sè依然保持着笑容。 灰衣看着她,并未答话,一旁的chun水开口了。 “我说这位大娘,是人都要死,何况做多了亏心事的。不过今天你不会死,同意么?” chun水说完,示意梦sè看看周围。 街东巷子上,鸦雀无声。就刚大金牙被一刀剁了脑袋、血如泉涌之后,街上百姓们尖叫着四散逃开,早已腾出一块战场可供双方好好厮杀一番。 也有胆子大的,关了店铺门,躲在房内从门缝里往外看的。今ri起,吟游诗人的说唱里,又要多出几个从他们嘴里传出的不同版本的“水罗湾英雄故事”来。 梦sè站在高处往下看了一眼,并无发现什么异常。对方那十余骑均已下马,各自找了地形掩饰,与己方对峙着,但显然不是自己所带jing英的对手。 让人摸不清路数的就是眼前这个青年,不知道他有什么能耐,居然能让灰衣俯首称臣。据梦香上次幽冥城回来的报告显示,这青年不一般。 可是这次自己所带的,也是组织中的jing英杀手,真打起来,未必会输。 想到这里,梦sè正yu说话,想扳回几成,突然隐约听见一阵马蹄声响,再循着那声音极目望去,但见南边道上烟尘扬起,俨然不少骑兵正在逼近。 和骑兵一起逼近的,还有炎亓、芸,以及哲别。 几个起落间,两大潜行高手已经越过一切高高低低的障碍物,落在了chun水的后方,子韵待的房子的前方。 梦sè居高临下看得清楚,不由得脸sè一变,暗道不妙,看来对方的实力真不可小觑。 马蹄声如闷雷般快速,越来越响。 地上的黄土被疾驰而过地马蹄践踏碎烂,再被踢起。变成一片土粉尘烟。待渐渐升高时便成了一片黄烟。遮住了本来就yin沉沉的天空,让视线中镇子都变得有些幽暗。 近百名轻骑以稳定的速度,朝毫不设防的镇子奔驰而去。一切都显得那样的沉默与快速。由于连续晴了好几天,马蹄带起来地烟尘,被这些骏马一冲,向镇子内刮去,看上去就像一条凶悍无情的黄龙。正不停地往镇子里挣扎着进入,意图去吞噬那些可怜的人类。 没有军旗在迎风招展,但骑队看上去给人一种牢不可摧的力量,在yin暗的天地里,飞扬的烟尘中,杀气十足。 马蹄声在大道上如雷鸣般响着,骑手们都取出了兵器,或抱枪于肋,或举刀耀眼,然而他们的速度却没有一丝降低,如一阵狂风般驰过。骑手们的轻甲颜sè基本是棕红sè的,在胸甲处有几片亮彩。那是典型的战犯军装备。 加速前驶,像闪电般刺入安静的街道中,擦着民宅的低檐,随着刀枪的锋芒闪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哭喊声开始不绝于耳。 这些战犯军,居然一入镇就开始毫不犹豫地屠杀那些镇里手无寸铁的商人、伙计和居民!而且枪挑刀劈之下,几条街道上的一些摊位遮蓬等对于骑队形成障碍的事物都在顷刻间支离破碎,荡然无存。街面似乎豁然开朗。 骑兵很快就来到了眼前。 众人一看,竟足有百余骑,都是金戈铁马,密密麻麻把整个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场面上的气势一下就倒了过来。 崔明秀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从墙角边走了出来,带领手下们慢慢退了回去。 蜜儿大人,我的女王,今天,我将带样礼物送给你。 “杀无赦!”崔明秀大剑一挥,命令道!没有谈判,也没有瞬间喘息的机会,崔明秀作了一次最快最狠的决定。 梦sè大喊一声,“好!”手在梦香腰上轻轻一搭,两人飞身而下。 一边,青石板上的马蹄声响起,手持大刀、铁枪的骑兵如泉涌般冲击而来,而另一边,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子韵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双刀在握,和chun水并肩站在一起。她的身上,散发着月晕一般的光辉,那是蓝sè的祝福。 混战开始了! “嘶!”冲在最前方地那几匹战马。正在冷空气中嘴鼻喷出白气、保持着稳定的速度奔驰,却在同一时间痛苦地嘶鸣起来!紧接着嘶鸣声从中而绝,数匹战马同时翻倒在地! 战马沉重地身躯狠狠地砸在了街道地青石地板上,震起几丝灰尘。却是震得街道似乎都颤了一颤。马头重重地与地面一撞。鲜血迸流! 而战马上地那些骑者就算骑术再佳,却也被这突如其来地变故弄地措手不及,翻倒在地。还没有待他们从断腿地痛楚中醒过神来,自街畔地民宅间,一些暗器飞矢从各个角度闪了出来,狠狠地扎进了他们的身体。 后续的骑者继续冲杀过来,简直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乱砍。那些掉下马尚未丧失战斗力的也纷纷拿起武器,延续着自己的杀戮工作。一时间,街道上人仰马翻,惨呼连连。不知道多少人或马筋断骨折,重重地砸在一起,翻滚着,流着血,场景看着无比凄惨。 战斗一开始就显得缺乏团队的套路和章法,chun水一方是由于情况连番变化,缺乏必要的准备,而且蛰伏势力更是突然变成了自己的临时盟友。战犯一方,仗着人多势众,一百多名骑者冲入镇中,其中攻击对象更是各式各样,有商人、伙计、平民,有老人、小孩、妇女,有雇佣兵破黑,有蛰伏,还有“逆旅”,甚至还包括了一些从房屋里乱窜出来的狗。 厮杀持续了两刻钟多些,炎亓与芸突袭崔明秀的行动,成为了整场厮杀徐徐降下的帷幕。 战斗之初,炎亓和芸联手抢攻崔明秀,暴风骤雨,只为了一件事情——冲进崔明秀的刀网之中,和他缩短距离! 战斗之初,崔明秀一柄长刀武得密不透风,卷起滔天巨浪,也只为了一件事情——扬长避短,阻止这两位强大的潜行者进入自己三步之内的范围。 但是随着芸祭出暗影突袭之后,情况很快就有了改变。 “暗影突袭”!芸寻找了个不错的机会,身体突然化成一道暗sè的残影,动感十足,弹力十足,崔明秀顿时觉得前方左中右几个方位都出现了芸的身影。暗影中有光一闪!芸的左手刀已贴住了对方的长刀柄,残影顿时化成了实体的芸,整个人压着就滑了过去,右手刀在对方面门之前亮起一道闪电。 但是这一刀太冒险了,崔明秀的长刀攻击范围很宽,而且气势上压着一筹,刀浪如cháo一转,cháo来去兮。雷霆轰鸣中一道雪光反挫她的右臂,眼看芸就要为她的超之过急付出沉重的代价。 炎亓身上红sè光芒亮起。他前冲,剑似乎无声地把空气挫开,压烂,朝崔明秀迎面刺来。随着双方距离的缩短,那本来橘红sè的光芒也更红了,冷峻的脸有些扭曲,显得杀气腾腾。 崔明秀这一刀也许能砍下芸的半边身子,但如果他不收刀防御,他那张漂亮的脸会变得比灰衣人更惨。 刀长,剑短。崔明秀长刀一挑,防住了炎亓这一剑,转而又如轮转般的劈下!这一刀虽然笨拙。但是却比任何大巧大快都更有效更有杀伤力。似乎无论炎亓如何躲闪在这一刀地威势之下,都会被这剑碰到,擦过。 看来炎亓好像无计可施,只有收剑横挡,还要加上侧身让开。不过下一刻,另外一把刀已经狠狠地嵌入了崔明秀的刀浪之中。 芸!她竟然后发先至,整个人带着她的圆月弯刀抢入了崔明秀的怀里。“当——”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有那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身绕不绝耳。 芸的身体像颗石头一样向后抛飞了出去。如果将动作放慢,崔明秀可以看到她眉头有一串血珠从发丝间飞洒而出,在空气中晶莹着,初初有些椭圆,不一会又极有弹xing地恢复成了圆形。如深渊领主脖子上带着魔力的瑰丽宝珠。如果将动作放慢,崔明秀可以看到,芸手中的两把弯刀在脱手一霎炸开了两团刺芒如冰棱一般的光团,光团瞬间膨胀到了一定程度,化成了两道光轮。光轮滚滚,势不可挡,遇神杀神,遇魔斩魔。 崔明秀没有能完全扑捉到这一切,他今天有些兴奋,而且是过于兴奋了。他想得到蜜儿大人的再次肯定,想看到蜜儿大人美丽的笑靥,想听到蜜儿大人说“秀秀,干得漂亮”。 所以崔明秀今天在压倒xing的优势之下显得有些急躁,有些冲动了。正如他想带领这百余骑摧枯拉朽地将整个镇子夷为平地一般,他此刻想一刀把这个身材一级棒的女潜行者削成两半。 反手一刀是伤了芸,但似乎效果并不如他意想中的好。在芸像石头一样弹开之后,崔明秀顾不得验收成果,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回防,才能勉强接住炎亓的攻势。因为这个时候,艾尔格jing灵不要命一般地挥剑扑来,橘红的光焰已经照亮了崔明秀颈侧的大动脉一带。 所以,芸发出的两道光轮其中一道迅速滚入了崔明秀的刀浪,如一团发出刺眼光芒的彗星撕裂了海面,所过之处压榨出一个圆弧状的空槽。而在冲击之下,海洋深处迸发出了一团暗红sè的光影! 崔明秀胸部中刀,向前踉跄了一步!这个机会,艾尔格第一刺客的“死亡之音”肯定不会错过!一把火红sè的短剑迅速贯穿了他敞开的胸膛。 ………… 混战结束了! 子韵,在尸体堆里扭动着身体,使了浑身的劲才把一具压在她腿上的尸体踢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好不容易站稳了,才有力气看向四周。 街东,整条街都死亡了!狭长的街道被尸体堵满。房屋破的破,倒的倒,想借助屋子避免伤害的乡民也并没有逃脱一劫。对于水罗湾镇来说,这一天,是他们最黑暗的一天。(据不完全统计,这一天,光是无辜乡民的死亡人数就达二百五十一人,伤残者则是不计其数。) 子韵用眼睛搜索着自己的同伴。 蓝sè搀扶着哲别,两人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赫连chun水,从一个拐角处走来,衣服都破了,看样子行动还无碍。 子韵看着赫连chun水走了过来,冲她眨了眨眼又笑了笑,紧接着子韵感到腰上一紧,“你想干……”话未完,子韵腿一软,就要倒下。 “我可以抱你吗?”chun水轻声问到,热乎乎的气息让子韵感觉耳朵痒痒的。 子韵没来由地有些发慌,但chun水也不等她回答,一把横着抱起了子韵。在这个冷的天,子韵带伤且无比困乏的身子触及到了chun水暖暖的胸膛,突然觉得也挺舒服,挺安心的。一时间,竟也没说什么。 “属下来迟,请大人责罚!” 随着北边一阵脚步声传来,原四季带领的援兵“终于”赶到了,领头的他单膝跪在子韵面前请罪。 “起来,回去再说。”chun水说道。 原四季这才抬头仔细看,发现老大身上带血,正躺在chun水怀里。大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那个灰衣人身边围着不少“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应该是“逆旅”的成员。两大潜行者,背负暴龙之弓的暗黑jing灵,都没有丧失战斗力,除了芸额头上留着一道有些凝固了的细碎血珠子,显得有些惊心动魄的艳。 原四季赶紧招呼手下去照应和搀扶伤者。 “姑姑……”一个角落里,传来梦香的声音。 原四季上去查看了一下,但见一个女人躺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看来受伤不轻。 “大人,这两个?” “蛰伏的。”chun水道。 原四季宝刀一提,呛的一声,就要过去。 “慢着,让她们去。” “可是大人?”原四季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说过,今天,你不会死。”chun水说道,但显然不是对原四季说的。 chun水转头向身旁的灰衣看了一眼,灰衣点了点头。 原四季不解,但是命令是要听的,而他心里,是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 还刀入鞘,原四季招呼手下带着破黑大佬们离开了。 崔明秀,蜜儿手下第一大将,此时正孤独地躺在地上,他的嘴里正汩汩冒着血,他的瞳孔在缩小,他的瞳孔里有一个女人,那是一个无比妩媚妖冶的女人,女人在旋转、缩小、旋转、缩小,直至消失…… 蜜儿,蜜儿……明天chun天,你阁楼下的那片蓝sè皇冠花开放的时候,你还会想起我吗? 这是崔明秀在这世界上最后的意识。 ()v 第二百一十七章 年关前的一天 - 破黑传奇 - 子韵 时光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十来天过去了。 昨晚才下过一场雪,今天倒出了暖阳,照出一片白雪景致,美妙无比。 年关又要到了。一年一岁长。虽有战乱连年,荒灾不断,可是这过年的欢快氛围似乎并未减少。 如果是有心人就能发现,小孩们似乎恢复了往ri的笑容,老者们谈论着喜庆的话题,是啊,祥和与宁静让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而死亡和痛苦被人遗忘。 有蓝sè的帮助,子韵等人在破黑总部休养得也差不多了。 这一ri中午,在床上待腻了的子韵,偷偷跑到后院的山上去玩了。 整片山坡白雪皑皑,耐寒的青松变成了白sè松塔,点缀着这美丽的景sè。在这纯净的、一尘不染的世界里,一切都明明白白。天空中一只鸟儿飞过,清脆的鸟鸣从这头传向那头。 空气很清冽,温度没有降下来,子韵的羊羔毛牛皮靴踩进雪地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迹。 “呼哧……呼哧……”子韵大口喘着气,口中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了白sè的水雾。 在路也找不到的情况下,子韵背着一个大麻袋,踩着雪,一步步艰难地往上走,好不容易爬到了半山腰。 就是这儿了! 子韵扔下麻袋,看着眼前这一片空旷地,满意地点了点头。 布置开始了。 …… 搞完了一切,子韵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开始探头探脑。 过了一会儿,鸟兽是没来,子韵倒是远远的看到过来了一个人。 看那穿着,不是赫连chun水还是谁? 赫连chun水手里还挽着一件毛皮大衣,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他把手里的大衣一抖,子韵无奈地接过来披上。 “又是极品叫你来的?”子韵问。 “是啊,大清早的,不让人睡懒觉!”chun水耸了耸肩。 “哪有我最闲啊?”chun水表示很委屈,“这阵子不是大家都挺闲的么……” “看看我是谁。这是你的荣幸好吧!还敢委屈!好啦,别说话了,嘘……” chun水朝子韵指得那儿一看,扑哧笑了一声,“看看你是谁,破黑老大哎!还学小孩抓鸟?” “闭嘴!”子韵叉着腰,尽量压低了声音却又很想大声地说道! “你哪儿学来的?” “破黑老大的老爹。” “灵不灵?”chun水看着眼前的布置,表示很怀疑。 “你没玩过?”子韵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chun水。 “额,没有……” “那你小时候玩过什么?” chun水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打猎?” 摇头。 “摸鱼?” 摇头。 “偷过地瓜?” 还是摇头。 子韵翻了翻白眼,想了想,嗯,来点极低的。 “捏过泥人没?” chun水低头,想了想,抬头,摇了摇头。 “采野果呢?” 摇头。 子韵叹了一口气,接着眼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那肯定打过架?” 打架?chun水想起了小时候,自己打过架吗?好像打过,可是自己好像没动手吧…… 看着chun水答不上来,子韵无奈地看着他,学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踮起脚尖,拍了拍chun水的肩膀,“哎,可怜的童年。” chun水无语地看着她,“那你的童年,就是这些?”,说着指了指前面那堆乱七八糟的布局。 “多了去了!”子韵一字一顿地说道,“讲一天都讲不完……”子韵故意拖长了声调,又看了一眼chun水,鄙视道:“跟你讲了也没用,都没共鸣。” chun水无语地沉默了。不就是抓抓鸟,玩玩布娃娃么!我的童年,也很丰富多彩啊!我跟着康叔叔到处走,后来跟着养父养母,我与书为伴,与风之语为友。 chun水如是想着,可是显然没有百分百说服自己,自己的童年比子韵的童年快乐。 起码她单纯,她有父母陪伴。没有一个人的孤独,没有那些算计。 想到这里,chun水的脸sè不自觉的黯然了。 子韵以为自己终于打击成功了,但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啦别郁闷了,以后跟着我混,哪样没做过,我就带你去做。保管你开开心心地过把瘾。” “回不去了。”chun水喃喃道,“我先走了,今天团长大人请大家吃野味,我先去关照厨房。” 看着chun水闷闷不乐地转身走了,子韵心想道:“不就是没玩过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其实她不知道的是,chun水心里是想到了她的父母,以及他注定的路,注定的童年。 “哎呀什么野味啊,我都还一只没抓到呢!”想到这个,子韵急了,赶紧朝chun水的背影喊道:“叫晋峰过来!他要不在就叫夜,房也行!” 子韵一喊,有几只在雪地里觅食的鸟儿被惊到,哗啦啦扑动着翅膀,飞向了天空。 不知chun水听到了没有,也不见他答话,子韵看着chun水的背影慢慢变小,嘟囔了句:“目无尊长……” ————…………————…………————………… 晚饭推迟了,大厅的凳子上坐满了人,也有站着的,就等着厨房端出来一碗碗野味鸟肉了。 半个时辰前,破黑的团长大人子韵和晋峰、夜三人扛着满满一麻袋的鸟儿回来,要在年关之前用亲手捕来的野味好好犒劳犒劳大家。 子韵跟前围着一些人,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的团长大人讲诉她设置的机关如何如何的灵光,想要记住每一个细节,下次也去搞几只试试。 待到菜上齐了,大家一哄而上,吃得不亦乐乎。 极品边吃边摇头,哎,这个子韵阁下,伤没痊愈还闲不住,万一出了事怎么了得! chun水也边吃边摇头,哎,这鸟肉,怎么有窟窿啊,看着就明明是箭shè下来的嘛! 不过这一顿饭吃得大家心满意足,看来子韵在笼络人心方面,还真是有点专门歪打正着的天赋嘛,chun水如是想。 晚饭过后,chun水和极品在屋内饮茶,谈论着一些要事。 子韵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极品你也在啊。你们在说些什么?”这话问得有些唐突,虽然子韵不自知。 不过子韵是破黑老大,什么公事私事都可以一把抓,所以想问啥就问啥。 极品一欠身,赶紧起来给子韵倒茶。团副大人做到如此,也算是鞠躬尽瘁了。在极品看来,子韵的威望,需要从上至下来执行,来树立标榜。 “也没说什么,我就跟chun水谈论了下目前皖东城的形势,以及附近几个道的情况。”极品汇报道。 “哦……”子韵显然没啥兴趣,“那谈完没,要不你们明天继续?” “额……子韵阁下找chun水有事?那我先行告退了。” “那行,我确实有点事情。明天见。”子韵朝极品摇了摇手,顺带关上了门。 chun水看子韵鬼头鬼脑的,不觉好笑,问道:“有什么急事啊,这会儿急冲冲的,天都黑了。” “还不是地图的事情。”子韵左顾右盼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寻宝?” “才死里逃生了一回,就又闲不住了?”chun水道,“况且你伤势还没痊愈吧?” “早好了!”子韵挥了挥拳头,道,“你不是说搞定水罗湾的事情后就去吗?要不过完年?” chun水看着子韵急切的眼眸,笑了笑。不过立刻又严肃起来,“经历了水罗湾这件事,我想很多事情需要重新考虑了。” 子韵不解,盯着chun水,无言地问道。 “是这样的……”chun水说道,“简单的说,如果没有实力保护,那么还是让宝藏继续沉睡的好。” 子韵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可是破黑的实力……” “比战犯如何?比蛰伏又如何?”chun水问道。 子韵摇了摇头。不是不确定,而是不如。 战犯,一个可以与正规军队抗衡的割据势力。蛰伏,一个隐藏得很深,连冰山一角都还未触及的强大组织。 而破黑呢?一个由闲兵散将组成的新生雇佣兵团。 “那怎么办,到底要什么时候去……”子韵有些泄气。 “不急,东西在那里,没长脚走不了。”chun水安慰道,其实chun水心里更急,可是这几ri他思前想后,尤其刚刚和极品交换了下情报跟资源之后,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 地图,只不过是一个身世而已,现在对于我而言,这个身世根本毫无作用,有时候还可能是个祸害,而最重要的,就是要先有立足之地。 茶水凉了,子韵郁闷地把茶杯放回桌上,毫无顾忌地拿出自己的暖手杖取暖。 chun水突然眼前一亮,心里一惊,嗖地站了起来。 “你干嘛?”子韵看见chun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 “你这个是?”chun水问得小心翼翼。 “暖手的。” “哪儿来的?”chun水又问。 “一次任务。战利品。”子韵答道。 “什么任务啊?到底是哪儿来的?”chun水提高了音量,显然有些失态。 “干嘛!不管你的事!”子韵见chun水有些激动,也毫不客气地说道。 chun水吞了口吐沫,感觉到自己失态了,赶紧坐了下来,柔声道:“我觉得这个东西挺眼熟的,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来的,也许我知道它的来历。” 切,子韵不满地嘟了嘟嘴,说道:“先添茶,再道歉。然后我再跟你说说我的英雄事迹!” 窗外夜幕中,雪花又飘了起来…… 子韵手中挥着暖手杖,正在滔滔不绝、天花乱坠地比划着,试图还原当时的场面。 地jing长老是怎样的哇呀呀念咒语,晋峰又是怎样的一记神shè,而夜跟房又是如何如何的,最主要的是自己又是怎样制服了那长老,最后不但抢到了披风,还顺手牵了一支会发热的杖来当做了纪念品。 雪花纷纷扬扬、轻轻柔柔地落下,成了一扇最美丽的背景。 ()v 第二百一十八章 死亡所带走的 - 破黑传奇 - 子韵 肖利快马加鞭送来的龙须草为这场宴会出了不少力。 肖利不想成为崔明秀第二,他也了解蜜儿大人的xing格。在捅了这么大篓子之后,想不死,必须弄到龙须草。牺牲一个屁股,总比搭上一条命来得强。 蜜儿今晚穿着水蓝sè大刺花冬宫装,头发高高盘起,用价格不菲的翡翠簪子别着,边上一圈白sè珍珠点缀,衬着不浓不淡的妆容,更显出妩媚优雅的姿sè。 在众人的拥护和赞叹下,蜜儿高高兴兴地站在壁虎大人旁边,欣赏着眼前的如瀑烟花。 金sè的烟花在半空中落下,拉出长长的残影,犹如无数颗流星一齐划过,绚丽无比,紧接着,夜空中凭空绽放出五颜六sè的花来,瞬间炸开,拉出残影之后,又瞬间熄灭,如此循环往复,美妙绝伦。 今晚,是壁虎大人的诞辰寿宴,聪明如斯蜜儿,当然也知道壁虎大人不仅仅只是为了庆祝庆祝。 观天下局势,割据四起,京都帝座上的那位早已在风雨飘摇中顾此失彼,如今的地方上,有兵的变是王。不管大王小王,总之都是拥有能决定一定范围内他人生死的权力。 今ri请来的这些,有周边道上壁虎大人的同僚,各种明里暗里组织的老大,也有在各处当官的达官显贵,殷富商人,还有江湖上有名望有地位的各sè人等。当然,像破黑这种“名声在内”的,不在名单之列。 这里没有朋友,有的只是暂时的合作伙伴关系,甚至有很多是敌人,今天只是来探探虚实而已。 连横之术,从帝国现在的形势看来,是必须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可现在谁都是虾米,那如何才不会被吃呢?答案显而易见。 蜜儿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随壁虎了,她对壁虎家族以及平时往来的客人都十分熟悉。 蜜儿今晚以女人独特的敏锐与视角,游走于每位来客之间,为壁虎大人收集着第一手的资料,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女主人的姿态,而每位来客都要对蜜儿的美貌才智大大赞赏一番,壁虎大人乐得开怀大笑了好几次,这让蜜儿很是享受。 得空之余,壁虎大人给了蜜儿一个大大的拥抱,“宝贝儿,今晚你真是我的骄傲!”壁虎亲自递了一杯酒给蜜儿,“还有,谢谢你的礼物。” 蜜儿为这一个拥抱而神情恍惚了一阵,激动地接过酒杯,“蜜儿的命是大人给的,蜜儿愿为大人夺取天下的马前小卒!” “哎……说什么死不死的!今晚应该高兴,应该庆祝!”壁虎皱了皱鼻子,给了一个在蜜儿看来最迷人的微笑,“赏你一件礼物,要什么自己挑,待会儿自己去库房看。”说着递过一把钥匙。 “谢谢大人,蜜儿什么也不缺。”蜜儿感到心满意足。 “过期不候,到时候哭鼻子也没用哦……” “那谢谢大人了!”蜜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就像个孩子在父亲面前撒娇一般,双手接过了钥匙。 “嗯,去吧。”壁虎拍了拍蜜儿的肩膀。 看着蜜儿离去的背影,壁虎暗暗叹了一口气,哎,长大啦!记得小的时候一直是拍的脑袋…… 蜜儿今晚很开心,非常开心,所以多贪了几杯。 当侍女把蜜儿从软轿里扶出来的时候,蜜儿左摇右摆了一阵,差点摔倒在地。 “滚开,没用的东西!”蜜儿用力推开一个侍女,踉跄了几步,大骂道。 “秀秀……秀秀呢……”蜜儿叫道。 周围的侍女和随从面面相觑,没人答应。 “好大的胆子!”不知蜜儿骂的是口中的秀秀,还是骂的眼前这些人。 众人齐刷刷地跪下,其中一人唯唯诺诺道:“禀大人,崔大人已经……”大概他要揣测下用词,不知怎么说才恰当,最后用了个“牺牲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蜜儿似乎没有听到。 “崔大人已经牺牲了。”那个军官壮了壮胆,连贯地说出一句。 顿时,蜜儿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淋到了脚跟,全身哆嗦了起来。吓得边上两个侍女赶紧拿皮毛大衣裹在蜜儿身上。/ 蜜儿紧紧地抱住身体,克制着这种莫名的寒冷,定了定神,盯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回话的人。 是啊,我忘记了吗?秀秀死了,他是我的第一步兵旗正。是我从伍长提拔到了队正,然后是副旗,到旗正,一步一步,几经血战,马槽冲,黑风口,沙城……我怎么可能忘记呢?我喝醉了吗? “扶我回去!”蜜儿一声令下,跪在地上的人迅速爬了起来,一齐拥着蜜儿进了大门。 一滴泪,从这张妩媚的脸上无声地划落。 “姑娘……”黑影一闪,嘶哑的声音响起,却也不多说什么,一条手帕便递到了蜜儿面前。 蜜儿毫不自知,用手往脸上一抹,发现了这个事实。她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久伫的窗户边,“不要叫我姑娘!” “在你脆弱的时候,我不想称呼你为大人。”黑影嘴上不说,心里却这般想着。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为他难过?”蜜儿突然大声斥问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旗正,连株药草都拿不回来。居然还敢触犯军纪,随便出兵!死了活该!”、 蜜儿少见地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崔明秀知道你对海森道的意图。”嘶哑的声音叹了一口气。 “我有我的计划!自以为是的蠢蛋!白白葬送我百余jing英!”蜜儿怒气徒长,大声骂道! “他虽然有些大意,却是为你而死,而且死的时候,想必依然开心……” 一阵沉默。 “应该为他伤心,我的大人。” 出人意料的,蜜儿并没有反驳。 “破黑!又是破黑!”蜜儿愤愤道,蜜儿想到了为崔明秀报仇了吗,还是只是为了自己? “短短一阵子,就让我损失了三员大将。”蜜儿喃喃道,“先是卡奔,然后是葬灵,现在是……” 蜜儿走到案前,捞起那几张人物画像。这几张,可比当初大金牙看的jing致多了,可算得上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了。 其中的几个人,让蜜儿想起了落凤山一战。几个小小的雇佣兵,居然敢在她面前做跳梁小丑!可是让蜜儿一直无法释怀的是,那一战,她输了,的确是无法磨灭的一笔耻辱! 再往下翻。 暴龙之弓!哼,很好,暴龙之弓!八大神兵之一。 蜜儿拉出这张肖像,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指关节咯咯作响,肖像被捏成了纸团,接着腾起一团火苗,纸团立刻被焚烧殆尽,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你们有暴龙之弓,我有天使之心! 蜜儿左手一托,一棵血红sè的珠子出现在她掌中,往里看去,红sè不断涌动,似乎蕴藏着无穷的能量,既而延生出红sè的光晕,越来越亮,越来越红,映衬着蜜儿扭曲的笑容。 从某一天的巧合开始,蜜儿发现在每年的9月9ri9时三九极阳之时,浸泡在人血,特别是男人的血中可以增强天使之心的能量。而天使之心在经过蜜儿一系列的血炼之后,这个法器已经由原来可以挂在蜜儿脖子上鸡心太小变成了几乎巴掌大小,只能拖在手掌上了。 而且,经过一些秘密考证,蜜儿发现了自己这个法器居然是上古八大神兵之中的天使之心!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撕成碎片!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黑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蜜儿一个人瘫坐在床沿上,显得有些孤单。 以前这个时候,她总是习惯xing的叫来崔明秀。他说好话奉承她,为她捏肩膀敲膝盖,还会像壁虎大人那样微笑。那么迷人的微笑…… 蜜儿喜欢跟他说话。有时候她是上司,命令他,有时候又是个妩媚的小女人,诱惑他,戏弄他,她在他身上找到了乐趣。这也许是一种寄托,可难道不也是一种快乐吗? 如今呢?死亡是那么近距离的在她面前,就是崔明秀一直跪着的那个床沿边,那个地方……如今空无一人,可是如果有灵魂,如果有的话…… “如果有的话,那就继续陪着我吧。”蜜儿喃喃道。 ————…………————…………———— 这一夜,蜜儿没睡好。 这一夜,子韵也没睡好。 “阿嚏……阿嚏……”打了两个喷嚏以后,子韵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喃喃道:“妈的,谁在诅咒我!” 刚想躺下继续睡会儿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极品!”子韵踢着被子哇哇大叫起来,“你能不能难得放我一天假啊!天还没亮呢!” “天怎么还没亮啦?你蒙着被子一整天都亮不了。” 晋峰。 子韵钻出被子,“你来叫我干嘛?有什么好玩的?”说着就去穿衣洗漱。 “你先起来,出大事了。” “大事?好耶,我最喜欢大事了。”子韵自我安慰道,以弥补这么早起床的jing神损失。 一阵捣鼓以后,子韵开门。“什么大事?” 晋峰看着子韵,又绕着她转了一圈,问道:“就穿这样?” “这样很难看?”