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城的少年(上) 1.董小青的愿望 董小青有两件事情一直被庞云天嘲笑着,一个是他们初次见面时董小青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在春天出生喜欢夏天的董小青。”而另一个,是董小青的名字。 “娘炮”,庞云天当时在心里日后在嘴边的评价董小青的词汇。 水流绕着石壁流动着,董小青把手探进水中,食指与无名指轻轻晃动着。“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多年以前这水流还年轻,奋勇不羁地喊着‘倒下我一个,还有后来人’的口号,一遍遍地拍打着石壁,但是很久很久过去了,水流都没有力气了,它也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拍打石壁,于是它放弃了,它奴颜婢膝地绕着石壁行走,成为了石壁的随从。” “上个世纪91年到95年每年夏天降雨量都比80年代时要多20毫米左右,大暴雨来临时由于山上树木不多产生了泥石流,从山上下来的水流带着泥土石块与大量的动能冲进河里,河水水位上涨的同时河流也开始湍急,河流沿石壁方向的速度使水流冲刷着石壁。但是从96年开始,降雨量突然减少,河水水位降低,河流缓慢,沿石壁方向速度可以忽略不计,就形成了你看见的水流绕石壁行走。”庞云天毫无感情起伏地说,如果配上一张印有“石城20世纪90年代降雨量汇总表与其对周围环境影响报告”的字样的纸,与一副眼镜,他就是个作报告的学者,只不过听众只有董小青。 董小青没有理会庞云天的不解风情,他轻眯着眼睛缓缓地直起腰板,目光一直没离开石壁上的两个红色大字——石城。 董小青举起了双手,向天握拳,就像他最爱的动漫人物蒙奇?d?路飞高喊“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啊!”那样,大喊了一句“总有一天我要离开石城!” “你他妈的给我冷静点,瞎喊什么,我可不想再陪你关禁闭了。”庞云天恨恨地咒骂着董小青,“放心吧,不会再发生了,再发生,我肯定保护你,我超够意思的。”董小青的眼神又恢复为那种好死不如赖活着,是事儿和我没关系的状态,傻呵呵地笑着说。“你叫我来这就是让我看你每年一度的发疯表演么?”庞云天皱着眉头看着他,心里有一种想把这二百五踹下河里的冲动。 “云天啊,小天天啊,你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找不到别的朋友了,比如我邀请你来这,当然是看看这夏日里平静可爱的小河,再顺便游个泳冲个凉啥的,你这么不会阅读气氛我真为你的前途担忧啊。”说起来就开始脱,而且很快就只剩下一条泳裤,然后一头扎进河里,巨大的水花还没完全落下,他就探出双臂与头部,伴随着水声与嘴里发出的“噗——”的一声,把头发完全地向后用手抹过去,大叫一声“爽啊!哈哈啊……” 庞云天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怕别人把他也当成二百五。 2.庞云天和他的朋友 庞云天的外貌在董小青描述来就是“一身正气”,庞云天当时就觉得槽点太多了都懒得吐。而他自己也不会描述自己,只是感觉自己长得大,185厘米的身高,接近80厘米的肩宽,头发天生就又硬又直只好一直留短平头,高挺的鼻子在有些方正的脸上格外突出。“总的来说,还是挺帅的。”这是陶五月给他的评价,那个从小就说要嫁给他的女孩。 那天在庞爸爸笑眯眯的一副儿子我看好你的眼神与“我们大人不在保护好五月啊”的鼓励下他牵着那个一脸幸福的小女孩的手怀着无奈的心情走进了胡爷爷家里。年近花甲的胡爷爷由于赋闲在家就告诉石城那些忙碌的夫妻们把他们孩子送到他这他看管,教他们认字读书,让孩子在一起玩。 庞云天一直以为自己除了青梅竹马的陶五月之外不会再有别的朋友,直到他7岁那年,那个二百五欢天喜地地说“我是在春天出生喜欢夏天的董小青”还一手叉腰一手摆了个v型那种极其雷人的pose之后,他觉得他的大脑被强行撕开然后塞进去一个二百五。这么雷人的开场,谁能忘了他。但是这并不是董小青成为庞云天朋友的诱因。 “你们好,我叫庞云天。” “大家好,我叫陶五月,我长大了要做云天哥哥的新娘!”