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路边蹲着一位衣着华丽,相貌俊美的青年。这会儿,他正盯着手中的地图发呆。 此青年名为隐元,作为北斗九星的最尾巴一星,亦被称作右弼。这次,他奉了众星之主星帝的命令赶往丙国北境,教训作恶多端的流寇。 这些年,流寇烧杀掳掠,使得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奈何丙国君主是一个傀儡皇帝,年幼不管事。 位高权重的丞相与手握大权的皇太后斗得你死我活,没空搭理流寇作乱,导致没人管的丙国北境呈现出一片萧条落败的景象。 隐元此番奉命收拾流寇,让他们不敢再肆意妄为。 然而,隐元眼前的这座城池生机盎然,大街小巷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女子们身穿飘逸丝裙,笑嫣如花,男子们则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众人脸上挂着分外和善的笑意,整个呈现出一片盛世繁华的现象,一点儿都不像是传说中那般秋风扫落叶的萧瑟。 隐元心知,丙国北境没理由短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巨大,那么目前有且仅有一个可能。隐元,他又一次迷路了。 这绝对是一个异常苦逼的不幸。 为了防止隐元突遇意外,找不到方向,隐元的八哥洞明特意为隐元筹备了世间诸国的地图。 但凡洞明外出执行大小差事,他均会绘制一份当地的详尽地图送给隐元作为参考。哪怕是任务不曾涉及的偏远小国,洞明亦会专门抽出时间去一趟,只为了自己的这个九弟出门时方向不要错得太离谱。 岂料,拥有无数地图的隐元一如既往的找不到正确位置,无方向感的情况毫无转机。 隐元没奈何地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拍了拍锦袍上的尘土。这时,冷不丁吹过一阵风,隐元下意识闭上眼睛,手莫名的一松,手中的地图随即被风吹跑。 他慌忙地伸出手凭空抓了几下,可惜没有收获,所幸隐元那一刻猛然记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这才停止了乱扑腾。 待大风止了,隐元揉了揉眼睛,低头望向自己的裤腰。 寻常人的腰际通常悬挂有玉坠之类的配饰,而隐元则挂着一个醒目的布袋,内有他的出门关键法宝,地图。 数不清的地图全数缝在这个布袋里,而布袋缝在隐元的腰带上,避免各种各样有可能或者不可能的情况发生。 这是隐元三番五次遗失地图之后,洞明想出的法子。 只要隐元的裤腰带没丢,地图就跑不了。倘若隐元连自己的裤腰带都找不到了,洞明也无计可施。 虽说隐元有八位哥哥,但其中的七位哥哥格外有名又格外的忙碌,他们没时间帮助隐元,唯独几乎不现身的洞明星相对清闲。从小到大,七位哥哥把照顾九弟的重责交给了洞明。 隐元佩服八哥的深思熟虑,他成功守住了自己的腰带,于是地图再也没弄丢过。他乐呵呵地裹起丙国地图,塞入布袋中。 之后,他好奇地环顾四周,后知后觉的发现,附近已有不少人在打量他。众人心生纳闷,这位公子蹲在路旁发呆的原由。隐元看了看他们,大家的目光均透着善意。 隐元心底一琢磨,既然如今地图已拯救不了他,不妨采取传统的求助方式,问路。这儿的人看起来非常容易相处的样子。 一直以来,隐元始终深信不移,世间纵有坏人,但总归好人的数量居多,所谓邪不压正。 印证这个道理的人是洞明,每逢洞明外出办事,都会路遇很多很多的好人,发生很多很多好事,任务顺利得一塌糊涂,令隐元羡慕万分。 洞明自幼拥有福星的称号,能为自己和他人带来幸运,但隐元与八哥不同,隐元的运气不怎么乐观。 哪怕洞明不时劝说隐元,不常显现的隐元星同样是无比珍贵的福星。可包括隐元自己,以及众多星星,似乎都不这么认为,隐元的遭遇经常令他自己一脸血。 曾经有一段日子,隐元的运势衰到了极致,他十次问路,五次遇劫财,四次遇劫色,剩下一次遇到劫财又劫色。 即使隐元自身有灵力有修为,对付这些坏人轻而易举,但也免不了情绪低落。隐元遇见这些人会心情不好,同时这些人遇见隐元亦会迎来坎坷。 五个劫财的,此后莫名其妙的破财了。四个劫色的,此后莫名其妙的夜晚生活不性福了。经历最百转千回且匪夷所思的莫过于那个企图劫财劫色的不良青年。当晚,他家半夜进了盗匪,盗匪对他劫财又劫色了。 假如此事仅仅到此为止,隐元也不会万分感慨自己的星途充满了未知的变化。 令隐元哭笑不得的进展是,那个不良青年与盗匪相爱了,隐元怎么也不会料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般。 月黑风高的夜晚,盗匪偷偷地溜进了不良青年的家。那会儿,劫财劫色不成的不良青年已褪去衣衫,寂寞地躺在床内,计划自己替自己解决一下夜晚需求,哪知道他迎着烛光竟见到了床边牛高马大的盗匪。 不良青年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劫财。”盗匪的话说得底气十足。随后,他的视线在床内的青年身上绕了一圈,眼底陡然浮出些许迷离,果断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劫色。” 闻言,不良青年的表情霎时僵了僵,他紧盯对方看了又看,此人个头高,身体壮,脸也能看,貌似还凑合。 在青年思考期间,盗匪迫不及待的飞扑上前,不良青年悲凉哭泣,哦不,兴奋激情了一整夜,完美的解决了自己一开始打算独自一人解决的问题。 天亮后,盗匪并未离开青年家,也没有夺走青年的财物,而是与青年在一起了。得到相互能满足彼此的另一半,他们的性福日子从此展开。 数十年后的某天,隐元无意间路过旧地,惊奇重遇昔日的不良青年。 那会儿,不良青年与盗匪早已不劫财劫色,他们洗心革面,认真的生活。青年勤俭持家,盗匪踏实做生意,由于夫夫和睦,感情深厚,两人齐心协力竟出人意料的成就了一番事业。 盗匪和不良青年成为了富裕人家,他们有钱后,仍记得自己当初的种种不好,对身边的人慷慨的施以援手。这样虽不能彻底抵消他们曾经犯下的错误,但他们竭尽所能的让自己与自己身边的人的生活越来越好。 隐元再见青年,对方已然老去,而隐元仍是当初年轻俊美的模样。两人不期而遇,隐元倍感窘迫,青年却对着隐元笑了,笑得十分平和。 青年面向依旧年轻的隐元,他牵住老伴的手,告诉对方:“你看,那是我此生的福星。我遇见他之后,转身就遇见了你。” 一生因此而改变,朝着从未想象过的美好日子一路前行。 洞明得知隐元的这番经历,欣喜的鼓励隐元:“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福星,你要相信自己。” 真相有时会被表现掩盖,隐元需要坚信自己的力量。 隐元仿佛也从中获得了信心,这一段古怪且意想不到的姻缘,给隐元摆脱长久的灾星名号提供了动力。 奈何,隐元知晓结果的仅有这一对,而且其它的星星并不认可隐元,他们嘲笑隐元:“你促成的哪能叫姻缘?得了吧,破锅配烂盖罢了,竟然还好意思提起。成就锦绣良缘的是洞明,洞明促成的姻缘那才是佳偶天成,天造地设的一双。” 星星们的话,洞明却不认可,他告诉隐元:“能让好的人,过得更好,固然很重要。可是,能够让不好的人回归正途,也得到好的生活,这也很重要。” 隐元理解,洞明总说好话劝慰他。洞明对他照顾有加,说话顾及他的感受,体谅他的心情。 洞明对隐元说,平时多想想愉快的经历,生活也会随之平添顺利,别让身边短暂的不幸假象模糊了双眼。 首先,从相信问路不会遇到坏人开始。 话虽如此,但这一刻,隐元身处熙熙攘攘的街头,他到底该找谁问路比较适合。 隐元略微烦忧地望了望四周,隐元舍不得影响他人的正常生活,他得寻一位灵力强健的存在。 以往的经验告诉隐元,他的衰运并不一定会影响所有人。隐元与他的七位哥哥相处,他的哥哥们极为厉害,以至于他们从不担心隐元带给他们的小改变,况且隐元也无法对他们造成多少的不好影响。 隐元与洞明相处时,甚至会由于洞明的好运势影响,连带隐元的运气也随之好转丁点。 综上,隐元盘算着找个实力深厚的人问路。 隐元一路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眼前一亮。 路边的小茶铺,桌旁坐有一位白衣男子,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让人倍感舒服的灵气。对方修为档次比隐元高,隐元看不透对方的真身,只觉得此人理应相当了不得。 隐元定定神,兴高采烈地走向白衣男子。他刚走近,脚下诡异的一滑,隐元顷刻间内心惊愕不已。糟糕,他的衰运貌似先来了,千万别震塌附近的房屋或者撞伤周围的路人。 片刻后,隐元愣愣地意识到自己并未重重落地。他依然保持着身体前扑的姿势,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根长板凳稳稳地横在他腰际,托住了他。 隐元欣喜地偏头一看,危急中,白衣男子顺手拿起桌边的板凳拦住隐元,避免了灾难的降临。 这会儿,白衣男子正一脸淡然的打量隐元。隐元心有尴尬,他站直了身体,道了声:“谢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白衣男子平静应道。 隐元收起方才的窘迫,回到自己的初衷,向对方打听:“请问,你知道丙国北境的芙镇怎么走吗?” 白衣男子稍稍思索小会儿,说道:“芙镇距离此处路途遥远,且沿途有流寇出没。两天后,这里有一支商队出发,他们会路经芙镇。你若不急,不妨与他们同路,多个照应。” 男子恰好认识商队的头领,可以介绍他们相互认识。得知这个消息,隐元连连点头应好。等待两天时间,问题不严重,毕竟让隐元自己找路去丙国芙镇,不知将迷路到何时。 隐元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白衣男子对隐元的疑惑丝毫不惊讶,无比从容地应了句:“丁国都城,丰凝。” 隐元当即傻眼。 啊?丁国,那不是在丙国的相反方向么? 第2章 得知自己的当前所在,隐元掰着手指头仔细算了算。 他从星空出发至今,一直努力的奔往丙国,谁知如今竟然到达丁国境内,妥妥的绕了一大圈最终还绕错方向的节奏。 幸好此次出门,星帝并未特别交待隐元,差事十万火急,隐元切不可耽搁,务必飞速抵达,要不然隐元此番铁定误了时辰。 上次隐元领命前往甲国皇宫,由于时间极度紧迫,洞明特地送了隐元一程,方能时间准时又地点准确。 换作平时大多数时候,隐元其实不愿哥哥时刻帮助自己,这样会显得他办事不给力,被其余的星星们嘲笑。 现在他既已在丁国都城,不如干脆与商队一同出发。沿途有流寇不可怕,隐元本就为了教训他们而来,隐元怕只怕行进的方向再度偏离,他见不到流寇出现。 偏离的方向,永远是隐元的心头刺。 除却不常现身的洞明星与隐元星,隐元的七位哥哥在世间亦有北斗七星的美誉。每当人们夜里寻不到方向之际,便会抬头仰望天空,夜幕中的北斗七星分外闪亮,为迷路的人们指引正确的道路。 隐元没担任夜间指路的重责,一是他光芒微弱,二是星帝无法交给隐元这份差事。隐元自己出门均是无限迷路的状态,又如何为他人引路,岂不是越引越偏,落得回不了家的地步。 有时候,隐元觉得,自己不够亮堂也是好事一桩,不至于误导别人,免得往后世人评价他,一闪一闪隐元星,跟着它走迷路到天明。 这回隐元虽不幸的绕到丁国丰凝城,可白衣男子不仅没被隐元的运势拖累,还大方推荐商队给隐元,隐元心知此乃好兆头。 隐元明白相逢是缘,遇事需心怀感恩的道理,他厚着脸皮坐在白衣男子的对面,大方的自我介绍道:“我叫隐元,隐士的隐,元宵的元。我家里有八位哥哥,我要去丙国芙镇,但中途迷路了。” 闻言,白衣男子不禁感慨,隐元大可不必如此自报家门。 白衣男子见过隐元,也知晓隐元,他赴星帝之约参加星宴时,见识过这颗令星宴人仰马翻的隐元星。白衣男子客气地回了一句:“泰义,我的名字。” 男子并未直接道出自己的真名东皇太一,他认为目前行走世间没这必要。 东皇太一没料到自己此次到丰凝办事,竟偶遇这颗号称谁遇谁倒霉的隐元星。与他的哥哥们相比,隐元星的光芒实在弱小,勘称看不见的星。 偏偏隐元的黑眸分外明亮有神,透过隐元的双眼,东皇太一能看见叹为观止的星相。 当初赴星宴时,东皇太一曾问星帝:“为何这颗星如此异常?” 星帝笑了笑,坦言:“隐元尚不能掌控自身的力量。他本性不坏,就是方向感太差,外加运势起伏不定,免不得到处磕磕碰碰。你若是在外遇见他,帮他一把,他多半迷路了。” 正因有星帝的这番话,东皇太一迎上隐元求指路的委屈表情的瞬间,暗自决定帮一帮这个果真迷路了的家伙。 泰义付了茶钱,站起身:“我带你去商队,与头领见一面。有什么出行安排你与他沟通。” 听到这席话,隐元笑逐颜开,他遇到了一位办事雷厉风行的好人。 了解商队的情况,有利于隐元尽快抵达丙国。不过,前提条件在于,商队如期出发前往丙国。 隐元与泰义行至商队落脚的客栈,得知了一个让隐元无言以对的消息,商队外出的安排刚刚取消。 起初的原因是商队的马匹匪夷所思的全吃坏了肚子,接受了兽医的全力抢救。紧接着,商队货物怪异的出现状况。再然后,商队的成员突然病倒,众人赶紧请来大夫医治。 恰好一位半仙路过此地,半仙掐指一算,道是商队不吉突现,预示此行危机四伏,切不可擅自行动。 面对此情此景,隐元哭笑不得。与他同路哪来危机四伏,他不就是运势稍微衰了那么一丁点,方向感稍微弱了那么一丁点而已。 再说了,泰义尚未告之头领,隐元有意与商队同路的消息,商队的衰运从何而来,完全没道理。奈何头领已决意推迟出行,一延不知延到何时,隐元犯愁自己如何是好,他必须去丙国执行任务。 隐元没瞅出事情的端倪,泰义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事情很简单,商队内有人私盗货物,又是装病,又是下毒害马,联合半仙,意图蒙混过关。 一切与隐元无关。 当前,情绪不振的隐元低垂脑袋,不快不慢的跟在泰义后面。前方的泰义冷不丁止步,隐元一不留神,撞到泰义背上。 隐元惊讶地抬头往前看,泰义侧过身看着隐元。 正对泰义的视线,隐元心里一紧,有点不安。他不太确定,泰义是不是要告诉他,别再跟着他,商队不去丙国,泰义也没办法。 然而,泰义的话语完全出乎隐元的意料,泰义决心好人做到底:“我过两天要去丙国一趟,你可以与我同路。” 得知这个好消息,隐元激动地睁大眼。喜从天降,贵人相助,无论泰义因何原因前往丙国,隐元均重拾希望,对泰义万分感激。 隐元高兴的应了句:“我等你。” 别说两天,三天隐元也能等,他会等着泰义一起到丙国。 见状,泰义淡然。他只盼星帝派这颗星到世间执行任务别是急事,假如真有急事,星帝估计也不敢贸然交由隐元处理。隐元反着方向走的本事,也是一种能耐。 自从泰义与隐元约定同路,隐元成为了泰义货真价实的小尾巴,泰义去那儿,隐元跟去那儿。隐元若不紧跟泰义,别说两三天,两三个时辰后,隐元不弄丢自己,肯定就弄丢了泰义。 泰义无奈地瞅了瞅这个俊秀的小尾巴,问了一个实在问题:“你在丰凝城识路吗?” 隐元诚实地摇了摇头,接着,他摸出布袋里的地图,笑得自信:“我第一次来这儿。不过,哥哥替我准备了地图。” 大国小国全有,丰凝城作为丁国的都城亦在其中。 泰义默然地扫了眼布袋以及数不胜数的地图。见到地图前,泰义对隐元的识路能力尚且心存侥幸,围观数量惊人的地图后,泰义坚信,隐元确实值得哥哥们费心。 可惜,地图根本拯救不了隐元,泰义对隐元去丙国芙镇却跑来丁国丰凝丝毫不意外。 隐元有没有随身携带地图的习惯,泰义不关心,他考虑的是,隐元不能随时随地跟着他,他有要事得办。 泰义权衡再三,领着隐元走进都城最富盛名的一家客栈,熙朝客栈。泰义订了天字一号房,为隐元订了天字二号房,隐元住在泰义的隔壁。 之后,泰义对隐元说:“我有事出去一会儿。你留在客栈休息,或者四处转转都行。千万别出城,找不到自己在哪儿,就打听熙朝客栈的位置。” 熙朝客栈在都城名声响当当,问路保准容易。 隐元琢磨半瞬,他懂得泰义有意留下他,可泰义的话不无道理。 泰义有泰义的事要做,隐元始终跟着他也不是办法,如此这样倒是轻松,他们同住一家客栈,一墙之隔,隐元足以寻得泰义。 安排了隐元,泰义转身快步走远。 隐元在床内蜷了小会儿,都城大客栈的大床躺着特别舒服,奈何隐元目前倦意寥寥,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摸了摸钱袋,银两还在。所幸,隐元从没弄丢钱财的坏习惯,有钱不怕饿肚子。隐元计划先填饱肚子,再在都城转一转,买些有趣的物品送给同住星空的街坊邻居们。 慢悠悠地晃下楼,隐元找了一处临窗的桌子。店小二见隐元穿着打扮不凡,一副有钱公子哥的模样,对隐元十二分的热忱,极力推荐给隐元数道特色美食。 隐元一点儿不客气,每样菜品来一份,店小二收银子收到笑得合不拢嘴。 隐元填肚子期间,熙朝客栈走进来两名男子。 一个长得个子高高的,目光凛冽,一袭藏蓝色长袍,腰间有佩剑。宝剑灵气四溢,绝非凡品。蓝袍男子站在掌柜面前,好像正在商议什么。 另一人则是一身银白色的袍子,他戴了斗笠,暗色面纱掩住了面孔,模样看不真切。纵然隔有面纱,对方举手投足间亦透出良好的修养与高贵的身份。斗笠青年四周半掩半显的灵气,使得隐元大胆猜测此人相貌出众,且绝非寻常世人。 他二人订了地字一号房,与隐元所在的天字号房不在同一边。 大概是赶路肚子饿了,两人也挑了张临窗的桌坐下,店小二一如既往的热情迎上前:“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本店的招牌有……” 说着店小二侧身,笑容灿烂的指了指不远处的隐元,客栈的菜品基本全在隐元桌上。 蓝袍男子无心研究隐元那桌的大鱼大肉,他低头询问身边的斗笠青年:“言致,你想吃什么?” 斗笠青年指尖撩起面纱下端,张了张唇却未发出任何声音作为应答。蓝袍男子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斗笠青年在说,你决定就好。 隐元对此两人略感好奇,蓝袍男子一直为斗笠青年夹菜,对方竟始终不取下斗笠,也不说话,默默地吃饭。 无缘一睹斗笠青年的容颜,但青年撩动面纱与蓝袍男子交流时,隐元瞅到几眼。单从下巴和嘴唇的轮廓曲线不难判断,有那么好看的下巴,纤细的脖子,定是一位赏心悦目的美人,没准超出隐元最初的预料。 隐元一边大口吃肉,一边研究这两个人。 他啃鸡鸭鹅兔的时候在看,喝酒的时候还在看,蓝袍男子丢给隐元的眼神,意思简单明了。 你,不许再看。 匆匆吃了饭,两人随即走向地字一号房。入了房间,蓝袍男子关上门与窗户,斗笠青年这才取下斗笠,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蓝袍男子三两步上前,轻柔地搂住对方,分外亲昵地亲吻对方的唇:“言致,你别担心,我们已在丁国都城,不会有事的。” 闻言,程言致张了张嘴,他依旧没能发出声音:郑峻,是我连累了你。 “别说这种话。”蓝袍男子揽紧自己的恋人,抱得紧紧的,“一切交给我处理,我定会全力保护你。” 程言致犹豫片刻,他牵了牵郑峻的衣袖,唇一开一合:方才那人,我在甲国皇宫见过。 此话一出,郑峻颇感不可思议:“你认识他?” 程言致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或许不认得我,但我能逃出甲国,全凭他的出现。 与此同时,吃饱喝足的隐元满意地抹了抹嘴,留下了一大桌空盘与目瞪口呆的店小二。 趁着时辰尚早,隐元乐滋滋的逛繁荣兴盛的都城去了。 第3章 丁国正值盛世,都城丰凝可谓繁华异常。街道两侧的各类店数目极多,出售的物品也是五花八门,看得隐元目不暇接,什么都想买。 隐元早已记不得,自己上一次走过如此热闹的街头是在何年何月。他几乎每次到世间均是急匆匆的状态,无暇顾及其他,一门心思的判别方向。 这次与以往不一样,隐元有了同行的伙伴,对方是一位看不透真身的强大存在。 一边穿街过巷,隐元一边新奇的四处张望,他瞅见不少小玩意均倍感新鲜。都城的商人们十分厚道,没有乱喊价欺骗隐元,这儿的物品大都物美价廉。 隐元暗暗地想着,丰凝城是一个好地方,他在这儿难得的过得顺畅。以后闲着没事时,他打算常到这儿玩,既可以欣赏丰凝城美景,又能尽兴的大采购。 星途多了一项值得期待的心愿,隐元的情绪随之上扬。 隐元沿路购买了许多礼物,有胭脂水粉,有珠宝发簪,亦有绫罗绸缎。隐元特意挑选了一套文房四宝送给洞明,他的这位八哥平日不爱出门,坐在书房内看看书练练字。 买了礼物送人,隐元同样也买了礼物送自己,他的住宅必备品,铜铃。其中,银铃铛与金铃铛数量稍少,铜铃最多。它们造型别致,花纹精美,隐元怎么看怎么喜欢。 长久以来,隐元特别钟爱铃铛。他在星空的宅院,每个角落都有铜铃。至于为什么悬挂大数量铜铃的原因,完全是出于安全因素。 隐元为了在宅院倒塌之前提早得知动静。 不知道为什么,隐元的宅院总在坍塌,神也不能抵挡他房屋倒了又倒的速度。以防万一,隐元决定在熙朝客栈暂住的这两天,也在屋内挂满铜铃,一旦客栈突现异常,隐元能早些察觉到不对劲。 隐元一口气扫荡空了丰凝城的铃铛,多到包袱装不下,多到堆成一座小山,多到隐元不得不拖着它们吃力往前走,多到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打量他。 费劲行进中,一名女童兴高采烈的跑到隐元跟前,扬脸问道:“大哥哥,铜铃多少钱一个?” 闻言,隐元一头黑线,他的穿着打扮难道像兜售铜铃的小商贩?这是今年新订制的锦袍中,隐元最中意的一件,莫非不符合世间的喜好。 隐元沉默片瞬,大方的拿出一个可爱的铜铃,微笑着递给对方:“铜铃不要钱,送你。” “谢谢大哥哥,你真好。”女童欢呼雀跃的拿着铜铃跑了。 对方开心,隐元也开心。俗话说得好,行善积德,好事做得多了,遇到的好事也会越来越多。 一柱香的时间后,隐元迎来了好事多多的时刻。 一大群小孩环绕在隐元身旁,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大哥哥,听说这儿的铜铃不要钱,是真的吗?” 对此,隐元顷刻间泪奔。 一群又一群的小孩高高兴兴的来了又走,理应满载而归的隐元为自己留下了最后一个铃铛。 隐元盯着自己的手心,围观这个极小极小的小金铃,他使劲摇几下,确信听不到多少声响。它的声音要提前给隐元通风报信恐怕是不可能了。 即使如此,隐元亦倍感欣慰,有一个总比一个都没来得好,知足常乐。 隐元沿着大街慢步溜达,这座都城如此平稳闲适,想必丁国定有一位出类拔萃的明君,让他的子民过得幸福美满。 走着走着,隐元忽然停下脚步。他左摸摸左摸摸,翻出画有丰凝城的那张地图,他翻至地图背面,他记得洞明绘图时添加了一些关于当地的注释。 丁国现在的君王名为李浩广,他十六岁登基,执政八年,如今国富民安,兵强马壮。丁国的国土面积广阔,军队实力非常强大,李浩广不会随意攻打别国,同时外敌畏惧丁国的力量,也不敢来犯。 隐元认真算了算,依照洞明的记录,此刻的李浩广貌似挺年轻,适值身强力壮之年,他能将国家治理的这般昌盛,的确令人佩服。 反观自己,隐元偏着脑袋冥思苦想。话说,他今年多少岁来着? 好像又记不得了。 隐元准备问路返回熙朝客栈之际,迎面来了一对母女。 那位母亲焦急的向隐元打听:“请问这位公子,可知诚和医馆怎么走?” 听到这话,隐元的心情格外复杂。有人向他问路,居然有人向他问路,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不是不肯帮忙,可问题在于,他都不识路,还得问路回客栈,他如何为别人指引方向。 面对如此千载难逢的指路机会,隐元咬咬牙,没奈何地笑笑:“抱歉,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 闻言,那位母亲平添几许失落,但依旧笑着谢过隐元,她扶着大着肚子的女儿继续求助其他人。 隐元没走几步,骤感一阵寒风刮过,他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冷战。这么晴朗的天气,风如此之冷,相当反常。 与此同时,浓烈的妖气扑面而来,夹带着极度的轻视。隐元诡异的觉得,自己被人挑衅了。他顺势望向妖气的去向,惊见那抹气息正疾驰而去,再不追上前就无望了。 隐元想不明白,兴盛的都城,安泰的盛世,不应有妖魔作祟的情况发生。或许,他该去一探究竟。 那道妖气跑得特别快,所幸隐元的动作丝毫不输给对方,一路紧跟。没多久,妖气嗖的一声窜入院墙,隐元正欲穿墙而过,惊觉有齐刷刷的目光投向他。 隐元不得已停下了脚步,保持着趴墙的姿势。他发现院墙外排有长队,一人冲隐元大喊:“小伙子,你不能这样,你得排队。” 听到这话,隐元一头雾水,他追妖气呢,排什么队?这年头斩妖除魔还流行依着顺序来?若不是他此前忘记隐去身影,他早就穿墙逮住妖气,哪会有此刻的窘境。 可惜他已被众人抓个正着,再当场隐藏自己肯定平添事端。他迟疑片刻,看了看排队的众人,然后绕过队伍朝前走,他行至前方,仰头一看。 大门上方挂着一个显眼的金色招牌,诚和医馆。 见状,隐元不由一顿,他记起方才的一对母女似乎在找这家医馆。此处排队这般壮观,莫不是有大事发生。 隐元心痒痒,偏偏又不好立刻窜进屋,于是挑选了一位眉目慈善的老奶奶打听情况:“婆婆,这儿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排队?” 闻言,老奶奶笑了起来:“今天是医馆的张大夫坐诊的日子,大家盼着找他看病呢。” “张大夫?”隐元迷茫。这谁啊,他又不认识,从没听说过。隐元稳了稳情绪,分外谦虚的继续询问。 老奶奶告诉隐元,张大夫全名张之,是丰凝城人尽皆知的了不起的大夫,拥有起死回生之术。 他医术高超,药到病除,解决了诸多疑难杂症。那些看似没救的病人,只要迈入诚和医馆,就能重获一线生机。 两年前,张之遭遇变故,已然脱离险情的病人突然暴毙。张之因此备受打击,道是自己医术不精,他将医馆交给了自己的儿子打点,以后杳无音信。 七天前,张之突现丰凝城,他修行归来,自信大增,一举治愈了困扰皇妃多年的顽疾。 这不,大伙儿闻讯早早赶来排队。一部分人是来看病的,一部分人是来看热闹的。 隐元摸了摸下巴,医术神奇的大夫和窜入院墙的妖气。这家诚和医馆多半隐藏了一些外人无法知晓的隐情,他非得进去瞧一瞧。 避开人气爆棚的诚和医馆,隐元寻了处不起眼的小角落,他隐去身影,穿墙进入诚和医馆内。 由于浪费了不少时间,隐元此刻已看不见妖气的影子。他四下转了转,误打误撞竟入了张之的房间,屋内有张之以及就诊的病人。 一位大夫与一位病人再正常不过,可不正常的是,那位病人怎么看怎么长得像泰义。 同时,泰义也瞅见了隐元的存在,隐元的这点隐身法在泰义面前完全属于不管用的小伎俩。泰义清了清嗓子,一个声音回响在隐元在体内。 不要到处乱跑,过来。 隐元没辙,老老实实地走过去坐在泰义身旁,他抬眼打量对面这位人气指数爆值的大夫。一头白发的张之镇定的捋了捋胡须,为泰义把脉。 见状,隐元非常不理解,泰义健健康康,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来医馆有什么好玩。外面有那么多人排队,泰义何不将时间让给那些真正需要看病的人。 泰义没回答隐元的疑惑,他提醒隐元:“这里形势复杂,不可胡闹。” 隐元闷闷地应了声,不是他愿意溜进医馆折腾,是他见到一股妖气冲进医馆,他才跟来打探情况。 得知隐元此行的目的,泰义坦然:“那妖怪你打不赢,别考虑他了。” 隐元对此不服气,开什么玩笑,他会打不赢一只妖怪。等他挽起袖子把那股妖气打趴下了,拖到泰义跟前给泰义看看,他到底打不打得赢。 见隐元起身要走,泰义不动声色地伸腿一挡。下一瞬,泰义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惜已来不及收回脚。泰义成功的拦住了隐元,隐元一个不稳往前一摔,一颗星撞地的震动相当夸张。 轰的一声,整个诚和医馆眨眼塌了。 第4章 隐元趴在地面不愿动,心里又委屈又无辜。他脸疼,正面撞地的滋味无比直接。他明明准备冲出去找那股妖气单挑来着,谁知竟无缘无故的摔了下去。 泰义以为隐元摔得严重,顿时后悔不该突然拦住隐元,他关切了问了句:“你没事吧。” 星宴上,隐元摔的那一跤威力惊人。泰义只记得星帝说隐元容易迷路,忘记了隐元跌跌撞撞的破坏力。面对医馆的废墟,泰义默默叹了口气,承认自己失策。 听闻泰义的体贴话语,隐元咬紧牙关挣扎着扬起脸,挤出笑容:“我没事,就是脸有点痛。” 隐元实在是不懂,医馆的地面为何如此滑溜,说摔就摔,都不给他预备的机会。当然,泰义一时半会是不能告诉隐元这个残酷的真相了。 诚和医馆突如其来的变故,受到超大打击的莫过于张之张大夫。他听不见泰义与隐元谈话,也看不见隐元的存在,他完全不清楚那一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之迷茫地环顾四周,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是她来了吗?” 隐元听不懂张之的自言自语,他揉了揉脸,苦闷的坐在地面。 医馆全塌了,着实不幸,但幸运的是,由于泰义保护及时,瓦砾并未伤及屋里屋外的人们。泰义觉得自己身为造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最低限度也得做点什么弥补损失。 于是,泰义悄无声息的放了些金元宝在张家的钱箱内,用于医馆重建。 隐元缓过气,站起来抖了抖满身的泥土,他转身之际,无意间对上泰义的视线。隐元没吭声,暗自决定往后多小心,尽量少摔跤。泰义也没吭声,他暗自决定从今以后多留意这颗星星,让隐元尽量少摔倒。 两人的想法难得的不谋而合。 房屋倒塌的动静虽大,可并未为妖气提供逃走的机会,常言道,因祸得福,否极了就该泰来了。 隐元站在废墟中,他与不远处的妖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整个医馆壮烈牺牲,意味着妖气将无处藏身。片瞬后,隐元卯足力气冲向了妖气,决心来个了断。 然而,妖气哪会乖乖留在原地等隐元打败他,他转身就跑,也不知是不是被隐元传染了的缘故,妖气脚下一滑竟摔了一跤,脸着地。隐元表情一滞,随即开怀大笑。 泰义见状一头黑线,隐元自己脸上的伤还新鲜出炉,居然开心围观别人倒地。有隐元在,泰义此番在丰凝的事情注定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听得隐元的大笑,妖气相当气愤地瞪了隐元一眼,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立马爬起来,一溜烟跑了。隐元怎么让对方逃走,赶紧追过去。 隐元隐了身影,在追逐妖气的路上狂奔。凡人看不见他,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全力冲击,不必顾忌别人以异样的目光看待他。 妖气的行进速度快得离谱,隐元好几次险些跟丢。眼看着妖气即将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隐元愤愤然抓起仅剩的小金铃,朝着妖气大力扔过去。 说实话,隐元此举本是气不过自己跑不赢对方,随便出口气罢了。岂料飞出去的金铃竟然如此之精准,它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的正中妖气的脑袋。 妖气一下子扑倒在地面不动了。 隐元万分惊奇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佩服自己丢铃铛的技能居然这么炉火纯青,关键时刻,击中远处快速移动的目标何其不容易。 唯一可惜的是,妖气这小子脑袋太硬,最后的铃铛光荣的砸扁,任何声响都发不出了。 为了防止妖气醒来逃走,隐元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捆牢妖气。他如同凯旋而归的猎人,扛着妖气返回医馆找泰义炫耀。 泰义原本在医馆帮忙,补偿一下自己对医馆造成的破坏,意外瞅见隐元得胜归来。隐元面带笑容,得意洋洋的扛着一团妖气。 隐元大步行至泰义的跟前,大声对泰义说:“看,我抓到它了。” 泰义静静地瞄了眼那团妖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隐元不明白泰义的意思,他扭头一看,霎时一脸血,他居然丁点没留意到,自己肩头的妖气何时产生了改变。 这会儿,隐元肩头仅剩一个旧木桩,木桩上还写了一行字,想抓我,没门。 隐元恨得咬牙切齿,这家伙太坏了,胆敢戏弄他。下次若再落在隐元手里,隐元绝对要他尝尝隐元星撞地铁头功的厉害。 郁闷地丢掉木桩,隐元闷不吭声,表示心情不愉快。泰义顺手拿了盒医馆幸存的跌打药膏替隐元涂抹脸上的伤:“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没抓到,还有下次。” 那股妖气相当的狡猾,逃得快,不好抓,所以泰义选择了守株待兔的方式,等着这只兔子撞上树。眼看着兔子近在咫尺,却被蹦出来的隐元给赶跑了。 按照目前的形势看来,妖气已经引起隐元注意,泰义不介意隐元代替他出手。 有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泰义觉得,世事无绝对,这次妖气溜了,下次未必溜得了。隐元星的运势起伏极大,变幻无常,难以预料,说不准转身就有柳暗花明的良机浮现。 目前,诚和医馆内外乱糟糟的一团,隐元迟疑是否跟随泰义回客栈之际,再度见到了之前的母女俩,她们好不容易找到诚和医馆的位置,却得知张大夫当前无暇为大家看病,请大伙改天再来。 以医馆现在的状况,张之全家今晚多半得露宿了。 听到张之今日已不会诊的消息,那位母亲格外忧虑:“女儿啊,这可如何是好?” 大着肚子的女儿与母亲同样特别忧虑,怀孕是一件大喜事,偏偏她有不同寻常的烦恼:“母亲,此次若又是两个儿子,我该怎么办?” 别的人家伸长了脖子盼长子出生,唯独他家回回生儿子,还是两个一起蹦出来。女子的夫家共有六兄弟,六兄弟膝下全是儿子。这次,心情不爽的老夫人发了话,她要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孙女。六兄弟谁先有女儿,谁掌权当家。 这不,媳妇们着急了。 隐元对此类的情况无比淡定,六兄弟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家九兄弟好不。隐元共八个哥哥,他没有温柔成熟的姐姐,也没有俏皮淘气的妹妹,他偶尔会羡慕别的星星,兄弟姐妹,配备齐全。 虽说缺少姐妹,可北斗家的九星声名远播。 隐元的大哥天枢与五哥玉衡是响当当的桃花星,化桃花煞,合称贪狼廉贞,见到他们意味着好人缘即将到来。四哥天权是文曲星,六哥开阳是武曲星,两人同在亦是文武双全。 二哥天璇为巨门,七哥摇光为破军,巨门化权,破军化禄。三哥天玑是禄存星,主财,隐元的钱袋全倚着三哥庇佑。八哥洞明是颗左辅星,光芒不醒目,却有福星的美名。 隐元的哥哥们相当优秀,好处说个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完。 作为拖后腿的第九星右弼星,隐元认为自己的光辉事迹不提也罢。 综上可见,儿子数量多不要紧,重要的是,儿子们有本事。放眼隐元一家,既无端庄的姐姐也无可爱的妹妹,日子照样过得红红火火。 所以母女俩无需焦虑,大可安心养胎,生两个儿子就两个儿子,证明她们与儿子有缘。 晚上,隐元和泰义一道坐在客栈大堂吃饭,再次见到了投宿的程言致与郑峻两人。 入夜后,隐元明显察觉斗笠青年的灵气大幅增强,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药草味。隐元反复闻了闻:“这是什么味道?特别可口的感觉。” 泰义镇定地夹了菜放在隐元碗中,低声道:“那不是给你吃的,别胡思乱想。这些才是你吃的。” “到底是什么?闻起来好特别。”隐元咽了咽口水。 隐元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泰义亦不再瞒着他,泰义看了眼斗笠青年,告诉隐元:“那人是夜间服用的滋补丹药,对身体极好。” 丹药?隐元挠挠头,斗笠青年长得又不圆,模样兴许还特别养眼。平时吃的丹药不都是圆的吗,斗笠青年怎么能吃,先啃脑袋还是先啃腿。 泰义静了静,这些大人们的床笫话题该怎么向隐元解释。反正是吃的,又不是给隐元吃的,没必要刨根问底。偏偏隐元一脸长知识的神情面向泰义,不弄明白誓不罢休。 “甲国国君沉迷一种炼丹术,以人为丹。”泰义徐徐说道,“术士们挑选出天生奇筋异骨的小孩,逼迫他们每夜服用九种药性强劲,剧毒无比的珍贵药草。” 随着分量的增加,熬不住剧毒折磨的小孩接二连三死去,存活下来的小孩不得不服食越来越多的药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孩们渐渐长大,他们忍受着剧毒的折磨,等待着九种药草彻底在他们体内融合。 隐元听得认真,忍不住追问:“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都死了。”泰义的回答简单干脆。 隐元惊愕地望着泰义,不能接受故事居然到这里结束:“就这样?” “是的,就这样。”泰义说道,“当初的小孩成长为青年,他们身带剧毒,除了自己,根本无法触碰他人。甲国国君心心念念的丹药,最终没能成形,没有一人可以完美融合九种药草的药性,转为药力强劲的滋补丹药,供甲国国君享用。” 亡国之时,甲国国君不甘这些人被他人得到继续炼丹,于是下令将他们全部杀害。 隐元抹了抹眼睛,倍感这些人的遭遇太凄惨。早知道甲国国君这么可恶,隐元到皇宫执行加速灭国大任时,该狠狠地揣国君几脚,怎么会有如此坏心眼的人。 沉默小会儿,隐元偏头看着泰义:“那他呢?” 这个他指的是斗笠青年。此刻的这位斗笠青年是不是那会儿逃过了魔爪,存活下来的人。 泰义没回应,他夹了块肉,话题一转:“你再不吃,我可就全部吃完了。” 此话一出,隐元方才如梦初醒,他赶紧把菜往自己碗里拨:“等一下,给我留点儿,不要都吃了啊。” 隐元的心思瞬间转到桌面的饭菜,忘记了那个泰义没回答的问题。 其实,泰义第一眼看见斗笠青年就已看透对方的奇特根源。九种药草混合而成的诱人味道,除了出自甲国,不会再有第二个地方。 当初甲国灭国时,确实所有的丹药均未成形。斗笠青年可以顺利的逃出甲国,又改变自身的剧毒状态,成为让人梦寐以求的丹药,实属不易。 若泰义没看错,与斗笠青年同桌吃饭的蓝袍男子即为享用丹药之人。丹药的药力已融入了蓝袍男子体内,可见两人关系尤为亲密,沉溺床笫之私的同时亦能服食珍稀丹药,着实好福气。 泰义掐指一算,沉思半瞬。祸福常相伴,看来斗笠青年与蓝袍男子的麻烦一点儿不比隐元少,泰义已出手帮了这颗迷路的星星,他不介意再多帮两人。 此二人周围环绕的蛇虫鼠蚁太多,丹药的气息引来鬼怪神魔无数,不及时清理一番可不行。好在他们的命运劫难可通过一颗星轻松化解。 “隐元,”泰义喊了声,“你想不想做好事?” 对此,隐元频频点头,果断回答:“想。” 第5章 隐元回答得十分爽快,不过很显然,当前的隐元并未完全懂得泰义的言下之意。直接出手做好人好事,泰义认为颇有难度,但做点坏事教训一番那些跟随程言致他们的不怀好意的人,泰义相信定会处理的更得心应手。 这会儿,隐元正一脸兴奋的看着泰义,等待泰义告诉他,这次的好事如何下手。 泰义平静地为隐元指了指方向,程言致他们附近,有四类存在盯上了他们。第一类存在相对无恶意,对方是位略有修行的小仙,来意不明。这位小仙丁点不见有心伤害郑峻和程言致的意思。 第二类存在拥有一定危险,但杀伤力微弱,他们属于世人。两个牛高马大的壮汉不知是谁请来的杀手,一手握着筷子,一手紧握着刀柄。 第三类存在的战斗力比第二类增强了数倍,是一只化为人形的妖魔。他舔着唇,咽了咽口水,贪婪的盯着程言致盯得双眼发直。他的目的显而易见,得到并享用散发出迷人气味的丹药。 至于最后那位,泰义的视线从容扫过角落里一位身着黑衫的斗笠青年。坐在大堂内吃饭仍戴着斗笠的人,除了程言致,就是他了。 此人的气息远比妖魔危险得多,看似平淡无奇,四周环绕着的味道却透着致命的压抑感。融合了九种药草的药性,偏偏又不会在夜晚散发丹药的味道,他与程言致既相似又不同。 如果说此人冲着程言致而来,泰义不会感到奇怪,然而黑衫青年的座位方向侧对程言致,正对郑峻,目标明确。 隐元一一记下泰义说的这些人,他压低声音,唯恐别人偷听似的:“我该做些什么?” 坏人这么多,是不是要打架?隐元下意识握紧拳头,一对多,只求别打他的脸,此前撞地受伤的脸尚未康复。 泰义默默压住隐元的拳头,他可不需要隐元打架添乱:“不必这么麻烦,你和他们说说话就成。” 闻言,隐元倍感意外,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居然如此简单。尽管隐元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他相信泰义,他们如今是同路的伙伴,理应相互信任。 跳过了无恶意的小仙,隐元行至两位壮汉桌边,他扬起笑:“你们好,我叫……” 隐元的话尚未说完,其中一位壮汉不耐烦地举起大刀,恶狠狠地吼道:“一边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响,隐元面前的两位壮汉连同桌椅板凳瞬间消息。隐元顺势往下望,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坑,他低头喊了一声:“喂,你们还好吗?” 隐元的声音仍在地底飘荡,下方又传来继续坍塌的响动。见状,隐元偏过头望向目瞪口呆的掌柜:“掌柜,这地好像坏掉了。” 他不说还好,此话一出,又是一声响,大堂的地面再添一坑,方才眼巴巴盯着程言致看的妖魔掉了下去。 掌柜的表情彻底僵化,店招牌随之颤了两下,斜斜的悬在半空。对此,隐元没奈何地耸耸肩,这世道,还以为丁国富强稳定,没想到都城大客栈的质量亦是如此堪忧。 想到这儿,隐元下意识转身望着那位黑衫的斗笠青年,不免失望。为什么壮汉和妖魔都掉坑了,黑衫青年还没掉下去。 貌似有什么不对。 犹豫小会儿,隐元径直走向黑衫青年,却出人意料的被人拦住。抬手拦他的人是程言致,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所在的那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邀约隐元过去。 隐元不好明言拒绝,加之他本就对程言致好奇,索性大大方方的跟上前。他无视郑峻的不满目光,笑着说:“你们好,我叫隐元。” 万年不变的简单明了的自我介绍方式。 郑峻懒得理会隐元,小声的抗议了句:“为什么让他过来?” 听到这话,程言致轻轻的牵住郑峻的手,向对方传达自己的心意。郑峻的担忧,程言致怎会不明白,他和郑峻目前已是麻烦重重,无力顾忌其它,可这事,程言致必须制止。 郑峻自然懂得恋人的意思,程言致之前给郑峻说过,隐元是让程言致顺利逃出甲国的救命恩人。 哪怕隐元不记得程言致,但程言致得知恩图报,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恩人走近那名黑衫青年,实在太冒险。 程言致隔着面纱冲隐元笑了笑,他指尖蘸茶水,在桌面书写自己的姓名,这是他第一次与隐元如此面对面相处。 而郑峻,他始终不乐意和隐元说话。 那些心怀不轨接近程言致的人,郑峻见多了。纵是往日恩人,郑峻同样不可掉以轻心。 “我和我的朋友很快要出发去丙国,我到芙镇。”找不到适合的话题,隐元采用了常规办法,先说自己,“我有八个哥哥,哥哥们特别好,尤其是八哥,他对我最好了。” 隐元的坦诚打动不了郑峻,对程言致却极为有效。程言致对当初未能道谢的恩人本就无戒备,他以水写字,告诉隐元他与郑峻的些许安排。 程言致和郑峻暂时会留住丰凝城。 交换了彼此的消息,在隐元的认知里,他和程言致他们可以算作朋友了。 隐元开心的说着话,泰义不禁抹了一把冷汗。隐元能不能换一个方式与别人沟通,老老实实的翻出自己家底,也不怕遇到居心叵测的人。 亏得这颗星星有修为,打不赢可以溜,溜不了就摔一跤,对手多半也得跟着他一起摔。 泰义看了眼盘子里的烤鸡,两个烤鸡翅膀已用在地面砸坑,飞远了。一只鸡腿本是用于对付黑衫青年,隐元没走近对方桌边已被程言致截住,于是省下没用。 待隐元回桌,还剩余两个鸡腿能啃。 围绕程言致和郑峻的不利因素,随手减少一点算一点。 客人们吃过晚饭陆陆续续回屋了,欲哭无泪的掌柜唤来杂役修理大堂的地面。 隐元回屋后,摸出口袋内已被砸扁的小金铃,它是隐元仅剩的一个铃铛。他手握铃铛环顾房间,窗户是否被风吹坏不是太关键,房门倒不倒也能凑合,桌子柜子垮了就垮了,砸不到脑袋,隐元不那么纠结。他思考一圈,目光停留在那张大床。 他扬手将铃铛系在床帷,不响不要紧,挂个铃铛全当让自己安心。 隐元睡了小会儿,迷迷糊糊听到门外有动静,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他以为有人在敲门,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披着外袍去开门。 然而,房门外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隐元好奇的迈出房间,站在走廊左右看。客栈的灯笼亮着,为客栈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微黄的色彩。这会儿仍在辛劳的仅是熙朝客栈的掌柜和几名杂役,他们尽可能动作轻的填补地面的坑。 在附近随意走了圈,隐元并未发觉任何异常,困倦的往后走,他懒得推门,晕晕乎乎穿墙而入。 慵懒的行之床边,隐元褪下外袍,钻进锦袍打算继续睡觉。 蜷在被窝的那一刻,隐元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他的房间进贼了,而且那个贼竟然明目张胆的躲在他被窝里,简直不要太嚣张。 隐元正欲出手教训对方,目光无意间瞄到床帷。怪了,金铃为何不见踪影,莫不是这个贼连他的金铃都不放过,顺手牵羊。 又或者…… 隐元猛然间想到一个不太乐观又非常有可能的真相,他走错了房间。没准他这会儿是在别人屋内,睡在别人床上,万一被别人发现,岂不是当作流氓往死里打,大半夜的多尴尬。 随后,隐元后知后觉的记起,进屋前好像没抬头确认门牌号。他明明按照出去的路原路返回,难道这样也会出错? 隐元一边劝说自己别担心,一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他的动作轻到了极致,生怕一不留神将对方吵醒。 僵着身体,僵着脖子,隐元贴近身后的人看了看。下一刻,隐元哭笑不得。情况的确不太妙,隐元当真不在自己房内,躺在他身旁的人是泰义。 此时此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泰义没醒,他双眼紧闭,呼吸平稳。 相对于对方的闲适,隐元霎时急得浑身冷汗。尽量小心的撑起身体,他掀开锦被,轻手轻脚溜下床。 隐元一手拎着锦履,一手拾起外袍,战战兢兢的走向墙边。幸好他和泰义仅是一墙之隔,穿过这道墙,隔壁就是隐元的房间。 奈何天不遂人愿,隐元穿墙不成,一头大力地撞在墙面。 “嗷。”隐元吃痛的哼了声。以头撞墙一声闷响,墙未倒,隐元的脑门却多了一个肿包,隐元万分委屈。 泰义房间的墙居然坚固到这种地步,进得来出不去,逼得隐元不能穿墙走捷径。一颗星怎能被墙给撞死,墙不给过,那就走门。 隐元蹑手蹑脚的来到门边,他贴着房门细细听了听,外面分外清静,无人走动,隐元大可放心。 他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飞速逃离泰义的房间,紧接着毫不犹豫地的穿墙进入隔壁房间。天字二号房在天字一号房的右边,这次铁定不会出错。 然而隐元进了屋后,他与屋内的人一起愣住了,这依旧不是隐元的房间。桌面烛火摇曳,照亮了一地的衣衫,满桌弥漫着撩动人心的丹药味道。 床内,郑峻压在程言致身上,两人亲昵缠绵,正处于享用丹药的激情时刻。床边冷不丁冒出一个人,程言致与郑峻霎时呆住,他们窘迫地看着一手挽着外袍,一手拎鞋,光着脚丫,神情惊愕的隐元。 隐元无比尴尬地挤出笑容:“我好像走错房间了。你们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继续。” 匆匆丢下话,隐元不再迟疑,飞一般的穿墙而逃,留下郑峻和程言致在床内面面相觑。 片刻后,回过神来的程言致羞赧万分地别过头,他发不出声音但他面红耳赤的反应让郑峻意识到一个严酷的问题。 郑峻低头往下看,他与程言致仍亲密的连在一起,他们恩爱的画面刚才被隐元看得一点不剩。郑峻本就对隐元心存芥蒂,如今更怀疑隐元对程言致别有用心。 迷恋程言致的相貌,贪图程言致的力量的人何止一两个。郑峻和程言致一路走来,遇到的麻烦不要太多,所以他才反对程言致靠近隐元。 隐元蹲在屋外,他并未立即跑远,而是放下锦履,大力的拧了拧自己的脸。很痛,非常痛,绝对不是做梦,可如果这不是做梦,为什么他从泰义房间前往自己房间却到了程言致他们的房间? 程言致他们住在地字一号房,与天字号的房间分明隔有一段距离。 隐元抬头再三确认,没错,天字二号房,门口写得一清二楚。莫非他出门期间,郑峻与程言致来找他商量事,岂料隐元没等到,两人情不自禁的做了点光溜溜的事。 隐元理解他们的情不自禁,可他们在隐元房间做这类事,隐元会苦恼。他们占了隐元的床,隐元岂不是要睡地板。 于是,隐元再度穿墙入屋。房间里依旧烛火摇曳,不过这次放下了布帘,透过布帘依稀可见两抹人影。床内仍然传出支支吾吾的声音:“啊,你轻点。” 隐元鼓起勇气,撩起布帘:“我的房间今天借给你们用,但你们下次可得回自己房间做这些事。” 一口气说完,屋内骤然沉默,隐元看着面前的人,不由嘴角抽搐。这会儿不见程言致和郑峻,反倒是见到了那两个掉到坑底的壮汉。 这两人同样处于褪去衣衫的状态,鼻青脸肿的相互抹药。身为壮汉,轮廓分明的肌肉必不可少,只是与强壮的肌肉相比,腿间的那啥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留意到隐元的关注点不对,一个壮汉板起脸:“你在看什么?” 闻言,隐元露出无毒无害的笑容。这又没什么不能看的,方才他也围观过程言致和郑峻。隐元从小与哥哥们一起长大,没听说过,男人的身体有什么不能看。 隐元扬笑:“不好意思,我想我可能走错房间了。你们继续。” 第6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隐元无意与对方正面起冲突,他一边笑呵呵的说着话,一边快速往后退,避免一场惨剧的发生。即使如此,隐元依旧没能摆脱衰运的出降临。 怪只怪,隐元出现的时间不对,知道了一点不该知道的秘密。 很快,夜里的熙朝客栈炸开了锅。两个气势汹汹的壮汉手举大刀跟在隐元身后,大有将隐元大卸八块的架势。 隐元分外费解,既然这两人摔得够呛,敷药都难受得呲牙咧嘴,何必再拼命的追杀他。难道他们不嫌穿衣服麻烦,难道不会觉得跑到浑身不自在? 逃命的同时,隐元也不忘谈和:“误会,这是误会。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隐元不说还好,听到这话,虎背熊腰的壮汉霎时一肚子火。他们刚健的身板怎么能接受晦气谣言的传出,某些部位袖珍的话题事关男人的尊严。 他们根本听不进去隐元的解释,要不是隐元冷不丁行至他们桌边,他们怎会摔得这般惨烈,要不是隐元冷不丁蹦到他们床边,他们的秘密怎会被隐元撞个正着。 如今,新账旧账一起算,他们怒喊:“你给我站住。” 隐元哪会乖乖听话,对方一副今天非得揍死你丫的样子,他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停下来任人宰割。 沿着走廊,隐元转了一圈又一圈,作为北斗九星合格的一员,隐元体力达标,精力旺盛。只是苦了两名壮汉跟在他后面一直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番夸张的举动毫无例外的惊醒了客栈几乎全部的客人们。房内的烛火逐渐点亮,大家倍感好奇地伸出脑袋看稀奇。 仍在为地面大坑犯愁的掌柜见状险些晕死过去,生意人最怕店内出是非,砸坏桌椅板凳是小事,万一闹出人命,这可不得了。 两名壮汉看起来特别凶狠的模样,老板担心隐元两手不敌四拳,招架不住。掌柜焦急劝架:“几位客官,有话好好说,凡事不要伤了和气。” “就是,就是。”隐元对老板的话深表赞同,但他依然没停下脚步。他仍在绕圈逃,壮汉仍在后面拼死拼活的追。 壮汉对此的回应是:“就是你大爷,你给我站住。” 面对半夜的混乱场景,泰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泰义刚才就不装睡了,直接一掌拍晕隐元让他老实的一觉睡到天亮。 兴许是出于对程言致和郑峻的保护,留宿店内的小仙暗中对客栈动了手脚,避免黑衫青年以及其它人前往程言致他们的房间。泰义以为这点幻景难不倒隐元,如今看来,他对隐元的认知有待提高。 隐元回天字二号房可谓一波三折。 泰义站在窗户旁,没奈何的望向客栈内。隐元绕着客栈转圈,也不知是跑得辛苦还是玩得开心。 这一刻,透出隐元的眸子,泰义看不见任何星相,隐元的星相仿佛被一团乌云挡住了那般迷蒙。天知道乌云里面藏着的是雨水还是冰疙瘩,前景未知。 隐元的星相永远是这么千变万化。 客栈内闹出的动静极大,郑峻与程言致没办法安心在房间内恩爱,享受服食丹药的乐趣。程言致随意裹上里衫坐在床沿,郑峻则披着外袍走向窗边。 郑峻动作不大,仅推开了一道细缝,恰好瞧见壮汉追赶隐元的场景。对此,郑峻的想法有且仅有一个,果然是这个家伙在瞎闹腾。 走回床边,郑峻坐在程言致身旁,揽住对方的腰。程言致脸颊的红晕尚未淡去,他抬眼看着郑峻:外面情况如何? “隐元遇到一点小麻烦,问题不严重。”郑峻如实回道。 一方面,郑峻期待壮汉给隐元一点苦头吃。隐元误入他们房间,使得程言致害羞不已,状态陡降,无法专注的回应郑峻的予取予求。两人不得不匆匆了事,快速结束。郑峻未能尽兴,怎能不气隐元捣乱。 可另一方面,郑峻感激隐元解围,引走了壮汉们的注意力。郑峻认得这两人,偷偷跟踪他们许久,动机不纯,唯恐对程言致不利。如今隐元折腾得他们气急败坏,郑峻乐于见到这样的景象。 隐元在跑,泰义在耐心等待,当两个壮汉再也跑不动时,这场闹剧就将告一段落。泰义偏头之际,无意间瞄到一扇打开的窗,尽管只推开了一道小缝,但泰义依然瞅见了窗边显露的精美容颜。 细眸尽显魅惑,皮肤白如凝脂,唇红似血,一颦一笑间的妖冶极其强烈,寻常人根本难以招架。对方为黑衫青年,蛇蝎美人,既美艳又致命的双重感觉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泰义琢磨着,看来要对付黑衫青年一个烤鸡腿砸不够力,至少得砸两个鸡腿。 客栈里的闹剧渐入尾声,壮汉已然累到极限,其中一人憋着最后一口气冲隐元吼:“你再不站住,爷我劈了你。” 说着,他手猛地一挥,由于力气不足,手里的大刀竟顺势飞了出去。 隐元慌忙躲避,心叹要不要这么凶残,直接丢刀子。 这时,前方的屋门忽地打开了,额头顶着淤青的妖魔火冒三丈:“大半夜的闹……” 大刀正中他的脑门,霎时鲜血直流,妖魔应声倒地。店小二惊慌的大喊:“掌柜,不好了,出人命了。” 隐元滴汗,那位是妖魔,放心,头上这么一道口子死不了,顶多昏迷小会儿而已。 掌柜泪流满面,店小二可以不用这么大声,他听得见而且他也亲眼目睹了悲剧的发生。大半夜出了人命,客栈的声誉严重受损。 仿佛被店小二的呼声吵得不耐烦,趴地的妖魔嗖的一声站起身,他的脑袋上还插着那把大刀:“谁特么乱丢刀子,痛死我了。” 顷刻间,客栈内死一般的寂静,沉默小会儿后,惊慌失措的客人们惊声尖叫:“啊啊啊,有人诈尸了。” 掌柜盯着满脸是血愤怒追赶壮汉的妖魔,他愣了片瞬,终于熬不过去,径直晕倒在地。 之后发生的一切循规蹈矩,闻讯而来的官兵抵达熙朝客栈,他们捆走了闹事的壮汉,也一并拎走了祸端起因的隐元,以及被大刀打伤,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的某位妖魔化身的无辜客人。 隐元在衙门内听官老爷训话,没多久他获得了释放。 有人认出了这两位壮汉的身份,他们是丙国恶名昭彰的坏蛋,屡屡犯事。幸亏此次隐元机智的累到他们再也逃不动,方才束手就擒。官老爷将他们关入大牢,不给他们在丁国为非作歹的机会。 官府老爷放走隐元前,不忘发自肺腑的叮嘱:“往后遇到这类坏人,记得马上前往官府求助,官府会帮助你。不要半夜在客栈跑来跑去,影响他人休息。” 隐元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处事欠周全,保证下次不会再犯,确保大家能够安然入眠。 官老爷絮絮叨叨的念叨了一通,和蔼可亲的官兵送隐元出了官府大门。 隐元迈出官府,骤感整个人神清气爽。他居然歪打正着,一举消灭了两个恶贯满盈的坏人。他昂首挺胸地走在路上,认定丁国都城丰凝是他的福地,他在这儿凡事都顺当。 闹腾了一宿,隐元又累又饿,正欲返回熙朝客栈,忽见大量人群朝前涌去。他纠结再三,忍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投奔了汹涌的人群。 城门处,人山人海,景象分外壮观。平时早已打开的城门,如今却仍然紧闭,镇守的官兵是平常的数倍,把守城门,不让任何人通过。不仅如此,城门与城墙亦贴有符咒,风雨欲来的感觉相当明显。 隐元听得人们在窃窃私语,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按理说,以往的这个时辰,城门已经打开了,通行无阻。偏偏今天毫无动静,反常的诡异。 不一会儿,隐元在人堆内欣喜的发现了熟人,郑峻与程言致也在人群之中。程言致戴着斗笠蒙面,郑峻正在向旁人打听消息。 隐元快快地挤到他们身边,探头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见到隐元,郑峻的脸色极度下沉,特别不愿理会这个爱添乱的家伙。单凭隐元昨晚一声不吭的冲到他们房间,撞见他与程言致的亲热画面,郑峻有充分的理由不和隐元说话。 奈何程言致不忍心如此对待恩人,他牵了牵郑峻的衣袖,劝郑峻别这样。 郑峻不给隐元面子,但郑峻心疼恋人,他给程言致面子。郑峻抛开对隐元的不爽,说道:“天没亮就封城了,听说是宫里出了事。” 谣传的故事版本颇多,有人说有妖怪,有人说有刺客,甚至有人妄言,陛下驾崩了,众说纷纭。 奈何当前皇宫的告示尚未到达,至今也没个准话。出事是肯定的,不管出了什么事,铁定是大事。所幸郑峻他们当天无需出城,对城门的打开时辰不是太过着急。 没多久,浩浩荡荡的来了一队人马,他们在城墙上贴了新的符咒,以及一张颇具分量的告示。 告示画有少年的人像,并附了文字。隐元凑近瞧了瞧,画中的少年眉清目秀,可眉宇间透出几许执拗和任性,隐元第一次见到对方,却莫名感到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此人,诡异的有点熟悉。 此外,告示的内容写有封城的原由。昨夜有一只妖怪擅闯皇宫,意图行刺君王,被国师当场打伤。妖怪身负奇毒,受符咒所困,一时半会儿无法逃离丰凝城。太后大怒,定要抓住这个妄图弑君的妖怪。 隐元偏偏脑袋,不知封城要封到猴年马月。好在他与泰义去丙国无压力,隐身出城轻松自在。 挤出人群,隐元晃晃悠悠的溜达回熙朝客栈,他为自己点了些食物充饥,随后哼着小调到房间补瞌睡。进门前他反复确定了门牌,没错,是他的天字二号房。 可是为什么,他的床内竟然还是有人。 床里斜躺着一名少年,他受了伤,鲜血染红了被褥。隐元上前打量对方的长相,心生疑惑,这不是告示上的妖怪吗? 隐元看了看床头悬挂的小金铃,这次他没走错,货真价实的他的房间。 纳闷片刻,隐元猛地察觉一件事。他盯着少年看了又看,对方的长相并不熟悉,但气息似曾相识,隐元没有认错,此人是诚和医馆的那团妖气。 当即,隐元得意万分的扬起嘴角。妖气胆敢用木桩戏弄隐元,以为隐元抓不住他,如今还不是落在隐元手里。 隐元微笑,他瞬瞬间教会这小子重新做妖。 第7章 盯着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的少年,隐元摩拳擦掌,心里相当的乐呵。他站在床边左瞧瞧右瞧瞧,认真的考虑着第一拳下去是不是应该揍脸,这样会比较解恨。 偏偏,隐元扬起手后,却迟迟没落到少年的脸上。隐元眼底闪现出一丝犹豫,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诡异的负罪感涌上他的心头,仿佛在提醒他,这样做不好。 隐元往后退了小步,他望着这个伤势堪忧的家伙不禁犯愁,虽然隐元讨厌少年轻视他,但隐元有自己的原则,老弱病残孕不能下手。目前的少年在隐元不动手的范围内。 他看了看少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隐元的个头比这位少年高,此刻的精神与气力也远远超过对方,双方实属不平等状态。隐元这么一拳打下去,赢是铁定赢了,可总觉得有种恃强凌弱,以大欺小的不爽感觉。 健康青年不应该殴打受伤少年,这样的想法成功的制止了隐元的动作。隐元挠挠头,表示自己现在有点为难,此事该如何处理了。 隐元迟疑期间,意外的发觉一抹身影立在身旁,他偏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泰义,泰义进屋静悄悄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隐元完全不清楚泰义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房间内。 他认为泰义来的正是时候,隐元在苦恼,床内的少年要何去何从。 仿佛理解隐元的烦心事,泰义默默上前,仔细看了看处于昏厥中的少年。泰义随手探了探少年的呼吸,气息微弱,小命尚存。之后,泰义表情沉了沉,偏过头凝视隐元。 迎上对方的目光,隐元霎时一愣,内心大喊情况不妙。隐元认为自己需要解释,真相并不是泰义想象的那样,隐元没有那么残忍,将一位瘦弱的少年揍到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隐元暗暗对天发誓,真的不是他下此毒手。 隐元正欲开口道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惊觉泰义的视线已然转回少年那边。那一刻,泰义万分淡然地摸出一根结实的绳子,他动作干净利落,转眼把少年捆绑在床里。 站在泰义身侧的隐元表示自己顷刻间傻眼了,他严重怀疑泰义或许想多了。隐元感激泰义为他着想,可隐元没有让泰义协助他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意思,泰义出手竟如此迅速。 隐元深感,仅是他一个人面对受伤少年均感到自己在欺负对方,如今在加入泰义,他们两个人合伙囚住少年,会不会有点欺妖太甚。 