子韵不解。 “难看倒不是,挺帅。可是极品不是关照了会客要穿那几套的?” “会客?什么客啊?” “盐港军。” “切,皇帝老子来了,我还穿这样!有什么了不起的!”子韵嘟了嘟嘴,“快走吧。” “喂……头发还乱着呢……”子韵风风火火地走起,晋峰赶在后面喊道。 赶到大厅,早已有不少人站的站,坐的坐,翘首盼着破黑的老大出场。 放在先前时候,子韵一定要弄个大大的排场,好好显摆显摆威风。可是这个新鲜劲儿早就过了。 子韵坐到最高位,东张西望地看搜索着陌生人,也就是来客了。 极品咳嗽了一声,走到子韵身边,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子韵朝极品示意的那几人看去。但见几个人一身轻甲戎装,就是盐港军的代表吧。 为首坐着的那个,浓眉短髯,大概有五六十岁,却生得壮硕,看似威风凛凛、宝刀未老的样子。 ()v 第二百一十九章 混世 - 破黑传奇 - 子韵 “这位大叔,不是,应该是这位大伯,怎么称呼啊?”子韵心里这么想着,下一秒立刻想到了极品叮嘱她的一大堆要点,于是耸了耸肩,挺了挺背,舒舒服服地往后靠了靠,两眼**裸地看着眼前这位盐港军的使者,“目光如炬”…… 这位身着军服戎装的老将打量了子韵一番,心里却想,怎么如此一个年轻姑娘?这世道真是变了! 军官面不改sè,站起来微微一抱拳,自报家门道:“我奉了盐港军营正的命令,特来拜访破黑佣兵团团长,想必就是小姐您吧?” ”子韵一点头,手臂一抬,示意请坐。 “那找我有什么事?”子韵一边接过极品递来的茶,一边问道。 在破黑,大家基本都是草莽出身的,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又本着节约主义的原则,所以没有配备很多仆人。整个破黑大院,除了两个厨子,两个侍女,三个护院(在破黑,护院就是扫地的)以外,没有其他的仆人了。 所以在某些场面上,子韵的威严还得由当前几位二当家三当家之类的衬衬了。 “莞东城就要不太平了!”这位老将一字一顿说道,显得痛心疾首。 “哦?何以见得?”子韵问道 “选锋军要造反了!” 子韵心里笑了笑,想到这年头,天天都有造反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们造他们的反。关我们什么事哦?” 老将见子韵似乎无动于衷,又道:“您不知道吗?昨晚,选锋军冲入城守大人的府中,三十四口人,一个不留!” 子韵心中一恫,转头看了看极品,极品点了点头。 前阵子在极品的安排下,子韵还去拜访过那位白发苍苍的城守大人,看起来还蛮和蔼可亲的,又有儿孙绕膝,ri子过得挺滋润,没想到一夜之间,竟就yin阳两隔了。 老将见子韵脸sè微变,接着说道:“如此大逆不道,残忍狠毒,简直天地不容。如果让选锋军继续嚣张下去,怕不仅仅是莞东城百姓会遭殃,整个海森道都会波及!” 子韵眨了眨眼,收敛了下情绪,问道:“那你们营正叫你来的意思是?” “我们营正大人,是追随了城守好几年的莫逆之交。营正大人要为城守全家报仇,更何况这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所以我们盐港军誓要将选锋军一网打尽,为民除害!” “嗯……”子韵点了点头,“你们营正大人重情重义,我很钦佩。今天你只是来通知我们,你们要和选锋军开战的事情?” 老将微微一怔,又站起来抱拳说道:“我今ri是特来请破黑佣兵团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破黑佣兵团人才济济,声名在外。营正大人百事缠身,不然肯定亲自登门拜访。出门前,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请到破黑的大当家一聚,商议联合对付选锋军事宜。” 原来想拉我们入伙啊……子韵和极品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你们还联合了谁?”极品问道。 “骁武军。他们已经同意加入同盟。如果再有破黑的鼎力相助,我们一定能够一举拿下选锋军!” 子韵听腻了这些台面上的话,正好肚子又咕噜噜地响了一声,哎呀,早饭还没吃呢! “咳……”子韵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样吧,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要商量商量。” “事态紧急,希望团长大人尽快做出决定,助我们一臂之力!” “你先回去吧,等我们商量完了,下午就给你们答复。” 等客人走了,子韵立马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觅食去了。 极品跟在一边,说道:“这天下,是彻底的乱了!子韵阁下,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 “chun水今天好像不在。” “哦……”子韵脑子一转,“那不然等他回来再说。” “可是你说下午就给答复。我怕来不及。” “那就拖着呗。”子韵说道,“随便找个借口。” 极品的汗差点没掉下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没有chun水在,他做决定也似乎没了底气一般,虽然大多时候,他和chun水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 ————…………————…………————………… 整一个中午到下午,破黑大佬们聚在大厅里,讨论着这个事情。 帅中行主张联合。据他说来,如果盐港军和骁武军联合,选锋军必败。到时候破黑还可以分一杯羹,扎实下在莞东的根基。帅中行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偌大的家业也在这里,有这个想法是理所当然的。 极品似乎赞成这个想法,主要是本着救济苍生的意愿。可是他又纠结了,军阀混战,虽然有挑起者,可一旦打起来,分正义与邪恶吗?苦的最终还是老百姓。破黑要是淌入这趟浑水,也无法清者自清的。 况且,就算选锋军败了,难保盐港军和骁武军不起内讧,到时候破黑还得帮一个消灭另一个?就算又灭了一个,那接下去呢? 所以极品又希望可以独善其身,以不作为的方式退出莞东,远离战乱,保存实力,另谋发展。 可是老是这样逃来避去的也不是办法。极品想要把破黑往匡扶天下社稷这条路子上推,就必须让破黑参与关乎政治、军事的大事件,只有这样,破黑才能崭露头角,朝他所想的方向发展。而不是一味的原地打转,只做些雇佣兵的行当。 所以正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激烈的时候,极品坐在一边沉默不语。 事情太突然了,极品需要时间好好研究下情况,理一理思绪。这关乎破黑的方向、前途,甚至生死存亡。 成王败寇,最后极品想到了这点。无论怎么样,破黑还太小,更何况还分了一半去了流光道,他不能为了一己私心,就让大家去冒风险。 极品抬头,看着和大家一起嬉笑怒骂打成一片的子韵,暗暗叹了一口气。在某些方面,也许我应该向子韵学习。 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的山顶上,天很快就要暗下来了。 离昨晚的灭门惨案已经整整一天,外面早就乱得不成样子了。 极品的眼线已经来汇报过好几次情况了。 很及时的,chun水回来了。他身边跟着阿南。 阿南在门口对大家略略点头招呼,径自往大院那去了。 极品把盐港军使者来破黑要求联合的始末跟chun水做了简单说明,要听听chun水的意见。 “不急,”chun水理了理衣襟,“先随便找个理由拖一下,我刚从外面回来,打听到不少消息。今晚我要听听帅副介绍下莞东城这几支军队的情况,再想想具体应该怎么办。” ————…………————…………————………… 晚饭过后,天气越加冷了。子韵坐在椅子上直哆嗦,便要去房间里加件衣服。 正走着,前面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黑影幢幢,有点看不清。 好久没提起过什么神魔鬼怪来,子韵一下子也没意识到,径直走了过去。 转过一个拐角,子韵突然觉得有衣服刮擦的感觉,转头一看,一双黑暗中泛光的眼睛正看着她。 “啊!”子韵吓得大叫,往后猛地一个踉跄。 “别怕,是我。”一个声音响起,接着手臂被人一拉。 而同时的,另一个手臂在她背上一托,让子韵避免了一个仰天大跤。 子韵吞了口吐沫,定了定神。 往前仔细一看,炎亓! 往后一瞧,芸! 子韵拍着胸口,一棵狂跳不止的心一下子还缓不过劲来。 “黑灯瞎火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啦!想吓死我啊。”子韵问炎亓。 一阵沉默。 子韵生气地朝炎亓嘟了嘟嘴,转头又问:“芸,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声音响起,“我在,亭子上。” “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吹风啊……”子韵看着芸还是一套-紧身皮衣,大大的领口还露出一块苍白的脖子,“要不要我叫人给你做几套冬衣?” “谢谢,我们,不怕冷。” “那做件羊毛披风!又保暖又拉风。”子韵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是热心过了头。 子韵转头看了一眼炎亓,“你要不?也给你来一件!” “要。”黑sè一闪,就消失了。 “切,大冷天的埋伏在这里吓人呢!”子韵嘟囔了一句,又转向芸。 子韵盯着芸看了又看,还想伸手去摸一下。 芸身体微微一让,冷冷地看着子韵。 “芸,你额头的伤疤呢?” “愈合了。” “我是说,疤痕都没了呢?”子韵好奇地说道。 “我们,有自愈。” “哇,太好了。”子韵双手一拍,“还有这么神奇的能力啊。” “能教教我吗?”子韵嘿嘿一笑,有点撒娇的意味。 “不能。”还是冷冷淡淡的声音。 “那你帮帮我,把我这个也弄掉。”子韵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那块小伤疤。 “不能。” 子韵泄气道:“小气!” 芸看了看子韵的脸,居然很难得地显示出一些笑意来,是无奈的笑也好,冷冷的笑也好,只在一瞬就消失了,“这是,血族,特有的,能力。”芸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子韵怏怏道。 ()v 第二百二十章 黑暗年代 - 破黑传奇 - 子韵 chun末夏初,天气凉爽。 一架秋千上,坐着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纠纠,看不过五六岁。 旁边,一副石头桌子矮凳。其中一个矮凳上,坐着一位白眉长须的老者,正在煮水沏茶。 洗过一遍,筛过一遍后,老者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闭着眼睛,捋着胡须,细细地品味起来。仔细一看,老者都是用的左手,而从右边肩膀直直垂下的袖管看来,老者失去了他的右臂。 “爷爷,爷爷!你快讲吧。我等好久了呢。”小女孩摇晃着两只胖嘟嘟的小脚丫,让秋千缓缓地前后荡起来。 老者呵呵一笑,道:“丫头,急什么。等爷爷吃完这盏。” “这次想听什么故事?” “你上次讲到我们莞东城的战争,什么选锋军和盐港军打起来……” “哦……”老者点了点头,看向远方,思索了一阵。 “丫丫喜欢听这些战争故事?要不我们换一个,讲讲吟游诗人大战魔龙?” “都要听,先讲那个战斗,再讲魔龙。”小女孩嘟了嘟嘴,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呵呵,你这小丫头胃口还真不小。可是别对妈妈说哦……不然你妈妈就要来凶我喽……” “好,一言为定。” 看着小女孩举起右手置于胸前,又微微鞠躬的样子,老者就笑了。这丫头,什么时候连骑士的经典动作都学会了。 “长大后想当女骑士?” “想!哎呀爷爷,你快讲呀,别转移话题……” “好好好……”老者又喝了一口茶,慢慢展开了故事的画卷。 ————…………————…………————………… “哪年冬天,近年关了。帝国末年,虽然连年割据战争让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可是大家依旧用喜悦的节ri气氛来麻木这支离破碎的生活。 莞东城最大一支割据势力是选锋军。选锋军的纵队长,也就是营正,名叫吴贞,以前只是两江道的一个副旗。自从艾河城军团占领了两江道南片,他便带领几十个士兵取道海森,在莞东城安家落户,又娶了当地一个富商的女儿为妻。 吴贞野心很大,利用丈人家的钱财,大量招兵买马补充兵力。当时荒灾不断,很多人家吃不起饭,就去应征当兵,赚取少量的养家糊口费。 很快,吴贞的势力就膨胀了起来,没两年功夫,士兵人数达到二千多人。 吴贞是个打小武将出身的人,管理军队自有一套,很快,吴贞就率领这两千多人,占领了多蒙镇、琵琶镇,自称选锋军。 另两支较大的割据势力就是后来对抗选锋军的盐港军和骁武军。 盐港军的前身是保卫莞东城的地方武装,隶属于海森道军政系统。在整个海森道的军政体系崩溃以后,旗正舒砚绕开了一城之守这个“名义上”的上司,直接带领一千多人控制了莞东城市中心,南部的维塔小镇是他们的后方据点。” 老者停顿了下,喝了口茶润喉,抬头看见小丫头安安静静地坐着,听得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由得捋了捋胡须,笑了一下。 “那骁武军呢?爷爷。”小女孩歪着脑袋,晃动了下屁股,秋千又摇摆起来。 “那骁武军啊,就是西芹山上下来的土匪。世道坏了,土匪们都抢不到东西,只能下山来。各地武装势力纷争不断,他们也想分一杯羹吧。” “后来他们就打起来了吗?”。 “是啊……本来,这三股势力划地为界,各自守着自己的地盘,互不侵犯。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选锋军在一夜之间杀了城守大人全家,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选锋军为什么要杀城守大人全家呢?”小女孩天真地问道。 “这个爷爷也不知道了。不过丫头你要记住,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嗯。丫丫记住了。” “总之,战乱开始了。就一天……伤亡不计其数……”老者仰天长叹,陷入了深思。他想起了什么?白sè的雪花,还是红sè的雪地? 那是一场惨无绝伦的大屠杀! 多蒙镇,琵琶镇的青壮年,一天之内,几乎全部被杀死。 盐港军联合骁武军率领三千多人围攻两镇,却发现二千选锋军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给他们唱了个空城计。 舒砚怀疑选锋军混入了百姓中,便下达了屠镇命令,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 那一天,天上飘着雪。街头上,屋子里,房顶上,甚至水井里,河滩边,到处横亘着一具具尸体。一时间,哀鸿遍野,妇女小孩的哭声撼动了林川山脉。有反抗的,便被一拳打倒,或者一剑捅死,尸体倒进雪地里,温暖的血液融化了一些冰雪,又很快凝结了。 而在同一天的夜里,盐港军和骁武军的总部受到了攻击,屠杀在延续,只不过变成了反向。 这是莞东城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五镇全部被波及,死伤过半,剩下的,大多是妇幼老残。 第二天,冰雪融化,被杀死的,躺在外面受伤冻死的,尸体,残躯,继续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新鲜血液,地面上,汇集成一道道红sè溪流,从高处向地处流淌。 “说!选锋军在哪里!”一个官兵拎着一个少年的领口,把他提了起来。 “不,不知道……”少年踢蹬着脚。 “不说就把你舌头割下来!”旁边一个官兵挥着大刀,叫喊道,一副流氓土匪的做派。 “官,官爷……我真的不知道……求你们放了我吧……”少年哭喊着。 官兵抬腿一脚,揣在了少年心窝上,少年凌空弹出去,撞在一根木柱子上。 “大哥,让我先卸了他一条腿,看他还说不说!”另一个手持大铁锤的官兵叫道。 三个人嘿嘿笑着,朝那少年逼近。 少年吓得浑身哆嗦,疯狂地往后挪着。 “官爷,他还是个孩子……”不知从哪里飞奔出一个人来,挡在少年面前,“求官爷们高抬贵手,我们真的不知道选锋军在哪。” 三人走过去,看着这个庄家汉子双手高高举起,捧成碗状,里面放了三个铜板。 “草!”那个被称作大哥的军官大骂道,“当老子是要饭的!”说着用力一踹,把汉子踢到在地,三个铜板滚到了地上。 汉子急忙爬过去捡起来,又跪到“大哥”跟前,举起手,“官爷,我们家只有这么点钱了,求官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大哥”又是一脚踢开汉子,径直走到少年跟前,大刀架在少年脖子上,“不说?就先杀了你儿子。” “不要啊……”房间里冲出一个妇人,扑到官兵身上想推开他,官兵反手大刀一送,正插入妇人腹中。妇人应声倒下。 “啊!孩子他娘!”汉子大叫,发疯一样扑过来扶住倒下的妇人。 “不自量力!”官兵拔出大刀,鲜血顺着刀尖滴到地上,染红了一片白雪。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少年蜷缩在地上抖成一团,吓得失魂落魄。 “你们这群土匪,我跟你们拼了!”汉子大喊一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那个杀人凶手。“孩子,快跑,快跑!” 少年这才意识过来,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挣扎着站起来转身就跑。 “嘿,算你说对了一次!”官兵狞笑一声,大刀一挥。 汉子只觉得背部剧痛,接着就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 “爷爷……爷爷!”小女孩摇晃了下老者的手臂,“你怎么了?” “哦……”老者猛然醒悟,用手搓了搓僵硬的脸,又一口饮完一盏茶。 老者把小女孩抱起坐在自己腿上,“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刚讲到哪儿了?” “你说他们就打了一天,死伤无数呢。” “嗯……对……就一天。” “那后来呢?是谁赢了?” “后来啊,选锋军打败了盐港军和骁武军联盟,占领了这座千疮百孔的莞东城。” “那嘉兴女王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小女孩问道。 “嘉兴女王啊……”老者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爸爸带我去听说书,那个吟游诗人说嘉兴女王曾经在莞东城呆过。” “呵呵,小机灵。”老者笑得挺难看,“是啊,嘉兴女王,那个时候还是名不见经传的的破黑雇佣兵呐。 据说,舒砚还曾经想拉拢破黑,后面具体怎么了,爷爷也不知道咯。破黑的大战记,那都是去了昌南以后才有具体记录的。” “昌南?” “对。昌南。那个四战之地。” “什么是“四战之地”啊?”小女孩从老者腿上跳了下来,坐到对面的小凳子上,打算好好听一番。 “这个啊,说来就话长喽……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先吃饭,不然你妈妈又要追来咯。”老者朝小女孩挤挤眼,笑了笑。 “好吧……”女孩有些意犹未尽,从篮子里一一取出一些东西放在石桌上,“爷爷,明天我还来看你……再见。”说着一蹦一跳地走了。 ()v 第二百二十一章 俘虏 - 破黑传奇 - 子韵 “大人,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这个军官脸上有一道新鲜刀疤,红色的肉还裸露在外,显得有些狰狞。 吴贞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没有答话。 良久,吴贞问道:“伤亡如何?” “死伤过半。剩下的那些,也都疲惫不堪,属下已安排轮流值岗休整了。” 吴贞点头,“命令下去,不可松懈了!” “是,大人!”军官抱拳,“大人,那些俘虏怎么处置?” “杀了。” “杀了?”这答复显然出乎军官的意料之外,跟了吴贞这么多年,他是知道他的处事风格的。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吴贞反问道,看神色似乎有些不好。 “这……属下不敢!”军官低头,面露惧色。 “庞顿,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大人,七年了。” “是啊,七年了……你但说无妨。”吴贞披风一甩,坐进一张虎皮椅里。 “属下以为,”军官小声说道,“这个时候正是用人之际,所以属下觉得应该把这些战俘收为己用。” “是啊,我也想。但是我选锋军的将士们愿意吗?”吴贞用手轻巧扶手,叹了一口气。 “这……属下没考虑到这一层。” “在两镇上,我们也已经呆了三年了。这次很多士兵的家人都死了吧?” “是的,大人这一提醒,让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很多士兵都围在东营外面(东营,关押战俘的地方。)属下还以为……”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啊!去吧,让他们好好开开心,泄泄愤,别用刽子手了。”吴贞手指一翘,示意军官退下。 待这个叫庞顿的刀疤军官领命而去之后,吴贞又站了起来,在帐篷内走动,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黑夜,犹如一张猛兽的嘴,吞噬了一切光明与希望,留下的,只有凄惨的嚎叫和死亡。 当哀嚎声渐渐变得虚弱,最后消失之时,一阵强烈的冷风吹来,掀开了帐篷的布帘。 冷飕飕的阴风让吴贞不禁打了个寒战,“来人!”吴贞站了起来,喊道。 接着布帘被人掀起,进来一个人。 “去,把庞……”话未说完,吴贞脸色一变,“你是谁?” 但见眼前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哪里。 “你别管我是谁,知道你自己是谁就好了!”一个动听的声音,而这种声音,让人联想到的是,能与之般配的,一定是个美丽的女人。 想到此处,吴贞动了动喉结,稍稍镇定,说道:“姑娘三更半夜到吴某的帐篷里,不知有何见教?” 女人呵呵一声,走了过来,眼睛鼻子都躲在斗篷底下,只能看到一弯红色的唇,看那弧度,女人该是笑得那么迷人。 “见教倒说不上,今天来,是收你的命。”红唇优雅地张合着。 吴贞心中一惊,慢慢挪动着脚步,“哦?我与姑娘有何瓜葛,不妨说来听听。也许是误会。” “我与你素无瓜葛。” “哈哈……哈哈……”吴贞仰天三声大笑。 “别笑了,他们听不见。”女人发出一串铜铃般的笑声。 吴贞脸色一收,问道:“那姑娘是为何要杀我?” “替天行道如何?”女人微微抬头,定定地看着吴贞,笑意更甚。 “呵呵,开个玩笑,吴营正不必介怀。”说着走了过去。 此时,吴贞已经边说边动,绕着帐篷挪了小半圈了,架在左边角落里的长刀已经触手可及。 吴贞正要伸手,一只冰冷的手掌已经勾住了他的咽喉,并且紧紧一捏,吴贞差点就要断气。“别动!”一个微弱的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手掌轻轻一提,吴贞踉跄了两步,急忙提起稳住身体才不至于摔倒。 吴贞猛地往后一看,那阴影里,哪有什么人。那刚才那个,是鬼魅还是什么?吴贞一个激灵,浑身冒出冷汗,朝自己脖子探去,那冰冷的触觉,火辣辣的疼痛。 “你到底是什么人!”吴贞看见那女人已经端端坐在自己的那张虎皮椅上,有些失态地喊道。 “战犯。”女人幽幽说道,把斗篷往后摘去,“蜜儿。” 一张妩媚迷人的脸出现在吴贞眼前。 “从今天开始,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我想什么时候拿走就什么时候拿。”蜜儿轻轻说道,但是那气势,却不容置疑。 战犯……蜜儿…… 对于这两个响当当的名字,吴贞还是知道的,统领上万精兵,盘踞在两湖道的强大割据力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吗?战犯的触角居然都伸向海森道了! 这,是吴贞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的确是想到了周围的割据势力一定会趁机搞动作,但他没想到是战犯! 门,就在吴贞的后面,他一转身,就可以夺路而逃。但是吴贞用余光扫视了下四周,那个无声无息的鬼影呢? 还有,对方是战犯,就算能逃过今天一劫,难道要东躲西藏的一辈子吗? 吴贞是个聪明人,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也绝不简单。他脑子飞快地转着,就是想爆了,也得弄出一条生路来。 蜜儿冷笑一声,说道:“想通了没?” 吴贞半解半疑,不知蜜儿是何意思,咬着牙,摇了摇头。 “哎……”蜜儿站了起来,“弱肉强食,吴营正也算得是个人物。不过一座死城,要来何用?” “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你今晚有两条路。一是死,二是为战犯效力。” “这……”听到此话,吴贞吊着的一口气就松了下来,脸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 “就是我不杀你,你周围的那些势力也会找你。归顺我,我将帮你攻下莞西城。莞东已死,你没有退路。” 看着吴贞犹豫不决,蜜儿觉得今晚自己的话是太多了,剑眉一横,把斗篷戴了起来,“我没有时间等你。” “大人,大人,不好了……”随着几声叫喊,两个士兵也不待禀报,就掀开门帘冲了进来。 吴贞一转头,看到的却是两颗人头飞了进来,咕噜噜滚到了自己跟前。 吴贞身体一怔,一咬嘴唇,向蜜儿单膝跪下,双手合抱,“属下愿意追随大人,听大人调遣!” 蜜儿把头埋进斗篷的阴影中,“今后,你就是我纵队旗下第三步兵旗正,虽然官阶小了,不过比你这空有虚名的营正,可是强得多了!” “谢大人!” 蜜儿走出帐篷,“我会很快联系你。” 吴贞跪送,良久,才站起身来,虚脱的身体早已沁出一层冷汗。 ————…………————…………————………… 涨潮了。 海水一层层推涌而来,灌入琼河的入海口,一路往下,流经海森道,两江道,在地势越来越高的两湖道结束。 当然,海水的能量并不能传达到两江道,所以子韵等人顺风顺水的时候有限。 照这速度,得在水上过元宵节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昌南啊?”船舱里,子韵裹着毛皮大衣,不断打着喷嚏,看来伤寒不轻。 头几天有好些人晕船得厉害,包括子韵在内,吐得连胆汁都快出来了,这一路下来,估计得瘦下好几斤。 这会儿稍微有点适应了,又开始得伤寒,又是鼻涕又是咳嗽的,把子韵折腾得够呛。 奶奶的,看来破黑还得壮大!以后谁见了都得俯首称臣才好,不至于这会儿到处搬家!子韵心里不爽极了,好不容易搞定了水罗湾,眼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到手了,又杀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割据势力来,搅得人不安宁。 钱没了也就罢了,风旗佣兵团偌大的家业,也没了,急冲冲的只能带走写细软金银,哎…… 这几天,子韵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就冲着那钱去了。 “快了,差不多走了大半路程了。”房在一旁安慰道。 “才一半啊!”子韵叫道,“再这样下去,我拿刀的力气都没了……” “头儿,要不,我陪你练练?”夜凑了过来,举着拳头挥了挥。 切!看着夜,子韵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胖子,平时看着挺娇气的,可是一上船,就生龙活虎起来。当大家都吐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优哉游哉地坐在船头钓鱼去了,美名其曰要钓一条大鱼给大伙儿煲汤喝,补补元气。 “我叫你和胸毛走另一条路,非不肯,你存心是来气我的啊!胸毛要出啥状况,你也逃不掉干系!”子韵生气道,讲完一句,咳嗽了好几声。 “头儿息怒嘛。我是怪想你们的,才会合,你又要让我走,我才不干呢。胸毛那里,你就一百个放心好了。指不定他早就在昌南等我们了。” “那早知道我也走那条路了……”子韵又叹了一口气,喃喃道。 极品走了过来,说道:“子韵阁下你再忍耐一阵。走水路是最安全最快捷的方式了。你别听夜胡说,最早到昌南的,肯定是我们。也不知道春水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他那边,才叫我放心呢。逆旅几个,个个神出鬼没的,和你们有的一比了。”子韵朝着夜嘟嘟嘴,“等上了岸,好好操练操练,你最近又胖了!” “有吗?”夜举起双手,慢悠悠转了一圈,扭了扭屁股,“真的胖了吗?” 见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夜哀嚎一声,说道:“午饭不吃了!我船头操练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昌南 - 破黑传奇 - 子韵 夜后脚才跨出,大家就爆出一阵哄笑。 夜把脑袋伸进来,说道:“就知道你们!肉给我留着!我练拳去,给咱头儿长脸!” “极品,你们干嘛决定去昌南哦?我觉得那里挺险的,又有战犯又有艾河城军,还有重燃军……我怕刚逃离虎口又进了狼窝。” “昌南的确是个险要之地,子韵阁下说得极是。”极品答道,“不过在局势上险要之外,在地形上,也是个险要之地,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之地,迟早会引起别人的觊觎,现在却是一块空白,如果我们破黑能及时填补进去,占了先机,别人想动,怕是没那么容易。” 子韵点点头,赞同极品的说法,沉默了片刻,又说道:“我们去了昌南以后,就注定要参与争霸了吧?” 极品一愣,没想到子韵会问这个话题。 大家也都安静了下来,靠近了仔细听两大团长的对话。 “是的。”良久,极品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子韵阁下,你相信命吗?”极品一脸严肃。 子韵眨了眨眼,微微摇了摇头…… 极品一咬牙,似乎在打定什么主义,接着站了起来,在大家的注视下,轻轻哼起一段歌谣。 “吾悲吾慷慨,铿鍧莫成泣。无韵不能歌,不破何从立。昌南会风云,天骄生羽翼。破黑师勤王,席卷真儿戏。风且舞,我亦癫,三十六将足逆天,问谁横绝娥眉巅。 ……卿殁我,何须刃,自有情深饮如鸩。英雄得主未及时,神器失品岂自持。萧墙纷争若易子,京国疲惫似残棋。君不见古今兴废类传邮,一川分付予东流。” 极品并不在行音律,这首歌谣哼得并不能用悦耳动听来形容,但调子十分古老,也算悲昂高亢,引人入胜,尤其那几个熟悉的字眼,“破黑”,“神器”,“昌南”,众人听得明明白白,但又不解其意,彼此面面相觑。 就连蓝色跟哲别也从隔间的小房间里走了出来,夜也探了脖子进来,一看究竟。 一时间,船舱里安安静静的,仿佛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咳……”一曲歌尽,极品清了清嗓子,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说了句,“献丑了……” 子韵看了他半响,问道:“你是说,破黑是命中注定?昌南也是注定的地方?” 极品不答,说道:“这歌谣,我从小就会唱,就是唱得不好……” “挺好的啊,我们都被你震慑住了!”晋峰说道。 说震慑住了是没错,不过是不是被美妙的歌喉震慑的就另当别论了。 “好吧……”子韵耸了耸肩,说道:“那我们就去昌南发家致富吧!” ————…………————…………————………… 一路往西,天气就越加干寒了。子韵等人的船只很快便来到了冰冻地段,只得弃船换做马车。 至于马车,官道上还能慢慢走,到了偏僻处,那石头和泥泞,都被冻成了冰渣子,马蹄子都绑上了皮毛,还是很容易被划破。 至于里面的人,也是被冻得咯咯作响。这一路上,虽然没有遇到外来的袭击,可是这天气实在恶劣,处处隐藏着危险。 和子韵等人一样,春水他们本来打算一骑回昌南,但是鉴于这恶劣的天气也不得不换作马车。 芸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例外的,春水虽然知道芸能明白自己的想法,但还是解释了几句:“放心,他们走水路安全得很。最近哲别似乎开始领会到了暴龙的力量,想从他手里拿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的。” 春水见芸没有反应,又说道:“再说了,还有子韵极品他们。狼人不是最怕法师的吗!”说道这个,春水似乎想起了什么,啧了一声,喃喃道:“近战,远程,法系,武系,刺客,弓箭手,他们可是占全了。一支不错的雇佣兵……” 芸不答,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赞同哪一句。 “其实你可以选择跟他们一起。”春水补充道。 芸抬头看着春水,淡淡地说道:“我,同意,他们,安全。” “少爷。”驾车的灰衣把门帘稍稍一开,说道,“我们是真的要在昌南安家吗?” 这“安家”两字说得极妙,春水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春水答道:“如今,有更好的去处吗?”当然,他指的去处是破黑,灰衣也明白。 “少爷,那子韵小姐的伍爷爷,你也知道,和我一样曾经也是权杖的幸存者。” “所以你说,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命理?”春水笑了笑,问道。 灰衣点头,沉默不语。 灰衣不知道,春水是指他与子韵的缘分,还是指蛰伏训练出来的人,必将反噬其身的命运? “以后破黑若真能成就大气候,她将不失为一个好老大。”春水说道,“就是有的时候笨了点……呵呵……” “所以少爷打算辅佐她?”灰衣问得很直接,也许他怕春水偏离原来的路线。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春水答道。 “当然,我并不打算把逆旅直接编排进破黑。这个,你懂的。” “是,少爷。我将继续扩大逆旅成员,由少年你直接领导。” “嗯。还有,情报网要继续扩大渗透,最近的消息明显滞后啊……”春水说道。 “是,少爷。” ————…………————…………————………… 一路往西,形势就更加险峻了。 胸毛、帅中行带领的两路人马,为不引起注意,乔装的乔装、易容的易容。近来割据势力摩擦不断,就连昌南,这个还未被染指的小城,城守也利用手中仅有的一些武装,设置了进城的关卡,都日夜把手,管得紧紧的。 总之,几路人马,不知花了多少智慧,又偶尔动用了武力,越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障碍,最终在昌南汇合,也算得上是历经千辛万苦。 当然,这也是一场试炼。不愿意再跟随破黑的,也有中途就溜了的。 这是破黑的不幸,也是万幸。试想,这些不忠不义之人,即使留下来,指不定日后也是一个隐患。常言说的祸起于萧墙,是非常可怕的。 ————…………————………… 第一波到达昌南的,还真是子韵带领的这些嫡系部队。 他们差不多走的一半水路,一半陆路,也已经赶超了其他几个分队,率先进入了昌南城。 当然,当他们到达以前住的老宅时,并没有人迎接,只看到一个老者在门口用铁楸除冰,远远地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来,还以为是谁,吓了一大跳,扔了家伙就往里跑。 子韵带着众人涌入大院时,看见那老者站在一个肌肤胜雪、容色绝丽的女子后面。 “你是谁?”子韵打量着这位女子,好奇地问道。 “你们又是谁?怎么乱闯民宅?”女子剑眉一竖,也毫不客气,显然刚那位老者已经告完状了。 子韵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管她,径直带领众人走向大厅。“夜,去把梁伯找来,问问怎么回事。”(梁伯,昌南老宅留下来的管家。) 女子气呼呼地追了进来,看着坐在高位上的子韵,竟毫无怯色。 “来了来了……”人未到,声先至。梁伯喊着进了大厅,赶忙给子韵下跪,有些激动:“原来是大人回来了!小的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你起来。”子韵道,“这个姑娘怎么回事?” “哦……这个姑娘,名叫小九,说是大人的属下的妹妹,老朽看她一个人怪可怜的,就留了下来……小九姑娘,这是我家的子韵小……” “原来是春水哥哥信中提及的子韵小姐,”小九眉目流转,不待老管家介绍完,就径直上前,行了礼数,笑着说道,“我叫小九,我家哥哥是赫连春水,可是子韵小姐的部下?” 子韵答道:“没错。你是赫连春水的妹妹啊,没听他说过他有妹妹嘛……” 小九心一沉,没由来涌起些许失落,不过一想到哥哥是做大事的人,也是出于保护她们的用心,哪会随便提起些什么。 小九微微一笑,道:“哥哥和我素有书信往来,只是近日我寄出的信都是有去无回,也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情,而且我正有急事要找他,没法子只好自作主张来昌南找他。” “他能出什么事情……”子韵说道,同时嘀咕了一句只能自己听到的,“猴子似的,精得很呢!” “要是没啥状况的话,春水他应该很快就到了。既然你是他妹妹,就在这里等吧。”子韵说道,又转头对神久夜说道:“神久夜姐姐这几天陪小九姑娘随便逛逛,有什么需要的,就去办理。” 神久夜笑着点了点头,对小九说道:“小九姑娘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梁伯,好生招待小九小姐,不可怠慢了。过几天还有很多人回家,东西厢房都清理一遍。” “是,是,老朽知道了。”老管家连连点头,那天死活不肯留下小九,亏得最后被磨得心软了才留下了她,否则今日就要被骂了……想起这个,老管家不禁松了口气。 子韵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小九一眼,但见这个女孩子唇红齿白,肌肤胜雪,的确是个美人胚子,不过看那脸型,还真看不出来和赫连春水有啥相像的。 “你是春水的……亲妹妹?”子韵问出了她的疑问。 “不是亲妹妹,是义妹。”小九答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昌南2 - 破黑传奇 - 子韵 子韵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起春水的声名,不就是个寻花问柳的主,当下心里哼了一声,对自己说道:“笨,我早就应该想道!” 小九是何等精细之人,见子韵脸色骤变,自然知道这亲妹妹和结拜妹妹是大大不同的,不过在子韵眼里,不同到什么程度,也就不知了。 无妨,待哥哥回来,便问个清楚了。 在哥哥书信中,也就一次提及了子韵,说是投在了一个叫破黑的雇佣团下面,为首的也是个姑娘,也没细说,只说了句,“是个蛮有意思的人。” 哥哥的胆识和谋略,小九自然是知道的,而且又有了一层身世的关系,想来哥哥的抱负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一肚子的疑团,小九微微一笑,看来,哥哥最近的遭遇应该不平淡。 神久夜的声音打断了小九的思绪,这个面带温暖的微笑,身穿白底黑条纹祭祀教服的年轻女子让小九很是好感,当下跟着她重新安排住处去。 虽然在昌南这破黑的老宅待了也有七八天了,但是这里只有一个老管家,一个女佣,还有新来的一个看门老汉,想问出啥具体的东西来,还真有些困难。 当神久夜指引着小九往厢房去的时候,小九当然不会错失这个机会。 “听那位子韵小姐叫你姐姐,想来我与她年纪相仿,不知能不能唐突地也称呼你为姐姐呢?”小九套近乎道。 “呵呵,当然,我一见到小九姑娘,就觉得极为亲切,就像妹妹一样。”神久夜笑着说道。 “多谢神久夜姐姐。”小九也笑道,“看姐姐这身打扮,姐姐是信光明神教的西雅吗?” “是的。小九小姐也知道这个?” “不瞒姐姐,我有个姐妹,毕业于帝国神学院西分院,现在在光明神教教会任职,所以我对这些就略知一二。” “原来如此。在帝国神学院学习,是我从小的愿望呢,能在教会担任要职,想必那位姐妹的修为也是很高的。” 小九看着这位神久夜姐姐,那谈吐举止,说话的口吻,谈到教会时的虔诚与圣洁,竟能看到小楼的影子,当下又觉得亲近了几分。 “姐姐,听春水哥哥说,破黑是个雇佣兵团组织,今日看到的那位子韵小姐,是最大的团长吗?”小九明知故问。 “是的。子韵她是老大。”神久夜微微一笑。 “如此年轻,真令人难以置信。”小九感慨道。 “是啊,不知小九妹妹今年几岁了?”神久夜问道。 “我生于嘉和479年,算来二十又二了。”小九说道。 “哦,那子韵要比你小两岁了。这丫头,只有叫姐姐的命了,呵呵……” “那怎使得!”小九急道,“子韵小姐是破黑的老大,又是哥哥的上司……” “没事儿,子韵她年纪尚小,位置虽高却待人宽厚,那几个姐妹们,轮到她那里,就属最小。” “哦……”小九若有所思,说道:“还有其他姐妹的吗,今日怎么只见一位?” “有些还未到,有些不在昌南,今日你见到的那位,叫蓝色,你也只管叫姐姐就行。若你在昌南久待,便可碰到其他的。明日吃饭时,我再向你一一介绍其他人,现在不忙。”神久夜说道。 小九谢道:“谢谢姐姐。” 两人且说且笑,转过一道回廊,便来到了招待贵宾的一排厢房。 神久夜开了门,点亮了烛火。 四周一看,虽整洁,但久未住人,不觉有些霉味儿。 神久夜开了窗通风,外面寒冷的空气便流了进来。床上,只铺着薄薄一床被褥。 “天气愈加寒了,我去边上房间取一床被褥来,今晚妹妹就将就一下,明日里我再安排。” “一切听姐姐的。”小九说道,用手拢了拢被风吹歪的火苗。 两人铺好床,又关起窗户,神久夜稍稍坐了一会儿。 “待会儿我让丫鬟送盆开水来给妹妹洗漱,明日早饭,我也叫丫鬟来叫你,你跟着她就是了。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也行,问丫鬟也行。” “多谢姐姐。姐姐今日一路风尘,倒还要来招呼我这个不速之客,妹妹我真是过意不去!” “没有的事,春水的亲人,就是破黑的亲人。不要见外,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就行。” “嗯。”小九笑道。 “就是一切简陋了些,等明天我会统一置办下去,到时候给妹妹也添置一套。大家也都快到了。” 说道这个,小九心中一动,问道:“姐姐,我哥哥他们什么时候会到。” “这个……不好说,快的话不出几日的。妹妹你就安心住着。” “那好吧。”小九怀着七分憧憬,三分无奈。 “那妹妹你好好休息,我还去子韵那边看看,突然回来家里都没啥准备,估计都一团乱着……” 小九笑着送了出去,道:“那姐姐快去忙吧,我这里一切都妥当的。” 话说子韵这里,也没啥好忙的。 大家喝了御寒的姜汤,点了取暖的炭盆,休息片刻,也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但是作为团副的极品,可不像其他人一样无事一身轻了。 他叫来老管家,问了不少话,又在神久夜的帮助下,罗列了很多需要置办的东西。从衣物到生活用品到伙房,从人到物,从能吃的到吃不得的,样样都需要重新添置。 这还只是生活用度,更需要重新编排的,是破黑的系统。原来的那些人有些走了,有些还没到。情报系统瘫痪了,人脉交际需要重新搭建,等等,各种琐碎的,让极品一直忙了个通宵。 子韵在他房间里待到半夜,实在困得不行,在极品的再三劝阻下,回房休息去了。 ————…………———………… 又是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一直从半夜下到现在,地面上的雪已经积了好厚一层了。 今年是个荒年,现在看来还是个大寒年,又是天灾又是人祸的,饿死的冻死的百姓真是不计其数。 神兵出世,生灵涂炭,真正应验了舒雅女神的预言。 秩序乱了,需要重新规范。而这,也许仅仅是一个开始吧。 门前一株黄腊开得正盛,飞舞的雪花为其作兴,白的黄的,动的静的,一幅妙极的飞雪舞梅图。 可是门前的子韵却没由来一阵伤感,定定看着那飞雪发呆。 “四年还是五年啦?”子韵叹道。 “四年零五个月。”一个声音响起。 子韵转头,看见晋峰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啦?起这么早!”晋峰笑道。 “切,今天有太阳吗?”子韵嘟了嘟嘴。 “有啊,只是你看不见。”晋峰说道,递了一个馒头过去,自己也拿了个吃了起来。 子韵接过来,咬了一口,问道:“早饭就好了?大家都起来了没有?” “没几个起来,都在睡懒觉,这几天大家都累坏了吧。” 子韵点点头。 “那你干嘛不多睡会儿?看你都瘦了不少。”晋峰问道。 “是吗?”子韵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是啊,比学院那会儿瘦多了,脸都尖了。”晋峰张开大拇指和食指在子韵面前比划了下。 “我读书的时候脸是圆的?”子韵不解地问道。 “是啊,胖嘟嘟的,可爱。”晋峰说道。 “切!”子韵又嘟了嘟嘴,“瞎说。” 沉默了会儿,子韵又问道:“自从学院出来,你一直跟着我。从破黑的建立到现在这个状况,也算“人多势众”了,你有啥想法没?” 晋峰想了会儿,摇了摇头。 “就简单地说,是好,还是坏?” 还是摇头。 “没啥两样?”子韵眉毛一皱,一个大大的问号写在脸上。 “对于我来说,好像是没啥两样的……”晋峰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对于我来说呢?”子韵问道,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晋峰。 “那问你自己呗。”晋峰答道。 子韵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就为了这个想不通,一大清早的在这里唉声叹气的?”晋峰把最后一口馒头吞下,问道。 “我是被冻醒的!”子韵生气道,“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 “你早说嘛,我把我那床被子抱来给你。” “切,谁要你的呀。”子韵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举起手中的暖手杖,说道:“春水对我说,这个东西说不定是个宝贝,叫我好好保管。你看看,能看出啥来?” 晋峰接过手杖,仔细看了一遍,说道:“看不出啥来,当时那地精长老就放在那祭祀台上当个替代品,被我们拿了也没见他当个宝嘛。” “是啊,我也看不出什么来,那你觉得暖吗?” 晋峰又握着感觉了几下,说道:“有点儿吧……” “什么叫有点儿啊?” “被你捂热了呗……” 子韵翻了个白眼:“你没感觉到它本身就发热吗?” “哎,你觉得暖就行了呗。既然春水说是个宝,你就好好收着,我想他也不会随便骗人的。” “谁知道哦……”子韵嘟囔了一声。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中土第一山脉 - 破黑传奇 - 子韵 位于法金山脉和黑山山脉咬合之处的南麓,是波弥道五大主城之一的里尔城。里尔城气候湿润温和,环境优美,自然资源丰富,历来是闲人雅士游玩、投机商人寻财、武士游侠探险的好去处。 法金山脉是帝国几大山系中的王者,长度和高度均排行第一,和黑山山脉连贯一气,横着几乎贯穿了半个中土大陆。在帝国地理书籍里,称得上是最具浪漫主义情怀的描述是这样的:此山为古老的褶皱山脉,东起波弥道中部,西止于无尽荒野,横贯波弥、流光、卡莎加三道,有法森、乌鸦岭、九别峰、戈士、塔山等高峰,冰川分布广泛。 最高峰也就是山脉在里尔城戛然而止的地方,叫做龙峰,目不可测,高不能攀,乃中土第一高峰。 而最为人所诟病的便是那一句“西止于无尽荒野”。于是乎,和第一高峰的由来相同,由于不知道有多长,便被尊奉为第一长山脉。 实际上,历代统治者为了维持社会统治,也并不仅仅是在政治上经济上有所作为就可以了,它还需要在科技、文化、地理等诸多方面有所建树。不管怎么样,历史在前进,跟不上历史车轮的统治必将被淘汰,从而新的秩序开始建立。而在这条山脉上,多多少少体现了这个道理。 比如说,今天,新的王朝成立了,一系列制度开始被建立,这部国家机器从今天开始启动了。 第二天,我们的帝国地质考察队队长从国库领了资金回来,在那富丽堂皇的书房里开始规划上岗以来的第一次任务。当然,首先他需要最优秀的考察人员和随行人员。 第三天,他就带领一支庞大的队伍出发了,带着探测工具、生存设备——都是整个帝国最先进的工具,是集历代人类、精灵、矮人等各种族的智慧之光。 核心研究人员有——帝国第一鸟类学家,帝国第一昆虫类学家,帝国第一爬行类动物研究专家,帝国第一植物遗传学家,帝国第一植物地理学家,帝国第一化石专家,帝国第一气象学家,帝国第一山脉研究专家,帝国第一洞穴类专家(这是以帝国的名义从矮人族那里聘请来的据说是整个矮人族里最伟大的洞穴专家,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成是整个中土大陆最杰出的洞穴专家也毋庸置疑),帝国第一岩石学家、帝国第一野外生存家。 另外,深入大山丛林可是一项非常危险的举动,所以他雇佣了帝国最强大的弓箭手、武士、魔法师、祭祀,有人类的也有蛮人的,当然还有一大群的苦力,帮忙抗运工具和物资。 最后他没有忘记顶顶重要的人——吟游诗人,他带去了三个吟游诗人,因为死亡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他的光辉事迹需要被传颂,被历史记载。 就这样,帝国最先进最强大的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任务非常艰巨,就是填补历史空白,确认法金山脉的最西边到底是怎样一个所在。是不是正如传说中所说的,那是龙的尾巴,匍匐在一片金灿灿的沙漠里。 在诗歌中,人们喜欢把法金山脉叫做龙山,不管是那匍匐着的身躯,昂首的龙头,都栩栩如生地被刻画着、描写着。那龙峰的渊源,怕就是来源于此。它面朝帝都,如龙头拱珠,捍卫着帝国的权力中心。 在历史课上,老师最喜拣拿这些来讲,说到河山如何壮丽,帝国如何伟大繁荣之时,免不了面红耳赤激情澎湃地鞭笞一番,尔等莘莘学子,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大有作为,为帝国之昌盛做出贡献。 同学们被这盛情所感染,无不自我陶醉一阵,也有默念老师的豪言壮语的。子韵把手中的书翻过来倒过去,对着那图看了半天,嘟着嘴,暗暗想到前几天去抓蛇的事情,而眼前这山脉,不更像是条蛇么,那又尖又高的山峰,就是个翘起来的蛇尾巴。 我们不知道那地址考察队后来怎么了,反正官方书籍上对于法金山脉的描述一直没有进展。我们可以猜想,他们出发不久就起了内乱,毕竟,这么天南地北组成的一群人,很难做到团结一致。或者他们在原始山林里都叫魔兽给吃掉了。又或者他们真的千辛万苦到达了彼岸,然后故事的结局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们来到了一个更加美好的国度,于是集体决定留下来,另一种是等他们又千辛万苦的回来后发现已经改朝换代了,那么谁还会笨到自己去把脖子伸到刀下呢。 这就是生活罢!有时候为了崇高的理想也好,或是仅仅为了活着也好,结局往往不重要,过程却是实实在在的。如此,理想和追求就变得不重要而遥远起来。 好了,且不管这绵延不知多少千里的法金山脉像蛇还是像龙。如果说“龙头”拱卫着帝都,那么和帝都只有一峰相隔的里尔城,便是这么一个所在。 在地图上,里尔城和帝都是那么的近,仿佛一个跨步,就可以过去,而实际上,从里尔城到帝都要花掉好个把月的时间。依着地势迂回而行,经过契商城,进入两湖道,再一路往西进入帝都,这条路比起直接往西走进入济州城,再到法金山脉南麓,走小径翻过好几道山岭才能来到位于帝都西北方向的偏远地带来说,更好走些,沿路还有驿站可供休息换乘,相比之下,也会更快更安全地到达。 在山体的遮挡下,北方的寒流减弱了势头,从高空缓缓涌向南方。里尔城变成了一个四季不那么分明的城市。湿润、温暖,植物茂盛,气候宜人。 可是今年的冬天却异常的寒冷。那些四季常绿的花木都被冻得死了大半,看来是平日里娇生惯养所致,突然天寒地冻起来,也都一时无所适从。 这是一个圆形的人工湖,湖面结了冰,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长脚白鸟在冰上慢步,悠然自得。 一条长长的亭廊依着湖边蜿蜒,廊间摆放着一个个空的大水缸。这些水缸,按照惯例都是摆放在室内种养睡莲的。今年天气太寒,也都搬了出来。长廊内侧,是一排厢房,算不上华丽,但古朴有韵味。原木做的窗棂和门,并未上漆,有些都已龟裂,但看起来如老松一样敦厚结实。 一扇打开的门前,摆放着两盆高丽兰。这种兰花,又叫做四季兰,耐高温,耐严寒,一年开四次花,价格不菲。 忽然,这一片静谧的空间里,呼啦啦传来水鸟振翅的声音,接着从走廊的拐角处闪出一个人影,径自朝这边走来。 但见来人是个女子,身材高挑,一身黑色教服打扮,却未戴帽子,一袭乌黑长发垂在背上,眉如刀鞘,神色淡然冷漠,似能洞察一切,又似不食焰火。 转眼间,女子已经站在门口,她低头看了两盆兰花一眼,嘴角一扬,似笑非笑,也不敲门,径自走了进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元宵之约 - 破黑传奇 - 子韵 “哎呀,看看谁来了。”一位长相端庄面容慈祥的妇人放下手中的针线,欲站起来迎接。 “伯母您坐。”女子率先迎了上去,双手按在妇人的手臂上,“近来身体可好?” 女子注意到,眼前这位妇人,皱纹爬满了眼角,和以前相比,可是不知苍老了多少倍。 “还好,还好。”妇人点着头,“我这一大把年纪的……哎,就是……”妇人转头,把目光移向窗台边,眼角似有湿意。 女子会意,用手轻拍了两下妇人的手背,便朝那边走去。 迎着一个温暖的微笑,窗台边,站着一个同样妙龄的女子,下身一袭白色长裙,缀着一片片浅粉花瓣,在褶皱里活灵活泛,上身穿着一件湖蓝色棉袄,袖口领口衣襟和下摆都镶着白色兔毛,长长的头发绕成一髻,一根银簪子牵引其中,流下一撮慵懒懒挂至肩头。 “你又瘦了?”冷漠女子淡淡道,狠狠地盯着那张温暖的笑脸。这是一张雪白的面庞,甚至可以说是苍白,清澈的双眸,淡淡如烟的眉毛,双颊泛着一片红晕,有种羞涩,有种凄婉。这位正是绿绮的主人,青青。 “我还不是老样子么,不用担心。”青青笑着说道,“倒是你,天寒地冻的,不是说要在那里呆上一阵子的?” “还不是不放心你!”冷漠女子说道。这位,便是毕业于帝国神学院西分院,之后在石头城那边做教士的小楼。 小楼走上前去,把打开的窗户关起,挽着青青坐到炉子边上来。 那位妇人,便是青青的母亲,站起来说道:“你们姐妹俩聊着,我去厨房看看……” “怎么也不事先打声招呼,可吃过了?”青青问道。 “吃过了,这些小事就先不说了。我先问你,小九写信告诉我她去寻赫连春水去了,可是真的?”小楼说得有些急。 青青愣了一下,低着头,脸色更加红润起来,看在小楼眼里,就是哪种病态的红。良久,青青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小九走了有八天了。” 看着青青这幅样子,小楼清楚地知道她肯定每天都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说实话,自从收到小九的信,她就恨不得立刻来寻青青。这件事情,她总觉得不妙。 信上写着,她要去找春水,在元宵之前去见青青,到时候如果小楼有空也去里尔城,大家一起过个节。 自从离开了石头城,小楼在导师的帮助下在学院谋了一份职位,前段时间又跟随导师去帝都游历了一趟,前些时候才回来,收到书信,便又急急赶了过来。 小楼张口又欲说话,怕问得太急,方才收回话茬,站起来在房里走了一圈,看着房里的摆设家具虽质朴,倒还一应俱全。 青青则拿起案几上的针线,有一下没一下地刺着。 “住这里还方便吗?”小楼问道。想起青青家的遭遇,不禁十分难过。 这年头兵祸不断,灾难四起。青青家好好的一个大宅院,就不明不白地被抢了。好在人是没事情,家丁都散了,青青和她母亲被安顿在这里。 “还算清静。小九也说这里好。这是里尔城最偏远的镇子了,平时也没什么人来。”青青答道,“就是寄人篱下,受人恩泽,心里不好。” “外面不太平,母亲也不让我出去,否则像刚毕业时候那样做个女吏,也还能赚些钱回来。” “就你这身子,还是别了!”小楼否定道,“万一真有啥三长两短,得不偿失。” “是啊,所以平时就做些针线活,挣几个铜板也好自由调度,白吃白住总是不好。” “把门口那两盆兰花卖了,可抵过你们绣多少衣服呢!”小楼突然微微一笑,戏谑道,“又是他买的?” 青青嗔道:“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知你素来喜欢兰花,你要看得过眼,尽管拿去。” 小楼暗叹了一口气,道:“喜欢兰花的何止我一个,可惜此兰非彼兰啊。”话一出口,小楼立马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可是话也再收不回来。 青青闻得此言,身子微微一颤,双眼出神,怔怔地呆看着前方,犹如灵魂出窍,仿佛前面有个只有她能看得到的另一空间。 小楼再也看不下去了,暗骂了句该死的,也不知是骂的自己,还是骂的赫连春水,大声问道:“这件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青青愣了半响,终于醒了过来,两眼无神地看着小楼,“哪件事?” “赫连春水这件事啊!”小楼咬牙切齿道。 “哥哥他……”青青抿了抿嘴,放下手中的活计,“我和小九都有写过信,就是没回复,我想哥哥他是不是没收到。” “如果他故意不回呢?”小楼问道。 “不会的,”青青露出惊慌之色,接着些许平复之后,又极轻地说道,“就算他故意不回我,也不会故意不回小九的。我相信他肯定是没收到我们的信。” 天呐!这是什么逻辑!小楼看着青青痛苦的神色,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不过想想也对啊,回想起以前的种种,小九这丫头好像是更得春水欢心啊!真不知道春水对这两个妹妹到底是什么想法! 小楼默默地想着,恨不得立马用绳子把赫连春水套过来扔在地上好好拷问一番,省得大家你猜我想,痛苦不堪。 “对了,”青青一惊一乍道,“你说哥哥他会不会出事?” “不会的,你少胡思乱想。”小楼安慰道,“我问你,这些年,你心心念念的一直在等他是不是?” 青青听到这赤裸裸的质问,红晕从脸颊一直延伸到脖子。 “罢,算我多问了。”小楼一扬手,“我再问你,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小楼看着青青的面色,又从红晕转凉,变成一片死灰,双眼含泪,马上就要决堤的样子,把位子挪过去拍了拍青青的肩膀,说道,“好妹妹,这个事情你必须要面对了。你不能就这么等一辈子吧,女人的青春,可是很短暂的。” “嗯……”青青呜咽一声,伏在小楼怀里默默哭了一通。 小楼轻拍着她的脊背,小声地安慰着。“我在这里住些天,陪你到处走走。你老是闷在房间里,也不利于养病。我再跟你说说我去帝都看来的听来的有趣事情。” 好一阵,青青才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小楼,你不知道。其实,我早该明白……” “嘘……别尽往坏的地方想了。”小楼安慰道。 “不是的,你听我说。”青青吸了吸鼻子,勉强扯了扯嘴角,笑得好难看,叫人心疼。 “我早就知道的。我为他茶饭不思、肝肠寸断,也不能触动他什么。他的心思,不在我这儿。”说道这句,豆大的泪珠又瞬间涌出,无声地划落,滴在小楼的手背上。 “这些年,我一直是单相思。我活在回忆里,活在美好的遐想里。我要求不多,只希望能呆在他身边,默默地,看着他,守着他……” “偏我这身体,太不争气……” “我也明白,哥哥他只是关心我,疼我,把我当妹妹……” “是我自己不好……” “一厢情愿……我的心,哥哥他明白的。如果他真喜欢我,这些年来,便不会让我这样,痛苦。” “我只是,不甘心。不死心。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我想亲口问问他……” 青青就这么断断续续,呜呜咽咽地说着说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小楼也不禁潸然泪下,搂着青青弱不禁风的身子,想到平时不爱表达情感不爱多说话的青青今日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痛苦,是要好好释放下了。真不知道这些年,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嗯,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闷在心里也解决不了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小楼红着眼,柔声道。 “没有办法……他的心思,不在我这儿。”青青喃喃地重复道。 “也难说。照我看,他根本就是玩性太大,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如果他了解情况……真是的!都几岁的人了!”小楼假意嗔道。 这一丁点儿的希望,仿佛就把青青救活了。她擦了擦眼泪,说道:“嗯。我得亲自问问他。这次一定要亲自问问。小楼,你会帮我吗?” “当然。