这样貌似不太好吧。 思前想后,隐元定了定心情,他表情严肃,一脸认真对泰义说道:“这么捆结实吗?” 听闻隐元的提问,泰义当即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案:“放心,绝对逃不了。” 得到了泰义的承诺,隐元瞬间安了心,除了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其它的一切大好。至于躺在床上的少年,虚弱得要死不活的期间,还莫名其妙的被人绑了起来,实在是躺着也被捆。 随后,泰义摸出了一颗金丹放入少年口中,避免少年突遇意外。泰义此番到丰凝城,本是来抓这只妖怪,之前被隐元从中打断,吓跑了妖怪。如今倒好,妖怪绕了一圈,自己绕回隐元跟前,轻轻松松擒获。 泰义不确定,隐元星的运势在影响自己方面与影响周围的人的方面,到底能够到达怎样的境界。 确保少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泰义转身叮嘱隐元:“他就交给你看管了。” “这事交给我,我绝对不会再让他溜走。”隐元对此信心满满。 悄无声息现身的泰义,飘然穿过墙壁返回自己的房间,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待泰义来了又走,隐元盯着床内的少年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 少年睡在他床内,他睡在哪儿?隐元昨夜几乎没睡觉,从官府归来,正准备舒舒服服的补瞌睡,哪知居然遭遇少年霸占了他的床的困境。 果然还是应该给少年的脸来一拳。 倦意阵阵,隐元连打了几个哈欠,坐在木椅内闭上眼。依照目前的情况,他只有坐着凑合着睡一觉。 隐元对少年心有不满,他晕晕乎乎的盘算一桩生意。城门的告示写到,抓捕这个妖怪重重有赏。可惜,隐元没有留意金额,不确定告示给出的赏金有多少。 早知道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劳动所得。 隐元睡醒之际,少年仍躺在床内一动不动,似乎比隐元更能睡。隐元探了探,少年气息还在,呼吸也算是平稳,绝非生命垂危的样子。隐元不懂,这样的少年为何迟迟不清醒。 与泰义一道吃饭时,隐元把自己的疑惑说给泰义听。泰义闻言分外镇定的应道:“我在疗伤的药物里加入了让他久睡的成分,他身体彻底康复之前,会一直昏睡,醒不了。” 泰义这么做的目的,一则是避免少年醒了之后不老实,到处破坏,太过不安分会让隐元一脸血。二则,少年睡觉期间,隐元可以安心的离开房间,不担心对方悄悄跑了,不必一直守着。 听了泰义的说明,隐元由衷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少年醒后,在隐元房间内又喊又叫,隐元绝对会头疼。不过,少年总会清醒,接下来他们该如何走出下一步。 隐元望向泰义等待答复,泰义自然看得懂隐元的困扰,他对隐元说:“等他醒了,先押送他到皇宫,然后我们出发去丙国。” “我也去皇宫吗?”隐元指了指自己。 泰义点点头。 听得泰义的安排,隐元无比欣喜。他没料到,他即将与泰义前往都城的核心,皇宫。那他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见到丁国如今的君王李浩广,是不是可以围观这位仁君以及众臣们的模样。 此前,隐元仅见过甲国的皇宫,而且是在甲国亡国之际。星帝特意反复交待隐元,通常情况下,隐元不可靠近皇宫半步。皇宫内住着一国之君,是重中之重的人物,出不得任何闪失。 不管隐元的运势是好是坏,只要隐元在皇宫外,撑死了压垮部分的王公贵族,可隐元一旦入了皇宫,拖累了君王,这个麻烦就惹大了。 国运,一国之运不容丝毫的差池。 隐元在丁国纵是小麻烦不断,可大麻烦始终不曾出现。况且,有泰义坐镇,隐元相信自己只要紧跟泰义左右,一定不会出丁点问题,隐元对泰义极具信心。 心情好了,隐元的胃口更好了,兴高采烈的扫荡盘中的美食。 大堂内,郑峻与程言致也在,配合程言致的口味,郑峻点的菜均不见油腻辛辣。 经历了昨夜的闹剧,此刻,围绕郑峻他们身边的麻烦少了一些。杀伤力不强的两位壮汉已在官府的大牢,有一点破坏力的妖魔由于脑袋正中一刀,血流成河,估计一时半会难以醒来,即使他醒了,也缺乏力气对程言致他们发难。 如今留意程言致与郑峻的还剩两人,无恶意的小仙依旧顽强的存在着,他不仅存在着,还在为了某些原因而不懈努力。 最棘手的那位黑衫的斗笠青年,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穿着打扮透出几分贵气,多半在都城有些身份地位。这会儿,中年男子异常兴奋地坐在黑衫青年的旁边,黑衫青年低头吃饭,中年男子自顾自的说着话,说的分外起劲。 隐元不关心中年男子聊天的内容,他只是有点在意。大庭广众之下,中年男子的手在黑衫青年腿上大肆的摸了又摸,旁若无人的恨不得扒光黑衫青年的架势,这样真的可以吗? 黑衫青年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到底是介意还是不介意对方的行为。 隐元沉思半瞬,恍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 兴许是对在大堂行动受限略微不满,中年男子很快站起身,他搂紧黑衫青年的腰,与黑衫青年一道上了楼。 熙朝客栈有两位斗笠青年,隐元误入程言致房间时,已经见识过程言致的长相,绝色的容颜足以众人怦然心动。同是戴着斗笠的黑衫青年,又将如何。 可惜到目前为止,隐元还没见过黑衫青年的庐山真面目,对方一直黑纱蒙面,小心防备。越是不了解,隐元越是对黑衫青年的秘密格外好奇。 然而,碍于身边有泰义在,也有程言致和郑峻在,隐元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 隐元瞅着黑衫青年上楼的背影,程言致同样望着对方的背影皱了皱眉。程言致坐立不安,郑峻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压低声音劝道:“你去了又能如何,你当真要那么做?” 听出郑峻话语中的难过,程言致垂下头,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办。他可以救,但他也很自私的不能救,郑峻和程言致自己都无法接受,程言致被他人服用。 可是,他们若想不出解决之法,照此下去,情况会越变越糟糕。 泰义见隐元伸长了脖子一直望,确信隐元满怀对未知之谜的探索精神。隐元乐意凑热闹,泰义也不反对隐元凑热闹,兴许多个不幸相叠加,还能叠加出一个大好前景。 他想了想,拿了一根绳子交给隐元。 隐元接过绳子,大力扯了扯,绳子相当结实,他不确定泰义给他这条绳子打算捆什么。 “想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吗?”泰义开门见山的问道。 对此,隐元也诚实的点了点头,他明白泰义在问什么,隐元确实在乎黑衫青年斗笠下的五官,是惊为天人还是吓死人不偿命。 泰义给出了建议:“你隐身至屋顶,把自己捆在他房间的房梁上。切记,不要掉下去。” 隐元专心致志的听着,记住泰义说的一字一句。哪怕隐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非得绑在房梁,但泰义这么说总有这么说的理由。他猜想,掉入黑衫青年的房间,可能意味着掉下万丈深渊。 对于这个问题,泰义的想法是,隐元会不会掉下万丈深渊,泰义不确定,但隐元一旦落地,砸垮熙朝客栈,多半是肯定的。 隐元显然没能体会到泰义的用心良苦,他乐呵呵的返回自己房间,他把绳子的一端捆在自己腰际,随即隐去身影。紧接着,隐元爬上客栈的屋顶,走向黑衫青年的房间。 第8章 走了小会儿,隐元停下脚步,他琢磨着应该差不多了,他记得方才黑衫青年与中年男子确实走向了这个方向。隐元站在屋顶活动了一番筋骨,大有要大战一番的架势,随后,隐元蹲在原地,兴奋的揭开屋顶的一片瓦,满怀期待的往里看。 隐元看了又看。 很快,他的兴奋消失殆尽。隐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种情况,天知道为什么他会看见这些。 脚下安静的房间里,宽敞舒适的大床内,此刻正躺着一名少年,对方被牢实的绳子捆绑着。不仅如此,床头挂有一个扁扁的小金铃,环境不要太眼熟。 隐元坚信,这怎么看怎么是他自己的房间。 见状,隐元干笑两声。幸好他乖乖的听从了泰义的建议,提前隐去了身影,避免可能遭遇的各种尴尬。尽管说这会儿隐元的房间没有其它人出入,但自己走了一圈走回自己房间的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被别人发现。 隐元默不吭声地轻轻盖上瓦片,他犯愁地摸了摸下巴,他刚才的确忘了一件重要事。他只顾着为即将见识到黑衫青年的本来面目而窃喜,忘记留意对方究竟是住在熙朝的几号房间。 熙朝客栈的房间说多不说,说少不少,对隐元而言,这是一个大麻烦。这个时候,隐元总不能再灰头土脸的返回大堂,询问泰义有关黑衫青年的门牌号,这情何以堪。 隐元心一横,反正他如今处于隐身状态,不如自己动手慢慢找。 屋顶的好处在于行动自如,隐元不记得黑衫青年的房间在哪儿,这不碍事。他大不了一间一间的耐心查看,最后总能找到哪一间属于黑衫青年。他就不信,黑衫青年这会儿已经出了熙朝客栈。 替自己想到了一个可行的主意,隐元定了定神,果断做出了决定。他沿着屋顶轻手轻脚的往前走,每间房间均掀开瓦片瞅一眼,看看黑衫青年是否在屋内。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事实证明,隐元采用的这个古老的查看办法管用,哪怕耗费了不少时间。 终于,隐元如愿以偿的来到了正确的房间。 此时此刻,黑衫青年的屋内异常的安静,听不见任何声响,唯有放在桌面的斗笠彰显着屋主人的身份。 隐元按照泰义的建议,他趴在房梁,迅速将绳子的另一端在房梁锢住,确保妥当。紧接着,隐元把自己悬于半空,万分期待的伸长了脖子打量屋里的情况。 黑衫青年与中年男子的衣衫丢得到处都是,衣物上能清晰瞅见扯裂的部分,足以证明房间内刚刚经历了一场格外激烈的扒衣服之战。 关于这场扒衣服的输赢,隐元无法一目了然的得到确切的答案。 十分不幸,黑衫青年和中年男子这会儿已在床内,且他们放下了布帘。这层布挡住了视线,使得隐元无尽苦恼。 此刻的隐元仍悬在半空,他无法伸手掀开布帘,暂时只能盯着布帘干眼瞪。隐元有解开绳子下到房里的想法,但他并没有这么做。毕竟泰义之前没说隐元可以解开绳子,隐元有理由相信,自己遵从泰义的建议,应当能够避免遇到大问题。 隐元挂在半空努力的思考,他现在看不见布帘内的动静,该如何是好。他此番本是为了看黑衫青年的模样而来,对方若是一直在床内被布帘挡着,隐元岂不是辛辛苦苦的白跑一趟。 不甘就此认输,隐元竭尽全力地想了又想,忽然他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好办法。虽说他不能伸手掀开布帘,但他可以吹气吹开布帘,如此一来,兴许能够见到床内的情形。 深吸了一口气,隐元对着下方的布帘,用力地吹了一口气。屋内扬起一阵风,风霎时吹得地面的衣服连连打转,可布帘却几乎没动静,极其微弱地动了动,丝毫不见掀起来的可能。 隐元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他拼尽全力地吹了好几口气。 偏偏那布帘就是奇了怪了,越吹越是纹丝不动,仿佛有意与隐元作对。小半个时辰后,隐元软绵绵的掉在绳子上大口喘气,他不给这破布玩了,存心跟他过不去。 他休息之际,布帘冷不丁动了动,随后,一只手掀起了布帘,系在床头。 见状,隐元顿时提起了精神,盯着那只手仔细的看。灵活修长的手指,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那位中年男子,隐元内心一喜,心想多半是黑衫青年要出现了。 果不其然,床边随即出现了一条白皙的长腿,曲线优美,令人无限遐想。紧接着,对方往外挪了挪,清闲的倚坐床沿。隐元如愿的看到了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黑衫青年的相貌分外美艳,妖娆无比。细长的眸子尽显魅惑,眼角的泪痣更是平添几抹妖媚,他肤白唇红,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足以令无数男女瞬间沉沦。 这一刻,黑衫青年不仅取下了斗笠,也褪去了外袍,仅穿着一件轻薄的黑纱,半遮半掩着身体。黑色发丝滑下消瘦的肩头,轻纱掩不住的长腿可谓是一览无遗,相当诱人。 隐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中年男子在大堂已显得急不可耐,心急火燎的揽着黑衫青年来到房间贪图享乐。一切果然是不无道理,黑衫青年确实长得不同凡响。 不过,同是戴着斗笠掩面,黑衫青年的绝色与程言致的绝色颇有差别。程言致透露出的美艳是可触及的,黑衫青年举手投足间的妖冶,明显有一种危险勿近的感觉。 隐元不由怀疑,与黑衫青年亲昵的人会被黑暗所吞噬。 想到这事,隐元这才记起那位中年男子。与这等美人享乐,中年男子铁定享得万分满足,乐滋滋的沉浸在美梦之中。 从上往下的视线比较受限,隐元伸手拽了拽绳子,他尽可能朝旁边晃了晃,探头望向床里侧,毫无悬念的见到了中年男子。 如今,中年男子光溜溜地躺在里侧,他面朝上躺着,一动不动。隐元不确定中年字是不是享受享得太过度,乐呵地晕过去了,可很快,隐元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气息不对,不仅是中年男子的气息不对,整个房间弥漫着的气息都不对。屋内的空气分外冰冷,完全不似激情之后的温馨氛围。 隐元记得此前在程言致和郑峻的房间,他们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感觉完全不是这样,那种热切的情愫几乎随时随地会燃烧起来。 反观这个房间实在太冷了,冷得让隐元忍不住哆嗦,世间哪有如此寒冷的恩爱环境。 隐元纳闷不已,意外的瞅见中年男子的肚子冷不丁鼓了起来,对方的肚子迅速膨胀,越来越明显。隐元当即吓了一大跳,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待这样开玩笑的。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中年男子与黑衫青年一番缠绵,竟然会睡到中年男子的肚子有了反应。 难道黑衫青年才是处于掌控地位的那个?可就算中年男子嗜好特殊,是下面那个,但是不是有什么弄错了,这样的结果根本不合常理。 隐元死命地盯着中年男子的肚子,生怕一会儿突然从对方的肚子里蹦出一个小黑衫青年,绝对足够颠覆隐元对世间的认知。 然而,隐元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片刻后,团在中年男子肚子内的未知物轻轻的动了动,接着它开始在中年男子的体内慢慢游走,似乎要将对方彻底吸食干净一般。 隐元越看越背脊发凉,看得浑身不自在,早知道他的好奇心就不该那么重,好奇心害死星星。 当初非要来围观黑衫青年取了斗笠是何模样。这下好了,看得自己整个星都不好了。 渐渐的,那团未知物从下往上,抽空了中年男子体内的精气,最后,它从中年男子的口中钻了出来。面对如此场景,隐元欲哭无泪,他恨不得捂住自己的眼睛,告诉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极度冲击感的画面严重影响到隐元的食欲,一会儿他见到顶级美食也没有胃口了。 自从那团黑乎乎的东西钻出中年男子的身体,它逐渐显露出了原形。隐元出门的时间不多,关心稀奇玩意的时间也不多,他第一次见到这般古怪的黑东西。看起来属于怪虫之类,尖尖的脑袋,身体长长的扁扁的,尾巴末端有一个明显的刺钩。 黑衫青年凝视怪虫笑了笑,他伸出手,说了句:“抱歉,我知道他味道不怎么样,下次给你换一个可口的。” 他话音刚落,怪虫攀上了他的指尖,沿着手臂爬到黑衫青年身上。怪虫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盘旋在黑衫青年的身上,霎时不动了。它突出的形态转眼散去,仿佛一个略微吓人的图案紧贴在黑衫青年的皮肤上。 怪虫的头枕在黑衫青年的胸口,身体在对方腰际绕了一圈,尾巴的刺钩紧贴大腿。 隐元见识过这只怪虫活动的形态,不会单纯的认为这是一个令人厌恶的纹饰,这绝对是一个会吃人的纹饰。 围观了不愉快的场景,隐元对这个房间失去了兴趣。下次纵是有再多的猎奇愿望,他也绝对不来这儿凑热闹。隐元郁闷的爬回房梁,忽然听得黑衫青年说了句:“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听闻这话,床内的中年男子一下子坐了起来。中年男子的脸色不太好,意识也格外恍惚,精气基本上已经被抽空。但黑衫青年给中年男子留了一条残命,他和怪虫都没有吞噬这具肉身的念头。 中年男子表情呆滞的穿好衣服,木然的推开房间离开了。在隐元看来,这无疑是一个傀儡,目前还没有死,可不知道何时会死的空壳。 隐元低头解绳子,莫名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股怪异的寒意霎时涌来。他硬着头皮低头朝下瞧,毫不意外的发现黑衫青年正抬头往上看。隐元心里直呼不妙,这个人居然可以看见他。 黑衫青年这会儿仍然只穿着轻薄的黑纱,光着脚站在房间内。他仰头望向隐元,唇角扬起一抹笑:“看了这么久,不准备下来坐一会儿,喝杯茶吗?” “我才不要,天知道茶里放了什么恶心的东西。”隐元实话实说。他绝对不接受自己的身体进入讨厌的怪虫,想想那场景,隐元就头皮发麻。 闻言,黑衫青年笑道:“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好像我养蛊很恶心,程言致那一身的毒就不恶心似的。” 隐元不高兴的直盯黑衫青年,他才不会中了对方的挑拨离间之计。他见过程言致不穿衣服的样子,程言致才不会在身上养令人作呕的东西。 第9章 这一刻,隐元站在高高的房梁,黑衫青年站于屋内,隐元仍处于俯视对方的状态。隐元不管对方说得有多么动听,他打死也不会轻易落地,天知道靠近黑衫青年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隐元挑挑眉,一脸不爽,一副有本事你就上来的神情。 见状,黑衫青年没再勉强相劝,他笑了笑,悠闲地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后,黑衫青年坐在木椅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茶。 隐元原以为黑衫青年懒得与他说话,谁知黑衫青年冷不丁抬眼瞅了隐元一眼,静静道:“我给你两次活命的机会,今天你已浪费了一次。我建议你认真的考虑一番,下次的机会何时使用。” 听到这话,隐元不以为然的盯着黑衫青年,轻哼一声。黑衫青年以为他自己是谁,妄言给隐元两次活命的机会,隐元才不在乎。 身为北斗九星的其中之一,隐元怎会需要区区一个世人给他建议。真说到活命的机会,那也应该是隐元给黑衫青年机会,隐元好心放黑衫青年一马,没有立刻除掉对方罢了。 当然,其中至关重要的原因在于,隐元今天实在不乐意接近此人。瞄到附在黑衫青年皮肤表面的那条黑乎乎的怪虫,隐元骤感肚子里翻江倒海,难受得慌。他讨厌这类会在身体里钻来钻去的东西。 隐元不明白,黑衫青年是不是脑袋被虫给钻了,才口出狂言给他两次机会。不过,隐元如今没心思考虑这些,他不愿在这个房间内停留丝毫,他快速解开绳子,转身走了。 隐元的身影消失在房梁附近,黑衫青年微微垂下眼帘,默默地喝掉了杯中的茶。他随手牵了牵身上轻薄的黑纱,奈何黑纱裹得再紧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黑衫青年之所以给隐元两次活命的机会,只因黑衫青年欠了隐元两次人情。他不会像程言致那般,热情的上演知恩图报的戏码,他也不会将隐元当作恩人那般小心的奉着。 然而,不管隐元记得不记得那些过往,黑衫青年本人没有欠人恩情的习惯,他得先还清过往的欠债。 黑衫青年名叫卫诚,他的成长历程与程言致的遭遇类似,他们均属于当初那些被抓入甲国皇宫,为君王炼丹的众多小孩之一。 卫诚的母亲是一位漂亮的蛊师,卫诚从小就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关于父亲,母亲仅提过为数不多的几次,说卫诚的父亲是一位相当厉害的人,终有一天,父亲会接走他们母子一起生活。 那时候的母亲总会露出幸福的表情,眼中充满了期待。 后来,卫诚他们遭人追杀四下逃亡。母亲病危之际,红着眼圈告诉卫诚,卫诚的父亲是丙国的君王,那些剿杀他们母子的人正是他的父亲派来的。 卫诚没有为母亲复仇的机会,他被抓去了甲国的皇宫炼丹,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关押在昏暗的皇宫地牢,小孩们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们低声哭泣。年幼的卫诚却从没掉过一滴眼泪,他深知,眼泪救不了他,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变得更加坚强。 地牢中的小孩们彼此不了解对方的来历,但是,他们清楚一件共同的事情。如果熬不住九种药草的毒性,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日复一日的吞食药草,当初抓来的小孩接二连三的死去,剩余的数量越来越少,能够活到最后的人寥寥无几。他们整月整年忍受着剧毒的折磨,不知道这样的黑暗何时是个尽头。 卫诚在痛苦中一天天煎熬,他对身边的人大都没印象,却对其中一个让他深恶痛绝的人铭记在心。 这个人是程言致。 程言致长得十分好看,可惜是个哑巴。尽管发不出声音,但程言致从不服输,他会张口说话,纵是别人听不到他的话语,他依然会说话,好像他能够与别人正常交流似的。 他说,他可以发不出声音,但是他不能失去张开嘴的勇气,他相信他终有一天会恢复正常。 这些并非卫诚憎恶程言致的理由,卫诚恨程言致是因为程言致是一位皇子,是丙国君王疼爱的皇子。 卫诚无法接受,父亲一边狠心抹杀他和母亲的存在,却一边把一个哑巴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护着。他看不惯程言致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感,他见不得对方时常露出笑容鼓励其他人,惺惺作态的样子。 在他们的毒尚未蔓延到不能触碰任何人之前,卫诚会和程言致打架。程言致从不还手,只是迷茫的睁大眼睛看着卫诚。他不懂卫诚因何愤怒,那么深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卫诚身处剧毒依然存活下来,他的原因与程言致不同。卫诚保命的关键是他体内的一条蛊虫。卫诚小时候,母亲送了蛊虫给卫诚作为礼物,母亲叮嘱卫诚小心饲养此虫,这条蛊虫会忠心的守护卫诚一生一世,至死方休。 这条蛊虫救了卫诚的命,蛊虫分担了卫诚承受的折磨,减缓了药性对卫诚的伤害,它与卫诚一并成为剧毒的一部分。 渐渐地,卫诚长大了,蛊虫也长大了。 转机出现在甲国颠覆之际,生命垂危的君王对这些终究未能成形的丹药彻底失望,他不同意这些人交由他人,执意将未成形的丹药全数杀掉。 冰冷黑暗的地牢,卫诚无处可逃,眼看锋利的大刀即将落下,四周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地面猛地晃了晃。回过神的卫诚定睛一看,地面赫然出现一个深坑,要杀卫诚的人跌落坑底。 卫诚站在坑边往下瞧,只见坑底有一个青年,对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揉了揉撞痛的额头,四下张望:“这是哪儿?甲国皇宫到了吗?” 这个误打误撞协助了卫诚逃走的青年就是隐元,这是卫诚欠下的第一个人情。 卫诚欠隐元的第二个人情是在乙国,伍国公的府邸。 那会儿,卫诚已逃离甲国境内,他养好身体,行至乙国打算找地方落脚。不知为何,他的身体莫名的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体内的剧毒急速减淡,他的力气随之抽空,整个人倍感无力。少了剧毒,连长期食用毒性的蛊虫亦是纹丝不动,了无生气。 当卫诚的毒性降低到一定程度,当卫诚暗自窃喜自己足以勉强触碰他人,可以尝试正常生活时,虚弱不堪的卫诚遇到了伍国公。乙国最胆大包天的达官贵人,他强抢民男,极度享乐。 伍国公不顾卫诚的极力反抗,将卫诚掳到自己府邸。起初卫诚尚残存些许毒性,逼得伍国公亲近不能,但很快,卫诚的毒性荡然无存。 卫诚懊恼自己失去了剧毒,失去了解救自己的力量。他宁可不成为丹药,他宁可永世一身剧毒,也绝不能忍受自己被这样的人的污染,变得肮脏不堪。 蛊虫冲着伍国公呲牙咧嘴,哪怕它再衰弱,也不许伍国公走近卫诚半步。 僵持中,屋顶忽地发出古怪的断裂声,半截房梁一下子掉下来,砸晕了意图靠近卫诚的伍国公。 卫诚下意识往上望,只见剩余半截房梁勾挂着一人,对方苦恼的揉了揉脑袋:“好痛,为什么每次下来总撞到头。伍国公府邸到了吗?” 伍国公府邸陷入了混乱,卫诚伺机逃离。 卫诚从未那么强烈的期待自己永远身带剧毒,他一点不希望剧毒远离自己,他不能失去护卫自己的铠甲。仿佛回应卫诚的期待那般,消失的剧毒霎时全数回归,卫诚丧失了转为丹药的良机,无法供人服用。 这一来一去的改变,使得如今的卫诚与以往的卫诚不再相同。他凌驾于剧毒之上,他一手掌控它们,他既剧毒无比,也丝毫无毒,一切取决于卫诚想得到什么。 卫诚抬眼打量房梁,隐元早已不见踪影。卫诚没料到程言致还活着,也没料到程言致转为了丹药。 他一如既往的讨厌程言致,程言致明明卑微的依附于郑峻,用自己的身体取悦对方,却偏偏在卫诚面前一副我很了不起,我比你干净,我比你幸福的姿态。 卫峰霎时握紧了拳头,他忍不了程言致眼底的怜悯,他不需要程言致的同情。他要破坏程言致珍视的一切,让程言致在他跟前再也得意不起来。 此刻,隐元不欢乐地走在屋顶,他回想起那条怪虫,怎么想怎么深感浑身不自在。他不喜欢黑衫青年说程言致的坏话,程言致远比黑衫青年好。 估摸着差不多该到房间了,隐元停下脚步,以防万一,他拿走一片瓦片先确定房间对不对。 他探头一看,竟有一种果然不是自己房间的奇妙心情。他来到了程言致和郑峻的房间。 这会儿,郑峻坐在椅子上,怀中搂着程言致。程言致微微闭着眼,在郑峻颈侧轻轻蹭了蹭。郑峻将恋人搂得更紧了几分,低声问道:“有心事?” 闻言,程言致徐徐睁开眼,他抬眼凝视郑峻,张了张唇:我有点担心。 “别担心,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郑峻话语坚定,“我们明早进宫,国师定有办法解决这一切。” 程言致明白郑峻事事为他考虑,正因如此,程言致特别担心郑峻。他害怕卫诚杀掉郑峻。他不懂卫诚为何痛恨他,深陷甲国皇宫的黑暗日子,程言致总是向卫诚展示好意,却总会引发卫诚的敌对。 郑峻吻了吻程言致的嘴唇,亲昵的安抚对方。受到郑峻情绪的影响,程言致散发出的药味霎时增强。 药味扬起了郑峻的欲念,他解开程言致的腰带,褪去对方的衣衫,抱起程言致走向大床。 见状,隐元摸了摸下巴,他反复的看了又看,程言致身上没有任何古怪的纹饰,也不见丝毫毒素。之前泰义也说过,程言致是供人夜间服用的丹药,对身体极好。 隐元有理由相信,程言致身内无毒,哪怕有毒,铁定也与黑衫青年不一样。 况且,无论程言致有毒没毒,只要郑峻自己喜欢就好。反正服食丹药的人是郑峻,舒不舒服,享不享受,郑峻最有发言权。 这一刻的泰义房间,小仙恭敬的向泰义行了行礼:“东皇殿下,不知你有何吩咐?” 泰义直言道:“你跟随程言致他们多久了?” 小仙如实回答:“丹药形成前夕,已跟随左右,奉命保护他俩周全。” “我见郑峻体内有一道气息流动,可是成形将至?”泰义问。 “是的。”小仙应道,“八卦之形已在初显,不久即将问世。” 现在正值重要关头,决不可让任何人介入程言致和郑峻之间,破坏他俩的牵绊。 第10章 隐元到泰义房间的时候,小仙早已离开。 站在门边犹豫小会儿,这次,隐元老老实实地敲了门,他揉了揉之前撞痛的脑袋,他可不敢再擅自穿墙而过了。隐元不确定,泰义房间的墙壁何时能够顺利通过,何时会出人意料的坚硬。 “我是隐元,我可以进来吗?”隐元问道。 听到隐元的话语,泰义收起思绪,他起身微笑着打开门,招呼隐元进了屋。 进入房内,隐元瞅了瞅桌上的茶杯,这才放心大胆的喝了一杯水。隐元相信,他在泰义的房间绝对安全。 说来也奇怪,隐元自从见到泰义那一刻起,始终有种安心的感觉,认为自己留在泰义身边就不会遇到危险。 兴许是泰义四周环绕的灵气让隐元感到非常舒服的原由,隐元坚信泰义是好人。泰义对隐元相当不错,好心好意的伸出手帮助了在丰凝城打转的隐元。 “见到了吗?”泰义坐在隐元对面,又替隐元倒了一杯水。他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听到这话,隐元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显得略微苦恼:“见是见到了,就是他身上有条怪虫,模样挺恶心。” 闻言,泰义笑而不语,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此行纯粹满足一下隐元的好奇心罢了。说实话,卫诚饲养的那条蛊虫,长得确实不怎么讨喜,难怪隐元不喜欢。 隐元此刻安然无恙,并未引起丝毫波澜就平安归来,足以证明卫诚对隐元没有杀心。这意味着,泰义和隐元,他们与卫诚之间并无矛盾可言,可平稳相处。 泰义打量了隐元小会儿,想了想,说道:“你既然来了,不如今夜就在我这儿睡吧。” 对方的话语轻飘飘的飘过耳畔,隐元惊喜地睁大眼望向泰义,随即泰义补充了一句隐元的心里话:“你床内有人,总是睡椅子也睡得难受。” 对此,隐元内心极度满足。泰义果然是好人,隐元的难处看得一清二楚,体谅隐元夜里没有床睡。说心里话,睡椅子的感觉确实不舒服,木椅硬邦邦的,不及大床暖和。 隐元偷偷瞄了一眼泰义的床,开始思考。今夜他睡泰义的床,那泰义睡哪儿?虽说客栈的床比较大,隐元也不介意与泰义窝在一起睡,但是泰义介意吗,和隐元凑在同一张床里。 稍微顿了顿,隐元笑呵呵的面向泰义,刚打算询问泰义夜里的打算,只见泰义回了一个笑容:“你安心住在这儿,我马上要出门一趟,夜里应当不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隐元忽感觉得心情有点微妙,原来泰义不是邀约他一起挤被窝。 隐元偏过头望了一眼窗外,外面起风了,天幕中看不见星星,云层挡住了繁星。隐元有点担心:“你现在出去吗?快要下雨了。” “没事,我带了伞。”泰义微笑应对。 隐元嘴角抽搐,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在提醒泰义带一把油纸伞出门,但他更想对泰义说,变天了,能不能别出去。看不见天空的星星,总会让隐元涌起阵阵不安,他不希望泰义选择这个时间外出,他心里不踏实。 隐元正欲开口劝说,敲门声冷不丁响起,紧接着店小二喜笑颜开的迈入房门送来了食物。方才隐元急匆匆的放下碗筷直奔黑衫青年房间看热闹,泰义琢磨着隐元多半没吃饱,于是又为隐元点了些饭菜。 “你饿了的话,就吃点东西。我该出门了。”泰义说道。 随后,泰义好像记起了什么,他抬手指了指床脚的那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着隐元房内的那名少年,倘若绳子有动静,多半是少年醒了。少年给隐元说的话,隐元别信。 隐元点点头,记下泰义交待的事,目送泰义出了熙朝客栈。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泰义出门后,隐元忽然感到窗外的大风霎时增强了,吹得呼呼直响,让隐元心慌。隐元抬头凝望夜幕,漆黑的天幕看不见明亮的星星,自然也看不到隐元的兄长们,没了星,何来星相。 隐元时常遇到云层挡住星星的夜晚,可是这会儿和以前的夜幕非常不同,貌似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迎着夜色即将到来。 想到这儿,隐元莫名的打了一个寒战,他关上窗返回桌边,默默的大吃特吃。早知道,他该硬着头皮与泰义一道出门,他有点在意,丰凝城是否灾难逼近。 可是,丰凝是丁国的都城,君王李浩广是仁君,丁国如今正值盛世,没理由异象陡降。隐元微微皱眉,到底是他想太多了,还是李浩广出事了。 丰凝城封城莫非真的是有大事发生。 隐元动作麻利的将食物快速塞入口中,他一口气喝完一大碗汤,闷闷地抹了抹嘴。 隔着窗户,隐元能够听见,外面的风更大了,这样的气候不符合当前的季节。隐元没来由的感到焦虑,他忘了给泰义说一声,如此糟糕的天气,油纸伞恐怕不管用,利用灵气聚集的结界,铁定比一把油纸伞效果好得多。 无聊无趣的扫荡完盘里的美食,涌起倦意的隐元迅速将自己洗干净,直到洗得香喷喷的,他才爬到泰义床内,钻入锦被中。被褥间残留着泰义的气息,暖和的味道仿若晴天的阳光,令隐元分外留念。 他往锦被里面缩了缩,由衷感慨泰义待他很好。 从小到大,许多人像躲避厄运般嫌弃隐元,他们冷漠的目光将隐元推到远处,逼得隐元不敢上前。隐元的七位哥哥没时间陪他,仅有八哥洞明照顾隐元的时间最多。 每次隐元前往世间执行差事,免不了这儿不顺,那儿不顺,一路跌跌撞撞。世间的人们并不熟识隐元的名字,如果大家得知隐元不是一颗好运的星星,估计不会欢迎他。 隐元知道,泰义与以往的那些人不同,泰义看得出隐元不好,但泰义并未排斥隐元。大概是因为泰义本身相当厉害,厉害到隐元的衰运不能牵连泰义,所以力量强大的泰义是仁慈的,可以容忍隐元带来的各种各样的古怪运势。 除却八哥洞明,隐元没有几个能够聊天说话的人,隐元期待多一点时间与泰义相处。 夜半,惊醒隐元美梦的是一声震彻大地的巨雷,轰的一声响,吓得隐元直接从被窝里蹦了起来。下一刻,暴雨倾盆。 隐元无比纠结地望向窗户,他记得自己此前明明关了窗,可是为何这会儿窗户大大敞开,凶猛的斜风夹杂暴雨自窗户朝屋内狂窜。 见状,隐元立刻跑上前关窗。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的原因,隐元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合上窗户。为此,隐元淋了一身的雨水,衣服头发全打湿了。 隐元默默地瞅了瞅四周,确定此时此刻不会有人忽然造访,他点燃了一团灵火,用于烘干房间里的积水。同是,他拨了拨头发上的水珠,他脱下衣服郁闷地拧了拧水,蹲在灵火旁边烤衣服。 他确信,这天气特别异常,他看出了变天的迹象,可完全没料到天色竟变得这般夸张。隐元盼着泰义尽早归来,外面的环境着实太恶劣。 忽地,又是一番电闪雷鸣,仿佛要把整个大地撕裂一般。 反常的变天,吵醒的不仅仅是隐元。 浅眠的卫诚早已被突变的怪异天气惊醒。窗外雷电交加,蛊虫烦躁不安的化为实体,它从卫诚的身上离开,爬到窗边,它对着外面的狂风骤雨不停地发出警示般的滋滋声响。 卫诚不急不慢地披上外袍,他徐步行至窗边。卫诚没打窗,他没有让大雨冲刷房间的念头,仅是站在一边沉思。 蛊虫冲着窗外叫了小会儿,移至卫诚的脚边,心神不宁。 见状,卫诚微微勾起一抹笑:“别着急,我知道有令人讨厌的东西来了。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屋内微黄的烛火跳闪,映亮了卫诚此刻的表情,他嘴角上扬,眼底含笑,眼角的泪痣平添几分妖媚。 相对于神情自若的卫诚,这个时候的程言致已然惊慌失措,他心里乱成一团。程言致再清楚不过,他们的麻烦到了,哪怕躲在丁国也躲不了,即使身处都城丰凝,也无法躲避灾难。 明显察觉程言致在不住颤抖,郑峻愈发揽紧了怀中的人,轻声说道:“言致,别怕,有我在这里,你别怕。” 程言致撑起身,他望着枕边的人,分外难过:郑峻,对不起,对不起。 “别道歉,这不是你的错。”郑峻抱着程言致,仿佛用尽自己一生拥抱对方,“这是我们共同的劫难,我们一起面对。” 程言致蜷在郑峻的胸口,相拥的体温非常温暖。遇见郑峻,他是何其的幸运,可他拖累了郑峻,他多么的自私又多么的胆怯。 隐元开心地烘干衣服,忽见床脚的绳子动了动,他顿时记起泰义的话,猜测绑在床内的那位少年可能醒了。 他穿墙一看,少年不仅醒了,还在床里左挪挪右挪挪,寻找有用的东西打算割断绳子。泰义使用的绳子无法轻易挣脱,令少年犯愁。 两人四目相接,隐元盯着少年,少年盯着隐元,大眼瞪小眼。隐元刚要说话,少年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快趴下,有人来了。” 隐元不懂自己为何听从对方的话,大概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瞬间贴在地面。 下一刻,沉重的脚步声逼近,外形怪异瘆人的黑影从窗外走过。隐元看着窗户,纳闷道:“那是什么?” “你没见过的可怕家伙。”少年抗议地扭了扭身体,“快替我解开绳子,我知道如何降伏它。” 隐元正欲上前,当即又停下脚步。他一脸不信任的表情对着少年,泰义说过,少年说的话别信。隐元与泰义还得押少年回皇宫,天知道对方是当真能降伏怪物,还是计划伺机逃跑。 见隐元站立原地不动,少年郁闷地瞅着隐元:“你不相信我。” 对此,隐元的回答相当肯定:“是的,我就是不相信你。” 第11章 暴风雨夜晚的熙朝客栈,屋内的隐元和少年持续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虽然有以大欺小的嫌疑,但隐元收起了自己的小愧疚心,他目前最重要的是,绝不让少年溜走,不然他无法向泰义交待。 片刻后,少年心情不爽地抗议道:“你再不解开绳子,我真的要叫救命了。” “你叫吧。”隐元一脸从容的看着对方,他的话语远不及窗外的电闪雷鸣来的大声。如此吵闹的夜晚,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隐元房间内的动静,少年的呼救会被雷电淹没。 反正隐元铁了心,哪怕少年叫破嗓子也没人救他。 隐元正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冷不丁一声惊呼传来:“救命啊。” 这一声叫得异常惨烈又满含悲伤,着实吓了隐元一大跳。不过这般惨叫并不是来自少年,而是来自客栈另外的房间,多半是雨夜现身的怪物吓坏了的其它客人。 对此,隐元默默地看了一眼少年。少年是不是还有呼救的打算,听起来效果还不错,有人早一步给少年做了示范,少年得叫的更给力,更凄惨,恐怕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 显然,这不是少年真正的想法。房间里,隐元和少年仍在面面相觑。 隐元没想法继续耗下去,他走向屋门,他得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见状,少年不由着急:“你去哪儿?” “当然是去关心谁叫的这么惨,说不定怪物进来伤了人。”隐元平静的说道。 少年叹了口气,语气坚决:“别去,你打不赢它。” 隐元顿时嘴角抽搐,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打不赢,他打都没打,怎知输赢,能不能别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冷静地别过头面向少年:“那你告诉我,如何打赢它?” 少年扬了扬下巴,完全不配合:“哼,我才不告诉你。” 他话音刚落,惊觉隐元已不见踪影。本来隐元就没对少年的回答抱以期待,他直接一声不吭的出门了。 少年万分纠结的盯着屋门,他没见过这么坏的家伙,如此危险的暴风雨夜晚,隐元竟然狠心将他独自一人留在这儿。万一有怪物进屋可如何是好,他被绑着,还被绑的相当结实。 偏偏少年的抗议无法说出口,因为隐元已然走远。 另一边,隐元正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他警惕的盯着附近,生怕旁边冷不丁蹦出来一只怪物来。说来也奇怪,方才还吵杂到不行的客栈,骤然间安静下来。这一份静谧来得很突然,相当的诡异。 隐元非常想要知道,客栈内到底有没有人在,大家眨眼都去了什么地方。为何整个客栈如此清静,仅剩大堂的灯笼发出微黄的光亮。 漫无目的的寻找不是办法,隐元觉得,自己需要帮手。奈何他在丰凝城人生地不熟,所谓在家靠哥哥,出门靠朋友,放眼目前的熙朝客栈,隐元认识的只有程言致与郑峻。 此时此刻,必是人多力量大。不寻找朋友,更待何时。 隐元一边前行,一边反复的判断,移向地字号房间的方向。这个时候,他绝不能再走错了房间。 路过一间房间时,隐元瞅见房间门开着,他其实本来不打算管太多事,可偏偏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他忍不住朝屋里一看,惊见房内一片狼藉,有人倒在地面,一动不动。 隐元上前仔细的瞧了瞧,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位正是泰义向隐元说过的那个没有恶意的小仙。小仙躺在地上,脸色苍白,隐元着急的伸手探了探,所幸对方仍有呼吸。 于是,隐元轻轻推了推小仙的肩膀:“醒醒,快醒醒。” 他叫了好几声,小仙始终毫无反应。 踌躇片瞬,隐元不得不放弃了继续摇晃小仙。小仙气息尚存,应当暂时无大碍,隐元稳了稳情绪,他迈出房间继续往前走。 隐元行至地字号房间的附近,他认真的看了又看,确定是程言致和郑峻他们的房间后,隐元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屋。 房间里的情况与隐元想象中有差异,四周静悄悄的,桌椅板凳摆放整齐,一切均收拾的有条不紊,不见任何打斗的痕迹。同时,程言致与郑峻他们也不在屋里。 隐元不知道,他们这个时间去了哪儿。 站在走廊,隐元开始犯愁,他在考虑自己该怎么办。他是不是需要返回房间看了看少年的情况,顺便问一问对方,不请自来的怪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且,为什么怪物说不见就不见了,客栈里的客人也随之消失。 隐元思考中,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房门静然打开,隐元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小步。假如有奇怪的东西扑过来,隐元就和对方拼了。 然而,推门而出的人是卫诚。 卫诚无比镇定的打量了隐元两眼,隐元对卫诚的出现实在没多少好感,满心的不高兴,隐元没打算与这个养怪虫的家伙聊天。 尽管隐元对待卫诚的态度是不理不睬,卫诚依旧劝了隐元一句:“不要到处乱跑,你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轻飘飘的一句话深深地戳痛了隐元,他的确有方向感不太好的问题,倘若连黑衫青年都能轻易看透他的弱点,那隐元往后行走世间还活不活了。 不过,很显然,隐元并未真正理解卫诚话中的深意。卫诚不是担心隐元外出迷路不迷路,他是在提醒隐元,如今的熙朝客栈是一个阵,八卦阵。 阵里有八个不同的方向,对应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卦象,内部环境变幻万千。隐元当前所处的位置既然属于安全范畴,那么切勿四处乱走,免得走错了路再也回不来。 为了给一脸迷茫的隐元解惑,卫诚扬手抛出了蛊毒粉末,粉末纷纷扬扬的洒落于大堂之中。 隐元不确定卫诚在玩什么把戏,他发现粉末落地后,大堂的地面迅速腾起烟雾,仿佛在抵挡蛊毒渗入一般。紧接着,那些烟雾浮现出朦胧的形态。 好奇的再三辨别,隐元低声喃喃道:“这是……八卦?” 形似八卦,却又不太明显,好似尚未彻底成形,感觉相当的混乱。隐元挠挠头,这个像是八卦又不完全是八卦的存在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一切的起因是突如其来的灾难,程言致和郑峻忽然遭袭。郑峻承受重创,导致体内蕴藏的尚未成形的八卦提前显现,这是极度危险的化形。 郑峻受伤之际,他对程言致的保护情绪霎时爆发。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保护程言致,不能让程言致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提前爆发出的力量笼罩了熙朝客栈,这股力量将郑峻和程言致隐藏其中,避免怪物发现他们。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在于,八卦此刻尚未完全成形,这般模糊的形态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一旦当前状态的郑峻再度承受重伤,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隐元紧盯地面的八卦阵,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忽地,他感到脚边一沉,他低头看去,霎时浑身冷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少年居然趴在他的脚边,幽怨的看着他。 被绳子牢牢捆住的少年费力的出了房间,他千辛万苦的挪至隐元身旁,隐元难以想象对方如何找到他。 “解开绳子。”少年开口的第一句话。 隐元下意识朝一侧避开,少年的意志力不要太强大,这么艰难的处境也能挪出来。话说,泰义好像没有告诉隐元,捆绑少年的绳子竟然有这么长。 心有诸多迷惑,但隐元的回答非常坚决:“不行,你趁机跑了怎么办。” 少年不爽:“我不会逃走。” “不行,你会逃走。”隐元绝不改口。 少年颇感无奈:“你不解开绳子,我怎么去抓那只怪物。” “我解开了绳子,我怎么知道你是去抓怪物,还是自顾自的溜走。”隐元态度坚定。 少年抗议:“你不信任我。” “我就是不相信你。”隐元说道。 “解开绳子。” “不行。” 话题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隐元微微皱眉:“真有能耐抓怪物的人,怎会刺杀一国之君。现在丰凝城封城,城门贴满了缉拿你的告示。你连仁君都要杀,我凭什么相信你。” “什么?”少年瞪眼,“你再说一遍?” 隐元提高声音:“你行刺君王,被国师重伤,外面全是缉拿你的告示。” 少年刚醒来,估计还不知道,他的头像清清楚楚的画在告示上,满城皆知。 “那种骗人的鬼话你也信。”少年气得几乎跳起来,“分明是国师那混蛋企图毒害姐夫,我救了姐夫。” “你姐夫,谁啊?”隐元直直地盯着少年。 少年怨念地盯着隐元:“还能有谁,当然是丁国当朝的君王李浩广。” 隐元面对少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得出了肯定的答案:“难怪泰义说,你的话不能信。撒谎不脸红,你说李浩广是你姐夫,怎么不说他是你哥,骗人的话谁信。” 少爷咬牙切齿:“信不信解开了绳子我揍你。” 隐元点头:“所以,我不会给你解开绳子。” 闻言,少年的表情沉了沉:“别以为我没办法。” 少年说话的同时,绳子顷刻间松开了。 隐元听得悉悉索索的声响,他定睛一看,卫诚饲养的那条大黑虫子趴在一旁,它尽职尽责地咬断了捆着少年的那根绳子。 接着,在隐元惊愕的视线中,蛊虫悠然自得的爬回了卫诚的身边。隐元无语哽咽,所以说,他讨厌这条怪虫子。 第12章 灾难已然到来的熙朝客栈内,隐元与少年依旧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周弥漫着一股新账旧账注定一起算的气氛。 对此,卫诚分外清闲地倚站在一旁,等着围观好戏,反正他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忙碌。 此时此刻,仅有一种状况会打断隐元即将迎来的打架处境。 客栈的地面猛地震动了好几下,紧接着,从尚未完全成型的八卦之中冷不丁窜出了一个模样凶狠的怪物脑袋。 怪物的存在比少年的存在更能引起隐元的关注,隐元不再留意面前的少年,他偏过头望向地面。这一刻,怪物的脑袋费力地挣脱了出来,它张开血盆大口死命地撕咬牢牢束缚着它的八卦阵。 随着隐元的视线转移,卫诚也镇定地瞄了眼地面:“它好像快要出来了,看来你的时间不多了。” 听到这话,隐元没奈何地看了一眼卫诚。什么叫做他的时间不多了,说的好像卫诚不在客栈一样。隐元不明白卫诚为何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难道怪物出来只咬隐元,不咬卫诚。 卫诚和怪物又不熟。 尽管有些不满,但隐元依旧挽起了袖子,开始做准备。身为一颗勇敢的星星,他在执行任务之际,也可以为世间做出一点贡献,随手消灭一只可怕的怪物,算是功德一桩。 瞅见隐元即将与怪物拼命的架势,少年默默地打量了一番没成型的八卦阵,轻松地耸耸肩:“你去吧,我不去。” 闻言,隐元顿时瞪大了眼。少年刚才还在叫嚣,要解开绳子才能消灭怪物,现在竟然转身就选择了逃避。泰义说得没错,这个家伙的话当真不能相信。年纪轻轻却完全是个大骗子,他以后长大了不知会变成怎样。 似乎看透了隐元的想法,少年冷静地指了指大堂内的怪物:“它只不过是幻象罢了。八卦阵能暂时困住它,不让它为非作歹。你消灭不了它,它会不断再生,除非,它的本尊死了。” 隐元疑惑地望向地面,问道:“它的本尊在哪儿?” 听到隐元的提问,少年霎时笑了起来:“想知道?求我呗,我心情好了,或许会考虑告诉你。” 隐元一脸血,他真心觉得,狠狠地揍少年的脸绝对不是一件过分的事情。说起来,少年自己也是一身的妖气,真该丢进八卦阵关起来。 既然少年不肯说,隐元也懒得多费口舌。他一下子跳入大堂内,站在怪物的旁边,他握紧拳头,大力地一拳揍在怪物的尖牙。伴随着一声断裂声,怪物的尖牙断了,然而下一瞬,怪物再次长出了新的尖牙。 作为一颗不轻易放弃的星星,隐元转到怪物脑袋的侧面,他费劲得掰住对方的长角,掰断了怪物的长角。可是,和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怪物眨眼又长出了长角。 见状,少年笑着俯视大堂内的隐元:“都给你说了,这么折腾杀不死它,只有除掉本尊才管用。” “你又不说本尊在哪儿?怎么除掉?”隐元表示不服气,同时他仍然不忘用自己的脑门在怪物头上猛力撞了下。 不知是凑巧,还是隐元当真把幻象撞晕了,怪物微微晃了两下,地面的八卦骤然腾起一道光,迅速将冒出来的脑袋再度困入阵内。 隐元揉了揉额头,不免得意,他的铁头功十分有效,至少目前发挥了一点儿能够看得见的作用。随后,他瞅了眼少年,别以为他拿幻象没辙,照样撞晕不误。 “隐藏秘密,大多数时候只有一个原因。”隐元清了清嗓子,“你不说是因为你打不赢对方,害怕到时候输了丢脸。” “谁说我打不赢?”少年瞬间被隐元惹恼了。 隐元尽力让自己显得得理,洞明告诉过他,有一种办法叫做激将法,对年轻气盛的家伙效果明显,当然其中也包括隐元自己。隐元坚定地说道:“明明就打不赢,偏偏嘴上还死不承认。” “谁告诉你我打不赢国师那个混蛋?”少年吼道。 他这句话说完,卫诚和隐元不约而同地静静地转过身,快步走出熙朝客栈,奔往皇宫的方向。 少年气得嘴角抽搐,大喊道:“不许走,你们给我站住。” 卫诚哪会听从一个少年的命令,他对前方危险与否根本无所谓,他看热闹罢了,不会让自己卷入险境。 倒是隐元,他扭过头丢给了少年一个万分同情的眼神,少年明摆着是国师的手下败将,被打得那么惨,说少年没输,隐元都不信。隐元真心建议,少年别去皇宫比较好,避免触景伤怀。真相是怎么样不得而知,但当前的情势是满城贴满了缉拿少年的悬赏告示。 隐元冒雨出了门,他其实并不想与卫诚同路,奈何,他不识路…… 这绝对是隐元外出的致命死穴。 于是,暴雨倾盆的夜晚,卫诚在前面走,隐元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好在这个时间路上没有其它人,没人知道是隐元跟着卫诚,还是他恰好和卫诚同路而已。 一路上,隐元心里有点小忧虑。倘若卫诚这一趟不是去皇宫,隐元不得不自力更生,翻出地图慢慢地寻找皇宫的位置了。 值得庆幸的是,丰凝城是隐元的福地,在这儿,他的运势大增,卫诚前进的方向确实是皇宫。 隐元欣喜地见到了皇宫的城门,他立即隐去身影。从这一刻起,他无需再跟随卫诚,他能够自己在皇宫内溜达。皇宫范围内,隐元相信他不会弄丢自己。 待隐元溜入皇宫,卫诚这才停下脚步,扬手压了压打湿了的斗笠。他回望了一眼身后,无奈地笑了笑,他居然会帮隐元带路。他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尤其是人情债。 假如郑峻熬不过当晚,八卦将面临毁灭的危机,破坏八卦的人绝对也不会放过与郑峻在一起的程言致。程言致死了,卫诚正好乐得清静,再也不用看见程言致,不用心烦。 卫诚再也不用羡慕程言致能够得到父亲的疼爱,不用羡慕程言致明明是个哑巴却能去鼓励其他人,不用羡慕程言致还能找到一个人那么保护他,那么爱着他。 他不用再见到程言致的笑容,明明过得不顺,却始终微笑着。 一直以来,卫诚特别讨厌见到程言致,见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会让卫诚想起自己的经历。 与此同时,进了皇宫的隐元正在四处找路。他觉得一国之君的存在必定相当重要。少年说丁国的国君李浩广是他的姐夫,国师则说少年意图行刺李浩广,可少年却坚称国师有意谋害李浩广,隐元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真的。 不管孰真孰假,隐元认为应该首先确定李浩广是否平安,如若李浩广安然无恙,隐元再寻找国师的下落也不迟。 然而,计划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隐元遇到了难题。他刚才也许该厚着脸皮向卫诚打听,李浩广的寝宫在哪儿,他找不到…… 隐元到处转悠,最后竟然到了一处偏殿,他见屋内点亮了蜡烛,不由好奇地往里瞄了眼。他没发现年轻的君王,倒是看见了一名中年男子。对方身穿深蓝底色,纯白水纹的长袍,盘腿坐在床里打坐。 隐元连看了好几眼,不禁心里纳闷,这人是谁? 他苦恼之际,意外听得屋内的人说了一声:“外面雨大,门外的客人既然来了,何不进屋小坐片刻。” 隐元左瞧瞧右看看,附近貌似除了他再无其它人。他清楚记得自己隐了身影,难不成这样也会被人察觉,没料到此处居然有比他修行高深之人。 他技不如人,不妨接受对方好意进屋避避雨,那人看起来好像不是凶狠恶毒之辈。但是,隐元推开门的那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问题,国师是不是住在皇宫内? 他刚想到这儿,中年男子睁开眼睛平视他,不快不慢地说了句:“在下吴帆,是丁国的国师,不知贵客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一句话当场梗得隐元不知如何回答,他万分纠结,自己现在逃跑还来不来得及。国师能够重伤少年,力量恐怕不简单。 “那个孩子是邪神之子,他的话,你别相信会比较好。”中年男子平静的说道。 隐元苦笑,他不懂自己该怎么面对眼前的情况。早知今日,他必定刻苦修行,修行不足导致隐身会被人发现,所思所想也会被人一眼看透。 横竖隐藏不了自己,他不如直接实话实说。他问道:“什么邪神之子?” “那名少年是邪神的儿子,名为尘途,”中年男子徐徐站起身,走向隐元,“你与他相处可得多当心。他没邪意时,只是一个任性倔强的小孩,一旦他出现邪意,就不好对付了。” “即使如此,你还是重伤了他。”隐元如实说。 “他行刺丁国君王,我身为国师,不得不应战。”中年男子应道。 隐元倍感犹豫,挤出了一句话:“他说他没行刺,他只是在保护他的姐夫。” “可问题是,他没有姐姐。”中年男子没奈何地面向隐元,劝道,“他是邪神的独子,无任何的兄弟姐妹,你被他骗了。” 听了中年男子的解释,隐元简直不知道该用何种词汇描述自己的复杂心情。他犹豫片刻,问道:“他说怪物是你放出去的,你是怪物的本尊,这是实话吗?” 闻言,中年男子大笑起来:“太难得了,他居然也有说实话的时候。” 他声音响起的同时,隐元骤感浑身一阵剧痛,完全使不出力气,一下子倒在地面,全身痛得仿佛要裂开了一般。他说不出话,发不出任何声音,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隐元惊愕地望向中年男子,只见对方的笑容异常阴冷:“我都说了,别听信他的话,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非要找死。” 隐元不懂,自己何时受了伤,是在上一瞬,还是在他来到屋外的那一刻就进入了陷阱。他强烈的意识到他必须逃走,不然他会死掉,隐元星会因此陨落。 可是,他动不了,根本动不了。 就在这时,隐元忽感后劲一道力,身体顷刻间离开了原本的位置。身后有人一把抓住了他,话语回响在耳畔:“雨夜也不老实留在客栈睡觉,出门淋雨很容易感染风寒的。” 一颗丹药递到隐元的唇边,隐元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药丸。他知道对方是谁,要不是泰义,隐元这会儿铁定不敢乱吃东西。 风寒这词用的太温柔了,中年男子出手压根没这么温柔,果断是一剑封喉的效果。 待隐元缓过一口气,泰义稍稍松开了他,叮嘱道:“留在这儿,别再到处乱跑。” 隐元乖乖地点了点头,他哪里还敢乱跑,他完全没想到在盛世太平的丁国,居然隐藏着如此凶险的人物,彻底出乎意料。 他此番达成任务返回星界,一定要告诉大伙儿,提醒大家外出时务必加倍小心,不能掉以轻心,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丁国国师不愧是足以重伤少年的角色,隐元深深的感到,少年能活着从国师手下逃走,相当不容易。 隐元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调顺呼吸。 泰义神情自若地往前几步,他行至门边,屋门敞开着,他淡然的望着屋内的人:“出手欺负小辈,这样以大欺小会让人笑话的。” 听闻此言,国师吴帆冷静地看了看面前的人,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东皇殿下,稀客。” 第13章 泰义刚踏进国师的房间,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把所有的一切阻隔在外。 见状,隐元下意识连看了好几眼,他十分着急,生怕泰义遭遇险境,自己方才浑身难受的感觉还分外清晰。不过同时,隐元也暗暗的相信如果是泰义,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因为方才隐元隐约听到吴帆使用了一个罕有的尊称,东皇。 东皇太一?太一?泰义? 隐元反复琢磨着泰义的名字,他挠挠头,泰义外出行走于世间不采用本名并不奇怪。只是,假如泰义当真贵为东皇,他暗藏的这个身份实在有点太超乎隐元的意料了。 从见面那一刻起,隐元就明白,泰义的修为远高于他,但隐元不确定对方处于何种程度。 要是隐元没记错的话,太一早已到达天神的级别,敬为东皇。太一既是神名也是星名,主宰天空星辰,就连星界如今身份最为尊贵的星帝面对东皇太一均会相当的恭敬有礼。 东皇的身份既然如此的特别,星界的庆宴肯定邀请过东皇前往,没准东皇可能还在隐元面前出现过一次或者好几次,可惜隐元以前从未留意到这些。 不仅太一本人的身份极高,太一的哥哥帝俊同样也是相当霸道的存在。据说,帝俊伴随着河图洛书来到世间,此刻的八卦即是由河图演变而来。此事是真是假,隐元并不清楚。 所以,隐元也不确定,太一的身边是不是真的有一个举世无双的厉害法宝,名为混沌钟。混沌钟亦被称作东皇钟,位列三大先天至宝之首,拥有毁天灭地的破坏力。 隐元断然不敢妄图得到混沌钟,或者利用混沌钟怎样。他仅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假如有机会能够一睹传说中的法宝,隐元只求泰义让他多摸混沌钟两下,他就心满意足了。 反观自己,隐元并无值得炫耀的法宝,他的修行也距离天神的程度极其遥远,差得不是一点半点。隐元如今勉强排在北斗九星的尾巴尖,虽说隐元不算有名,但好歹前面有各位撑住脸面的哥哥,隐元顺利得到了一个小仙的称号。 人与人不能比,仙妖之间照样也不能比。隐元想起来不禁有几分小失落,那个谎话不断的少年尘途竟是邪神之子,说出来的名号明显比隐元响亮。 然而,邪神之子的待遇并不比隐元好得了多少,照样被丁国的国师吴帆打得相当惨烈。 这么一想,隐元顷刻间感到内心平衡了一些。只不过,由此牵扯出的其它事件使得隐元十分不安,吴帆派出怪物幻象肆意破坏尚未成形的八卦,这绝对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好事。 他不懂,这位神秘的国师究竟是何来历,感觉貌似有点惹不起。难道天界没有发现世间出现了异样,亦或泰义这次前来丁国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麻烦。 隐元望着倾盆大雨,在努力的思考。 屋内的形势并非隐元猜测中那么的紧张,泰义分外从容地坐在板凳上,他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话语平稳:“不许对八卦出手,不要管邪神的事,不准打丁国君主的主意。只要你能做到这三件事,无论你是继续留在世间,还是返回仙界,我都不会过问。” “要是我不答应呢?”吴帆神情自若地看着泰义。 “修行不易。”泰义稍微缓了缓,说道,“你已位列高仙,不久将升入上仙之列,莫要自毁前程。” “东皇殿下此番前来就只是为了提醒我这些?”吴帆的语气冰冷。 泰义徐徐放下茶杯,站起身:“不是提醒,是给你的最后警告。倘若你下次再犯这样的错误,就是除去仙籍,万劫不复之时。” 闻言,吴帆幽幽地应了声:“我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 泰义推门出屋之际,隐元正盯着大雨发呆,这场雨来得诡异反常。