怎么办,你尽管说。” “额——没什么,就是如果我问不出口,你得督促我……”青青低下了头,脸似烧起来般通红。 哎,小楼叹了一口气,“好。我一定好好监督你。你要说不出口,我来帮你问。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这里附近有啥馆子的,我带你和伯母出去透透气,再好好吃一顿。我可饿坏了。” “你不是吃了么?”青青问道。 “骗你的。”小楼冷冷道,又恢复成一张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庞。 青青母亲端着糕点茶水很及时地走了进来。 其实她刚刚在门外,也跟着暗自流了一番泪,又心疼又无力。女儿长大了,有啥心事也不跟娘说。可做娘的,心里可明白着,这每天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旁敲侧击地开导着,也一点没用。 原本以为那次那位来家里拜访的便是准女婿了,看着一表人才,家境事业也不错,最要紧的是看那情况小两口也彼此合意,愣是让她高兴了好一阵。 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真不知道是自己老糊涂了还是一厢情愿。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心头肉为情所困,日渐消瘦,说又说不得,只能干陪着流泪。青青自幼身体就不好,再加上这一层心病,真是再无良方好医。 如果此时春水见到青青母亲,也一定不会立马认出来,接着要内疚好几年。当年那位优雅端庄的妇人,眼前这位满头花白头发,额头和眼角都爬满皱纹,神韵不再的老女人,要怎么样才能拼凑成同一个人? 天下最爱为人母,最苦为人母。春水的母亲也是这样一位妇人。只不过她的爱,她的苦,用另一种方式诉说着。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绿绮风波2 - 破黑传奇 - 子韵 // 青青母女带着小楼一起,来到了杨家镇的中心地带——位于白河渡口南边的一条集市上。这是镇子里最繁华的地方。 集市是一条东西方向的官道,两边是各种店铺楼阁和小贩摊子。放在平时,也还算冷清,因为镇子上大多数人都是自耕自种自给自足的农户,只有往来商贾和过路人才在官道上通行,可到了每半个月一次的赶集ri,那就是车水马龙的场面。 今天不是赶集ri,也没有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两边店铺稀稀拉拉地开着,树木也都被冻得静止,路上鲜有行人,显得寂静寒冷。 青青带着纱维。毕竟不是本地人,带着纱维既挡风寒又能少生事端。 “这天气是越来越坏了。”一路上,青青倒是比平时话多了。小楼来看她,她很高兴,“往年这个小镇可是没这么冷过。” “是啊,这年头,不知道又要冻死饿死多少人。”小楼冷冷地说道。 “波弥城怎么样?” “比这冷多了。”小楼答道,“我来的时候经过乌江,大家都在上面走呢。还有人砸开冰钓鱼的,看那冰大概有二尺多厚了。” “有这么冷?里尔城的冰,也只有鸟儿才能在上面行走。”青青惊道。 “是啊。比往年都冻得厉害。还记得在学院的时候吗?那年冬天我去波弥学院找你们,看见你们那些武科生比试……” “记得。那群傻瓜居然想从冰上横穿那个湖。”青青微微一笑,纱维轻轻抖动了几下,“那些冰都裂了,幸好你叫他们趴在冰上。” “是啊,一群有肌肉没头脑的笨蛋!还当个个都会水上漂呢!”小楼道,“要在今年,那湖估计都被冻得底朝天了。随便怎么在上面蹦都不会穿。”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说着,青青母亲在后面,静静地跟着听着,觉得女儿很久没这么好了,还会笑了,真心希望小楼能多留几天。 三人就这么走着,目的地是那家比较有名的酒馆——三勺子鱼头馆,招牌菜自然是那道红椒鳙鱼头。 忽听得前面吵吵嚷嚷的,几个行人都跑过去看究竟,慢慢地聚成了一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办,要不要换一家?”青青问道。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把拥挤的官道占了个满。 这年头躺着也能挨刀,有时候看热闹也是会惹祸上身的。 小楼想了想,把青青母女拉到街旁的一个裁缝铺里,说道:“你们先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还是换一家吧。”青青母亲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楼笑道:“没事,我穿这行头,也不是白穿的。”说着从兜里拿出教服的帽子来戴好。 借过人群,小楼挤到头层上去一探究竟。 只见两个拎着大刀的官差正一齐踢着地上一个人。 一个官差把刀往鞘里一塞,弯腰去拎那人的后领项,嘴里骂骂咧咧道:“起来,装什么死!再不起来,马上剁了你!” 只见地上趴着的那个人披着件黑sè裘衣,一幅少年装扮,看也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知犯了什么事。 看来被打得不轻,那少年被拎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脑袋一顶,那个官差就仰天一跤。 “嗨哟!还有脾气了!找死!”那官差骂道,从地上跳起来,铿锵一声又把那把明晃晃的刀拔了出来。这个官差长相极丑,吊着一对白瞎眼。 围观者呼啦一下散开好多,就怕那大刀不明不白落在自己脑袋上了。 只见那人整了整衣服,用手在嘴角一抹,“我都说了会给,不要欺人太甚好不好!” 小楼皱了皱眉,感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又一时记不得,只好伸着脖子,想看看那少年的正脸。 “你少他么啰嗦!要不是看你有那么点钱,我们哥俩还懒得走这一趟!” “大哥,别跟他废话!看我怎么收拾他!”刚爬起来的那个官差脸上挂不住,非出这口鸟气不可。 “好好好……”少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还没打够啊!你看看我的脸!这样吧,再加五金,给两位官爷添点酒钱。” 那官差朝他“大哥”看了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再不好发作,只得哼了一声,“老实点!”把刀插回刀鞘。 “那快走吧!”官差大哥说道,“磨蹭什么,天都快要黑了,我们还得回城去!”说着走过来推挪那少年。 那少年被扭了过来,小楼一看,不觉吓了一跳。 但见这少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肿起好多包,但丝毫不影响小楼的判断。 “官差大哥!大爷!”少年挣扎着,“我家就在前面,你们在这等着,歇口气,我保证马上给你们送过来!” “草他娘的,敬酒不喝喝罚酒!”那吊眼官差逮着了机会出气,一脚踹在少年的腰窝子上,“当爷是三岁小孩?” 那少年哎呦一声,又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两位官差大哥,”小楼往前一步,行了个教会礼节,“不知这少年是犯了什么事,你们这么对他?” 官差大哥见眼前这位女子,身穿传统教会服饰,想必是教士无疑了,便开口道:“他光天化ri之下,居然强抢打砸人家的典当行!本来是要坐监的。我等念他是初犯,本着怜悯之心,要他还清被砸坏的东西就行。” 看这官差长相是一幅肚子里没几个字的样子,这官腔官调倒是捏来顺手。 少年抬头看见小楼,正yu开口,见小楼朝他微微摇头,便又闭了嘴。 “原来如此。看这少年眉清目秀的,竟做出这种事情。”小楼一副痛心疾首状,恨不得立马洒下几滴清泪来,“看来这世间需要点化的人还是太多,我等使命任重道远呐。” 官差大哥点着头,把刀也插进刀鞘。在一位神圣的教士面前挥着刀,那是一件多么亵渎神灵的事情啊。 “那你们这是要押他去拿钱么?”小楼又问。 “是的。在典当行老板的委托下,我们就带着他走一趟。现在做官差也不容易啊,什么都要管。” “不知一共要多少钱?” “20个金币。”吊眼官差说道,说完立刻遭到官差大哥狠狠一瞪,方才醒觉,“错了,是25个!” 小楼看了少年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心里骂了他不知多少遍,又不好发作。 小楼拿出随身的钱袋子,数了数,取出几个,其余的一并递了过去,道:“我这里有25个金币,算我替他还了吧。两位官差大哥也好早些回去。” 两个官差愣了一愣,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发展。官差大哥一面说道:“这怎么好?姑娘与他非亲非故的,干嘛要替他还钱……”一面又伸手过去接了钱袋子。 “钱乃身外之物。”小楼冷冷的脸庞一直没变过,知道事已成,便不愿多说一个字。“跟我走吧。”小楼说完便转身而去。 少年会意,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怏怏地跟在后面。 ()v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人间自是有情痴 - 破黑传奇 - 子韵 酒楼的二楼,桌椅都整齐的摆放着,并无其他客人。 小楼四人在临窗的一张桌子上坐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街上的景sè。空荡荡的街道四下无人,和里面一样寂静。 桌子上放着几叠菜式,不算寒酸,也算不上豪华。一壶热酒正往上冒着热气。 咳……少年清了清嗓子,扭了扭屁股端正着姿势,接着迎来三道目光,有冷漠,有关怀,有内疚。少年满脸尴尬,正不知说什么话。 青青母亲开口问道:“我说二少爷,你不是到老爷的铺子上帮忙去了么,怎么跑到城里去了?” 少年瞄了青青一眼,习惯xing地挠了挠头,正触到了痛处,哎呦一声呻吟。 青青母亲站了起来,忙道:“要不要紧,不如先去药铺拿点药来?” “没事!伯母您坐!”少年起身,做了个虚按的手势,说道:“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青青轻叹了一声,把纱维摘了下来挂到椅子上,说道:“也该检查下才是,伤了筋骨就不好了。” “都什么情况了,还出去惹事生非。”小楼一脸冷漠,说出来的话都是冷冰冰的。 少年脸sè一绿,再不好意思抬着头看着大家。青青给小楼使着眼sè,小楼冷着脸就当没看见。 聪明如斯青青,当小楼提到什么典当铺的时候,早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稍晌,少年似乎找到了个话题,道:“你们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敌众我寡,我以一敌十,把他们打得是落花流水。” 少年双手比划着,“那几个伙计,简直不堪一击,我随手几拳就把他们全放倒了。吓得那掌柜躲在桌子底下不敢出来,哈哈……” 少年一笑,扯动了脸上的肌肉,又痛苦地呻吟了几下,方才停了下来,拿起酒杯。 见大家都不吭声,少年又说道:“后来来了一队官差,都cāo着家伙。我随手抡起两个凳子跟他们打了不知多少回合,混乱中不知被谁打了一棍子……nǎinǎi的,要不是他们搞偷袭,我保管一个个给摆平掉。” “那后来呢?”青青母亲满脸关切。 “后来我就晕过去啦,醒来发现被捆住了,浑身痛的死。那帮下三滥的肯定在我昏倒的时候对我动了手。要不是受了内伤,就凭刚刚那两个狗屁官差,哼~!” 少年越说越气,拿起刚被满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青青小声说道:“少喝点,还受了内伤的。” “好,好。”少年点着头,一幅惟命是从的样子。 小楼道:“边吃边说吧,菜都凉了。”说着拿起筷子开动了起来,给青青母女俩夹菜。 少年这才记起,忙对小楼说道:“刚才多谢小楼小姐了。那些钱,回到家我给送过去。” 青青忙问道:“什么钱啊?” 小楼道:“不必了。买通官差的钱。”说着转头对着那少年,“你以为这些都是赔给那店铺的么。” “我早就知道!那些人真是,简直跟强盗没什么两样!”少年咬牙切齿道。 小楼冷哼一声,“谁叫你自己先去做强盗的。” “小楼——”青青叫了一声,皱着眉有点埋怨的意思。 “是那个老板欺人太甚!明明典了20金,却开口要100金。这不是坑人么!”少年恨恨道,“我不砸烂他的贼铺子算他走运!” 此言一出,青青母亲似有会意,看了青青一眼,见她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便已知晓了七八分。 小楼不解,问道:“你去赎东西的?” “是啊。那绿绮古琴,是伯母家的家传之物。再说现在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没必要卖掉嘛。” 青青轻声道:“我叫你别管的。那琴,放着也没大用处。” 小楼一听,自然就明晓了事情原委。 “那你带钱去了吗?”小楼又问。 “带了50金,我被打晕了,醒来后就没了。”少年怏怏道。 众人一阵唏嘘,都放下了筷子,没了进食的yu望。 青青母亲安慰道:“没了就没了,就当是散财消灾。” “是啊。他们要多少,回来取就是了。又何苦受那皮肉痛。”青青柔声道。 小楼看着青青,心想:“还不是怕回来被你知道,丢不起这个人。” 原来,这个少年,便是当初济州城城守的侄子,校尉小白的弟弟,叫做二白。人称二少爷或者二白少爷,平ri里也是个吃喝玩乐,横行街头的纨绔子弟。 自从小白被波弥道总督使计调往关内道,紧接着全军覆没被帝**部通缉之后,小白的整个家族便受到了株连。 小白的舅舅,也算是个为帝国劳心劳力了一辈子的臣子,此刻也看透了一切。钱财名利,过眼烟云。他散尽了家财,动用了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关系,上下打点,方保住了脑袋,只随着携带者衣物,便与家人告老还乡去了。 济州城,也不再是个能够继续待的地方,于是,他并没有选择这个故乡来养老,而是来到了宁静的小镇子,气候宜人的杨家镇,属于里尔城最靠近北部山麓地带。 小楼依然记得和二白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个长着一张国字脸的少年,面如冠玉,气sè张扬,一身质地上好的绸料长衫。少年来到柜台前,手一摆,后面自有人上来,在柜台上解开一个袋子,倒出一堆金币。第一次,也是为着赎那绿绮古琴去的。 再后来,和青青坐着马车去贝尔卡镇寻chun水,在镇上碰见二白。小楼清楚地记得,那次二白少爷认出了她们俩,还学着文人雅士的模样做了个揖,可后面的几个小喽啰却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拦在马车前头,叉腰的叉腰,抱臂的抱臂,大有纨绔子弟强抢民女的架势,最后被二白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那次分别,还送了青青一套京都文昌阁的套装笔墨砚笺。那支支吾吾满头大汗,又期待又羞涩的模样,谁看了能不知道他怀什么心思么。 及至今ri,又再为青青的绿绮古琴大打出手,散了财还被打成这样,真叫人百感交集。 从一个富家少爷,落到这般田地,饶是再豁达的人,怕一时半刻也难以承受。再看他对青青的情谊却是丝毫未曾动摇,真正应验了那句古话,人间自是有情痴。 小楼一面感慨着,一面看着二白又青又肿的脸,再看看青青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再把他们同时放在视角里一并看着,又想起那个松松散散扎着个马尾,长得清逸偏瘦、剑眉挺鼻,脸上总是挂着不羁、懒散的笑容的人称赫连小妖的男子,不禁摇了摇头,暗叹一声,可惜此兰非彼兰,此人非彼人啊!这就叫造化弄人! ()v 第二百二十八章 重聚 - 破黑传奇 - 子韵 来昌南也三天了。前两ri,子韵ri睡夜睡,连吃饭都叫人送到房间里来解决,总算把睡眠狠狠地恶补了一通。 这一天,也是到了中午才起的床。天气干寒干寒的,太阳倒是斜斜地挂在半空中,yin柔柔的像个大一号的月亮一样。 吃过了饭,子韵搬了条凳子坐在屋檐下晒太阳。老实说这没起什么作用,纯粹是一种消遣和怀念的举动罢了。 子韵想起小时候的冬天,自己总是坐在那儿柴垛的向阳面,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父亲捣鼓东西。有时候是在磨刀,有时候是在一个铜管上钻洞,有时候是在钉一幅高跷,有时候是在给一只野鸡拔毛。 还有的时候,子韵会跑去伍爷爷的小木屋子。那木屋的房顶用一张张黑瓦铺成,屋檐下挂着长长短短的冰凌。子韵喜欢在下面跳起来去拔。 够不着的,她想了个办法,拿空的竹竿一头套着冰凌,一扭竹竿,啪一声,冰凌就从屋顶上被摘了下来。 一根根大小不一,长短各异的冰凌,可以在地上摆成好多形状。等这项工作都完成了,伍爷爷下海差不多也回来了。 “呦,这是座城堡呀。那不是最邪恶的巫师之塔吗?”伍爷爷保准会这么笑着说道。 然后子韵就搬来一条长凳,这条长凳是子韵和父亲一起做的,四条细长的腿,撑着上面又宽又长的凳面,坐着可舒服了。 子韵和伍爷爷一人坐一头,开始遨游在吟游诗人、刺客、骑士或者游侠的神奇世界里。 有时候伍爷爷会把小鱼小虾都烤熟了,专门坐在门口等着子韵来。或者两个人一起烤,边烤边讲故事。 子韵用手撑着脸颊,有一下没一下地乱想着,总觉得哪里不过瘾。 是了!子韵拿起边上的凳子搭在刚坐的凳子上,再往上一坐,脚就临空了起来。 子韵前后晃动着小脚,晒着太阳,嘴里依依呀呀地哼着歌。晃着晃着,头上两个小纠纠变成了两个小辫辫,晃着晃着,两个小辫辫变成了两个长辫辫,晃着晃着,两个长辫辫变成了一头乌黑的长发,从两肩垂到胸前; 晃着晃着,那个小女孩不见了,只留下空荡荡一把长凳子,屋檐下挂满了长长短短的冰凌,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哎,伍爷爷叹了一口气,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门关上了,留下了寂寞的一排冰凌,寂寞的一个冬天。 晃着晃着,子韵如痴如醉地怀念起以前来,一个重心不稳,哗啦一声人仰马翻。子韵捂着屁股,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又赶紧左右一看,没人,方才吁了一口气。 做点什么呢?子韵回到房间里,看见桌子上那根暖手杖,心里想起赫连chun水来。拿过来捣鼓了一阵,还用牙咬了一下,实在是看不出啥名堂。 看他说的时候那正儿八经的样,也不像是骗人的。子韵的脑子骨碌一转,既然让我好好保管不要被人看见了,可我又要捂手,那怎么办。咦,有了! 子韵马上翻箱倒柜地拿出一件旧衣服来,又拿出笔墨纸砚,铺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最后还拿来剪刀把衣服剪得不成样子了。 “头儿,你干嘛呢?” 子韵一抬头,就看见夜胖胖的身体趴在桌子上,仔细地研究着她的“作品”。 “你干嘛!想吓死人啊!”子韵大叫一声,拳头一挥,夜的额头就被重重地来了一下,“干嘛不敲门!” 哎呦!夜捂着脑袋,一跳三丈远,怕再挨一下子,嘴里嘀咕着,“门也没关啊,叫你好几下,都没反应。” “那你不能再大声点啊!”子韵没好气地说道。 “是,老大!”说着,夜又凑了过来,“哇!兔子!”夜大叫道。 咚一下,夜立马就泪牛满面,“干嘛老打我……” “你那么大声干嘛!”子韵朝他翻了个白眼,“闭嘴,不许吵。” “这是兔子么?头儿。”夜小声问道,从乱七八糟的布片中拎起一只兔子的耳朵。 “好吧……”子韵无语道,“我管它叫小熊。” 哇,还有一只。夜又拎起另一块布片,“熊的耳朵有那么长吗?” “一只名叫小熊的兔子。你可以这样理解。” “哦……原来如此啊。头儿,看不出你还挺心灵手巧的嘛。你做这个干嘛?” “这叫暖手宝宝,你小时候没用过吗?” “没有!我们是男孩。不用这种玩意。”夜挺了挺腰,拍了拍胸膛。 切!子韵没好气地哼了声,“找我干嘛?有人回来了没?” “差点忘了!chun水他们到了!” “不早说!”子韵扔下手中的东西,就急急赶往大厅去。 大厅上,chun水等众逆旅成员均坐在两排椅子上,早有老管家带领下人按照极品吩咐的,烈酒、茶水、蔬果、糕点一并齐齐整整放在几上,两个放着碳的火炉放在走道中间,把周围烘得暖暖的。 子韵一冲进大厅,就后悔了。 她完全忘记了极品是怎么关照的。她起床到现在头发还没梳理呢,衣服也没换成正式的,也还没想起来那些台词,就这么冲进了众人的视线,成了大家的焦点。 再看那个chun水,好整以暇地躺在椅子里,手里擒着一个酒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里似闪过一道光芒。 子韵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让事情能够像自己脑子里所设想的那样发生。无奈现在就是挖个洞钻下去也来不及了。 chun水又朝她笑了笑,笑得非常温暖,站了起来,并且走了过去,“老……” “哥哥……”一个声音中止了这里所有的一切,“你可回来了!” 大家齐刷刷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妙龄女子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但见这个女子长发用一根丝带竖起,发尾一直垂到腰际,另有几根金带夹在发丝里,若隐若现;再看她肌肤雪白、容貌绝丽、笑容灿然,不正是前ri里自称是chun水妹妹的那个姑娘么,几天不见,子韵差点把她忘了。 “小九!”chun水转过身去,又惊又喜,给了小九一个大大的拥抱,“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九一跺脚,还在chun水肩膀上捶了一下,“我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出事了!” “呵呵……”chun水笑着,在小九脑袋上拍了几下,“傻瓜,我能出什么事。” 众人也跟着一惊一愣一乍之后,看着两人抱在一起,也不好**裸地观看者,各自聊天的聊天,吃酒的吃酒,啃零嘴的啃零嘴。 其中一个人可是气的快吐血了。什么嘛,这可是我的地盘,这是犒劳众将士回归大本营的时候,竟让这个赫连chun水给搞得乌烟瘴气的。 子韵咳嗽了一声,见chun水看了过来,就翻了个白眼给他,也不去坐高高在上的位子,顺手坐到灰衣边上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这位伍爷爷的故友闲聊着。无非是天气恶劣,旅途劳顿之类的。 也有聊起伍爷爷在小渔村的生活,偶尔灰衣还会爽朗的大笑两声。这个无名,当年在组织里可是被称为头号杀手,没想到还会被一个女娃娃给征服了。想到此处,灰衣没由来的心情大好。 高处不胜寒吧,如果没有情,没有寄托,没有一个人让你牵挂,就会很寂寞很寂寞。不管你武功再高,钱再多,权利再大,到最后,总会回归。灰衣突然明白了无名的选择,并且为他感到高兴。 chun水和小九也开心地聊着。分开了那么久,他们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包括青青的,小楼的,小九有三天三夜说不完的话。 哥哥朝那边看了两次,小九很明确的知道。那边,那个叫子韵的团长,和一个脸上有着恐怖的刀疤的老伯欢快地说着话。 ()v 第二百二十九章 应约 - 破黑传奇 - 子韵 ]逆旅需要扩大,很多联络点也断了,要重新布置梳理。”灰衣说道。 “嗯,你说的对。”chun水坐在书桌后,对站在一旁的灰衣说道,“出去万事要小心,不用事事都向我汇报,自己掂量着办就好。” “还有,蛰伏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小心提防着点。” “是。蛰伏是个庞大的组织,我在他们眼里,也不过一粒沙一样。利用完了,想来他们也不会在我身上花太多jing力。”灰衣说道。 “话虽如此,小心为上。”面对过去种种遭遇,chun水不得不对蛰伏另眼相看。饶是自己再聪明过人,在蛰伏面前也讨不了多少便宜。它就像一只千足怪物,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而自己触及的,不过是它的一根触须而已。 “是,少爷。”灰衣暗自忖道,少爷说的没错,就算以前,我是蛰伏权杖的成员,也只是负责执行任务而已。而为什么要执行这个任务,任务的前因后果是什么,一概不得而知。而自己常年在外执行任务,平时都靠的暗号联络,就是偶尔在总部,也是很少和其他人接触,更别提组织的核心成员了。也许,除了一个人…… 灰衣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停止思绪。“少爷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一切按照原来说的去做吧。现在不是行动,而是韬光养晦的时候。”chun水按了按太阳穴,提了提神,“逆旅的成员都带走,芸留下。” “这个吸血鬼,我想带走也带不走啊。”灰衣苦笑了下,“要不阿南也留下保护少爷。” “不必了。”chun水手一摆,“让他跟着你,我没多少jing力伺候他。” 灰衣明白chun水的意思,阿南还需要历练。从一个黑道头子转变成一个忠实的手下,需要过程。不过灰衣邹了邹眉,还是有点担心少爷的安全。 “你放心。”chun水似看透了他的担忧,“如果我连自己的命都主宰不了,还怎么有资格成就一番惊天伟业?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事,可不是十年二十年能够做成的!”说完,chun水冲灰衣眨了眨眼,笑了笑。 灰衣一愣,在少爷的脸上,他似乎看见了夫人的影子,那么自信,那么狂妄。 chun水站起来,拍了拍灰衣的肩膀,说道:“希望能早ri再见到你。一切小心。” 灰衣点头,又意味深长地注视了少爷一秒,转身离开。 门吱呀一声开了,“让姑娘久等了,快进去吧。” 小九一回头,那话音还未落,那人就消失在一片灰暗中。是那个人,脸上有一道恐怖伤疤的灰衣。 “还不快进来……”里面的声音响起。 “现在说有什么用,我都冻了老半天了。”小九嘟着嘴,一边关门一边抱怨道。 “你这是偷听了老半天了吧。”chun水笑道,那炉火挪到小九的椅子边上。上面还烫着一壶茶。 小九也不客气,径自拿起茶壶,倒了两盏,一盏送到chun水手里。 “哥哥,刚刚那个人是你的手下啊。” “你不是都听到了么,还问。”chun水故作生气道。 “我这不是没听仔细么。早知道进来大大方方听了。”小九吐了吐舌头,笑道。 “小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chun水笑道,拎起茶壶又给自己续了杯。 “哥哥,明天你去向子韵请个假吧。”小九把椅子挪到书桌前,又把炉火挪过来。 “子韵?请假?”chun水歪着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小九。 “我是谁啊,在这里住了几天,早把破黑给摸透了。怎么样?”小九道,扬着下巴,一排雪白的牙齿露了出来,笑得煞是可爱。 “聪明如斯吾妹,哥哥我可是早有领教的。”chun水摇了摇头,道:“你叫我请假去干嘛?” “元宵节就快到了。我们想和哥哥一起过个节。” “过元宵节?去哪儿过?”chun水问道。 “青青那儿。里尔城的一个小镇。”小九便把青青家的遭遇都向chun水说了,说道伤心处,不觉眼眶湿润。 “我们寄给你的信也不回,青青比我更担心你。这个丫头身体又不好,近来更消瘦了许多。” chun水听罢,也禁不住感慨了许久,握在手里的茶杯冷了也不自知。“帝国怕是再难持久,以后会越来越乱。小白的舅舅选择那里也是对的。就怕到时候泽涸鱼亡,哪里都不能幸免。” “那你是去不去呀?”小九问道,“我给小楼也写了信,也许她现在都到了呢。” “嗯,你都亲自来请了,我能不去么。”chun水笑道,宠爱地看了小九一眼。其实小九光说青青ri渐消瘦了,chun水注意到她以前圆润的双颊,也清瘦了不少。 时局纷乱,几个女孩子在外面混,也不容易。 突然他脑子里跳出一个人影来——子韵,也是女孩子哎,只不过是个有武功的女孩子。也不容易吧……chun水长长地哀叹了一声。 小九见chun水这副模样,推挪了他一把,“哥哥在想什么呢?” chun水才回过神来,道:“都怪自己平时只顾着自己了,给予你们太少的关心。我也是没有办法,自己也居无定所,还有一大帮已知的未知的敌人。” 小九眼眸一亮,道:“哥哥也别自责了。哥哥有自己的千秋大业……不用太顾虑我们。只是青青她……” “这次我多带些钱过去,在那个镇子上寻一处安静地方安顿她们母女,也少了寄人篱下的诸多不便,那边有二白他们家为邻,你也时常去照拂些,我也放心。” 小九嘟了嘟嘴,嗔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chun水一愣,随即呵呵一笑,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红晕,“哥哥哪有你冰雪聪明。” 小九白了他一眼,不过还好,既然哥哥答应了,也不枉自己在青青面前夸下海口,不然真不知怎么交代了。 哐啷一声,门被打开了。冷风飕飕地往里灌。 寂静的夜里,正说着话的chun水和小九吓了一跳。 ()v 第二百三十章 对门 - 破黑传奇 - 子韵 “干嘛哦,头儿。”夜赶紧奔过来,把门关紧。 房正伏在案几上研究什么东西,也不纳闷,只是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个房间比一般的都大些,只是在两侧本来应该摆放屏风或者其他室内装饰物的地方搭了两张简易铺子。其中一张床上,被子整整齐齐的叠放着。 破黑人多了,一人一间房是肯定不够用的。 “他人呢?”子韵一屁股坐到床沿上去,“几天不见踪影了。” 房摇了摇头,对子韵大大咧咧的脾气早见怪不见。 夜打着哈欠,答道:“哪有啊,早上还见他来着,说是去外头转转的,现在还没回来。” 房见子韵气呼呼的也不说话,说道:“一个大男人,不会出什么事。别担心了,待会儿肯定回来。” 子韵愤愤道:“谁担心他啊,切,出去玩也不叫上我。” “对啊对啊。”夜说道,“也不叫上我。我猜一准吃花酒去了。” chun水扑哧一声笑了。 小九走到窗前把窗打开了半扇,见对面厢房里亮堂堂的,有两三人影在晃动,顺便做了个深呼吸,感受到空气又寒冷又清新。 “现在可不是我在偷听哦。”小九笑道。 chun水正了正脸sè,有些不好意思,笑着狡辩道:“我这也是被迫呀。” 惹得小九不置可否地翻了下白眼。 子韵在晋峰他们的房间里东翻翻西看看,也没捣鼓出些有意思的东西来。最后只好和房一起伏在案几上看那张帝国地图。 看了半天,又和房大眼对小眼的瞪了半天,最后问道:“你看出啥来没?” 房挠了挠后脑勺,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是在看昌南的地形。可惜这张太大,不够详细。” 