听到动静,隐元慌忙转过身。见泰义平安归来,隐元说不出的开心,他有特别多的话想询问泰义,可最后什么都没说,只要泰义安然无恙就足够了。 有了这次的教训,隐元暗暗下定了决心,此次完成任务后,隐元必当加倍的刻苦修行,他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神仙妖魔各界的修为均不可小视,世事变化无常超乎隐元的想象,他不能再沉浸在自己的修为好像还勉强够用的知足状态。 这次外出,他明明来到了一个看似宁静祥和的都城,所见所闻却都在告诉隐元,未知的险恶根本不是隐元估算得那么简单。 所谓人外有人,仙外有仙。 倘若他永远维持在小仙的程度,恐怕迟早有一天会与熙朝客栈内的那位小仙一样,在灾难降临的那一刻,重伤在地,奄奄一息,什么都做不了。 发觉隐元有心事,泰义的考虑与隐元略有差别。 泰义只是单纯的希望这颗小星星少惹一点儿麻烦,少一点迷路,少用脑袋撞地撞墙。至于隐元那些交织在一起的好运与衰运如何掌控,泰义不强求隐元尽快学会,毕竟隐元根本不清楚自身的星相何时趋于增强,何时趋于减弱。 也许经过漫长的修行,会有那么一天,隐元可以熟练运用自己的运势,了解自己的星相转变,成为一颗了不起的隐元星。但,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隐元跟随泰义往前走了几步,他下意识回望了一眼偏殿,惊觉吴帆正站在门旁,凝视着他们。隐元迎上吴帆的冷漠眼神不自觉地涌起些许后怕,往后他再见碰到那些长相并不凶狠的人,估计也不敢贸然靠近了。 他不禁害怕吴帆,却又有种奇怪的情绪,吴帆确实不像是这般心狠手辣的人。俗话说,面由心生,难道吴帆带给人的面相感觉也是可以随意改变隐藏的吗? 隐元心里的疑惑众多,以至于隐元忘了问泰义一件事,雨夜出门到底是为了什么大事。 隐元乐颠颠地跟着泰义远离了偏殿,但是,卫诚并没有走。他依然站在屋顶,黑色的面纱早已被雨水打湿,湿透了的黑衫不断地往下淌水。 卫诚看着站在门边的吴帆,默默地看着。 觉察到了卫诚的目光,吴帆偏头望向卫诚的方向:“既然来了,不准备下来坐一会儿吗?” 卫诚隔着面纱盯着吴帆没有回答。 “妖巫大战之后,妖族和巫族都安静了下来,平静平淡的生活着。”吴帆自顾自地说道,“如今,东皇忽然现身世间,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 卫诚并未回应吴帆的问话,他果断地选择了转身离去。这一刻,卫诚只是为了看热闹而已,他不愿这么快将自己卷入数不清的麻烦里。 目前还不是动手的时机。 卫诚慢步行走在大雨之中,他始终在困惑,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他肩负的责任。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丙国的国君,他的母亲是一位漂亮的蛊毒师。 然而,他也知道,他的母亲另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身份。母亲曾告诉卫诚,当年妖巫大战,巫族有一位闻名遐迩的大巫,九凤。母亲身为九凤直系血脉的后人,意味着卫诚的身体内同样也流淌着巫族的血液。 卫诚深知巫族的强大,可是如若他和母亲真是巫族的子孙,为什么他们不够强大?为什么母亲会被人杀害,为什么他如此弱小? 为什么他受困于甲国的炼丹?为什么他不可以凭借一己之力除掉自己痛恨的甲国国君?为什么他的灵力无法彻底爆发?为什么他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却迟迟没有得到能够抗衡不幸的力量? 到底要到何时,他才会拥有超凡的能力,无所畏惧。 亦或,这仅仅是母亲为了安慰他鼓励他而说的一个美丽的谎言,他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到来。 泰义并未返回熙朝客栈,所以跟随他身旁的隐元自然也没有回去。泰义前往的方向是李浩广的寝宫,去见一见这位处于众多矛盾麻烦中心的丁国君王。 隐元一路毫无忧虑。他相信,只要不再遇见国师这种等级的对手,铁定没问题,其它小宫女小侍卫们怎么可能会难得到隐元。小仙尽管带着一个小字,但终归还带着一个仙字。 迈入寝宫的那一瞬间,隐元的心情格外兴奋,他除了去过甲国的皇宫,见了甲国的坏蛋君王,他至今还无缘目睹其余各国的皇帝长什么模样,他们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隐元特别期待一探究竟。 这会儿,李浩广正躺在寝宫的大床内休息。隐元每一步都走的相当小心翼翼。他要是在这儿摔一跤,导致整个皇宫倒塌,隐元确信自己可就当真麻烦大了。 隐元深吸了一口气,他撩起床帘,伸手探了探李浩广的呼吸。这位年轻的君王还活着,看来国师并没有立即取走李浩广的性命。隐元左思右想,认为唯一的可能就是尘途在撒谎,这位少年的谎话如此之多,也不怕闪了舌头。 还好意思说什么姐夫不姐夫,隐元差点轻信了他的话。不过尘途也说了实话,客栈那只可怕的怪物果真与国师有关,这句真话来得太可怕,隐元险些连命都搭了进去。 电闪雷鸣的雨夜,李浩广竟能睡得这么安稳也是一种境界。 泰义并未关注李浩广,他走向了香炉,往香炉内添加了另外的香料。 隐元扭头正欲给泰义说话,意外的发现有人来了。泰义示意隐元别出声,紧接着,泰义把自己连同隐元一道隐藏起来,免得隐元被对方觉察。 这回前往寝宫的人是尘途。隐元挺佩服他,有国师坐镇,尘途居然胆敢再次踏入皇宫,着实是勇气可嘉。尘途此前被吴帆伤得那么不能直视,才刚刚清醒过来,又果断迈进宫门。 隐元不由怀疑,这个家伙不会是专程来杀李浩广的吧,上次没能行刺成功,所以这次再来补一刀。 尘途走近一步,隐元的心情就紧张几分。 然而,尘途站在床边毫无任何的杀气。他静静地盯着床内的李浩广看了看,又探了探对方的呼吸,确定李浩广是不是一切安好。他的举动让隐元无法理解。 尘途叹了口气:“我答应了姐姐,保你此生平安,我说到做到。我会替姐姐达成她的心愿,所以,希望你也要达成她的心愿,当一位仁君,爱护你的百姓,让他们过得幸福安宁,不枉费姐姐救你一条命。” 隐元听得一头雾水,他知道少年是邪神之子,知道少年没有兄弟姐妹,知道少年爱撒谎,难道尘途说谎说了太多,最终连真相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尘途哪来的姐姐?莫非邪神还有一位鲜为人知的女儿? 或者,他被吴帆骗了? 隐元头晕,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彻底分辨不清了。 第14章 隐元对目前是什么样的情况一头雾水,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尘土和吴帆两人之间,绝对有人在撒谎。不知道他俩谁的谎话多,谁的谎话少,隐元也不懂他们说了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有没有两人都说假话的可能。 此时此刻,隐元相信最明智的做法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泰义,泰义肯定能够辨别清楚事情的真相。然而,当隐元把视线移去泰义的那一瞬,他猛然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隐元后知后觉地记起,泰义出门之前,把尘途交给了隐元负责。隐元当时非常有信心的拍着胸口保证,他让泰义大可放心,他一定会牢牢地守着尘途,不会让尘途溜走。 也许他需要给泰义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理应捆在客栈房间内的尘途,会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李浩广的寝宫。 迎上泰义的视线,隐元顿时冷汗直冒。 隐元的思维转得飞快,他在极力思考着,他仍有大把补救的机会。哪怕如今的尘途已经不在客栈了,而且身上也没有绑有绳子,但是,隐元坚信这个时候,他还不算是把尘途弄丢了。 毕竟尘途就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与泰义的面前,并没有跑远。估计这会儿相对棘手的是,不确定当前的尘途容不容易抓到。实在不行,只需泰义先给尘途一掌,把尘途打晕了,隐元就能将尘途捆起来了。 说起来,等尘途醒了之后,泰义的安排就是绑着尘途进宫,和隐元一道进宫。现在,他们三人都在皇宫,偏离目标不是太遥远。 隐元大致整理了一番眼前的进展,他对尘途的所作所为感到困惑,可总体来说,形势不算是太糟。第一步,隐元和泰义进入皇宫,第二步,尘途也来到皇宫,那么接下去的一步是不是向太后领赏拿金子之类的后续。 当然,假如太后乐意给最好,太后不愿意给的话,隐元也不强求。他的钱袋里面有足够的金子,隐元不怎么缺少金子,他只缺让他不迷路的地图。 隐元琢磨着,应当如何再次擒住尘途。这次,尘途不会倒在床内等着隐元将他五花大绑了。隐元担心,这位少年恐怕疯了,这个时间了,还一口一声姐夫,隐元特别想要拼命地摇晃尘途,告诉他:“快醒醒,你没有姐姐。” 泰义看了看尘途,又看了看隐元,再是否出手抓住少年的这个问题上犹豫了一下,他抬手牵了牵隐元的衣服,淡淡地说道:“走吧。” 闻言,隐元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不理解泰义的做法,为什么他们要走?他们不带着尘途一起走吗?不用担心尘途对李浩广不利吗? 满城都贴着抓捕尘途的告示,城墙贴满了符纸,只为抵挡尘途出城,说他行刺国君,罪大恶极。尽管依照这一刻的情况看来,尘途好像并没有除掉李浩广的打算,还承诺要保护李浩广。 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尘途的话是真是假,多留意他总是有必要的。 隐元正准备问个清楚,谁知泰义已然快步离去,没有丝毫的犹豫。隐元默默地回望了一眼床边的尘途,他只求尘途别是在这儿装模作样骗他们离开,转身就对李浩广不利。 泰义相信尘途,隐元自然也和泰义做相同的选择,他紧跟泰义的步伐,穿过墙壁,走出了寝宫。 外面的大雨依旧下个不停,看不见星空,始终让隐元感觉不舒服。除此以外,隐元心里还藏着一点点其它在意的事,如果泰义不忙,他和泰义能不能好好的谈一谈关于东皇的这个身份问题,尤其是那个神秘莫测的混沌钟。 混沌钟体积大吗?泰义有没有随身携带在身边?隐元想看混沌钟要去哪儿才能见到? 可惜,隐元一肚子的问题均没机会问出口。出了皇宫,泰义扬手为隐元指了指方向,对他说:“那边是熙朝客栈。” 隐元点点头,出门先判断方向绝对是一个好习惯。不过有泰义在,不告诉隐元客栈的方位也不要紧,他跟着泰义就可以了。 谁知道,泰义的下一句话是:“你先回客栈,尽快找到程言致。” 说完这句话,泰义眨眼不见了,仅留下隐元以及一团指引方向的灵火矗立在雨中。灵火泛着浅浅的光芒,在雨中忽明忽暗,隐元赶紧护着这团灵火,生怕它被大雨浇灭了。 隐元在半空划了划,给灵火戴上了一个小斗笠,免得它淋雨。他盯着灵火看了看,愣愣地想了又想。好遗憾,泰义办事都不带着他,大概他还不够本领与泰义一道出门。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用途,泰义叮嘱他回客栈找程言致,为此泰义还特意留下了灵火陪同隐元,让隐元不至于在雨中迷路。一定是相当重要的事情,不能迷路的重任,所以隐元该快些返回客栈了。 客栈尚有诸多的问题有待解决,不知熙朝客栈此刻的情况如何,郑峻和程言致是不是平安,也不知怪物走了没,客栈的客人们有没有回来,以及倒在房间内的小仙清醒了没。 隐元跟随灵火几乎是一路跑回了客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迈入客栈的那一刻,灵火霎时化为虚无,它的引路任务到此为止。 环顾四周,隐元深知灾难并没有结束。谁来告诉他,为何客栈依旧是之前的样子,到处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大家在哪儿。 地面仍然是尚未成形的八卦,隐元猜测,那个吓人的怪物兴许还困在八卦之中,他希望八卦阵有把这儿的人都安全的守护在阵内。 隐元盯着八卦阵看了看,说心里话,他不想踏入八卦阵。八卦阵变幻莫测,走错一步就有生命之忧。 身为一颗铁定会迷路的星星,隐元有理由相信,自己会把迷路进行到底,尤其是此刻尚未成形的八卦阵,天知道里面多么的不稳定。 奈何众人未归,郑峻和程言致也不见踪影,隐元不得不进入八卦阵寻找。 隐元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的哥哥洞明可从来没为他绘制一张名为八卦阵的地图。他不迷路谁迷路,不过,迷路也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他迷着迷着就找到程言致了。 这么想着,隐元定定神,踏入了八卦内,他骤感身边一道强势的力量顷刻间将他拽入其中。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世界,美丽得不真切,完全不同于外面的暴雨夜晚,这儿夜风徐徐,晴朗的夜空中满天繁星。倘若这里是八卦阵内用于藏身的安全之地,对隐元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度美好的地方。 因为隐元在头顶的星空清晰地看到了北斗星,见到了他的哥哥们,无论这样的星空真假与否,都让隐元心安。 隐元的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村落,小村倚着山林而建,分布着零零散散的一些小木屋。屋内烛火跳闪,似有人住。隐元权衡片瞬,提高警惕走上了前。 他行至一间小木屋的窗边,小心地往里敲。屋里果真有人,隐元瞅见对方有几分眼熟,是客栈的掌柜。 掌柜躺在床里,身上不见任何的伤痕。他似乎在做美梦,唇边带有一丝笑意。 隐元时刻留意着陷阱,他轻手轻脚地进屋,喊了掌柜一声。然而,对方毫无反应,保持沉睡的状态,隐元尝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掌柜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梦境,睡得非常的沉,一般的方式根本叫不醒他。 见状,隐元选择了暂时离开这间小屋,到另一个小屋进行尝试。他很快发现,那些散布在村落的房子,房里住的人全是客栈里的人,大家均处于香甜的美梦中,无论隐元怎么喊都叫不醒。 值得欣慰的是,大家此刻均毫发无损,并未遭到怪物的袭击,在这儿被保护着,除了不知道何时能够醒来。 隐元在四周走了会儿,莫名的感到累了,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惊奇地发现,他的跟前居然立刻浮现出了一间小屋。微黄的烛火分外温馨,铺好了被褥的大床在等待隐元大睡一觉。 换作平时,隐元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美美的一觉睡到天亮。可惜此时的隐元不可以,他深知自己身处八卦阵,这儿或许是八卦阵有意识的为保护客栈众人而营造出来的休憩地。 隐元振作精神,无视了小屋的诱惑,他重新把整个村落翻了一个底朝天,然而,根本没有见到郑峻和程言致的影子,他满心纳闷,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郑峻和程言致不在这儿,隐元也不能留在这儿,他还没有找到程言致在哪儿。泰义给出的那句话,是让他找到程言致。要是隐元顺利找到了程言致,大伙是不是就能够醒来。 可是,一旦要走出小村,隐元将面临选择,选择一个方向,正确的或者错误的方向在等着他。 隐元颇感迷茫,他仰头望向星空,他知道眼前的星空或许也是八卦阵勾勒出来的幻象,偏偏北斗星的亲切感是那么的真实。 他静静地仰望北斗星,他的哥哥们能够为迷路的世人指引方向,那么这个时候他们是不是也可以为在八卦阵内的隐元指路。 “哥哥,我找不到程言致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你们能告诉我,该去哪里找他吗?”隐元自顾自的问道。 隐元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产生了幻觉,他猛地发现天空的北斗星瞬间明亮了些许,变得更加醒目了,好像真要给隐元指引道路一般。 抱着试一试总比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来得好的想法,隐元欣喜地紧跟或许是或许不是哥哥们给他指明的位置方向努力寻找着。 八卦阵的内部超乎隐元预料,无比的广阔,加之八个方位对应的危险程度不同,隐元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卷入何种险境之中。 大概是他运气太好,大概是哥哥们真的在冥冥之中保护他,隐元成功地迈过了一卦又一卦,他四周的景色变化了一次又一次。那些瘆人的陷阱一旦掉进去,恐怕会在劫难逃,误入其中意味着再也出不来。 不久,隐元来到了一条小溪旁边。夜色下的小溪旁,依稀可见一个人,对方戴着斗笠,身穿黑色的衣衫。见状,隐元心底不由一惊,暗自苦恼自己的运气有没有这般低迷,身处八卦阵,在这儿随便溜达居然也能遇到坏人。 在隐元的意识里,养蛊虫的黑衫青年卫诚绝对值得用坏人来形容。 隐元急忙躲至附近的树丛内,考虑如何不声不响的绕过对方,继续打探程言致的下落。 对方貌似并没留意到隐元的存在,他蹲在溪边,取下了斗笠,望着溪水中的自己沉默。看清对方的相貌,隐元又惊愕又欣喜。溪边的人不是程言致么,为什么和卫诚的穿着打扮如此相似,隐元差一点把他当作卫诚而错过了。 程言致取出一个素瓷的碗,他小心地拿着碗,自小溪中盛了一点儿水。他连喝了好几口,似乎特别很口渴的样子。他喝得太急,一些水淌过他的嘴角,滴落到河边的石头。水落下的地方立刻转为了黑色,周围的花草一眨眼全部死掉了。 隐元当场傻眼了,他清楚记得自己与程言致有些许接触,程言致根本没有毒,更别提如此剧毒。 既然不是卫诚,隐元理应和对方上前打招呼,隐元从树丛走出来,他尝试着喊了程言致一声:“程言致,是我,我是隐元。” 然而,与隐元预期的反应不同,程言致打量隐元的眼神十分陌生,带着戒备。程言致望着隐元迟疑了一瞬,下一刻,他匆忙抓起地面的斗笠,转身就逃。 程言致的反常让隐元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困惑不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程言致躲着他?泰义让隐元找程言致,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了,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不管反常不反常,赶上程言致再重要。 隐元一边追赶一边大喊:“我是隐元,你不记得我了吗?程言致,你怎么了?郑峻呢?他在哪儿?” 他不喊还好,他越是说得多,程言致越是逃得飞快,完全不见停下来的打算。所有的一切让隐元一头雾水,难道这个程言致是假的,如果对方是假的,那么真的程言致在何处。 幸亏隐元的隐身对郑峻和程言致管用,隐元不再边追边喊,他躲入树丛隐了身影。 程言致回头连看了好几次,确定隐元没有跟上前,这才慢慢地停下了脚步。他气喘吁吁地倚坐树下,尽量避免自己的身体直接触碰到任何有生命的生灵,他蜷在原地,显得相当疲惫。 隐元不急不慢地走到程言致的身边,他反复打量着面前的程言致。是程言致,但是感觉有点陌生。 第15章 夜晚的树林光线昏暗,隐元庆幸自己晚上同样眼力好。他长期在星空俯视大地,观察宁静的世界,不愁夜里看不清楚。 他担心一不留神跟丢了程言致,于是不近不远的守在对方的身边。程言致斜倚着大树没有动,隐元不确定程言致是不是睡着了,不过隐元相信自己绝对是不敢合眼。 目前,隐元正在烦恼自己面临的一个问题,泰义只交待他要找到程言致,并没给他说之后应该怎么办。谁来告诉他,他应该和程言致去哪儿才是正确的方向? 不过给隐元苦恼的时间并不多。很快他清楚的听到附近有了动静。大量的脚步声正在朝他所在的方向奔来,他仔细听了听,对方的数量相当可观,它们跑得非常快,应当马上就要到了。 隐元紧张地四下看了看,漆黑的树林里,有许多黑影在闪动。它们长相非常的凶狠,利爪尖牙,但是它们没有眼睛,凭借气味和声音判断自己的猎物。这些隐身在黑暗里的怪物,趁着夜色外出觅食,它们找到了程言致。 听闻声响,程言致也立刻惊醒了过来。 程言致相当警惕的环顾四周,随即在树林里继续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荆棘和灌木割破了他的面纱和黑衫,在他的身上划出了多道伤口。触碰到了他的血,那些植物快速枯竭。 隐元一路紧跟程言致,他一头雾水。他不懂程言致在害怕什么,也不懂程言致在躲避什么。他琢磨着,自己当前看见的程言致恐怕不是熙朝客栈的那个程言致,两人的区别愈发明显。 程言致顾不得身上化伤的越来越多的细口,他拼命的朝前跑。他跑着跑着,隐元只见一抹影子霎时逼近了,它一跃而起,腾空扑向了程言致的后背。 紧急关头,隐元果断点亮了微弱的光芒,星星点点的星光在树林里弥漫开来,如同铺撒在地面的星空,阻拦了那些黑影前行的方向。 程言致头也不回的朝前跑,并不清楚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待隐元彻底看清暗怪们的数量,他为难的挠了挠头。这些家伙的数目不是一般两般的多,简直铺天盖地,到处都是,多得不合乎常理。隐元从没见过隐藏着如此多暗怪的树林,这个树林到底有多么庞大的阴暗,才让暗怪们肆意的成长。 这会儿,隐元由衷觉得,程言致继续逃命是明智的决定。想要一举消灭全部的暗怪,隐元认为基本上不可能。 暗怪们畏惧是阳光,不是星光。星光的光芒不够明亮,它们很快撕裂了星光,它们完全没留意隐元的存在,它们在树林中急速,冲向程言致。 隐元紧赶慢赶,一边不断的阻拦暗怪,一边跟随程言致前行的方向,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跟丢了。 当然,即使隐元跟丢了也没大问题,暗怪们会为隐元指引正确的路线。暗怪们的判断力比隐元更加的精准,它们的嗅觉异常灵敏,根本不会弄丢猎物。 隐元不明白,程言致为何招惹到了暗怪,他也不懂,暗怪们那么善于辨别味道,肯定知道程言致身上有毒。有毒的猎物可算不上什么美味,吃程言致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既然如此,那么它们追赶程言致是为了什么?暗怪是一种昼伏夜出的怪物,白天睡觉,夜晚觅食。它们向来不以毒物为生,难道它们打算偶尔改变口味,啃一啃有毒的骨头解解闷? 如果真是这样,程言致也太不走远了。 环视众多的暗怪,隐元心里没底。对手的力量超出了隐元的应对范围,他到底怎么帮程言致会比较适合。程言致始终躲避也不是办法,恐怕在天亮之前,程言致就会精疲力竭,累得再也动弹不得,被怪物们撕得粉碎。 隐元苦恼地想了又想,苦于无计可施之际,竟意外的听到了悠长沉稳的钟声。他顺着声音望去,惊觉在树林之中居然有一座小小的寺庙。 程言致一见寺庙顿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咬紧牙关,朝着寺庙的方向大步跑去。夜半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隐元骤感整个寺庙瞬间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暗怪们被钟声刺痛了耳朵,它们深深的厌恶寺庙笼罩着的亮光,这些逼迫它们连连后退,愤怒低吼。 隐元瞅了眼不敢轻易上前的怪物,又看了看程言致的背影。他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觉,他们暂时安全了,于是他转身也跑向了寺庙。 行至寺庙门外,隐元抬头认真地打量门口的旧木匾,上面写有灵钟寺三个字。 寺庙的名字与方才听闻的钟声倒是十分的贴切,隐元确定自己上一刻听得的钟声极具力量,声音赶走了那些追杀程言致的暗怪。隐元有理由相信,这座寺庙或许真的有灵钟,还是非常不错的灵钟。 面对半夜到来的访客,寺里的和尚们表现的特别和善,他们开门让跑得气喘吁吁的程言致进入了寺庙。隐元自然得紧跟其后,留意程言致的去向。 然而,隐元遭遇了一件极度窘迫的事。 寺庙拒绝了他,他不懂为什么,他最多只能到达寺庙的院墙,无法再迈入寺庙一步。隐元围着寺庙绕了一圈又一圈,想尽了办法也进不去。 隐元坐在墙上犯愁,他身为小仙,被寺庙谢绝入内,这算什么,他可不是妖魔鬼怪。他努力的想了想,莫非是八卦阵的原因,不是寺庙不接纳隐元,而是八卦阵的意识不许隐元踏入寺庙。隐元认为这个可能比较大,难不成寺庙内有某些隐元不能插手的事情。 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只有一个。隐元眼巴巴的瞅着程言致进了寺庙。幸亏寺庙不大,隐元足以把所有看得真切。 这儿寺庙小,和尚也不多,共有一个老和尚和三个小和尚,住持之位属于老和尚。灵钟寺位处这片阴冷昏暗的树林之中,肩负的重责是为那些误入树林,遭遇怪物的人们提供一个安全的落脚处。 这里成为了庇佑程言致的地方。 小和尚见程言致伤口无数,好心为他敷药,程言致慌忙躲开了。程言致十分谨慎,生怕自己身上的剧毒伤害到他人。他一边连连摆手,不让小和尚靠近,一边示意自己需要纸和笔。 程言致写下了自己想说的那些话,他独自一个人外出,岂料遇到凶狠的怪物,只盼能在寺庙借宿。 老和尚答应了程言致的要求,禅房偶尔会有与程言致情况相似的人暂住。随后,程言致坦言,自己的体质比较特殊,身体含有剧毒,不可与他人触碰。一旦接触,对方会有性命之忧。 程言致在寺庙留宿,隐元坐在院墙上,倚着看不见的阻拦,他望着天空的星星渐入梦乡。哪怕在八卦阵,哪怕在陌生的树林,奇怪的寺庙,星空也是和以往一样,那么璀璨夺目,令隐元心底踏实。 一觉醒来,隐元苦闷的发现自己仍在八卦阵内,且有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了。天亮后,程言致并未趁着白天的机会逃出树林,反而在寺庙住了下来。 程言致换下了黑袍,身穿一套素色的长袍,他没有戴斗笠,不怕有其他人见到他。他哪儿也不想去,他深知自己逃不出这片树林,除非有人来带他离开。 他每天与小和尚们一道打扫寺庙,期间,程言致特别小心,特别留意,极力避免自己的剧毒连累到无辜的人。天气晴朗的日子,他会誊抄经书,沉心静气,享受在灵钟寺的清闲日子。 程言致的生活过得平稳,隐元却十分焦急,他不知道自己在八卦阵的景象内停留了多长时间,也不清楚自己该如何破解八卦阵,走出这个地方。 隐元隐约感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需要想办法。 可是,小寺庙的四周全是树木,在隐元的眼里,每个方向都长得差不多,隐元不懂自己该往那个方向走。程言致不走,他要是自己一个人走了,且不说他迷路不迷路,万一遇见泰义,他怎么告诉泰义,他没能把程言致找回来。 不得已,隐元唯有继续等待。 隐元闷到发慌的时候,就会远远的打量寺内的灵钟打发时间。说是灵钟,模样倒是非常普通,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大钟。钟面的纹饰特别古朴,可惜隐元不能走近摸一摸。 灵钟与一般的钟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别的寺庙由和尚撞钟,而灵钟寺的钟自己会响。每当附近有妖怪出没,意图靠近之际,灵钟就会泛起光芒,发出声响,一次又一次逼退危险的鬼怪。 入夜,灵钟寺的钟声冷不丁响起,隐元揉揉朦胧的睡眼,伸了伸懒腰。他打量四周,发现来了一位迷路的农夫。农夫被暗怪吓得够呛,和尚们同样相当客气的收留农夫留宿,告诉他天亮之后出行比较安全,那些怪物夜间才会出现。 程言致迎上农夫视线的一瞬间,顿时脸色煞白,好像见到了可怕的存在,不自觉往后退了小步。 隐元反复研究这位模样粗狂的农夫,猜想程言致为何面对这个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偏偏隐元进不了寺庙,只能在寺外着急。 当晚的小寺庙,程言致与农夫同在一间禅房。程言致握紧双手却依然颤抖不停,他看了看农夫,动了动唇:我跟你走,你放过其他人。 “你以为,我来到这儿,他们还活得了?”农夫说话的同时,皮肤顷刻间裂开了无数的细口,整个人无力倒地。数不清的黑气从他的体内窜出,眨眼弥漫着整个寺庙。 第16章 发觉灵钟寺内出现了异样,隐元大力地拍打着阻拦自己的无形的光壁,他实在是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被阻隔在外面。然而,目前的事实是他始终在寺外,无法进入寺内,他想不出任何的办法,站在院墙上面相当着急。 与隐元的焦急心情相比,身处灵钟寺内的程言致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眼见黑气蔓延,程言致惊讶地瞪大眼,他看了眼倒在地面的农夫,立刻拔腿往外跑。他必须马上告诉寺庙里的和尚赶紧逃走,可惜,他说不了话,发不出声音,他不能大声叫喊提醒他们。 黑气弥漫的灵钟寺转瞬间变得阴气森森,程言致大力地拍打着禅房的门,奈何无人来开门。程言致不得不破门而入,可他终究来迟了一步,老和尚和小和尚早已被黑气团团围在其中,一动不动了。 “你以为自己真的逃得了?”无尽的黑暗里,传出了阴冷的笑声,令人头皮发麻,“程言致,你留在世间,只会把灾难带给其它人。你靠近的人越多,死掉的人越多。这就是你的命,你无处可逃,除了认命,你别无选择。” 闻言,程言致痛苦地双手抱住头,他拼命的呐喊,可惜连他自己都不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是一个哑巴,从他小时候被毒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成为了一个哑巴。 农夫的身体转眼被黑气彻底吞没了,这只是对方披在身上的一层外皮罢了。 程言致对披着外皮的这个人害怕至极,这个人会给程言致身边所有的人带来不幸,抹杀掉程言致身边的一切存在,一步步将程言致逼到绝境。 程言致本以为,甲国覆灭,他好不容易逃出了皇宫,之后的生活会渐渐的好起来。 可是一切都没有改变,他的噩梦仍在继续,无止无尽。 程言致无力地跪倒在原地,难过地看着气息全无的和尚,伤心的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手…… 隐元心急,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相信自己的头还算坚硬。于是,他咬紧牙光,用劲的一头撞在光壁,打算撞穿这层阻隔。 岂料光壁远比隐元估计的更加坚固,一声闷响,隐元险些撞晕了自己。他无法理解的打量着眼前的灵钟寺,太怪了,这是一个隐元难以进入景象。 他苦恼地盯着那些黑色烟雾,它们吞噬了寺庙,连带灵钟一起。隐元满心期待灵钟的钟声能够驱散黑气,可是这一次,灵钟并未发出声响。 隐元倍感疑惑,他揉了揉眼睛,心里全是谜团。为什么关键时刻,足以驱赶怪物的灵钟居然没有响起,是何原因使得灵钟失去了它驱怪的灵力。 想了又想,隐元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声音,是声音。 这会儿,隐元并未听见灵钟寺传出任何响动,他反复看了看,灵钟明明有明显的晃动,偏偏隐元听不到钟声。他纳闷地观察四周的黑气,琢磨着是不是它们阻隔了灵钟的钟声,如果真是这样,方才进入灵钟寺的恐怕是一个棘手的大家伙。 见状,隐元愈发困惑了,为什么这个披着外皮的古怪家伙能轻松进去,为什么他却进不去灵钟寺,导致隐元仅能站在院墙远远的围观灾难的发生。 隐元犯愁,黑气在不断的侵蚀灵钟,钟面腾起了黑色,灵钟被污染了。照此下去,灵钟寺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程言致说不定也会被那个看不清本尊的家伙杀掉。 他想方设法往前扑,本以为寺庙会再一次阻拦他。可是出乎隐元的预料,阻隔隐元的光壁消失了。他摇晃了两下,险些从墙上直接掉进寺庙里,寺庙对他的阻力不见了。 隐元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他若是掉下去砸塌了寺庙可不妙,哪怕在八卦阵内,但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寺庙对隐元解除阻隔的同时,伴随着另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因为寺庙对生活树林阴暗角落的怪物阻隔也随之解除了。 灵钟不再响起,它不能再逼退怪物,那些平时里惧怕灵钟钟声的暗怪迅速聚集。隐元急忙看了看周围,目前的处境简直糟糕透顶,到处都是怪物,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的数量还在急速的增加。 隐元为难,他不能让这些暗怪闯入灵钟寺,他不能让不知身份的对手带走程言致。他还得尽快去看看寺庙里的和尚,不知道能不能救,但早一步总比晚一步好。 这一刻,隐元最需要的是,黑夜过去,朝阳升起,暗怪们将会自行逃入黑暗中。偏偏依照现在的时辰,慢慢地等待太阳出现太过遥不可及。 隐元望着黑气环绕的灵钟,兴许驱散黑气,净化灵钟比等待阳光来得有用,让灵钟再度拥有驱赶暗怪的灵力。隐元不清楚隐藏在黑气背后的对手是谁,但隐元绝对不想这么快用自己喂怪物,他小心翼翼的进入灵钟寺,走向了灵钟。 说心里话,隐元自己也不确定净化的效果能够到达何种程度。他的光芒向来十分微弱,在北斗九星之中,简直是一颗看不见的星星。好在他的哥哥们属于明亮可见的星星,隐元急需光亮时,他们会大方的借出一点星光给隐元。 隐元准备利用星光驱赶环绕灵钟的黑气,让灵钟的钟声再次响彻四方。 不过,如今在八卦阵,他不知道用老办法借用的光芒是否充足。反正都是借,隐元也不介意厚着脸面再借多一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仰望星空,心底重复着咒语,向繁星传达自己的声音:“各位哥哥,各位同在星空的星星们,我是隐元,我需要你们的光芒驱散黑暗,请借一点光亮给我好吗?” 说完这些,隐元展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这个大钟。 隐元清晰地感觉到灵钟在颤动,仿若无力的哭泣,它苦于发不出丝毫的声响。黑气困住了它的声音,让它无法驱散怪物,保护身边的人们。 轻柔地摸了摸钟面,隐元的额头微微的抵着灵钟,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咒语,期待着能够借用到夜幕中的星光,尽快让灵钟重获自由。 微微的,星空中的繁星冷不丁闪了一下,它们的光芒眨眼变强了。似乎听到了隐元的求助一般,微弱的星光如同飘落的雪花自夜幕徐徐的落入了灵钟寺之中。 一点一点的光芒全数汇聚到了隐元的体内,星光本身并不明亮,但众多的星光聚集在一处足以霎时点亮灵钟寺。 寺内骤然腾起一道醒目的白光,白光紧紧缠绕灵钟,为灵钟抚平被黑气划出了痕迹。光亮驱走黑气的同时,隐元听到了让他安心的钟声。 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好像回荡在心底。顷刻间,灵钟发出了亮光,笼罩住整个寺庙,让黑暗无处藏身。树林四周的暗怪低吼着,惧怕着,它们惊慌无比的朝林中深处躲去,不敢再上前一步。 灵钟的光芒越来越亮之际,隐元欣慰地微微闭了闭眼睛。 他合眼的刹那,猛地感觉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气,冰冷至极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他的后背,他不由打了一个寒战。隐元急忙回头寻找,然而,他毫无收获,唯有一抹黑气在灵钟的光亮下飘散了。 隐元左右看了看,他没见到任何奇怪的人,令他费解的是,他又不自觉的打了两个寒战。他相信这不是他的幻觉,上一刻停留在他的身上的视线相当凶狠,惊得隐元哆嗦。 他貌似招惹到了麻烦的家伙。 隐元现在没时间关心这些有的没的的琐事,他快步跑进禅房,打探和尚们的情况,可惜和尚们早已咽了气,隐元无力回天。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被黑气束缚的魂魄终于得到了解救,不再困在原地无法动弹。伴随着灵钟的钟声,和尚们的魂魄显露了形态,他们笑着面对隐元,道了一声谢。 他们的魂魄得以净化就能再入轮回。 隐元一头雾水,他转过身看了看跪坐在地面的程言致。目送和尚们平安远去,程言致站起身,他望着隐元,表情愈发的柔和。 程言致的素色袍子迎着灵钟的光芒白得发亮,他面对隐元,慢慢的露出了笑容。他的笑容极轻,心情十分平和,他微微张了张嘴:谢谢你,我终于可以走出这个噩梦了。 隐元看懂了他的话,可是他不懂程言致的意思。隐元正要询问,惊觉程言致的身体转眼变得透明起来,渐渐的模糊了,隐元急忙伸出手:“等等,你要去哪儿?” 他的声音仍回响在寺庙,程言致已然不见踪影。 下一刻,整个寺庙都模糊不清了,隐元迷茫地揉了揉双眼,之前那个小小的灵钟寺没了,他的面前只剩寺庙的废墟。 寺庙早已坍塌,寺门的灵钟寺门匾落在石阶断成了两截,而庙内的灵钟裂成了碎块,它被人毁掉了。 隐元叹了一口气,他猜想自己先前见到的多半是虚幻的过往景象。真实的灵钟寺可能在那个黑气弥漫的夜晚,就已遭遇了灭顶之灾。那些或许属于回忆的人和物,随着灵钟的净化都离开了此地,得以安息。 站在寺庙的废墟中,隐元正在思考自己该去哪儿? 这时,灵钟的碎片里忽地腾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亮,那是隐元用来净化灵钟的星光。见状,隐元心里一暖,虽然他来迟了,但他似乎成功的净化了灵钟,净化了这里曾经陷入黑暗的记忆。 他由衷希望和尚们来生过得安稳,不再被黑暗束缚。 星光飘出废墟,飞往夜幕,形成了满天的繁星。在那繁星所在的地方,就是隐元的家。 渐渐的,星光减淡,天空露出了鱼白,隐元眺望东方,迎来了破晓时刻。晨曦照耀着灵钟寺的废墟,孕育着新生。 隐元下意识抬手挡了挡阳光,当他再度睁开眼,他看见的不是灵钟寺的废墟,而是熙朝客栈。天已大亮,雨夜过去,清晨的空气分外清新。 他满脸不解地望着床顶,他躺在客栈房间的床内,但这不是他的天字二号房。他能够辨别气息,这里是泰义的房间。 随着隐元起身的动作,有东西从他身上滑落,滚到床里。隐元好奇地拿起来一看,惊喜的发现这是一个手心大小的古钟,他仔细瞅了瞅,钟面的花纹特别眼熟,这不是他在灵钟寺看见的那个大大的灵钟吗? 它怎么变小了,还来到了这儿。 隐元摆摆头,不对,灵钟早已被毁,它的碎片静躺在灵钟寺的废墟里。那么如今这个手心大的灵钟,它从哪儿来,它会响吗? 隐元拿起灵钟贴近耳朵听,他思考之际,意外的听见了泰义的声音:“它由钟的灵气聚集而成,尽管与从前的大小有所差异,但具有的灵力不相上下,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灵钟。” 听到这话,隐元倍感欣喜的循声望去。 泰义坐在桌边刚写完信,他把信纸折叠好,放入信封,信封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光不见了。 隐元心里有许多的话想告诉泰义,他不懂八卦阵怎么了,也不懂灵钟寺怎么了,他有太多的不明白。不过他说的第一句话与泰义交待给他的事情有关。 他握紧灵钟,对泰义说:“我去了八卦阵,找到了程言致。” 闻言,泰义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全看见了,通过与隐元的接触,泰义已经看到了隐元在八卦阵经历的所有事。 只是这些情况隐元尚不知情,他急于告诉泰义他在八卦阵的奇异遭遇。 “我一路跟着程言致,他被暗怪追赶,逃入了灵钟寺。后来寺庙里来了一个怪人,他把寺庙和灵钟全毁掉了。”隐元一脸不高兴,愤愤然,“我不知道八卦阵的景象真实不真实,但我隐约感到那个怪人好像看见了我,我察觉到他的视线好可怕。” 泰义应了声,隐元的确被人发现了,隐元后背不起眼的一小团黑气是再明显不过的证据。 “八卦阵内的灵钟寺,是程言致的回忆组合而成的景象。那个人看见了你,就像程言致看见了你一样。”泰义徐徐说道。 由于八卦尚未成形,导致八卦阵内部的力量不太稳定,虚幻与真实之间有时会陷入混乱。隐元本应围观这一切,但他却时不时触碰到过往景象,经历了所有事。那个给程言致造成威胁的人,留意到了隐元的存在。 这意味着,对方也许会找隐元的麻烦。 对此,隐元大可不必忧虑,泰义自会有办法解决。毕竟,这一趟,是泰义让隐元进入八卦阵替他找东西。 隐元被对方发现的同时,也带回了灵钟,他为泰义证明了一件事。这个与程言致有关联的气息来自于灵钟,而这个灵钟并非泰义遗失的重要物品。 他还得继续慢慢地找下去。 第17章 泰义并未向隐元解释太多细节,目前的结果还算不错,隐元成功地从八卦阵之中清醒,客栈里其它的客人陆续从八卦阵的梦境里醒来。 现在,最为棘手的难题是八卦阵的主体,郑峻。 郑峻陷入了漫长的昏迷之中,状况极度虚弱。 隐元从泰义那儿得知这个不幸消息后,他急忙赶往郑峻和程言致的厢房,关心当前的情况。 程言致的情绪相当低落,他一直默默地坐在床边,凝视着床内一动不动的郑峻。郑峻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气息时有时无。 这一刻的郑峻可以说是回来了,毕竟他重新化为了人形,可是也完全可以说他没有回来,郑峻醒不了了,他陷入了自己的八卦阵内。 隐元问过泰义,按照泰义的说法,怪物袭击熙朝客栈时,郑峻本就遭遇了重伤。郑峻担心程言致面临险境,他急于保护程言致,所以拼死施展了八卦阵,将程言致护在其中,也将怪物困在其中。 为此郑峻在未成形的八卦阵里消耗的力量过大,大到超出了自身承受的极限,导致眼前的郑峻处于濒死的边缘。 程言致轻轻地握着郑峻的手,心底一遍又一遍为对方祈福,盼着恋人能够尽快苏醒。只要郑峻平安无事,他可以用一切来进行交换,包括自己的生命。 面对此时此刻的郑峻,程言致心中有太多说不出口的后悔。 他明知道自己总会将危险带给他身边的人,会让身边的人遭到噩运,可他还是留恋与郑峻相拥的温暖,渴望和郑峻相依相守。要是他没有选择和郑峻在一起,郑峻也不必承受这些磨难。 这一次,无尽的折磨落在了郑峻的身上,程言致希望郑峻迈过这道坎儿。他重视郑峻比重视自己更多,郑峻出事的打击令程言致痛苦万分。 曾经程言致以为,遇见郑峻是他此生的转机,一切会因此慢慢的好起来。他的生活可以逐渐步入正轨,他和郑峻的这一世能够与平常人一样充满了幸福和快乐。 然而,灾难来得这么快,快到让程言致措手不及,让他崩溃。他每走一步都伴随着黑暗,伴随着不幸,心底痛楚将他推入了无底的深渊。 郑峻对程言致有多重要,程言致再清楚不过,郑峻支持他,鼓励他,陪伴他,让程言致感到分外温暖。 为了不让郑峻失望,为了不让自己在黑暗中越陷越深,程言致鼓足勇气对抗自己的命运。他与郑峻一路躲避追击,好不容易逃到了丁国的都城。 丁国是一个繁荣富强的国家,充满了无限的光明和力量。郑峻告诉程言致,丁国的国师是一位特别厉害的人,只要他们找到国师帮忙,国师定能助程言致逃离噩梦。 奈何,世事难料。 程言致和郑峻到达了都城丰凝城,无穷无尽的噩梦仍然在蔓延,吞噬了程言致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此刻的程言致并不知晓,昨夜袭击他们的怪物是国师派来的,程言致误以为那是追赶自己的黑暗。倘若程言致知道他们到了丰凝城会面临此番境况,他绝不会踏入丁国半步。 他宁可与郑峻在外飘荡,也不会来丰凝城寻求安稳。 怪只怪,程言致永远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隐元搬了一根板凳,坐在屋内,陪着没精打采的程言致。程言致本就无法说话,如今更显安静了。隐元也不知该如何劝慰程言致,没头没尾的说了些不轻不重的安慰话:“你放心,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明白自己的这话说的太普通,不能让程言致安心,可他实在不懂说什么好,他害怕说错话。 理解隐元的一番好意,程言致微微地偏过头面向隐元。程言致看起来相当的疲惫,但他仍然对隐元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说起来有一些不可思议,在雨夜的熙朝客栈,在不稳定的八卦阵内,程言致做了一个古怪的梦。他梦见了隐元,隐元竟然出人意料的进入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里。 程言致心底长久埋藏着灵钟寺经历的一切,寺里的和尚好心收留了他,可他却使得他们惨死。不仅如此,和尚们死后,魂魄困于原地不能动弹,日复一日的备受煎熬。 一点一滴的过往一遍又一遍重复出现在程言致的梦境,令他一次又一次惊醒。 但是这一次,程言致的梦境发生了改变,他的梦中多了一个人,隐元。隐元净化了寺庙。 程言致无法忘却那飘落的星光,它们从天而降,柔和又美丽。它们没有阳光的温度,却驱散了程言致心底的寒意,让程言致微笑着醒来。 程言致特别想要感谢隐元。可是,他不确定这些事是不是仅存在于他的梦中,隐元对此毫不知情。如果隐元一无所知,他贸然答谢隐元,隐元一定会感到非常奇怪。 于是程言致另做打算,他会采用自己方式向隐元表达谢意。不一定是现在,但迟早有一天,他会好好报恩。 此前,他受困甲国皇宫,隐元已经帮过了他一次。这次算起来,是隐元第二次帮他。与之前那次相同,兴许隐元本人并不清楚自己在无意识间帮助过别人。 隐元不懂程言致的心思,他留在厢房陪了程言致一会儿。郑峻始终不见任何清醒的征兆,程言致一直心神不宁。见状,隐元唤来了店小二,替程言致准备了一些口味清淡的食物。 郑峻不醒,程言致更要照顾好自己。若程言致出了事,谁来守护郑峻的安危。 程言致听进去了隐元的劝告,认为隐元的话不无道理,他吃了些菜饭填饱肚子,然后继续守着郑峻。 隐元不再打扰程言致,他出了厢房,只见迎面走来一个人。 这会儿,隐元并不愿意看见卫诚。说不出是何原因,隐元对卫诚没有什么好印象,或许是卫诚与卫诚的蛊虫均不符合隐元的喜好。尤其是卫诚的蛊虫肆意咬断了绳子,使得少年尘途离开熙朝客栈。所幸泰义没责怪隐元看守尘途不给力。 凭良心说,卫诚长得极度惊艳,偏偏他的美貌总令隐元心里不踏实。相似的倾城绝色,程言致的美透着一丝柔,卫诚的美尽显锋芒。 以上种种过往,隐元这会儿自然与卫诚没什么可说。 隐元目不斜视,全然当作没看见卫诚,径直从对方身旁走了过去。 他并未停下脚步,卫诚却微微缓了缓步速,回头打量了隐元一眼。两人擦肩而过之际,卫诚在隐元的身上察觉到一丝异样气息,和以前的隐元截然不同。 卫诚连看了隐元的背影几眼,不由皱了皱眉。他忍不住在问自己,应不应该多管闲事。 有些事,卫诚知道自己不适合过问,他涉入越深,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就会越多。 他此时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一旦招惹到特别棘手的敌人,恐怕他自己也会有性命之忧。卫诚珍视自己的生命,他不能这么轻易失去自己活着的机会,他还有太多重要的心愿未能实现。 卫诚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他深知,有些事不能凭借一时意气,想做就做。下定决心的同时,必须意识到自己将承受这个决定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他力争成为一个活得清楚明白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走冒险的棋。隐元的事暂时缓一缓也无妨,毕竟隐元这会儿身边另有其它人为隐元清除障碍。 卫诚压了压斗笠,转身走向自己的厢房。 经历了雨夜,自梦中醒来的客人们聚集一堂。怪物现身的噩梦以及宁静小村的梦境都成为了过去,一觉起来的他们并未受到丝毫伤害。 人们坐在大堂开心的吃饭聊天与往前一样。放眼望去,熙熙攘攘的熙朝客栈内,满是轻松闲聊的客人。 位数不多的记得自己的糟糕经历,且气色不太好的客人,奉命看护八卦的小仙算是其中之一。小仙同样在清晨醒来,浑身伤痛的醒来。他直面怪物的攻击,不能这么快恢复。 小仙的脸色极差,隐元由衷建议小仙返回仙界稍作休息,由另外的小仙替代他。 店小二兴高采烈的为隐元端来了一大桌的美食,有银子赚,店小二跑得相当勤劳。一桌食物刚准备妥当,隐元眼尖地瞅到泰义出了房门,泰义换了一件淡蓝色的袍子,十分淡雅。 泰义不急不慢地下了楼,隐元随即笑着招呼泰义分享美食。奈何泰义已吃过饭,不及隐元如此好的胃口,他只吃了少许,就坐在一旁陪着隐元。 待大盘小盘的食物见底,泰义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说了句:“我一会儿出城。” 隐元点头应了声,他没留意,封城解除了没有,国师吴帆到底有没有抓住尘途。说到这事,隐元心情稍微有点复杂,他既期待尘途被抓,又不愿意尘途被抓。在隐元的认识里,国师比撒谎的尘途好不到哪儿去,国师下手超级狠辣。 无论封城也好,不封城也罢,城墙对泰义而言没有意义,泰义想去哪儿均是来去自如。 隐元喝汤时,泰义不急不慢地补充了一句:“你和我一起去。” 听到这话,隐元不禁意外,他咽下口里的汤,好奇问道:“去哪儿?” “灵钟寺。”泰义的回答直接明了。 泰义的回答引起了隐元的兴趣,他不知道泰义去灵钟寺所为何事。隐元恰好没其他事安排,十分乐意跟着泰义走这一趟,一睹灵钟寺现状。 但是,泰义的决定并不只是如此简单,泰义对隐元说:“收拾好行李。去了灵钟寺,我们就去丙国。” 隐元瞪眼,丙国? 对啊,他该去丙国芙镇寻找流寇窝了。由于他出门就走错了方向,导致在丰凝城停留了一阵子,他早该启程奔往流寇窝。 只是此时离开丰凝城,隐元莫名有些不安。他和泰义走了之后,丰凝城的大伙会怎样? 郑峻多久才能醒来?程言致还会不会陷入噩梦?卫诚会不会放出蛊虫咬人? 国师吴帆又唤出怪物害人怎么办?邪神之子尘途不停撒谎有何目的?他当真有姐姐吗?丁国国君当真是他的姐夫吗? 一大堆的困扰霎时挤满了隐元的思绪,影响他的判断。 隐元明白,泰义说得很对,隐元必须出发前往丙国了。星帝交待给他的差事尚未完成,流寇作乱,威胁到百姓的生活,许多人在受苦,隐元没理由在丰凝城停留。 偏偏,丰凝城也有隐元牵挂的人和事。 泰义神情淡然,话语十分冷静:“你打算留在这儿?” 听到这话,隐元大力地摇了摇头:“我得去丙国芙镇,还有特别紧要的事情。” 隐元记得,泰义来丰凝城同样是办事,泰义在这儿的事情已经全部处理完了吗?泰义从未提及,他到丰凝城是为了何事,隐元相信,东皇外出必定有大事。 估计是大到连隐元这等小仙不能开口过问的顶级秘密,隐元断然不会傻乎乎的直接问。万一问出一个毁天灭地的真相,非得吓得隐元魂飞魄散。 天大的秘密,不知道会比较幸福。 隐元思考的这些,对泰义而言,确实属于小问题。泰义此番出行的责任重大,他的下一个的寻找方向是丙国。 八卦也好,邪神之子也好,仅是泰义路上的些许琐事,有时间就解决,没时间就放置。他必须有所选择,不能为了其它事,放下自己肩头的重责。 泰义确定了出行的安排,隐元选择了与泰义同行。 隐元吃完饭,随即返回房间收拾包袱。其实他没多少随身物品需要整理,他出行最关键的一点儿莫过于带着自己别弄丢了。 他在房间内踱来踱去,认为自己理应向程言致他们道一声别。可是现在郑峻未醒,程言致心情低落,他要如何给程言致说,他得走了。 此次丰凝城的遭遇让隐元感受颇深,这个繁华太平的都城并没有隐元想象中那么安全,太多危险的人出没城中。隐元思前想后,取出了放在小布袋里的灵钟,他决定将灵钟留给程言致护身。 尽管隐元自己也没一件像模像样的法宝,可他好歹是小仙,哪怕修为不太高,出门跌跌撞撞总归还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即便遇到强敌,他也来得及快速溜走。 灵钟给程言致会比在隐元身边有用一些。 隐元手握灵钟正欲出门找程言致,忽然,灵钟在他手心猛地摇晃了几下,眨眼腾起了光芒,随之而来的是钟声。 钟声一声接着一声,顷刻间响遍了整个熙朝客栈。 隐元懂得钟声的意义,钟声响起意味着妖魔出没。隐元下意识望向窗外,惊见天色骤然昏暗。 乌云蔽日。 第18章 钟声响的让隐元不安,他连看了窗外好几眼,清楚的意识到一个棘手的问题,这会儿绝对有相当麻烦的怪物出现了。 在丰凝城短暂停留的日子,隐元懂得了一个道理,盛世无恶怪的说法信不得。隐元以后再也不会轻信那些凶狠妖魔不会在强大之国作乱的传言。 放眼丁国,如今明明是仁君当政,国富民强,一切安康,偏偏依旧有如此多的妖魔鬼怪现身。它们一个接着一个,简直没完没了。 目前,唯一让隐元庆幸的是,这次的怪物在他与泰义踏出丰凝城之前到来了。 事已至此,泰义兴许会稍微处理一下这事再出发前往灵钟寺,不至于对这里的遭遇不闻不问。尽管隐元对泰义了解不多,但他相信,泰义不会对众多生灵的性命熟视无睹。 隐元快步奔出厢房,打算到隔壁与泰义商量。原本,他下意识要直接穿墙而过,然而,他的头抵着墙面的那一刻,记忆霎时复苏。之前撞墙的经历让隐元哭笑不得,泰义房间的墙壁可硬了,撞得隐元头痛。 于是,他乖乖的选择了走房门。 隐元出了房间,发现熙朝客栈内乱作了一团,人们纷纷露面惊恐,满心的焦虑。他们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突如其来的钟声仿佛警示一般,整个大地暗得如同黑夜,景象十分反常。 人们聚集在一起,他们打量着诡异的天色,议论声此起彼伏。 隐元环顾周围,他没见到泰义出来,瞅见程言致推开了房门。程言致的脸色不太好看,似乎相当的害怕,他迎上隐元视线的那一瞬,表情稍微变了变。 程言致直直地看着隐元,隐元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灵钟,灵钟正在不停的发出声响。程言致对灵钟的钟声和光芒记忆犹新。对此,程言致眼底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愣了愣,随即大步走向隐元,张了张嘴。 他对隐元说:原来真的是你,是你净化了灵钟寺。 隐元挠了挠头,微微笑了笑,他瞄了眼自己手心里小个头的灵钟,徐徐说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它怎么来的,感觉就像一场梦。醒来的时候,它就在我手里了。” 程言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它跟随你的气息来到了你的身边。 这一刻,隐元对灵钟现身的原由没那么在意,他更加关心当前的情况。隐元看了看四周,不由皱了皱眉:“看这天色,恐怕有□□烦。” 闻言,程言致不禁心情一沉,他十分苦恼:这次,应该真的是他追过来了。 程言致内心极度纠结,也相当的难过。环绕他的那些苦难好像一个接着一个噩梦,永远没有结束的那一天。郑峻为了保护他,身负重伤尚未清醒,此刻灾难又至,程言致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隐元不懂程言致所指的他到底是谁,他正欲询问,忽然感到自己就像遭遇了重击一般,他的心随着整个大地猛地颤了一下,灵钟的钟声嘎然而止。 顷刻间,隐元眼前的景象平添几抹虚幻,变得不再真切。他有些站不稳,身体微微朝一侧倾斜,幸好有人扶住了他和程言致。 隐元不自觉地偏头一看,身边的人居然是泰义。泰义低声叮嘱隐元他们:“保持心情平和,慌乱会让你们陷入幻象之中。” 闻言,隐元应了声,他低头打量手中的灵钟。灵钟在摇晃,偏偏听不到丝毫响声。似曾相似的感觉扑面而来,隐元明白,钟声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阻隔了,比八卦阵内所见的黑气更甚一筹。 隐元想要问个清楚,奈何泰义此时没有那么多时间解释。 泰义的手迅速往上一扬,一道金光霎时笼罩住客栈。刚才还在讨论不停的人们全都收了声,所有人像是入睡了那般,闭上了双眼,毫无意识。 隐元手握灵钟望着泰义,泰义觉察到他的目光,淡淡的说了句:“你俩留在房间等我的消息。” 听闻泰义的话,程言致略显迟疑。他知道自己应该返回房间,此时此刻,他理应陪着郑峻,期待灾难早些过去。他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望向泰义和隐元,他动了动嘴唇:对不起,我连累了你们。 “有些事注定会发生,或早或晚,和你在不在这里没有关系。”泰义冷静地应道,随后泰义侧身对隐元说,“你回房间,在我回来之前,切不可擅自外出。” 得知泰义的安排,隐元意外地偏了偏脑袋:“你要出去?” 这个时间恰逢危险降临的时刻,隐元不希望泰义出门。但是,身为东皇,假如连泰义均畏手畏脚,岂不是更加让人惶恐不安。隐元迟疑着,他应该不应该给泰义说一声路上小心。 说,是他期待泰义平安,不说,是他坚信泰义足够强大。 “我去一趟皇宫,那边若是出了乱子,这个国家可就麻烦大了。”这是泰义给出的解释。泰义盯着隐元的眼睛,透过隐元的双眸,泰义忽见隐元的星相在急速变化,隐元星的光芒陡增。星相改变是福是祸,尚不知晓。 泰义的表情凝重了几分,眨眼化为一道光不见了。 隐元并没立即回到他的天字二号房,他看了看金光笼罩的客栈,看了看陷入昏睡的人们,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 是的,危险到来之际,他根本帮不了泰义。他居然和其它凡人一样留在客栈内,等待灾难过去。他身为小仙,北斗九星的最尾巴一星,他不过是容易迷路加上运势不太好而已,这么缩头缩尾的躲着敌人,简直不太好。 说起来,皇宫里目前好像有国师吴帆和邪神之子尘途。吴帆下手够狠,不确定会不会威胁李浩广的生命,而尘途说过他要保护李浩广的安全,隐元不知道这位少年的话可不可信。 隐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意间发觉混乱时刻,还没返回房间的,除了自己,还另有一个人,黑衫青年卫诚。 卫诚静静地站在走廊,他身上的蛊虫早已嗅到危险,幻化出了形态,它倚在他的脚边,略显暴躁。卫诚站立的方向正对程言致的厢房,卫诚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眉宇间透着一股愁意。 按理说,隐元应当提醒卫诚一句,留在房内会比较安全。不过,卫诚愿意站在门外也不要紧,毕竟大堂还有诸多昏睡的客人,他们都没事,卫诚也不会出事。 隐元无事可做,刚打算进房间,冷不丁听到卫诚喊了一声:“这个国家的劫数到了。你要一直如此畏畏缩缩地躲在房间,盼着别人保护你吗?你打算这样躲一辈子,活得累不累?” 完全不担心吵醒其他人,卫诚大声说着。隐元意识到,卫诚的话不是说给他听,而是针对程言致,卫诚对着程言致所在的方向。 隐元不乐意,卫诚此时乱说话刺激程言致。泰义交待过,留在房间等他回来。隐元由衷期待程言致不要理会卫诚的话,天知道卫诚有何居心,说不定意图借此机会谋害程言致和郑峻。 同时,坐在房内的程言致清楚听到了卫诚的讽刺,他偏头凝视床内的郑峻。郑峻为了保护他已然尽了全力。程言致深知卫诚向来不待见他,可卫诚说的没错,他要躲到何年何月,何时才是个尽头? 程言致问自己,他该怎么做。倘若他不逃往丰凝城,多半也不会将危险带来此地,这全是他的错。偏偏他引来了麻烦,却无法亲手解决,不能结束这一切。 他逃得好累。 程言致思前想后,他推门出了厢房,也许他该和卫诚谈一谈。 他走了出来,面对客栈内的卫诚,嘴唇一张一合:你想要我怎样? “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处理,别连累无辜。”卫诚的话语异常冰冷。 隐元站在原地,他瞅了瞅卫诚,又瞅了瞅程言致。这般画面十分奇怪,一边站着一位白衣的绝色青年,一边站着一位黑衣的绝色青年,两人是那么的相似,却又有那么多的不同。 闻言,程言致顿了顿,他摇了摇头:一切确实因我而起,可我没有能力终结它。 “一个不敢正视自己命运的人,怎么可能拥有抗衡的勇气的力量。”卫诚态度冷漠。 程言致露出了苦笑。命运?他习惯了微笑着安慰鼓励别人,告诉他们不要放弃,只要坚持不懈,转机总会出现。偏偏这样的话,程言致无法劝说自己。 他轻轻挪了挪嘴唇,道出了一个名字:奢比尸。 卫诚一眼看懂了对方的意思,他顿时挑了挑眉:“你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隐元也在努力思考。他记得,奢比尸是人面犬耳兽身,耳朵环绕着两条青蛇。对奢比尸的评价,其中一种说法是奢比尸当年巫妖大战的十二租巫之一。 隐元对此不太确定,而且,隐元也不理解,程言致这会儿说这句话是为了什么。 随后,程言致给出的解释,让卫诚和隐元倍感诧异。 第19章 众所周知,程言致的父亲是丙国的国君,但是程言致的母亲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她是奢比尸的后人,这意味着程言致体内流淌着巫族的血液。 不同寻常的身份并未给程言致带来多少好处,相反,不顾一切想要杀了他的正是他的母亲。 程言致幼年就已表现出了与众不同,他的母亲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承继了巫族的力量,极有可能觉醒,她便想法设法的要杀了程言致。奈何事与愿违,她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她下毒,程言致哑了,她将程言致丢去甲国炼丹,程言致活了下来。 程言致在鬼门关门外路过了一次又一次,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母亲要这般残忍的对待他。他满心期待,盼着自己以后的生活可以渐渐好转。 可是,除了他的母亲,不断有人追杀他,他逃不出永无止尽的噩运。 