房一直负责破黑的雇佣兵事务,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破黑的雇佣兵事项少了很多,尤其是年关前后,几乎为零。 这也难怪,时局变了。帝国的各个道上,割据势力之间的小摩擦也好大纷争也好,都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 以前从帝国zhong yāng到地方上很完备的雇佣联盟体系,基本上已经瘫痪了。在西南几个还算安稳的道上,零星还有几个联络点的,也成了民间私下里交易的任务场所。 自此,帝国垄断的雇佣兵行业也算是走到了末路,以前这也算个国库资金的重要来源之一。帝国的统治,在很多方面,已经崩塌,显示出岌岌可危的姿态来。 帝国的腐朽,国库的亏损,官员好逸恶劳,骄奢yin-逸,早已失去了民心,想再重塑威望,重掌大权,怕是难上加难。 而靠这吃饭的雇佣兵们,失去了生存的土壤,不得不转而投入军队。大量的雇佣兵让地方割据势力得以在短时间内快速的膨胀。这也是帝国的统治者未曾料想到的。 还有更直接的,比如帅中行的风旗佣兵团,当初也是垄断了海森道的佣兵市场的,只不过还未变成军阀之前被破黑给收了。又如桂城的小打小闹联盟,便是桂城的雇佣兵联盟联络点的负责人将本应上交的钱财都私下囤了出来,集结起当地一批雇佣兵,自称联盟会长,组建而成的一个割据势力。 这个世道,有nǎi便是娘。刚开始小打小闹联盟几乎占领了桂城,会长的住所也搬到了原城守的府邸去了。可是好景不长,由于“经营不善”,再加上雇佣兵本就是一群见钱眼开、不服约束的虾兵散将,最后由于军饷问题闹了个内讧,联盟就瞬间瓦解了。 这批人散了以后,都被附近的割据势力吸收了去。据说,还有战犯军和重燃军不远千里,秘密来这里招募士兵。不巧的是居然还冤家路窄碰了头,结果就是你死我活地火拼了一场,各有死伤之后,又很默契的停战,各自拉着招募来的队伍回总部去了。 毕竟,这里不是他们的主战场。万一被周围的割据势力知道,被瓮中捉鳖了去,那才叫得不偿失。 所以这阵子房很闲,所以破黑现在的收入很吃紧。 当初一东(皖东)一西(落叶城)互为犄角的战略也宣告失败,总部分几拨人马挺进昌南的时候,chun水极力建议将破黑的财产——基本上全是风旗佣兵团的财产能带走的全带走,而且都由子韵这一波人马带的。 美名其曰走水路快速安全,船运又比较方便。实际上这恰是破黑能否在昌南站得住脚的致命因素,另一方面又牵制了下帅中行等人。 按照chun水的设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用这些当家在昌南招兵买马,强根护本,方才有资本和周边的军阀势力叫板。否则凭着几十个散仙游侠刺客的,就是人人都拿着一把神兵利器,也没办法和军队抗衡啊。暴龙之弓的前任主人夜摩亚不就是个例子么。 子韵又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玩的,哀叹了几声,说道:“真够无聊的,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夜:“老大,你什么时候也关心关心我啊……” 房:“无聊的话,去chun水房里转转。他那个妹妹好像进去老半天了,不知道在聊什么。” “对啊对啊,”夜来劲了,凑到子韵眼前,小声说道:“我怀疑啊,这就不是什么妹妹。你说是不是啊,房。” 子韵皱了一下眉,又一脸疑惑地看着夜,见他点了点头,又看看房,见他也点了点头,不觉有些头晕脑胀。 想起那个赫连chun水,就是个流连风月场所的下流胚子,真该好好说教说教他,作为破黑的一员大将,我的手下,怎么能容忍他如此胡来。他在外面寻花问柳也就罢了,居然到总部来了,这要是传出去,破黑老大的脸可往哪里搁!这还是小事,要是带坏了风气,影响了破黑的文化建设,那可是件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了! 看着子韵的脸一下子绿了起来,夜这好事之徒立马又怂恿起来:“头儿,要不,我们去瞧瞧?” 看着夜两眼放光、一副希翼的样子,子韵真想再在他额头上来一下,“你很好奇吗?自己看去!我没兴趣!”说着径直回房去了。 夜有些摸不着头脑,睁大着眼睛冷了半晌,问道:“反常啊?头儿。” 房摇了摇头,叹道:“正常吧~” ()v 第二百三十一章 翻云覆雨 - 破黑传奇 - 子韵 回到房中的子韵稍作洗漱之后,就爬进被子里睡觉。翻了好几个身之后,竟无一丝睡意。无奈又只得爬了起来,点亮了床头的油灯。 子韵在床里头一阵摸索,摸出那个半成品小熊,身子靠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缝着,睡意又渐渐上来,不知不觉脑袋里却闪出一句话来,“这根本就不是妹妹……” 子韵感到昏昏沉沉,眼皮无力地垂下,“这根本就不是妹妹”,“不是妹妹”,“不是妹妹”…… 哎呀一声,子韵立马清醒了过来,抬起手一看,一滴血缓缓地冒了出来,凝聚在指尖上,似一片殷红的桃花。 靠!子韵嗤了一声,把手指放在嘴里一吸,双脚在被窝里踢蹬了好一阵,心里骂道,该死的赫连chun水,居然敢让我受伤,看我不整死你! 夜,寂静而寒冷。纷纷扬扬的,又飘起了雪花来,直下到早上,还稀稀落落没个完。 一觉睡到自然醒,心情也不坏。子韵打开窗户伸了个懒腰,呼吸了下凛冽的清新空气。 天气不坏嘛!虽然飘着雪花,还居然出了太阳,阳光让人有些不能直视,而白茫茫的大地反shè着这种光亮,在空中交织着,而雪花就成了一颗颗发光的水晶一样,一闪一闪地飘着,仿佛一幅美妙的光的谐奏曲。这种奇怪的天气几年也难得见一次。 子韵挽起披风,便到后花园去转了一圈。美好的天气让人心情愉悦,子韵早忘了昨晚是怎么计划着十几种办法来整治赫连chun水了。现在的念头就是好好舒展下筋骨,窝了几天了,骨头都快生锈了。 花园的一块平地上,铺着一层半尺来厚的雪,踩上去松软软的,还可以画图案,煞是好玩。子韵在上面又是踩又是踢,玩得不亦乐乎。才这么一下子,这块白如棉毯一样的雪地就变成大花脸了。 觉得还不过瘾,子韵就回转房里取了武器,正儿八经的cāo练起来。先热热身,待会儿叫夜来比划比划,子韵心里如是想着。 都这么晚了,水手里拿着两个包子,一路往子韵的房间走去。转过拐角,就看见子韵在空地上翻腾的身影。 chun水笑了笑,这丫头,哪来的闲情逸致,也不叫她,倚在一根柱子上默默地看着。 子韵上身穿着一件牛皮紧身衣,两只袖子从肩到袖缀着交织的细绳,翻开的领口露出白sè的羊羔毛,下身是黑sè的皮裤,塞进长筒皮靴中,显得干净利落。 她那红sè的披风挂在一棵光秃秃的的树丫上,在这白sè的世界里显得十分醒目。 chun水摇了摇头,想起初次见到子韵的那个场景。 王怜花慢慢走到了船边,打量了一下这只女子曾经托在掌上的船,他踢了踢船身,发出“咚”的一声,确定了这还真不是纸扎的,而且木头还很结实。 船头覆盖着一层白sè的毯子,质地看样子似乎很柔软。忽然王怜花觉得毯子下面好像动了动。 王怜花小心翼翼地捏住毯子的一角,猛地掀了开来。 “呕——”毯子下突然冒出个鬼脸,鼓起眼睛,伸出了舌头。 王怜花忽地退出两步,让众人也跟着吓了一跳,以为又遇上了什么鬼魅怨灵之类的东西。 细看,却是一个女孩子,一个波尼亚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小辫辫,肤sè比中土人略显暗淡,五官却显得很jing致,应该不过十岁。她看着一惊一乍的王怜花“咯咯”地笑了起来。 想到此处,chun水不禁也笑意满面,他摸了摸下巴,心里忖道,这个小丫头,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吓唬一群比她大许多的青少年。 掐指一算,至今也有十年了吧。那个时候,子韵也才仈激u岁光景,一晃,就成大姑娘了。 chun水依然很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她扎着两个小辫辫,和其他小姑娘不同的是,她头上分了几十撮头发盘了几十个小蜈蚣辫,最后集到两处,再在后脑勺扎成两股,端的是波尼亚的盘发风格。 而现在,子韵依旧是这个样子,额头和鬓边的头发全部一丝不苟地盘进几十只小蜈蚣辫里,只是最后几乎在头顶上集成了一束,长长的头发便从这里如一股瀑布般倾斜,与雪花舞成一片。而有时候,这股头发,又会变成几十个又长又细的小辫辫,从头顶披到肩膀上。 十年了,原来我们认识也有十年了!chun水感叹道。只是不知道她还记得不记得。从上次问她的情况来看,大概早就忘了吧。 子韵的一声低喝,把chun水的思绪拉了回来。 但见她脚下不停旋转,双刃翻飞,把一地雪花都舞了起来。白sè的刀刃在一片白sè当中,化成一道道无形的气流,劈开空气,无声而无息。 世事不容轻易看,水知道,这套刀法叫做“翻云覆雨”,是轮回流派的秘技之一。 叔叔曾经叮嘱过我,不要和任何轮回流派的女人接触,能避则避,能躲则躲,这到底是为什么呢?chun水百思不得其解。也许他和轮回流的人曾经有过节,也是怕给我造成不利影响吧。 再细看子韵的刀法,似漏洞百出,又似请君入瓮,既显缠绵,又杀意十足,果断而绝情。 这一招,明明是把背门空出,落在了敌人的攻击范围之内,却在下一秒,一个凌空翻滚,双刀直绞而下,饶是在她前面后面的人,都不得不硬生生接招,而若是以长枪背袭,她定会双刀锁枪,切入对方下盘。如此被近了身,持枪者也再无优势可言。 再看她就地一个翻滚,双刀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便又一轮挥斩,其速度之快,怕是肉眼根本难以捕捉,纵有弓箭手瞅准了时机,也很难伤人。 chun水看着,不觉暗自点头。这套刀法,连绵不绝,虚实相生,变化无端,其快,恨,准,无不演绎到jing湛。 chun水从小习武,就是杂些,康叔叔口传身授的,也无非是口诀心法之类。至于武器,chun水也是都研究了些,最后选了个最称手的长枪。所以对于刀法,还是略知一二。这套刀法,最要紧处,就是在实战中运用,方能发现它变化无穷的jing髓。 其实chun水想的一点也没错。这也是当初红姨对子韵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套路和心诀,子韵早就烂熟于心了,只是怎么把这套刀法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还要看她的悟xing和平时的历练。 当然,最要紧的那个字红姨没说,那便是“狠”。因为红姨知道,说了也没用,还没到那个时候。 ()v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给请假 - 破黑传奇 - 子韵 练了几个回合,子韵双刀还鞘,轻轻呼了一口气。 这种天气不好太用力气,出汗的话就麻烦了。所以刚才子韵只是按着套路虚晃着招数,并未用劲,现在身上有些暖呼呼的,便停了下来。 啪啪啪———“好刀法!”子韵回头一看,但见那个可恶的赫连春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春水笑着拍着手,径直走了过去,拿下树丫上的披风抖开。 子韵满脸不悦,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儿,走到过去。 春水把披风裹到子韵肩上,说道:“小心着凉了。”又欲去系那绳子。 子韵并不领情,一转身,自己动手,把春水的手硬生生晾在了半空。 子韵嘟着嘴,小声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春水低着头,也不知听没听见,看着子韵的小嘴,大概被冻的吧,红艳艳的,有些迷人。 没回应,子韵纳闷着,一抬头,正迎上那奇怪的目光。“干什么?”子韵大叫一声。 “哎呦,口水……”春水假装在脸上乱抹着,“淑女点哎,我的大小姐!”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子,“没吃早饭吧?” 子韵正欲发作,肚子很巧的很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算了,没必要跟包子斗气!子韵拿过来咬着,和春水拉开了一些距离,问道:“你找我吗?” “是啊,我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道什么歉?”子韵假装一脸疑惑。 “这样啊?你没生气就好。昨天回来,还没来得及跟你汇报,就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就怕你怪罪。” 看着春水一幅笑嘻嘻的模样,真没看出来有几分诚意。 子韵暗自哼了一声,什么大事要白天晚上的处理,不就是一个认来的妹妹么!嘴上却说道:“没事,你们平安到家就好。” 话一出口,子韵就后悔了。明明就想好了一大堆的说词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无组织无纪律,还目中无人,还私生活混乱,还…… 看着子韵吞下最后一口包子,春水很及时地又递过一个来,笑着说道:“有点冷掉了,将就些?” 子韵也不客气,接了过来,问道:“你就是来道歉的?” 春水呵呵笑了两声,“还有一件事……特来请老板恩准的。” 子韵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包子还在嘴里嚼着,说的有些含糊不清。 “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了,想请个假去里尔城过节。”春水道。 “哦——里尔城,是你家里吗?”子韵好奇道。 “不是,那边有一些老朋友,还有三个要好的妹妹,是好久不见了。”春水如实说道,有些憧憬。 “咳咳……”子韵差点没被呛死,啥?又是妹妹? 看着子韵的反应,春水有些拿捏不定。果然,子韵吞下包子,仰起下巴看着自己,端的一副老大的姿态,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准。” 这反差也太大了。本来春水想着只是来说一下,然后便可以离开了,真没想到还当头碰了钉子。通知一下变成了请示,然后请示又被驳回。 春水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最近破黑也没啥事啊?” 子韵急了,“你说没啥事就没啥事啊,没看极品忙得好几天都没睡觉了吗?” 春水道:“这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呀。”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心虚,破黑刚到昌南,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现在走开确实有些不是时候,不过也没紧急到离开几天都不行的程度吧。 话说回来,又不是打仗,现在这种养精蓄锐的时候,破黑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你现在倒是谦虚得紧啊?”子韵冷笑一声,“还亏得极品这么看重你。” 乖乖!春水有些郁闷,刚还不是好好的么,现在怎么吃了火药似的。 “我就离开几天而已,等过了元宵节,立刻快马加鞭回来,行不行?”春水不知哪里的筋搭牢了,居然有些中气不足。照在平常,他想干嘛就干嘛,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人家么! “我说不准就不准!”子韵生气道,“我来问你,你就为了去过个节?” 春水想了下,答道:“是啊。” “不去会死人吗?” 春水想了想,摇了摇头。 “所以啊,还望你以大局为重。过节么,哪里过不一样!”子韵语重心长地说道。 春水有些气结,不待他说话,子韵又说道:“等胸毛和帅中行他们到了,我们破黑也该好好过个团圆节啊,怎么好唯独缺了你这一员大将嘛!你说是不是?”说完,还踮起脚,在春水肩膀上郑重其事地拍了拍。 春水看着子韵阴晴不定的脸,心里忖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被看得起啦!这小丫头,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子韵暗想到,想走,哼,没门!再怎么着,你这个人,还是我用一把暴龙之弓换来的!可没这么容易让你开溜。 “就这样吧!两个包子不顶饱啊,下回拿四个!”就这样,子韵双手背在后头,在春水十分受伤的眼神下,大摇大摆地走了。 ———————————————— 什么嘛,这是? 春水回到房里,见小九早就拎了个包裹等着了。 “快收拾收拾,早点出发。”小九迎上来,笑着说道。 春水也不答话,兀自坐在椅子上思前想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好气好笑。 小九问道:“怎么了?” “哦,没事。”春水答道,“刚去见了子韵,破黑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推迟一两天再走了。” “一两天啊,来得及吗?”小九叹道,又问:“很紧急的事情吗?不能让别人去做吗?” 小九一番炮轰,春水皱了皱眉,不知如何回答。 “哥哥!你再去问问,最迟明天也得出发了。我们就是不吃不喝,日夜赶路,也得花四五天才能到呢。” “好好,我知道了。”看着小九有些焦急,春水安慰道,“你先别急,让我想想。你先帮我收拾下行李。” 小九这才放下心来,走到一边去打开柜子。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就使坏 - 破黑传奇 - 子韵 春水刚坐下板凳还没热,极品就心急火燎地跨进门来。 极品见到案几上放着一个包裹,小九又在柜子前捣鼓着,一下急了,一个箭步上来就捉着春水的手臂,问道:“你当真要离开破黑?” 额……离开破黑…… 春水看着极品满脸焦急,又听着这措辞,一下不知从何说起。 “当初不是说好了,当着大家的面,也当着子韵那位前辈的面,你这样不是出尔反尔吗?”极品有些气喘,说得有些急,一看就是全程奔跑过来的。 “极品兄,你先别急,坐下来慢慢说。”春水站了起来把极品按进椅子里,顺势把手臂抽了出来。这家伙,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怎么叫我不急。”极品铁青着脸,正色道,“这件事情我不同意,子韵阁下也不会同意的。” 趁着这一息功夫,春水的脑子已经转了几圈,也明白了极品所说的“离开破黑”是个什么意思,当下不禁莞尔,问道:“谁说我要离开破黑啦?” 极品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包裹和也是一脸惊讶的小九,问道:“那你这是?” 此时小九已经给两位到了茶水,春水坐到旁边一张椅子上,说道,“极品兄误会了。我这是想离开几天而已,等过完了元宵节就回来。” 极品看着春水一脸诚挚,也不像说谎的样子,但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当真?” “呵呵,这也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春水反问道。 “那就好那就好,”极品定了定神,方才平心静气下来,“看来是我误会了。” 春水笑问道:“那个丫头跟你说的?” 极品正色道:“是子韵阁下!虽然她比我们都小,可到底是破黑的头儿……” 春水做了个揖,笑道:“是了是了。属下记住了!”心里却想,哪是你误会了,准是那个丫头使的坏,搞的一个文字游戏。 极品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喉,说道:“你没打算离开破黑,我就放心了。你这是要回家过元宵?” “不是回家,去会会几个朋友,在里尔城那边。”春水如实说道。 极品哦了一声,沉思了半晌,又道:“打算几时走?我这几天城里城外走了一圈,有些事情正打算跟你商量商量。” 春水答道:“本来打算今日便走,不过既然极品兄有要事,我便明日走也行。马上快到元宵节了,明日再不走,估计就要误了佳期了。” 极品听后点头不语。 小九在一旁听得明白,却不露声色,不过看来今日是走不成了,不觉心里暗叹一声。 ———————— 那边厢房里,极品如释重负地向子韵解释了春水没打算离开破黑,只是短暂离开几天的事情,又把另一些要事作了简要汇报。 这几日,极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忙个没完。 没有办法,胸毛和帅中行那两支队伍还没到,现在能给极品当当帮手的也只有房和神久夜,另外几个,要么是身份特殊不好随意指派的如蓝色、哲别和芸之流的,要么就纯打手如夜之流的,平时喊打喊杀在行,要叫他们做些其他工作,就有些吃紧了。 天灾加人祸,让帝国的统治摇摇欲坠。百姓流离失所,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被杀死的杀死,真正是尸殍遍野,惨不忍睹。 新上任的皇帝陛下为了维护统治,也不得不开仓救济。几千几万石的粮食从国库中一层层拨放下来,同时又被一层层盘剥下来,到了百姓口中,成了一口米汤也算是好的了。大部分的粮食到了道上或者城里,便消失了。 粮食和军械,军队的两大物质储备。军阀势力怎么会白白看着它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流走呢。谁又在乎百姓的死活呢?想活命,就去从军。效忠谁不在乎,在乎的只是那一口饭。 这个冬天,是个死亡季节,是老人和小孩的噩梦。也许,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极品今天出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城守大人的府邸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些老弱病残者,他们高高举着碗等待着施粥。好不容易轮到了的,却发现只被舀了一碗清汤,里面的米粒用一双手可以数得出来。 极品和子韵商量,要想在昌南立足下来,必须先取得当地人的好感。当然,极品还有另一层意思,这个忧国忧民的法师,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饿死冻死的。 子韵没有意见,虽然她对这些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伟大举措没有丝毫热情,不过布施些粥嘛,也花不了几个钱。 现在她心里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拒绝了赫连春水的请假之后,子韵便去晋峰的房间,只看见房一个人在,而且晋峰还没有回来! 这件事情着实让人有些担心!从学院出来开始,他就一直跟着自己,不会这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的。 有的时候,子韵觉得自己习惯了晋峰的跟随,就好像一个影子一样,这个影子突然消失了,还真让人不自在。 他像一个好哥哥一样照顾她,又像一个弟弟一样跟随着她,默默的,从不惹她生气。他是一个很好的玩伴,又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战友。 子韵心神有些恍惚,听得极品说要去春水房里商量些事情,他明天就要离开了的话时,方才回神过来。 “可是我没答应他的请假啊!”子韵说道,心里忖着,“这个赫连春水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挑战我的权威吗?” “这个……”极品看着子韵脸色骤变,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道:“你没答应他去里尔城吗?” “他只是想去过个节而已,过节么,哪里过不是一样嘛?况且,这阵子你也够忙的了,让他留下来帮你。”子韵道。 “我想春水也是了解这个现状的吧,如果他要走,想来也有他的考量,我也不好强求他。”极品答道。 子韵本来就心烦意乱,当下就更加不乐意了,冷着脸说道:“既然加入了破黑,就一切要以破黑的利益为准则。谁都像他一样想干嘛就干嘛,我还怎么当这个破黑老大!还不如就地解散了。” 话音不大,却有几分威严。子韵说得也对,极品想着,邹了邹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好勉强他,我来勉强他!”子韵眉毛一竖,刻意突出了“勉强”二字。 极品点了点头,想来这也该是作为王者的风范吧,根本用不着“勉强”,而是“命令”。子韵这样说,是在调侃她的权利根本是徒有空名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重聚2 - 破黑传奇 - 子韵 那天入夜很深,帅中行率领原四季等人到达了昌南。 帅中行的队伍不大,随行的有十来人。 考虑到树大招风,其余部下另外分成了一股由阿强、流氓和抠门等人带领。当然这里还有一层意思,阿强是帅中行的死党,怎么把他同化进破黑,而不是一根筋只听帅中行的,春水早把一个锦囊妙计交代给了流氓。 同样是刀口子上舔血过日子的人,春水很有把握,只待阿强等人焕然一新地回归总部。 而帅中行的另一个铁杆手下默克,此时也不得不接受帅中行的指令,向昌南进发。 帅中行也是无奈之举。离开了老巢莞东,他的根基彻底动摇。家财也一并被运到昌南去了,手下几个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照这个形势,放默克在外面也不放心,迟早被其他势力盯上。 天黑得很快,众人乔装打扮,赶路疲惫,也都三三两两地靠在桌子上,有吃酒解乏暖身的,也有打盹的,一时间整个客栈都安安静静的。 帅中行独自坐在一张桌子前,右手执壶,左手擎杯,缓缓地品着烫过的黄酒,看那样子,稍有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四季在掌柜那边交代了几句,朝这边望过来,正看见帅中行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走了过去在帅中行边上坐下,接过酒壶为帅中行续杯。稍晌,原四季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昏昏欲睡然,方才低着头,在帅中行旁边耳语道:“大哥,我们是真的要进城去吗?” 当然,帅中行明白他的意思。刚进客栈他们已经打听过了,只消明日一天的路程,他们就可以达到昌南了。 帅中行呷了一口酒慢慢品味着,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以后别叫我大哥了。”帅中行说着,将杯子酒一饮而尽,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原四季忙给续上杯盏。 接着,他站了起来,举杯说道:“弟兄们……” 众人听见也都站了起来,往这边看过来。 帅中行右手一摆,示意大家都坐下。 “弟兄们,这十几年来,承蒙大家的支持,我帅某人先敬大家这一杯。”头一仰,一杯酒灌下,似有苦涩。 众人不解何意,都傻愣愣看着。其中一个精瘦的农民打扮的手下,明眼人是看不出什么来,门道里的人一看却也能猜出几分,那他那犀利的眼神,饱经风霜的脸孔,是个练家子八九不离十了。 此人复又站了起来,抱拳道:“大哥,跟着你是小弟们的荣幸。想当年,要不是大哥出手救我,又收留我,我早就被那些狼崽子吃干抹净了。这些年跟着大哥,吃好的喝好的,我这条命就是大哥的。大哥有啥吩咐,一句话,小弟立马去办,就是去死,也绝不退缩!” 一席话,说的是慷慨激昂。众人也都附和着,纷纷表达着自己的衷心。 帅中行有些动容,说道:“说得好!安泰,你也算是个老人了。见证了风旗佣兵团的兴衰。还有你,胡力,记得你刚进团那会儿,还是个尿裤子的娃儿。” 众人大笑,一青年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道:“大哥,我可是比泰哥还要早两年进团,要不是看在他年长些,还得叫我声哥呢!” 此青年,本来是莞东城下一妓院妓女的弟弟,因姐姐受嫖客毒打而杀了对方,帅中行拿了二十金买下那条人命,从此便在帅中行手下做事。那年,他才不到十岁。 一大汉把头上裹着的白巾拿下,露出一脸浓密的胡子,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都得管你叫哥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他接着说道:“安泰说的对!大哥,我们跟随你多年,大哥何曾亏待过我们。大哥要小弟们做什么,一句话,我吴三万死不辞!” 看着大家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站士一去兮不复的样子,帅中行会心地点了点头,“多谢各位兄弟这么看得起帅某,我再自饮一杯!”说着仰天而尽。 那青年跟着帅中行多年,从未看过他如此的疲惫,平时总是容光焕发的干净的脸上胡渣丛生,额头也出现了几道皱纹,“大哥,你有啥命令,尽管说!” “好!”帅中行一击桌子,注视着眼前十几位手下,目光炯炯。“从此以后,风旗佣兵团正式解散!我也不再是你们的大哥了!” 众人一听,你看看我,也看看你。有人心里嘀咕着,风旗佣兵团不是早就解散了么。也有人明白了帅中行的意思,露出一脸的惊讶。但除此之外,没人知道该说什么。 原四季在这里也算个新人了,闻得此言,眼睛里露出了复杂的精光,一闪而逝。 “大哥,你永远是我们的大哥!”有人说了句很没立场但却中听的话! “兄弟们,明天,我便要去昌南了,破黑的总部。从此以后,我将是破黑的一员。兄弟们若是也想跟我一起效忠破黑的,便与我一起进城去。若是不想,我也不强求。” “毕竟,那里离家很远。”帅中行补充道。 “可是莞东我们也回不去了呀,大哥。”有人说道。 “也许吧。割据四起,哪里都不好混了!”帅中行说道,“所以大家要考虑好,或者可以投靠其他组织,破黑只是其中之一,或者去做自己想做的,我不强求大家。” “我们跟着大哥!” “对,大哥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有人表态,也有人沉默着。 “呵呵……”帅中行苦笑着,有些安慰,也有些苦涩,“大家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想一起进城的,明早卯辰之交,在这里集合。” “来,弟兄们,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喝酒了。我敬大家!” 众人举杯。 —————— 当大家都回房休息去了,帅中行身子一摊,滑进高背椅子里,“四季啊,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原四季答道:“既然大人都做出了决定……” “如若不然呢?”帅中行反问道。 原四季踯躅了半天,方才答道:“大人龙凤之才,破黑的庙是不是,小了点……就算要去破黑,少了这些忠实的部下……” “哈哈哈哈……”帅中行大声笑道,让原四季无法判断他的情绪,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 “四季啊,和大家比起来,你跟我的时间也不算长。可我知道,你的谋略,抱负,都在他们之上。” “大人过奖了。”原四季唯唯道。 “我这一辈子,摸爬滚打,荣华富贵,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我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人再怎么算计,也算不过天啊!”帅中行指了指头顶。 “大人说得极是。我愿追随大人,追随破黑。”原四季答道,心里却直乏嘀咕,这可不像一只老狐狸的行事风格啊。他是真的要效忠破黑,还是只是欲盖弥彰,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相信,哪怕是最亲的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真心留你呢1 - 破黑传奇 - 子韵 破黑内部的小团体将会被打散,然后重新组合,以前各自为政的微妙局势将会被打破,极品和chun水如是考量。 昨晚很冷,就是抱着暖宝,子韵也睡得不踏实。近来某种奇怪的感觉总是笼在心头,犹如冬天那yin沉沉的云被,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具体是什么,还真说不上来。 夜昨晚回来了,一无所获。 炎亓还不见人影。 破黑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子韵感到越来越孤独。 沦陷、月sè、逆水寒、花逝、地狱领主他们去了落叶城。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沦陷家的大城堡,大家应该还住得挺好吧。 神久夜最近一直帮着极品忙上忙下,情况也稳定了很多,没有出现啥变化。 哎,看来这ri子太安逸也无聊许多,反而连睡觉都不香了。想起以前当雇佣兵的时候,一天忙到晚,累了倒头就睡,也不管前面后面是啥情况、睡的是旅馆还是草棚。 子韵早早起来了,她去厨房转了一圈,老妈子正在烧火,角落里还蹲着一个老头儿,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劈着柴。 “哎呀,我的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老妈子叫道。这是个活力充沛的农村女人,四十多岁,一双手又大又粗糙,说起话来总是滔滔不绝。子韵不想跟她多说,因为一开口就仿佛结束不了的样子。 她叫子韵小姐,而不是大人,那几个小丫鬟也跟着叫子韵小姐,以至于团里有几个年纪稍大的也喊子韵叫做小姐。对此,子韵是无所谓,倒是极品几次三番地纠正,最后也是徒劳。 “哎呀,才多大点的姑娘,还没出阁呢,叫什么都不如叫小姐好哇。”极品一转身,老妈子总会这么喋喋不休地念叨,把刚才答应极品的事情全然不记在心上。 好好一个冷酷的雇佣兵团,倒弄得像个家族似的,也别有一番人情世故。 “哎呀,老头,快来换一笼,这笼熟了。”老妈子叫道。 子韵发现她说什么话都要哎呀一声。 “今天吃什么?”子韵问道。 “哎呀,还是包子,人多了,其他的不好赶。他们都来催好几次啦。” “哎呀,小姐要想吃啥,我另外给你做?”见子韵摇头,又说道:“明儿个啊,想小姐再拨个人手过来,实在来不及啊。” 老妈子又叨叨起来,子韵说了句知道了,便去掀开一个竹篾盖子看,腾腾热气弥漫开来,带着股香甜味儿,是白白胖胖的包子。 “哎呀,这是豆沙馅的,豆沙我磨过的,虑了皮儿,更细腻。还多放了些糖……”老妈子说道,“昨儿个我可是弄了一下午……” 子韵笑了笑,说道:“那肯定很好吃。我先端过去给大家尝尝。” “哎呀,小姐,小心烫——”话音还未落,子韵已经端着包子一溜烟跑了。 “哎呀,这个小姐,哪像个小姐的样……”老妈子嘀咕着,接着音量突然升高,“哎呀死老头,快点,叫你换呢。” 大厅里,早有人坐着等开饭呢。见子韵端着一大笼包子跑进来,也没盖盖子,都“大人”、“老大”、“头儿”、“小姐”的称呼着,不过没等子韵开口,大家也不敢逾越了礼数,虽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一个手下接过那笼包子,放到桌子上,子韵方才从烟雾中脱离出来。见子韵一摆手,说道:“先吃吧!后头还有。”大家方一哄而上。 子韵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自有讨好者恭恭敬敬地奉上包子来。子韵边吃边想着心事。 不觉已两个包子下肚,极品还没来,那个赫连chun水也还没来,不会是? 想到此处,子韵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往里走,没迈几步又折回来,看那筐里早就空空如也,正巧一个青年手下手里正拿着两个包子。 子韵一个箭步上去抓了包子,说道:“你去把厨房里的全端来给大家……”说着人已走到了门口,一闪便没影了。 青年目瞪口呆,看着大家都朝他笑,只得耸了耸肩,嘿嘿两声,兀自往厨房去执行任务了。 子韵把两个包子揣进口袋里,直接往赫连chun水的房间走去。 正走到门口,水举着双手,整个人向后仰去,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chun水看见子韵正儿八经地杵在那里,也不出声,吓了一跳。“怎么这么早啊,老板。有点反常哦。” 哼,还不是怕你溜走!子韵忿忿地想着。 呵,难不成是怕我溜走?chun水笑容满面,心里却想着。 子韵也不答话,径直跨进门去,chun水跟着返回房内。 “给!”子韵把两团白乎乎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 chun水也不客气,嘻嘻道:“我正饿呢,多谢老板关心哦。” 谁关心你,自作多情!子韵心里想着,眼珠子嘀咕碌一转,脸上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来,脑袋凑了过去,“豆沙馅的,是去了皮的红豆磨的,味道怎么样?” “嗯……很不错。”chun水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答道。 “你要喜欢的话,我叫厨房天天做这种包子,怎么样?”子韵笑道。 chun水看着子韵,真正是如沐chun风,这眉开眼笑的样子,好久没看到了,笑得都能融化外面的冰了…… 小丫头,想用两个包子就收买人啊。再说天天吃包子,我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俊脸,就得成包子脸了。 chun水想着不自觉笑意更甚,也凑过头去,小声说道:“小丫头,想干嘛就说。拐弯抹角的。” 子韵白了他一眼,嘟了嘟嘴,说道:“帅中行也都到了,行会的事情就更多了,你再走,不是雪中送炭的反义词么!” “他来了不是就又多了一个人手啦。有些事情放手让他去做吧。帅中行这个人也算人才一枚,若他能真心效忠破黑,也不失一员虎将。” “这个我自然知道,现在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再让他觉得有所嫌隙,恐怕他不会一心一意追随破黑。”子韵道。 ()v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真心留你呢2 - 破黑传奇 - 子韵 “是了。”春水点头道,“慢慢来吧,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大家能够在一起,也是一种缘分,时间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了。” “那你还要走?”子韵苦着脸问道,恨不能撒下几滴眼泪来,“本来大家都分散了,连过年都在赶路途中,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一起过个元宵……” 春水有些动容,心里想着也不知这丫头是真情流露,还是假意演戏。看着她那落寞的神色,不觉叹了一声,说道:“我答应了人家,不好反悔的。我也答应你,一过完元宵,就立马回来。” 小九一走到门口,就听见这半句,“我也答应你,一过完元宵,就立马回来”。再见房间里面两人的头紧紧靠在一起,像对情侣一样,这是在干什么? 小九全身一个激灵,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心像沉入了无底深渊般,压抑,还有寒冷。 “你什么时候说话算数过!”子韵嘟起嘴,问道。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啦?”春水笑了笑,反问道。 子韵正要从春水劫走她的魔晶开始,不对,是追踪他反落入他的圈套开始,想好好跟他算算他是怎么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她来着,眼角一瞥,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小九。 子韵张着嘴,看着门口,正不知作何反应。 小九盈盈一笑,道:“原来是子韵小姐。打扰你们商量要事了,要不要我回避下?” “不用了,小九,快进来。”春水站了起来招呼道。 子韵看着小九手里拎着一个包裹,心里有些不乐意,勉强着挤出一个笑脸来,朝小九微微点头。 “你先等我会儿。对了,这个豆沙包,去了皮的红豆磨成的馅儿,你尝尝。”春水说着,把剩下那个包子送到小九手里。 子韵看在眼里,心里更不乐意了。 春水复又坐到子韵边上,说道:“我最迟今天就得出发了。外面天寒地冻的,日长夜短,我怕赶不及。” “天寒地冻的就该好好呆在家里,到处乱跑也不怕出事!”子韵回击道。 “呆在家里也没大事啊。”春水道。 “怕闲着就好好策划下破黑的第一个团圆节啊。”子韵道。 子韵叹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小声说道:“你要敢走,我就把藏宝图撕了。” 春水满脸自信道:“你不会的。我还不知道你!” “切!你要真走了,就别再给我回来了!”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好不好!”春水有些气结。 “我耍小孩子脾气?是你徇私忘公吧!”子韵大声道。 小九在边上慢慢啃着包子,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知道了事情的七七八八。 春水搓了搓脸,真正不知该怎么办,看着子韵眼眶红红,也不想继续争论下去惹她伤心。 子韵再没法子,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春水,晋峰失踪两天了。你要真觉得呆在破黑没事情做的话,就帮我去找他吧。” 春水正在气头上,说道:“一个大男人,能丢到哪里去。你们这帮人不就喜欢到处乱跑,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雇佣兵。” “赫连春水,你好大的胆子!”子韵尖叫道,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痛苦的表情看着春水。 春水也觉得话说过了头,可是子韵居然叫他不要走就为了帮她找一个小跟班,实在有点过分,不过他还是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九早就很识趣地悄悄退了出去。她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想那么尴尬地存在着。 春水有些心烦意乱,见子韵死死盯着他,只得说道:“那小子身手不错,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你要不放心,让夜、房、炎亓四处找找看。” 子韵眨了眨眼,坐回椅子上,“我让他们去找了,没消息。” 春水叹了一口气,道:“要不然我让芸也帮忙去找找。” “你还是要走吗?”子韵问道。 良久,春水嗯了一声,复又解释道:“找人,我没芸厉害。我让她留下来帮忙。” 子韵冷哼一声,道:“不是看谁找人厉害,是看谁在乎破黑。你的心,不在破黑。” 子韵转过头去,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她轻轻一抹,并未让春水察觉。 春水被这话气死了。“难不成,我们全去找晋峰,就说明我们在乎破黑吗!” “是!”子韵答道,“我让他们都去找,谁敢违抗我!” “你能再幼稚一点吗!”春水怒道。敢情糊弄了半天,都冲一个晋峰来的。不让我走,就是让我去找晋峰来着。想到此处,春水更加口不择言道:“你根本不适合当老大,你再这样下去,破黑迟早散伙!” 啪——一声巨响。子韵一掌重重地击在茶几上。 “赫连春水,你可以走了。”子韵走到门口,“破黑永远不会散伙的!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代表破黑!”扔下这句话,子韵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懂得什么是破黑吗?你懂得破黑在我心中的意义吗?当我和晋峰为了生存在雇佣兵任务里摸爬滚打的时候,当和房、夜一起抢夺地精披风的时候,当和沦陷胸毛他们一起突破重围的时候,当与极品一起对抗战犯、对抗狼人的时候,那么多次死里逃生,最后我们挺过来了,这就是破黑!你根本就不懂,你这中途插一脚的家伙!还胆敢诅咒破黑! 子韵被满腔的愤怒占据了心神。她忘了,那次,她与春水,与炎亓、芸、蓝色、哲别,面对蜜儿手下兵崔明秀带领的百名精兵骑将,他们是如何一起浴血奋战的。这,也是春水、蓝色和炎亓等人对破黑的感觉吧。 那一次,春水抱起满身是血虚脱无力的子韵,她靠在他的胸口,感觉是那么的温暖。 如果子韵就是破黑,那么春水托起了破黑,拯救了破黑。 春水被最后两句话搅得气急攻心,在房间里踱了一圈,一掌击下,那倒霉的茶几连着两下,终于承受不住,哗啦一声散了架。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小木屋——游侠的补给站 - 破黑传奇 - 子韵 冰雪覆盖的树林中,一片寂静。 刺天的柏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却依然显示着挺拔向上的生命力,也许还因为开裂的树皮里面,竟有些绿意透露出来——那是早春的苔藓。 在树干最密集的深处,有一间及其简陋而破烂的木屋,大概是猎人的临时居住点,平时也能当做云游巫师、吟游诗人、游侠和武士的补给站。 在那个和平的年代,这种小木屋是这些人共同的中转站,也是心灵的驿站。相传,我们伟大的游侠猎人夜摩亚曾经踏遍整个中土大陆,在几百个这样的补给站留下了他的印迹。 自那以后,谁要是能和夜摩亚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上一晚,哪怕时间相隔一百年,都能让他自豪一辈子,而他的儿子老了以后也会把这个故事再讲给孙子听,这是一种怎样的荣光? 现在,这个木屋经年失修,屋顶已经破了一个大洞,圆木搭成的墙壁也腐烂不堪,仿佛一个三岁的小孩子都能将之推到。 我们不知道,夜摩亚是否曾经在这里留宿过一晚,但是即便是,现在这种光辉也已经不再,这种事业也已经没落,因为和平时代已经过去。 “奶奶的,霍特那混蛋怎么还不回来。”小木屋内,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孔洞中传出。 “你不能小声点嘛!”另一个声音说道,显得粗噶沙哑。 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到小木屋内点着一堆篝火,火苗很小。旁边一张破了的桌子边,坐着两个人。 细看,这两人并没有穿上衣。天寒地冻的,如果是乞丐,还可以理解。可是这两人也没围在篝火边上烤火,而且并没有哆嗦的迹象。 “怕毛,这里连只兔子都没有!”尖声音又响起。 “嘘——”不知哪个人发出了警告,两人同时像狼一样趴在地上。 “哈哈,是霍特。”尖声音说道,同时走到篝火边。 但见此人脸部长得极丑,吻部突出,前额低平,毛发浓密,鼓着一双如灯绿眼,活生生是能吓坏小孩的尊荣。 与此同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人闪了进来,另一个人也从阴影中走到了篝火旁,三人围坐一起。 “奶奶的,怎么这么慢的?我都饿死了。”尖声音问道。 “下次你去!别他妈就知道嚷嚷。”被叫做霍特的也长着一张极丑的脸的男人从后面一掏一扔,一样红的白的事物便落到尖声音面前。 尖声音拎起这团事物,原是一只断了头的豪猪,肚皮也开了,肠子挂在外面。 “那头呢,你不是吃了吧?”尖声音疑惑道。 “草!”霍特弹地而起,一出拳,随之哗啦一声,桌子碎了,尖声音就地一个打滚,抚着半张脸跪在地上,嗷一声尖叫,脸部迅速扭曲,吻部变成了狼嘴,冲着霍特露出满嘴的尖牙,双眼凶光直射。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粗噶的声音响起,“不要坏了大事!” 良久,尖声音甩了甩头,又变回人的模样,“霍特!等这件事情完了,我跟你旧账新账一起算!” “谁怕谁!恭敬不如从命!”看来这头叫做霍特的狼人文化层次还高了些,虽然用在这里显得有些怪异,也不知道对方听得懂么。 “自从五百多年前那协议以后,我们狼族发展到现在,也慢慢变得不能吃生了。”粗声音狼人感慨了下,把角落里刚碎成一地的木板抱了过来。 没错,这是一个补给站。要在以前,床铺下面都会有一个金属箱子,里面有罐头大米腊肉腌鱼浆果等食物,还有烧烤架子和油盐酱粉等工具和佐料。 没错,这就是游侠令人向往的原因之一。而当我们的子韵和晋峰朝着这种美好的愿望进发的时候,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令人惬意的补给站。 很多东西,已经永远成为了历史,并且很快,将在历史的长河里被人遗忘。 是时代成就英雄,还是英雄造就了时代?而唯一相同的,就是时代和英雄,都将会成为历史,将被人遗忘,不管孰先孰后。 但是现在,三个狼人找了一圈,也只找到一根铁杆。 霍特用利爪把豪猪切碎了,将一大块一大块还在滴血的肉串到铁杆上。 篝火又有些暗下去,尖声音狼人在小木屋里复又转了一圈,把能烧的都捡过去烧了。 最后,一把断了弦的弓被架在了火堆之上。 “这把弓质量不错。”尖声音狼人看着那弓身好久才烧着,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嘿!我说——”这不会是暴龙之弓吧! 霍特觑了他一眼,眼神非常之鄙视。 粗声音狼人则说道:“不可能。如果真是暴龙之弓,我们还有命在这里烤肉吃?你忘了科龙将军那一支是怎么死的?” 说着他朝左边墙上一瞥,那“尸体”还直挺挺挂在上面,“再说了,上头说了,拿暴龙之弓的是一个黑暗精灵,可不是个蹩脚的人类。” “蹩脚?”霍特开口了,“两个低阶狼人和一个中阶狼人死了,还伤了一个中阶狼人。” 哔啵一声,弓架断裂,散出一些火星子来。在三个狼人的谈话声中,一双眼睛缓缓地睁开。 这把弓在这双眼睛中燃烧着,燃烧着,直至灰烬。 “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对毒眼说好了,死了三个兄弟,还没捞到什么情报。”霍特把肉翻了一面。 “我呸!这个人类,真他奶奶的硬骨头!老子都有点佩服他!”尖声音说道。 “难怪你饿急眼了也没吃他?”霍特调侃道。 “奶奶的!”尖声音显然没听出这话的另一层味道来,“老子不喜欢吃骨头硬的人类!” “那你还咬得他满身是洞?” “我这不是要他说点什么吗!”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对上了,而在一旁的那个话不多的狼人则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以来,狼人已经不喜欢吃人肉了。 为什么呢?因为通婚? 在狼族,从来没有通婚这一说,凡是和人类结成伴侣的狼人必将会被诛杀。因为在狼族看来,这样会污染狼人的血统,降低后代的某些能力。半人狼是一种稀有的混血,存活率很低,也是狼族的耻辱。 但是和平了几百年了,这种事情曝光的不曝光的,数字也算庞大了。谁又能知道,也许自己的体内就流淌着几滴人类的血液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突发事件 - 破黑传奇 - 子韵 子韵出门往东走,神色很是沮丧。 小九的话依稀回荡在耳边。 “……子韵小姐千万不要怪哥哥了。哥哥执意要走,是因为那边几位好友多年不见,尤其是青青,近日里身体愈加不好,所以想趁着元宵节大家好好聚聚……” 后面一些话,子韵也没听进去,只觉得冷,从头到脚凉透了。 子韵叹了一口气,稍稍自我安慰道:“我是不是管太多了!爱干嘛干嘛去!谁稀罕你!”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子韵觉得心里好多了,抬起头做了几个深呼吸,呼出的气立刻被冰冷的温度凝结成了白色雾气,飘荡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春水背着长枪-包裹,出门往西。 出了西城门,再往北走,方能走上去岭南道的官道。那是目前最安全的去里尔城的路线。 “哥哥……”小九在后面小跑了一段才能跟上去,“你慢点,地上滑!” “给,穿上这个了。”小九变戏法似的从包裹里拎出一样事物。 “钉鞋?”春水接过来,这种鞋套一样的东西,脚底下有两块铁片,铁片上有一排铁钉,专门在冬天走冰路防滑用的。 “这样就不会摔啦。”小九露出俏皮的笑容。 “没错,想当年都灵一战,蒙柯将军就是败在这一双小小的钉鞋上。两万大军在过冰河时遭遇伏击,完全成了待宰羔羊。”春水叹道,把钉鞋穿了上去。 “嗯。行军打仗,光靠一个骁勇的将军可不成,还得有一个大智慧的师爷。”小九说道,“哥哥,你可是要当破黑的师爷?” 春水一听,兀自陷入了沉思。 “哥哥,以你的雄才大略,破黑未必能助你一臂之力。”小九又说。 “此言差矣。”春水答道,“当今天下,风云际变。但格局还未真正形成,破黑是个潜力股。” “哥哥可以考虑去京都……” “不——我羽翼未丰,时机未到,更没有一兵一卒,京都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春水毅然道。 谈话时,春水已经很谨慎地开启了风之语。四周静悄悄的,并无任何异常的声响。 小九点了点头,“那今天你和那个子韵还吵了一架,会不会影响……” 春水叹了一口气,想了想,答道:“不会的。她就是小孩子心性,过阵子就好了。我们快点赶路吧,青青的病要紧。这个丫头就是太多愁善感了,这次我向蓝色——就是那个白精灵要了些精灵族特制的提气养神的草药,希望效果能好一些。” 大街的另一头,子韵走进了一间酒馆。 匆忙出来,也没带御寒的斗篷,也没带暖手的水袋,子韵觉得快要冻死了。 酒馆里货品短缺,问来问去只有自家粗酿的米酒,便要了一壶来。 先暖暖身子,再回家弄齐全装备,才好到处仔细搜索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 倒了半碗下肚,子韵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烫,不舒服得厉害,难道许久不喝酒了,连半碗米酒都…… 不对,喉咙愈加烫起来,像灼烧般疼痛。 子韵本能的双刀出鞘,四周一看,刚那个慈祥的老掌柜变成另一幅嘴脸,那个似乎是未成年的伙计也凶光毕露,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大剑来,正踯躅不前地看着子韵。 糟糕,着了道了! 子韵一个矮身加翻滚,已经切入伙计的大剑之下,还未等他来得及劈下,便一脚踹在伙计心窝上。伙计哎呀一声,人已经飞出一丈远。 中毒了!子韵有些气急攻心,知道不能久战,不然必死无疑。 子韵就地抡起一张椅子扔到柜台边,椅子被老掌柜扔出的一颗铁弹击中,立刻碎成一地。 趁着这个空当,子韵奔向窗边,毫不犹豫地破窗而出,连人带窗一起掉下二楼来。 子韵极力控制着有些迷糊的意识,就势翻滚了几下,又哇的一口,吐出一滩黑血来,衬着透明的冰,显得触目惊心。 子韵反手一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背,疼痛感让她能够保持暂时的清醒。她再也不敢多耽搁一秒,向着来路就往回跑。 脚底不断打滑,渐渐失去神智的子韵夺路狂奔,连滚带爬,又接连着吐了很多血出来,剧烈的运动加速了血气的流动,连手上也已经渗出黑血来了。 两个杀手已经逼近。子韵扑倒在路上,大口喘着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老大。”子韵听见有人在喊她,是晋峰吗?不对,晋峰不会这么叫她。子韵头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原四季双手在胸前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并微微摇了摇头。 那杀手正欲一刀刺下结束这中毒者的命,看着原四季这奇怪的举动又犹豫起来。 原四季在子韵边上单膝跪下,趁那杀手思索之际,左手一递,一把匕首贯穿了杀手的心背。 杀手仰天倒下,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抽搐着,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死不瞑目。 后方那个老掌柜见状,手一挥,四颗铁弹脱手而出,接着又是四颗,前后错开呈扇状激射过来。 原四季披风一抖,旋转成一面盾牌。 老者思索了一秒便往后撤,无奈刚一转身,另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后脑勺,刃尖从额头突出,老者应声倒下,一动不动。 原四季跨过子韵的“尸体”,拿回自己的武器,也没忘了再补上几刀,确保杀手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原四季在僵硬的尸体上擦拭着匕首,双眼却看着子韵呆呆地出神。哎……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过去抱起子韵,向破黑总部疾跑而去。 “真是太胡来了!”案发现场,一个商贩打扮模样的男人正在发火。 “那怎么办,大哥?”旁边一个同样打扮的人诺诺道。 “你们这一组,全部撤走!”大哥命令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全部走,走不掉的,就只有死了。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是!”那人领命而去,并争分夺秒地执行起来。因为他知道,组织已经遗弃他们了。 如果走不掉,就只有死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劫 - 破黑传奇 - 子韵 走在小路上的春水和小九,面对苍苍旷野,心情没由来的愉快多了。两人谈天说地,扯东扯西,也忘了行走的劳累。 冬天虽然严寒,总是要过去的。等到春暖融雪,百花争艳的时候,人们就会忘记还有一个冬天在前面等着。 人的生命就是这样的坚忍,又是这样的卑贱,一代又一代,在战争与和平,统一与分裂当中变成了粒粒埃尘,随风湮灭。 而破黑的冬天,才刚刚降临。破黑的春天,又在哪里? 谈到国家大事,春水和小九有很多共同话题。天下风云变幻,在破黑没待几天的小九,也已经能对破黑的发展提出不少具有前瞻性建设性的意见。春水嘴上没说,心里却暗暗赞许。 若不是帝国腐败,割据四起,像小九这样聪慧过人的女子,若走上仕途,就是给帝王当谋臣,也不为过。好过那些只知道在庙堂之上歌功颂德的权臣。 旷野之上,并无其他旅人。春水远远就看见一个黑点在慢慢移动。 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能辨认出来是芸。 再一眨眼,芸已经双手抱臂站在了两人跟前,这么快的速度,居然没有急喘一口气。 春水一脸惊讶,才要问话,芸开口了,还是冷冰冰的表情,冷冰冰的话语。 “子韵,中毒,了。” 什么?春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情况,严重吗?” 芸并没答话,只是看着春水,微微点了点头。 春水觉得满身的血气直往脑门冲去,脸上的肌肉不自觉抽搐起来,张着嘴难以发声,简直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春水忘记了呼吸,紧接着又大口喘气,好像刚以惊人的速度跑过来的不是芸,而是他自己。 愣了半响,春水方才醒了过来,把包袱摘下来塞进小九怀里,又看了芸一眼,飞也似地往回跑。 血族之力。 芸看着春水的背影,能感受到他血气奔涌,血族之力在他体内,竟然得到了提升。毫无疑问,按照春水这种速度,怕是一般的血族达不到的。 人类的血,是热的,而我们的血,永远是静静地冰冷地流淌着,难道是这个原因? 小九当即呆住了,张着嘴,想喊出的话变成了一声低语,“哥哥……”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九转过身,背对着那个早已消失了的身影。 “主人,让我,护送。”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这是真的吗?”小九并没有回头。 芸站在小九身后,并没有明白,也没有答话。 “子韵真的中毒了?”小九转过身来,眼眶红红的,直勾勾地盯着芸。 “是。”芸直视着小九,确认道。 仿佛空气一下骤降了二十度,小九觉得自己的心被千年寒冰裹住了一样,浑身冷得打颤。 “走吧。”半响,小九开口道,率先迈开了步子。 哥哥……小九知道他是不会再去里尔城了。 青青……怎么办。 ———————— “怎么样?”子韵的房间里,大家都焦急地等待着。见蓝色掀开了帘布,都不约而同地问道。 蓝色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脚步有些不稳。哲别急忙踏上前去扶住,搀到就近一把椅子上坐下。 就这两秒钟的时间,大家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夜凑上前去,迫不及待地又问道:“蓝姐姐,头儿她到底怎么样了?” “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需要静养几天。”蓝色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又转身拍了拍哲别的手背,示意自己不要紧,不用担心。 