程言致无数次地问自己,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倘若他当真拥有祖巫的力量,为什么他会胆怯追杀?为什么他要面对数不清的不幸?为什么他没有战胜命运的能力? 日子久了,程言致不得不承认,所谓的奢比尸不过是一个要杀他的好听的借口罢了,是不是事实根本不重要。 他根本没有了不起的力量用以扭转自己的命运。 程言致直视卫诚:我的秘密说完了,你要讨厌我大可继续,因为我就是一个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 卫诚并未回答,听了程言致的诉说,卫诚陷入了沉思。这个世间定是相当痛恨他,所以才会他讨厌什么,就来什么。就连从小的经历,程言致都要和他争。 他看程言致不顺眼,偏偏他和程言致有同一个父亲,而且他与程言致同为巫族的血脉。略微的差异在于,程言致继承了祖巫奢比尸的血脉,卫诚继承了大巫九凤的血脉。 倘若程言致的话属实,那么卫诚再也无需苦恼自己的力量无法施展。天知道觉醒将等到何时,就连祖巫血脉的程言致均对抗不了噩运,他又有什么值得在乎。 卫诚自幼被自己的母亲小心保护,被自己的父亲追杀,而程言致的情况相反,被父亲保护,被母亲追杀。他们同为巫族,他们同在甲国被炼丹,他们同在煎熬里长大,他们都活着离开了。 一切太可笑又太可悲,使得卫诚更加不愿面对程言致的存在,他的身世根本无法向程言致说出口。他不需要这么一位亲人,他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怜悯。 卫诚径直下了楼,大步朝客栈外走,隐元忍不住提醒了一声:“外面很危险。” 闻言,卫诚回头看了一眼隐元,可他什么没有说就走了。 程言致张了张嘴,可惜他喊不应卫诚。仅有卫诚面对他时,卫诚才能看清他想要说什么,一旦卫诚背对他,他的口型对方就看不见了。 他迟疑着朝前一步,面前忽地闪过一道白光拦住了他的去路,冷静的话语随之而来:“你回屋,外面的事不必你关心。” 这句一点儿也不热情的冷冰冰的话语,让隐元瞬间心里一喜。隐元兴高采烈地望向白光的方向。白光散去,客栈内多了一名身穿银色铠甲的男子。 男子目光凛冽,气息极冷,不怎么与人亲近,偏偏这个人令隐元特别有亲切感。 “七哥。”隐元开心地叫了一声。 来得不是别人,正是隐元的七哥摇光星,又名破军。 听闻隐元无比兴奋的话语,摇光微微地偏了偏头,他看了一眼奔向自己的隐元,表情分外淡然:“你果然还没到丙国。” 这句话一出口,隐元骤感一道晴天霹雳劈来,能不能别在这个难得见面的时候提醒他,还没有到达丙国完成差事的事实。而且,果然这个词完全没有必要使用,太伤感情了,旁边还有外人在场,给他留点面子。 隐元干笑两声掩了掩自己的尴尬,他站在七哥身旁,说了一句非常诚实的回答:“其实,我就快要去丙国芙镇了。” 如果不是此前忽然天色异常,隐元这会儿估计已经收拾好了随行的物品,与泰义出发前往灵钟寺。 隐元琢磨着,他和泰义兴许会在灵钟寺稍作停留,然后一路奔向丙国。只要同行有泰义,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他们绝对不会迷路,更不可能遭遇丝毫意外。没谁有胆量来招惹东皇,隐元对此相当有信心。 摇光不确定隐元所谓的快要能够有多快,以他对隐元的了解,隐元再快也快不起来,尤其是在错误的方向上。摇光依然一副分外平静的神态,他心知,紧急的事极少交给隐元,铁定错过时辰。 此刻,隐元不适合留在丰凝,这儿的麻烦太多了,摇光问道:“要不要我通知洞明,让他陪你一程,为你带路?” “不用联系八哥了,我自己可以解决这些小问题。”隐元慌乱摆手,谢绝了哥哥的好意,更何况,他先一步约好了与泰义一道出门,“我在这儿等一位朋友,他回来了,我就走。” 对此,摇光没再详问,接受了隐元本人的意见。 隐元和摇光的对话引起了程言致的兴趣,他对从天而降的这名男子不禁好奇,特别是听到隐元喊对方哥哥的那一刻。 程言致曾经听隐元自报家门,说他家中有八位哥哥。程言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看到了一个,态度显得有些冷淡,似乎不易亲近。 摇光没给程言致问任何问题的机会,又丢出了冷冷的三个字:“进屋去。” 程言致疑惑地看了看摇光,询问的视线投向了隐元,他与隐元总归熟悉些。见状,隐元苦笑,他面向程言致说:“七哥他就这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他人很好,他只是与不熟的人话不多。” 摇光对隐元补充的评价懒得纠正。 程言致明白自己多半问不出多少来龙去脉,他抬眼望向客栈外。卫诚这会儿已然走远,说实话,程言致有点担心对方的安危。偏偏他缺乏卫诚那么坚决的判断,他终归犹疑不决,多了些许怯懦。 他表情微微沉了沉,默不吭声地回了厢房。 对于摇光现身丰凝城的这个事,隐元心里在意的远比程言致多得多,期待了解的真相也多得多。隐元再清楚不过,自己的这位七哥战斗力非比寻常。 打架时,摇光总是冲在第一个,他永无畏惧,于是星帝交给了摇光诸多重任。摇光长期负责打头阵,且往往旗开得胜。尽管摇光说话处事的态度冰冷了一些,但摇光本人相当值得信赖。 隐元猜想,此番摇光前来丰凝城,肯定有紧急任务。毕竟,灾难险情爆发之初,摇光将第一个出现。 隐元凑近了几步,低声问道:“七哥,你为何来丁国,是不是星帝交给了特别重要的差事?” 摇光轻轻挑了挑眉,隐元有时间关心他,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任务。星帝命隐元去丙国芙镇找流寇窝,隐元却在丁国丰凝溜达,任务没完成,整天到处乱跑。 他环视了一番熙朝客栈,并未回答隐元的提问:“我出门前,洞明问我有没有你的下落。他说你外出有一阵子了,芙镇全无你的消息,不知你去了何处。” 闻言,隐元霎时哭笑不得。他记得自己明明按照地图指引的方向前行,可是不懂怎么就遭遇了重大偏差。他也盼着飞速抵达丙国,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隐元正在烦恼如何解释,摇光突然不动声色地拿过隐元手中的灵钟,然后将隐元转了半圈,打量隐元的后背。 摇光研究灵钟小会儿,又反复查看隐元背上残留的气息,他问了句:“你最近接触了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隐元侧头看着摇光。自从他踏入丰凝城的城门,他在这里遇见的怪人不要太多,其中包括爱撒谎的,养怪虫的,吃饭戴斗笠的,派怪物伤人的,就连八卦阵均是尚未成形的。隐元掰着手指头,一口气可以数出来一长串。 瞅见隐元略微发懵,摇光的话语不由缓了缓:“算了,现在先不说这些。你也快点回房间去。” 隐元对摇光的决定不太满意,他也想外出打探情况偏偏泰义让他留在客栈,摇光也让他留在客栈。同为北斗九星,摇光可以办的事,他应该也可以,或许可以…… 摇光非常擅长战斗,这一条是隐元严重缺乏的,隐元擅长的估计是带来衰运。隐元十分想要了解当前丰凝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认为自己偷偷溜出去一小会儿应当不碍事。 卫诚都能外出,没理由他却要害怕的躲在客栈。 隐元心底暗自盘算,不断的拨着他的如意小算盘,却不幸被摇光看穿了想法。摇光说:“你该不是在想,等我前脚出门,你就后脚出门吧?” 摇光的推测异常精准,一下子直直戳中了隐元的心思。当然,隐元绝不会承认。他从摇光那儿拿回了灵钟,笑了笑:“七哥,你慢走,我回房间了。” 闻言,摇光有一种不太相信这话的感觉,就像他不太相信隐元独自外出可以顺利的找到方向一样。他明智地略施法术,一圈星光霎时围住了隐元。 星光一头系在隐元身上,一头系在熙朝客栈。即使隐元有四处乱跑的心,这些星光也会告诉隐元他没有四处乱跑的长度。 郁闷地瞅着困住自己的星光,隐元极力掩住内心的失落。他就知道七哥不及八哥温柔善良,不会听信他的话,每次都用星光绳索,不能换点别的法子么。 隐元在怨念,摇光倒是安心了,为隐元增添了一层保护,摇光不必担心隐元在客栈不老实。 目送摇光远去,隐元死命地盯着自己四周的星光。他要冷静,他要想办法,他一定可以找到法子挣脱束缚。 安静的天字二号房,隐元坐在窗边,他凝望窗外漆黑的世界。他努力的思考,如何顺利的迈出熙朝客栈的大门,他特别好奇皇宫此刻的情况。 第20章 隐元由衷认为,摇光把他强行留在熙朝客栈是极其不厚道的行为,特别是连偷偷溜出去的机会都不给他的时候。 他可以答应乖乖留在客栈,但这和他被直接关在客栈,完全属于两种差别相当大的待遇。一个是出于本人意愿,一个是出于他人意愿。当然,哪怕遇到了一点小阻拦,隐元也不会就此放弃挣扎。 隐元一个劲地盯着捆住自己的星光。光对隐元来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特别存在。光,看得见,摸不着,却又能感受得到,企图用暴力扯断星光几乎不可能,有种抽刀断水的相似感。 于是,隐元准备先进行第一个测试确定一番,七哥摇光给自己的这条星光的绳子到底有多长,当前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莫过于翻窗外出。 隐元劝说自己,尝试是必须的,没准七哥仅是开口吓唬吓唬他。摇光可能根本不打算把隐元困在这儿,只是为了警示隐元出门在外需当心罢了。 心底怀抱着无限美好的期待,隐元果断地爬上了窗户。他左右挪了挪位置,站在窗沿一切正常,隐元并未发觉任何阻力。 紧接着,隐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朝着窗户外跳。他跳起来的那一刻,明显感觉到问题来了,一道力猛地拽紧了他,禁止隐元踏出客栈的范围。 隐元的双手双脚使劲地往窗户外伸,拼命地向外扑腾。奈何往回拽的力气相当惊人且十分稳固,任凭隐元咬紧牙关连拉带扯都拽不动丝毫。 很快,隐元折腾累了,他坐在窗沿长长地叹一口气。看来七哥确实给了他一根货真价实的绳子,这个绳子的长度仅够隐元在熙朝客栈内走动,离开基本无望。 隐元表示星光绳子的长度给的太短,一点也不自由。 跳窗不成功,隐元并没有就此放弃,他才不会这么容易认输。窗户不给走,他何不试试大门,说不定摇光留了从大门而出的平坦大道给他。 隐元推开房门,此时的熙朝客栈安静得过分,除了极少个别清醒着的人留在屋内,剩余的人全在沉睡。这会儿,黑压压的天空像极了黑夜,路上几乎不见人影。 但凡有地方可去的人全都躲起来了,屈指可数的胆大不要命的家伙或许还在外闲逛,打探情况。 隐元行至客栈的大门,他将进行第二次尝试,试了试从这儿能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去。 可惜,他的尝试再次失败,他迈出脚的那一刻清晰的感觉到了一股力量,星光制止隐元前行。隐元烦恼,七哥下手果真不给面子,窗户不让跳,门也不给走。 早知如此,隐元刚才就该和摇光商量,联系八哥过来帮他带路。假如有洞明在客栈,隐元绝对不会有星光捆绑的待遇。他深知,自己的这八位哥哥之中,就属洞明最温柔。陪伴隐元时间最长的哥哥是洞明,同时,最了解隐元以及最关心他的哥哥也是洞明。 不让洞明来,隐元觉得自己太失策。洞明在这儿,他怎么可能发愁出不了门。只要恳求洞明几句,洞明肯定会答应和隐元去皇宫。 可惜,后悔已晚。 事到如今,隐元已然错过了第一个拯救自己的良机,不过这也不要紧。没有洞明救他,隐元可以自己救自己。他顺着星光的方向反复寻找,查看另一端在什么地方。 系在隐元身上的这一端星光,隐元解不开,但并不意味着隐元将彻底动弹不得。他还有下一个计划,他准备仔细研究一番,看看星光的另一端有没有解开的希望。 隐元再三权衡,摇光若把另一端固定在熙朝客栈,隐元直接拉动整个客栈,连同客栈里的全部客人,大家一并前往皇宫的可能有多大。 这是一个标准的力气活儿。就算隐元真的拖动了客栈,客栈个头这么大,都城某些巷子又有点窄,隐元担心,客栈不幸卡在半路的风险貌似非常高。 哪怕他最终拖动客栈到了皇宫,见到了皇宫的情况。万一那儿正值混战,一不小心伤及客栈内的世人,隐元将无法面对泰义。 思前想后,隐元认为,自己不适合与熙朝客栈一道前往皇宫。 隐元凝视着地面,星光的光芒铺撒在客栈大堂正中,似乎与地面完全相连。他苦恼地蹲在附近左右瞧了瞧,寻找位置下手,试试星光系在客栈的这一端究竟稳固不稳固。 他试了两次毫无收获,正当他准备试第三次,他无意间发现有些许不易察觉的细微光芒穿透了地板,它们到达了地面之下。 这个意外的收获令隐元心里大为惊喜。倘若固在客栈仅是一个障眼法,摇光并未真正将隐元捆在客栈,而是将他与土地相连,问题好像会好解决一点。 扛着一大片泥土到皇宫,比拖着客栈去皇宫,前面显然轻松多了。 他伸出手伸向地板,下一刻,他的手指轻而易举的穿透了过去。隐元暗暗窃喜,他果然没有猜错,摇光给他的限制仅在地面之上,并不包括地面之下的范围。这等于说,从下离开客栈的办法可行。 隐元压低身体,激动万分的正欲整个星钻过地板,他冷不丁看见地面之下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那目光极度阴冷,像极了藏身暗处等待猎物上前的嗜血捕食者。 瞬息间,它猛地亮出利爪挥向隐元,要将隐元撕个粉碎。隐元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后退,岂料黑暗中的妖怪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袖子,使得隐元无法立刻返回客栈内。 隐元心急,他大力地挥动胳膊拉扯被束缚的袖子。衣袖眨眼撕裂,牵扯的力道解除,隐元顺势往后倒,落回客栈里。他不稳地朝后连退了几步,哪知忽地脚下一滑,后仰摔了一跤。 耳边传来不吉利的碎响声,隐元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天知道,他简直不敢立刻环视周围的景象,此时此刻,他若是将熙朝客栈给砸塌了,那可真是糟糕透顶。 客栈里客人众多,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隐元闯祸就闯大了。 深吸了一口气,隐元一边低声祈祷,一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清客栈的情况,他顷刻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客栈居然并未倒塌。 目前的客栈明显已经被彻底震碎,屋顶墙壁以及地板均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缝,桌椅板凳更是断成了无数截。 然而,它们如今全都维持着起初的样子。 泰义外出前布下的金光牢牢地裹住了熙朝客栈,不让它在任何情况下散架,即使它碎成了细末,依旧屹立不倒。 见状,隐元嘴角连连抽搐。他十分感激泰义考虑得如此周到贴心,他只是不懂,泰义真的不是早已预料隐元迟早会把客栈弄塌,所以专程做了这般特殊的防护吗? 如果泰义的答案是肯定,隐元确信,泰义一定是继八哥洞明之外,最清楚隐元的人。 不管怎么说,坏掉的客栈仍能维持原状,实属不易,隐元不再强求诸多裂纹不美观。 与此相比,隐元现在另有新出现的烦心事。 泰义的金光不仅负责保持客栈的外观,更是强势阻拦了那些来自黑暗的危机。隐元偏头瞅了一眼牺牲了的衣袖,他的手臂划出了几道醒目的红痕。幸好他方才躲避及时,对方的爪子才没直接撕破他的皮肉,仅仅是勾出了衣服。 隐元尽快稳了稳情绪,他顺着裂开的地板往下瞧,打算将之前突然袭击他的怪物看个清楚。他不看还好,一看霎时头皮阵阵发麻。 地面之下根本不止一只妖魔鬼怪,隐元上一刻的举动明显惊动了它们。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它们从下往上恶狠狠地打量着客栈内的一切。 对方叹为观止的数量看得隐元毛骨悚然,隐藏在黑暗力的妖怪数量多得完全可以画成一副袖珍的星空图。这会儿,地面之下密密麻麻全是怪物。 其实,隐元对黑暗并不陌生。从小到大,他总是在夜幕降临之后,懒洋洋地趴在星空俯视宁静的世间。哪怕他的光芒十分微弱,以至于人们几乎看不见他,也极少评论他。 隐元中意躺在夜空观察大地的感觉,不同于白天的热闹,夜晚的世间有一种特别静谧祥和的美丽。 但是,隐元偏爱的这一份美丽绝不包括在黑夜出没的妖魔,它们向来不讨隐元的喜欢。 隐元硬着头皮细细打量,这些怪物不仅仅只有暗怪那么简单,其中有一些远比暗怪修为更高的妖怪。不知道是怎样的存在,将它们召唤聚集到了此地。 这时,隐元特别庆幸,泰义设置的金光极度坚固,令妖怪们一筹莫展。东皇不愧为东皇,神力强大到让人安心。身处熙朝客栈,隐元安心是安心了,可是,他意图溜出客栈奔往皇宫的难度瞬间增加了无数倍。 隐元坚信,摇光极有可能了解真相,所以摇光才会把星光绳子的另一端穿透到客栈的地面之下。由此可见,摇光十分确定,隐元妄图自地面之下逃出客栈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星光直接在怪物群中间,怪物们阻隔了星光与隐元之间的距离,隐元上前颇有难度,除非他能把所有怪物全部引开。 对此,隐元哭笑不得,他再次改变了自己的认知,他觉得拖着客栈到皇宫的难度相对而言小太多了。 隐元闷闷不乐地坐在客栈的地板,他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怪物们仅能虎视眈眈地瞪着他,等他自投罗网,除此以外,妖怪们拿隐元一点儿没办法。 暂时寻不得外出的法子,隐元偏了偏脑袋,开始整理思考丰凝城的经历。前不久,国师吴帆派来了怪物到客栈闹事,怪物有且仅有一只,极为凶残。怪物是幻象,本尊不灭,怪物就不会死去。 如今看来,那只大怪物与眼下多到数不清的怪物相比,莫名有种相形见绌的虚弱感。 这般大规模的手笔,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国师之手。 隐元对于这个疑惑反复的想了又想,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不可能。如果国师能有这么厉害,怪物袭击熙朝客栈那会儿,未成形的八卦恐怕抵挡不了它,这力量足以摧毁客栈无数次。 既然如此,那么,这些怪物是什么人派来的呢? 谁是它们的主人? 隐元慢步来到客栈的大门旁,望着门外漆黑的世界。这道黑暗的力量来得这么迅速,这么反常,对方的身份铁定不简单。 泰义在皇宫,李浩广应当平安无事。若东皇都护不住李浩广,放眼六界,估计再无几人能护得李浩广周全。 话说回来,邪神之子理应长期与暗黑邪恶的力量打交道。黑暗吞噬黑暗,并不是稀奇的事儿。 不过尘途打不赢国师,证明少年果然还是少年,修行不足。此般大事发生之际,隐元不指望尘途保护李浩广,尘途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当然,尘途受了委屈自会有人替他出面,尘途打不赢他的敌人,还有他爹邪神。有尘途他爹在,国师多半再也不敢欺负尘途。可是,以尘途当前情形判断,尘途在丰凝城玩,他爹兴许不知情。 隐元定定神,尽管七哥摇光长期打头阵,也往往赢得胜利,但这次,隐元忍不住为哥哥担心。 此外,隐元心里还有另外一件事。早知道外面的情况竟然如此恶劣,他真该认真劝劝卫诚,哪怕这个家伙不怎么讨人喜欢。他至少要留住卫诚别出去,丰凝城的局势实在不乐观。 第21章 根据目前的严峻形势,隐元不得不反复考虑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完全相信,丰凝城这次的麻烦大了。他下意识叹一口气,不自觉地挠挠头,他以前总会一路走一路衰运,这次丰凝城的灾难是他带来的吗? 如果这是真的,恐怕以后隐元再也不敢独自外出执行任务了。他运气不好不算太可怕,但是,如果他给一座城,甚至于一个国顷刻间带来噩运,那简直太可怕了。 隐元十分怀疑自己能够顺利走出熙朝客栈的可能,兴许,他老实地留在这里等待泰义回来才是明智的决定。 他瞅着地面之下的怪物,心里暗自琢磨着,到底可以用什么方法引开这些怪物的注意力。 在隐元想出办法之前,他听到外面有了些动静。不知道为什么,隐元忽然有种预感,可能有更多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他觉得,威胁到熙朝客栈的,或许不仅仅只有地面之下的那些妖魔,一定还有其它的随之而来的麻烦,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下一刻,客栈外的变化证明了隐元的猜测,伴随着呼呼的声响,天空中有什么正在飞速逼近。 隐元仔细地听了听,似乎是扇动翅膀的声音,多半是鸟之类的有翅膀的生灵。从声音不难判断,对方的数量非常多,隐元由衷希望丰凝城的众人全都回到了安全的地方躲避,这般诡异的怪天气,不要外出,不要太多好奇心,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没多久,那些呼呼的声响来到了客栈外。它们接近熙朝的瞬间,客栈四周爆发出了更加耀眼的金光,将它们全数抵制在外。 凭借着金光,隐元伸长脖子扶着大门往外瞧。数目庞大的大黑鸟,它们黑压压的连成一大片,正在拼命地拍打翅膀意图强行冲入客栈。 隐元读不懂大黑鸟们的言语,只听得叽叽喳喳的鸟叫。不过凭借它们的行为,隐元足以轻松猜得出它们的目的。 来者不善,如若它们是友好的客人,大黑鸟不可能无法触碰金光。大黑鸟和地底的怪物一样,它们冲着熙朝客栈而来,它们不怀好意。 泰义的防护太过强大,远远超出了它们的能力,大黑鸟们找不到突破金光的法子。它们一遍又一遍的撞击着金光,高声嘶鸣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隐元瞅了瞅大黑鸟,他觉得这些鸟兴许吵了些,但目前不会对客栈造成威胁。他微微沉思,是谁召唤了大黑鸟。究竟是谁让它们不顾一切的奔向这里,到底是谁的命令,使得如此多的妖怪接二连三的出动。 他满心怀疑地看了看四周,他平时不怎么关注客栈内的客人,所以对这儿的情况了解不太多。但是有一点,隐元坚信,规模庞大的妖怪出现,它们不可能单纯是为了一两个寻常客人如此兴师动众,这儿多半有一些值得它们这般大费周章的理由。 为了得到那个尚未成形的八卦阵?还是为了抢走隐元带回来的小个头的灵钟?还是为了那个一到夜晚就变得香气扑鼻的灵丹妙药程言致? 或者它们来这儿另有不为人知的安排? 妖怪出没兴许有无数理由,不过,隐元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他相信自己在它们的理由之外,因为隐元来着客栈的原因完全可以排除。隐元自身光芒不醒目,在北斗九星之中名气微弱得可以忽略,他随身并没有厉害的法器,不会有人记得他,甚至专门上门找他。 六界均有自己的法则,略有差异却也有许多的相似,妖怪们没理由平白无辜的大量出行。隐元根据此刻的情形推断,假如不是妖怪们闲得无聊,聚众出来玩,那么铁定有某个大家伙命它们到来此处。 隐元不会选择坐以待毙,更何况他的待遇和坐以待毙差别非常远,妖怪们压根取不走隐元的小命。 只是让隐元始终在这儿漫无目的的等待,他感觉有些闷。他仅能等着妖怪们放弃客栈然后离开。 隐元抬眼往外望,领头的那只大黑鸟和其它黑鸟不同,它并未上前,它极度嚣张地冲着熙朝客栈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这对隐元来说,像极了一种挑衅。隐元冲着外面不乐意地喊了一句:“别以为我不敢出来。” 闻言,大黑鸟顺势又鄙夷地叫了两声。 “你让我出去,我偏不出去。”隐元挑挑眉,扬起了声音。他愤愤然地瞪着个头最大的黑鸟,他承认自己确实有想法到皇宫,但他才不会上黑鸟们的当。 隐元明白有个法子俗称激将法,别说他不会上当,哪怕他有心要上当,也得先问问系在他身上的星光答应不答应。 要不,大黑鸟与地面之下的怪物商量商量。如果它们是一伙的,能不能让怪物们暂时不要围着星光转悠,这样隐元才有机会从地面之下外出,除此以外,恐怕没别的法子了。 奈何隐元的心思大黑鸟看不懂,隐元仍留在客栈内,而黑鸟仍在撞击金光,地底的怪物仍伏在地面之下默默等待。 很快,隐元意外发觉,屋顶眨眼平添一抹身影,貌似有个大体积的家伙停在了上面。隐元纳闷地扬起头,打算透过屋顶看个清楚,与此同时,黑鸟放弃了金光,它们相当不耐烦地飞了起来。 黑鸟们并非冲着隐元在叫,它们面对的方向更高一点儿,正对客栈顶的位置。客栈的顶上盘旋着一只生性凶猛,体格健壮的生灵,黑鸟冲着新出现的生灵不停鸣叫。 为此,隐元抬头仔细辨别了一番,对方发出震天怒吼的那一瞬,隐元确定对方是谁了。 屋顶新到来的这位名为犼,它声音透着无限豪气和霸气,能够挡住煞气,驱赶妖邪。 同时,这只犼完全贴近了金光伏在屋顶,说明泰义的金光并未排斥犼,意味着它与大黑鸟或者地面之下的怪物不是同伴。要是它们全部联手,隐元会相当头痛,并极其严肃的对待这个问题。 好在犼不是敌人,问题顿时简单多了。 抵达屋顶的犼不耐烦地踏了踏爪子,它冲着铺天盖地的大黑鸟们声声大叫,似乎是在驱赶它们。它会先给出警示,倘若大黑鸟们执意不肯离去,它将要出手。 隐元不怀疑犼和大黑鸟对峙的输赢,他对犼有信心。随着犼现身,客栈外的局势在改变。同时,隐元留意到,他脚底的那些怪物位置随之分散开来,它们朝向外面,意图十分明显。 方才隐元大意,险些被它们抓住,有了之前的教训,他断然不会再那么傻乎乎地伸出胳膊任凭对方扯坏衣服。 其实,此时此时,隐元依然心心念念准备外出,大量的妖怪涌向丰凝城,隐元想要劝说自己丰凝城没有异样都不可能。 冒着危险从客栈地下离开,这是一个技术活儿,至少得有一个人协助他,替他引开地底怪物的注意力争取时间。这样一来,隐元才有望拽着星光一道出门。 单凭他一个人,要在那么多怪物的眼皮底儿直接开溜,难度太大。 隐元有点小期待,犼和大黑鸟们打架已然引起了地底怪物的留意。隐元希望犼打赢大黑鸟们,更希望这一场战斗能够让地底怪物的加入其中。 偏偏犼始终不落地,哪怕地底的怪物有意识地挪动身体朝向客栈外的土地,但它们并未真正有所行动。 隐元隐去身影,极力隐藏起自己的气息,他下定了决心打算冒险一试,完全的安全几乎无望。他只求,犼能让地底的怪物稍微减少一些,降低自己受伤的可能。 大黑鸟与犼的争夺在继续,大黑鸟比起犼的个头明显小得多,不过它们数量多,选择了和对方慢慢的耗体力。 犼十分聪明,它一直从客栈屋顶跳向其它的屋顶,尽力不着地,好像知道地面之下有不好的东西存在一样。它一跃而起,落在附近的房屋,捕杀黑鸟。 由于犼的位置不断的变化,隐元欣喜的发现地底妖怪的位置也相应改变了。很明显,它们对犼的情况也十分在意,偏偏它们并未协助大黑鸟,这让隐元怀疑,躲在地下的怪物兴许与大黑鸟们不是一伙。 犼,大黑鸟,地底的怪物,它们彼此不熟,这是一场混战。 隐元觉得,犼兴许听到了隐元的小心愿,因为犼再一次冲向大黑鸟群的时候,它落地了,它在地面疾驰。 这对地底的怪物无疑是一个等待已久的机会,怪物霎时窜向了犼加入了战斗。它们给犼制造了诸多麻烦,一旦对方落地,它们立即腾出地面意图拽住犼的爪子,想要把犼拖到地底。 见状,隐元深吸了一口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怪物大部分远离星光,客栈下方怪物数量偏少之际,隐元猛地穿过了客栈的地板来到地面之下。他飞一般地抱起捆绑有星光的那一团泥土,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他的举动惊动了怪物,它们迅速地追赶上前,一旦隐元走出了泰义的金光保护,怪物将不再有那么多的忌惮。 它们在黑暗中奔跑的速度相当惊人,隐元听脚步声就知道自己要溜不容易。跟来的暗怪不多,偏偏里面有一只特别厉害的家伙,相当的棘手。 隐元一边跑一边思索自己该怎么办,以他当前的位置,他抵达皇宫之前绝对会被怪物赶上。他必须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避开这些怪物之后,才能再度出发奔向皇宫。 说到皇宫,隐元后知后觉的发生一个致命的问题,他好像不记得皇宫的方向,上次是卫诚在前引路。 隐元对方位之类的记忆简直糟糕到了极点,他忘了考虑一点,泰义和摇光不让他出门的真正原因是不是担心他迷路。 他现在才想到这一点会不会有点迟了。 眼看怪物越来越近,隐元十分紧张。忽然,他捕捉到一丝非常舒服的气息,让人分外安心。 隐元顺着气息飘来的方向望去,嘴角微微抽了抽。他的感觉当真没有出错吗?为什么他看的地方是一处废墟,属于被他震塌了的诚和医馆。由于医馆突然倒塌,此时这会儿根本没人。 迟疑了片瞬,隐元一头扎进诚和医馆的废墟内,他紧贴断墙后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第22章 不知道是不是隐元的幻觉,他发现自己进入医馆的废墟之后,身后紧逼的追逐竟然明显的减缓了速度。不过,隐元此时完全不敢大意,万一怪物一下子猛扑过来可是会相当的要命。 他贴着墙面,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往外瞧。 四周仍然一片漆黑,幸好隐元习惯了长期在夜晚凝视大地,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在如此黑灯瞎火的时刻顺利跑出来,没有撞到街道两侧的房屋。 隐元反复打量着废墟旁那些追杀自己的怪物。 说起来十分奇怪,他明明距离对方不远,偏偏那些怪物似乎已然失去了隐元的消息。怪物们伏在地面左闻闻右闻闻,它们时不时的发出阵阵低吼,好像在为找不到隐元的下落而着急不已。 瞅见怪物们显而易见的困惑,隐元心中同样也是十分困惑。他不明白为何它们会嗅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它们的鼻子那么灵,没道理会忽然就弄丢了自己。 然而,怪物们焦虑地围着废墟外面转了一圈又一圈,无计可施。它们不会轻易离开这儿,偏偏又一筹莫展。隐元对它们而言,仿若顷刻间凭空消失了一般,古怪到了极致。 不一会儿,自这堆暗怪之中走出来了一个体形更高更大的家伙。它与其它的暗怪有明显的不同,它的身体不仅异常魁梧,它的身上还长有许多非常锋利的骨刺,兴许是带领这一队暗怪的头领。 它伏在地面反反复复地闻了又闻,随后,它扬起爪子,仔细嗅了嗅手中的布料,紧接着它挥动爪子发出了怒吼:“四处找,他绝对躲在附近。他不会逃远,他不可能跑得那么快。” 闻言,隐元霎时一头冷汗。他从来不敢小看各类怪物,不论它们长得好看不好看,隐元一直觉得,怪物尤其是修为高的妖怪向来十分狡诈。 对方懂得带着一截扯断了的衣袖寻找隐元,辨别隐元的真实味道,令隐元哭笑不得。幸好隐元运气不错,找到了适合地方藏身才能稍稍缓口气。要不然,隐元会始终受困,它们将一路追踪隐元的气味,太狡猾了。 纵使有布料的气味便于寻找隐元,可是身上长有大量长骨刺的怪物费了好长时间,依旧没能发现隐元的藏身处。见状,隐元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相信,这里足够他躲避怪物的追击。 同时,隐元不得不好奇这个地方的神奇,此处蕴藏的力量居然使得那些怪物辨不出隐元的位置所在。 对方暂时找不到他,这无疑是一粒定心丸。 隐元轻手轻脚地往废墟里挪了挪,他此前难得的休息小会儿,已经平复了呼吸,寻找出路是当务之急。隐元根本不指望团团转的怪物会转身撤离。 跟出来的大部分怪物留了原地继续翻找线索,仅有屈指可数的小部分怪物分散到了四周,查看隐元离开此地的可能,它们十分谨慎,不轻视任何一个让隐元逃脱的细节。 求人不如求己,隐元与其指望怪物离开,不如自己另寻逃生道路。他苦恼自己迈出废墟后,应该朝向哪个方向奔往皇宫。这个问题非常棘手,在隐元完全不记得皇宫方位的情况下。 隐元在心底狠狠的埋怨了怪物一番,认为这些怪物着实不厚道,大黑鸟都未追赶隐元,但是这些暗怪却坚持不放过他。 要是身后无追兵,没准隐元还能问个路什么的。眼下,他可不敢把怪物引向寻常百姓家中。 隐元对诚和医馆记忆尤深,这个废墟就出自他的一跤。他记得自己上次来到这儿是紧随一团嚣张妖气,后来他才知道,那团妖气是邪神之子尘途。 他不懂尘途当初跑到诚和医馆的目的。 想到尘途,隐元心里不由浮起几分同情,大概是这位少年平时被爹娘悉心呵护,玩耍的时间太多,修行的时间太少,导致尘途来到丰凝城竟然被国师打伤。 同情尘途之余,隐元感到悲催的家伙还有自己,他身为小仙,同样被国师打败了。只是比起在客栈被恶怪直接打晕的小仙,隐元觉得自己比对方稍微好那么一丁点。 仙分九等,俗称九仙,隐元并不知晓如今的吴帆已位列高仙,即将步入第一等上仙之列。小仙隐元打不赢高仙吴帆,这再正常不过。 除非隐元能成为上仙或者成为神。 一时半会摆脱不了怪物,隐元不得不在废墟里转圈。一瞬间,他再次捕捉到了那一丝让他感觉非常舒服安心的气息。 隐元轻轻地避开附近的小暗怪,他猫起身子,尽量不让对方有所察觉。假如他落到那个有骨刺的家伙手里,那些又长又尖的骨刺肯定在他身上戳出无数的窟窿,说不定他会因此重伤而亡。 他蹑手蹑脚,跟随气息飘来的方向悄悄挪动。 不久,隐元行至一处倒塌的祠堂跟前,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那抹气息自祠堂飘出。祠堂常是祭奉之处,只是,隐元感受到了气息并非来自地面之上,而是来自从地面之下。 隐元的表情不禁顿了顿,他知道自己身处医馆内,怪物就无法察觉他的行踪。他希望自己到了地下,对方也不会有所发现。 定定神,隐元穿过地面,径直朝下走。他意外看见了石阶,石阶通往地道,而地道连着一间简陋的石室,隐元方才感受到的舒适气息就是从这儿飘出来的。 石室仅在正中摆了一张石桌,桌面放有一个石盒,石盒里有一团圆圆的光球,光芒说不出的柔和。隐元恍惚间有种预感,这团光球屏蔽了隐元自身散发的气息,使得怪物找不到他。 隐元挺中意光球的能力,使用起来非常方便。不知道这番能力可不可以借一点儿给他用,他要求不高,一路能避开怪物的耳目即可。 宁静时刻,隐元口袋里的灵钟冷不丁响了。听闻钟声,隐元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拽紧口袋,不让灵钟再发出任何声响引得怪物的注意。尽管如此,钟声依然不可避免的朝着四面传开。 一声声钟声惊得隐元满身冷汗。 他尚未逃避怪物的追击范围,对方仍在到处找寻他的下落,此时此刻的钟声简直要让隐元自取灭亡。钟声为敌人提供了完美的线索,告诉对方,隐元在这儿,他就在这里。 隐元无力地摆摆头,灵钟随身携带有利有弊,提醒他怪物逼近的同时,也告诉了怪物隐元的具体位置。隐元得到了钟声带来的好处,那么他也得承担灵钟制造的麻烦。 他万分警惕地打探周围,倘若一会儿有怪物冲上前,他就给对方拼了。 然而,隐元全神贯注等待拼命好一会儿之后,根本不见半个怪物现身。铃声响个不停,可怪物好像没听到一般,并未循着钟声找到隐元。 这令隐元颇感费解,难不成,这儿不仅可以掩盖隐元的气息,连灵钟的钟声也可以一并隐藏。 隐元记得,灵钟在黑暗吞噬白昼的那一刻已经被彻底压制,再也发不出丁点声响,为何这会儿灵钟又有动静了。他们目前尚未远离黑暗的笼罩,灵钟不应该恢复地这么迅速。 一边努力思索,隐元一边取出了灵钟认真琢磨。灵钟在发光,它响个不停,隐元没拦它,灵钟要响总归会响。周围怪物遍地,灵钟若不给出警示,简直不能称为灵钟了。 随着灵钟的钟声,似乎与钟声呼应一般,石盒里的光球光芒愈发醒目。光芒由亮转暗之际,隐元惊讶地看见自己面前有一个人,一名身穿纯白丝裙的年轻女子。 她的双手捧着光球,一声不吭。 隐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小步,低声问道:“你是谁?” 奈何,女子并未回答隐元的提问,她始终沉默着。隐元一头雾水,他走近了些许,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名年轻女子虽然睁着眼睛,但她看不见,她的眼中没有映出任何的景象。她一动不动地捧着光球,好像对附近的一切全都不感兴趣。 见状,隐元哭笑不得,他估计是没办法得到女子的回答了。 由于女子的出现,石室的四壁眨眼发生了变化。石面瞬息间浮现出精美绝伦的花纹,布满了所有墙面。 这些花纹堪称鬼斧神工,极其罕见,花纹在石面徐徐流动,如同拥有生命一般。隐元欣赏图案的同时,忍不住安息思考这间石室的来历。 石室何时建造,由谁建造? 隐元深知,丁国正值强盛时期,都城丰凝富裕异常。可是,就算拥有这样的城池,以凡人之力要建造这类不同寻常的房间,隐元认为不可能。 雕刻花纹的力量刚健中透着古朴,像极了原始且强势的灵力。 隐元矗立在图案之中,倍感自己的年幼与渺小,他的年龄,那些已然过去了的漫长岁月,与石面花纹的年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激动地握紧拳头,定是有了不得的力量铸造了它们。 隐元无比感慨,他口袋里的灵钟更是比他激动,完全不受控制。灵钟猛地冲向墙面,隐元来不及阻拦。 他心里咯噔一声,担心灵钟此举以卵击石,会撞得粉碎。偏偏,隐元等了又等,愣是没听到灵钟破碎的声音。相反,四周墙面的图案流动速度加快了。 隐元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所闻。墙面的花纹竟接二连三地附着于灵钟的表面,花纹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彻底覆盖在钟面。 下一刻,石室浮现的图案全数聚集到了灵钟之上。灵钟微微一颤,它不再发光也不再发出声响,重新变回之前的小小模样。 隐元欣喜若狂地手握灵钟,当作心肝宝贝似的看了又看。他可以不把灵钟送给程言致么,他想要自己留着。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法宝。 灵钟居然能够吸取石屋的灵力化为己有,钟面多出了一圈淡淡的花纹,刚刚形成的新图案。 隐元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他抬眼望向面前的女子,打算问个明白。偏偏这会儿,女子忽地闭上了双眼,她手一松,眨眼不见踪影,只留下发光的光球静躺在石盒内。 与此同时,隐元听得地面之上有动静,围绕废墟迟迟不肯远去的怪物莫名的匆忙逃窜。 隐元不由好奇,正欲外出一探究竟,面前陡然一道强光。黑暗里的亮光使得隐元抬手挡了挡眼睛,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听闻对方的话语,隐元满心欢喜,泰义来了。 见到泰义,隐元要多开心有多开心,怪物不敢靠近隐元了,隐元也不愁自己找不到皇宫在哪儿了。对于自己擅自离开客栈,隐元一字不提,他仅仅老实的交待了一句:“我被一群怪物追赶,逃到这里。” 目前,泰义关注的重心不是隐元不听话的外出,他迎上隐元的视线,表情霎时沉了沉。隐元的星相仍在急速变化,改变相当强烈。也许,泰义顿了顿,这颗星星会为他带来转机。 方才他在皇宫,有那么一瞬,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混沌钟的气息。泰义绝不会判断错误,那是属于他的混沌钟,那个不见了的混沌钟。 混沌钟不见了,这事泰义没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也一字未提。混沌钟有颠覆天地的破坏力,且能化解所有的攻击和伤害,身为三大先天至宝,混沌钟极其珍贵。 数不清的妖怪神魔都渴望得到它,一旦消息不慎传出,形势必定极度恶劣。泰义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从隐元这儿找到答案,他紧随一闪而过的气息到达这儿,一眼就看见了隐元和他那个小小的灵钟。 泰义看了眼系在隐元身上的星光,又看了看隐元拖在身后的泥土,他静静地伸手解开了星光,以他的能力足够为隐元解开绳子。 星光绳索一松,隐元立刻兴高采烈地丢掉十分累赘的泥土,随后,他听得泰义说了一句:“你哥哥受伤了。” 闻言,隐元当即瞪了大眼盯着泰义。 泰义的话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思,隐元曾经告诉泰义,自己有八位哥哥,兴许泰义猜出了隐元的哥哥们是谁,可能还认得他们。说不定,泰义也看出,隐元的绳子是自家哥哥捆的。 隐元心里有许多的揣测猜想,其中有一点最让隐元接受不能。七哥竟然受伤了,摇光受伤可见皇宫内的形势多么险恶,不知道星帝有没有派出后续将士协助七哥。 如此关键时刻,泰义为何突然离开皇宫,是那儿的麻烦解决了,还是有其它事比起皇宫更紧要,引起了泰义的在意? 莫非泰义专门赶来救他?隐元很高兴这个猜测好像也存在一丝一毫可能,不过他觉得自己恐怕没有重要到这种程度。 第23章 不管隐元对自己重要程度的猜测正确与否,目前泰义都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隐元暗暗乐呵,觉得有些事情不妨好好地问个清楚,他激动地张了张嘴,却发现,似乎泰义对灵钟的存在更感兴趣。 因为隐元明显感觉到,泰义的视线落在了灵钟的钟面。 隐元本就对灵钟刚才发生的变化感到非常好奇,想要找个人认真的讨论一番,偏偏之前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在。他正愁找不到人说话,哪知意外的见到了泰义。 既然泰义对灵钟在意,隐元也不隐藏。他兴高采烈的告诉了泰义事情的来龙去脉,隐元没有丝毫隐瞒,从头到尾说的要多详细就有多详细,除了他砸坏客栈的那丁点小秘密。 隐元生怕泰义听不明白,他语速放缓,一边说一边回忆,他反反复复的思考,确定自己没有忘记任何一个小细节。 原本,见到隐元之初,泰义还在考虑,如何不动声色地了解此前发生的所有事情。现在一切不必要的办法都省了,隐元自动自觉的说个不停,恨不得把一丁一点的内容全都说给他听。 瞅着隐元那个炫耀得意的表情,泰义深信,隐元知道的已经全说了,这事应当没有任何的遗漏。 认真听隐元说完事情的经过,泰义默默地拿过灵钟看了看。他心里有些许疑虑,这会儿的灵钟并没有透出与混沌钟相关的丝毫气息,像极了一个有了些法力却又不太厉害的法器。 或许,混沌钟的气息不是来源于灵钟。 泰义看了眼钟面的花纹又打量了一番四周的墙面,可惜,依旧没能捕捉到任何有用的讯息。混沌钟的力量出现快,消失也快,由于时间过短,泰义来不及确定这儿的存在到底哪一样与之关联。 墙面的图案?钟面新增的花纹?还是那个消失不见了的年轻女子? 泰义不太确定,哪个才是正确的答案。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显得平静,以寻常的态度面对此事,不引起隐元的注意。 当然,就隐元此刻满怀期待地神情看来,隐元估计也留意不到泰义眼底细微的情感起伏。 隐元兴奋地凑近了泰义些许,他一脸期待地握紧灵钟,向泰义寻求答案:“这个灵钟会不会是一个好法宝?” 如果泰义回答是的话,隐元坚决要将它养起来,培养成他的随身的法宝。 闻言,泰义并未过多解释。他目前尚不确定灵钟与混沌钟有多少关系,他决心让隐元随身携带灵钟,方便泰义能时刻找到这个灵钟的所在。 泰义想了想,以平常的语气淡淡回道:“灵钟的力量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你留着它,说不定以后大有用处。” 隐元得到泰义的回复,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知道这个灵钟或许是宝贝,所以把灵钟送给程言致的打算只能暂时放下了,隐元有点私心的准备把灵钟留给自己。 毕竟摇光已到丰凝城,隐元完全能够寻些别的东西送给程言致护身,摇光口袋里稀奇古怪的物品向来不少。 一想到自家远道而来的七哥,隐元不由微微地变了脸色。泰义见面时就告诉他,他的哥哥受伤了。哪怕泰义没特别明说对方是摇光,但,即是隐元的哥哥,又是在皇宫之内,这个人除了摇光应当没有其它。 隐元担忧地问了一句:“皇宫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国君还活着吗?会不会引发丁国大乱? “我稍微处理了,这会儿情况不算太严重。”泰义如实回道。涌向皇宫的暗黑力量暂时遭到镇压,支援摇光的后续力量估计也会很快到达。 以当前的形势,这个时间泰义足以安心的与隐元前往灵钟寺,尽快去掉隐元后背残存的黑气,免得总有视线紧紧跟着他们。 然而,泰义这一刻有了新的打算。他琢磨着不如稍稍放缓一步,待到笼罩丰凝城的黑暗离去,一切恢复正常之后,他再研究一番这间石室。 此时危险遍地,不排除石室为了自保隐藏某些特殊力量的可能。 泰义曾经来到诚和医馆探寻线索,偏偏这儿的气息显得模糊又不真切,难以判别。而医馆轰然倒塌之后,那一丝模糊的气息也随之无影无踪。 泰义随后在所有可疑的地方都转悠了一圈,毫无收获,基本上已经断定丰凝城与之无关。偏偏这次,混沌钟的力量凭空出现,令泰义相当怀疑。 也许他不应该赶路如此着急。 下定决心不立刻走,泰义认为自己不妨满足一下隐元的小心愿。泰义偏过头,询问隐元:“想去皇宫看看吗?” 听闻这话,隐元激动地连连点头,他一直在等着对方这句话,一直盼着有这么一个时机。泰义真的太理解了他,对他真好。 隐元的反应在泰义的意料之中,泰义不再迟疑,他拎起隐元转瞬消失在了医馆的废墟里。 确定泰义与隐元已然走远,藏在四周的怪物们这才悄悄地朝着废墟聚拢,一只暗怪低声询问:“我们还要继续追下去吗?” “不用了。有那个人在,一切将再无意义。”长有骨刺的大怪物摇了摇头,它愤恨地将半截袖子撕得粉碎,然后下达了命令,“返回客栈,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带走八卦。” 暗怪们听得命令,立即排列得整整齐齐,齐刷刷地朝着熙朝客栈的方向跑去。 当前的熙朝客栈依然不宁静,客栈外的大黑鸟们团团围住犼,地底剩余的暗怪也时不时攻击犼,企图将它赶走。不过,犼并无丝毫离开的打算,它在护着客栈以及客栈内的存在。 厢房内,程言致十分紧张。 他惊觉客栈震裂了,墙面与地面眨眼裂开了数不清的缝隙。好在金光牢实,整个客栈才没有顷刻间坍塌。程言致想要了解外面的形势,又不敢远离郑峻身旁,生怕一转身就找不到自己的恋人。 自从出现裂纹后,程言致下意识顺着缝隙往外瞧,发现他们早已深陷险境。数目庞大的怪物让程言致相当的不安,他弯下腰,搂住晕迷不醒的郑峻,他不断的问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丰凝城的灾难是不是他引来的,他不知道。他告诉自己,他必须守护好郑峻,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郑峻。郑峻为他付出了很多,要不是郑峻坚持和他在一起,根本不会遇到这么多的坎坷。 他太自私,他不愿郑峻有危险,可他又非常渴望与郑峻在一起。 为什么? 为什么他始终如此软弱无力,仅能用微笑隐藏自己的痛苦?为什么他不可以爆发出属于祖巫的那一份强大力量? 世人常说,一旦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会变得无所畏惧,就能获得无止境的勇气与力量,可为什么他不行? 程言致搂紧了郑峻,痛苦的皱紧了眉头,询问自己一遍又一遍。 隐元不了解熙朝客栈的近况,他跟随泰义来到了皇宫。皇宫和都城其它地方一样,已被黑暗吞噬。为数不多的灯笼在冷风中无力摇晃,平添了几分寥落之感。 瞅见皇宫的那一刹那,隐元莫名的不愿再上前一步。异常阴冷的压抑扑面而来,令他呼吸困难,气氛凝重的简直让人崩溃。 这与隐元上次到皇宫的感受截然不同,那会儿虽然下着大雨,又有恶狠狠的国师,却也没有这般逼得人窒息的难受感。然而这一回,脑中一个警觉的声音在提醒隐元,不要进入这里,留在这儿会死掉。 兴许是暴雨前的宁静,此刻的皇宫安静得诡异,不知是不是妖魔被泰义所谓的处理打伤了,一时半会尚未现身。周围不见任何的怪物作乱,受伤的妖怪可能无法马上疯狂反扑。 李浩广的寝宫泛起了微微的光芒,守护着屋内的一切。 明明是生死一线的时刻,却出现了一个使得隐元哭笑不得的画面,尘途与吴帆关于由谁照顾李浩广的这个问题在大肆争执。 尘途个子不高,但嗓门特大,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被吴帆打伤的教训,他气呼呼的跳得老高:“我都说了,那个药丸不行,你偏不听。这下出问题了吧。” 闻言,吴帆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尘途是他的手下败将,他压根不把这个毛头小子放在心上:“要不是你乱用,怎么可能出问题。我现在没空理你,你赶紧离开,这儿不欢迎你。” “自己没本事,居然赖在我头上,你撒谎也不脸红。”尘途明显比吴帆更不服气,叫嚣得厉害。 隐元嘴角抽搐,天知道谁最爱撒谎。 与他俩相比,一旁的李浩广明显安静得多,此时他意识微弱,倒在那儿无法动弹。看泰义的反应,李浩广应当没有生命危险,要不然吴帆也不会任由尘途在这儿闹。 但是,李浩广也不可能完全没事,要是他没事,尘途与吴帆不可能争得如此厉害。说来挺奇怪,没有危险到来的时候,尘途和吴帆还要打架,如今有危险出现了,他俩倒是不打架了,只是吵几句而已。 隐元环顾四周,见到了受伤的摇光。摇光静坐在一旁,他的铠甲上面染满了血迹,看来伤得不轻。 摇光并未搭理尘途和吴帆的争执,他在附近闭目打坐,为自己疗伤。见状,隐元不再迟疑,急忙奔向了摇光。 隐元没有出声喊对方,不忍影响七哥治愈伤口,他坐在摇光身侧,默默地聚集自身的星光,协助哥哥加速疗伤。 泰义站在窗边,他看了一眼远方,放眼望去漆黑一片,一会儿对方铁定会卷土重来,这次将比之前更加危险。 可是泰义的心思并不在怪物那儿,他在静静思索着一闪即逝的混沌钟气息。 第24章 隐元这会儿没有那么闲暇的精力去关心尘途与吴帆的争执,与其关注这两个不会再打起来的家伙,不如尽快为摇光疗伤。 摇光铠甲上面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想必是遇到了某些十分强大又可怕的对手。除了洞明以外,尽管隐元平时和几个哥哥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他们总归是亲兄弟,感情是有的。 隐元定定神,一心一意地协助哥哥加速治愈伤口。 此时此刻,吴帆已然懒得与尘途争执,单以年龄来说,吴帆完全称得上是长辈。吴帆打算看一看李浩广目前的情况,偏偏尘途铁了心不让吴帆靠近丝毫,死活不许吴帆上前半步。 要不是这会儿有外敌,吴帆真要狠狠的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两人站在床边,一直在那儿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泰义对这样的场景分外淡然,对他而言,这些仅是小事。泰义此番外出,面临的难题可比这儿的形势严峻无数倍。 他没想到混沌钟有一天会忽然不见,在此之前,他虽有所警觉,却并不认为丢失混沌钟这样的事情当真会发生,然而,他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变成了事实。 他怀疑过身边的人,但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不得已,他仅能独自外出,以游历六界为名,尽量不引人注意。在六界生灵知晓真相之前,他必须竭尽全力守住秘密,然后尽快寻回混沌钟。 自从巫妖大战结束之后,泰义极少前往世间行走。大多数时候,他一边研究药方,一边调养当初大战留下的伤口。有事可做的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就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 泰义有时会收到邀约外出,前往六界的一些地方,见一些昔日的故友。对他来说,这与出门散散步透透气差不多。他通常不会过问太多六界的大小事,世间自有世间新的规则与秩序。 说起来,泰义快要想不起来,他到底有多久没见过自己的哥哥帝俊。隐元有八个哥哥,泰义的哥哥可没隐元这么多,有且仅有一个,不过,仅这一个就足够麻烦了。 泰义微微地闭了闭眼,四周极静,黑暗中弥漫着危机,一切正处于灾难再一次爆发之前的假象中。兴许,为了大家的安全,他应该让这儿的人全都离开。 可,身为一国之君,假如李浩广逃离皇宫,那么这个国家将何去何从,总要有人来扛住磨难。 在此之前,泰义已经警告过吴帆一次,也不知道吴帆究竟听进去了多少。若是吴帆再做错决定,泰义会感到惋惜,吴帆为什么非得对人世间抱有如此多的执着,用漫长岁月的修行来冒险。 倘若混沌钟的信息没有突然出现在丰凝城,泰义兴许会觉得一切十分正常,毕竟,混沌钟丢失了要重新找回来绝对不容易。 然而,从他踏入丰凝城的那一刻起,有什么正在急速改变,尤其是泰义在熙朝客栈看见了郑峻和程言致,泰义不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三大先天至宝,盘古幡,太极图,混沌钟。 郑峻的出现首先引起了泰义的留意,哪怕此时的八卦尚未成形。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对应着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卦成形之后,必将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与八卦紧密相连的莫过于太极,太极包含阴阳表里,两者相互依存又相互对立,如同一白一黑两种存在。 当八卦的力量与太极的力量融合,就会成为太极八卦图,又称太极图。太极图拥有的力量与混沌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却又略有差别。 见到郑峻的那一瞬,泰义忍不住怀疑,为什么尚未成形的八卦会来到这儿,为了什么?偏偏暗中跟随郑峻的小仙不能给泰义准确的答案。 而卫诚与程言致的同时存在,令泰义很快意识到了另外一些麻烦的可能。那些意图吞噬程言致的黑暗,如今还附着了一些在隐元的后背。 假如太极图的征兆在此显现,混沌钟的气息又在丰凝城一闪而逝,那么作为三大先天至宝的其中之一的盘古幡,它是不是也将出现。 泰义希望盘古幡不要现身,现身极为浩劫。盘古幡的剑气攻击力无比强势,世间必将面临大灾。 泰义思考期间,一旁的隐元轻微地颤了颤。 隐元感到身体不太舒服,他明显发现后背有什么东西在咬他,咬得生疼。此前依附在后背的黑气已有逐渐扩大的趋势,打算趁着黑暗之际吞噬掉了这颗星星。 偏偏黑气吞噬隐元进行的相当不顺利,一开始就遭遇了意料之外的阻拦。 大概是隐元对后背的撕咬十分纠结,让他不能安心为摇光疗伤,他抗议地扬手随意在自己后背捶了一下。之后他还不甘心,又闷闷的多捶了几下,这才稳了稳情绪,关注摇光的伤势。 隐元随手的几拳下去,那团黑气愣是没有再扩散,僵在他后背不动。很快黑气开始扭曲变形,表现得相当的难受,好像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阻碍。 见状,泰义不由一笑。对这颗隐元星,泰义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运气,隐元的运势忽起忽落,变化非常快,好远与衰运紧紧的交织在一起。 大概是隐元早已习惯了剧烈的起伏变化,很少在意一件事从头到尾,他自身的运势到底变化了多少次。 隐元方才的拍打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黑气的源头,要多精准又多精准,险些把黑气一下子拍散。这让黑气吓得不轻,一时半会不敢轻举妄动了,老老实实的趴在那儿不动。 隐元为摇光疗伤小会儿,随即收起自己的星光,他站起身伸了伸懒腰,继续不自在的往身后挠。 泰义看了他一眼,隐元觉察泰义的目光,立即自觉地靠近。他苦恼地左挪挪右挪挪,想让泰义帮忙挠痒痒,又不好意思开口:“后背好像有什么东西,觉得有点难受。” 闻言,泰义轻轻点头应了声,他明白,让隐元这么牵扯终究不是办法。黑暗通常埋得极深,暗暗等待爆发的时机。所以泰义才决定返回灵钟寺,找到隐元惹上黑气的地方替他彻底根除黑气。 表面的扯掉无法将黑暗清除干净,它会重新滋长,如同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一般。 只是,再强健的黑气经不住隐元的瞎折腾,一会儿就缩到隐元体内藏了起来,仅剩表面那些被砸的零零散散的存在。 泰义好心地伸出手为隐元稍微清理了一番,隐元只觉泰义的手指在他的后背轻轻一划,不舒服感骤然降低。 虽说比之前的情况轻松了些,可仍旧能感觉有莫名怪怪的东西取不出来。隐元再度尝试反着手去挠,奈何此次的效果相当不明显,那一小团的东西稳在那儿不动了。 隐元反复尝了几次,便懒得管它。待皇宫的危机解除了,他再认真的研究自己后背有什么。 摇光的状态趋于稳定,他徐徐睁开了眼。 瞅到摇光恢复了一些力气,隐元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他急忙凑上前,关切的问:“七哥,感觉好些了吗?” 听到这话,摇光没奈何的看了眼隐元,他的脸上丝毫不见喜悦的表情。他早就料到隐元不会乖乖听话,但他没料到,隐元居然这么快就溜出了客栈来到皇宫。 “这儿太危险,你马上离开,它很快就会回来。”摇光劝道,语气不由强硬了几分。 对此,隐元纳闷地偏了偏脑袋,问道:“它是什么?” 摇光下意识张了张嘴,却又显得有点犹豫,硬生生的挤出一句:“别问这么多,快点走就对了。” 不带任何解释的命令,隐元当然不乐意听。摇光越是不说,他反而越是好奇,摇光口中的它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直视自家哥哥,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打算。 隐元望着摇光不放弃,摇光不吭声,倒是泰义解答了隐元的疑问:“是祖巫。” 祖巫?隐元愣了愣,敌人是巫族?那么对方岂不是与泰义关系相当不好。当初巫妖大战,泰义可是与他们大打出手,双方打了一架,打得昏天黑地。 那以后,巫族与妖族均极少现身,隐于世间。 隐元想了又想,他仿佛刚刚听谁提起过祖巫,到底是谁。片刻后,隐元忽地一拍手,不自觉地喊了一声:“原来是他。” 由于隐元偷偷地隐藏自己撞坏客栈的事实,以至于他对客栈内发生的事情说得很少,自然也没提到程言致的身份。 “程言致说,他是祖巫奢比尸的后人。”隐元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脸激动地望着泰义。 假如此次攻击皇宫的人与祖巫相关,那么程言致在这儿会不会好一些。巫族不待见泰义,他们总该能和自己的族人谈一谈,有什么矛盾不妨见了面好好的商量,说不定双方就不必再打架了。 别再把整个丰凝城全笼罩在黑暗之中,使得大家担惊受怕,惶恐不安。 可惜,隐元给出的建议,泰义仅是摇了摇头。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内的李浩广,淡淡道:“他来了,这儿只会更糟糕,这本就是祖巫之间争夺力量,不可调和的矛盾。” 隐元瞪眼,祖巫之间的争斗,他们在争什么好东西。 “奢比尸。”泰义低声低念了一句,“难怪这儿的天气如此异常,想不到是他的原因。” 一开始,泰义就在郑峻身上发觉了八卦的气息,却并未捕捉到程言致有何不对劲。 泰义琢磨着,是练成丹药之后的味道掩盖了程言致的真实身份,还是由于巫族向来对妖族的警惕与排斥,使得程言致在泰义跟前掩饰得非常好。 再或者还有另一个真相,程言致目前根本使用不了祖巫血脉的灵力,导致他身上没有祖巫的气息。 如果当真如此,程言致的力量为何被压制,是谁在压制? 泰义确信丰凝城的情况已愈发反常。这会儿,混沌钟不在他身边,城内的巫族,尤其是祖巫数量持续增多,泰义对抗他们说不定会有些费劲。 特别是巫族依旧把他当作敌人的情况下。 第25章 一想到泰义与祖巫们的关系非常不好,隐元顿时感到特别的心神不宁。 尽管隐元没能亲眼围观过妖族与巫族的战斗,但是他也听说,当初的那场巫妖大战打得可谓是轰轰烈烈。如此惊天动地的战斗要是再出现一次,世间恐怕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浩劫。 一想到巫妖大战发生的时间,隐元莫名地感慨自己年纪小。他的年龄与泰义相比,他简直不要太年轻。 隐元偏着脑袋仔细瞧了瞧身边的这位东皇殿下,泰义活了如此漫长的岁月,脸上居然不见岁月的痕迹。这会儿的泰义仍然保持年轻状态,丝毫没有变老,这是怎么做到的? 是不是修为越高,越可以维持身强力壮的模样? 如果外貌年龄当真与修行息息相关,隐元这次返回星空,刻苦修行的目的就不仅仅是由于外出打架打不赢了。 隐元不希望自己衰老得太快,要是泰义还年轻着,他就已经老态龙钟,岂不是不能继续留在泰义身边玩了。哪怕与寻常的凡人相比,隐元已经算得上是看不出岁月痕迹的高寿,可想到自己往后的日子,他决心努力挣扎一番。 摇光并未任由隐元一直如此直白的盯着泰义的脸看,他默默地把隐元拽了回来。泰义行走世间不会明说自己的身份,可不管他说还是不说,都是毫无悬念的东皇殿下。摇光瞅着自家九弟这么无所忌惮的在泰义跟前晃来晃去,一副恨不得贴到泰义脸上去研究的样子,摇光不自觉的感到担心。 好在东皇与星帝略有交情,太一即是星名也是神名,东皇又掌管星辰。无论哪一条,都需要星帝与这位东皇客气相处。 摇光见过东皇,更记得东皇太一参加了星宴。只是摇光不确定隐元对此事记不记得,星宴那会儿,隐元正闹得人仰马翻,令剩余的北斗星们暗自抹汗。 隐元被哥哥拖离了泰义,显得不太高兴,委屈地偏头看着摇光。摇光清了清嗓子,对他说:“我已发出了援助的信号,相信很快就有人赶来协助处理这里的事情,你到时候和他们一起走。” “我不走。”隐元想也不想,回答得十分直接。说完这句,他偷偷地朝向泰义那儿看了看,“我与朋友约好了去丙国,同路。” 最后两个字隐元特别加重了语气,有人同路,意味着隐元绝对不会再迷路了,能够顺利完成星帝交待的差事。 闻言,摇光心情复杂,他觉得隐元仍不了解状况。同路前往丙国根本不能说明问题,除非对方还陪隐元同路到芙镇,再与隐元同路进入流寇窝。 要不然,隐元恐怕到了丙国也不一定能找到流寇窝在哪儿。 此外,摇光认为有必要适时提醒隐元一句,朋友这个词的使用范围。在客栈的时候,摇光并未仔细考虑隐元朋友的意思,如今见到东皇,隐元继续使用朋友这个词当真好么? 隐元到底知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格外尊贵。 “一点小事,别劳烦别人了,星空不缺人给你引路。”摇光真心替隐元着急。 摇光倒不是觉得隐元与泰义同路有何不妥,有泰义在,隐元的安全确有保障。可,那只是在平时,如今情况特殊。摇光不禁担忧,这次祖巫到底是冲着丁国来的,还是冲着泰义来的。 是仅有一个,还是另有其它。 隐元的那点小修为,摇光怎么可能会不清楚,一旦祖巫与泰义打起来,隐元的一条小命压根不够用,来来回回死几十次都不嫌多。 更何况,隐元虽是小仙,但也是北斗九星不可或缺的一员。摇光不求隐元在打架的时候帮泰义一把,给北斗星们长脸,只求隐元别给泰义拖后腿,坏了大事就好。 万一隐元惹出难以收拾的麻烦,这让包括摇光在内的八位哥哥们情何以堪。他们如何面对众星,如何面对星帝,如何面对东皇。 一会儿,待到星界的援军们赶来,隐元何愁没人与他同路到丙国。方才摇光发出星光消息之际,单独给了洞明一条讯息,他用了忽闪的星光告诉洞明,他已经寻得了隐元的确切下落。 摇光相信,洞明很快就将抵达丰凝城。 隐元此刻全然不知摇光的打算,他的眼神转向了泰义。他明白泰义平时行走世间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也不需要泰义给他证明什么。 那个国师吴帆均能认出泰义是谁,想必自家的哥哥不至于眼神这么不好。摇光多半是有所顾忌,怕东皇不乐意与隐元同行。 倘若泰义亲口说愿意和隐元同路,摇光就没理由反对了。 泰义发觉隐元满脸期待地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小眼神如同忽闪忽闪的小星星。他怎么猜不出隐元的想法,摇光要带走隐元,隐元不肯走。 他稍微琢磨,留着这颗星星在他身边十分有必要,泰义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混沌钟的去向与灵钟有多少联系。他选择与隐元同路的同时,最后尽量避开星空的其它人。 越少无关的人在他身边,越不容易泄露秘密。 于是,泰义顺势收下了隐元的小求助,他淡淡地说了句:“我此前已与隐元约好了,一道去丙国,路上多一个人说说话。” 隐元自带钱袋,足以应付隐元生活所需的全部,不必泰义费心。泰义要做的仅是留意隐元,不要走着走着不见了,就可以了。通常情况下,隐元不做坏事的时候,一点儿也不麻烦。 就算隐元做了点坏事,泰义也完全能够应付。 有了泰义的帮衬,隐元说不出的得意,他冲着摇光直眨眼。看吧,看吧,他的同路人没有觉得他是包袱,他要跟着泰义一起走。 见状,摇光显得有点犹豫。奈何泰义已经给出了承诺,他也不好当众反对东皇的决定。 摇光可以想象,一会儿洞明到了皇宫该有多么郁闷,隐元竟然跟着外人走。天知道,谁才是隐元的亲哥。天知道,洞明多宠爱这个折腾不断的九弟。 摇光止住了同路不同路的话题,他此行的重要安排应当放在第一位。他提了一口气,发觉身上的伤没那么难以忍受了,转身走向了房门。 外面毫无动静,静得让人心里不踏实,他必须外出打探情况。摇光习惯了每次冲在最前方,他的无所惧怕让他不害怕面对任何险境。他得去看看祖巫的去向。 “七哥,我和你一起去。”看出了摇光的打算,隐元紧跟摇光的身后。摇光离开客栈短短的时间,就伤得这么重,可见敌人的实力不容小看。 隐元深知摇光闲不住,可再让摇光独自外出,隐元不放心,两个人同去好歹有个照应。 面对隐元展示的深厚兄弟情,摇光果断不敢接受。他一个人尚能自保,与隐元同路有种必死无疑的压力。 九兄弟中,洞明照顾隐元的时间最多,洞明外出执行差事时,摇光也得负责照看小隐元。 摇光牵着走路还摇摇晃晃的小隐元进山狩猎,隐元兴高采烈地扯着山神的尾巴当草啃,导致他们猎物没能抓到一只,最终惹怒了山神。摇光不得不一把拽起隐元飞速开溜。 摇光也曾陪同隐元练习箭术,结果却是,隐元的箭术神奇到巨大的石头射不中,偏偏能够一箭斩掉了趴在窝边看热闹的凤鸟幼崽头顶的一戳毛。摇光不得不继续拽着隐元火速逃命。 回忆起来,隐元貌似从小到大就不安宁,这辈子多半都那样了。 为了自身的安全,也为了隐元的安全,摇光慎重其事地交给了隐元一个重任:“我出去打探消息,你守在这儿。时刻留意我发出了信号,一旦察觉异常,立即保护大家撤离。” 说着,摇光用力拍了拍隐元的肩膀,大有一种丁国的将来就寄托在隐元肩头的架势。 隐元得到哥哥的信任和重用,表示十分满足。星界有属于星星们的沟通方式,在此刻漆黑的天幕更是效果明显。一闪一闪,不同的星光变化对应不同的情形。 尽管隐元不负责上战场,星帝也不敢派隐元上战场,但是该掌握的知识,隐元都有勤奋的学习。 隐元信心满满地保证道:“七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守住这里,等你回来。” 闻言,摇光笑了笑,随即出了门。他必须尽快了解四周的风吹草动,不然留在这儿只能被动挨打。 摇光前脚出门,隐元后脚就爬到了寝宫的屋顶,他必须高高的观察摇光给他的信号。星光一闪一闪传达的信息,他一定要看清楚,读仔细,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隐元坐在屋顶不停地左看看右看看,意外发现泰义上来了。寝宫内的气氛让泰义头痛,不愿留在那儿。 尘途坚持不让步,吴帆几乎气炸。吴帆明白这个时间他不需要与一个小孩斤斤计较,偏偏尘途这个家伙脾气烈个性强,沟通根本无望,特别是在李浩广倒下之后。 换作平常,吴帆绝对懒得理会尘途,直接出手把尘途打趴下,图个清静。奈何当前形势复杂,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吴帆才忍住没教训尘途。尘途整个人濒临抓狂,对李浩广受伤的事极度怨念。 吴帆其实只想给尘途说一句话,别闹,你没有姐姐。 不过,吴帆相信这个爱撒谎的孩子绝对听不进去,没必要浪费口舌。他得尽快的做好准备,现在危险只是暂时远离了而已,对方说不准什么时候回击。 吴帆留着李浩广大有用途,哪怕尘途不叫嚣,吴帆也不会让李浩广在这个时候遭遇变故。护着李浩广,吴帆这一点想法与尘途一致。 泰义坐在屋顶,他觉得隐元大可不必如此心急,摇光估计没这么快传回消息。 隐元紧张兮兮地左右打量,摇光的信号没瞅到,却看见了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隐元略微辨别一番,嘴角不由抽搐,这个人不是卫诚吗? 第26章 见到卫诚的出现,隐元一脸的好奇,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毕竟卫诚本来就在丰凝城到处晃悠,如今来到了皇宫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 尽管隐元一直不是太待见卫诚和卫诚的怪虫子,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反复辨认卫诚的身份与安全。很快,隐元不由松一口气,感叹幸好卫诚还活着。 这样一来,隐元就不再有愧疚感了。他之前还隐隐有些后悔,因为没能让卫诚留在客栈而有点小在意。 待卫诚走近了些,隐元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他反复看了卫诚好几眼之后,惊觉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卫诚完全是在硬撑,卫诚受伤了,伤得特别严重,黑衫浸染着浓烈的血腥味。隐元严重怀疑,掩盖在黑衫之中,有超级可怕的伤势。 隐元略感迟疑,他稍稍偏过头看了眼泰义,征求对方的意见。他们应该让卫诚靠近李浩广的寝宫吗?卫诚会不会威胁到李浩广的生命安全? 以卫诚目前的情况看来,卫诚伤得有够重,估计走路都费力,打架更是够呛,恐怕不需要特别防范。要不是卫诚这个家伙能够如此不动声色地死命支持,他根本坚持不到走来这儿。 泰义尚未给出回复,是否同意卫诚上前,隐元在耐心等待。等着等着,隐元忽见那抹黑色的人影不稳地晃了晃,终于撑到了极限,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权衡片刻,泰义决定先让隐元把卫诚带回来,看看伤情如何再做下一步决定。泰义点了头,隐元立即配合地挽起袖子直奔卫诚,准备自己动手拖卫诚过来。 隐元要求不高,只希望卫诚养的那条怪虫子不要随意咬他就成。如果那个虫子敢咬他,隐元会毫不犹豫的丢下卫诚不管了。 泰义坐在屋顶,目送隐元硬着头皮奔向卫诚倒下的地方。 卫诚倒在那儿纹丝不动,鲜血顺着地面蔓延开来,十分刺眼。血腥的气味引来了不少黑暗怪物的垂涎,企图趁此机会吞噬掉卫诚。 蛊虫自然不会同意它们靠近分毫。它蜷了蜷重伤的身体,立起尾巴,冲着四周发出滋滋的恐吓声,绝不许其它人靠近自己的主人半步。 奈何蛊虫的恐吓效果甚微,卫诚明显受伤了,蛊虫也明显受伤了,他们伤势的轻重,那些怪物能够敏锐感觉到。 隐元走近时,愤怒又虚弱的蛊虫向隐元发出抗议的阵阵威胁,仿佛隐元再上前一步,蛊虫就将不顾一切的撕咬他。 见状,隐元哭笑不得,这年头做好事可真不容易。他有心帮忙,怪虫子还如此凶他,简直沟通不了。那条怪虫向来只听从卫诚的命令,根本不理会隐元的一番好意。 隐元将卫诚费劲地拖了回去,然后泪眼汪汪地看着泰义。卫诚确实带回来了,可是隐元的胳膊上缠着卫诚养的那条怪虫子,虫子居然一路恶狠狠地咬他。 无数次,隐元恨不得马上丢开卫诚。本着好事做到底的原则,隐元才极力忍耐。 不知道是不是觉察隐元杀机不重,蛊虫并未一个劲的拼命咬。隐元不懂蛊虫咬人的轻重差别,他只知道,那尖尖的牙齿,咬他一口都足够他泪奔。 为了安全起见,泰义并未让隐元把卫诚放在李浩广的寝宫。那边的尘途与吴帆已经让人头痛不已,实在不适合再添乱。 泰义选择了隔壁的房间,隐元放下卫诚,点亮烛火的同时,蛊虫急匆匆的从隐元的手臂离开。蛊虫心急火燎地挪到卫诚的身旁,坚持守护自己的主人,万分警惕地盯着泰义。 隐元瞅见蛊虫伤得也分外惨烈,细长的身体差不多快要被人扯断,清晰可见一截一截的骨头,蛊虫当真不要停下来好好的休息一会儿么。 隐元委屈地瞄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窟窿,他尚未开口说话,泰义已牵过他的手,给他敷了少许药粉。所幸蛊虫在之前的战斗中几乎耗尽了力气,这会儿咬隐元心有余而力不足,毒素也轻微,不然隐元真得哭了。 淡绿色的粉末撒在伤口,伤口渗出了丁点浅黑色的血液,很快就不痛了。隐元心里暖暖的,泰义对他真好,亲自为他敷药。 胳膊不难受了,隐元随即打量了一下卫诚,那张精美的面孔此刻一片煞白,好像死了一般。隐元老实的站在泰义身边,等待泰义的决定。 泰义在蛊虫额头轻轻一点,蛊虫顺势倒下。泰义指尖聚集了一道亮光,在蛊虫的伤口微微划过,蛊虫缺失大量皮肉的身躯不再溃烂。 泰义一眼看出,卫诚遭遇的对手与他们现在的敌人是同一人。卫诚体内有一股异样的力量,它们聚集在卫诚胸口守护及时,要不然卫诚早就没气了。 隐元得知泰义要查看卫诚的伤情,他果断出手扒了卫诚的衣衫。黑衫之下,卫诚胸前清晰可见一个破洞,相当的触目惊心。隐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不确定自己能否熬住如此残酷的折磨。卫诚还活着,真是奇迹。 泰义研究小会儿,卫诚与程言致同是从甲国逃离,同被炼丹,身上同样带着九种药草的特殊气味。最终,卫诚没成为丹药,泰义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卫诚像是这样的人。 然而,药草的气息仅仅是一种表面味道,卫诚体内蕴藏着另外的力量,不同于寻常的蛊毒师。泰义冷静地看了看为卫诚护命的那团血。那团血泛着黑红色的光芒,仿若一条九头的凤凰,其中含有让泰义十分不舒服的味道。 卫诚是巫族的人。 这个真相使得泰义不禁皱了皱眉。见泰义表情有变,隐元略感担忧,小声问了句:“还有救吗?” 隐元的问题泰义并未立刻回答,他在犹豫。泰义再三辨别,要不是卫诚突然间承受强大外力濒临死亡,巫族之血也不会现身保护卫诚,泰义也不可能这么快知晓卫诚的身份。 如此看来,这些年,巫族确实谨慎地将自己的族人隐藏起来。 泰义确定自己不会判断错,这个巫血源自巫族之中赫赫有名的大巫九凤。九凤的名字虽不在祖巫之列,可力量绝不容小觑,泰义当初还曾与九凤交过手。 九凤的后人,他该救吗? 泰义拿不定主意。如今正值祖巫之乱,巫族之间的矛盾已然不可调和,使得巫族自相残杀。就此消弱巫族的力量,对泰义而言,肯定是一件好事。 静默中,隐元倍感无奈地看了看卫诚,假如连泰义都不说话,卫诚恐怕要没救了。隐元暗暗替卫诚默哀,他不喜欢卫诚是一回事,但想到卫诚快要死了,隐元依旧感到有点小悲伤。 一条命就这么说没了就没了。 泰义怎会看不见隐元眼底的期待,隐元寄希望于泰义救人。换作一般的人,泰义早就出手援救,但事关巫族,泰义必须格外慎重。 他拯救巫族的后裔无疑是给自己添麻烦,说不准何时何地,巫族就再度聚集力量与他大打出手。 厮杀之下永远不会有安宁和平稳,带来的只是生灵涂炭。深居简出的日子,泰义对很多曾经的执着已渐渐看淡。 化干戈为玉帛,愿望的确美好,可救下自己的敌人最终会不会养虎为患,泰义不敢保证。这些巫族后裔如今力量还小,当然不会对泰义构成威胁。可有朝一日,他们长大了,承继大巫祖巫的力量,情况可就复杂多了。 略微想了想,泰义默念咒语,一道道金光腾空而起缚住了奄奄一息的卫诚。他暂时不会让卫诚死,但是也不会马上救治卫诚。 从奢比尸到九凤,从程言致到卫诚,巫族到底在盘算什么?程言致到郑峻身边到底有没有目的?巫族这是计划早作准备,得到先天至宝太极图?利用太极图和混沌钟对抗? 一系列疑惑接连出现,泰义不禁心情一沉,有些事他还是不得不防。 惊见金光捆住卫诚,隐元一头雾水,无法理解泰义的做法。卫诚快不行了,泰义却捆着卫诚,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泰义平静地指了指卫诚胸口的那团光芒,为隐元解惑:“巫族大巫,九凤。” 听到这话,隐元瞬间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隐元不了解卫诚的来历,更不清楚卫诚的身份,完全没想过卫诚是何种存在。此前,卫诚听闻程言致提及奢比尸,表现得十分的镇定,隐元压根没想到卫诚竟与巫族有关。为什么卫诚不告诉程言致真相,他们明明是族人。 隐元忧虑,如果巫族是泰义迟迟不救卫诚的原因,岂不是泰义也不待见程言致?妖族和巫族本来就有过节。 他心里咯噔一声,糟糕了,他把程言致当作朋友,他与巫族的人是朋友,泰义会不会因此不待见他。他以后是不是不能和泰义做朋友了? 想到这种可能,隐元不禁倍感沮丧。 泰义看得出隐元的苦恼,他认为隐元想多了。隐元首先应该担心一下他自己,妖巫大战的灾难会不会再次降临,泰义不清楚,但泰义确信,如今巫族内部的矛盾相当严峻。 攻击皇宫的祖巫若知晓九凤后人在这儿,铁定愈发凶残。如果对方还知道了程言致是奢比尸的后人,那么…… 泰义心里霎时涌起不好的念头,到底有多少人了解程言致的这个身份。若是仅为争夺八卦,客栈不会有太大麻烦,但如果客栈内有祖巫后人,情况将截然不同。 他在皇宫,意味着客栈如今无人镇守,客栈恐怕保不住。 泰义不爽地挑挑眉,第二轮攻击迟迟未到,对方究竟是在修身养息,还是已经改变了攻打的地点。 此时此刻的熙朝客栈,犼猛地被一道黑气甩出去好远,它重重地撞裂了金光,然后闷声落地。它费力地挣扎了两下,可惜没能站起来。 第27章 在摇光回来之前,隐元万万不敢轻易离开皇宫。摇光前来皇宫是为了守护这里,摇光信任隐元,让隐元留在这儿等他的消息,那么隐元必当多出一份力。 只是,隐元有点不确定,星界的援兵什么时候能够到达。黑暗笼罩丰凝城不久,摇光就受伤了,卫诚的伤势也十分夸张。隐元这会儿很有自知之明,面对某位强大的敌人,他的那点修为估计会相当的吃力,恐怕不堪一击。 隐元其实非常渴望了解敌人的战斗力,却不知如何开口询问。隐元跟着泰义回到了屋顶,他悄悄的偏头打量泰义,发觉泰义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好像在考虑某些事。 不忍打扰泰义,隐元乖乖地蹭到泰义身旁坐着,他安安静静地环视四周,留意附近的情况。 泰义对熙朝客栈的当前处境着实有些担心,不由透出些许苦恼。然而,他反复权衡再三,并未赶往客栈。守着皇宫就顾不了客栈,去了客栈就管不了皇宫,他不得不做出取舍。 两边同时都有麻烦,泰义需要选择其一。倘若攻打皇宫的祖巫既想要带走李浩广,又想要获得程言致的力量,那么对方目前的决定极有可能是先除掉程言致。 毕竟泰义在皇宫,吴帆亦是一位高仙,尘途尽管年少,修为欠缺了一些,可尘途有一位实力不凡的父亲。 以双方的力量抗衡不难判断,攻打皇宫明显阻力更大。 坦白说,泰义与巫族根本没丝毫交情可谈,他对程言致并不是非救不可。让泰义感到犹豫的仅是客栈内的郑峻,郑峻的存在可与程言致大不相同。 帝俊带着河图洛书降世,八卦又由河图演变而来,郑峻本身与帝俊或多或少拥有诸多联系。倘若帝俊得知自己的弟弟在丰凝城期间,眼睁睁看着尚未成形的八卦有难,却不管不问,帝俊免不了埋怨。 泰义向来明白,他的这位哥哥堪称极度棘手,超级难以应付的哥哥。从小到大,泰义和帝俊有不少的矛盾,远远不及隐元与他的哥哥们关系那么融洽。 撇开帝俊的原因不说,与八卦随之而来的问题另有不少,其中重中之重莫过于八卦与太极形成的太极图,泰义怎能允许太极图落入巫族的手中,这无疑会让泰义陷入被动。 太极图不能放手,皇宫也必须守住,不然丁国将有灭国之灾。 泰义轻轻叹了口气,隐元默默的把一切看在眼里。哪怕泰义不说,隐元也能够感觉到泰义有烦恼,隐元非常乐意为泰义排忧解难。隐元心知泰义对他很好,自从隐元误入丰凝城遇见泰义之后,泰义始终对他十分照顾。 知恩要图报,隐元暗暗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泰义没那么烦恼。 隐元再一次打量四周,放眼望去仍是一片漆黑。明明是白天,却一直这般异样的黑夜。周围太静了,静得一点儿声响都听不见。 迟迟不见摇光的消息返回,也等不到星界的援兵出现,隐元心里不踏实,他继续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下一刻的好事或者坏事降临。 隐元逃出客栈后,免不了在意客栈的情况。他离开那会儿,客栈的地底有大量怪物,天空还有成群结队的大黑鸟。虽说有一只犼护在客栈跟前,不过隐元与犼接触不多,不了解犼的力量,无法判断犼能不能守得住客栈。 单纯从本人的期待出发,隐元特别希望犼战无不胜。偏偏见到了身边亲朋的受伤程度,使得隐元十分不安,犼万一守不了客栈该怎么办。隐元此刻没法回去,且不说一路怪物不断,他找不到路才最悲催。 犼确实没能守住客栈,客栈大难将至。客栈破碎的越来越厉害,纵是仍有泰义的金光维持,可那毕竟只是一层金光而已,绝非泰义本尊。 金光用来防止隐元将客栈撞塌毫无难度,但若要它抵挡祖巫的进攻,完全不够用。 要不了多久,金光就将被强行破除,程言致和郑峻,以及客栈的众人都会眨眼死去。 强烈的恐惧感深深的涌上程言致的心头,程言致说不出的焦虑,他感到了一种没来由的战栗。这种害怕和他小时候被母亲下毒前的那种感觉如出一辙,无尽的绝望。 他心里发慌,浑身颤抖不停,他清楚,要出大事了。 程言致无比惧怕这般致命的危机,他必须想办法离开。 他得走,郑峻也得走,他们不可以继续留在这儿,要不然他们都会死在这里。程言致迫切的渴望存活,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和郑峻一起幸福的生活,他厌恶了追杀,厌恶了惊恐不安的日子。 他不愿被黑暗吞噬,他不断的逃跑,想尽一切办法逃离,可他又再清楚不过,只有黑暗才能救他,唯有坠入黑暗方能得到解脱。 程言致瞬间抓紧了郑峻的手,围绕熙朝客栈的金光已然巍巍颤颤。一旦金光彻底崩溃,他和郑峻不仅面临性命之忧,客栈剩余的其它人也会性命不保。 他分外迟疑,他不懂如何逃出重围,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急需一个安全的地点落脚。 程言致稳了稳情绪,他张了张嘴,对着外面漆黑的天幕喊道:带我和郑峻平安离开这儿,带我们去安全的地方。只要你能办到,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仿佛听见了程言致的声音,天空猛地颤了颤,程言致顷刻间感受到了一股强势的力量扑面而来,一个声音冷笑道:“你确定不惜一切?” 程言致咬咬牙:是的。我要郑峻活着,好好的活着。我会如你所愿,给你你想要的。 黑暗中的声音笑得阴冷:“好,我接受你的请求。” 对方话音刚落,程言致骤感眼前一黑,铺天盖地的黑暗吞没了他。他浑身上下仿若撕裂般的剧烈疼痛,痛得钻心。他清楚,自己的心将被黑暗吞噬了。 此刻的活着与死了无异,程言致的身体承受着数不清的痛楚,可他一直紧紧抓住郑峻的手,他不能失去这个人。 郑峻一直保护他,呵护他,他们逃到了丰凝城,却最终逃不过黑暗的侵蚀。 程言致合眼的一瞬间,他与郑峻从客栈消失不见,他们融入了笼罩丰凝城的黑暗之中,气息霎时荡然无存。 见状,围在客栈外的力量略微缓了缓,似乎有所迷惑。很快针对熙朝客栈的攻击停止了,怪物们反反复复地找了又找,却始终捕捉不到任何有关于程言致的存在。 它们困惑不解,为何程言致从客栈离开了,郑峻也随之不见了。 事情发生之际,隐元正坐在屋顶仔细研究附近的动静。他骤感夜幕一颤,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隐元不敢丝毫大意。 同时,泰义也立刻提高了警惕,此时此刻,丰凝城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与丁国的命运息息相关。 下一刻,泰义和隐元脚下的房间忽地闪过一道亮光。 隐元不敢贸然下去,果断地跟着泰义走。泰义迈入房间后,隐元这才进了屋,他站在泰义身侧,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往屋里看。 出乎隐元的预料,卫诚的身旁居然凭空多出了两个人,且这两人隐元都认识。隐元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程言致与郑峻为何这会儿前往皇宫,难不成是客栈比皇宫更危险几分的意思。 不过,来了就好。大家全聚在一起,隐元心里踏实。 隐元并没急着上前,从处置卫诚此事,隐元深刻了解到泰义的态度。隐元不能和巫族太过亲近,他怕泰义不高兴。 现在的程言致和郑峻亦是晕迷状态,毫无攻击力。泰义上前了两步,只见程言致的胸口萦绕着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气。程言致与某些力量做了交易,内心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郑峻的状态变化细微,八卦未成形之前,郑峻使用力量过度,奈何他又不懂自我修复,于是很难清醒过来。 隐元烦恼地挠挠头,他还没见敌人露面,他身边已倒了一片。郑峻晕迷,卫诚重伤在身,程言致不知原由的呼吸微弱,照此下去如何得了。 麻烦永无止尽,隐元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又一次面临与之前相同的问题。救还是不救,完全取决于泰义的决定。卫诚是巫族,程言致也是巫族,郑峻虽说不是巫族,却与巫族的人相恋,面对如此多的巫族,不知泰义是何心情。 泰义倒是没有隐元想得多,这会儿,他也没空想太多。既然八卦回来了,那么敌人得到太极图的可能也降低了,不得不说,程言致此行与泰义十分有利。 他低头默默研究程言致的伤口。卫诚遭遇重创时,巫血保护了卫诚,可这次程言致的内心被黑暗吞噬,巫血却并未出现,这是为什么? 是程言致的祖巫后人身份有问题,还是其中有另外的玄机? 泰义扬手腾起几道金光,绳索眨眼锢住了程言致与郑峻。和处理卫诚的方式类似,泰义不会让他们死去,但也不会立刻救人。 被泰义的力量捆绑,蜷在程言致体内的黑气不乐意了,它浮上前,冲泰义大喊:“放开我。” 见到它,泰义若有所思。泰义原本打算带隐元前往灵钟寺寻找黑气根源。如今本尊自己送上门,泰义省了不少麻烦。 泰义牵过隐元,指了指后背,对着黑气说了句:“既然你来了,把这个解除了。” 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但绝对是不容黑气拒绝的态度。 “休想。”黑气根本不配合,冷哼一声。 听到这般答复,隐元表示不高兴。他怨念地随手一挥,黑气下意识一躲,只听咔嚓一声,黑气闪了腰。 第28章 作为一个赫赫有名且令无数人胆怯的黑暗之子,黑气觉得自己相当有必要维持自身的光荣形象和霸道气势。这一刻,它毫无悬念的选择了沉默,它一声不吭,就这么淡然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反正它如今仅是一团黑色气体的外形,只要它不显出它的原形,没人会知道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然而,隐元对目前的一切表示相当的好奇,他直勾勾地盯着一团黑气分外诡异地立在那儿。 如果黑气只是原处漂浮,那根本没有什么值得隐元在意。偏偏这团黑气随着方才的声响出现了奇怪倾斜的姿势,像极了一根从中弯曲的木柴。 隐元感到自己之前好像听到某些声音,类似折断的声音。难道是这团黑气折断发出的响声吗?这团黑气还能翻滚拉扯? 他下意识伸手戳了一下,不偏不倚戳在黑气的腰上,伤势加剧。 黑气顷刻间拧紧了眉头,对隐元的痛恨增加一分,可是它仍旧维持着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姿态。在这儿遭遇的一切,它保准转身就忘,忘得一干二净,绝对不允许再有任何的人知道这里的情况。 霸气威武的黑暗之子能够利用黑暗吞噬万物。它时而凶残,时而仁慈,但无论怎样的举动都并非它的本意,它仅仅在追逐自己的猎物,寻找捕食期间的些许乐趣而已。 换而言之,就是日子过得太无聊。 要不是黑气突然受到了意料之外的伤害,无法马上返回程言致的胸口,它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戳着它玩。它表示,它面前的这个家伙可恶之极,他竟然对着它左右看,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兴奋地左戳一下右戳一下。黑气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黑气深吸了一口气平缓情绪,它给自己说,没必要理会其他人,它只要歪斜着身体慢慢地沉下去就好。这么折腾,黑气相信自己一时半会儿都不想现身。 它不想与泰义说话,更不想和隐元说话。 黑气以为自己身在黑暗,长大黑暗,从里到外已经够黑暗了,没料到居然有人比他更黑暗。欺负一团没有化为原形的气体,简直是丧心病狂。 当然,为了不让隐元知道他折磨自己成功了,黑气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黑气一路追赶程言致来到丰凝城,玩得相当过瘾。它如今刚刚获得了自己的猎物,正准备好好的享用一番,它才懒得在隐元这儿浪费时间。 捕猎程言致,对黑气而言,仅仅是一个抓获食物的闲暇小玩乐的方式罢了。它向来都是乐此不疲的放出自己的猎物遍地逃,到处躲,抓到又放走,再抓到再放走,不会很快吃掉他们。 黑气喜欢这么慢慢悠悠地玩,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只要它的猎物仍有逃跑的力气,黑气就会紧追不舍,直到他们跑得精疲力竭。 它乐于让自己的猎物无数次陷入绝望,痛苦不堪。久而久之,聚集在他们内心的恐惧和悲伤就将愈发美味可口。 黑气十分享受追逐猎物的过程,看着这些无力挣脱自己命运的小家伙,从起初的垂死挣扎,到抗争到遍体鳞伤,再到疲惫不已,最终只得认命。 一旦它的猎物逃得再没有力气了,失去了反抗的意识,那么黑气的乐趣也随之到此结束,它的玩闹到了尽头。接下来,它会吞噬自己的猎物,让他们的内心全然的陷入黑暗,再也走不出来。 正因如此,黑气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新标上记号的隐元。这颗星星看起来精力充沛,想必足够它折腾很长时间,让它不感到生活烦闷。眼下,程言致已经不动不逃没意思了,黑气正好趁此机会追逐自己的新猎物。 要不是程言致的内心还没彻底啃食完,黑气也不会留在这儿。等它填饱了肚子,自会找办法溜出来,别以为一点绳索捆得住它。 它坚决不放过隐元,打死也不解除隐元身上的记号。这颗星星害它莫名的闪了腰,丢了面子,到时追逐猎物,它必定狠狠地恐吓这颗星星,让他多吃点苦头,内心多一点阴影。 黑气就不信,这颗星星有本事逃离黑暗。有光就有影,没有人能够逃得掉。 这一刻,隐元全然不知黑气无比愤怒的盘算,更不清楚对方把自己归为了全新的猎物,他只是饶有兴趣地戳着这团黑气玩。 即是黑气,意味着对方现在只是一团气体而已,得不到丝毫有意义的信息。以至于隐元并不知道自己加重了黑气的腰伤,他不但大力扯了对方的胳膊,还扒掉了对方头发。 根据隐元的手感,他的手指每次都透过了黑气,似乎什么都没碰到,完全不见黑气有任何的变化。 如果拽的住黑气,隐元倒是真想将黑气连根拔起,奈何他抓不稳这团气体,使不上力气。隐元明显意识到,黑气留在程言致身上肯定不是好事,对程言致相当不利,必须尽快去除干净。 可惜他尝试多次毫无收获,只能眼巴巴地瞅着黑气退了回去。见状,隐元望向泰义,指了指程言致:“它逃回去了。” “随它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泰义压根不愁黑气不现身。吃掉了以前的猎物,对方一定会寻找新的猎物,隐元明摆着是对方的新目标。就算他们不理会黑气,黑气也会一路跟着他们。 可惜泰义此时手中没有混沌钟,不然他早就将程言致连同黑气一道丢进混沌钟内。混沌钟的防御可谓是固若金汤,管它有没有光,有没有影,进去了之后,若没有泰义的命令,黑气别指望出来。到时候,黑气恳求泰义都来不及,哪敢不放过隐元。 遗失混沌钟让泰义少了一些解决问题的强力手段,不过泰义有另外的办法。待处理了当前的外敌,再来讨论这件事也不迟。 泰义语气坚决,隐元安心地笑了笑。他相信,泰义说没问题,肯定就没有问题。不过,黑气这家伙真坏,随便在别人的身上搭窝都不提前说一声。 屋里目前躺着三个人,加上隔壁的李浩广,数量已升到四人。假如这些人清醒着,对抗祖巫还或多或少的有点帮助,偏偏这个时刻,他们全都光荣倒下了。 隐元深知这会儿的形势不容乐观,所以并未在屋里久留。他飞速爬上屋顶,查看摇光是否传递消息回来。 等待的时间越久,隐元心里越纳闷。星界的援兵是不是来得太慢了一点儿,为什么不见丝毫动静?他们到底有没有出发,究竟何时才能赶到丰凝城? 隐元心有焦急,他等了又等,千盼万盼瞅见天空闪过一抹亮光。 眨眼,他面前出现了一位身穿湖蓝色长袍的青年。隐元一见对方立刻兴高采烈地喊了声:“八哥。” 青年偏过头,他看见隐元,顿时扬起了温柔的笑容,大有一种可算找到你了的感觉。洞明向来对隐元最理解最体贴,他与摇光不同,并不会责备隐元到处乱跑,洞明知晓并完全接受,隐元迷路属于常态。 洞明微笑面对隐元,他尚未说话,只见隐元在自己周围急切的左看看右看看,注意力全然不在洞明身上。 隐元苦恼地问道:“八哥,怎么只有你,其它人呢?” 星界值得炫耀的战斗力在哪儿? “什么其他人?”洞明略有疑惑。 他在星空,忽见摇光给他的星光讯息,告诉他找到了隐元,位置在丁国的丰凝城。至于其它的事情,摇光并未多说,洞明也不会多问,他明白摇光前往世间极有可能有重任在身。 收到消息后,洞明急急忙忙地赶往丁国。他本以为可以更快到达,岂料这儿的天幕非常古怪,明明是白天却沦为了黑夜。洞明在丰凝城上空行走艰难,无法进入城内。幸好他运气颇佳,很快寻得了一处裂缝,赶紧侧身挤了进来。 “七哥受了伤,他说他给了星空消息,联系了援兵。他们怎么还没到?你在上空有没有遇见他们?”隐元不禁感到有些焦急。 洞明的表情微微一顿,仔细想了想:“援兵?我来的时候并没见到他们。” 隐元忍不住担忧,后援的战力是不是遭遇了变故。洞明对此十分淡然,他劝隐元不必担心太多,一定会没事的。 隐元怎么不知,洞明看事总是往好的方面考虑,而且事情也总会出人意料的沿着好的方向急速发展。谁让洞明是福星呢? 反观自己,隐元默默地把自己所处的局势再度加重了几分。早点做最坏的打算总是没错的,谁让自己是灾星呢? 隐元默默泪流。 洞明刚找到隐元,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气氛融洽。泰义没有介入其中,他正在琢磨一些别的事。 隐元的这位八哥长相十分秀气,洞明又称左辅星,所谓左辅,意味着他是辅助力量的星星。洞明穿着打扮也证明了洞明与能打能扛的摇光截然不同。 援兵未到,此时仅多了洞明,他们在战场上没有多少优势可言。 泰义觉得,有必要提前找个稍微安全地方,给这两兄弟藏身。一会儿再与祖巫打起来,泰义可不愿,他打架的同时,不得不拎着他俩。需要照顾的人越多,他越放不开手脚。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有些许星光闪了几下,这并不是援兵到来的信号,而是摇光给出的警示。 隐元解读出星光的含义不由脸色沉了沉,摇光只给出了一个内容,快逃。 第29章 虽然摇光给出的消息非常短,但是其中的内容描述的相当精准,仅这么短短一句就让隐元瞬间感到无比巨大的压力。 隐元偏过头打算询问泰义,但凡大事,自当由泰义做主。隐元只见的泰义目光已然投向了摇光的消息传来的方向。不过是瞬息间,那里居然不再平静,骤然腾起一股异常可怕的气息,黑暗之中眨眼已是雷电交加,气势汹汹。 见状,泰义不由皱了皱眉,如此突变,他怎会不知,此次即将面对的不只是一位祖巫,又有一位祖巫加入其中。局势再度改变,目前的敌人亦是有两位祖巫联手,根据远方雷电的气势不难判断,对方应当是强良与龠兹。 倘若此处只有泰义一人,由他对付两位祖巫,哪怕没有混沌钟在手,略有不方便,但好歹泰义能够应对。偏偏此时,他的后顾之忧太多,身后已有这么多人,他哪能毫无顾忌的随意而为。 担心的越多,越是容易分心,长久以来,泰义更偏爱独自一人外出也是这个道理。 霎时,泰义的表情微微一沉。尽管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变化,一直留意泰义的隐元也发现了泰义心情的改变。隐元不禁心里咯噔一声,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的迎敌多半十分棘手,令泰义心里不爽快。 隐元默默地丢了一个眼神给洞明,随即意识到他与他的这位八哥想法一致。他们并非战斗力强劲的北斗星,星帝平时交待的差事相对也十分温和,一旦打架他俩必定不怎么得心应手。 既然知道自己打架不行,隐元随即开始思索自己应该怎么办。能对泰义有所帮助自然是最好,若是帮不了,他断然也不能给泰义添麻烦。 偏偏隐元也知晓自己素来有灾星衰运的名号,心里愈发感到不安。他的烦忧和洞明有诸多相似,但心境却有不少差异。 洞明的情绪仍然较为平和,尽管他心知面临险境,却也深信一切磨难均会过去,比起隐元,他对事情的发展怀抱着乐观的想法。 雷电突现的同时,屋顶眨眼又多出两抹身影。察觉到周围的气势巨变,尘途与吴帆立刻从寝宫内出来一探究竟。 吴帆凝视着这般的雷电,立刻眉头紧锁。他哪会看不出,这会儿危险直线陡升。 如今的皇宫,除了泰义这位东皇,当属吴帆的修为最高,九仙排序之中位列第二,亦是高仙。 尽管邪神有一身威名,战斗力也确实霸气,但那毕竟是邪神本尊。尘途作为邪神之子,修为远远不及他的父亲,仍是未能彻底打造自身的少年而已,远没有与祖巫正面抗衡的力量。 尘途不可用,至于其它更无希望。 吴帆淡然地看了看隐元与洞明,这两个小仙不见丝毫凛冽的杀气,光芒分外柔和,指望他们沐血杀敌估计极有难度。他们几兄弟,摇光倒是号称破军之星,出手快且利落,尚有用处。隐元和洞明就罢了,战场中难以自保。 剩余的几人,情况更是严重几分,均在昏迷之中。吴帆的视线飞速扫过四周,李浩广是丁国之君,一身浩然龙气,命不该止于此,必当守护。 吴帆脚下屋里的其余三人此刻一动不动,郑峻未醒,程言致胸口团有一抹黑暗之气,卫诚胸前则是破了个大洞,凭借盘旋的九凤残影方能残喘。 此番,攻击丁国的祖巫有备而来,可谓是敌手众多。奈何他们这边得力的人手少之又少,加之出手的顾虑太多,显得十分的被动。 这一番被动,敌人就是一路打到了家门口。如今死守皇城,确保龙气不散,丁国则不灭。 尘途瞄了眼翻腾的雷电同样在苦恼,对方的气势迅速飙升,有不断壮大的趋势。他如今该做出怎么样的决定?他是不是应该立即向父亲求助? 他此番游走世间的岁月已然不短,按理说,确实该与家人报个平安。面临危机之时,申请援助也并无不妥。只是,一趟父亲前来,极有可能知晓姐姐的事情,尘途答应过姐姐,在李浩广此生寿终正寝之前,都将守住秘密,绝对不会道出。 既要信守承诺,那唯有咬紧牙关奋斗抗敌了。 思绪很多,时间却很短,容不得浪费。吴帆果断朝泰义身边走了几步,泰义并未反对,证明他不介意多出吴帆这个帮手。眼下,多一个高仙总归多一份支援,伤不及两个祖巫,至少能剿杀祖巫数不胜数的手下。 其他人等万万不能留在屋顶观战,一会儿这儿必将成为厮杀的修罗场。泰义稍稍挥了挥手,淡淡说道:“吴帆留下,其余人回屋,不到争斗结束切勿出来。” 紧接着,泰义抛出几道细长的金光到这几人手中:“若有意外,立刻带人逃走,不可停留。” 泰义的言下之意十分明了,他未给其他人开口的机会,手指在半空往下一压。仅此一个微小的动作,隐元忽感肩头压下一股庞大的力量,瞬间把他压入房间之内。此外,隐元的手中持有一抹金色的灵气,泰义交给他们用于最后保命之用。 隐元扫过房间,这会儿,他与洞明在同一个房间。这儿有郑峻,程言致与卫诚。而尘途,他落入了另一个房间,站在李浩广旁边。泰义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一会儿如果有变故发生,隐元两兄弟与这三个人,尘途与李浩广必须想方设法马上撤离。 凝视着手心的那团金光,隐元心里说不出的矛盾。他特别想要外出帮忙,偏偏又明白自己此时此刻作用甚微,稍有不慎,恐怕还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看出隐元的烦愁,洞明并未说话,他轻轻地拍了拍隐元的肩膀,仿佛在劝他莫要沮丧。 屋顶之上,泰义将几人推入房中后,整个皇宫刹那间腾起惊天的金光,金光仿若一条游龙盘旋升空,甚是壮观。 若泰义灵力充裕,这道金光就不会破碎。若是他已到了支撑不住这道护光的地步,即为溃败时刻,丁国运势岌岌可危。 皇宫金光腾空,同一时间,满是煞气的雷电竟然已至跟前。 隐元骤感猛地一震,往前一扑摔倒在地,这正是两道疾驰而来的强势黑影重力撞击金光的结果。它们意图破光窜入,奈何却被金光给硬生生地挡了回去。 顿时,隐元惊慌不已,他下意识抬头往上瞧,惊见两团黑云之内赫然站立有两个人。两人均是身强力壮,彰显出坚不可摧之势,单单只是眼角余光扫过,亦会被那森森的重压所伤,说不出话来。 隐元愈发不安,当年的妖巫大战亦有神之战的称谓,巫族妖族打斗,造成的破坏力万分震撼,撼天动地。可惜,隐元这般小仙根本无缘一睹浩瀚磅礴的场面。 应对祖巫,纵是高仙吴帆也颇有难度,他为东皇太一清除附近的小喽罗即可,战胜祖巫的重任交给了东皇本尊。 泰义此刻觉得,这一次确实是管得有些多了。他若不遇隐元,也不会入住熙朝客栈,一些人不得见,一些的争斗也自当不会惹上。此番他涉入其中,诸事一环扣一环,引出的麻烦越来越多。 他随时都可以选择默不吭声的转身离去,意味着巫族对丁国的盘算定当得手。 当前有泰义应战祖巫,吴帆仍不能大意,他连出几招,招招斩杀妖魔。他手中的拂尘透出了无限的杀机,丝毫的大意都将致命。 留在屋内的隐元忍不住叹息,他以为自己的修为不错了,殊不知也仅是在凡世间能看得过去而已。 外面的对战凶险激烈,让隐元有种无计可施的烦闷。 没多久,屋里冷不丁跃入一抹身影,隐元下意识准备回击,却捕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于是赶紧停了手。隐元与洞明顺势看去,见到了兄长,摇光。 摇光在屋内稍稍站稳,随手抹了抹唇边的血迹。 “七哥,你如何?”隐元显得非常着急。 闻言,摇光眉宇间显出怨恨之意,他愤愤然地抬眼瞄了眼祖巫:“那些老怪物,警觉心相当重。” 摇光深知自己打探之初有祖巫,断然不敢贸然接近。虽说离了很长一段距离,亏得摇光多年的经验,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他正欲返回,就在这时,竟然又来了一个祖巫。这些年,祖巫之间矛盾不断,除了单打独斗,也有联合起来共同除掉看不顺眼的家伙。 强良与龠兹的联手令摇光着实一惊,他匆匆抛出信号即刻遁走。就是庆幸摇光运势不错,身上仅是重拳之下余波震荡造成的轻伤,没被一击打中。正面迎上一击,非死则废。 摇光的情形使得隐元一身冷汗,援兵赶到之前,他们怎么看怎么都是寡不敌众。对方筹备已久,他们却是临时被迫防御。 稍作休息,摇光就起身离开了房间。此刻,双方的数量对比悬殊,摇光不能在屋内久留,他必须出去协同吴帆清除掉那些强力些的巫族,让泰义能够专心面对强良和龠兹。 巫妖之间虽有不和,但此次确是祖巫之间的矛盾,泰义被牵涉其中,反而迟迟不得脱身了。 隐元想得越多,越是感到分外焦虑,他一个劲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劝说自己要冷静,偏偏怎么也做不到。 焦虑之际,隐元忽地感觉到仿若心跳一般的动静,一下接着一下。隐元不由顿了顿,突如其来的心跳声似乎从他的锦囊中传出。 隐元想也不想马上翻出锦囊,而锦囊内放置的正是在一个小灵钟。灵钟光芒耀眼,但它却并未发出丝毫声音,仅是钟身一颤紧接一颤,好像在传递什么消息。 动静突现的那一瞬,屋外的泰义动作略微一滞,很快他眼底浮起了一丝喜悦,他扬手挡住强良和龠兹的雷电往后退了两步。 方才,泰义竟是捕捉到了混沌钟的气息,气息自他脚下的房屋内飘出。纵是极度微弱,纵是仍不完整,可泰义感到了它的存在。 泰义了解混沌钟,他知道混沌钟此举正是在召唤盘古幡与太极图。三者原为盘古开天辟地之斧,故而长久在一起,之后才分开各自成为一个举世无双的先天法宝,三者互有情感。 混沌钟有钟魂,钟魂对盘古幡的幡魂和太极图的图魂均有感应。若有它们的魂魄回应钟魂,意味着它们会帮助钟魂。 泰义眉宇间再添一喜,他从混沌钟的气息中寻得了一丝愉悦,证明混沌钟得到了回应以及援助的许诺。 第30章 隐元起初见到灵钟的颤动只觉得十分新鲜,不知这般动静是何缘故。他对真相不得而知,却也耐心的等待着,隐元有种预感,一切很快就将揭晓。 果不其然,他周围的情况顷刻间出现了改变。 首先是程言致与卫诚,他俩瞬间被一团强势的气流团团包裹住。那气团盘旋呼啸,里面似乎夹杂着某些不可言喻的庞然灵气,眨眼拧成了一黑一白两道力量。 速度之快,气势之强。 忽地,黑白两道力量首尾相连,化出了实体。隐元定眼一瞧,此物外貌呈现圆形,仅有黑白两色,分别占据了一半天下。紧接着,黑白略微扭动旋转,其中分别浮出了一个颜色相反的小圆。 白中有黑,黑中有白,阴阳鱼现身,太极成形。 下一刻,白中之黑腾起一股黑气,卫诚身影显现,与他同时出现的是黑中之白的程言致。泰义此前施加的金色绳索并未再为难他俩,自动松开了。两人身上沐浴着薄薄的光芒,仿若褪去了凡身,伏在程言致胸口的黑暗更是一下子被弹了出来,猛地撞在墙面。 程言致与卫诚相互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太极显现,他俩亦是醒转过来,看清了自身的身份,也看清了对方的身份。不管投胎肉身带着何种意识情绪,太极之魂均不应相互厮杀。 他两人并不多言,视线不约而同的投向了郑峻所在。仿佛感应到了无声的呼唤,郑峻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霎时放出两道耀眼的金光。 郑峻一跃而起,一扫原本尚未成形的疲惫姿态,晃身就已行至程言致身侧。随着郑峻的出现,太极的四周霎时剧变。 太极附近赫然显现出先天八卦,将太极牢牢地护在其中。卫诚的表情始终不为所动,分外冷漠。倒是程言致凝视着郑峻深情款款,眼底尽是毫不隐藏的喜悦之情。 隐元看着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化,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欣喜。此物轮廓如此清晰,隐元怎么会不认得,先天八卦环绕着太极,此物乃是完整形态的太极八卦图。 万物皆有灵,眼前的太极八卦图赫然有三抹魂魄矗立其中,且自身力量亦是不凡,自是与寻常的太极八卦截然不同。 隐元内心忍不住一阵狂喜,莫非这是先天三大至宝的太极图?想到这种可能,隐元顿时激动地张了张嘴,他尚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已见卫诚的视线移了过来。 似乎明白隐元所思所想,卫诚徐徐道:“我等在世间轮回磨练,多次得你相助,此番又有钟魂出言相邀,定会尽一份力。” 无论是之前还是以后,卫诚都不乐意欠下人情。欠下了这样的债,他必定要尽快偿还。 有了卫诚的话,程言致与郑峻也不再多做解释,以免白白的浪费时间。三人脚踏金光闪耀的八卦太极图腾空而起,飞至屋外协助泰义。 太极图身为特殊的强*宝,自身亦有意识,它的意识来自于这三抹魂。若有主人相随,自当以主人的命令为先,若无主人同行,可在不滥杀的原则下,自行做出决定。 隐元给予的恩情,他们正好此时偿还。卫诚有此想法,程言致和郑峻同样有此打算,不谋而合。至于其余琐事,待到解决了当前的麻烦再商议也不迟。 在三大先天至宝之中,太极图并不是攻击之力最强的法宝,但是它的防御之力不可小觑。太极图利用阴阳鱼化解伤害,足以稳固防护四方安危。 正因如此,三人毫不迟疑,瞬息间窜到了泰义的跟前。同一时刻,雷电猛烈地撞上了太极图,偏偏却仅仅如同小石子落入大海一般,激起了丁点涟漪。转眼,太极图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见状,强良与龠兹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只要认得此物的人,必定都知晓太极图的防御程度。 太极图并非不能破,合十二祖巫之力,齐手攻击太极图将其逼至承受的最大极限,亦能一举打破太极图的牢固防护。 一旦防护破裂,太极图崩坏,它就不再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墙。此时,他们只需随手一击,太极图的实体必定土崩瓦解。如果没能彻底斩杀图魂,三抹魂魄就会轮回历练再铸实体。 再铸实体的日子必定漫长,所得的结果如何难以预料。 奈何祖巫之间积怨已深,相互已然大打出手,怎会再合力攻击太极图。加之强良他们本就对奢比尸诸事心存不满,更不愿联手。 昔日,奢比尸一脉与九凤一脉出手最快,算得了阴阳鱼魂魄的轮回时日,意欲对太极图下手。其余祖巫自然也不会甘于其后,出手把所有事情扰得一塌糊涂。 此消彼长,机关算尽,生生闹到了如今的地步。 太极图匆匆现身,虽不甚稳固,却也无法一击即破,战事陷入僵持绝对好事。强良与龠兹对视一眼,分析此刻的形势,权衡利弊。是继续攻打皇宫,掌管丁国,还是暂时后退,另外再作打算。 他们思考之际,头顶轰然一声巨响,几乎同一时刻,漆黑的天幕上竟然被划出了一道长口,好像那些黑暗根本拦不住它。 隐元听到这般夸张的响动,心里一颤。他一直在担忧,星界的援兵会不会到达上空后,由于困在黑暗的外围而迟迟无法进入。如今忽见天空硬是被撕开一道口子,他不免开心,有了些许期待,不禁猜测是否是星界的援兵强行破开了黑暗外壁。 他顺着那道裂口的方向望去,猛地睁大了眼睛。那并非星界的援兵,而是一个迎风而立的巨幡。巨幡四周竟有九抹虚实不定的影子,均为幡魂,它们环绕巨幡形成了一个无比庞大的幡阵。 此阵无坚不摧,强压逼人。 到此,泰义往后跃了两步,神情随之轻松些许。与他心境相似,吴帆与摇光也终是安心了几分。 隐元瞅见泰义眉头舒展,怎会不知他们已然得了助力。他尝试着小心跳上屋顶,发觉泰义并未阻拦,喜到心底来,觉得定是好事到了。 这回当真是好事到了,划破黑幕的正是盘古幡。盘古幡的九个幡魂威风凛凛,极度霸气,很快就将笼罩一方的黑暗扯出无数长口。 然而,黑暗形成绝非一天两天,底蕴极其深厚。裂口出现后又飞速愈合,再出现再愈合,似乎永无止尽。 双方僵持小会儿,一个苍老的声音凌空响起:“走。” 说罢,天空的黑云猛然一卷,愣是消失得一个干净,连同祖巫强良与龠兹以及旗下众多兵将也在那一卷的动作之中全数带走,一个不落。 黑暗散去,光明重现。 隐元尚未回过神,他不自觉地左右瞧,惊觉这些人走得好快,来无影,去无踪。最神奇的莫过于那个最后的老者,命令干净利落,动作也是干净利落,瞬息间就把所有人都带走了。 愣了片瞬,隐元大喊一声:“糟糕。” 他死命地盯着脚下的房间,从程言致胸口弹出的那团黑气居然也被带走了。那个家伙还没给他清除掉身上的记号,竟然就这么溜了,好可恶。 奈何对方已经远去,隐元根本奈何不了黑气,他只怪自己关注外面太多,一时间竟把这事忘了。 丰凝城已无大碍,盘古幡并未落地,它仍然矗立高空,幡魂向泰义示意,分外客气的声音传来:“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先行离去。” 闻言,泰义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挽留。 眨眼间,盘古幡不见了,半空中飘着一丝半缕尚未散尽的浩然杀气。 隐元望着天空,摇光和洞明同样望着天空,不过他们思考的问题与隐元完全不同。隐元惊叹盘古幡的魄力,摇光他们则在担忧。 后方竟仍然不见任何星界援兵的影子,情况说不出的诡异。洞明能收到摇光的消息,他们必定也能收到。若说他们先前被黑暗阻挡,暂时无法进入丰凝城,也不是不可理解。 偏偏待到黑暗散尽,万里碧空居然一个援兵也看不见。如此古怪得,让摇光心底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深知绝不可大意。 摇光无意久留,他收整了丰凝城的所得信息,即刻返回星空回禀星帝。星帝此前卜算得知丁国星相生变,派了摇光前来查看,此处情况反常,摇光不敢耽搁。 隐元的七哥回去了,他的这位八哥却依然留着。隐元有任务在身,须得赶往丙国芙镇,不可再拖延。 余下的人各有各的安排。 邪魔夺取丁国不成功,说不定还会卷土重来,身为国师,吴帆必当死守。若说他起初还有顺手拿走八卦,得个法宝的心思,如今这个念头亦被打碎。太极图彻底成形,图魂也十分稳定,自然不会让他控制。 尘途心系李浩广的安危,肯定也不会走,他此时犹豫不决,是否通知家人相助。 郑峻和程言致原本是被黑暗之子一路追赶,千辛万苦逃到丰凝城。郑峻听闻丁国国师神通广大,特来寻求庇护,哪知庇护没得到,倒是被人算计了。 太极图方才成形,灵力仍需稳固,郑峻与程言致这段时间会继续留在丰凝,不多走动。至于卫诚,他从头到尾都没发表自己的意见。太极图三魂,如果少了一魂,力量必定大减,或被攻破,十分不利。 由于此世轮回,程言致和卫诚身份特殊,免不得生出了许多矛盾。卫诚坚持要走,程言致两人自然也不会勉强他。 隐元这一路早已耗费了大把时间,他不得不尽快出发。 “我与你同去。”洞明说。他的话语十分平和,一为引路,二为隐元保驾护航。 八哥的关怀,隐元怎会不知。然而,洞明绝非善战之人,偏偏泰义已算出此行前途凶险,隐元不能让八哥冒险而为。 隐元想了又想,他面对洞明,面对这位从小照顾保护自己的哥哥,坦然道:“八哥,泰义掐算出丙国一行异常险恶,这是我的劫。虽有危机滔天,但也并非无法化解。我知道你关心我,所以我希望哥哥留在星空。这样我才能安心度过劫难。” 洞明显得有些犹豫,深知自身除魔实在是不得力。他斟酌许久,正对泰义,恭敬行礼:“东皇殿下,九弟劳烦你照顾了。” 泰义颔首,自是应下了此事。 第31章 隐元本身并没有多少随行的物品,泰义说要走,隐元自然是十分爽快地就跟着泰义走了。洞明送隐元和泰义出了丰凝城,之后他并未再跟随,默默地叹了口气就转身返回星空。 坚持不让洞明同行,隐元实在是心有不忍,他不愿洞明冒险。 之前,泰义就已告诉隐元,隐元此次前往丙国共有九劫,相当的不顺。泰义的修为远高于隐元,隐元这阵子又时不时的凑在泰义身旁,泰义熟知隐元的气息,给隐元的推算应当不会出错。 这一路过去,隐元大大小小的麻烦不断。 况且,隐元如今对丙国莫名的生出一丝顾虑。程言致提及,他和卫诚此番轮回均来自丙国的皇宫,一个是奢比尸后人诞下的皇子,一个是九凤后人诞下的皇子。 这意味着丙国与巫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隐元一想到泰义和巫族的矛盾,就对这个有诸多巫族出没的地方有点不安了。 得知自己劫难重重,隐元卜算太惊讶,但也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他不懂,为何别人出门就顺顺利利,他出门总遇坑坑洼洼,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几乎连成了片。 也好在隐元这些年经历得多以至于心境稳固,他运势衰弱亦不是一天两天,这次遭遇的磨练比以往多一点儿,也不是太出人意料。往好的方面想,九劫而已,十个手指头都用不完,并未那么的不能接受。 于此,隐元稳了稳心情,轻松地跟在泰义的身侧,不急不慢地赶路。 泰义一边走,一边迅速扫过四周的情况,确保安全。他不能强行避开沿路的劫难,直接把隐元送至丙国。他若是这么做,将会导致在丙国时九劫并发,化为不可化解的死劫,后果不堪设想。与其让隐元躲躲藏藏,不如早早的做好准备一一面对,一个一个的破解。 如此一来,对隐元更加有利。 此外,控制前行的速度也因为泰义需要沿途搜寻一些混沌钟的消息。 他已经反复研究过隐元手中的灵钟,灵钟本体并未混沌钟。那多出来的一圈花纹引发了一种奇特的意识,牵动了些许混沌钟的钟魂,进而钟魂求的太极图与盘古幡的援助。 泰义有所感知,与隐元此行应当有重大收获。 既然早已知晓半路有劫,泰义当然不会再前往人多混杂的地方,他挑选了僻静的道路,小道偏远,自鲜有人烟的山林经过。万一遇到突发变故,双方打斗起来,好歹能减少无辜的伤亡。 眼见夕阳西沉,天色渐暗,泰义不再急于赶路,他停下了脚步。泰义预感机缘差不多到了,他们应当暂时停步,早作准备。随即,泰义点木为屋,化出一件不大的木屋供他和隐元过夜。 泰义认为有必要先利用第一劫探探确切的轻重程度,然后好做打算。他若是赶得太心急,马不停蹄地朝前跑,此后路上的麻烦将积累过多。 见到木屋拔地而起,隐元顿时明白了泰义的安排。不赶路了,就该吃东西了,他从布袋里快速的取出各种美食美酒,供泰义挑选,他的布袋内不仅有吃的喝的,还不乏诸多精致的碗筷。 尽管洞明答应了不与隐元同行,但免不了好好为九弟筹备一番。这些食物与可用物品皆是洞明利用最短的时间临时添置,以备隐元在途中的不时之需。 可见,隐元的这位八哥对隐元极度的关心。 黑夜彻底笼罩山林,烛火摇曳的木屋内,隐元正吃得很开心。泰义与他不同,他仅是徐徐地喝了一杯茶,随即闭目养神。泰义没这心思,隐元也不多劝,自己兴高采烈的把肉往嘴里塞。 转眼入了子夜,山里的夜风似乎增强了些,带来丝丝寒意。泰义微微地动了动,他并未张开眼,却清楚周遭发生的一切。有人来了,闯入了他布下的阵法。 泰义布阵仅为了解四周的情况,并不是为了阻拦。若是他出手强行拦了,劫又怎么会到来。一切先交由隐元面对,给隐元历练的机会。假如隐元解决不了,再由泰义出手相助。 有人触动阵法的那一瞬,隐元顿时提高了警惕,他可没有泰义的这一份安然。泰义早早地交待过他,凡事必须小心提防,这一路到丙国绝对不会安宁。 隐元能得以与泰义同路相伴已是分外满足,他哪能让泰义频频出手帮自己。他自己必须得想办法破解劫难。说不定,待这些劫难过去,他的运势将会好转。 他望向声响传来的方向,戒备十足,丝毫不敢大意。 隐元能够听得到外面的响动。 混杂的脚步声,近了,更近了。 即将抵达木屋外。 随后,一声呼救传来。那是年轻女子的声音,话语里尽是惊恐,害怕至极又带着一丝不甘,她好像遇到了某些凶猛的野兽在奋力逃命。 木屋里的烛火猛地窜高了些许,隐元冷静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泰义仍然双目紧闭,纹丝不动,仿若这一切不曾影响他。只要隐元不走出这个阵,泰义瞬息间就可以将隐元拉回身边,把敌人牢牢地禁锢在阵内。 他无动作只因现在还不是他出手的时机。 隐元推门而出,顺着呼救声的方向往外看。山林的黑暗中一双绿幽幽的眸子甚是吓人,这是一匹野狼,它动作敏捷,正在追赶一位跌跌撞撞朝前跑的女子。 那位女子惊恐到了极限,眼看自己就要被猛兽追上,成为对方肚子里的食物。她急匆匆地瞄向有光亮的小屋,冲站在门边的隐元疾呼:“公子,救我。” 她刚喊完这句,脚下一绊,竟不稳的摔倒在地,一时站不起来。她身后的野狼毫不迟疑,不浪费这个机会,一跃而起猛扑过来。捕食者已知跟前,女子的眼底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隐元的手中浮现出一柄黑色长弓,他指尖一抹星光顷刻间化作一支长箭。嗖的一声,长箭划破夜色重重的击中了野狼,野狼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已咽气。 灭杀了野狼,隐元并未放松,又仔细打量周围,确定没有其它野兽追来,他心里才安稳了几分。隐元自知打不赢祖巫,但山里捕个兽打个猎什么的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离弦之箭一举解决危机,跌倒在地面的女子慢慢收起心底的恐惧走向了小木屋。 近了,隐元愈发能够看清对方的模样。女子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白如凝脂,黑眸明亮。她青丝挽髻,簪了一朵精致的珠花,一对白玉镯看起来价格不菲。她身穿鹅黄色的丝裙,衣衫的绣花精美绝伦,不像是山林小户人家的女儿。 她此刻看起来颇有些狼狈,却也快速收起了窘迫,向隐元行礼道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隐元看着她,微微笑了笑,他了解自己的运道,向来好运少、衰运多。这大半夜的,天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确定不是女妖或者女鬼么? 纵是心里如此猜测,隐元却并未说出口,他笑容不变:“野兽作恶,自当出手相助。” 女子自称千羽,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女儿。她与姐姐此番外出亦是赴约前往一位友人家中做客,由诸多护卫陪同。岂料他们进山后连连遭遇意外,不得不在山中过夜。 半夜时,狼群攻击了他们。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不知道姐姐与其他人是生是死。 说到这时,女子露出了极度悲伤的神情。 隐元有点小困扰,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人都已经来了,总不能让别人站在屋外吹夜风。是人、是妖、是鬼,一切先进屋再说。 如果对方无恶意,隐元今夜能救人一命自然心里高兴。假如对方心有恶意,隐元也无所畏惧,反正他在等自己的劫难出现。 不怕它来,就怕它不来。 隐元客气地询问了对方的意愿,之后将她迎进屋。 名为千羽的女子凭借屋内的烛火见到此处居然另有一人,双目紧闭,神情自若,似乎完全没被外面的事情惊扰。 隐元留意到,千羽的脸色霎时难看了几分,她看了泰义一眼又收回视线,一并收起心中的不满。她此前根本没发觉这儿有其他人,不曾捕捉到泰义的任何气息。 千羽在椅子上坐下,隐元则搬了一根木凳坐在泰义身侧,与千羽保持距离。一是顾及一位年轻女子的名誉,二是,不管对方是什么,他留在泰义身边铁定安全。 夜半,一抹冷冽的目光扫过小木屋,随即转开。 一夜过去。 天亮后,隐元不慌不忙地将自己昨晚猎杀的大狼尸首放入随身小布袋,作为储备。 千羽清晨早起,她梳好了发,又好生理了理衣裙,已然不见昨晚的狼狈。她看了眼泰义,又看向隐元,怯生生的问道:“不知隐公子今日可有急事?” “你若有事,大可直说。”隐元不言其他,直接应道。千羽到来后,泰义已叮嘱隐元,对方若提出要求别急着拒绝,且问问她原由。 “实不相瞒,我打算回去找姐姐他们。他们若是平安,说不定会返回原处,在那儿周围找我。”千羽说着顿了顿,话语中带着些期待,“奈何我实力不济,害怕半路再遇野兽,所以希望隐公子……” 她的话并未说完,但是意思十分明显,她需要有人同路前去。 这会儿,隐元正不动声色的与泰义传音,千羽自是听不到。隐元对泰义喊出的最代表隐元震惊心情的一句是:“她半夜被野狼追杀,黑灯瞎火的,居然可以寻得返回的路。” 隐元这般白天黑夜都不识路,自是感叹。泰义对隐元的迷路本事不发表任何意见。千羽识路,这种情况下,要么天赋惊人,要么就是有一些不可说的秘密。 隐元收起自己的复杂心情,征求泰义的意见:“去吗?” “去。”泰义冷静地回道。 第32章 有了泰义的答复,隐元自然也不会迟疑,一口应下了千羽的邀约。 见隐元回答得如此干脆,千羽的眼底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喜悦,对隐元道了好几遍感激之情。她在看泰义时则掩盖起了那一丝若有似无的不满。 之后,隐元毫不浪费时间,对千羽道了句:“劳烦姑娘带路。” 千羽莞尔一笑,在树林中一边左右看,一边往前走,她似乎在辨别方向,显得十分小心。她的步速不算快,隐元也不好走的太急。 隐元不近不远地跟着她,暗自里与泰义传音道:“她会带我们去哪儿?” “应该是先与其他人会合。”泰义应道。 隐元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他们人多了,会不会联手起来对付我们?” 泰义瞅了眼那抹鹅黄色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应当不会。” 隐元闻言表示不太理解,泰义仅是简单解释了两句。千羽昨夜未能看透泰义的身份,恐怕不敢仓促下手,其余的几人也未必是泰义的对手。 这种情况下,最有可能是带着他俩前往所谓的大户人家做客,将他们囚禁其中再度下手。 “这附近怎么可能有小镇之类的地方。”隐元疑惑地左右看。 隐元分明记得,为了避开沿途的九劫,泰义挑选的均是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山间道路。放眼望去,四周根本不见人烟。 若是寻一处山野间的猎户还有可能,冒一个有大户人家的小镇小城,绝对不正常。 好在隐元心态平和,渡劫罢了。解决一个算一个,不用想太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有泰义在,隐元什么都不怕。 没多久,千羽当真找到了自己的姐姐千意以及同行的护卫,千意免不了又是对隐元一番感谢。 隐元淡淡地笑着,接受了姐妹俩的这些谢意。他一边维持笑容,一边暗暗的心底墨迹。这都能找到路,这都能找齐所有的人,马和马车均在,那些半夜突袭的狼都是吃素的么? 他自知运势不好,但也不能这么把他当作傻子,太看不起星星了。心中纵有许多情绪起伏,隐元并未说出口,只待对方的下一步安排。 果然,之后事情的发展与泰义给隐元说的差不多,千羽邀请了隐元和泰义去家中做客。隐元听从泰义的意见,自然没有拒绝。 千羽和千意姐妹乘坐马车在前方引路,隐元与泰义骑马紧跟其后。 出了树林,往南走出不远,隐元瞅见了一处热闹的小镇,名为聚贤镇。聚贤镇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隐元左看看右看看,镇内笼罩着一股薄薄的雾气,看似金光闪烁,宛若仙境。据千羽介绍,这是曾经路过此处的神仙慷慨所赐,使得聚贤镇仙气弥漫。 偏偏就是这样的空气令隐元感到诡异的压抑,似乎每次呼吸都分外艰难。身为货真价实的小仙,隐元确定自己无福消受所谓的仙气。 隐元不禁皱了皱眉,泰义不动声色地扶了他一下。一股暖流子触碰处涌入隐元体内,强势的力量骤然击碎了窜入隐元身体的金色仙气。 瞬息间,隐元轻松了不少。隐元明白这些仙气古怪,却又看不透真相,只得暗自求教泰义。 泰义淡然地看了眼周围,一个声音回响在隐元脑中:“这不是仙气,是魔气。魔界的人盘踞于此。” 魔? 隐元听得实情,内心极为不爽。魔就是魔,何必伪装仙,让隐元感觉这般的不畅快。魔不肯露出真身,反而乔装成仙,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不懂这个凭空而来的小镇有何来头,只得耐心等待。他压了压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千家在聚贤镇是有名的大户人家,千家老爷夫人得知女儿的遭遇,惊吓之余,更是对恩人万分感激。 留宿千家是必然,哪怕他们要赶隐元走,隐元也不会走,他还得弄明白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泰义一路始终沉默寡言,他不与千家的人交流,千家的人也没主动与泰义说几句话。千家的人与隐元极为热情,对泰义可就冷淡多了。隐元将此理解为,这些人对泰义的忌惮。 他们越是看不透,越是心里不安。 泰义的房间仍在隐元的隔壁,两人本是同行,千家也不便于把两人特意分开,显得不自然。 隐元入屋后,小心地探查了四周的墙,毫无悬念地发现这儿果真布阵了。阵法出乎意料的强势,若是隐元不留神,说不定会陷入其中,有性命之忧。屋顶亦是防止隐元冲出去的法阵。 这般环境深深的加剧了隐元的不满。 泰义房间内阵法比起隐元房间更是强大数倍,阵法之多,力量之强,一环扣一环,手段极其毒辣,大有宁可错杀也不绝放过的弑仙架势。 可惜,对方错估了泰义的身份。这般程度的弑上仙,尚得有一丝侥幸,弑神,绝无可能。 泰义微微一晃,床内留下一个盘腿打坐的幻象,本尊已然隐去身影,穿墙而过,进入了隐元房间。 “隐元。”泰义轻唤一声。 隐元闻讯急切地看了看周围,顿时露出了几分欣喜,他小心的传音泰义:“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阵法众多,却奈何不了我。”泰义的回答理所当然。 尽管隐元也相信泰义神通广大,但总归要听得泰义平安,他方能安心。 隐元不爽地打量着屋内的阵法,喃喃道:“他们似乎知道我是仙。” 若不是仙,谁用这般夸张的阵法对付凡人,根本没有必要使用这样的方式。如果知他是仙,又专门用这类阵法针对他,目的绝对不单纯。 “此处的邪魔不足为惧,你只需配合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如何。”泰义微微一顿,“不必担心,我定会保你安然无恙。” 隐元连连点头,他哪会不相信泰义,他就是气不过。这儿竟有邪魔为患,胆敢对仙下手,着实可恨。 夜色凝重,乌云盖住了明月。霎时寒意翻滚,魔气大涨。 隐元合眼躺在床内,警惕地聆听着外界的风吹草动。不久,房门微微一颤,一片竹叶如同一抹疾驰的闪电,嗖的一声窜到隐元跟前。 要不是泰义提醒过隐元不要轻举妄动,隐元真心想要抽烂这片叶子。竹叶化为一条青蛇,张嘴就要咬隐元。 说时迟,那时快,青蛇张开嘴的刹那,一只手钳住了蛇头。青蛇的眼中顿时失去了光芒,它并没立即死去,而是被泰义控制,进而又沿路飞出了房间。 泰义抬手在隐元颈项一抹,好像当真被毒蛇咬了一般。 随即,屋外传来说话声。 一人说:“你那边怎样了?” 另一人应道:“放心,我足足放出了十条蛇,不信他不死。” 一人说道:“小心为妙,二小姐说了,那位泰公子怪得很,根本看不透。” 另一人笑了声:“你何时胆子变得这么小?他们进镇吸入了魔气,饭菜又下了魔毒,就算阵法杀不死他们,被这蛇咬上一口,天帝老头儿都够呛,别提这些个小仙。” 闻言,那一人静了静:“也罢,你派人盯着那边。我俩快将这小仙给老爷夫人送去。” 说完,两人推门进了屋,避开屋内的阵法,抬起一动不动的隐元就往外走。 隐元装死装得辛苦,听得这些喽啰的念叨更是一肚子火。竟然看不起他,竟然看不起小仙,难道小仙就该被欺负?一会儿隐元不必装死的时候,定会告诉他们,小仙也不是好惹的。 至于现在,他得忍耐。 两人熟门熟路地抬着隐元来到千家大院后方的空地。见隐元到手,千家老爷扬手一拂,一面黑色骷髅小旗没入土中。平地裂开了一道大缝,无尽的魔气随之涌起。 渐渐的,裂缝越来越大,形成了一个圆池,池水漆黑一片,水面上方弥漫着浓郁的黑气。池畔旁立着一块截断的巨石,刻有堕仙池三字。 好像嗅到了血气,池水急速沸腾,水面浮现出一张又一张幽怨的面容,口中怨声阵阵。它们迫不及待地从水中伸出手,抢夺放在池畔的隐元。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隐元的胳膊,将他扯入了堕仙池。 隐元忽感周身一冷,但转眼寒气已被驱散,若有似无的气息环在四周,使得无数冤魂不能摄取他的仙气。隐元并未反抗,随着它们的拉扯徐徐地往下沉。 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池底好像有什么在和他说话。 直至隐元彻底没入堕仙池,千家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千羽和千意两姐妹走上前来,眼底的神情尽显冷漠,对隐元的生死毫不在乎。 千羽面向父亲:“爹,我见此仙有星相在身,用来锻造占卜之术恰到好处。免得天界那些家伙,卜算出先机。” “待他入魔,当是一道助力。”千家老爷捋了捋胡须,耐心的等待全新的隐元从堕仙池中出来。隐元若能为他们所用,自当入魔而出,隐元若不能为他们所用,堕仙池自会将隐元啃食的干干净净。 第33章 隐元在冰冷刺骨的池水中徐徐的往下沉,好在有泰义替他阻隔了池水的寒意,并且使得池中的冤魂也不能触碰到他,隐元方能轻松些许。 这会儿,隐元不用再装死了,睁开眼四处打探。 泰义依旧伴在隐元附近,却并未显现出身影,他与隐元一道打量着这个堕仙池。 堕仙池内怨念极重,越往下越是深深的彻骨寒意,恰恰也是越靠近池底,隐元越能感觉耳边的声音清晰起来。 有人轻轻低吟:“钟声……钟声……” 隐元仔细地听了听,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询问泰义。泰义给出的方法十分直接,上前去看看就知道了。 哪怕隐元对又暗又冷的堕仙池毫无好感,还是硬着头皮下沉。距离池底越近,四周的景象越是触目惊心,到处可见被啃食殆尽的尸骨。从这些尸骨不难看出,原本的主人均有一定程度的修为。 这让隐元心寒不已,他完全想不到到了这般境界的仙,在面对更加强大的敌人时,依旧会落到如此凄凉的下场。 陨落了,就连尸骨在何处都无人知晓。 小心的避开尸骨,隐元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徐徐挪去。 不久,他见到了一团白光,白光里有一个小女孩。小孩蹲在角落,背对着隐元,口中喃喃念道:“钟声……钟声……” 反复辨别再三,隐元确定地给泰义说道:“就是这个了,我听到的就是这个。” “钟声?”泰义淡淡地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 就在泰义低声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蹲在前方的小女孩突然就扭过头来。见状,隐元顷刻间瞪大了眼睛。 ……居然……没有脸…… 原本应该是脸的位置被一大片扭曲的黑影覆盖了,看起来别提有多么的诡异。偏偏此刻那扭曲的黑影还竖着裂开了一道扭曲的缝隙,露出了锋利的牙。 不容隐元有丝毫呆滞,小女孩猛地就朝隐元扑了过来。 隐元泪流满面,连连躲闪。他什么话都没说,就怕激怒对方,偏偏小女孩感觉不到泰义的气息,就只能咬他了,这古怪的嘴看得隐元脊背发冷。 隐元一边避开小女孩的攻击,一边留意四周,唯恐破坏诸多前辈们的尸骨。若是顺利度过此劫,必然要让坠入池中的那些人好好安葬。 尽管隐元已经相当小心,偏偏仍然止不住运势不佳的常态。他脚下一滑,身体下意识的往前一扑,险些撞到对方那张不算脸的脸上。 幸亏泰义随手一抓,拎着隐元及时后退了些许。 隐元抹汗,他差点自动自觉的把脑袋送到别人嘴边让人啃。小女孩闭嘴的那一刹那的疾风绞断了好几根头发。 若是咬在脸上,后果不堪设想。隐元仅是想想,就觉得深深的脸疼。 没能吃掉隐元,小女孩并不甘心,又冲着隐元冲过来,低吼着:“钟声……钟声……” 听到这话,隐元哭笑不得。倒是泰义略微思索,又徐徐道了一句:“钟声?” 泰义话音刚落,小女孩的情绪变化似乎更加的强烈,有什么执念正在爆发,愈发疯狂地朝着隐元咬过来。 隐元此刻也意识到了钟声这两个字会引起小女孩的共鸣,奈何这般反应怎么看怎么不是好现象。小女孩捕捉不到泰义的气息,就只能拿隐元下手,逼得隐元连连后退。 他要求不高,只求泰义不要再刺激面前的这个家伙,不然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可偏偏,泰义就是刻意激怒了这个身在堕仙池池底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吼一声,握紧了双拳。整个堕仙池的池水都开始翻滚,仿若沸腾了一般,黑气重重,阴气森森。 隐元有苦说不出,泰义有什么想法可不可以给他先说一声,让他有点心里准备。他尚未开口问,却听得泰义静静的道了句:“动了。” 闻言,隐元一愣,什么动了? 下一刻,隐元彻底明白了泰义的言下之意,沉寂在堕仙池的那些尸骨他们居然动了。 听到小女孩的大吼,数不清的尸骨仿佛接到了命令,接二连三的站了起来。在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就形成了一支尸骨兵。 隐元嘴角抽搐,所以他才觉得不要刺激这个小女孩比较好,果然出现了某些无法挽救的错误。典型的树敌无数,多得有点数不清了。 “灵钟。”隐元踌躇之际,泰义不急不慢的给出了两个字。 隐元稍一思索,摸出了口袋里面的灵钟。自从在丰凝城出了一点故障,这个本该尽职尽责的灵钟就时响时不响了。 他回顾了一番小女孩的话语,又思考了下泰义给出的提示。也许,可以用钟声试试?情况再糟糕,估计也不会比现在差更多。 隐元握紧灵钟,使劲地摇了摇,灵钟没响。他略微一顿,又加大了力气摇了摇,灵钟依然没响。隐元不甘心,释放出仙气,竭尽全力的摇晃灵钟。 他能明显感觉到,水中有一股古怪的力气,它们在刻意地压制住灵钟,使得灵钟发不出任何声响。 隐元颇有些没奈何,本来灵钟就存在时不时失灵的情况,这堕仙池竟然还附加了额外的阻扰,这不是摆明了有响动也发不出来么。 着急之际,隐元忽感身侧一股源源不断的强势力量灌入了灵钟之中,钟声发出砰的一声响,眨眼长大了一圈。 下一刻,钟声响起。 钟声一声接着一声,毫不停歇,震动了整个堕仙池。 小女孩的动作随之一顿,顷刻间停了下来,口中欣喜地重复着:“是钟声……是钟声……我终于等到钟声了……” 她说话的同时,那些尸骨兵的动作随之停了下来。 隐元仅看了对方一眼,就赶紧避开了视线,好刺眼的光芒,完全睁不开眼睛。这道亮光不仅照亮了池底,甚至冲破堕仙池,映亮了千家宅院,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照亮了整个聚贤镇。 力量爆发的太过强烈,以至于隐元都有种被隐隐震伤的痛苦。他琢磨着是否应该闭着眼睛游出堕仙池,却忽然眼前暗了暗。 泰义挥了挥袖子给隐元挡住了眼前的亮光,他抓出隐元的肩头,随即也隐去了隐元的身影。他脚下轻轻一踏,带着隐元飞出了堕仙池,落在不远处的屋顶。 千家的人原本也是守在堕仙池附近,等着隐元入魔出来。奈何隐元没看见,倒是见到池底一道强光嗖的腾空而起,瞬息间击碎了笼罩小镇的魔气。 千家老爷反应最快,意识到了不对劲,可当他想要逃的时候却发现为时已晚。夺目的光芒仿若尖钉,将他牢牢地顶在原地。千家老爷动弹不得,其他人更是无力抵挡。 只听得千羽愤愤地吼了句:“怎么会怎样?她明明不可能听到。” 再多的猜测和愤怒皆是徒劳,亮光如锁链一般迅速的缠绕在他们身上,千家的人接二连三的倒在地面,脸色苍白。 堕仙池底的亮光逐渐转弱,隐元也徐徐睁开眼,开始打量附近的一切。他明白这户人家有坏心思,也妄图对他和泰义不利,但实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隐元和泰义均不太清楚。 随着亮光的出现,堕仙池的池水褪去了黑色,变得分外清澈,池面泛着淡绿色的光。池中的冤魂洗去了怨恨,化作无数淡淡的白色魂魄。 隐元紧张地盯着水面,只见池水整齐的朝着两侧退去,形成了一条道路,很快,自池底走出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抬手捏碎了覆在自己脸上扭曲的黑气,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庞。紧接着,小女孩一把扯下了束缚在自己身上的锁链,她的身体开始急速的变化,眨眼从小女孩成了一位年龄女子。 年龄女子一袭白色的丝裙,长发坠地。她静静地矗立在池边,夜风吹动裙角,仿若仙子一般。女子轻轻扬手,刻有堕仙池的石块顷刻间化为了粉末,一块碧石破土而出。 石面依旧是三个字:涤仙池。 见到女子的变化,千家的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口中还不住地念叨:“千玉,千玉,我们知错了,我们真的知错了。” 闻言,女子的视线扫过地面的众人,眼神冷到了极致:“父亲母亲宅心仁厚,收留你们,赐你们姓名。你们竟然恩将仇报,留你们何用。” 她话一出口,五指猛地收拢,锁链霎时收紧,连同肉身与魂魄一并绞碎。与此同时,整个聚贤镇微微一颤,化为了废墟。 隐元惊讶地打量着小镇,泰义在隐元肩头轻轻一拍,两人均显出了身影,立在一处破墙之上。 “这儿……怎么……”隐元心有疑惑,连连的环顾四周。虽说他早也察觉聚贤镇反常,但当真化为真实的形态,还是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聚贤镇早已没落,这儿是一座死镇,为这些忘恩负义的混蛋培养棋子。”妙龄女子腾空而起,面向隐元与泰义行李,“谢两位恩公搭救之恩。” 第34章 隐元颇感意外地看了看泰义,见泰义没说话,隐元也不好多问,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前面这位年轻女子。 被称为千玉的这位女子倒也不含糊,大致说了说聚贤镇的一些过往。这儿曾经是一个还算热闹的小镇,千家也是这儿的大户人家。 后来,镇里来了一位美丽的女乐师,与千家的少爷情同意合。再后来,千家少爷迎娶了女乐师,女乐师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千玉。 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分外平稳幸福,直到一天,小镇里突然涌现出了妖魔,女乐师将其悉数铲除,护得小镇平安。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千家的这位儿媳竟是一位女仙。众人对千家除了羡慕却也没有另外的想法,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不久后,聚贤镇来了几人,他们被妖魔追杀,奄奄一息。眼看逃不过此劫,他们哪怕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做好就此了结一生的打算。 他们既然已在聚贤镇,女乐师也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女乐师出手除掉了妖魔,救了这几人,她却想不到自己竟是养虎为患,带来了灭顶灾难。 女乐师救的这些人即为后来的千家老爷夫人,以及他们的两个女儿千意和千羽。 他们身心不正,修行不专,此后为了自身利益更是堕落为魔,与邪魔合作。不仅如此,他们还在院中的涤仙池中悄悄的引入怨灵和魔气,生生的将涤仙池转化为堕仙池。 一开始,他们只敢偷偷的尝试把一些普通人丢入池内查看效果,渐渐地,他们开始抓获一些修行浅淡的道士。日复一日,随着死亡的人数增加,堕仙池的效力越发明显,他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终于有一天,他们凭借着千家人对他们的信任,加之魔族相助,不动声色的除掉了原本千家的人,将他们抛入堕仙池之中,自己取而代之。 整个聚贤镇以及小镇周围的一切均已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可他们并不满足,这儿的人太少了,有灵力的人更是稀少。不久,他们将魔爪伸向了仙族,打了更大的主意,由仙堕落为魔,比寻常的魔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熬不住堕仙池的折磨,甘愿沉沦的仙就成为了他们的同伴,而那些抵死不从的仙则永远留在了池底腐蚀为尸骨。 这些年,凭借堕仙池的辅助,他们将修道之人以及些许小仙骗到此处,培养了不少有能力的魔。 此次相中了隐元,正是因为察觉到隐元身带星相,于占卜于隐瞒天机都有无数用途。要不是隐元身边有泰义陪伴,隐元哪怕最终能逃脱,也必然伤得极重。 若说隐元身旁有泰义相随是个意外,那么千玉没死应当是另一个意外。 千玉的父亲仅是凡人,被抛下堕仙池时早咽了气。那会儿,千玉的母亲虽还一息尚存,却也已然无力回天。一家人一并沉到了池底,重伤的千玉在寒意刺骨的黑暗中低声哭泣。 女乐师深知自己迈不过此劫,她费劲力气掐指一算,为女儿寻求出路。忽地,女乐师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她卜算出了一线光明。 她微笑着耗费全力化为一抹暖意覆盖在女儿身上,为千玉驱散寒冷,她柔声劝道:“玉儿莫哭,待到钟声响起之时,就是你挣脱之际。” 说完这席话,女乐师的肉身也被堕仙池化为了尸骨。 此后的岁月里,千玉就在池底默默等待。她心里有恐惧,也有期盼。她知道母亲不会骗她,待到钟声响起,她就将挣脱而出。 她蜷在池底,倾听着外面的一切响动,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等到了隐元现身。获救的千玉身为涤仙池的原主,她一举净化了池水。 千玉对隐元心怀感激,不管隐元此番是不是有意救她,最终的结果都是千玉得救了。 她有心答谢恩人,略微一思索,很快拿定了主意。她指尖弹出一团白光飞向隐元的方向,隐元下意识伸手接住,他仔细一瞧,只觉得那团光中灵力闪烁,却不知有何用处。 见状,千玉立即解释道:“此物名为乐泥,是母亲生前用于修复乐器之物,凡是仙神乐器均能修复如初。方才我听闻钟声,发觉此钟多有重损,导致灵力爆发受阻。千玉得此钟声相救,于是自作主张,将乐泥献于恩公,请恩公笑纳。” 隐元闻言颇有些诧异。他对灵钟了解甚少,他虽然明白在丰凝城时,灵钟的声响出了问题,偏偏他对此无计应对。这会儿,千玉赠予的乐泥却恰好能够为灵钟所用。 只是,隐元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遇到这样的好机会,而不是再次踏入别人的陷阱。 隐元询问地目光投向泰义,泰义冲他微微点了点头,隐元心里顿时踏实了。泰义认为可以收下,那么必定安全。 千玉简单给隐元说了乐泥的运用方法,紧接着,她伸手一卷,将涤仙池收入袖中,准备走了。她静静的向隐元和泰义行了礼:“堕仙池已毁,魔族必然有所察觉。此处十分危险,两位恩公也尽早离去为好。” 说完这些,千玉转瞬消失在两人的跟前。她有必要寻一处安全的地点再将涤仙池放出,洗净池水,让困在池底的尸骨能够得以安息。 千玉前脚刚走,泰义扬手一拎,他抓住隐元的后颈,两人也隐身于茫茫的夜色之中。 隐元怀揣刚刚得来的乐泥,欣喜之余,也不禁感叹魔族的胆大包天,竟是公然抓来仙族化为棋子,为其所用。他们的所作所为让隐元极度痛恨,同时也不由涌起了丝丝不安。 他之前在丰凝城没能等到星界的援兵出现,始终有点耿耿于怀,隐元把自己的忧虑告诉了泰义。 泰义的神情微微一沉,并没有应话。经泰义方才所悟,隐元当是迈过了第一个小劫。 这个小劫从头到尾都有泰义守护左右,隐元自然是毫发无伤。可是,如果泰义万一不在该怎么办?隐元是否能独自应对这些妖魔,又是否能在堕仙池不被束缚? 回忆在丰凝城的遭遇,泰义的心情顿时有些不爽。当前的形势并不乐观,好在隐元得到了一团乐泥,此行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接下来的两天,泰义依然选择了偏僻的道路,一边朝着丙国前行,一边留心为隐元渡劫。不过这次,隐元与泰义并未再遇见半夜冒出来的古怪求救女子。 隐元根据泰义的建议,开始使用乐泥修复灵钟。 乐泥的光芒薄薄地覆盖在灵钟的表面,以极其微弱的速度,一点一点的修复灵钟。隐元压根不清楚灵钟什么时候能够彻底恢复,奈何当初千玉走得太匆忙,隐元没来得及细问耗时长短。 现在若要再遇千玉,机会铁定是小之又小,眼下也唯有耐心等待了。 随后又过去了三天,隐元跟随泰义走出丛林,赫然发现,前方居然没路了,他们再往前迈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隐元的心情十分的复杂,泰义的脸色也是略微一顿,恐怕泰义也并未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隐元自己的确是时常走到山穷水尽疑无路,但隐元万万没料到,他跟着泰义还会有前方无路的窘况。 以泰义自身的运势,理应不被隐元的气运影响才对。 泰义紧盯深渊沉思片刻,做出了一个决定:“下去看看。” 他相信自己推算出来的正确方向,也相信自己不会如同隐元那般误打误撞至断壁。 倘若泰义行至了深渊附近,那么泰义坚信只有一个原因,冥冥中注定这个地方需要他们前往。 隐元还尚未发表自己的意见,忽觉泰义在他肩头轻轻一推,他就和泰义一道跃身落入了这万丈深渊之中。尽管隐元觉得,深渊再深应当也摔不死他,可是能不能先让他有点心理准备,再往下跳。 总得让他保持一个优雅的下降姿势,而不是头朝下一路到底,来得这么直接。 没多久,降至崖底,隐元在落地前身体略微转了一圈,稳稳地双脚着地,个人形象勉强得以维持。 泰义比隐元显得从容得多,他轻轻落地,随即环顾四周。他必须尽快判断出,是什么人或者什么物引导他们来到此处。 两人一边走一边观察,目光急速扫过附近,不放过任何的可疑之处。 很快,他们找到了一棵巨大的血树。 血树浑身通红,它的枝叶足足覆盖了方圆十里的范围,它的枝头挂满了巴掌大的血珠子,泛着微微红光。 这些血珠子接二连三的从枝头掉落。掉在地面的血珠子并未渗入泥土,也不会四处流淌。它们如同一个个的红色圆球,稳稳地嵌在地面,如果不仔细看,真像是满地的红色宝珠。 隐元见状略微好奇,却也并未立即上前一探究竟。此行要渡劫,对于不熟悉的事物,不要轻易触碰比较明智。万一这玩意会咬人吃人,可就让隐元头痛了。 隐元停在原地不动,泰义亦是盯着血树若有所思,很快,他低头看了看周围。 下一刻,泰义迅速抓起一条窜到隐元脚边正打算咬隐元一口的毒蛇,朝着那些血珠子扔了过去。接着,泰义护着隐元连连后退了几步,果断的立起一层光壁抵挡在跟前。 毒蛇触碰到血珠子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响,地面直接炸出了一个深坑。而炸飞的毒蛇碎块撞到了另外的血珠子,又是几声巨响。 夸张的响声接连不断,震得隐元哭笑不得。他深刻的意识到,这些看似宝珠一样的血珠子不能玩。 第35章 血珠子的爆炸不仅吓到了隐元,还引来了一群小妖。小妖们妖如其名,他们的个子相当矮小,高度仅到隐元的小腿。他们头顶长有独角,浑身通红,薄薄的皮肤之下清晰可见红色的血液流动,与血树的颜色如出一辙。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响将小妖们吓得不轻,他们成群结队的从地底钻出。惊见血珠子正在接连不断的毁掉,小妖们显得相当紧张,他们一脸的慌忙聚在四周又喊又叫。 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的小妖冒出来,他们快速围住这棵巨大的血树。 隐元与泰义不远不近的隐在附近,悄然围观这一系列的变化。隐元惊讶的发现,这些小妖自动自觉的连成一圈,动作熟练。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咒语徐徐飘上半空,从虚转实形成了一个透亮的光罩。 光罩把整棵树笼在其中,紧接着,这些小妖神情变得异常恭敬。 地面出现了一个窟窿,一只小妖从中走出来到血树前。这只小妖比此前的那些小妖长得更胖,他圆乎乎的身体,模样就像是一个红色的血球。 胖小妖环绕血树走了一圈,随后他的双手按在光罩的表面。他的身体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光罩被红光影响,仿佛活了一般,光罩眨眼改变了形态,从树顶徐徐向下移动。 最终,光罩化作一层薄光,彻底覆盖地面。那些破裂的血珠子霎时化作虚无,另外一些受到波及的血珠子并未再继续炸裂,它们微弱地晃了晃,顿时恢复到起初的稳定状态。 确定一切均在控制之中,胖小妖疲惫的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他张大自己的小眼珠,在巨树树下扫来扫去,之后他伸出手凭空一抓,将一条被炸得残缺不全的毒蛇抓在手中。 胖小妖紧盯手里的毒蛇残躯看了又看,没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见状,一只小妖迟疑着上前两步,他盯着毒蛇难以置信的打量:“族长,这蛇怎么会跑到神血树的下方,莫非那只老妖怪回来了?” “这事确实有些古怪。”胖小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思考片刻,他环顾四周,对其它一脸惊恐的小妖说,“这两天加强防范,多留意附近的动静。收获的季节近了,绝对不能出意外。” 听得命令,小妖们应声说好。这棵树的血珠子是小妖们的食物,可供给全族生活很长一段时间,要是这时出了意外,大家都得饿肚子。饿肚子不是最恐怖的,更严峻的问题在于,守护神血树的安全是小妖们的指责。 爆炸平息之后,胖小妖交待了巡守琐事,带着毒蛇残躯离开了。他脚下轻轻一踏,整个人转眼沉入泥土中。没多久,围在血树四周的小妖走了大半,留下第一批的守卫们,负责留守这棵大血树。 小妖守卫们表情警惕,他们紧张的盯着周围,似乎随时随地会有可怕的敌人出现一般。 隐元在一侧观察了小会儿,忍不住好奇地踏了踏地面。他总觉得在这儿的地底有一座城,小妖们就住在地底的城中。 确切说来,隐元对此的猜测完全正确,只不过,隐元踏两脚地面与小妖们踏两脚的效果截然不同。小妖们的方式在于开启回家的道路,所以,隐元随意的踏动不见任何作用。 不甘失败,隐元坚持踩了又踩,奈何始终不见效果。 隐元露出一副求助的表情面向泰义。然而,泰义却摇了摇头:“我们不下去。” “为什么?”隐元闻言不禁意外。难道泰义就没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吗?此前,隐元和泰义从有路走到无路,跳到山崖下,方才来到这棵大血树的跟前,与血树彼此之前多少算是一种缘分。 隐元相信这棵树的血珠子十分特殊,说不定血珠子具有特殊的作用,这棵树更是拥有不同寻常的功效。 泰义并未应话,反而冲隐元指了指附近几处。隐元顺着泰义手指的方向看去,意外的发现了不少的毒蛇。 这些毒蛇的外形与刚才泰义抓到的那只非常相像,它们躯体表面布满了红色的斑点,分外耀眼。之前,盘在隐元脚边,打算趁机咬隐元一口的毒蛇被泰义丢出去试探血珠子的效果。 “这儿居然有这么多的毒蛇。”隐元略微惊讶。胖小妖见到毒蛇的时候,表情非常难看,可见这些小妖与毒蛇之间的关系不太和睦。 泰义的目光掠过山谷,淡淡地说道:“这些小蛇负责外出打听消息,它们身后应当会有一条大蛇。我们不妨在这儿稍等片刻,他们双方多半有一战。” 言下之意,泰义劝隐元别再用力跺地,莫要把地底的城镇踩垮了。 读懂了泰义的意思,隐元不由失望。天知道,他好不容易才能出一趟远门,他希望到处都走走看看,恨不得将各种各样的有趣地方都溜达一圈。 当然,假如泰义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隐元可以稍微调整一下自己的安排。 入夜之后,大血树的周围点亮了火光,十分明亮。小妖们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轮流休息,小心翼翼的守护在血树的周围,保护极度重要的血树。 隐元与泰义隐身处就在不远,泰义闭目养神,隐元则取出包裹里的食物,兴高采烈地往嘴里塞。难得有机会,能够品尝这么多的人间美食,隐元才不会错过机会。 尽管星界也有美食,不过身为一位小仙,隐元吃东西的时候并不多。毕竟,小仙吃多吃少或者不吃寻常食物,对自身几乎没有影响。 隐元斜坐在泰义身侧,露天的好处在于可以仰望夜空。今夜的天气不错,能够看见星星。隐元一边把大块大块的肉塞进嘴里,一边望着天空醒目的北极星。 自丁国丰凝城一别,隐元的七哥和八哥皆返回星界去了。隐元相信摇光与洞明此时一定平安回家了,洞明身为一颗福星,一路都会顺顺利利。 隐元偏了偏脑袋,忽然记起了程言致他们。郑峻为八卦图之魂,程言致和卫诚为阴阳图之魂。三人若能齐心协力,主掌法宝太极八卦图,倒是能够发挥出强大的实力。 可惜,程言致和卫诚两人的关系不好。准确说来,卫诚非常讨厌程言致,心不齐,这无疑对太极八卦图影响极大。 填饱了肚子,隐元抹了抹手上的油渍,他收好剩余的食物,欣喜的拿出了灵钟。 丰凝城一场混战,隐元自身战斗力固然堪忧,不过幸亏他有灵钟护身。灵钟唤来了盘古幡帮忙,又促成了太极八卦图的形成,功不可没。于是,隐元将这个灵钟当成宝贝奉着。 隐元给灵钟的表面涂抹了乐泥,为灵钟修补钟面的伤痕。这会儿,隐元闲得无事,盯着灵钟看了又看。乐泥的修补速度缓慢,尽管效果身弱,但是只要终有一天能修补成功就好,至少有希望。 夜,宁静。 隐元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感握在手中的灵钟晃了晃,一声钟声回响在隐元心底。隐元以为是自己在做梦,起初并未在意,可是,钟声仿佛与隐元作对一般,响个不停,扰得隐元睡不踏实。 钟声一声紧接一声,不断的回响在隐元的心底。 隐元苦恼的揉了揉眼睛,困倦的四下张望。依旧是宁静的夜晚,耳边也没有听到钟声。不过,此刻灵钟却泛起了光芒,钟声直接响在隐元的心底,给予隐元警示。 下一刻,隐元猛地清醒过来。无论灵钟的个头是大是小,灵钟对妖邪的预警一如既往。 有邪恶的妖怪要来了。 思及这个可能,隐元不安地扭过头看着身旁,迎上了泰义明亮的眸子。这会儿,泰义已然醒来,他依然一脸平静,默默地眺望一个方向。随后,他的唇微微动了动:“来了。” 隐元尚未来得及详细询问,忽见天际一道红光冲向地面。一声巨响,地面霎时裂开一道大口子,惊慌失措的小妖接连窜出:“敌袭,敌袭。” 伴随着小妖叫喊响起的同时,隐藏在四处的毒蛇纷纷朝着一个方向火速聚集。 下一刻,隐元看见一只体积庞大的大蛇支起了身体,一截身体已然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它一身赤红色的蛇鳞,闪闪发亮,大蛇吐出黑色的蛇信,不屑地俯视着地面冲它大呼小叫的小妖们。 大蛇不耐烦地尾巴一扫,数十个上前的小妖随即被蛇尾打飞。大蛇对他们完全不在意,它的目光始终落在那棵巨大的血树,悠闲的面向血树移去。 地面一片狼藉,大蛇一路走一路打飞拦路的小妖,小妖们根本不是大蛇的对手,阻拦不了大蛇的前进。 隐元瞅了瞅惨不忍睹的战场,又偏头看着泰义,目光满是询问,他们是否应该出手帮一帮小妖。虽说他们与小妖不认识,可目睹大蛇如此横扫满地的小妖,隐元有点不忍心。 他还没开口问话,就见胖小妖展开双臂挡在血树的跟前,目光充满不善:“赤血蟒,你居然还敢回来。违背毒誓,难道你不怕性命不保。” 听到这话,大蛇吐了吐蛇信,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么,你们还在指望那位上仙拯救你们?别等了,这次他不会来了。五十年前,他一战重伤,心魔噬体,沦为半魔半仙。他现在自身难保,哪会管你们这儿的小事。” “你休要胡说,上仙他怎会……” 胖小妖的话尚未说完,大蛇眯了眯眼睛,气息瘆人:“你认为我骗你?莫不是已经确定他如今自顾不暇,我怎么回来。” 闻言,胖小妖的话梗在嗓子里,他的脸色变化了无数次,最终他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大蛇:“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允许你靠近神血树半步。” “就凭你?”大蛇再度一尾巴打飞了无数的小妖。 泰义冰冷的目光扫过大蛇,口中喃喃道:“五十年前,心魔噬体,半魔半仙……莫非是他……” 沉默片瞬,泰义伸手一抓隐元,随手丢向血树的方向,一句话轻轻飘过隐元耳畔:“去帮他们。” 隐元没来得及应好,已然一愣。 呃,难道只有他自己去吗?泰义不和他一起? 事实证明,确实是仅有隐元自己,泰义并未有出面的打算。隐元一想认为也有道理,区区一条大蛇,哪里值得东皇亲自出手。 只是,隐元目测这条蛇的修为,貌似比他高了那么一小截。一位上仙教训大蛇应该十分轻松,可小仙隐元对付大蛇,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砍穿蛇鳞。 对小妖和大蛇而言,隐元纯属横空出现。待隐元落地,泰义才为他解除了隐身。 站在血树跟前,隐元稳了稳情绪,随即端出了一副飘逸仙人的架势。管他能不能打赢,输人不输阵,气势绝对不能退半步。哪怕当真打不过,还有泰义作为强力后援,哪里值得害怕。 于是,隐元清清嗓子,他直视大蛇,语气冷漠:“妖孽,竟敢这般作恶,你好大的胆子。” 第36章 隐元理直气壮的立在血树前方。见状,赤血蟒眯了眯眼睛,凶狠的目光落在这个小仙的身上。赤血蟒打量了隐元两眼,随即不屑的吐了吐蛇信。 就凭区区一个小仙,还拦不住它,它修行的岁月早已超过隐元了。 然而,由于估不准隐元的来历,大蛇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冷冷地丢了句:“这儿没你的事儿,马上离开,我留你一条小命。” 听到这话,隐元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这次站出来,可不仅仅是代表自己,他的身后还立着东皇太一这尊天神。不管哪个方面,隐元都没有退缩的道理。 于是,隐元将大蛇的话直接当作了耳边风,他平静直视大蛇,正义道:“胆大妄为。” 丢出这句话,隐元不再和大蛇客气。他手聚星光为利箭,铺天盖地的朝着大蛇砸去。正值夜晚,繁星满天之际,恰是隐元的力量最强劲的时刻。 大蛇见劝不走隐元,也立刻改变了态度,果断将隐元当作了此生不得不除掉的仇敌,气势汹汹的冲着隐元袭来。它大肆加固自己的蛇鳞,让它们坚硬的如同牢不可破的铠甲。 星光利箭刷刷刷的砸在蛇鳞上,发出阵阵声响。白色的星光与泛着赤红光芒的蛇鳞猛烈撞击,引得光芒涟涟。 两者碰撞的余波震得地面不断的晃动。 隐元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条大蛇修为不一般,它的妖力出乎隐元意料的雄厚。隐元常年留在星界,与妖魔接触的时间不多,以隐元几位哥哥的话来说,隐元星是一颗缺乏磨练的星星。 此时此刻,难得的有一条大蛇陪着隐元打架,隐元自然不会浪费这个磨练自身的机会。 隐元思索片刻,他意识到,如果就这么一直比拼法力,久而久之,隐元多半会败于下风。隐元此次的目标不仅是打架,他还要力争在不向泰义求助的情况下,取得最终的胜利。 定定神,隐元深吸了一口气,他收起星光利箭,毫无犹豫的选择了近身肉搏。别看大蛇的个头大,隐元一点儿也不害怕对方,他自问自己的力气也不小。 退一万步说,倘若力气比不过对方,隐元索性就用自己的脑袋砸大蛇,他不信邪,他砸不晕大蛇。 隐元扑向大蛇的那一瞬,一侧的胖小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句“万万不可”几乎要脱口而出。 这会儿,胖小妖的心情相当复杂。他原本以为自己一族将与赤血蟒死拼,双方争得不死不休,直到最后一只小妖牺牲。哪知道来了了一位从天而降的小仙,胖小妖欣喜的琢磨着,小仙虽不及上仙的法力强大,但是只要自己全族与小仙合力围攻赤血蟒,多少拥有获胜的可能。 可惜妖算不如仙算,隐元居然径直奔着赤血蟒而去。要知道,赤血蟒可不仅仅是体积大,蛇鳞厚,它擅长的还有缠紧身躯而绞死对手。 胖小妖忍不住悟了捂眼睛,极度不愿目睹这位小仙壮丽牺牲的画面。 然而,让胖小妖担心不已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山谷内回荡着砰砰啪啪的碰撞声响。这个声音来源于隐元用自己的脑袋大力撞击大蛇的蛇鳞。 方才隐元刚刚冲向大蛇,就被眼疾手快的大蛇抓住机会紧紧缠住。大蛇越缠越紧,隐元骤感整颗星星都不好了,下意识的,隐元想要挣脱对方的束缚。 奈何大蛇的束缚力道极大,蛇鳞又坚固无比。这时,陷入困境的隐元忽然灵光一闪,他毫不迟疑的一头撞向大蛇的躯干。 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大蛇的蛇鳞一撞之下竟裂开了数道大口,数块蛇鳞当即崩成了碎块。 意料之外的伤害令赤血蟒倍感意外,吃痛的大蛇气愤地再度缠紧了身躯。不把隐元勒死,难消它的心头之恨。 然而,赤血蟒满怀期待的灭敌情况迟迟不见。隐元发觉蛇鳞接连破裂,顿时得意一笑。他心里一稳,确信自己找到了对付大蛇的办法。 比谁的法力深厚,隐元没有多少胜算。比谁的力气大,隐元也不见得赢得了大蛇多少。但是,假如是比拼谁的脑袋硬,隐元坚信,自己赢定了。 接下来的对峙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隐元被赤血蟒缠住之后,丝毫不显畏惧,他不住的用自己的脑袋对着大蛇一通乱砸。 不一会儿,缠裹隐元附近的蛇身已经看不见几块完好的鳞片。失去了蛇鳞的保护,大蛇的身体不再是不可攻破。 围观赤血蟒与隐元的惊悚对拼,附近的小蛇们纷纷立直了身体,瞪大眼望着隐元。而周围的那些小妖们则是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唯有胖小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深深地感叹了一句:“好硬的脑袋……” 好歹独角小血妖一族也是见过上仙,见过世面的小妖,可是,如此这般与众不同的神仙打架的方式,他们实在是第一次看见。 赤血蟒被隐元撞痛了。它的蛇鳞损失了不少,一片皮肤几乎失去了应有的保护,这让它顿时虚弱了不少。大蛇恨隐元恨得牙痒痒,偏偏隐元懒得采用其它的方式,一旦大蛇缠住隐元,隐元就撞碎大蛇的蛇鳞。 不得已,大蛇松开了隐元。只要它不缠住隐元,那么隐元就没有机会再攻击自己的蛇鳞,大蛇思索着,自己或许应该想办法远距离比斗,耗尽隐元的力气。这样一来,隐元自然就输了。 可惜,赤血蟒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隐元抓到了等待已久的良机,他趁着大蛇撤力的那一刹那,一跃而起。随后,隐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直地冲向大蛇……的脑袋…… 他决定以这一击定胜负。 轰的一声,隐元与大蛇一道飞了出去。 相对于猛烈撞击发出的声响,血树四周一片寂静。 小蛇和小妖们全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两人飞出去的方向。片刻后,摇摇晃晃的隐元先站了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又看了一眼昏死在脚边的大蛇,苦恼地说了一句:“这蛇果然皮很厚。”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在场的其余人皆是一脸窘迫的盯着隐元。这蛇皮再厚,也比不过隐元的脑袋硬。明明修为比赤血蟒少一截的隐元竟这么出其不意的胜利了。 隐元三下五除二把大蛇捆起来,然后,邀功一般的跑向泰义所在的位置,笑容满面。 看,他顺利的战胜了对手。 顺着隐元前行的步子,泰义显出了身形。所有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场的不仅有隐元,还另有一位高人。这位高人的实力比起隐元堪称深不见底,根本探不透他的深浅。 隐元乐呵呵地站在泰义身边,一副赶紧表扬我的表情。泰义看了看他,顺着他心意说了句:“做得不错。” 简简单单的一句表扬对隐元而言,意义相当重大。得到了东皇的表扬,意味着隐元又向着强大的道路迈进了一步。 当然,泰义的话其实并没有说完,他的后一句是:“你的脑袋确实很硬。” 正因为如此,泰义愈发相信,以后必须加倍防范隐元的摔跤问题,隐元星的撞地铁头功的功力仍在持续上升中。 赤血蟒的闹事,出人意料的平息了。剩余的其它小蛇不足为患,它们自动服输,彻底佩服这位硬脑袋的小仙,以及一位实力很恐怕的泰义。 胖小妖命令周围的小妖将这些毒蛇关好,自己则来到了隐元和泰义的跟前,恭敬地说道:“小妖感谢两位仙者出手相救。” 尽管泰义没出手,不过隐元一点儿也介意对方这么说。反正只要泰义说句话,隐元就会乐颠颠的蹦出来当打手。 泰义对胖小妖的答谢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他此举不过是顺手帮一把而已。之前,听胖小妖和赤血蟒的对话,泰义觉得他们口中的上仙,自己貌似认识。 他与这位上仙算不上多熟悉,仅仅是往昔行走各界时,两人见过几面。在泰义的记忆里,这绝对是一位极度热心肠的上仙,他总是力所能及的帮助别人。 那会儿,泰义也曾提醒过上仙一句。身为仙,过多的插手各界的琐事,容易扰乱命数走向,恐怕会遭受到天惩。可是,这位上仙对此浑然不在意,他为仙的目的就是拥有更强的力量能够帮助更多的人。 泰义明白自己劝不了对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 差不多五十年前,泰义无意间得知这位上仙出了事,沦为了半魔半仙。对方遭此劫难,泰义并不奇怪,他知道这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上仙的惩罚究竟有没有结束,泰义不太确定,他也无法过问太多。 原本,泰义在此处,只为了暗中观察一番血树,看看它是否藏有秘密。此后泰义猜测,血树相关可能是当初的那位上仙未能继续处理完的后续。既然如此,泰义不介意稍微解决一下。 隐元此行要一路走一路渡劫。无论是魔是妖,该打架的时候,泰义不介意让隐元冲在前面。说不定,隐元打着打着,渡劫就渡完了。 胖小妖并不清楚泰义的想法,不同于泰义,隐元不会给予胖小妖太大的威压。没多久,隐元就与胖小妖混熟了。 隐元从胖小妖那儿打听到,神血树需要特殊的培植环境和灌溉手段,小妖们世世代代均守着这棵树。血珠子是神血树的果实,它们是独角小血妖们的食物。 此外,神血树最后结出的那颗果实是宝贝,叫做血宝。 血宝对强化自身力量益处多多,但是,它只对一部分特殊血统的妖怪有用。若非如此,可就不仅仅是赤血蟒来与独角小血妖抢夺血宝了。 赤血蟒抢夺血宝的目的是自己服用,但,独角小血妖们则不会食用血宝,他们的身体承受不住如此澎湃的妖力。每逢血宝成熟后,独角小血妖一族将果实献给妖王,用它换取妖王的赏赐,壮大部族。 眼看着神血树的结果接近尾声,血宝即将出现,赤血蟒却突然出现,小妖们如临大敌。幸好,有隐元星从天而降,撞晕了大蛇。 第37章 隐元出手相助了独角小血妖一族,于是,胖小妖不得不面临一个难题,他该拿出什么答谢隐元他们。 尽管隐元表明自己什么都不缺,但是隐元能够这么客气,胖小妖却不能如此。作为一族之长,他理应知恩图报。 思前想后,胖小妖集合了众小妖们的意见,做出了重要的决定。小妖们一致通过,为隐元他们开放部族的藏宝库。隐元和泰义在藏宝库看中什么,就可以拿走什么。 隐元对金银珠宝没有多少兴趣,因为他的钱袋里从来不缺钱。不过,钱多钱少不会影响隐元对小妖藏宝库的好奇之心。隐元颇为在意,对方的藏宝库中究竟藏了些怎样的珍宝。 一眼瞅出隐元满心的期待,泰义认可的点点头,说道:“去看看吧。” 有了这句许可,隐元与小妖们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胖小妖跺了跺脚,随即开出一条向下的道路,隐元和泰义跟着他来到地底的一扇大门前。胖小妖对着大门念念叨叨了好一会儿,大门这才缓缓的打开。 开门的瞬间,隐元忽感一股柔风轻轻的拂过脸颊,这座隐藏在地底的宝库对隐元展示出了轻缓的欢迎气息。 隐元高兴的进入小妖藏宝库,然而,内部的景象与隐元想象中有极大的区别。隐元原以为,自己会见到奇珍异宝堆积成山的画面,然而,藏宝库里出人意料的空旷。 偌大的房间,紧贴石墙摆放有一张张的石桌,每一张石桌上面放有一个刻花的石盒。胖小妖在一旁站定,他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隐元可以随意挑选。 隐元无比新奇地看了看这些石盒,接着偏头望向泰义,征求泰义的意见。泰义的目光淡然地扫过藏宝库,他在某一处略微停顿了一瞬,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情绪。 随后,泰义给予了隐元最大的自由。泰义无需求,隐元可任意决定,看中什么就选择什么。 隐元对此万分欣喜,他张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又一个石盒。这些宝物均是独角小妖们累积至今的珍藏,大部分是用血宝换来的妖王赏赐。 宝物们形状各异,有酒壶,有玉瓶,有毛笔,有如意……各式各样,无奇不有。 激动的掀开石盒,隐元此刻的状态完全不是在挑选宝物,而是在看新鲜。以前他在星界看到的宝物绝大部分皆是仙界的仙宝,难得见到大数量的妖族宝贝。 胖小妖见隐元玩得不亦乐乎,并没有出言打扰隐元,他耐心的站在一旁默默的等待。时不时的,胖小妖的视线不经意地瞄眼泰义,隐元的心思很容易猜,奈何这位的想法着实看不透。 隐元在藏宝库玩了小会儿,口袋里的灵钟忽然轻微地颤了颤,它似乎发现了某样喜欢的物品,于是自顾自的飞了出来。灵钟飞到一张石桌上方,然后围绕石盒溜达两圈。 最终,灵钟开心地停在石盒上,趴着不动了。 见到这番场景,隐元倍感疑惑。他定定神,随即走上前,他一手拿起灵钟,一手打开那个石盒。石盒里有一抹浅浅的白光,白光裹着一片薄薄的碎片。 隐元仔细的研究小会儿,奈何看不出所以然,他转身询问胖小妖:“这是什么?” 听到这话,胖小妖不急不慢地走近了几步。他看了看石盒,沉默了片刻。他想了想,很快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这是融魂的碎片。我小时候在古村玩的时候捡到的。” “融魂?”隐元脸上的迷惑更深了几分。 “融魂是鬼族炼制的一种宝物,用来滋养神魂,专门修复魂魄受到的伤害。”胖小妖说道,“鬼族的魂魄特别害怕遭到损伤,许多厉害的鬼族都会炼制融魂,以备不时之需。” 胖小妖说话之际,灵钟已然欢乐地绕着碎片光芒转了好几圈,接着灵钟猛地吸了一口气,将碎片吸入钟里。 见状,隐元呆了片瞬,待他反应过来,灵钟已经把融魂的碎片吞下去了。隐元迟疑,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谢礼已由灵钟选好,自己之后没得玩了。 愣愣地盯着灵钟,隐元深感自己让灵钟把碎片吐出来的可能相当低。看在灵钟曾在丰凝城唤来救援的份上,隐元答应将这一次的选择机会让给灵钟使用。 胖小妖与隐元类似,他也盯着灵钟好了一会儿,喃喃道:“你的这件宝物,魂魄损伤十分严重。” 闻言,隐元一脸迷茫地看着胖小妖。胖小妖为他解释:“当初,我在古村一共捡到了两块融魂碎片。后来有一次,族中的一位长老神魂受了重创,使用一块碎片就彻底治好了他。反观你的法宝,它吞了一块碎片却不见任何明显好转,可见它受伤极其严重。” 听闻此言,隐元不可思议的表情愈发浓郁。 灵钟是隐元在以往的灵钟寺得到的,那会儿,为了灵钟,隐元还曾被黑暗之子附在身后。此后,一切问题皆顺利解决。灵钟获得了丰凝城的诡异花纹,钟面多出一圈图案。再然后,隐元利用乐泥为灵钟修补,可他并没发觉更没料到,灵钟的神魂同样受了重创。 犹豫再三,隐元直视胖小妖问道:“你还有碎片吗?” 听到这个问题,胖小妖倍感哭笑不得。天知道,自己绝对没有私藏。他真的只捡到两块,一块长老用掉了,一块刚才被灵钟吞掉了。 胖小妖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这儿没有碎片了。假如你还有需要,不妨去古村一趟。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儿是否还有剩余的碎片,我也不确定。” “古村,什么地方?那儿除了碎片还有什么?”隐元问。 胖小妖嘴角微微抽搐,古村曾经是鬼族居住的地方,那里除了碎片,当然还有鬼。可惜,当初古村爆发了可怕的混战。鬼族不知招惹到了怎样的敌人,反正当胖小妖小时候路过那儿时,古村已是一片废墟。 那些融魂的碎片极可能是鬼族修复魂魄时出现了意外,所以,胖小妖心里没底。古村目前还有没有危险,还有没有碎片皆是未知。 隐元对古村的潜在危险不太在意,他极有信心,只要有泰义在,隐元天不怕,地不怕。 见隐元心意坚决,胖小妖为隐元指了古村的具体位置。古村与隐元前往丙国的方向稍微有点偏离,但是偏离的不是太远。隐元打算过去看看,灵钟算是隐元来之不易的法宝,如果有可能的话,隐元希望治好它。 泰义对隐元去古村的想法给予了支持。灵钟唤来援助的那一刹那,自身明显散发出一丝混沌钟的气息,无论如何,泰义都应让灵钟尽快恢复,探明真实情况。 两人谢绝了胖小妖的邀请,并未等到血宝成熟,他们就出发去了古村。哪怕隐元内心也十分好奇血宝成熟究竟长什么样,可惜,不管血宝长什么样,隐元都不能吃。 于是,隐元觉得还不如不围观,免得徒增烦恼。 出了山谷,一路前行数千里,隐元来到了一个破坏殆尽的村子前方。 村口立有一块裂成两半的石头,上面刻有古村二字。隐元看了眼石头,又望向村子,心情复杂。村子里的房屋无一幸免的全数坍塌,地面随处可见深深的裂口,裂口至今仍然还腾起阵阵死气。 隐元苦恼的盯着面前的村子,考虑自己从何下手。 据胖小妖所说,融魂的碎片是胖小妖无意间发现的。当时,胖小妖走着走着突然摔了一跤,接着感到自己脚下触感不对劲,自己好似被什么绊住了。他仔细一看,惊觉地面之下有发光的碎片。 那会儿,胖小妖并不清楚这是什么,只是认为碎片有些特别,于是,他将碎片揣在怀中带回部族。 族里见多识广的长辈告诉胖小妖,他捡到宝贝了,这是融魂的碎片。完整的融魂效果非常好,不过,鬼族自己极度珍视融魂,几乎没有送人的可能。基本上只在自己遭遇大灾时,他们才会使用融魂。 不得不说,胖小妖能捡到两块碎片,已是相当幸运。 隐元想来想去。曾经,胖小妖摔了一跤就成功找到两块碎片,自己是否应当效仿,会不会也能找到碎片。 然而,隐元很快陷入了迟疑。隐元对自己再清楚不过,他摔跤的影响过分夸张,随意一摔就可震塌宅院。古村此刻的破坏程度已是非常严重,要是他在这儿故意摔一跤,唯恐直接将地面震碎,导致整个村子都陷入大坑中。 思及这种可能,隐元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摔还是不摔,这是一个难题。 隐元权衡之际,泰义早已快速的打探了古村一番。古村内尚有鬼族的气息残存,附近应该还有居住者存在。顾及古村伤成这副模样,要让这些受到惊吓的村民主动出现,着实不太容易。 强制拽他们的话,泰义又不乐意使用这般强势手段。 同一时刻,古村内,隐元一边走一边思考。他沿着一堵堵断墙耐心寻找,期待着能够在某个缝隙里发现碎片的存在。与他同行的还有灵钟,一到古村,灵钟就无比激动的飞了出来,它一会儿飘向左边,一会儿飘向右边,仿佛在与隐元一道寻找碎片。 隐元走着走着,突然表情一愣。他脚下踩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不好,他好像踩到陷阱了。 到底是谁这么无聊,在破败的村子里挖陷阱就算了,居然还挖在大路正中,明摆着要隐元掉下去。 隐元落入陷阱,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陷阱底端。星星撞地铁功再现,地面如同碎裂的冰层,霎时破烂不堪。下一刻,整个古村止不住的往下坠。失去了地面的支撑,残垣断壁轰然沉降。 夸张的响动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隐元纠结的抖了抖身上瓦砾,灰头土脸的从深坑里钻出。他抬头一看,泰义正站立半空俯视地面。于是,隐元一跃而起,来到泰义的身边。 隐元拍了拍弄脏了的衣袍,顺着泰义的视线方向往下打量。隐元落地的大坑附近赫然显现出另一个大坑,而且,那个大坑中有十多只黑衣黑发的小鬼。 小鬼们目瞪口呆地仰望半空,他们在古村躲藏了许多年。这些年来,进进出出古村的人不少,可是,如此直接的让他们显出身形尚属首次。 他们的藏身之地塌了,显现在隐元和泰义的跟前。 第38章 一时间,小鬼们和隐元大眼瞪小眼。 小鬼们在惊悚藏身的地方竟然如此坍塌,而隐元在惊愕,他没料到这个古村里面居然还有鬼族居住。 对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泰义出口打破了沉默:“你们有融魂吗?” 这句话问得简单直接,直奔主题,小鬼们对此又恐又怕,对方的来意要不要说得如此直白。 很快,小鬼们凑在一堆商量他们的出路,十分慌乱。 一个身着黑裙的女鬼应了众鬼的嘱托,她从大坑内飘了出来。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眨眨眼,看着隐元他们,显得甚是无辜:“两位仙长,古村落败许久,早已没有大鬼出没。我们剩下的小鬼,实在不具备能力炼制融魂。” 女鬼委婉的表达了他们的苦衷,有能力炼制融魂的大鬼要么死了要么离开了,而这些小鬼实力弱,若那个女炼制融魂那简直可以逆天了。 总而言之,融魂肯定是没有。 泰义并不认为他们在撒谎,他并没在古村内寻得大鬼的气息。当然,有融魂最好,没有融魂的话,以往破碎的那些融魂碎片也不错。 下一刻,心领神会的隐元冲着女鬼笑了笑,笑得比女鬼更加的无毒无害:“没事,没有融魂就算了,有碎片也可以。” 他的话仍在阴森森的古村里飘荡,女鬼已然霎时变了脸色。他们本以为没有融魂能够逃过一劫,岂料对方连碎片也不放过,太凶残了。 同时,女鬼愈发害怕,唯恐隐元和泰义心情不好就杀掉他们。 他们这些年一直留在古村修炼,不是为了等待大鬼回来寻找他们,而是由于这儿的鬼气充足,经年不散。哪怕古村落败了,依旧适合鬼族的修炼。这比他们冒险另寻一个地方适合得多。 女鬼低头看了看大坑里的同伴们,大伙暗自用鬼语一番沟通,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敌强己弱,他们的首要任务莫过于保住大家的性命。 别看隐元和泰义模样看起来不凶残,要知道,当初攻打古村的那些坏蛋,他们在动手之前,也照样是一副君子形态。 可一旦动手,他们比魔头还要凶残。 隐元听不懂鬼语,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隐元知道他们多半是在商量。隐元靠近了泰义些许,他坚信,厉害的东皇绝对比他懂得多。 “这是什么言语?”隐元问,实实在在有种鬼哭狼嚎的真实感。 “鬼语。”泰义徐徐解释道,“鬼族之间的特殊沟通方式,防止秘密泄露的一种办法。” 对此,隐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明白了,感情就是他们不说人话。 小鬼们商讨的速度很快,兴许是这些年深刻体会到了生存不易的道理。他们转眼达成了统一意见,依旧由女鬼负责与隐元他们沟通。 女鬼说:“我们有融魂碎片,可以全部都给你们。不过,我们希望你们能够答应我们两个条件。” 泰义并未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直接问道:“说。” 言下之意,他得先听听对方的要求合不合理。倘若对方要求过分,瞒天要价,这些小鬼就得认真考虑自身的安全了。 女鬼颇为恐惧泰义,泰义显露出的力量太过强大。不得已,女鬼缩了缩脖子,她转而对隐元说:“一,请求你们留下我们的性命。二,我们的藏身之地没了,急需一处新家。不然,我们很快就会被其它人发现,如果有敌人来袭,我们极可能活不下去。所以,望两位仙长能助我们再在古村挖一处藏身地点。” 隐元从头听到尾,认为这样的要求不算过分。隐元本来就没有想法要杀他们,他此次只是为了融魂而来。 再者,虽说隐元无意间踩了一个陷阱,但事实上,隐元确实因此毁了小鬼藏身的地方,他自然答应另挖一坑。 事不宜迟,隐元果断地挖起袖子,准备冲向地底挖泥巴。然而,泰义并没有给隐元这个机会,泰义及时伸手将隐元拽了回来。 埋头挖泥巴像什么样,好歹维持一点小仙的形象。 “不必这么麻烦。”泰义平静的说了句。随即,他伸手一指,一道强光自他的指间飞出,如同闪电般直冲古村。强光触地即入,它在地底深处绕了一圈,紧接着又冒出地面,冲了回来。 隐元惊讶地盯着村子:“这就好了?” 他的问话代表了所有小鬼的真实心声。 “好了。”泰义确定道。 闻言,将信将疑的小鬼钻到地面之下。不一会儿,他们一脸惊喜的返回地面。地底深处真的有一个大大的空洞,足够大家住在里面,是他们的新家。 新家挑选的位置非常好,鬼气相当浓郁,比他们原先住的地方好了无数倍。不仅如此,新家比起旧家位置更深,更加牢固,远比以往安全。 小鬼对此无比激动,兴奋的手舞足蹈。眼见新家落成,女鬼急忙摸出一个锦囊,锦囊里面装有女鬼收集的融魂碎片。她打开锦囊,将锦囊递给身边的一个小鬼,那个小鬼立刻从怀里摸出几十块碎片,放入锦囊中。 接着,锦囊又递往下一个小鬼那儿。 在场的所有小鬼都将自己全部的融魂碎片放入锦囊。最后,女鬼将锦囊交给了隐元:“这是我们全部的碎片了。” 隐元掂了掂锦囊的重量,这一袋碎片非常实在,估计有上千块,比隐元之前预估的丰盛太多。一开始,隐元认为,自己能在古村找到几块碎片就不错了。 由此可见,做好事会有好报。 貌似有什么不对。 隐元收好锦囊,泰义已打算离开。古村算不得安全,说不准下一刻会不会突然遇到强大的敌人。他们既然得了碎片,那么越早离开此处越好。 泰义已有离去之意,隐元自然与他同路。隐元回头看了看这些小鬼,真诚地问道:“你们当真不走吗?” 万一有敌人出没,发现了他们行踪怎么办?小鬼们不一定能战胜对方。 女鬼闻言连连摇头:“谢仙长关心,我们想留在这儿修炼。新家的鬼气充沛,我们说不定某一天也可以修炼成为大鬼。” 有朝一日,他们说不定有能力重建家园。要是他们足够的强大,没准还可以手刃仇人,为大伙报仇。 “大鬼啊。”隐元沉思片刻,一本正经的面对女鬼说道,“如果,你们修炼成大鬼了,我会回来的。” 女鬼点点头:“好啊,欢迎仙长回来做客。” 下一刻,隐元再次露出了无毒无害的笑容:“要是到时候灵钟的神魂还不能恢复,就拜托你们炼制融魂了。” 那一瞬间,所有小鬼都一副噎到的表情。这个小仙肯定也是比魔头更凶残的存在。 在全体小鬼万分复杂的目光中,隐元跟随泰义走了。 灵钟早就开心不已的绕着隐元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得隐元头晕。灵钟的想法再明显不过,吞碎片,它要吞好多好多的碎片。 隐元寻来碎片的目的就是为了灵钟,自然不会吝啬到不给。隐元取出锦囊,拿出一块碎片抛向灵钟,灵钟一张嘴就吸入身体里。 前往丙国的一路颇为无聊,隐元索性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喂食灵钟。吸食的融魂碎片越多,灵钟的状态越好,它的光芒明亮了不少,动作也敏捷多了。 最开始,灵钟飞久了还容易微微颤颤,后来它吃了碎片渐渐缓过气,精神恢复效果十分理想。只是,隐元看了眼锦囊内所剩不多的碎片,略微皱了皱眉,碎片的数量依旧不够。 看来他以后要么继续寻找融魂碎片,要么寻找大鬼炼制融魂喂养灵钟。可惜,这两件事都难度不小,隐元目前没有充足的时间处理这些。恐怕得等丙国的差事告一段落,隐元向星帝告假,才能到处溜达。 没多久,泰义他们前进的方向不再有隐蔽的丛林,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城,沐兰城。这座城建在前往丙国的必经之路上。 泰义与隐元放缓了步速,决定进城。隐元的九劫有大有小,且不知道何时会出现。对隐元而言,所谓祸福相伴,有劫难在降临,自然也意味着有机会到来。他只需多小心,把握住机会,不定能够得到出人意料的好处。 交付了入城的银两,隐元跟随泰义进入沐兰城。迈入城门的那一瞬,隐元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全城皆弥漫着一股淡雅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这儿是一座兰花之城。 