这下大家的心方才落了下去。 春水一路狂奔,在门口听到这一句,方才敢喘一口大气,靠着墙壁,双腿一软,滑坐到了地上。 “哎呀,这就好。”不管别人拦阻,非得要闯进来看看的厨房老妈妈吴妈一直在角落里祷告着,听到这一句,一拍额头,叫出声来,“让我看看小姐。” 蓝色站了起来,做了个阻拦的动作,说道:“子韵现在睡着了。大家还是先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 “哎呀,说的也是,也是。”吴妈咕哝道。 “好了,既然头儿没事,我们大家也都好放心了。都先出去吧,这里就有劳蓝色了。”房开头道,不失威严与礼数。 大家方陆陆续续地散了去。蓝色朝哲别点了点头,哲别也退了出去。 大门口,大家见春水坐在地上,都一脸疑惑,也有伸手去扶的,春水大口喘着气,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 蓝色走过来把春水扶进房里,关上了门。 “怎么样?”春水有些明知故问,但还是想再确认一次刚听到的,或者更具体一些的回答。 蓝色没有如他所愿,她站了起来,掀开布帘,示意春水亲自看一看。 春水心里有些害怕,蓝色这是什么意思? 他慢慢地走上前去,每走一步,那种害怕与忐忑的心情就加剧十分。 春水低着头,有些不敢看,害怕眼前的一切是他难以承受的情况。 地上,放着一只铜盆,里面有一层黑色泛红的液体,春水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直觉告诉他,那是血。 再往上,床踏和垂下的被单上,也被这种液体浸沾。 春水的视线再也不敢往上移,他愣愣地注视着那种液体,转头,怒目圆瞪,“你不是说脱离危险了吗?” 蓝色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这是子韵的意思。” 春水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慢慢抬头。子韵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脸很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却很红,红到发紫。 子韵毫无生机地躺着,面无表情地躺着。春水知道,子韵是昏死过去了,而不是睡着了。 是昏迷吗?是吗?春水颤抖的手指慢慢探了过去。 蓝色知道他的意图,伸手握住春水的手,说道:“是昏迷了。我施的安眠术。” 说着蓝色赶忙去搬来一个小凳子,把春水扶到凳子上。 “中毒太深了。幸好救治及时,尚未完全侵到五脏六腑。”蓝色解释道,“不过……” 春水稍稍放下的心又被吊了起来。 “我虽然主修治疗,但是要解剧毒,一般的净化术很难见效。我刚才施用了一次,逼出了这些毒液,又辅以化毒的药草,效果还是不理想。” “那到底要怎么办?蓝色,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子韵。”春水神色痛苦,恨不能替子韵受这一劫。 “我会每天给子韵的血液净化一次,希望能将她体内的毒素全部排出。这个过程拖得越长越不利。这种毒的毒性太强了,我不知道即使治好了,对她的身体还有没有其他影响。” 第二百四十章 劫2 - 破黑传奇 - 子韵 极品的房间里,破黑的主管级别人物,房,帅中行,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讨论着这个事情。 为了不影响士气和各种恐慌与猜忌,大家对外统一了口径,说是子韵已经康复,正在静养阶段。 三人分配了任务。极品依旧在外围打点,包括情报系统的建立,人员的招收,和左邻右舍的关系,和上级官员的情感联络。 房负责破黑内部的管理,具体按照破黑的管理章程执行。包括破黑收入支出的监察,人员的培训,人员关系的处理,纠纷与奖惩的处置,分工的安排与监督等。 帅中行,则负责这次事件的调查。可惜的是,大家都被子韵中毒这件事情吓坏了,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去盘查那个酒馆或者监督城门通道之类的举措。 也难怪,昌南说小也不小,破黑的实力也不够。在这里要找出一个凶手无疑是大海捞针。更何况等帅中行到了那间酒馆,早就是人去楼空了,怎么查也没有任何可疑情况。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是一起针对破黑的暗杀行动,还是只是针对个人的强盗行为。 死在原四季手下的两具尸体,也不翼而飞了。 从那种手段和撤退的快速反应来说,这件事情应该并不单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帅中行只得收缩防线,把有限的人手安插到破黑总部附近的地方,先确保总部的安全再说。 实际上,这种分工既笼统又不科学。破黑起码还有一半人在旅途中,不知道何时才能达到。人手的缺乏是一个制约因素。 破黑的总部,位于昌南城一个比较繁华的地段。这个宅子,当年是一个告老还乡的帝都官员的府邸。 在帝都混了几十年,该捞的油水也捞足了,脑满肥肠的回乡来,兴了这一宅子,供自己和两个大小夫人养老享受用。 俗话说富不过二代。这在这位老爷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三代单传的儿子从小宝一样的捧着,长大了不务正业,把家财挥霍得差不多了,到了孙辈那一代,更是败坏得厉害,把老子仅传下来的老宅子也败掉了。 这座宅子,在几十年中几经人手。那一年,子韵大手一挥,将它买了过来,从此,破黑算是正式有个着落了。 现在,“破黑雇佣兵团”几个金边红色大字的匾额高高挂在大门上,大门檐角两边,插着两面破黑的旗帜——红底黑字,上面一个草书“破”字,一笔一划,遒劲有力,线条流畅酣快,仿佛蕴藏无穷的力量。 三天了。 子韵醒来后,就是第三天了。 在这三天当中,有人给她喂过米汤,被她吐了出来。 在这三天当中,她浑身灼热痛苦得想尖叫,可是喉咙却像被卡死了一样,只能发出嗬嗬嗬幽灵一样的叫声。 在这三天当中,蓝色每天给她施用净化术,第三天,蓝色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在这三天当中,极品用蹩脚的水系魔法,为她输入养分,这并不是他的专攻。 在这三天当中,春水不眠不休地守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给她支持,给她坚强。 第四天,子韵睡得头晕脑胀,蓝色还不同意她起床。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子韵翻身坐起,却在脚刚着地的时候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咚的一声,春水一转身,就看见子韵很难看的趴在地上。“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再躺一天吗?”说话间,已经拦腰把子韵抱起,轻轻放回床上。 子韵想推开他,刚一推,就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的双手,双脚,完全没有力气。 这到底是怎么了?子韵想说话,可一张嘴,就发出嗬嗬嗬的怪声。 子韵用手抓着脖子,惊恐地看着春水。 “没事,没事……”春水用手握起子韵的双手,把它们塞进被子里,“你三天没吃饭了,哪有力气。蓝色说了,你的喉咙是中毒最厉害的部位,还需几次净化术才能恢复到正常。” 子韵在被子里扭动了下手脚,又一脸疑惑的看着春水。 “你放心,蓝色是精灵族最出色的祭祀,她说能治好就一定会治好。你要好好配合,其他的都交给我们。”虽然春水这话有些托大了,不过还是很好的安抚了子韵。 “蓝色说今天可以喝点东西。我叫厨房炖的银耳粥,来尝尝。”春水端过一个碗来,像哄小孩一样一口一口地喂着。 子韵艰难地吞咽着,喉咙还是疼得厉害。 “是不是烫了?我再吹吹。” “味道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凉凉的感觉?里面放了药草,叫做青艾,有排毒消肿的功效。” 子韵喝了几口,春水又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虽然有些甜,也有些苦涩,不过子韵确实感觉好多了,肚里暖呼呼的,也不似先前那般恶心。 看着子韵点了点头,春风仿佛一个孩子得到了一个新玩具般兴奋,几天来的愁眉苦脸也如春风拂面般化开了,显现出疲劳又愉悦的笑容。 “那就好。晚上再让吴妈做一碗。还记得水罗湾吗?这种青艾山间也长,海里也长。海里的品种稀有,更珍贵些,效果也更好。 那次我不是抗了一袋回来么,就让极品看着挑了些好的来制成了甘草。蓝色也说,这是药草对你的身体极有帮助,所以你就放心好么?” 子韵点了点头,微微扬了扬嘴角,算是微笑的感谢。 累了,再躺下睡了一觉,醒来,发现春水靠在床头的柜子上睡着了。 子韵不想弄醒春水,就躺着看着屋顶,想了很多事情。 暮色沉沉,即将入夜。蓝色来换班了,神久夜帮子韵梳洗打扮了一下,坐在房间里等待大家的问候。 极品看到子韵这个样子,真是如释重负。房,帅中行等带了几个管事的,也一并受到接见,照例汇报了些破黑的重要事务。 一些空穴来风的谣言,也随之不攻自破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要粮行动 - 破黑传奇 - 子韵 春水承认,回忆起那段时光,他的确被子韵中毒这件事情扰乱了心神,以至于忽略了很多其他重要的事。 包括蛰伏,包括宝藏,包括神兵,包括战犯,甚至包括青青。虽然有些事情,他忽略了就过去了,而有些事情,他忽略了就要陷入被动状态。 但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让他再重新来过一次,他相信,他还会那么做的。 又或者,他可以做更多。比如说,调动逆旅的成员,又比如说,加速吞并城守的军队,又比如说,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又比如说,做好军阀连横的计划,又或者哪怕是牺牲半个时辰的睡眠时间,给青青回一封信。 然而春水不是占卜师,在命运之轮下,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木偶而已。 仿佛命运之神酷爱美妙的戏码一样,他掌控这一切都朝着精彩与曲折前行,永远不会让渺小的傀儡顺意。 又仿佛一条从冰川上奔流而下的大江,流经广袤无垠的高原,一路上汇集了周围大大小小的水道,在水量最充沛的地方,突然拔地而起一座高山,巨大的水流只好又分成无数个支流,绕过大山,或者挤入山体缝隙,慢慢的,变成了十八弯的小河,或者山间的潺潺溪流。 哪一种更美妙呢? 可怕的是,无论大江也好,溪流也好,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让这座大山消失,能做的,只是调整自己的步伐。 这是后话。 子韵很聪明,刚到达昌南的时候,便让极品把大部分财物都收藏了起来。这个暗室,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之所以提这一点,是因为这决定着破黑的生死存亡,虽然和前朝的宝藏来说,也许这点根本微不足道。 但是那个冬天,有金子是没有用的,有金子也买不到粮食。 所以为了大家都能安心居住下来,为了全城的百姓能撑到春暖花开的季节,也为了破黑能够在这里扎根,极品策划了一次劫粮事件。 春水并没有反对,但也觉得稍欠妥当。虽然政务军队一把抓的城守只有两百多号人,能打的充其量就2个中队,而且平时都分散在各地。 但是当时粮食真的太紧缺了。城里的百姓每天都有饿死的。 城守平日里就不是个百姓父母官的善类,现在仗着自己手里有粮食,更加变本加厉的盘剥起来。平时那些富贾人家,拿着一袋金子进去,也只拎着一小袋米出来。 他不仅卖自己粮仓里的粮食,也卖从帝都赈灾下来的粮食。领着皇帝陛下的公文,在门口摆了两天的清水摊子,算是完成了黄命。 这一次,从帝都出发的一百多号人的京官差爷押送的赈灾粮队,一路辗转,一路孝敬过来,三十车三百袋的大米,待进入到昌南,就只剩得五车。 现在各地的割据势力还不敢公开叫嚣帝都。表面上,一片和和气气,背地里,勾心斗角,可谁也不敢做一回出头鸟,因为谁都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而帝都,现在也没实力跟全国的军阀对抗。所以整个局势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而无论哪一方,都不愿意去捅破这一层纸。 一种默契达成了。赈梁队途径重燃的地盘,孝敬了十车的粮食,途径战犯的地盘,孝敬了十车的粮食,江少把大刀架在了军官的脖子上,又加了五车的粮食,所以到了昌南城,就剩下五车了。 谁也不知道,这随随便便多得的五车粮食,会不会打破战犯和重燃之间的停战协议。 这算是一种供奉或者叫做安抚吗?也许吧。帝都方面不想军阀势力过早的暴-动,他们需要时间周旋和连纵,否则,帝国迟早被攻陷,不管被谁。 一百号人,浩浩荡荡地排成两列,中间五车粮食,显得微小而贵重。为首的军官骑在马上,后面三个擎旗手,中间是帝都的王座旗帜,两边是战犯的黑麒麟战旗和重燃的火凤蓝旗。 凭着这三面旗帜,军官可以骄傲地挺起胸脯,就是上天入地也没人敢拦了。 可是在饿死边缘的百姓可不认这个。 一大早,城里的百姓就得知今天会有赈粮队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拿着布袋子,拿着破碗,往东城门涌去。 大米,多久没见过大米了? 今天就是豁出命去,就是抢,也要抢一些回来。老婆已经饿死了,儿子在床上奄奄一息,有人悄悄地在怀里藏了菜刀。 仔细的人会发现,今天街上的人特别多,有人背着老人,有人怀抱小孩。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并不讲话,却一并朝东走去。 中午时分,东城门外三里地的古树下,那条小路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来了来了,有人喊道。大家眯起了眼睛,看见前方有一条长龙,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 看这声势,是帝都来的没错。大家挤在一起,眼巴巴地张望着,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快跟我一起上啊。”不知谁喊了声,率先冲出了人群,后面立马有人响应,一起冲了出去。 “住手!”但听一声大喝,那人“啊”的一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高高举到半空,然后重重的掉了下来。 只见一个农民打扮的中年人走出人群,大声说道:“粮队就要到了。待会儿大家不许乱抢,只要配合我们拿下粮食,送走官兵。我保证,将会公平的将粮食分给大家。否则,有如此树!” 中年人手中一根法杖朝上一举,一道闪电凭空而下,啪啦一下打在大树上,吱呀一声,一根粗壮的枝干应声断了,爆裂出火花。吓得附近的人抱头鼠窜。 大家急退三丈,迅速拉开了和这个危险人物的距离。没退的,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是混在人群中的间谍。 “对方是一百人正规的军队。要抢,我们只会死。我们要动脑子。待会儿,我会跟官兵交涉,你们站在我后面,只管起哄,听明白了没?” 一个也是农民打扮的抡着两把斧子,走到法师前面,把铁斧重重扔到地上,震得地动山摇、尘土飞扬,“我说,你们明白了没有?脑子不灵光的话,让哥打一拳?” 法师在后面吃着尘土,邹了邹眉,走到他前面,说道,“大家都过来,站在这里。车队马上就要到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要粮2 - 破黑传奇 - 子韵 为首的官兵队长骑在高头大马上,远远看见一大群人,密密麻麻地堵在前方路上,正疑惑难道都快到了城门口了还有人劫粮的? 便让先行官上前探路,问明了缘由,鼻子里嗤了一声,扬着下巴,继续趾高气扬地向前开进。 真他妈倒霉,要不是活生生被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阻挡了去路,而不得不改变路线,现在应该早就进了城了。 现在又来了一群手无寸铁的灾民! 队长心里不耐烦地想着,又派出四十名官兵,执着长枪盾牌在前面开路,五车粮食夹在队伍中间,最后是二十名远程弓箭射手。 队伍从缓慢前行突然变成了一路小跑,又突然戛然而止,后方的还未反应过来,依着惯性活生生把长长的队伍压扁,最后完全挤在了一起。 “草,怎么回事?”队长拉着受惊的战马,一个翻身把缰绳交给边上的士兵,挤进盾枪手的队伍里。 “大人,又有一个大坑。”一个士兵禀告道。 队长走到最前方,但见眼前这个大坑和先前那个一模一样。朝下望去,黑乎乎的深不见底,大坑在继续吞噬扩张,边上不时有小石块和泥土往下掉,并不见回声。 官兵队长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感觉头有些晕晕乎乎。 大坑对面,便是那群灾民。城门近在咫尺。 怎么办?五十袋大米,如果让人扛着从边上绕过去,又怕有闪失。 还有,平白无故地出现这种情况,怕并不是巧合。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官兵队长摸了摸鼻子,思索了片刻,朝后招了招手,便跑上来那个擎着帝国国旗的小兵。 喊话开始了。 “你们是什么人?” 昌南城的灾民们你看我,我看看你,并无人应答。 “快出来一个答话!” “我们是昌南城的百姓,”先前那个农夫模样打扮的法师走出人群。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特来迎接大人的。” “你们知道我们是谁?” “知道,是帝都来的赈粮队。” 擎旗手看了上司一眼,官兵队长上前一步,亲自喊话道:“既然知道,还不让开,要知道妨碍皇命,可是死罪!” 哗啦啦,人群很听话地朝道路两旁散开,让出了道路。 这…… 官兵队长在大坑前度了两步,“你们可知道这大坑是怎么回事?” 大家向着官兵队长手示意的前方看着,都摇着头。 “就这个啊!你们眼前这个路上,有一个大坑!”队长没料到大家是这副反应,真是疑惑极了。 “启禀大人,我们并没有看见什么大坑啊。”人群里有人答道。 队长看向其他士兵,都表示有看到大坑。霎时间,队长的脸上一片苍白。 难道是魔法!能混到这个位置,见过的世面想必也不少。队长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兵全部处于防范状态。 盾牌架起了防守墙,刀剑都出了鞘,弓箭也搭在了弦上。 “你,过来回话!” 那农夫依言走了过来,看得官兵一方心惊胆战的,因为他再多走一步,就踏入大坑了。 农夫抬起了脚,并未踏下,似乎在等待大家做好心理准备,等待那戏剧性的一刻,接着他微微一笑,一脚踩到深不见底的黑洞上空。 这一脚,也重重地踩进了官兵们的心里,把他们推进绝望的深渊。是魔法!队长再次确认到。 在他惊脯未定之时,农夫已经站在了黑洞的中央。仿佛有一股异空间的风从黑洞中吹来,农夫身上的衣服开始剧烈地摆动起来。 “大人,不必惊慌。我们只是代表灾民来迎接你们的。”农夫双手展开,露出手里的法杖。 身后的灾民又快速地聚到一起。 “大人,我们都快饿死了,救救我们吧。” “上面的粮食根本不分给我们,请大人行行好……”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人救命啊……” 等等之类的呼喊声响了起来,灾民们跪在地上,乞求着,祈祷着, 也有胆子大骨气硬的,骂些贪官污吏的话来,一时间哭的喊的叫的啥都有。 “你们想怎么样?”队长问道。 “我们不想怎么样,大人。我们只想要填饱肚子。”法师答道。 “大胆,竟敢威胁本官!”队长踢了边上一个小兵,“你,去过杀了他!” 小兵唯唯诺诺道:“这,大人,我怎么过去……” “笨蛋!那是幻术!”队长铿锵一声拔出了大刀,在小兵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小兵慢慢地靠近黑洞,末了还用刀捅了捅那下陷的空间,毫无质感! 他回头看了队长一眼,再看前面那法师好端端站着,懂得早死不如晚死的道理,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还没等他来得及叫出第二声,他就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他的双手双脚在空气中乱晃,可抓不住任何东西,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永无止尽的下沉。 而在外面的人看来,他已经瞬间完全消失在黑洞之中。没有尖叫,没有回声。 军官队长爆出了一句极粗俗的骂娘,抢过边上士兵手里的长枪,对准法师狠狠掷了过去。 长枪一进入黑洞上方,便消失于无形。 众官兵看在眼里,无不吓得脊背冒汗。 官兵队长也不例外,心里想着这可如何是好。 本来是打点了关系,才从调往边镇去行军打仗的任务换成这个赈灾送粮的任务,可别把命也交代在这里了。 这个时候法师开口了:“大人稍安勿躁。我们说了,我们只是来迎接大人的。大人千里迢迢从帝都过来,不就是来救济城中的灾民吗?如今,我们来了。大人亲眼看看这些可怜的人吧!大人可放心把粮食交给我们,也算是大人拯救了这些无辜百姓的生命,大功德一件,何乐而不为?” 法师见官兵队长还在犹豫,继续说道:“这些粮食,本来就是要分发给他们的。看看这些灾民,一个个都瘦的皮包骨,有死了老父的,有死了妻儿的,难道大人都没有半点怜悯之心?这些粮食是他们拿来救命的,城守大人见利忘义,不顾我等死活,必然不会开仓赈粮。试想,在春天的第一场雨到来之前,又得饿死多少人?就算是皇帝陛下,也不想看到这种情景吧。” 说到此处,法师也为之动容,竟单膝跪地,诚恳地说道:“我等为民请命,还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第二百四十三章 难得闲情 - 破黑传奇 - 子韵 人群立刻呼应起来,高举着手,高举着破碗,呼喊着、哭诉着……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军官队长有些暴躁。 “我看这群暴民,为了粮食,啥都干得出来。不如……反正按着上级的命令,这些粮食也是用来发放给他们的。”此人向来会溜须拍马,察言观色,及时给队长铺了个台阶下。 队长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要是传了出去……” “我们就说昌南城城守没来接收,我们直接把粮食发放到了灾民手中……”如此,云云。 队长想了想,对法师说道:“你说的我懂了。我等虽一介武夫,也认得悲天悯人这个理。要不是你先杀了我一个手下……” 话还未完,只见法师手杖一扬,黑洞中抛出一样事物,朝军队落去,大家不知是什么,纷纷避让,等落到地上才看清原来便是先前那个士兵,在空中手舞足蹈地下落,掉到地上才清醒过来,半天不敢相信自己脱离了无尽的黑暗与坠落。 “那好吧,你叫人过来取。”队长答复到。 面对一个棘手的法师和一帮灾民,来硬的并没有好处。队长平日里也喜好去酒楼茶馆或者妓院里听些个吟游诗人的说唱。在那些故事里,法师可以轻轻松松施一个法术,就可以将一百人的军队打败。也许,他现在面对的正是这样一个法师,所以他并不想冒险,哪怕只是一丁点的不确定因素。 人群里走出五六个也是农夫打扮模样的,可是再白痴的人也知道这几个并不是灾民,其中一个最显眼,拖着用铁链连接的双斧。 几人在黑洞上方走过,和那个法师一样如履平地,仿佛上面盖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当几人鱼贯走进几十名士兵夹道而成的包围圈时,队长心里忽的起了一丝歹念。 可这时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站在黑洞的上方,他甚至能感到从无底深渊吹来的风的阵阵凉意。 在没人留意的情况下,黑洞竟不知不觉扩张了一倍。 他握紧了手指,强忍住恐惧,才不至于让双腿有明显的颤抖。队长缓缓抬头看向法师。 那个法师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你们不会成为深渊领主的午餐。” 队长不知道他是在恐吓,还是说真的,因为他对魔法一点也不了解。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脏跳动的节奏。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五车粮食从眼前经过。 灾民们欢呼雀跃着,跟在粮车后面,簇拥着往家园赶去。 队长低头,脚下的黑洞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路面上毫无痕迹,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那根长枪静静地躺在前面不远处。 “多谢大人!昌南城的百姓一定不会忘记大人。也希望大人不要记恨我们的良苦用心。” 话音未落,法师的身形一闪,凭空消失,再看,人已经在大树底下,又一闪,人已经在十丈开外处。 有人举起了弓箭,队长哀叹一声,把手搭在弓上往下一压。 一阵风吹来,裹着皮甲下被汗水浸润的衬衣,队长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今天,我算不算做了一件好事?过去几十年来,和我完全搭不到边的好事。 在极品和夜等人执行要粮行动的时候,子韵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消息。 大门打开着,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子韵坐在大门内的背风处,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 春天是要到了吗?子韵做了一个深呼吸,感受着空气里传递而来不同于寒冷冬季的气息,有一丝温润,一丝清凉,一丝活力。 好无聊。子韵摆弄着手里的小熊布偶。 等她重重地叹了第三口气的时候,坐在一边看书的春水抬头看了她一眼。 春水放下手中的书,把椅子挪到子韵对面。 “不如,我们做点什么吧。你整天这么愁眉苦脸的,不闷出病来才怪。” 子韵朝着他端正了下坐姿,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是在问,做什么呢? 春水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通过什么英雄人物啊,著名战争啊,把自己的一些政法战术和管理之道向子韵说说,毕竟,她以后走的路,可不是一个人去游猎。 可是这个安安静静的午后气息也感染了他,谈那些东西未免俗了些,春水也知道,子韵并不喜欢听,如果他在一边滔滔不绝,她却哈欠连连,那岂不是自找没趣。 要是国威先生在就好了。他那些神兵利器、邪恶巫师、精灵游侠的故事,肯定能勾起子韵的兴趣。 整个漫长的冬季差不多就要过去了,等过了元宵,天气应该开始真正暖和起来。春水站起来走到门口,举目眺望,空气虽清朗,却不能看到远山。不过想来现在这时候也是满山堆雪吧。 晓看屋外千峰雪。春水想起了这个联子,是那年学院里文会上叶楚楚的出句。 子韵仔细听着,文科毕业的她,虽不精通诗词古文的,但当年为了毕业,可也是临时抱佛脚,花了好一阵的功夫,也算基本入了门。 可虽入了门,她在这方面实在太没天赋了,死记硬背不算难,难就难在还要创作,符合平平仄仄平也就算了,还得求文彩,讲意境。 反正子韵记得那段时间拿着必修的教科书头都要爆炸,什么《古音韵注》,《诗词格律》,《笠翁对韵》,《历代词选校注版》等等,看三分钟,她就能睡着。 子韵闷了好几天了,听了春水嘀咕的这句,也来了劲,好久没动刀子了,可以先动动脑子嘛。 子韵撑着脑袋想了好一阵,又见屋外一株梅花还挂着花朵儿,便走到书桌前,把那句“晓看屋外千峰雪”写了下来。虽然现在已是午后了,不算得应景。 子韵写下对句,“春报阶前一树花”。 “晓看屋外千峰雪,春报阶前一树花。”春水念道。 “嗯,还算工整,意境也佳。”春水说道,虽然在他看来,这只是普通一联,不过还是夸赞了一番。 “我都差点忘了,你是文科毕业的,怎么样,跟我这个理科生切磋切磋?”春水促狭地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问道。 “不,考试差点挂掉。”子韵写道,表示不愿意。 “来嘛,试试看,这个学诗歌跟魔法武学是一个道理,多练才能掌握她的精髓所在。”春水说道,“不如,我来出,你就对。咱们从最简单的五言开始。” 说罢,春水换了一张白纸铺在案上,子韵嘟了嘟嘴,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燕子春风软。(春水)”春水写下这上联。 子韵看了一眼,春水的字很好看,笔锋酣畅,遒劲有力,有些草书与楷体相得益彰的意思。 想了良久,子韵拿起笔,在下方写道,“胡马铁衣寒。(子韵)” 春水笑着摇了摇头,“出律了。” 子韵低头一看,郁闷地把这一行划掉,复写了句“荷花十里香。” 春水说道:“律是合了,对仗上有些欠缺哦。” “不管是对联子,还是写诗歌,你可以先在脑子里勾勒一幅画。然后依着这个情景去想。我对的是“梨花院落轻”,你觉得怎么样?” 子韵无奈地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梨花院落轻”,又在边上画了个大拇指。 春水呵呵笑了一声,“我们再来。云随舟暗渡(春水)。” “月下人独归。(子韵)”子韵思索了一阵,写下。 春水点了点头,在边上写道“人与月同归。” “接下去是六言哦。”春水说道,写出上联是“雨过群峰留翠。(春水)” 子韵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春水写下对句,“风吹万马连翩。” 春水再出一句,“风展旌旗如画。(春水)” “雨过杨柳积烟。(子韵)” “嗯,还不错,改个字。雨过杨柳堆烟。”春水说道。 “七言。桐雨方敲枕上句。(春水)”春水略一思索,写下。 “晓寒还扰梦中人。(子韵)”子韵对道。 “嗯可以。”春水说道,又略一凝眸,道,“我有个对句,山风又递晚来钟。你可以想想,慢慢体会。” “鱼沉雁落音书杳。(春水)” “江阔云深仇恨长。(子韵)” “嗯,这个不错。”春水看着纸上的对句,不禁夸道,“有进步。我也有个对句,玉殒香消殿草长。” 忽的,春水感觉心里有一下刺痛,冥冥之中,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子韵看着春水捂着心口,呆滞的神情,不解地碰了下他的手臂。 “哦,没事。”春水答道,“我们继续吧。” 春水在屋子里踱了一圈,复念起“鱼沉雁落音书杳,玉殒香消殿草长”,怎么自己突然有这种伤感的情绪来呢。 春水摇了摇头,回到案几前,一个新的对子出来了,“野渡燕穿杨柳雨。” 子韵替春水将这句写在纸上,拿在手里坐到门口的椅子上。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万法之本 - 破黑传奇 - 子韵 她突然想起了以前的日子来。在当雇佣兵的时候,那种闯荡江湖的味道,可以用几个词来概括:陌生、自由、酒。 当即,她回到案几前,写下“异乡客醉杏花村”七个字。 春水看后,不禁抚掌赞叹道:“这句极好,我心里早有了对句,但也不如这句,就不说了罢。” 春水继续说道:“大凡名人大家的作品,为了抒发情感的需要,也有拗句的,也有不押韵的,所以说,套路章法意境之外,最最重要的,也还是那个情字。” 老实说,在学校里,子韵就是个挨批的惯犯,还真没想过被人这么夸的,还是在她最不擅长的领域上……子韵当即掩饰不住满脸笑意,笑得花一朵似的。 自从中毒以来,春水没见过子韵这么开心过。乌云像中了魔法一样,一直在她脸上消散不去。嗓子还没有好,力气还未恢复,子韵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春水也笑了,说道:“看来你在这方面也不是很笨嘛,以后跟着我混,我保证不出两年,你就能在那些所谓的文人学士面前抬头挺胸,再两年,就可以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切!子韵嗤了一声,这个赫连春水,还当自己是帝国文科第一学院的院长啊。 子韵把白纸翻过来,写道:“要能信你啊,母猪都能上树。” 春水扑哧一声笑了,也不生气,说道:“你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啊。你啥时候对我成见这么深啊?难道是还在我的气吗?” 子韵嘟着嘴,并不答话。 “我如果知道你会出事,肯定不会离开的。真的。”春水诚恳的说道。 子韵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这几天来,春水日日夜夜照顾她,还要忍受她的坏脾气,毫无怨言,这已经超出一个手下该做的范围了。也许,正如他说的,万事万物,逃不开一个情字,那是最根本的法则。 “嗯?怎么样?看着我这么尽心尽责的份上,不生气了?”春水蹲在子韵膝盖前,有些死皮赖脸的又有些哄小孩子似的问道。 恰在此时,神久夜一路跑过来,在门口见到这副情景,先是一愣,接着也不以为意,这几天,也习惯了,说道:“他们回来了,一切顺利。” 子韵双眸一亮,站了起来就往外走。 “等等……”春水捞起挂在椅子上的斗篷,追了上去,与子韵并肩而行,“你就别出面了,让极品安排分发就可以了。” 子韵点了点头,两人往大厅走去。 大厅里,大家都兴奋地谈论着,见老大过来,都起身迎接。 “头儿,我都说了,只要有我在,保管事半功倍!”夜乐呼呼地在子韵耳边说道。 子韵冲他眨了眨眼,笑了笑。 “极品呢?”春水问道。 “哦,他跟房几个人在大门口呢。那群灾民堵着门,极品说了怕他们闹,直接在门口分粮食呢。” “五车大米,只拉进一车来,其余的,都要分给灾民……”神久夜感叹了一声。 “嗯。这算是好的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我们的邻居,可不是什么好事。冬天也快过去了,大家将就下挨过这几天就好,等到了春天,一切都好从长计议。”春水朗声说道,大厅内人人都听得清楚,纷纷点头。 大门口,破黑的旗帜迎着微分徐徐飘动着。灾民在大街上横向排成了长龙。 极品安排了很多人维持秩序,就是有人想插队闹事的,看到这情形,也再不敢有所动作。 大家都撑着脖子,眼巴巴地看着粮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种焦急的心情真是难以名状,生怕轮到自己就没大米了。 队伍有序地挪动着,因而速度还算快,大家都有了奔头。那些分到了大米的,都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也有人当场抓了一把米就往嘴里塞的,愣是差点被活活噎死,幸亏在一边帮忙的吴妈眼疾手快,赶紧去舀了一碗水来给他灌下。 在这种战乱荒年,百姓的命真正如猪狗,可悲可叹。 “大人,快看……”马前小卒牵着城守大人的马,指着前方禀报道。 “我说怎么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影,原来都在这里了!饭桶!都是一群饭桶!怎么没人早点通报!”城守捧着个大肚子,从西城门口一路颠簸到这里,早就气喘吁吁,见到这个情形,气得差点吐血。 在士兵的帮助下,城守圆滚滚的身体好不容易下了马,站了稳,后面两排长缨枪士兵也到了,齐刷刷站在他两侧。 一阵推怂恐吓之后,破黑门口的灾民被挤到一边,清出一条道来,城守哼哼唧唧地走上前去。 “大胆!你们这群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抢走帝都拨下来的物资。”师爷站在城守边上,搀着气喘吁吁地上司,狐假虎威地叫嚣道。 “大人冤枉啊!”极品走了过来做了个揖,“事情并非大人所想的那样。” “原来是你!东西都在这里了,还想狡辩!”城守气急败坏道,“来人啊……” “且慢!大人!”初来昌南时候,极品作为破黑的使者,也还是跟城守有过一面之缘的。“大人请听听我们的解释再喊打喊杀也不迟。” “你说!”城守怒道,心里想,看你能说出了个什么理来,到时候非得让你们付出天大的代价! “今日天气尚好,我家主人带着我等正往东门口出去办事,却见帝都来的赈粮队被灾民围堵在城门口,不得入内。 为首的一个军官跟我们说,他在城门口和灾民僵持一个时辰,久等不到大人去交接。这位军官也是个悲天悯人的主,不想用武力驱逐灾民,便和灾民达成了协议,把粮食交接给了我们主人,让我们破黑负责分发给灾民。 仰赖军官和灾民们的信任,也是为昌南城做得一件好事,我家主人当即应下这件事情来。也算是帮城守大人分忧解难了。我家主人不求回报,但因没及时通知大人,还望功过相抵,免了责罚罢。” 一席话,说的城守哑口无言。 第二百四十五章 梁子结大了 - 破黑传奇 - 子韵 “一派胡言!明明说好的去西门口-交接的,我们久等不见粮队,怎么会突然跑去东门呢!”一旁的狗头师爷叫道。 “你闭嘴!你们大人都还没说什么话,你这只狗,乱叫什么!”极品边上一个人站了出来,指着师爷骂道,正是以前帅中行的手下,名叫安泰。这些人手,现在也都打乱了彼此磨合,都是一般江湖儿女,相处下来一段时间,还相当融洽。 “安泰,不得无礼!”极品悠悠然道,虽严厉却并无指责之意。 安泰很明白地往后退去,双眼还直愣愣地瞪着那师爷,对方被这股杀意弄得浑身发毛,右嘴角不住地抽动起来。 “没错。我们明明说好了在西门口迎接的!”城守大人似乎没其他话来反驳,重复道。 “那我们就不知道了。”极品答道,“既然事情都这样了,城守大人也来了,为了公正起见,还望大人在这里稍坐片刻,省的我们破黑做了好事,最后还没落到好口舌。” 说罢,早有人端出一把上好的楠木椅子来,一个小方几,上面一套白玉茶具。 “大人请上座,我们好继续分发粮食。”极品弯腰伸手一个请势,弄得城守进退两难。 “大人,我们要不要……抢……?”师爷小声问道。 “混账!”城守早就被气的暴跳如雷,一巴掌落下,打得师爷晕头转向。这狗头师爷,平时溜须拍马倒顺溜,一到关键时刻就毫无用处,竟然爆出这个“抢”字,你当我是强盗啊! “你也不看看你周围!”城守压着嗓子,依旧压不住那无处发泄的满腔怒火。 师爷抱着头,四处张望,但见他们早就在好几重灾民的包围之中了,便悄悄缩到城守的马边上去了。这个时候多说一句都是错,撞在火枪口上,可不是好玩的。 “既然都这样了,那你们就继续分吧。我们走。”城守抬头看了一眼,“破黑佣兵团”几个金边红色大字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哼,一个小小的佣兵团,竟敢和我对着干,走着瞧! “大人不坐会儿吗?”对着城守摇摇晃晃的后背,极品喊道,“多谢大人慷慨赈粮……” 极品双手缓缓往上一振,灾民们都呼应起来。 “多谢大人慷慨赈粮……” “多谢大人慷慨赈粮……” “多谢大人慷慨赈粮……” 城守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在此起彼伏的欢呼中,在这种莫大的讽刺下灰溜溜地离开了。 是不是做得过头了,这下梁子结大了,极品暗忖道,看来,得加快行动了。 粮食分发得很顺利,可是还远远不够,尽管那最后十袋本来是留给自己的也无偿地捐献了出去。吴妈心急火燎地半路劫住了,方才倒了小半袋回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看着米缸里不到一半的粮食,她觉得再这么下去,破黑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也得饿肚子。 难为她,只是个负责烧火煮饭的妇人,也尽心尽责地为破黑着想起来。 极品想的是,破黑还能想想其他办法,可是门口那些瘦瘪瘦瘪的灾民,可是只有等死的份了。 虽然只有五十袋粮食,破黑的慷慨解囊让整个昌南城的百姓受益匪浅,也为日后破黑的发展壮大打下了扎实的群众基础,因为没有人会忘记,那最艰苦的岁月里,是谁救了他们的命。 晋峰还没有找到。 暗杀子韵的事件也毫无进展。 这真是一段极其艰难的时刻。往前一步走,还是原地固守,都有其致命的缺陷。 西部的流光道上,沦陷那一支的信使已经过来了。仰仗法金山脉和星昆山脉为北、西屏障,流光道并未遭受寒流的入侵。 在政局上也还算稳定,流光道是中土大陆几个道之间最开放也最繁华的地区之一,历史上掌管流光道的也都是些皇亲国戚之类。 自从动荡年代开始,七王之乱之后,皇族中最有权势的菲利普亲王亲自接管了流光道,所以也并未卷入军阀割据纷争之中。菲利普亲王,也是支持当今皇帝的最有权力的一位公爵,在庙堂之中,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了他的支持,那场宫廷哗变才没有导致帝国崩塌。 落叶城地处流光道南部的交通枢纽,是个商贸重镇。尽管在这种坏的局势下,已经保持着繁荣的迹象,只不过,街头的乞丐多起来了,治安巡逻的也多起来了。 就是在落叶城的酒馆里,子韵和晋峰第一次碰到房和夜,也就是在落叶城郊外的城堡里,子韵第一次见到沦陷和月色。 沦陷和月色此次回家,带去了一部分破黑的人马和物资。 那一支的发展比子韵预料的要快得多。一路上,沦陷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人,其中不乏武士和其他一些具有战斗力的青壮年,老人和妇人也有,可以充当后勤部队。 昌南到落叶城的通道急需要打开。说实在的,中间的据点都还没建立起来,这条战线又显得过于遥远。昌南这边,暂时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渡过难关了。 所幸他们一路平安,这叫子韵松了一口气。接下去,还有几支队伍正在往这边来,我们得做好迎接的准备了。 春水和极品讨论了很久,才敲定了最后的方案。元夜下半夜,等这一年当中最明亮的月亮彻底消失之际,那将是一年当中最黑暗的时刻,他们将发动进攻,控制整个昌南城。不管是军事上的,政务上的,经济上的,还是舆论上的,彻底地控制! 这两天,春水把大把的时间投入到这个事情中去,几乎吃饭睡觉都要在极品房间里度过了。房和帅中行则时不时地过来参谋参谋,提提意见和想法。子韵除了亲自给他们拿包子外,也几乎坐在房间里听他们讨论。嗓子还没全好,可脑子还好使,如有必要,她也会在纸上写下只言片语,供大家参考。 智之深虑多如水,仁者高标总是山。 方案做得很详尽。每一件可能突发的事情都被考虑进去,根据不同的走向,将有一连串不同的反应方式。然而无论怎么样,它们最终的导向是一致,那就是胜利! 第二百四十六章 火树银花1 - 破黑传奇 - 子韵 在一整天无聊枯燥的等待之后,元夜终于到了。 子韵很好奇,自己一直很期待的这个元夜将会怎么度过呢?也许也没什么两样吧。 入夜十分,天尚未完全黑下来,大街上就挂起了一个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手工灯笼来。随着天色慢慢暗下,这些昏暗的灯光变得越来越明亮。 破黑大门口,两边各一串八盏大红灯笼,从飞起的檐上垂下,再前面,石狮口中也各衔着两盏更大一些的灯笼,映得周围都红彤彤的。 门上,也如一般人家一样,贴着联子,图个彩头,乃是出自某个大家诗人的旧句:玉宇无尘千顷碧,银花有焰万家春。 天色完全暗下的时候,几个伙计端出吴妈早煮好了的白糖芝麻汤圆,在大门口散福。 三三两两的百姓围了过来,之后有更多的人过来。也有人送来了自家做的花灯,挂在破黑的门口。有人看样学样,再返回家里去特意送来灯笼。也难怪,这个时候,怕是没有更合适的表达谢意的礼物了。 这样一来,破黑门口灯笼越来越多,引起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这算是昌南城最寒碜的一个元宵之夜吧。要在以前,那是满大街的人,车水马龙,大人小孩人手一个花灯,跟在舞龙和滚灯的队伍后面游街。 街边上,猜灯谜的,捏小泥人的,卖糖人的,演折子戏的,耍杂技的,引得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还有河边上放花灯的,那是小伙子和姑娘们最爱做的事情。 “药喝掉了吗?”春水提着一个灯笼,大步走进子韵的房间。 神久夜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看看。”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了。”春水笑道,把灯笼递到子韵跟前。 子韵接过灯笼,用手拨了一下,灯笼便转了起来。但见这个四方形的灯笼用宣纸糊成,四面依次是水墨画的是“梅兰竹菊”四君子,边上还有各自的题诗。透过宣纸,里面一个十字底架上,放着一支小小的蜡烛。 这种小玩意,子韵以前也做过,只不过没这个秀气,没这个有诗情画意。 子韵指了指灯笼,仰着脸庞笑嘻嘻地看着春水。 “你猜的没错,我亲手做的,怎么样?”春水乐道。 “嗯……”子韵点着头,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粗噶的单音。 “嘘,别出声。弄坏了声带就不好了。”春水着急地说道。 看子韵点了点头,方才放心,又说道:“行动在黎明时分。一切都安排妥当的。这个元宵节,也没能好好的热闹热闹……” 子韵笑着摇了摇头,取过纸笔,写道:“明年元宵。” 春水明白子韵的意思,也会心一笑。 这个小丫头,这段时间也难为她,又要承受中毒的折磨,又要抵-制心里的魔障,能这样平静地走过来,也算十分坚强了。 不过子韵最近倒是脾气也好了,性格也温顺了许多,春水一下子还真适应不过来。平日里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大呼小叫的大小姐,变成了绵羊似的小女人?是不是反常了些?想到这里,春水还真有点担心她的心理健康问题。 “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春水拉起子韵的手臂,示意她起身。子韵则提着春水亲自做的灯笼,跟在他后面。 穿过走廊,又拐过一个弯,子韵认得路,那不就是去后花园吗。 春水突然转身道:“你把眼睛闭起来,给你个惊喜。” 子韵嘟了嘟嘴,一本正经地把眼睛闭起来,一秒钟后,又忍不住张开,看见春水一动不动的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就知道你!”春水嗔道,走到子韵身后,双手一抬,蒙住子韵的眼睛,慢慢推着她走了一段。 当两个人都静静地站在某个地方时,春水吁了一口气,在子韵耳边轻声说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说罢把双手慢慢移开。 子韵缓缓睁开双眼,直到完全睁开,立即被眼前的情景怔住了。 火树银花!是的,火树银花! 那些树干和枝桠,全部变成了透明的发光体,银白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分外明亮。 那些灌木丛,那些低矮的枯枝上面,却一闪一闪地亮着,仿佛散落了无数的星星,又像夏天草丛中飞舞着成百上千的萤火虫,黄灿灿、绿莹莹的光芒闪烁着,煞是好看。 “喜欢吗?”春水轻声问道。 子韵兴奋得点了点头。 春水走了过来,拉着子韵走进这一片光的海洋之中。 当子韵站在中央时,仿佛踩到了什么启动机关似的,整个后花园都亮了起来,从她的脚底下开始,向四周辐射。 奇迹出现了!地面上,无数绿草破土而出,又用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快速成长着,花朵也随之绽放,星星点点地点缀在一片绿色的海洋里。 两只蝈蝈突然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分别落在两片最宽大的叶子上,开始给这个世界增添美妙的声乐。 蝴蝶飞来了。她们五颜六色的身体在飞舞的路径里留下长长的荧光。 一只粉色的蝴蝶飞了过来,子韵伸出手,她停在了子韵的指尖上,当子韵探过头去想看个清楚时,她又双翅一振,飞了开去。 子韵眨巴着眼睛,朝春水看去。 “不用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春水满脸笑意,说道,“只不过发生的时空不同而已。” 子韵轻轻踏了几步,那感觉跟走在柔软的草地上一模一样,以至于她都不敢太用力。 子韵拉起春水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聪明。但那不是幻觉,那是一种记录,以魔法的形势。” “春天,离我们也不远了。我们将一起迎接她。”春水握着子韵的手,让子韵感觉好温暖,“你曾经说,我并不在意破黑。现在我告诉你,我在意破黑,和你一样在意。你能相信我吗?” 子韵看着他的双眼,看到满满的热忱,还有一丝憔悴,一丝急切。是的,我相信,我当然相信,子韵心里想着,其实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呀。 第二百四十七章 火树银花2 - 破黑传奇 - 子韵 春水不见子韵答话,又说道:“好吧,看来我得以实际行动来表示了。” 子韵咬了咬下嘴唇,冲他笑了笑。 春水摊开子韵手掌,将一样事物置于掌心,“给……” 子韵低头一看,倒是认得这个,这是女子最喜爱的发饰之一,簪子。只是眼前这支,不知是玉还是琉璃还是琥珀,整体呈扁长型,一头粗些,一头细些,嫣红夹杂透明白。子韵拿在手里抚摸了下,手感滑-润冰凉,再拿近些细细看,那红色似乎在里面缓慢流动。 子韵托起簪子在春水面前,脑袋一歪,好奇地看着他。 “这是昌南城的灾民送的。怎么样,我大公无私吧。我对破黑可是很忠诚的哦……”春水说着,有些油腔滑调的意思,接着他抬手握笼子韵的手指,紧紧抓住那支簪子,“我对你,也同样忠诚……” 子韵有一瞬的茫然,接着红晕飞上她的脸颊,让她觉得滚烫滚烫的,春水炙热的眼神更让她手足无措,只得呆呆地站着。 这个时候,魔法的记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只小型烟花的绽放。银白色的焰火绕成一个圆圈,把春水和子韵围在中间。 “好漂亮!”子韵眼眸一亮,心里叹道。 “来,转过去,我给你试试看。”春水拿过子韵手中的簪子。 子韵有些羞涩,还是慢慢转过身去。 春水掬起子韵长长的头发,手居然有些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春水啊春水,你平时女人堆里还少呆过吗,怎么现在还居然手抖?真是没出息!春水心里骂着,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手背。 就这么忐忑着,激动着,又有些别扭和笨拙的春水,慢慢地盘着子韵的头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都不知道时间是怎么流逝的。 同样,子韵眨巴着眼睛,屏着呼吸,心里也如打翻了五味瓶般复杂,根本就不知道春水到底在干嘛。 随着一声“好了……”春水如释重负,重重了吁了一口气,双手在衣服上一搓,难不成还出汗了?竟比打了一架还累么? 子韵抬手轻轻摸了摸,扑哧一声笑了。 她可是从小到大没戴过这种玩意,可惜没镜子,不知道是啥效果…… 子韵转过身来,咬着嘴唇,皱着眉头,有些羞涩,有些不安。 “嗯……”春水摇头晃脑地看了一阵,“不错。”他靠近子韵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很漂亮。” 子韵感觉耳朵暖呼呼的,还有些痒痒,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我说老板……老大……”春水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转而说道,“我是说,我要不,就不叫你老板啊头头啊,多难听呀,是不?” 子韵笑着眨了眨眼,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馊主意。 “你看看,我还比你大了几岁……平时你爹娘都怎么叫你的?” 子韵歪着头,想了下,怎么叫的?无非是小丫头啊,韵丫头啊,被骂的时候就叫小鬼头之类的。 “怎么样,有了没?” 子韵摇了摇头,难道让你叫我小鬼头吗,切! “你再想想啊,比较亲切之类的称呼啊……”春水循循善诱道。 子韵皱着眉,突然想到一个,便脱口而出,“韵,儿”。粗噶的声音几乎都没能准确的发出这两个字的音调来。 那是她的乳名,外祖母曾经这么叫她来着。外祖母在子韵满月的时候就去世了。对此,子韵也是毫无印象了。 “韵儿?韵儿……不错,顺口。”春水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子韵,“就是稍显亲昵哦……不过我就在没人的时候叫叫,好么,韵儿?” 子韵咬着嘴唇,感到浑身都有种异样的感觉,也不去搭理他,假意去看周围的焰火。 春水知她羞怯了,便转变话题,指着天空那盘皓月,说道:“快快,十五的月亮,好大好圆。” 两人并肩而站,静静地,在这火树银花当中,仰望着天空,直到焰火熄灭,月光在他们身后留下明暗的影子。 “奎尔!我感到无穷的力量!” 树林里,明亮的清辉洒下,树枝与光影交织成一幅斑驳美妙的图案。 “是的,老弟!一年当中的第一次满月。尽情享受吧!”随着一声低吠,狼人迅速变身,从一个精壮的男子变成了一头硕大的恶狼。 “哈哈,奎尔,你还是这么低调!”说话时,该男子身上的单衣嘶拉一声碎裂,露出了大块的虬结肌肉,沐浴在满月的光辉下。 “将军要亲自执行任务。我可不想坏了大事。”那个被叫做奎尔的狼人说道,轻轻一跃,已经站在了高高的树枝上。 “我都有些等不及了!”说着,这个红头发的男子也低吼一声,身形急剧地扭曲起来,浑身的毛发迅速长出,竟是头红棕色的巨狼,个头比奎尔还稍大一些。 “这林子的深处,有一头黑熊。去玩玩?”狼人奋力一弹,竟窜到半空中方才落地,他感到兴奋无比,迅速奔跑起来,这无盈的力量,让他有些驾驭不住的激动。 奎尔低头,看着下面那个如风的灰色残影,说道:“在冬眠时候被打扰,可是会暴怒的。” 不管下面的狼人有没有听到,奎尔复又扬起头,望着天上那一轮满月。将军?哼……不知道月圆之夜,将军的力量又有多少的提升? 稍晌,从林子深处传来狼的嘶吼和熊的低吼。看来,平时要靠三四个狼人分工合作才有胜算拿下的凶猛兽熊,也陷入了困境。 奎尔一点也不怀疑这个。满月的力量,让狼人能够瞬间提升爆发力和战斗力,而且不止一个档次。 可是,奎尔也不会忘记,在满月过后最隐晦的那个时刻,狼人的力量会因为透支而迅速衰减。这个时候,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 突然,奎尔的耳朵灵敏地动了动,他眯起了眼睛,静静地感受。是的,他们终于来了。 奎尔一跃而下,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往红棕狼人消失的方向奔去。那边,需要速战速决!误了大事,尤其是误了他的大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点天灯 - 破黑传奇 - 子韵 “哎呀,我说,死老头,你都几岁的人了还弄这破玩意。快去给我拿捆柴火来……今晚上都要准备好,明天可以晚点起来。” 一向务实又啰嗦的吴妈冲着角落里那个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的老头喊道。 吴妈是个寡妇,儿子和媳妇都在外地做生意,难得两三年回来看她一次。本来儿子是想接吴妈过去一起住的,吴妈搬去住了七八天,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还是一个人在老家过的舒服些。 其实莫说三个人挤在那租来的两间小屋子里,里里外外都不方便,就是吴妈整天没事干,左邻右舍也都是些早出晚归的劳碌苦命人,她一个人闲着,也没个说话的人,真叫百般无趣。 打定了主意,又和儿子商量好,只要他们需要她带孙子了,她一定去,孝顺的儿子才肯放她回来。 平时吴妈也是个消停不下来的主,习惯了干活,不做点啥,真是比死还难受。也算得是缘分,经人介绍,就来到了破黑佣兵团做厨娘。 虽是一个下人,破黑上下,也都对她和气的,别看个个都是江湖上混的,手里的武器也是沾了人血的,但是充满豪情义气。子韵小姐,也不似那些凶神恶煞,在她眼里,还是讲究人人平等的。 所以子韵中毒这阵子,吴妈心疼得仿佛自己的闺女受伤了似得,也尽心尽责地帮忙照料。 平时那两个小丫鬟,也受不了吴妈的罗里吧嗦,偶有顶嘴的,也就是嘻嘻哈哈的意思,并未真正吵起来。倒是墙角里那个老头,吴妈说什么从来不还嘴,就好像她手中的一部遥控机器一样,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在他面前,吴妈声势俱优。 厨房里有了这么个帮手,吴妈的工作轻松了不少。有了这么个老伙伴,吴妈也少了很多无趣。 可是这次,他却对吴妈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干着自己的事。 吴妈放下手里的锅盖,走了过去。 老头手里的工艺品已经接近尾声了。 这是一个特大号的灯笼,具体来说,是一个天灯。天灯是用轻柔的竹蔑子搭建的倒袋形状,底小顶大,四面用透明的宣纸包住,里面,是一个蜡烛盘,五根蜡烛围城的圆形底座。 和春水做的那个四君子灯笼相比,这个显然粗糙了许多,但是它有自己的特点,就是能飞上天去。 “嘿,还不错嘛。”吴妈两只手在围裙上搓着,在边上看得也来劲了,“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个。” 老头并未答话,也没抬头。 “可以了,试试看。这个天灯最讲究的是平衡。”看来吴妈年青时候也没少玩过这种。吴妈从围裙的大口袋里取出火折子,递了过去。 老头略略迟疑了一下,便接过火折子,小心地点燃了蜡烛。 五根蜡烛都燃烧了起来,厨房里渐渐变得明亮起来。那倒扣形的“大纸袋”也慢慢地鼓起来,缓缓的,缓缓的,脱离了老头的双手,往上升了起来。 “哎呀,成了!成了!”吴妈兴奋地拍手叫着,犹如回到了童年,天真的笑容无遗地展露。 突然一道残影卷过,天灯复又回到老人手中,蜡烛已灭,散发出呛人的白烟。 又一眨眼,吴妈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兴奋的表情还未来得及变成惊恐,呈现出一种过度时的扭曲。 这张脸,有一点熟悉却非常的陌生,像魔鬼一样盯着她,那种浮夸的狞笑让人睡梦中都能惊醒,那双恶毒的眼睛,仿佛看一眼就会暴毙而死。 的确,吴妈已经死了,她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可是她还能听见,她还能看见。死亡从心脏开始散发,可还未达到大脑。 “谢谢你的夸奖。” 她看到那张脸的嘴唇动了,恐怖的微笑里流淌出这样一句话。 滴血的匕首从她的胸腔中拔出,吴妈倒地,什么都来不及回想,死亡就这样夺取了她的思维。 ———————————— “快看!”春水扶了扶子韵的肩膀,朝东北那个方向指去。 一个明亮的发光体在半空里缓缓地上升。今晚无风,月明星稀,且没有往年这个时候满天的烟火,所以这个发光体分外的显眼,好似第二个月亮般。 “一盏天灯。”春水说道,“谁家还有这种闲情逸致,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祝词。” 子韵抬头看着那盏冉冉升起的天灯,想起在学院的时候,她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也做了这样一个天灯。 那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上课时候老师讲到古代用于祈福和传递消息时,提到了这么一种工具,并且讲到了它的制作工艺。 及其简单的。那天晚上,她们几个就开始动手了。轮到最后一个步骤了,大家都争抢着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愿望。无非是些让心仪的男子也喜欢自己,能够顺利通过考试,希望自己和家人身体健康等等之类毫无营养的话。 子韵记得,自己写的是能够做一个出色的游侠。 现在,这个愿望算不算实现了?子韵摇着头,露出一丝苦涩。 春水见子韵有些异样,猜想她是不是在为破黑担心,当即说道:“不如我们也来许个愿吧。” 子韵眨巴了下眼睛,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望向那盏还在上升的天灯,闭上了眼睛,各自许下了愿望。 春水笑着说道:“这个许愿,不能许得太远,不着边际,也不能太虚,泛泛而谈。” 子韵翘着嘴巴,心想道,哼,你这不是说我异想天开吧。 “怎么样,透露下,你刚许的什么愿望?”春水凑过去,嬉皮笑脸地问道。 子韵摇了摇头。 子韵拉起春水的手,写道:“说了不灵。” 春水无奈地笑了笑,“心诚则灵嘛!我的愿望近在咫尺,希望破黑能够顺利度过这个元夜。” 子韵点头,复又看向那盏天灯,心里想道,啊,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点,只想着神兵了,不对不对,我是想着用神兵来武装破黑嘛,多几把神兵,破黑就天下无敌啦,哈哈! 这个许愿,到底是说了就不灵,还是心诚则灵?自有后事验证。又或者,这仅仅只是一种美好的寄托罢了,若我能主宰苍生,这世间又哪来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之百味人生。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