隐元开心地打量这座充满了生命气息的花城,他希望这座城的一切都像君子如兰那般,不要再有讨厌的坏蛋到处晃悠了。 “今天在沐兰城稍作休息,明早出城前往丙国。”泰义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 隐元连连应好,同时,从他腰际的大布袋里努力扯出地图。洞明曾为隐元筹备了许多地图,不过,隐元与泰义同行之后,就再也没使用地图。反正用不用地图,隐元都会迷路。 这一刻,隐元找地图的目的,是为了了解洞明记录的沐兰城的相关消息。 不一会儿,隐元成功翻出了画有沐兰城的那张地图。他仔细的研究,生怕错过与沐兰城有关的细节。 沐兰城的特色招牌是花宴与花酿,休憩之余,也不妨来个花浴轻松轻松。此外,这儿可以买到沐兰城特有的熏香,城里出售的衣物皆浸有清香,淡淡的香味长久不散。 隐元越看这些越高兴,当务之急莫过于抓紧时间找一家大酒楼,品尝沐兰城的花宴与花酿。 两人走过一条街,行至一家生意兴隆的酒楼跟前。隐元正欲进门,忽感一阵微微的风轻柔拂过,一抹似曾相似的气息逼近。同时,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衣青年迈过隐元的身旁,先一步走进了酒楼。 隐元愣了片瞬,他紧盯对方的背影。这人怎么感觉如此眼熟呢?尤其是这一身让人浑身不太爽的气息。 第39章 连连瞅了对方的背影好几眼,隐元终于恍然大悟,刚才过去的那人是卫诚。对方的身高外形,以及散发出的那种让隐元头皮微微发麻的不舒服感觉,都似有似无的指出了卫诚的真实身份。 隐元不喜欢卫诚饲养的那条蛊虫,一点儿也不喜欢。 他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前方的黑衣斗笠青年。隐元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这儿是沐兰城,不是丰凝城。可是,卫诚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 隐元纵是有一肚子疑惑,但卫诚并不会立即为他解惑。卫诚分外的平静地走到一张桌子边坐下,随意的点了两道菜。 见卫诚丁点没有给自己打招呼的打算,隐元恰好乐得轻松。他收起疑惑的情绪,高兴地拽着泰义往里走,找了一处视野不错的木桌坐下。 隐元与卫诚的随意点菜的状态不同,他坚决的沿着顺序将招牌菜与各种特色菜都光顾了一番,之后,他让店小二抱一坛花酿来。酒壶里的酒太少了,还是酒坛装酒实在点儿。 店小二笑容满面地在一旁听隐元吩咐,客人有钱,有愿意多吃多喝,店小二自然是相当的欢迎。 酒楼的伙计们手脚麻利,不一会儿,隐元那桌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隐元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菜肴咽了咽口水,这些菜均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菜里或多或少的加入了花瓣。 店里的招牌菜以兰花调味为主,此外,那些常见的花卉入菜也不少。泰义对花宴的兴致不高,他对花酿尚有些兴趣。泰义端起酒坛为自己倒了一碗酒,他低头闻了闻酒香,随后点了点头,喝了一大口。 泰义喝酒的同时,隐元拿着筷子大口吃菜,满意地不停称赞道:“好吃,好吃。” 以惊人的速度横扫了桌面的菜肴,不怎么满足的隐元又加了菜,还让店小二再端一坛酒,他要陪泰义一起大口喝酒。 吃菜喝酒之余,隐元的视线不经意间瞅到卫诚所在的方向。方才,卫诚仅仅是一人进入酒楼,一个人点菜吃饭,而眼下,卫诚多出了一位同桌人。那是一个中年男子,身穿深灰色的长袍,他模样儒雅,看起来颇像是一位文士。 中年男子此刻正坐在卫诚的对面,他并没有吃饭。隐元只见中年男子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与卫诚交谈什么。 然而,卫诚保持了以往的习惯,进酒楼吃饭依旧不肯取下斗笠。以致于,卫诚究竟有没有和中年男子说话,他到底说了几句话,隐元完全不清楚。 端起碗,隐元仰头喝了一大口花酿。他颇有几分不理解,卫诚为何出现在沐兰城。按常理,这个时候,卫诚应该学习与程言致他们好好相处,彼此配合默契,才能让太极八卦图提升威力。 太极八卦图如此重要,卫诚可丢到那边,独自一人跑来沐兰城不知是为了什么。 兴许是留意到了隐元的注视,卫诚微微地抬头,面向隐元的方向。尽管卫诚带着斗笠,但是隐元依旧清晰的感觉到黑纱之后的冰冷目光。于是,隐元淡然的从卫诚那桌收回视线,继续与自己碗里的酒拼斗。 没多久,卫诚放下筷子,他并未理会仍坐在那儿的中年男子。他一声不吭的起身就走,仿佛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一般。 隐元对花宴花酿的关注度高于卫诚,他没刻意留意卫诚的去向。 根据泰义的安排,隐元他们也不过是在沐兰城留宿一夜而已,明早就将出发。隐元虽要渡劫,可是他也不情愿给自己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惜世事难料,令隐元一脸血的事情依旧发生了。隐元与泰义入住的客栈同样也是卫诚入住的客栈。隐元站在走廊,忽见卫诚静然迎面走来,隐元有种又要倒大霉的预感。 很快,卫诚在隐元的身旁停下脚步,他淡淡一笑,平静说道:“星界的差事果然轻松,可以这么一路走一路玩。兴许,我以后也该去星界当差,日子过得清闲。” 话语里暗藏一丝讽刺,隐元倍感不爽地瞪了瞪卫诚。他才不是一路走一路玩,他在渡劫好么。渡劫,懂不,这绝对是非常危险的事情,稍有不留意,就可能面临性命之忧。 当然,有泰义同行,再大的劫难也会烟消云散。说起来隐元确实是倚着泰义,自己悄悄的偷了懒。不过,这就是命。隐元衰运太久了,固有危机,那也是有危有机。因果相伴,所以现在才有了泰义的出现,泰义成为了隐元的好运。 心里乐呵不已,隐元顿时放缓了情绪,懒得再与卫诚计较。他不浓不淡的说道:“别在沐兰城惹事。” 闻言,卫诚当即笑了起来:“我对沐兰城没什么兴趣。我打算回丙国一趟,只是路过沐兰城而已。” “哦,我懂了。你准备去丙国干坏事。”隐元说道。 卫诚抬手微微压了压斗笠,笑道:“毕竟曾经是故乡,离得久了,自然想要回去看一眼。我都快记不得,很多年没回家了。” 隐元挠挠头,心里不太相信卫诚的话。因为卫诚的话语中,提及丙国时,很难感受到一种对故乡应有的情感,反而是敌意超过了怀念之情。 要知道,隐元每每说起星界,或者是想到快要回家,隐元就会心情大好,说不出的开心。那种不由自主,从心底涌起的喜悦是隐藏不了的。 正是由于这类归家情绪与方才卫诚释放出来的情感不一样,再加上隐元对卫诚与他的蛊虫印象向来不佳,所以不管卫诚怎么说,隐元始终都带有一分怀疑,觉得卫诚总会干点坏事。 隐元疑惑地看了卫诚一眼,正欲问个明白。 这时,卫诚先开口说了几句:“我虽然也是去丙国,但我不会和你们同路,大家各走各路。你们的事,我不会过问。而我的事,你们最好也不要插手。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不同行,隐元相当乐意,隐元唯恐卫诚偷偷放出蛊虫咬他。 至于卫诚本人,他习惯自己一个人出行,同路的人多了反而束手束脚。大概是他孤单惯了,早已不适应真正的与人相处。 双方快速的达成了意见统一,卫诚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隐元愣了片瞬,嘴角不由抽搐。卫诚这态度算什么,还当真认为隐元和泰义有意来到沐兰城装作偶然间遇见卫诚吗?隐元不爽地哼了一声,他若有选择,绝对不肯偶遇卫诚。 抛开愤愤然的情绪,隐元回到了厢房,他摸出灵钟,仔细观察灵钟的现况。这一刻的灵钟十分安静,它仿佛进入了梦境,睡得非常平稳,伴随着徐徐的呼吸。 隐元瞅着灵钟研究了小会儿,忽然听得开门声,随后泰义进了屋。方才泰义道是有点小事需出门一趟,让隐元就先回屋休息,哪知隐元竟再次遇到了卫诚,两人简简单单的聊了几句。 此刻泰义回来,隐元将卫诚的相关情况说给泰义听。泰义得知后,微微点了点头:“他要回丙国复仇。” 泰义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分外肯定,隐元被他的话着实吓了一跳:“复仇?” 隐元以为卫诚口中所谓的回丙国,以致于半路途经沐兰城仅仅是随手捏造的一个借口罢了,岂料卫诚居然当真要去丙国。 泰义对卫诚回国复仇的猜测十分精准。卫诚虽未正式在皇宫诞生,也不曾在皇宫生活,但他终究是丙国国王的儿子,是货真价实的丙国皇子。 奈何,卫诚不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待见,对方不但没有派人来接卫诚和他的母亲入宫,而且还派出杀手追杀他们母子。 最终卫诚的母亲去世,丙国的国王将卫诚丢至甲国成为炼丹的药材,让卫诚去那儿送死。多年的折磨,要说卫诚心里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只叹当初在甲国时,卫诚自身实力太弱,他逃脱不了残酷的折磨,不得不咬紧牙关拼命忍耐,求得一线生机。而后,甲国灭亡,卫诚成功逃离,他逃到乙国却依然噩运不断。 然,卫诚命不该绝,终是恢复并掌控了一身的剧毒。 此前在丁国的丰凝城,卫诚体内的九凤血脉觉醒,八卦太极图的形成更是进一步强化了卫诚的力量。 走到了这一步,卫诚所思所想并不是要磨合八卦太极图,毕竟他不习惯与程言致相处。如今的卫诚拥有了不同凡响的力量,他久久压制的执念爆发,他要为母亲报仇,为自己报仇,杀掉那个深深的伤害了他们母子的丙国国王,那个人不配成为他的父亲。 程言致亦是丙国皇子,觉察卫诚的心思,免不得劝卫诚一番。卫诚半个字都不会听,他盼了这么久,他放不下旧时记忆,他必当复仇。 毫不留念的走出丰凝城,卫诚向着丙国而行。他一路走,一路清除障碍,随后,他在前往丙国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了隐元和泰义。 卫诚从不指望隐元与泰义出手帮助自己,他们只要不拦住卫诚前进的道路,这就足够了。 进了房间,卫诚取下斗笠,露出了那一张绝色的容颜。诱人的妖媚一如既往,瘆人的冰冷也是一如既往。他在桌边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杯子递至唇边,慢慢地喝了一口。 一会儿,卫诚丁点不意外的听到了敲门声,有客来访。卫诚未有多余的动作,他仍在坐在原地,仅冷冷的说了声:“进来。” 听得这话,一人推门进屋,正是之前的那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迟疑着走向卫诚,他微微拱手行礼,随即面露难色,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对方如此态度,卫诚完全不放在心上。他略微别过头,目光扫过中年男子,他勾起唇角,一抹笑容格外魅惑人心。中年男子心里一颤,急忙避开视线,低头不敢再看卫诚。 见状,卫诚笑了起来:“看你这副模样,那件事情估计是没的商量了。” 中年男子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对卫诚劝说道:“陆将军说,你的要求过分了,他不答应。” “不答应?”卫诚冷哼一声,嘴角上扬的幅度随之增加,“当初,他追杀我和母亲,母亲重伤身亡。我如今提点小要求,他竟然觉得我过分?” “陆将军那会儿也是奉命而为。”中年男子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低。 卫诚徐徐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整个房间的温度猛地升高,九凤的火焰肆意燃烧,炙热的温度满溢。中年男子似乎受不了这样的温度,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卫诚的声音霎时拔高:“我就是看在他奉命而为的份上,才让他到我母亲坟前自刎谢罪,而不是血洗他将军府。怎么,当真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么好欺负?以为我打不过他?以为我不敢出手?” 卫诚说着,浑身突然爆发出无尽的惊人热度,一团黑色的影子一下子从卫诚身上跃出,它噼噼啪啪的拦住了数道飞向卫诚的暗器。接着,蛊虫呸的一口吐出暗器,它立在卫诚的脚边,不屑的盯着四周。 卫诚冷笑的视线直直落在中年男子的身上,待中年男子惊恐欲逃之际,卫诚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我给了他机会。既然他不要这个机会,那么就别怪我冷血无情。” 说罢,卫诚扬手一扔,将中年男子丢到地上。中年男子颈项浮现出黑色的指印,他浑身抽搐,转眼剧毒身亡。 与此同时,数道人影冲入卫诚的房间,他们自四面八方围住了卫诚要置卫诚于死地。 第40章 隐元淡然地坐在厢房内,继续观察灵钟的恢复情况。忽然,他感觉到四周突如其来的一阵猛烈的晃动。 闷闷地偏了偏脑袋,隐元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动静传来的方向,心知那多半与卫诚又称,随后隐元收回了自己的心思。既然方才都与卫诚说好了,卫诚的这些事无需隐元与泰义过问,那么隐元果断不为自己惹这个麻烦。 他定了定神,伸出手轻轻的戳了戳灵钟的钟面。使用了融魂的碎片之后,灵钟神魂小有恢复,以致于乐泥的修补效果似乎明显了不少。如今看来,钟面仿佛平添了一层淡淡的光泽。 不一会儿,外面的情况陡然加剧。 猛然间,两道强势的力量重重地撞击在一起,客栈的晃动变得越发夸张了。 隐元无奈地叹了口气,安心的对自己说,没事,再坚持小会儿,他们应该就快要打完了。然而,下一刻,摇晃中的厢房的墙面裂开了一道口子。 见状,隐元嘴角微微抽搐,心叹他们打架要不要如此凶残,万一把客栈震塌了怎么办。 他刚想到这儿,屋顶的瓦片竟然十分配合的吧嗒吧嗒掉了几块下来,砸在地面碎掉了。 隐元盯着碎瓦一头黑线,他幽幽地瞟了眼卫诚所在的方向。他确实不打算过问卫诚的那些恩怨,但是,卫诚能不能不要这般凶残,下手稍微温柔点好么。 他一点儿也不想睡觉的时候,房顶还有破洞。 可惜,隐元的想法终究是不能改变现况。 情况越来越糟糕,客栈的客人与伙计们全都在惊慌失措地往外跑。隐元偏头看了看泰义,这会儿,泰义仍然格外镇定地坐在靠椅上闭目养神,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无论客栈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它都伤害不了泰义分毫。对这一点儿,隐元相当有信心。同时,隐元也坚信,这家客栈的状况不会威胁到自己。 于是,隐元再度静下心来。任由墙面的裂口数量直线上升,屋顶的瓦片掉得满地都是。 如隐元预感的那般,果然没多久,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客栈毫无悬念的倒塌了。 兴许是有泰义在房间的原因,隐元他们的厢房有所保护,并没有多少的变化。隐元他们如今仍是在二楼,不曾垮塌到一楼去。 只是在坍塌发生的同时,泰义挥手隐去了自己与隐元的身影,免得有普通人看见他们此刻仍在楼上,而感到惊讶。 厢房的屋顶空了,四面墙也没有了,唯有脚下的这一层楼依旧顽强的坚守在那儿。眼前的视线骤然开阔,隐元瞄了眼打斗的方向,这一次他是彻底看得清楚明白了。 不远处,有一处散发着浓郁黑气的阵法。十位死士分别站在阵法的十个方位,控制这个阵法意图杀灭卫诚。 这个阵法看似不难,但好像对卫诚具有一定程度的压制作用。卫诚漠然地立在阵法之内,这会儿,他没有带斗笠,妖冶的让人无法直视。他的身边跟着一只恶狠狠的蛊虫,蛊虫发出警告的声音紧盯那些死士。 眼下,死士们遍体鳞伤,看起来有些惨烈。相对的,卫诚的黑衣也撕裂了几条口子。不过总得看来,死士们的伤势比卫诚糟糕多了。 隐元的视线快速扫过那些死士,随后,他苦恼地反复打量他们外袍上面的符号。末了,隐元轻微地皱了皱眉,他记得自己曾经看见过这个符号,他对此有点印象。 很快,隐元眉宇间的愁意骤感加深了。他记起来了,这些死士外袍上面的符号,隐元当初在甲国执行任务时,他看见过, 可是那会儿,甲国的气数尽了,隐元去甲国只是为了确保及时的改朝换代。在隐元记忆中,甲国确实灭国了,可为什么,当时他在甲国看到的符号,如今会在沐兰城再次出现。 思及种种可能,隐元无比怨念。难不成,当初的甲国没有死透? 这事让隐元倍感为难,当时星帝担心甲国死而不僵,所以才派出运气不好的隐元。星帝原意是,派出隐元外出执行任务,确保衰运加身的甲国彻底死透。 那会儿,为了让隐元及时到达,半路不迷路,洞明专程送了隐元一趟,将他送至甲国。 偏偏如今看来,甲国的事情好像出了点问题。隐元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千万别告诉他,他去甲国的差事并没有顺利的完成。差事奖励隐元早已领取了,这该怎么办,隐元深深的纠结了。 隐元紧盯那些死士,心情霎时间沉了又沉。泰义一如既往的从容,他仍然坐在那儿,闭目养神,倒塌之后的尘烟皆是无法靠近泰义半分。 观察形势的发展,隐元暗自权衡自己下一步的安排。是他自己出手抓一个死士来问话,还是让卫诚给他留个活口,别急着杀掉。奈何,自己之前与卫诚商议好了,互不干涉对方的事情。 这个时候,隐元还是真的不太适合动手。 犹豫不决的时候,隐元忽然发现泰义睁开了眼睛。隐元急急地望着泰义,正打算与泰义商量一番对策,哪知泰义冷静无比的说了两句:“昔日,甲国的国王或许在那时死了,但甲国未必在那个时候当真灭亡了,剩余的隐患应当有不少。甲国和丙国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随之而来的麻烦自然免不了。” 听到这话,隐元哭笑不得。 既然星帝不曾向隐元提起这差事没完成,隐元就当自己完成了好了。 泰义静静起身,掸了掸衣袍,慢慢往前走了两步,他见隐元没动静,轻声唤了声:“走吧。” 隐元不甘心地望了一眼那些即将被卫诚杀掉的死士。这些死士也不知道是甲国什么时候培养的,如果可能的话,隐元确实准备抓一个回来问个明白。 不过,想必死士的使命只会是拼命,而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对于这番可能,隐元略感遗憾。他跟随泰义的身侧,两人轻轻一跃,从二楼稳稳地落在了一楼地面。泰义继续在前面走,隐元安静地在后面跟着。他们隐了身影,不怕别人看见,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迈过残垣断壁。 没走多远,隐元终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我们现在去哪儿?” 客栈已然塌了,他们需要另寻住处。隐元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这次客栈倒塌不是隐元干的坏事。 听闻隐元的问话,泰义抬手指了指大街尽头的另一家客栈:“方才我出来,在那家客栈定了厢房,今晚就住那儿吧。” 闻言,隐元无比惊喜,他正在烦愁要另外找地方,没想到,泰义居然已经定好房间了。 但转眼,隐元不由变了变脸色,刚才泰义出门去办的那件小事难道就是另外订厢房。莫非泰义早就猜到了客栈的情况会变成这副样子。隐元想来想去,觉得这事非常有可能。 泰义慢步走上前,神情自若。在沐兰城遇见卫诚的那一刻,泰义就猜出了个大概。他深知与卫诚同住一家客栈绝对不安全,提早另寻住处非常有必要。 然后,泰义回到这家客栈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有意看一看卫诚与丙国的矛盾到底到达了怎样的地步。 果不其然,此次负责围杀卫诚的是甲国的死士。卫诚本在甲国要被炼制成丹药服用,哪怕最终结果改变了。 但甲国毕竟是炼丹地点,他们知晓丹药的长处,同时也深知丹药的不足之处。由甲国动手布阵对卫诚的压制按理说应该相当有效。 可惜,卫诚的血脉早已苏醒,加之太极八卦图引来的那份力量,卫诚不再是区区的甲国死士能够压制的。这些死士绝对赢不了卫诚,对战的结果不言而喻。 隐元不快不慢地在泰义身后,两人行至新的客栈落脚。 街上的打斗惊动了许多人,大堂内此刻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这件事。隐元和泰义知晓得远比他们多,对他们的聊天内容并不关心。两人径直去了厢房,隐元满足的趴在床里打盹。入睡之前,隐元撑起一条细缝望向泰义,确定泰义没离开,他们不会再换客栈。 照此看来,这家客栈没有塌掉的危机。 隐元睡了一觉醒来时,外面的打斗结束了许久。双方的胜负与隐元猜测的毫无差别,自然是卫诚赢了。 只是,没人知道得胜的卫诚去哪儿了,他或许仍在沐兰城,或许已经出城了。隐元相信,卫诚若要复仇,这一路前往丙国,阻拦卫诚道路的人铁定不少。其中,肯定没有隐元和泰义。 晚饭过后,隐元颇有兴致的在沐兰城内闲逛,挑选物品。他不仅重新储备了大量的食物,更是添购了不少衣服。沐兰城的衣物带着一股清香,别有一番特色。 隐元先是挑选了九套款式相似的袍子,一件留给自己,另外八件送给八位哥哥。接着,隐元挑来挑去,另外购买了一件皮裘白袍,隐元有心将这一件袍子送给泰义。 他觉得,让泰义也穿与他相似的衣服有点不好意思,东皇应当穿的高贵华丽。 隐元心情激动的把衣袍全部收进锦囊内偷偷藏好,他不由思索,自己找个什么时间送白袍给泰义。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挺好。正好有理由,之前在客栈观战,他们身染尘土。 于是,隐元就送一套新衣服给泰义替换。 但真相却是,瓦砾从来不曾靠近泰义的附近,唯有睁眼说瞎话了。 隐元抬步走出衣坊,仍旧在街上转悠,寻找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物品。他左看看右看看,瞬间被一个东西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个木盒,盒子外观看起来十分质朴,偏偏盒子内星光闪烁,异常醒目。隐元对漂亮的星景相当有好感,更何况这个盒子仿若将整个星界都放在了盒子里。 隐元惊喜不已,他行至木盒跟前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地轻抚木盒。他仔细观察盒盖,盒盖绘了九颗星星,旁边刻有三个字:九星盒。 第41章 眼看着隐元对九星盒十分喜爱,卖盒子的商人立马顺水推舟向隐元介绍了九星盒的各种好处。其中有一条就是每到了子时,只要打开这个盒子,让它面对星空,盒里的星辰会变得和天空的星辰一模一样。 听闻这话,捧着九星盒的隐元惊喜万分地看着对方,问道:“真的吗?盒子里的星辰会和天空的星辰一样?” “当真,我夜晚仔细观察过多次。客人你大可放心买回去,要是星辰没变化,你尽管来找我。”商人对此信誓旦旦,一副童叟无欺的样子。 隐元望了一眼夜幕,此刻已是繁星满天,他本就是晚饭后出来闲逛买东西。待他返回客栈,距离到子时也不是那么远了。他略微琢磨,他和泰义会在沐兰城住一晚,正好可以试试这个九星盒的子时变化到底是真是假。商人在这儿做生意,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愁找不到人。 当然,隐元还得和泰义继续赶路前往丙国,不可能在沐兰城停留太长的时间。 隐元本人其实非常中意这个九星盒,哪怕它没有对方所说的那般神秘莫测的变化,隐元照样喜欢它,不缺钱的隐元对此不那么在意。 不过如果盒子真有变化,证明盒中的星辰与天空的星辰存在必然的联系,这绝对是一个重大的发现。隐元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天空的星辰是不是真的可以放入盒子中。 纵是内心有千般万般的猜测,隐元暗暗地把这些思绪压了下去。他付了银两,然后带走了九星盒。 隐元此次出门可所谓是采购颇为丰富,买了一堆衣物,还有一个九星盒。之后隐元随意在街上转了转,他不敢走太远,担心迷路找不到回客栈的路。 兴许是急于见到泰义送皮裘白袍衣服的缘故,隐元没再多耽误时间,兴高采烈的返回客栈。 隐元推开房门之际,泰义正站在窗边,凝望夜空的繁星,若有所思。听得声响,泰义侧过身看着隐元,隐元一脸的笑容明显告诉泰义,隐元这一趟出门相当的满意。 “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泰义问了句。 隐元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不变,他取出那套皮裘白袍,乐呵呵地递到泰义的跟前:“我刚才出去,看到这套衣服,觉得挺适合你,所以就买了。” 隐元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话语显得正常平淡。这会儿,隐元自我感觉表现得还算不错,他没有明显的脸红心跳,也不见呼吸急促,把自己的紧张感适当的掩盖了起来。 泰义看了看隐元,又看了看隐元新买的衣服,他并未拂了隐元的一番苦心,而是十分自然的收下了。 本来,在隐元的计划里,泰义既然收了衣服,那么接下来就应该轮到试穿衣服合身不合身的步骤。偏偏这一刻泰义似乎毫无试一试这件皮裘白袍的想法,隐元也不好意思直接地提出这个要求。 围观泰义换衣服,总觉得有点难为情,说不出口。 不过,隐元一想到以后泰义会穿他买的衣服,他心里就说不出的激动。 送出了新衣服,隐元急切地向泰义炫耀自己新买的九星盒,同时他还把商人的话也复述了一遍,展示九星盒的神奇。 泰义耐心地听隐元说完,心里暗暗地琢磨。是这个盒子当真如此特别,还是隐元被人骗了。无论是哪一个,泰义觉得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只是,隐元喜欢这个九星盒就好。 泰义明白九星盒对隐元的意义非常不一样。世间流传的北斗七星的说法,其实是抹灭了隐元的存在。唯有北斗九星,身在第九星位置的隐元,才会得到他人的正视和认可。 他不理解隐元成长至今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相信,和任何一颗星星一样,隐元肯定也希望自己能够拥有光芒,能够被他人看见。 所以,泰义对九星盒给出的评价是:“很漂亮的盒子。你今晚要守着它吗?” 听得这话,隐元连连点头,态度坚定:“我要守着它。” 隐元会打开盒子放在窗户外面,不让任何东西遮挡住星光。他十分期待,在子时到来的那一刻,九星盒发生的神奇变化。 他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出九星盒在那一刹那爆发出的绚丽美景。 由于有了无限的动力,隐元也不觉得丝毫困倦。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深沉,隐元内心的激动越聚越多。他一会儿看看九星盒,一会儿抬头望一眼夜幕。 与以往不同,从前的夜晚,隐元见到满天繁星时,总会思考哥哥们在做什么,大伙儿在做什么。可是这个夜晚,隐元的心思全在期盼子时的九星盒。 好一会儿,隐元搓了搓手,他偏过头打量屋内。床里的泰义似乎已经睡着了。对此,隐元免不了有一丝的遗憾。隐元其实非常想要邀约泰义一起半夜看九星盒。 可是,隐元不能完全确定盒子是不是当真有变化。如果它变得和天空的星辰一模一样,当然最好。假如它在子时纹丝不动,隐元让泰义傻守着一个盒子,面子有点过不去。 思前想后,隐元对自己说。这一次先他自己试一试真假,如果是真的,明天夜里,再和泰义一道欣赏九星盒。当然,如果是假的,隐元会乖乖地收起九星盒,不再提及子时变化的事情。 隐元一边想,一边继续期盼子时的到来。 烦闷无聊之际,隐元忽感眼前浮现一道柔和的星光,这般出人意料的变化立刻惊动了隐元。隐元的精神为之一振,满脸惊喜地盯着九星盒,是子时到了吗?星辰的变化要开始了吗? 隐元仰头望天,肉眼可见的一缕缕星光自天幕之中直直的落下,它们全数落在了九星盒之中。 九星盒内的星辰开始徐徐地挪动,星星们的位置渐渐改变。尽管它们的速度不快,但隐元能够清楚的感觉出来,它们将和夜幕的繁星一模一样。 隐元这一刻的亢奋难以言喻,他好想大声地叫喊泰义,他想让泰义也看看与真实星空相同的盒中星辰。 然而,九星盒对隐元的吸引力太大,他的身心都放在了九星盒,根本顾不了其它。就连是分心去喊泰义,好像也做不到。 隐元紧盯九星盒,他只是盯着九星盒,他的目光一动不动。随着聚集的星光越来越多,盒中的星辰愈发明亮,仿佛能够比拼天幕中的满天繁星。 很美,这是隐元的第一个想法。很真实,这是隐元脑海中的第二个想法。 无论是星光还是力量,对隐元而言都是那么的熟悉,真的就像是星界的大伙儿都来到了他的跟前。这般感觉玄之又玄,说不出道不明。 隐元捧着盒子,受到了其余星光的牵引,隐元身上也泛起了柔和的星光。与其它的星光相比较,隐元的星光十分微弱,一点儿也不醒目,简直快要看不见。 伴随隐元星光的涌现,九星盒内的星辰与天空的星辰愈发相似。同一时间,盒盖的星辰也点亮了,隐元身体表面的星光缓缓地流淌入盒盖上第九星对应的位置。 那里是隐元星所在的位置。 隐元直直地看着九星盒,他觉得自己的视线已经移不开九星盒。他的整个世界如同只剩下这个盒子和盒中的星辰一样。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变轻,变得透明,他在融入这一片星辰之中,成为它们的其中之一。 隐元深爱夜晚,深爱星辰,因为他是一颗星,一颗星就应当在一大片的星辰里。 可是这会儿,隐元不愿融入星辰,他心急的要退出来。在这个唯有盒中星辰的世界里,隐元听见了钟声,他熟悉这个声音。那是他的灵钟,那个小小的,却能警示妖魔的灵钟。 灵钟不会无缘无故地响起,灵钟已经许久不曾发出钟声。它这个时辰突然响起,必定是有大事发生,有妖魔到来了。 隐元努力尝试抽回自己陷入星辰的意识,他必须尽快的清醒过来,他不能再一心凝视九星盒。他要对付妖魔,他还要提醒泰义,快点醒来,不可以再睡了。 有危险。 强烈的危机意识霎时涌上隐元的心头,他的身体轻微一震,涌入九星盒的星光如行云流水般倒退回来。他听得盒子在咔咔作响,内部的星辰突现混乱,像极了在对隐元表示不满。 隐元并未在意这些,他竭尽全力的提醒自己,别再站在窗边,快些往后退。 他生在星界,长在星界,什么样的星辰不曾看见过。真实的美丽星辰隐元早已看过无数次,不在乎少看一眼这个盒中星辰。 隐元刚想到这儿,他的双手下意识松开九星盒,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尚未看清眼前的情况,一道锋利的剑光瞬息间到来,它一下子劈在了九星盒表面。 九星盒自中间一分为二,连带盒中的星辰和盒盖的九星顷刻间断成了两截。 隐元忽感手臂一道力度传来,泰义将他拽到了身侧,连退了几步。 斩断的九星盒爆发出刺眼的强光,随即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第42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隐元吓了一大跳,他在庆幸自己及时抽回星光,获得解救的同时,却仍然忍不住叹惜刚刚买来的九星盒就这么坏掉了。盒里的星辰非常美,可是美得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异样。 这会儿,隐元即使不转过身也明白刚才是谁在帮助自己,和他住在同一间房间的人是泰义。 隐元心里再清楚不过,只要有泰义在他的身边,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劫数,自己都能平安度过,一路走来皆是如此。于是,隐元稳了稳情绪,壮着胆子探出头去寻找那个跌落到窗户外的九星盒。 断成两截的九星盒翻落在地,此刻的它已然失去了最初那般迷人的星光。九星盒重重地砸在地面,又增加了几道裂缝,它与寻常的木盒一样变得平淡无奇。 所幸如今是半夜,盒子掉下去的时候没砸倒路人,也没惊扰到客栈的客人们。 泰义站在隐元的身侧,自从他抬手将九星盒劈成两段之后,就一直留在隐元附近。哪怕是听到了那一声古怪的惨叫,泰义也不曾出门追赶。 隐元倒是不经意间瞅到一抹人影快速的在街角的转角处一闪即逝。对方似乎受了重伤,逃走的背影甚是仓促。 “不用去追吗?”隐元偏头问泰义。 闻言,泰义淡然地摇摇头:“没必要,他活不过半个时辰。” 泰义不仅将九星盒与隐元之间的联系斩断,同时也将依附于九星盒的生机悉数斩断,重创了施法九星盒的人。操控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必当遭受强烈反噬,已然没了活路可走。 只不过,这件事再次提醒了泰义,对隐元得多留意,隐元沿途走的劫数不可掉以轻心。 本来这些琐事应当由隐元自己考虑,奈何隐元的防备极低,很多细节压根不曾认真的琢磨,让隐元自己面对危机基本上不可能。所以,隐元偷懒了,泰义就不得担起重任了。 隐元思前想后,对九星盒的异变依然十分介怀,他忍不住问泰义:“盒里的光芒究竟是什么?它好像会把我融入其中,无法脱身。” “那是九星盒的饵,用于捕食。它具有星辰的气息,会自然而然的吸引星星的注意,然后趁着星星不戒备的情况下,吸取对方的力量,囚禁星辰,转换为一种掌控星相的手段。”泰义不急不徐的解释道,“盒内恐怕捕捉了一些小星,盒内气息与天际星辰愈发相近。” 根据泰义的猜测,对方的本意是利用隐元半夜观星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引入隐元的力量,将隐元封锁在九星盒,进而增强九星盒的实力。 不管怎么说,隐元毕竟属于北斗九星之一。哪怕隐元是身处在最尾巴上的那一颗,且不醒目,但这不能改变隐元是北斗第九星的事实。 可惜,对方低估了泰义对隐元的保护防御,一举一动皆在泰义的眼皮低下。泰义不轻易的说出口,仅仅是图个为隐元渡劫方便而已。九劫挡道,宜疏不宜堵,泰义索性就这么先看着隐元引来祸事,再在适当的时机出手替隐元解决。 得知泰义的看法,尤其是九星盒曾吸取了真正的星星,隐元心头不禁涌起阵阵悲伤。他一想到盒中囚禁了天际星辰,那些星星他们曾与隐元一道出没夜幕,可如今,隐元仍在这儿,他们却已不复存在。这是无疑一件令人难过的事。 隐元明白,星星会陨落,可听说过与亲眼看见完全是两回事。 见状,泰义劝说隐元:“他们的肉身虽然没了,但神魂仍在。如今九星盒被摧毁,如果他们能重返星界,星帝会有办法替他们重塑肉身的。” 纵是严重到无法重塑肉身,星帝自然也会为他们安排另一条平稳的道路,此生不必在受困于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重返星界?去见星帝? 隐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接着,他伸手至窗外,口中念念有词,有模有样的沟通天空的繁星。渐渐的,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自损坏的九星盒内溢出,它们忽明忽暗,虽然出奇的微弱,但让隐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这些光芒轻轻地绕过隐元的指尖,随后沿着隐元手指的方向升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隐元仰望夜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世人都说,北斗星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它会为迷路的人指引方向。 身为不起眼的隐元星,隐元缺乏引人注意的星光,长久的被人们遗忘在深夜。但隐元自己心里清楚并坚信着,自己是北斗星的一员,他也能够给迷失在人世间的星星们指引回家的道路。 眼看着那些光芒和星光融为一体,隐元心底尽是说不出的满足感。这是他第一次顺利的为他人指引了方向,勾勒出一条重返家乡的正确大道。 隐元在凝望繁星发呆,泰义则稍稍放缓了神情,他从隐元的眼眸中发觉隐元的星相正在悄然改变。泰义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种好的变化,对隐元十分有利。 曾经混乱不堪的星相慢慢的寻得了规律,少了几许混杂,少了几道阻隔,隐元展示的星相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哪怕隐元自身的星光仍是那么的不醒目,可谁不知道,右弼隐元星从来就是一颗不醒目的星星,是一颗隐藏起来的星星。 八星洞明是福运,九星隐元意味着灾祸。然而,所谓祸福相依,隐元的存在自有他的必然和必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兴许在那灾难之后的,是一番出人意料的际遇。 “他们回家了。”隐元扭过头,冲泰义开怀大笑。他相信泰义的话,他相信等星星们返回星界,星帝定会有法子帮助大伙。 泰义轻声应了声,他明显感觉到,隐元在经历了九星盒的遭遇后,罕有的心情大好。不管怎么说,隐元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好事。 隐元本以为此事已了,却惊觉自己指尖的星光竟然不曾消失。他纳闷的反复观察自己的手,又倍感不可思议的望向天空。奇怪了,莫非是口诀出了问题,哥哥们平时不都是这么给人指引方向的吗? 假如口诀没错,难不成还有迷路的星星没能回家,导致这件事并未结束?隐元想不明白,论最容易迷路的星星非自己莫属,怎么还有会星星比自己更迷糊,有了指引仍不知家的方向。 隐元询问的目光投向泰义,他再次探头打量那个掉到楼下的九星盒,琢磨着自己是否下楼捡回盒子好好的研究一番。 他尚未开口,泰义对隐元想法已是心知肚明,他伸手朝楼下虚空一抓。瞬息间,早已断裂的九星盒出现在泰义手中。接着,泰义将这两截端盒递给隐元。 隐元小心翼翼地捧着九星盒反反复复的仔细瞧,生怕吓坏了尚未离开的星星。 然而,盒内的星辰美景荡然无存,此刻的盒子空空如也,别说一颗星,就是半颗星都不曾留下。隐元睁大眼睛再三打量,任凭他看得头晕眼花,也看不出盒中剩下了未离开的星辰。 既然大家都走了,那为什么,他手上的引路星光仍在呢? 隐元眉头都要拧紧了,始终想不明白。就在这时,他的心突然跳动了一下,他飞速地合上九星盒,直瞅盒盖的北斗九星。九星盒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的盒盖刻有少见的北斗九星。 莫非盒盖有夹层,里面藏有什么东西? 轻之又轻的割开盒盖,隐元惊喜的发现盒盖的夹层中当真有一团淡淡的薄雾。隐元不明白这是什么,可他能确定,对方绝不属于星辰,隐元对繁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 隐元定定神,他之前用了引路星光直指星界,对方不是星星,属于栖身九星盒的其它存在,所以一时间无路可走。 于是,隐元替换了口诀,解开了那条铺好的星界之路。下一瞬,薄雾立即绕着隐元转,好像在寻找什么。 隐元对此一头雾水,他不清楚薄雾需要何物,干脆将衣兜里的物品全都取了出来,乱七八糟的物品铺了一地,任由薄雾观看。 很快,薄雾飘至一个锦囊的跟前,它焦急地扭来扭去,奈何始终穿不进去。隐元好奇的解开束口的绳子,只见薄雾一下子就窜入袋中。 没等隐元反应过来,锦囊里放置的古钟径直飞出。这个巴掌大的小钟一扫长久的没精打采,浑身上下溢出丝丝灵气。转眼,灵气聚集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人,激动地移向泰义。 小人趴在半空,脆生生的声音在从他口中响起:“拜见吾皇,愿吾皇安好。” “你是这个古钟的钟魂?你认得我?”泰义问道。 “回禀吾皇,小的是灵钟的钟魂,第一次见到吾皇。”小人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幸得天佑,与吾皇相遇。不然我魂魄受损,记忆遗失,险些误了大事。” 按照古钟的解释,它原是镇守灵钟寺内,预警周遭的妖魔鬼怪。某日,它忽得先祖托梦委以重任。灵钟本该即刻启程去见东皇,岂料突生变故,它钟身破损,钟魂撕裂。 灵钟也不知道自己被人丢弃到了何处,它浑浑噩噩,力量大减不说,还忘却了自身使命。若不是遗失的魂魄重归,它恐怕此生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小人从自己体内抽出了一缕淡金色的神魂,恭恭敬敬地奉到泰义的跟前:“混沌钟钟魂在此,请吾皇收下钟魂。” 灵钟幸不辱命,终是完成了先祖的嘱托。 泰义伸手轻轻一招,淡金色的钟魂顿时飘往泰义。泰义能清楚看到钟魂惨遭重创,虚弱到了极致。究竟发生了何事,泰义也不急于这一时问个明白。好在钟魂归来,接下来只需安心休养,苏醒之后再谈其它。 千难万险的完成了使命,小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同时,泰义屈指弹出一团光芒,融入小人体内,修补裂缝:“你魂魄方才重新融合,先退下去休息吧。” “谢吾皇厚赐。”小人兴奋地行了礼,一溜烟窜回古钟里。待古钟飞回锦囊,已不再有灵气溢出。 灵钟回来了,隐元心领神会地系好口袋。他把铺了满地的物品重新揣回衣兜,正欲给泰义说话,却猛地愣住了。 他看见泰义的唇边扬起了一抹浅笑。 自从隐元在丁国丰凝城与泰义相遇至今,隐元第一次见到泰义露出如此欣慰的轻松笑容。正因如此,隐元决定不打断泰义的笑意,静静地站在一旁。 古钟内的小人与泰义的谈话,隐元也听到了,内容涉及一件天地至宝混沌钟。混沌钟对泰义而言,极其重要。隐元虽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但混沌钟钟魂的回归,泰义肯定非常高兴。 泰义心情愉快,隐元也由衷感到开心。这会儿,他认真觉得购买九星盒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过程虽有几分凶险,可结果特别好。 隐元隐约有种错觉,照此下去,他的运气说不定将会缓慢好转。充满期待的夜晚,对隐元来说注定是睡不着了。 第43章 清晨的沐兰城弥漫着淡淡的兰花清香,隐元站在窗边伸了伸懒腰,他笑呵呵地看着这个沐浴在阳光中的城市,倍感神清气爽。 经过了短暂的休整,隐元与泰义该离开沐兰城了。他们还得赶往丙国,隐元简直不敢计算,自己从接到前往丙国寻找流寇的任务到现在已经过去多少时间。再这么耗下去,他完全不能想象自己的差事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出城之后的前行道路,泰义依旧按照最初的打算,他们沿着偏僻的小路行走,避开了人多的道路。人越多,隐元遇见的麻烦就会越多。 一路上,隐元的话出奇的少,只是时不时瞅一瞅身边的泰义。历经了昨晚的变故,灵钟的钟魂此刻正在锦囊里补瞌睡。虽说隐元十分想把钟魂戳起来聊天,可是又不忍心打扰对方休息。 当夕阳西沉之际,隐元惊喜地发现了的一座破旧的古庙。 破庙确实破败得厉害,杂草丛生,想必已经废弃了许多年。庙里积了厚厚的灰尘,到处可见蜘蛛网。一前一后两间屋,前面的房间大些,已经看不见供奉的神像,后屋小些,还剩两个陈旧的蒲草座垫。 见状,隐元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吹出。顷刻间,大风四起,伴随着呼呼的风声,掀起的尘土碎瓦直直的向着墙壁以及屋顶的破洞飞出。待风停下来的时候,大屋里干净了许多。隐元成功的把屋内的灰尘都折腾到了庙外。 泰义与隐元对昏暗的后屋兴致不高,他们就在附近寻了处还算干燥的空地,点燃了火堆。泰义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对隐元说:“今天就在这儿暂住一晚吧。” 隐元欣然应了声,他对居住的条件倒是没有多少意见,好房子和破房子的差别不大。反正隐元就算是住在好房子,也没准住着住着就塌了。 他住在破庙的负担还小一些,至少破庙倒塌的时候,破了大洞的房顶哪怕掉下来,瓦片比一般房屋少几块。 他们坐下不久,隐元意外的听到了马蹄声。马蹄声渐近,好似向着破庙的方向疾驰而来。泰义对外面的动静不感兴趣,隐元则非常好奇地走到庙门,伸长脖子往外瞧。 下一刻,隐元面露惊讶神色,他没料到居然有熟人来了。 这会儿骑马急速奔来的不是别人,而是隐元在丁国都城见过面的郑峻和程言致。尽管程言致仍然身穿白衣,头戴斗笠,看不清相貌,但隐元通过郑峻的存在不难猜出,到来两人的具体身份。 隐元开心地冲他们连连挥手,而郑峻看见破庙门边的隐元,急忙牵了牵缰绳,放缓了赶路速度。 待到距离近了些,郑峻问道:“就你一人?”他记得之前在丰凝城,隐元是和泰义一道出城的。 闻言,隐元摆摆头,他笑着指了指破庙内,示意泰义在里面。对于这个结果,郑峻丁点不意外。 郑峻翻身下马后又扶着程言致下了马,随后,他牵着两匹马与程言致并肩来到隐元跟前。 泰义在这一路上选择的道路都十分偏僻,隐元很难得见到人,更别提熟人。此前要不是进了沐兰城,他们恐怕也不会遇见卫诚。可惜,隐元与卫诚交流困难,他对程言致他们好感度多一些,程言致给隐元的感觉比较亲切。 眼看着天色渐晚,隐元自然热情的邀约程言致他们:“天快黑了,不如今天就在这儿住一宿,天亮再赶路吧。” 隐元的打算是大家都在破庙住,不仅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有人说说话,人多热闹一些。 对此,郑峻与程言致不约而同的点点头。他们本就有打算寻个住处过夜,于是顺势应了隐元的邀请。 郑峻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是暂居丁国,抽出时间好好的巩固新获得的力量,磨合太极八卦图的同时,也试一试攻击防御的极限状态。奈何三人不是一条心,卫诚看程言致他们不顺眼,根本不可能好好的配合。 所以,隐元和泰义走了没多久,卫诚也走了。 程言致曾经尝试挽留卫诚,奈何不成功,他问卫诚打算去哪儿,卫诚也不说。卫诚向来不理会程言致,他始终无视程言致,终是一声不吭地掉头就走。 郑峻看不下去,他拦住卫诚非得问个清楚。 程言致是住在郑峻心里深处的那个人,恨不得保护得密不透风,不受任何伤害。郑峻见不得卫诚欺负自己的心上人,让程言致难过。 郑峻有心找卫诚打一架,却被程言致拦住了。程言致摇摇头,张了张嘴:算了,他想走就让他走吧。 程言致心知卫诚不喜欢自己,也不讨厌留在他的身边,程言致不好勉强卫诚。况且,卫诚能随心掌控剧毒,程言致害怕郑峻惹恼了卫诚,卫诚对郑峻下剧毒。 他不愿看到这一幕。 卫诚走后,郑峻和程言致对往后的生活也有些苦恼。 当初,郑峻和程言致逃往丁国,是因为被黑暗之子追击,一心赶往丁国国师那儿求助。如今事情变得混乱不堪,郑峻一时间也不知他和程言致何去何从。 两人在丰凝城休息了几天,某天清晨,程言致在郑峻怀中睁开眼时,突然对郑峻说:我想回丙国。 郑峻揽了揽怀中人,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 丙国是程言致的家乡,小时候,当他还是丙国皇子的时候,被父皇捧在手心保护。程言致没有料到自己被母亲毒哑,没有料到自己被送往甲国炼丹,那么多年九死一生的生活就像是一场噩梦。 此刻,程言致突然想要回家了。他知道卫诚也一定会回到丙国,但卫诚的目的与程言致完全不同,卫诚要复仇。 程言致不指望自己可以阻止卫诚,他只希望卫诚的双手少染一点儿鲜血,仇恨造成的痛苦已经太多太多了,多得沉重到迈不开前行的步子。 说起来有些尴尬,程言致和郑峻赶路前往丙国途中,不知为何迷了路。当他们穿过一片迷雾般的森林,就来到这附近。 两人正在商议是不是找个适合的地方小憩片刻,再行前进。就在这时,他们意外的看见了隐元。 隐元不明白为什么他和泰义走得如此偏远的小路也能偶遇迷路的熟人。不过,遇见就遇见了,破庙的夜晚注定不那么无聊了。 郑峻在破庙门口的木桩拴了马,随后与程言致一起往里走。难得这里没有外人,程言致取下斗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对于隐元他们的赶路方式,程言致佩服至极。隐元和泰义此行并不见坐骑,也不见他们风尘仆仆的模样。这足以证明隐元他们这般步行的赶路速度已然达到出乎意料的快。大概平时不会与别人对比,隐元对这样的赶路方式没有任何疑问和特别的想法。 难得周围多了两个人,隐元自然是得意了一番他的经历。从迈入丰凝城城门开始,隐元这一路可是过得异常精彩,既有小镇的魔物,也有血树下的小妖,更有古村的鬼魂。就在前一天,隐元在沐兰城过夜,还险些被一个伪装的九星盒关在里面。 隐元兴高采烈地说了一通,却唯独没提混沌钟的钟魂。隐元下意识认为,混沌钟对泰义而言十分重要。这是泰义的事,在得到泰义本人的许可之前,隐元不能到处乱说。 然而,就是隐元的这些遭遇,已让程言致听得暗自紧张,为隐元捏了一把冷汗。程言致握紧了郑峻的手,郑峻则无奈地盯着隐元反复瞧。他纳闷,这家伙的运气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了,哪有人出门这么折腾的。 郑峻和程言致亦是从丁国丰凝城出发前往丙国,这么就隐元这么多事。 不过隐元丝毫不认为这点遭遇有何不对,他的运气向来不怎么样。这次泰义告诉隐元要沿路渡劫,渡九劫,隐元同样坦然面对。九劫不可怕,守在泰义眼底下,隐元坚信这是自己最安全的渡劫。 隐元和程言致他们说个不停,一旁闭目养神的泰义始终没发表任何评价。隐元见人就把自家事先一口气说完,这是生怕遇不到坏人。 好在泰义觉得程言致和郑峻对隐元的小命不构成威胁,要不然,泰义相信隐元迟早要自己挖坑把自己埋进去。 眼下,泰义不怎么关注他们的谈话。他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慢慢沟通回归的钟魂,耐心的为它修复伤口。在泰义这儿,这才算是一件真正的正经事。 见面后,几乎都是隐元在说话。程言致默默听着,偶尔用手比划几下表达自己的想法,或者由郑峻替他说。 渐渐的夜深了,隐元嗅到了丹药的香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般药香愈发浓郁。换作平常这个时辰,郑峻早在尽情享用专属于他的丹药,偏偏今天有隐元他们在场,程言致颇有些不好意思。 郑峻的手搭在程言致腰际,轻轻摩挲,程言致微红着脸,垂下眼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程言致本就长得极度赏心悦目,如今再加上迷人的药香和不知所措的羞赧,令郑峻完全把持不住。 很快,郑峻突然一把捞起程言致,大步朝破庙后方走去:“夜深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这话虽是对隐元说的,但隐元一点儿没感到郑峻在和他说话。隐元只觉得,郑峻纯粹要带走程言致而已,那话冲着他们两人说的。 隐元嗅了嗅四周,程言致散发出的丹药香气的确十分好闻,丹药能炼到这份上,当真很神奇。只是,隐元对丹药的看法也就到此为止,再无其它更多的念头。 抢夺的心思什么的,从来没有过。 郑峻与程言致进入后屋,隐元拨了拨火堆中的木柴,这才恍然记起,他只吹了吹这里的灰尘,忘了打扫后屋。程言致他们休息的话,在这儿休息比较好,还有火堆照明。 在是否提醒他们这个问题犹豫了片瞬,隐元就懒得考虑了。郑峻他们肯定能够发现这些小问题,不用隐元担心。 隐元偏头看着火堆旁的泰义,火光映亮了泰义的脸。自从昨晚灵钟内的小人现身,泰义的心情一直很好,隐元希望泰义的心情永远都这么好。 他轻轻起身行至破窗边,他坐在那儿,正好能够看见夜空。今夜天空有云层阻挡,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但隐元依旧喜欢面对这样的夜幕坐着。 夜凉如水,万籁俱静,隐元却听得后屋方向传来声响。压抑的喘息似乎在极力克制,偏偏又克制不住,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动静。 这一切建立在程言致不能说话的基础上,不然的话,估计远远不止这种程度。即使如此,后屋的响动也越来越明显,掩不住的欲念四溢。 隐元单手托腮,望天漆黑的夜幕,无心打扰后屋的夜晚时光。只是,隐元的淡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做到淡定无视。 隐元忽感肩头一沉,他偏头看去,只见自己肩膀上坐着一个袖珍的小人。灵钟的钟魂不知何时从钟内钻出来了。他皱着眉头,撅着嘴,双臂交错抱在身前,心情极其不爽:“这谁啊,太可恶了。大半夜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服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整座破庙都笼罩着浓郁的药香。 初遇程言致那会儿,泰义曾给隐元说过,这样的丹药不是给隐元吃的,所以隐元从来不动这方面的心思。 小人也清楚这不是供给自己的丹药,乱吃会有人找他拼命,可架不住他气愤。他魂魄受损,灵钟钟面受损,正是急需治疗的时刻。眼瞅着丹药不给吃就够郁闷了,偏偏还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炫耀,这不是存心给他过不去吗。 钟魂的小身体徐徐飘至半空,他面对后屋的方向,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他搓搓双手,眨眼就飘来不见了。 隐元正要问钟魂去哪儿,半夜别乱走迷路了,就听见后屋有断裂的声音,紧接着,轰的一声,后屋塌了。 再然后,整个破庙都塌了。 隐元抖了抖头顶的瓦砾,一阵夜风吹过,带走了扬起的尘土。隐元坐在原地不动,心情出奇平静。下次还是住露天得了,免得房子半夜倒塌。 第44章 隐元对破庙的倒塌并不是太在意,他要历劫,如果这么小小的一个倒塌也算入其中的话,隐元反而觉得自己赚到了。 比起隐元的现况,泰义的情形明显好得太多了。泰义坐的位置附近皆是干干净净,唯有任何的尘土靠近。那些瓦砾仿佛被自动屏蔽一般,全都远远的躲到了其它的地方。 既然泰义没有受伤,隐元顿时安心了不少。随后,他左右张望,想要知道后屋内的程言致与郑峻两人的情况如何,刚才的倒塌可是从后屋开始的。 然而,隐元很快就见到了灰头土脸的钟魂,却迟迟不见程言致他们的动静。隐元不由疑惑,难不成他们被砸晕了,这该如何是好。根据之前的情况不难猜测,那两个人正在后屋做一些光溜溜的事情,隐元实在不方便过去打扰。 隐元心有疑虑,他的视线频频望向后屋,钟魂见状怨念地坐在隐元的肩头,他愤愤说道:“别看了,他们不在。” 听到这话,隐元颇感意外地瞅着钟魂,他刚才可是明明白白的看到程言致他们进了后屋,外带中途还一度听得那边传来的急促的喘息。他相信,那两人绝对就在后屋,怎么可能不在那儿。 面对隐元的疑惑,钟魂并不解释,他怀揣着双臂微微偏过头,他目光投向的方向正是泰义所在的位置。钟魂坚信,泰义一定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毕竟小小的钟魂也并不明白,为什么那两个人说消失就消失了,消失得完全没有征兆。 小钟魂既然不能给隐元解惑,于是隐元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转到了泰义的身上。然而,此刻的泰义正闭目养神,与混沌钟的钟魂细细梳理伤势,无暇处理破庙的坍塌种种。 隐元不好意思贸然去打扰泰义,只能在一侧默默的等着。 黑夜里的倒塌破庙弥漫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气息,隐元时不时的望一眼天空,那没有星星的夜幕,而后他又扭头望向泰义,看泰义忙完了没有。 好一会儿,隐元终于盼到泰义睁开了双眼。泰义镇定地抬眼看了看隐元,接着他又瞅了一眼后屋曾经所在的地方。对此,泰义微微叹了口气,暗叹这种事居然也能遇到,真不是该怎么形容此行的运势说才好。 泰义起身走向后屋的同时,满心纳闷的隐元毫不犹豫地跟上前,他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程言致他们去了哪儿?会不会真的压在下面砸晕了?” 哪怕程言致和郑峻被瓦砾掩埋到完全看不到身影的可能极低,但隐元依旧有这般猜测。 闻言,泰义平静地摇了摇头:“他们如今已经不在这里。他们具体前往了什么地方,尚不好判断,得走过去看看才清楚。” 泰义的话令隐元一头雾水,他继续默默地望着泰义,等待泰义的进一步解释。 不过,泰义给出的理由相当出乎隐元的意料。泰义说,眼下这件事与程言致他们之前提及一件事情息息相关。 程言致他们来到的时候曾说,他们本是出发到丙国,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竟然迷了路。当他们穿过一片迷雾般的森林后,意外来到破庙的附近,遇见了隐元他们。 “难不成是那个森林有问题?”隐元猜想。 奈何,泰义依旧摇了摇头:“这事的关键不在森林,而是卫诚。” 关键是卫诚?这个名字的出现使得隐元甚是费解,程言致他们一会儿迷路,一会儿突然失踪,这和卫诚有什么关系,卫诚难道还有能耐左右程言致他们的前进方向不成。 但是,事情的真相确实如泰义说的那样,与卫诚密切相关,问题的确出在卫诚身上。 当初在丁国丰凝城那会儿,隐元也曾目睹太极八卦图的形成,其中涉及的三个重要人物依次是卫诚、程言致以及郑峻。 其中卫诚和程言致兄弟俩作为太极的阴阳两极,而郑峻归于八卦图,他们同为图魂,他们的共同力量催动太极八卦图转动。 太极八卦图既是一体,那么三个图魂之间势必相互影响,到达一种平衡状态。可惜,在实力差异明显的情况下,未能形成平衡的力量将导致偏移发生。 如今的太极阴阳之力里,卫诚的心智力量明显强于程言致,引得力量明显向卫诚倾斜。卫诚的态度愈发强势,程言致的态度愈发弱势,更是加大了这种差异的变化。 太极已然不稳地偏向卫诚,连带八卦图力量一并收到影响。对郑峻而言,他心系程言致,宠爱恋人到了一种极致。他对程言致的宠溺,对卫诚的不满情绪,导致围绕太极外围的八卦图力量远离卫诚的那一边,悉数聚集于程言致的那一边。 短时间内,看似卫诚的实力在上升,郑峻的力量在增强,可是从长久来看,这种的情况相当糟糕。太极八卦图的极度不稳定引发力量倾斜,程言致夹在其中渐渐削弱,最终,三方失去一角,平衡将会彻底打破。 太极八卦图一旦混乱崩塌,三个图魂一个也别想活。这些事本该在形成初期解决,三个图魂细细磨合。偏偏由于卫诚对程言致他们的态度,加深了现在太极八卦图的不稳定。 正因如此,冥冥之中有所牵连的图魂所处的方位也长久处于不稳定状态,随时随地的突生变化。方才破庙的倒塌造成的刺激,兴许是惊动了程言致他们,他们回避之际促使位置改变。 可惜,图魂们至今全无自觉,没意识到此事的可怕后果。当然,哪怕意识到了这些问题,按照卫诚的脾气,他多半也不会在意,他只会一心赶往丙国复仇罢了。 隐元烦恼地晃晃脑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找他们吗?他们在哪儿?”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他们就在前面。”泰义一边说,一边抬起手。他的指尖在半空轻轻一点,些许微弱的感应立即在半空荡漾开来。这是混沌钟对太极八卦图两者之间特殊的沟通方式。 泰义释放出混沌钟钟魂的一丝气息,借此牵引太极八卦图图魂的方位。这种法子在短期内十分管用,毕竟程言致他们上一刻仍在此处,留下了明显的气息。 前方的景象变化之际,泰义伸手抓住隐元的手腕,避免一会儿隐元乱跑,自己把自己弄丢了。他们这会儿走的路并不是一条寻常的道路,是图魂出行的专属轨迹。 与此同时,隐元发觉眼前逐渐明亮的时候,手腕骤感一道力,将他牵至身旁。隐元下意识闭了闭眼睛,避开愈发刺眼的光芒。待到光亮慢慢减弱,隐元这才好奇地左瞧右看。 隐元前方出现了一条神奇的道路,它由无数光芒铺就,而这些光芒形成各式图案。隐元一一辨别,道路以阴阳鱼作为起始,紧跟着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卦象。再然后,又返回阴阳鱼,以此往复。 一条路就这么无限的往前蔓延着。 隐元感慨之余,丝毫不忘紧贴泰义身旁。他不知道这条路究竟通往何方,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这条路上迷路。 他深深的觉得在这种地方迷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一会儿,他偏过头正打算询问泰义,他们还有多久能够到达终点,却惊讶瞅见泰义的脸色略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隐元顺着泰义正对的地方看去,瞬间郁闷得一脸血,他终于明白泰义为什么会神情有变化,因为他们前方没路了。是的,前方再无道路,那些由阴阳鱼与卦象铺成了光路就在此时说没有了就没有了。 面对这般情况,隐元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再一次的出行不顺利。不过是为了寻找程言致他们的下落而已,这次居然不是迷路,而是没有路。 短暂的纠结后,隐元的心情转为淡然,他心想着,来吧来吧,渡劫的隐元星天不怕地不怕。迷路他都不怕,没路他照样不怕。 不同于隐元的冷静,坐在隐元肩头的小钟魂顷刻间拽紧了隐元的衣领,他紧张地缩了缩身体,惊恐地四处张望。 “怎么了?”隐元被小钟魂拽得透不过气,不得不问道。 钟魂警惕地打探周围,小脸快拧成一团,他忧虑说道:“有妖怪,这里有厉害的妖怪。” 哪怕他眼下并不是灵钟的外形形态,但依旧不改灵钟出色的预警能力。他一贯的差事就是感应怪物的存在,随后响起钟声向大家警示,所以,这一次也一样。 只是,钟魂感应到附近的妖怪本事大,使得他倍感不安。 这一刻,隐元与泰义并肩站在道路的尽头,他们没办法再前行,前方黑漆漆的一片。隐元琢磨着他们是否应当沿途退回,他下意识地往后瞧了眼,骤感不妙。他们身后的道路在消失,越来越淡,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隐元没料到形势突然变成这样,他一脸的迷茫。相对的,泰义看得十分清楚,这是一个陷阱,利用程言致和郑峻构建的陷阱,将泰义和隐元引到这个陷阱里。 陷阱危机遍地,泰义却认为无需刻意躲避。这一路上,越艰难的考验对隐元而言越好,一旦迈过最困难的关卡,剩余的劫难将不足为惧。 “小心,要来了。”泰义平静地望了望身旁。 隐元不明白什么要来了,可他相信来得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在他们脚下的道路彻底消失的那一瞬,丁点暗光在他们脚边点亮。紧接着,暗光在他们周围勾画出全新的图案,先是阴阳鱼,再是八卦。 整个过程,隐元始终盯着暗光一个劲的瞧,偏偏图案全部完成后,隐元却迷茫了:“这是太极八卦图?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是颠倒的太极八卦图,又称作反太极八卦。”泰义从容应道,而后又为隐元解释了一句,“颠倒后的太极八卦图不会认可钟魂的牵引,它的杀阵将不计余力的把我们作为擅闯者勒杀在此处。” 隐元理解地点点头,根据常规情况,八卦阵内有八门,其中一门为生门。泰义既然说了,这并非寻常的八卦,已然颠倒,生门的位置恐怕也已发生偏移。 生门移到了哪儿,隐元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每个方向试试。他尚未迈开腿,泰义已然制止:“被乱走,在这儿走迷路了不好找你。” 隐元无言以对:“……” 他当真不是要到处乱走,他探一探生门的位置而已。隐元坚信自己皮厚肉粗,走错八门也不死不了。每个的方向走一遍,总有一条路出去。可惜,这些完全建立在八门允许他逐一尝试的基础上。 泰义劝说隐元的一刹那,黑色气息聚集成形,八个方向顿时布满了成千上万的身影。 第45章 当各个方向都已经聚集满了黑色的人影,再也看不到丝毫空隙的时候,身在人群中心的隐元根据他以往的经验,略微算了算生门可能的位置。兴许是他本就不擅长计算这些,而泰义又不答应让他一个个的挨个尝试生门,所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算了算。 只是,隐元得出的结论让自己有点意外。他看着泰义,疑惑问道:“好像……没有生门?” 他不过是随口这么问一句,岂料泰义居然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是的,方圆内如今已算不出生门的具体位置。这会儿,坐镇在颠倒太极八卦的核心之人彻底隐藏了生门所在,寻常方法找不到生门。” 泰义提及那个坐镇阵心的未知人物,灵钟的钟魂不禁微微颤抖了几下,似乎对此相当的忌惮。 虽说小钟魂有些哆嗦,可隐元根本不会担忧那么多。他偏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以及那位越来越多且越来越近的黑色人影,隐元直接问泰义:“那我们该如何出去?” 这才是当前问题的关键,其它的琐事貌似不用在乎那么多。 隐元问得直接,泰义给予的答案也十分直接:“最简单方便的办法,解决掉阵心的那个家伙,自然就有路出去了。” 闻言,隐元不由的又问了句:“你去,还是我去?” 尽管这句话冒出来的有点突兀,但泰义还是理解隐元的意思。泰义并未理解回答,他默默地凝视隐元,同时也在权衡利弊。岂料隐元突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果断地冲入了九宫八卦之中,没入了人群。 见状,泰义仅是淡然地叹了口气,他本来是打算告诉隐元,这类破阵的活儿由他来比较适合。不是隐元办不到,而是隐元会耗费好多的时间才能完成。 既然隐元已然英勇地冲了出去,泰义也不打算唤回隐元,他总不能打击隐元的积极性。隐元好歹也是小仙一枚,哪怕坐镇阵心的那个家伙与泰义长久的对手相关,相信隐元还是能够对付。 泰义从附近的气息之中辨别到似曾相似的力量,对方应该继承了巫族玄冥的血脉,是玄冥的后代。 如同卫诚是大巫九凤的后代,程言致是祖巫奢比尸的后代一样,同为祖巫玄冥的后代,对手实力不容小看。那人兴许比曾经的卫诚稍强一些,可介于后来卫诚成为了图魂,实力有所提升。凭借了太极八卦图的力量,卫诚和程言致的能力又将不一样了。 待隐元在拥挤的人群越挤越远,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泰义从容的观察四周环境。昏暗的视野里,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细雨,这是战斗拉开序幕的标识,隐元应当与对手碰面了。 那些不起眼的细雨落在人影身上之后,很快发生了变化,给人影们覆盖了一层厚实的铠甲,让他们成为了无坚不摧的傀儡。 这些是玄冥的血脉力量,用于控制的打手。他们为了战斗而生,是永不疲惫且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杀戮傀儡。隐元若是不能压制住这些傀儡,那就很难与对手面对面较量,获得胜利的机会就将减小。 随着时间的推移,隐元一旦感觉疲惫和体力不济,恐怕就将面临危险。 泰义一边轻松对付周围的傀儡一边耐心等待隐元破阵,他暗自计算时间,琢磨着隐元到底需要多少时辰可以破阵。 然而,半个时辰刚刚过去,泰义忽闻一声巨响,细雨嘎然而止,傀儡们也随之站立不动。紧接着,四面八方皆传来清脆的断裂声,颠倒太极八卦的图案碎裂的速度快得不可想象。 泰义略微一思量,疑惑隐元的破阵速度怎会如此之快。莫非他估算错误对手的实力不成,那人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让隐元三两下就打趴下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破阵的征兆却是无比的明显。没多久,细雨与傀儡均全数消失不见,同时颠覆太极八卦也不复存在,最初那条被中途截断的光芒道路再次浮现。道路一如既往的通向前方,意味着泰义他们能够往前走了。 光芒道路的路边,成功破阵的隐元此刻却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他捂着额头,头上一左一右的两个肿包,使得他有些晕乎不太清醒。 见状,泰义没奈何地替隐元敷了药,轻轻地揉了揉:“怎么回事?” 泰义的关切话语令隐元哭笑不得,他提及自己的对手,满满的都是郁闷:“下雨路滑,我打架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撞了头。这才刚起来,哪知道居然又滑了一跤,又撞了头。下雨还打架,实在太过分了。” 听到隐元的解释,泰义一时间不知该如此评价这事。他终是明白了,隐元快速破阵的诀窍,他竟是活生生的砸得阵碎裂了,隐元的对手恐怕哭死的心都有了。 尽管隐元摔了两跤埋怨头痛,但是很明显,隐元的对手比隐元吃亏得多,整个阵*是被隐元接连砸出了裂缝,导致最终崩塌。 泰义深有感触,觉得自己以后可以将隐元系在身旁。沿途如果遇到阵法,隐元冲上前妥妥的头砸破阵,破阵速度必定神速。 隐元敷了药,又休息了会儿,终于感到自己的脑袋没那么晕了。他瞅了瞅脚边的道路,征求泰义的意见:“我们是继续朝前走,还是原路回去?” “往前走,道路的尽头可能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走这条路能节约不少力气。”泰义一边说,一边抬步向前。隐元这会儿也缓过了气,兴冲冲的跟随泰义身侧往前走。 动作僵化的唯有小钟魂,他从始至终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隐元。隐元采用的法子绝对逆天,阵心这么砸两砸,阵法就不攻自破,身为隐元对手的那人想必此时此刻苦闷得吐血。 不管隐元使用的方法合理不合理,对他们而言只有一个影响,那就是颠倒太极八卦没了,前进的道路再次出现,他们距离目标地点越来越近。 又过了一会儿,前方再一次没路了,不过这回并非道路中途截断,而是他们已经来到了道路的尽头。眼看着前面的光线越来越刺目,隐元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等到光线逐步回归正常之际,隐元惊觉自身位置的剧变。 他与泰义正站在一座山的山头,而山脚不远处有一座热闹无比的城市。 隐元对陌生地点难免有些迷茫,好在泰义对当前的处境还十分清楚,他徐徐说道:“这里是丙国的都城。” 丙国?都城? 隐元连连瞪眼,他的任务是前往丙国芙镇打探流寇的藏身地,他没想到自己在光芒道路走几步就来到了丙国都城,居然这么快? 这般变化让隐元倍感不可思议,而泰义的解释让他深刻体会到,图魂的道路终究是与寻常道路不同。这就是为什么郑峻与程言致的行进速度快得离奇,拥有这般方便的通道,他们到哪儿必然都快。 况且其中还涉及到卫诚的影响,冥冥中引导了程言致他们的方向。 隐元此行得到的好处一目了然,他就这么飞速的抵达丙国境内,不愁中途迷路。 但,有好处,自然就有不好之处。隐元如今感觉可惜得是,眼下的情况不太容易寻得程言致他们的下落,他们或许早已无声无息的隐于都城的人群之中。 再者隐元不记得自己渡劫究竟渡了多少个,假如剩余太多的话,也许要聚在丙国内一并爆发,难度大大增加。 “不用担心,没事的。”泰义劝了隐元一句。尽管他们来到丙国的速度快了些,未能到达泰义的预期的度过九劫,可大部分都已过去,余下的那些理应不足为惧。 此外,前方的丙国都城让泰义坚定了一个想法,太极八卦图的状况的确不佳。由于卫诚的牵引,把程言致他们径直拽到丙国中。泰义若没记错,卫诚到丙国的目的是复仇,又加上程言致他们的到来,这下子,丙国的混乱势必提前了。 “我们入城吗?”隐元问泰义。 泰义略微想了想,随后摇摇头:“不急。我们换个方向,先去芙镇。” 芙镇关系到隐元的任务,那儿是流寇肆掠的地方,泰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带着隐元办正事。隐元的差事已是一拖再拖,照此下去,也不知拖延到何时,终归不是办法。 隐元起初虽无找寻混沌钟的念头,可寻回混沌钟的钟魂,隐元多少出了力,对泰义有帮助。如今混沌钟的钟魂归来,泰义心中顿时安稳了许多,处事亦能放开些手脚。 更何况星帝曾给泰义说过,倘若遇见隐元迷了路就顺手帮帮隐元。泰义这次干脆就好人做到底,拎着隐元安安稳稳到达芙镇,让隐元去找流寇。 隐元的差事要如何解决,全凭隐元自行安排,泰义不会多过问。 至于泰义到了芙镇后的行程,他尚未详细考虑,巫族以及巫族的后裔接连现身,泰义的混沌钟却仍在虚弱状态,他不愿惹太多的是非。 可即使如此,泰义依然认为自己非常有必须去一趟丙国的都城。卫诚和程言致的血脉,让泰义不得不怀疑,丙国有不少巫族或是大量的巫族后裔。 上一刻,他们前往丙国的中途,已有玄冥的后裔拦路,虽说对方未能拦路成功。丙国都城是泰义理应前去的地方。 泰义和隐元这会儿并未着急进入丙国都城,他们立即掉头转向,前进方向是丙国边缘的芙镇。 哪怕没能成功找到程言致与郑峻,但通过一条道路就到丙国都城外,这般经历隐元感到十分新鲜。 不进都城却依旧阻止不了隐元的好奇,他一路左看看右瞧瞧,对比丁国和丙国的差异。奈何任凭他怎么看,好像也没有看出丙国的天空和丁国的天空有什么不同。 正当隐元对这般事实真相感到略微无趣时,他意外发觉周围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了,莫名的差异感逐步扩大。 丁国有明君,正值盛世,整个国家不仅仅是都城,连带寻常的城市亦是呈现出相对繁华的氛围,尽显富饶。 丙国却与丁国不同,都城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可一旦远离都城之后,城市的没落变化相当明显。普通城市以及一些小城透出一股荒芜衰败的迹象,而且隐元能感觉到,这般衰败再加剧。 眼前的景象使得隐元对丙国的现况隐隐有些担忧。 可惜,就算是担忧,隐元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丙国的整体现状。他目前所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往芙镇,快些找到流寇,狠狠地教训他们一番,让他们不敢再祸害周遭的百姓。 下定了决心,隐元不自觉的加快了行进的步速,急匆匆的往芙镇的方向赶。 然而,隐元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看见的芙镇和他想象中的芙镇天差地别。芙镇居然没有人,整个小镇空空荡荡,压根不见半个人影,诡异得可怕。 隐元陷入了无尽的苦恼,他是不是弄错了任务地点?星帝命他赶往这儿教训流寇,现在别说找流寇了,他连芙镇的居民都见不着一个,他的差事该如何是好? 第46章 面对一个毫无生气的芙镇,哪怕是隐元坚持不懈的寻找了无数次,可他依旧一无所获。每次得出的结果一模一样,这儿没有人了,整个芙镇根本就没有人居住。 泰义瞅见隐元一脸烦恼的样子,并未过多的劝说。隐元的任务一直不顺利,早就在泰义的意料之中。隐元此前渡劫至今尚未完全结束,如今他们提前来到了丙国,看样子,那些麻烦劫难也一并跟来了丙国。 隐元还得面对诸多的困难。 虽然心知在芙镇再有收获的可能极小,但隐元仍然心有不甘的将整个芙镇挖地三尺,指望在可能有一些意外出现。然而,不管隐元怎么折腾,就是找不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这儿不仅仅没有芙镇的居民,就连芙镇外也是安安静静的,压根没有一丝一毫流寇的影子。 隐元实在是没辙了,不得不转身向泰义求助:“现在该怎么办?” 泰义思索片刻,给了隐元一个合理的建议:“你先传讯回星界,告诉星帝这儿的情况。我们在这儿暂时等几天,待你收到星帝的命令再作打算。” 隐元想了想,认为泰义给出的主意可行。即使如此,隐元依然缠着泰义为他作证,让泰义在信纸按了手印,以此表明隐元所述皆是真话。 隐元绝不是故意不完成差事,而是他着实不懂此次该如何面对芙镇的异变。他坚信星帝只要看到泰义的手印,定会相信隐元的话。 当环绕的星光消失在天际,将隐元的消息传送至星界后,隐元与泰义在镇中一处客栈住了下来。尽管此刻这间客栈没人,不见掌柜,不见店小二,更不见其它住客,可这里胜在收拾得干净整齐,适合休息。隐元总不能让泰义始终陪着自己住露天。 隐元勤快的收拾了厢房,他清扫了房间,又铺了床。他抖被子的时候,只觉被褥沉积的灰尘不严重,恍惚间令他产生了一种幻觉,芙镇的人并未离开,他们好像上一刻还在这里似的。 天色渐暗,隐元点燃了蜡烛,又从包袱里取出了食物。这一刻的芙镇,唯有隐元和泰义两人,也只见这个房间里透出的微黄烛火。 夜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之际,隐元不自觉地感觉到了阴森气息。他走到窗边,凝视着夜色里的小镇。这里简直□□静了,静得让人不舒服。没有人影,没有声响,没有光亮,芙镇完全就是死气沉沉的状态,隐元讨厌这般景象。 隐元本来还以为自己到达芙镇之后,就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刻,他可以挥拳打得流寇满地找牙,让他们再也不敢欺负周遭的人们。可惜,他迄今为止连流寇的影子都不见。 泰义没有隐元这般对着夜色感叹的时间,他安顿好后,就与混沌钟的钟魂再度沟通,继续替钟魂修复伤势。 由于泰义有要事在办,导致灵钟的钟魂十分紧张,不敢肆意乱跑,唯恐发出声响打扰了泰义。这会儿,小钟魂老实地坐在隐元的肩头,与隐元一起盯着阴气森森的芙镇发呆。 久久的,隐元叹了口气:“这里可真安静啊。” 小钟魂刚要开口回答,却忽然变了脸色,他皱眉瞅了瞅静谧无比的芙镇,仔细闻了闻:“好像有什么味道?血腥味?” 听得小钟魂如此说,隐元也反复嗅了嗅夜风中飘来的气味。的确,比起之前,芙镇中平添了一丝腥臭的味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的凝重,这样的味道愈发浓郁。 隐元翻窗而出,飘至半空,他再三辨别了血腥味传来的方向,一路寻到了小镇的正中。他尚未落地,惊觉地面点亮了一抹红光,仿若火焰。紧接着,从中心的位置往外推移,红光接二连三的亮起来,它们飘忽于夜空,恰如无止无尽的红色鬼火。 就在隐元准备上前探了究竟之际,小镇地面微微一颤,随即渗出了鲜血。血液殷虹粘稠,带给隐元特别难受的感觉。 仿佛受到了红光的牵引,血液溢出地面越聚越多越升越高,大有要彻底淹没整个小镇的架势。 见状,隐元不自觉地摆摆手,却挥不去这般血腥的气息。隐元明白,照此下去,这些古怪的血液必当吞没客栈,吞没芙镇。虽说隐元和泰义都有办法抵挡如此变故,可当初小镇的居民面对这般异样,他们该怎么办? 隐元心底的不祥在逐步扩大,他害怕小镇的人们逃不过血液的蔓延,他害怕他们无法存活。 渐渐的,粘稠的血液中浮现出了人影,他们均是半透明的身体,表情痛苦极致。他们身上点燃了火焰,却又陷入粘稠的血液死命挣扎。 他们在痛哭在大喊,不顾一切的逃离眼前噩梦般的景象,偏偏他们无能为力,他们的挣扎显得是那么的无济于事,不是被火焰吞没,就是沉入血液深处,再无声息。 无数的人影浮现又消失,直至整个小镇遍布鲜血与火焰,直至整个小镇再也没有生命存在。 隐元垂下眼帘,没有再看。他救不了他们,也没办法救他们,因为这些人早就已经死掉了。 此刻这一切只是这座小镇残留的痛苦记忆罢了。 粘稠的血液漫过了客栈,蔓延到隐元的脚边。隐元附近的微弱星光仿若坚固的屏障,将那些粘乎乎的红色液体阻挡在外。 而屋内的泰义,他四周的范围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靠近,早已把所有外物隔绝。 很快,隐元听得噗的一声响,桌面点亮的蜡烛沉入血液熄灭了,一切既虚幻又真实。 隐元不喜欢没有光亮的房间,哪怕他早已习惯了黑夜。他喜欢伏在夜空之中凝视这个宁静祥和的世间,看着屋内微黄的烛光带来家的温暖,而不是这一片死寂的黑暗。 隐元腾空俯视被血液逐渐淹没的小镇,静谧且不带一丝生机。 整夜,芙镇遍布血腥。直至天亮前,血液方才如同来时一般徐徐退去,随后,那些引路的红光也熄灭了,留下如同空壳般的小镇。 当隐元返回房间时,泰义已然睁开眼,他站起身看着宁静依旧的小镇。阳光铺撒在芙镇,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这儿不会再有人了,芙镇已经死掉了。”泰义开口前,隐元率先说道。他见到这座小镇的记忆,心知有人生还的可能非常低。隐元仅能等待星帝的下一步命令,告诉他差事是结束还是继续。如果继续,那么他该怎么走。 泰义正对沮丧的隐元,轻轻拍了拍隐元的肩膀:“丙国的国君并非明君,这个国家早已伤及根本,劫数终究是会到来的。” 从卫诚和程言致两兄弟的遭遇不难看出,丙国是一个充满了矛盾和变故的国家。 同样是皇子,丙国国君宠爱程言致的同时,却派人追杀卫诚。同样是儿子,卫诚的母亲竭尽全力的保护卫诚,程言致的母亲却毒哑了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把卫诚和程言致送到甲国炼丹,泰义不了解详情,也不打算了解详情。 通常情况下,泰义对巫族的家事没有太多兴趣。曾经,他与巫族是敌人,就算此刻他们之间不再爆发当初的大规模战争,可矛盾一直存在着。 所以,在毫无兴致的同时,泰义又不得不重视巫族的家事。总归是敌人,他需要了解敌人的动静,大意不得。 隐元思前想后,没向泰义打听丙国的情况。当前的隐元有点情绪低落,懊悔自己来得太晚。假如他能早一点儿赶至芙镇,兴许芙镇就能避免这样的惨剧。 可惜,后悔永远改变不了过往。 隐元在泰义身旁坐下,望着晨曦中的小镇:“钟魂好些了吗?” 这个钟魂不是灵钟的钟魂,而是指的混沌钟的钟魂,对泰义十分重要的宝物。 闻言,泰义点点头:“状况有了些起色,完全恢复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之后,你有什么安排吗?”隐元又问。 这一次,泰义并未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他要走的路凶险无比,钟魂恢复后,他必须寻回混沌钟本体。有了钟和钟魂,完整的混沌钟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偏偏这条路不好走,泰义担心隐元跟着他会有性命之忧。 隐元见泰义不愿回答,不由失望。此前,隐元曾考虑,自己的差事完成后,星帝若没有另外的命令,隐元打算继续跟着泰义。不仅仅是因为泰义懂得多,隐元可以学到许多知识,最重要的是,他跟着泰义不会迷路。 只要隐元跟着泰义,他就不愁再走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 隐元当初在家时,哥哥们都很忙,平时只有八哥洞明能够陪隐元说说话。隐元理解哥哥们责任重大,也明白自己运气不好很容易牵连他人。所以,他特别希望身边有一个人,能够不被他的衰运影响,还可以和他说说话,为他指引前行的方向。 隐元的心愿并不苛刻,但要达成却实在不易。 他揉揉脸,隐藏起心底的苦恼。他暗暗想着,实在不行,他就硬着头皮跟着泰义好了,去更多的地方,经历更多的事情。 不久后,隐元收到了星帝的命令。他反反复复看了又看,他愣了好一会儿,随即笑开了怀。 星帝对隐元说,他已了解到芙镇的现况,芙镇已在阵中,当前形势极其微妙,不适合交由隐元处理。星帝另派了人到芙镇,而隐元,星帝交给隐元一份新差事。 隐元负责留守丙国内,观察丙国的变化。若是星帝的推算没错,以丙国的星相命数显示,丙国改朝换代在即。为保障丙国改朝换代的顺利进行,星帝命隐元随时待命,一旦出现异状,隐元立刻进入都城协助。 此外,星帝另有一条消息给泰义,总共两句话:“替我照看一下这个孩子。留下来吧,我相信丙国的变故,你会很感兴趣。” 第47章 隐元不确定这次的新差事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不过他很开心,不管怎么说,他这一次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跟在泰义身边,这段日子是星帝差事的附赠。 对于星帝的请求,泰义并未表现出反对的态度,他收到星帝的消息后,就带着隐元离开了芙镇。 他们下一步去哪儿,如何安排,隐元并没多问,他只要紧跟泰义的步伐就足够了。 只不过,让隐元有点意外的是,泰义前往的地方并非繁华的都城,而是在距离都城有一段距离的偏僻山林里。 隐元略微想了想很快明白过来,如今泰义需要大量的时间替混沌钟的的钟魂疗伤,都城太多人了,反而显得不方便。再说了,星帝也没交待隐元此刻就进入丙国都城内。 泰义在山林中搭建了小屋,随后进入小屋,进入类似于闭关的状态。隐元虽有点寂寥,却也没有表示多少不满,泰义在屋里为钟魂疗伤,隐元就在屋外为泰义守护,避免其他人打扰泰义。 他可以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难得的清闲日子出人意料的平静,不见丝毫的波澜,未有丁点风浪,在泰义为钟魂疗伤期间,隐元每天坐在屋外的大树,仰望天空发呆。 隐元观察了丙国的天空无数次后,他相信,丙国的天空与丁国的天空没有任何不同。直到有一天,隐元突然发觉,丙国变天了,再也不见蓝天白云,阴沉沉的乌云急速的涌向丙国的都城,紧接着,电闪雷鸣接踵而至,轰隆隆的动静响彻大地。 站在树顶,隐元眺望远处都城的方向。尽管他非常好奇都城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偏偏此刻泰义还没出来,隐元绝不会贸然远离泰义的身旁。他既担心,自己离开之后找不到路回来,同时又害怕自己找不到机会继续停留泰义左右。 于是,隐元唯有默默的等待,掰着手指头数着一天又一天的时间,盼着泰义早些出现。 都城上空的阴云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但整整三个月不曾消散分毫,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数不清的电闪雷鸣看得隐元心里不安。 这一天,隐元与往常一样坐在树枝上发呆想心事。他忽然听得吱嘎一声响,小屋的门终于打开了,泰义慢步从屋内走了出来。 隐元见到泰义,立刻兴高采烈的飘落地面。他站在泰义的跟前,满脸笑容的面对泰义。与此同时,泰义也打量了隐元一番:“你这段时间的精神还不错。” 听得这话,隐元笑着点点头。通常情况下,隐元都是精神不错的,更多时候是其他人因为隐元的存在而头痛罢了。 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隐元开心的告诉泰义近期的种种事宜。可惜,由于这三个月里,隐元除了发呆仍是发呆,以至于他见到泰义的时候,拿不出多少新鲜事可说,皆是些周遭的小事。 这段时间唯一的一件大事,即使隐元不说,泰义也在出来的那一刻就已清楚发觉。都城上空久久的阴云密布,想要忽视都不容易。 泰义望向都城的位置,他略微思索片刻,对隐元说:“你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到都城外面去看看情况。” 闻言,隐元连连点头应好。其实,他认为自己完全没有什么特殊的随行物品收拾整理,隐元只要记得把自己带走,别弄丢了就行了。 尽管隐元如此想,可他依旧老老实实地听从了泰义的安排。他急匆匆的奔至小溪,认真的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他换上舒适的衣物,尽可能的将自己折腾得顺眼一点儿,力争多一点的好感度。 翌日清晨,隐元与泰义起身出发。他们距离都城的位置本就不算太远,所以到达的也比较快。只是他们抵达都城附近前,泰义特意隐藏了自身气息以及隐元的气息,避免被不必要的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这一刻的丙国都城毫无悬念的是一个极其混乱的城市,泰义对此坚信不疑。城内城外兴许都有和泰义为敌的人,泰义不愿再增添事端。 隐元行至丙国都城外时,着实吓了一跳。他约莫记得,不久前自己追踪程言致的下落,曾来过这座城市。那会儿,它是一个繁荣鼎盛的地方。可现在,整座城市早已改变了模样,它已不是那座人头攒动的都城,而是在激烈的乱战里,化作了一处破烂不堪的废墟。 更可怕的是,这样破败的都城居然处于封城状态,导致城里的百姓无法外逃,外面的人也进不了城。 封锁都城的阵法对泰义而言毫无作用,但他却没想法马上进城。他凝望都城的战火,随口问了一句:“来了多久了?”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隐元听得分外茫然,他纳闷地左右看了看,这才惊觉他们身旁不远处浮现出几抹半透明的身影。对方不算彻底陌生,隐元曾经见过他们,他们是盘古幡的幡魂。 眼下,巨幡随风飘扬,巨幡周围是九个幡魂,显得威风凛凛。 “到了有一阵子了。”其中一个幡魂往前迈了一步,他的视线飘向都城的方向,“图魂至今不曾发出明确的求助信息,所以,我们还没有进城。钟魂的伤势如何,他好些了吗?” 听得幡魂的问话,泰义略微应了声:“他的精神状态有所好转。” 幡魂听了这话不再继续往下问,他已经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幡魂的目光依旧落往都城所在:“这场混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权势之争导致的战争,使得百姓的生活愈发艰难。” 对此,泰义同样认同:“战火之中不会有安宁的生活,改朝换代的变动是在所难免。” 泰义说完这些,他招招手,示意身边的隐元跟他走。随后,泰义带着隐元离开了,再度与都城拉开了一段距离。 好一会儿,隐元忍不住问了句:“我们不进城去看一看吗?” “暂时没必要。”泰义说道,“幡魂已守在城外。倘若城中有剧变,他们定会先一步进城相助。” 无论卫诚他们身处何方,不管他们身上流淌的是哪国的血脉,在幡魂的眼中,卫诚他们就是太极八卦图的图魂,仅此而已。盘古幡,太极八卦图和混沌钟,它们曾为一体,之后才一分为三。它们之间拥有密不可分的联系,相互能够感应对方的安危。 当初,一丝微弱的钟魂感应,也能引来幡魂的相助。此刻明知图魂有难,幡魂自然赶来了丙国。同时,康复中的钟魂也向泰义传递了意识,需要确定图魂安全与否,哪怕钟魂自身都尚未寻回混沌钟的本体。 盘古幡的幡魂数目为九,太极八卦图的图魂为三,而混沌钟的钟魂却是一。数目的多寡,既有好处,也有好坏。钟魂得到了最集中的力量的同时,他也必须独自承受伤害,没人与他分担。 眼下,丙国内部的战争,是丙国的家事,巫族之间并不是毫无矛盾,祖巫间的矛盾就曾逐步扩大,最终引发轰轰烈烈的妖巫大战。 卫诚和程言致,以及丙国的巫族血脉后裔,必当有一场争夺较量,这是丙国的统治权势之争。只是,泰义相信,卫诚返回丙国的目的不是为了至高的权力,他单纯要复仇而已。 程言致回丙国的原因同样也不是得到丙国最高的统治地位,他有心阻拦卫诚复仇,避免丙国生灵涂炭。可惜,就当前的形势看来,程言致的阻拦似乎并没成功,程言致的气势比起卫诚还是太弱了。 隐元与泰义在城外的高处,挑选了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暂住。按照星帝的命令,丙国眼前的形势必定就是改朝换代在即,但这一刻不是隐元立刻进城的时机,他要陷入僵局时才能进城。 这个时机如何把握,隐元觉得自己多半估算不准,果断的交由泰义来判断。这样相对稳妥,免得隐元自己在错误的时间办了错误的事儿。 然而,隐元没料到,他们这一等居然又是三个月。隐元不禁迷茫,泰义会不会一心关注钟魂疗伤的事宜,从而忘记了丙国的情况。 正当隐元琢磨着如何开口询问泰义的时候,泰义忽然告诉隐元:“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进城了。钟魂说,他感应到图魂极其虚弱,恐怕很难再坚持下去。” 隐元闻言一愣,随即频频点头,他等泰义这句话等很久了。这会儿,不仅卫诚在都城中,程言致他们也在都城中,为了阻拦卫诚才到丙国来。隐元对程言致他们印象不错,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 泰义说行动就行动,动作干净利落,他毫不犹豫地拎起隐元,朝着都城的方向大力丢了过去。 以超快速度抛出的隐元尚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得哐当一声。封城的法阵当即被他撞破,硬生生的砸出一个大窟窿。 这般景象出现时,城里的小孩兴奋地拉了拉父母的手:“爹,娘,刚才天上掉下来一颗星星,它把城门砸坏了。” 对小孩而言,这是一颗有趣的星星,但对大人们而言,这是一颗救命的星星。城中百姓困在此处长达半年之久,封城一直不解除,他们一直出不了城。 而今,城门的防御损坏,城门大开,正是离开的时机,逃命的时刻。 隐元晃晃脑袋从乱糟糟的瓦砾中站起身时,他看见了大量的百姓拖家带口朝着城门狂奔,恨不得立刻飞出都城,越远越好。 此间,一个小孩指了指隐元所在的方向:“娘,你看,那是刚才掉下来的星星。” 少妇看了看隐元,她搂着小孩急于赶路:“那不是星星,那是一个漂亮的大哥哥。” “娘,我可以和大哥哥打招呼吗?”小孩问。 少妇步速不减,但她的脸上却扬起了笑容,她牵起孩子的手,冲隐元挥挥手:“城里不安全,你也快些离开吧。” 说完这句,母女俩消失在出城的汹涌人群之中。 隐元愣了片瞬,抖了抖浑身的尘土。这一次他的落地状况不错,撞得不算太痛,大概是封城的防御早已不够牢固,所以,隐元折腾得十分轻松。 他在原地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越等越是心里没底。他焦急地左看看右看看,泰义呢,泰义在哪儿?泰义没进城吗? 隐元有点犹豫,他是在原地等泰义比较好,还是在城里去寻找泰义比较好。隐元犯愁了。 第48章 难得城门有了出口,城中的百姓毫不犹豫地的全数逃离都城。一阵混乱的喧闹过后,都城陷入了漫长无比的悄无人声状态。隐元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阴云以及毫不停歇的电闪雷鸣,他继续在原地等待泰义的出现。 可惜,不知道是泰义入城遇到了麻烦,还是泰义去了另外的地方,隐元始终等不到泰义。时间持续越久,隐元的心里越是不踏实。 不过隐元相信,以泰义的能耐,泰义必不会有事,泰义让他进城定有必要的理由。既然此刻泰义无暇来寻找隐元,隐元觉得自己那么可以在周围找一找泰义。只要他不擅自离开都城范围,他应当不至于这么快就把自己弄丢了。 如此考虑着,隐元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没再停留原地,而是开始在城中寻找泰义的下落。 然而,隐元最先找到的,并不是泰义,而是一条倒飞过来的蛊虫。蛊虫一头砸在隐元的身上,它缠住了隐元的脖子。隐元无比纠结地盯着奄奄一息的蛊虫。这条蛊虫,隐元是认识的,它是那条一直跟着卫诚的蛊虫。 这一刻,隐元见到蛊虫这般虚弱的样子,不难猜测卫诚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隐元刚思及此处,惊觉又有一个黑色物体倒飞而已,径直砸在自己的身上。隐元还没来得及喊痛,就被轰然砸翻在地。 这回倒飞过来的人,隐元仍然认识,对方正是卫诚。此刻的卫诚浑身浴血,俨然是出气多而进气少了。 见状,隐元十分迟疑,他尚未考虑出解决办法,就听得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下意识的一手拎起卫诚,一手拽住蛊虫,急忙找了一处不起眼的地面窟窿钻下去,躲避起来。 隐元刚刚藏好,外面的声音已然急速逼近:“奇怪,人怎么不见了?他伤得很痛,肯定逃不远。四处找找,别让他跑了。” 紧接着,隐元听到得是头顶越聚越多的脚步声。 隐元心里非常着急,眼下,他与卫诚藏身的废墟算不得隐蔽,不过是隐元匆忙下随意找的。隐元之前并不曾料到会有现在的麻烦,他觉得,在对方人手众多的情况下,他和卫诚必定很快就将被对方发现。 能够把卫诚伤得这么惨烈的对手绝对不是善茬儿,更何况外面的人不止一人。隐元和卫诚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够打得过他们,偏偏此刻卫诚和蛊虫皆已趴下,失去战力,仅剩隐元独自面对。 隐元打不过,逃也难,他一边扛卫诚,一边拖蛊虫,想逃也逃不快。一旦被卫诚的对手捕捉到隐元的行踪,不但不会放过他,说不定还会死命的下狠手。 隐元深感无奈,但是目前又没有其它地方能够转移。眼看对方越来越近,就快掀起他头顶上方的碎裂石板,隐元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隐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小步,他琢磨退路之际,意外发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一声碎响。 瞬息间,景象骤变,隐元脚下的地面悉数崩裂,上方倒塌的断壁残垣崩塌。其他人急忙朝外避让的时候,隐元却只有硬着头皮,继续缩在原地,任凭头顶的碎石一块块的往下掉。 随后,崩裂的巨响愈发夸张,隐元忽感脚下一空,脚底的地面眨眼被击碎,随之而来的洪水带着决堤一般的架势汹涌而至,仿佛能够一刹那淹没一切。 狂躁喷发的洪水卷起隐元他们直冲上天。 隐元在一头雾水的同时,不忘拽紧卫诚和蛊虫,他利用浑浊的洪水隐匿身影,恰到好处的凭借洪水的保护,顺利的躲开了对方的追捕。 洪水迅速淹没了都城,当整座都城变成一座水城的时候,隐元深深地庆幸自己进城那会儿砸坏了城门的封锁,使得城里的百姓及时外逃。要不然,这突如其来的洪水得导致多少百姓深陷其中。 隐元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糟糕了。逃命之余,隐元伸手探了探卫诚的呼吸,重伤且遭遇洪水猛烈冲刷的卫诚仍然顽强的活着。 隐元烦恼地甩了甩湿漉漉的袖子,他浑身上下都在滴水,非常不舒服。他认为相当有必要寻一处相对安全的藏身地放下卫诚,把自己晾干。 而后,隐元应当会离开。以卫诚的脾气,绝对不会感谢隐元救他,没准还嫌弃隐元多管闲事。隐元不可愿自讨没趣。 就在隐元费心费力找到顺眼的地方落脚,拧着浸湿的锦袍时,遍体鳞伤的卫诚居然醒了。 卫诚细长的眸子淡淡扫过隐元,随后落在蛊虫身上。他小心翼翼的收起蛊虫,这是母亲送他的蛊虫,也是陪伴他时间最久的伙伴。 自卫诚清醒后,就和隐元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想理会谁,可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要离开。毕竟当前形势严峻,任何的不智之举都很容易泄露他们的行踪,进而遭到敌人围攻。 卫诚沉默小会儿,选择了闭眼疗伤。 而隐元趁着卫诚在老实疗伤,继续整理自己的锦袍,他才换的干净衣服,转眼又变得这么脏乎乎。 隐元本是寻找泰义下落,结果路遇蛊虫和卫诚接二连三的横空飞来不说,他寻个藏身处还意外崩塌,导致洪水吞没都城。而今,他仍然不知道泰义在哪儿。 救人性命本是好事,但隐元并不感到开心。 他瞄了眼附近的卫诚,同样是倾国姿色的美人,为什么他看程言致就看得顺眼,看卫诚就始终不顺眼,一定是这个家伙身上的戾气太重,弥漫着杀戮的血腥。 卫诚进入疗伤状态不久,隐元惊讶察觉四周的气息产生了变化,这般异样使得隐元立刻警惕起来。泰义不在他身边,丙国都城的形势又出奇复杂,隐元必须万事小心。 隐元屏声静气,死命地盯着气息改变的位置,只要稍有不对,他就马上动手。纵是隐元不待见卫诚,但照顾好自己与卫诚的小命安危仍然相当必要。 就在隐元手中的星光化作刀刃,即将出手之际,他神情一滞,停下了攻击的动作。隐元认出了面前的来者。 一条光芒铺就的道路,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人。前一个是郑峻,后一个是程言致。 见到隐元,郑峻他们与隐元一样明显十分诧异。由于三个图魂之间有明确感应,当卫诚的位置稍微稳定,他们立即顺着图魂之路赶来,尽快确定卫诚的情况。 他们只是没料到,找到卫诚的同时,居然会遇见隐元。 隐元的存在,使得程言致松了一口气。程言致现在亦是伤痕累累,比卫诚的伤势轻松不了几分,可他仍然冲着隐元露出笑容,好像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似的。 程言致有心与隐元叙旧,奈何郑峻不答应:“你的伤势太重,先疗伤再说其他。” 闻言,程言致静默片瞬接着点了点头,他不忍让郑峻继续替自己担心。不过,程言致同样有与郑峻类似的担忧,他张了张嘴,未能发出声音:要不你先疗伤吧,我来守护。 “不行,你先疗伤,我还能坚持一会儿。”郑峻不肯松口。 对此,隐元唯有默默望天。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不要再推来推去。就这么决定了,他负责守护,郑峻和程言致通通都疗伤去。若有风吹草动,隐元自会给出警示。 在隐元的坚持下,郑峻和程言致也转入了疗伤之中。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隐元坐在一旁,他看了看卫诚,又看了看程言致和郑峻,不由叹了口气。丙国都是些什么乱糟糟的事儿,好好的都城搅得天翻地覆,一片狼藉。 他不懂,有什么值得这么去争夺。 隐元一手托腮一手拽了一根狗尾巴草半空画圈,他仰望天际的电闪雷鸣,看着它们的倒影映在水城表面。隐元讨厌这样的天气,让他深感不自在。 不知何时,灵钟的钟魂溜达出来透气,他仅仅瞅了瞅周围疗伤的人,接着也把目光投向外面。东皇不在,身边只有一颗隐元星,小钟魂总感到心里不踏实,隐元的战斗力实在是不敢恭维。 介于卫诚他们三人同时失去踪影,混战的都城难得的消停了片刻,他们的那些对手正在四下打探他们的下落。 都城内形成了一种莫名的干扰气息,兴许是这场诡异洪水的原因,兴许不是。如今的情况在于,精准捕捉卫诚他们的下落相当困难,为寻找平添了难度。 缓慢的搜城行动成为了必然,耗费人力物力的同时,效率亦是大大降低。 隐元随时关注着外界的动静,深感闪电映在洪水表面异样的刺眼。“这里成为水城了。”隐元忍不住低声说道。 听到这话,小钟魂分外从容:“这儿本就是水域,现在只不过是恢复原状罢了。” 隐元惊愕不已,他不了解丙国,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过往。然而,小钟魂也并非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据说丙国都城的原址曾是一个广袤的大湖,湖中住了一条性情温和的水龙。年复一年,岁月变迁,水龙终是年迈老去。它沉入湖底化作了一条龙脉,形成了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 后来,有一位国君相中了此地。可惜与水相比,那位国君更适合土,加之土能克水,于是那位国君命人填埋了这个大湖,他没有修建水城,而是修了一座土城,湖底的龙脉也由水中之龙强行改为土中之龙。 城中有一块封印石,用于压制龙脉的属性,避免龙脉扭转变回水龙。 依照目前的形势,小钟魂相信,必是隐元踩碎了封印石,导致曾经的龙脉苏醒,大水溢出淹城。 隐元困惑挠头,小钟魂确定是他踩碎了某些重要的东西吗?难道不是其它的倒塌压碎了石头?对此,小钟魂给出了最直接的证据,隐元的鞋底嵌进了一小块碎片,碎片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封印文字。 紧盯碎片沉默片瞬,隐元很快释然。星帝的任务安排得太好了,他到都城的差事是打破僵局,确保丙国改朝换代的顺利进行。这不,一切刚刚好,先从地理环境进行改变,下一步替换国君也就不远了。 水龙龙脉的苏醒,对久居都城的国君以及国君后裔皆有影响。隐元默默盘算着,五行为土的国君,莫不是祖巫之中的后土后裔,而真正适合水龙龙脉的属性当是共工的后裔。 隐元若有所思地打量卫诚兄弟俩。卫诚作为巫族大巫九凤的后裔,属性为火,水火不容且水克火,卫诚估计和如今的这座水城依旧不能和睦相处。 至于程言致,他的血脉为奢比尸后裔,情况比卫诚好得多。 然而,外部的矛盾尚未到达,内部的矛盾又已经开始了。 隐元守护卫诚他们疗伤,守来得却是争执。卫诚清醒后,疗伤结束的郑峻提高嗓门对卫诚怒目相对,气氛紧张得好像会马上打起来。 隐元倍感头痛,此前的情况已是糟糕至极,能不能稍微保持内部和睦,一致对敌。 第49章 气氛紧张到了极致,卫诚和郑峻即将大打出手,隐元不得不赶紧上前阻拦。 现在绝对不是他们该打架的时候,隐元不知道他们到底还记不记得,外面有一堆敌人寻找他们的下落,要置他们于死地。卫诚两人不在意外界无穷无尽的麻烦,居然有心情内斗,隐元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 只是,隐元虽开口劝说,卫诚和郑峻完全不听隐元的和解之词。 郑峻这会儿相当生气,声音频频提高:“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你没资格拖累言致。你凭什么让他为了你的安危整天担惊受怕,凭什么要为了你而遭到那些人的追杀。” “我从没要求他关心我的私事。如果可以,告诉他,永远不要再插手我的事儿,尽是碍手碍脚。”卫诚不满回道。 “他辛辛苦苦赶来救你,你居然说这种话,简直不识好歹。”郑峻怒气冲天。 卫诚依旧是满不在意的模样:“我又没请你们帮助我,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够解决,只要你们不要在一旁添乱就好。” “哼,听你的意思,我们不该救你?”郑峻气得一肚子火,“要不是我们,你以为你能从困阵里面逃出来?” 听到这话,卫诚顿时冷笑一声:“要不是你们,我会被困在阵里?” 卫诚和郑峻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隐元实在听不下去,再度说道:“别吵了,外面一堆敌人还没解决呢。” 郑峻咬牙切齿瞪着卫诚:“那全是他肆意妄为而树立的敌人。” “都是我的敌人,那你们留在这儿做什么?”卫诚不屑地别过视线。 隐元一头黑线,这两人能不能别再吵了。 无止境的争锋相对使得隐元头晕,关键在于这样根本不解决任何的问题。隐元不懂,难道这点小事比起外面的生死危机更重要?孰轻孰重明明是一目了然。 又过了一会儿,疗伤结束的程言致睁开了眼睛。当前的情况极其紧迫,所有人不能当真完全静下心疗伤,仅仅是稍微缓一缓严重的伤势就已足够。 发觉郑峻和卫诚的争执,程言致深感无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隐元见到程言致走上前来,苦恼地指了指卫诚他们,问道:“他们两个一直这样?” 闻言,程言致没奈何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的情况还稍微好了一点,最初那会儿,两人一言不合就打架,打得天翻地覆。大概是打架打累了,彼此都伤得重了,现在他们不再是动不动就出手。 然而,只要有争执,争执久了难免出现打架的风险。 一开始那会儿,程言致和隐元考虑的一样,也尝试过劝解,奈何效果甚微。后来,无计可施的程言致放弃了劝说,他只希望另外两人不要吵得太过分。更何况,程言致劝架的劣势十分明显,他发不出声音,再着急也开不了口,唯有看着彼此的矛盾无限扩大。 放下了劝架的想法,隐元问程言致:“你们在都城这么久了,卫诚还没能复仇吗?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程言致若有所思,他一边比划,一边告诉隐元:情况不太妙,父皇不知所踪,皇宫内混乱无比。 当前的都城皇宫中,不仅仅有卫诚与程言致两位皇子,还有另外的皇子皇女和祖巫后裔。这些人有些对权势大有兴趣,有些对争权毫无兴致,程言致属于后者。 原本权势之争,卫诚不应卷入其中,偏偏卫诚一心复仇,毫不犹豫的冲进了皇宫。加之卫诚向来懒得解释自己的目的,导致其他人将卫诚当作了争夺者之一,是他们□□的绊脚石。 丙国的现任国君,也就是卫诚和程言致的父亲,他尚未确定皇储,就已失去了踪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也没有人能够找到他,这导致众人无法确定新王是谁。 在这般无皇储的前提下,一场惨烈的争斗在所难免。 这场争斗最大的意外,应当是都城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座水城。这般水势对水属相当有利,同时对卫诚这样的火属显而易见的克制。 正因如此,程言致和郑峻急急匆匆地锁定卫诚的位置。同在都城内,只要卫诚停留原地一小段时间,他们就能沟通气息且创建联系,随之寻得卫诚的具体所在。 其实只要三个图魂同心协力,足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尽快解决皇宫内的风波。偏偏三人的状态始终不契合,起初是卫诚十分不配合,后来郑峻恼怒,以至于彼此的牵连数次切断,程言致对此无可奈何。 迄今为止,太极八卦图的威力不但未能发挥,还内讧不止。 幸亏卫诚和郑峻留有底线,心知形势凶险,两人出手皆有所保留。要不然打趴一个,程言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隐元与程言致不同,他早在入城前就已得知幡魂们聚集都城外。倘若卫诚他们突遭性命之忧,幡魂必定出手相助,所以隐元眼下担心更多的是,他们能不能稍微消停一会儿。 对程言致和郑峻而言,他们不喜欢争斗,他们在都城停留了这么长的时间,已是疲惫不堪,偏偏程言致劝不走卫诚,让程言致他们尽早出城的愿望落空。 卫诚不走,程言致不放心留卫诚一人在都城。不管怎么说,程言致都把卫诚当作自己的哥哥,自己的亲人,无论卫诚是不是这么认为。 隐元正和程言致讨论下一步的安排,忽觉程言致的脸色大变。不单是程言致,卫诚与郑峻同样脸色不对。隐元心里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整座都城泛起蔚蓝色的光芒。 隐元仔细一瞧,此前涌出的洪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清澈的湖水,整座城市浸入蓝色的湖水之中。随着湖水的光芒四溢,被水淹没的城市居然逐步融化消失,一砖一瓦不复存在。 见状,隐元大为吃惊。湖水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为何要吞没这个城市,为何要让城市彻底毁灭? 隐元偏头看着程言致,刚要说话,他耳边传来一声悲鸣。瞬息间,无数的湖水卷向隐元他们。程言致他们下意识躲避,隐元也连连后退。 然而,湖水覆盖的面积广阔,它最终卷住了隐元他们。三道水链抛向湖面,而一条水链大力往下拽。隐元骤感眼前一花,身体已沉入湖底,眼前再也看不见程言致他们了。 这一刻,出现在隐元跟前的是一条巨大的水龙幻影,庞大的身躯若隐若现,与湖水完美的融合。隐元紧盯水龙幻影,提防对方突然出手伤人。 他等了小会儿,渐渐意识到对方没有敌意,只是这么默默地注视着隐元。 “你身上没有那个人的气息。”水龙幻影说道。 隐元倍感迷茫:“谁?” 水龙幻影的爪子轻轻一抓,它从隐元鞋底取出一片碎片,接着,它将碎片捏成为了粉末。隐元认得,那是封印石的碎片。 “改变龙脉的那个人,你没有他的气息。”水龙幻影说着,抬头往上看:“整座城市皆弥漫着他的气息,他的妻女后代,他的亲信族人,一切一切与他相关的人。我封在地底,无法动弹,但泥土阻拦不了我的双眼。我能看见这座压在我身上的城市,我能看见他的心愿没能达成。” 这座城终究是毁掉了,没有成为那人的子孙后辈的栖身之处。 隐元听得一头雾水,他对这一切丁点不了解。 水龙幻影微微仰着头,凝视清澈的湖水,它仿佛能透过湖水看见璀璨的阳光。压在它身上的城市不在了,一切恢复如初。 曾经,年迈的水龙临终之际,它期盼自己永眠之地能够成为一个水属的有缘人的福地,为那人提供一份善缘。偏偏它被改为土中之龙,长久的压在地底,看着那个人的后辈,一代又一代在都城繁衍生息。 满心不甘的执念使得水龙的一缕神魂年复一年的不曾彻底消散。 水龙幻影徐徐说道:“我一直希望恢复这片水域,如今封印石碎裂,我终于达成了心愿。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此次沉睡后,残余的最后神魂必定不复存在。你有何心愿就告诉我,我会竭尽所能完成。” “心愿?”隐元张了张嘴,他本来准备说他的心愿是跟着泰义身边多一些时间,偏偏话到嘴边,他却没能说出口。隐元问水龙幻影,“我有一个朋友,他重要的宝物不见了,你知道它的下落吗?” 水龙幻影问道:“什么宝物?” 隐元果断的回答:“混沌钟。” 水龙幻影皱了皱眉,它微微晃了晃脑袋,似乎在回忆什么。片刻后,它给隐元说了一个好消息:“混沌钟,我看见过它。不过它没有钟魂,只是一副空壳。” 闻言,隐元欣喜万分:“你见过它,它在哪儿?” 他要是能够找回混沌钟,泰义会不会很开心。 水龙幻影有些犹豫,它抬起爪子,爪尖在隐元的眉心轻轻一点,一段记忆瞬间传入隐元的脑海里。隐元看到了一副画面,他的视野变成了水龙幻影的视野。 有一个披着斗篷看不见相貌的人,他与丙国的国君见了面。他随身携带了一个包袱,包袱里散发出一股让隐元觉得十分熟悉的气息。那人好似发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道白光顷刻间顺势袭来。 下一刻,隐元所见的一切被击得粉碎,再也看不清那个人的下落了。 “那是谁?”隐元迷茫地问道。 对此,水龙幻影缓缓应道:“我不敢乱猜,但我相信,混沌钟的主人一定知道。” 妖巫大战之前,泰义是太古天庭的东皇,他的手中持有厉害的混沌钟。对方能够靠近泰义,能够从他身边拿走混沌钟,一定是与泰义非常相熟的人。 水龙幻影没再多说什么,它的身躯愈发透明,仅剩的神魂已坚持到了最后时刻。 隐元望着水龙幻影,颇有些舍不得:“你要离开了吗?” “我的肉身早已死亡,只因心中仅存的执念,使得最后一缕神魂在此停留了漫长的岁月。看到这里重新回到当初的模样,我再无牵挂。是时候离开了。”水龙幻影的话语越来越轻,直至悄然无声。 隐元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眉心处。他得尽快找到泰义,把这个消息通知泰义。他要告诉泰义,那个拿走混沌钟的人曾来过这里,那人见了丙国国君。 找泰义的第一步是必须先离开湖底,隐元琢磨着,自己何时上去比较妥当,湖面是不是有埋伏,隐元估不准。 隐元认为,自己此次差事完成无压力。都城没了,国君不见了,丙国无论如何都该改朝换代了。只是,差事顺利的隐元一点儿也不开心,因为他不知道泰义在哪儿。 第50章 隐元返回到湖面之上的时候,并没有发觉任何的伏兵。大概是整座都城皆已化为了如此一大片湖泊,这里实在没有留下多少值得他们在此停留的宝物。 曾经的一切都已化为了乌有。 这一刻的丙国如同隐元此前考虑的那样,这个国家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刻,新的都城和新的国君将会随之出现。只是那些不再属于隐元的任务范围,所以他并不会干涉其中。 隐元的心愿唯有一个,尽快找到泰义,他在湖泊四周转了一圈细细寻找。他没能发觉泰义的行踪,倒是出乎意料的遇见了卫诚。 卫诚的身份状况明显好了些许,不过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见到隐元后,他极其无所谓地瞄了隐元一眼,淡淡抛下一句:“原来你还没死。” 说完这句,也不等隐元回答,卫诚即刻转身离去。 隐元无言地盯着卫诚远去的背影,对这个人相当无奈。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人,难得碰面也不说一句好话。瞧卫诚这话说的,好像隐元理应死掉似的。 那态度,那语气,使得隐元大大的不爽,他和卫诚不是一类人,果然还是不能和睦的相处。 卫诚离开后不久,隐元再一次的遇到了熟人。这次仍然不是泰义,而是程言致与郑峻。相比起卫诚的冷淡,他们对隐元的关心明显要多一些。 程言致行至隐元跟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当时你突然被拽到湖底,我们想尽办法却始终下不去,生怕你出事。你在湖底遇见了什么,有没有受伤? “我在湖底看见了一条水龙,它很好,没有伤害我。”隐元应道。 水龙?程言致闻言微微一顿,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小时候,我曾听说过有关都城的来历,说是都城建立在龙脉之上,原来这个故事竟然当真如此。 关于都城的传说,其中一个是说丙国都城所在原本是一大片湖泊,湖底有一条水龙龙脉,丙国的先祖封住了水龙,修建了都城。所以,不管发生任何事,都绝对不要惊扰到龙脉。一旦水龙苏醒,丙国都城就将被大水淹没,从此消亡。 程言致小时候听的故事,岂料终有一天会变成了事实。 得知隐元不久前见到了卫诚,程言致对此深感意外:我还以为他早就已经离开了这里。 隐元甚是不理解,于是他唯有默默地等着程言致的解释。 一切的起因源自整座都城在湖泊溶解消散。都城突然间不再存在,发生了这般大变故,导致周围的城市也开始各种紧张的应对方式,唯恐都城的湖水溢出,蔓延到其它地方淹没城市。 而且,由于都城没了,皇宫也没了,此时国君若再迟迟不现身,国君下落不明的消息必定很快就将全国皆知。 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争权者在意的是赶紧确定新的国君人选与新的都城位置。 不管是程言致还是卫诚,他们本身对国君的身份没有任何兴致。所以,持续许久的混战在都城消失之后终于趋向消停状态。 卫诚的收敛举动使得其他人不再与他争斗,新都城也好,新国君也罢,这些全都和卫诚无关。卫诚自幼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他对国君之位向来不在乎。 对卫诚而言,他铭记的仅是复仇,找到那个无情的父亲,那个追杀他们母子的残忍父亲。 卫诚前往丙国都城,目的就是寻找自己父亲的下落。可惜父亲没找到,麻烦却惹来不少。如今都城消散,国君竟也毫无音讯,程言致以为卫诚早就离开了这里,继续打探仇人的下落。 所以,程言致不曾料到卫诚居然仍在湖泊周围停留,好在程言致确定卫诚暂时平安无事,程言致长长地松一口气。 对于往后的安排,程言致心里也没太多的打算,准备走一步看一步。他的记忆大体分为三部分,小时候在皇宫里的生活,年轻时在甲国被炼丹的噩梦,然后是遇到了郑峻和郑峻一起生活的日子。 程言致阻止不了卫诚复仇,他也不确定卫诚以后会去哪儿。不过由于图魂之间的牵引,使得程言致他们能够寻得卫诚的下落。卫诚复仇的这段路有多么漫长,程言致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和郑峻在一起,再漫长的路也能一起走下去。 与卫诚相似,程言致他们不会再在这片水域停留,他们询问隐元的想法,问他有什么打算。程言致问道:你之后回星界吗?这里已经什么都没留下了。 听得这话,隐元面露难色。按理说,他应该返回星界,丙国似乎没有在与隐元相关的事情了。偏偏隐元不愿走,他心有牵挂。隐元凝视着广袤的大湖,说道:“我暂时不走,我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要等人。” 隐元要等谁,程言致和郑峻能够轻松的猜出来。昔日,隐元一直跟在泰义左右,而这一刻,泰义不见了。 程言致他们自然不可能知晓泰义的下落,他们明白隐元等待的心情。程言致提醒隐元,尽管都城已经不在了,四周的城市也逐渐搬离,但隐元还是凡事小心一点为好。程言致不确定这里是不是还留有其它人对隐元不利。 隐元谢过了他们的关怀,然后与程言致他们挥手道别。 周围再一次安静,隐元望着蓝色的湖水发呆。大家都走了,现在他该怎么办?留在这儿等泰义吗?泰义真的会回来吗? 若是泰义有事来不了,或者早已离开此地,他要如何是好? 隐元很困惑,他不懂自己该做什么。 漫无目的等待的日子出奇得无聊无趣。白天的时候,隐元拾起小石头,击碎映在湖面的金色阳光。入夜后,他就盯着湖面映照的点点星光想心事。 有时,隐元会看到有动物到湖边饮水,有时,他能瞧见湖中的鱼群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 日子一天又一天,隐元早已忘记自己等了多久。就在他越等越迷茫,越等越不安的时候,水天之间出现了一抹身影。 一袭白衣随风飘动,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让隐元分外怀念的灵气,金色的阳光为人影镶了一圈漂亮的金边。对方的修为档次远高于隐元,以至于隐元看不透对方的能力。 就在这一刻,隐元的鼻子莫名酸了酸,而后他很快扬起了笑脸,飞上前去。 “原来你还在这里。”对方抬手揉了揉隐元的脑袋。 隐元咬紧嘴唇,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我怕迷路,所以在这里等你回来。” 闻言,对方低低地应了声:“我回来了。” 一时间,隐元不再说话,他微微地垂下眼帘,掩住眼底极其复杂的神色。他真的就要以为泰义永远不会回来了。他一直留在原地不敢乱跑,他怕迷路,更怕找不到泰义。 见状,泰义柔声说道:“入城那会儿,突遇祖巫挡道,浪费了不少时间,不过也因此打听到一些混沌钟的消息。这儿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线索了,我准备离开这儿去找混沌钟,你和我一起去吗?” 隐元闻言一愣,他睁大眼看着泰义。片刻后,他开心地连连点头,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在湖底遇到了水龙,它留了一段记忆给我,里面有关于混沌钟的情况。我和你一起去找混沌钟。” 对此,泰义点头应了声:“走吧。先寻一个城市歇歇脚。” “好。”隐元一边说着,一边拽紧了泰义的衣角。他害怕眼前的一切是他的幻觉,只是自己的想象。 泰义并不反对隐元的举动,任由隐元一直牵着自己,两人并肩前行。泰义早已忘却自己身边有多久没有人同行,一个人的生活,年复一年的久得数不清了。 入城那会儿,他的确遇到了祖巫挡路,但是在湖水彻底淹没都城后,祖巫们就已撤手。这座城市对他们而言,已然失去最初的作用,他们再留下也毫无意义。 祖巫离开后,泰义也随之离开了。这座城市没有他寻找的东西,他也该踏上自己新的旅程。只是他走了数日,始终觉得好像少了一点什么,那颗总会迷路的隐元星被他遗留在了曾经的丙国都城。 应当早已返回星界了吧,泰义这么想着。隐元达成任务后,就该回家去,丙国并没有值得隐元停留的理由。 可是时不时的,泰义总会不自觉的放缓了步速。若是隐元还没走呢,还在那儿等他又将如何? 隐元入城时,泰义没有和隐元说过道别的话语。隐元会还在等待吗?日子过去了不知道很久,隐元还会在哪儿吗? 最终有一天,当泰义凝望夜空之际,他看见了夜幕里的北极星。他找到了北斗七星,找到了左辅星洞明,却没有找到右弼星隐元。 隐元至今不曾返回星界。 那一夜,泰义掉转了方向往回走。 然后,他在湖泊附近找到了那颗望着天幕发呆的隐元星。未曾说过离别的话语,所以隐元仍在等待,等待泰义归来。 寻找混沌钟的道路漫长且凶险,何时能够达成所愿,泰义自己也估不准。隐元仅是一颗迷迷糊糊的星星,一个小仙,让隐元同行的决定是对是错,泰义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是知道,往后的路恐怕少不了无尽坎坷。 “快看,前方有城市。” 隐元高兴的话语中止了泰义的思绪,他顺着隐元手指的方向看去,漫天的黄沙之中,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古城的轮廓,绿色的树木和清凉的池水如此难能可贵,许久不曾看见了。 泰义和隐元快步向前走去,身影消失在漫漫黄沙里。 同一时刻,星界,洞明心急如焚地再一次来到星帝面前:“隐元他很久没回家了。他会不会在哪儿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会不会遇到了什么不可抵挡的危险?” 星帝闻言笑了笑,静然凝视着夜晚的大地。他观察周遭的星相片刻,徐徐说道:“你放心好了,他没事。” 这一次,应该不会再迷路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