女孩儿大大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两个月牙,长长的头发散在了庞云天胸前,庞云天轻轻地推了推她,说了句“五月,别瞎说。” “就是你,是不是庞云天,我叫胡大白,我要和你摔跤,来,咱俩试试!”一个胖胖的男孩向庞云天招呼着,说完摆好了马步的姿势,双臂微曲,双手十指成爪。 “我为什么要和你摔?” “你看看这里只有咱俩一样高。”胡大白在胸前平挥一下手,眼睛却紧紧盯着庞云天。 “我不许你欺负云天哥哥!”清脆凶厉的声音响起,陶五月张开双臂挡在庞云天身前。庞云天皱了皱眉头,把陶五月轻轻地拉到自己身边,说:“我不想和你摔跤,再说你也摔不过我。”胡大白感觉自己被蔑视了,于是望着其他人说:“你们看我俩谁能赢,支持我的站我后面。”于是,一大堆平常都被迫和胡大白练习摔跤的孩子全站了过去,而庞云天这边,只有陶五月。董小青,和一个一直低着头的长发女孩没有动。 庞云天虽然不爱争斗,但他现在觉得很冲动,他不喜欢被人孤立的感觉。身体微倾向前两步就到了胡大白身前,很简单的动作却因为特别敏捷而晃过了所有人的视线。绕过,转身,一手别过胡大白的手臂,一只手臂搂住胡大白的脖子,双膝弯曲,腰部发力,一气呵成的动作之后胡大白躺在了地上。 庞云天离开院子走了,他开始担心回家后会被责骂。 3.禁闭思过 “你在担心回家被老爸骂对不对,没关系,小孩子打闹嘛,胡大白也没哭。”庞云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了,他向水面一看,一张二百五傻笑的脸。 “我刚才到河边的时候河里没人。” “呐,这是我的技能,潜水10分钟没问题,我看你从胡爷爷家出来了,我就出来了,我知道你要来河边,就先跑到这里躲着吓你,哈哈,吓到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担心什么?” “河里的鱼告诉我的,它们知道你在想啥,你现在在想我就是一个嘴特碎的二百五。” “……” 董小青突然收起笑脸,阳光在他白皙的脸上随着水珠滚动着。“为什么不找人说说你的想法呢,这样憋着多难受,没有朋友我就做你的朋友啊,我现在就和你分享我的想法,然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了。”庞云天看着这个认真起来的男孩,他的目光像大海,虽然庞云天没见过大海,也很想见大海,但是他感觉大海就是这样的,让人看不懂,使人入迷。 “我!要!离!开!石!城!”董小青突然摆出了双手握拳双臂伸直举过头,仰面大喊的姿势,眼睛望着石壁上两个大字,石城。庞云天这回没有被惊到,他适应了董小青的节奏。但是这声音惊到了一位路过的大人,他俩被强行带走并禁闭思过6小时,不许吃晚饭。 在石城,有一条人人懂事起就被告知的规则:不能离开石城。企图离开石城的人会被关禁闭,成年人视情况而定,孩子6个小时。而重点是,没人离得开这里,因为那个坚不可摧的石壁。 “喂,庞云天,你说句话啊,对不起啊,我连累你了,别那么小气嘛,都是朋友。” “……” “其实我知道,你挺够意思的,被抓了也不说什么,等出去我就把我的玩具送给你一个,你喜欢小汽车还是奥特曼?” “……” “唉,你就说句话吧,你是不是饿了?” “……” “没关系的,我们就剩一个多小时了,我这里有饼干,偷偷藏在泳裤里的,要不要吃……” “你为什么要离开石城?” “呐,我啊,就是不喜欢像父辈那样一辈子呆在这里,书上说了,世界很大的,也很美,漂亮的女孩子也很多,哦,对,你有媳妇了。反正我要出去,只要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把我的所见所闻写下来,拍下来。书上说旅行者与冒险家全是这样的,很酷吧?” “打不开石壁,就出不去,还有,五月不是我媳妇。” “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吧?”董小青感觉无言以对,就换了话题。 “你说是就是了吧,嗯,你从墙上下去吧,四个多小时了,你不累啊?”庞云天终于肯抬头看看那个半只身子露出来趴在墙那侧的男孩,满脸是汗,稚气的脸上眸子亮如星星。 “你说了你怕黑,我就爬上墙陪你呗,朋友嘛,我很够意思吧,哈哈。” “你不用一直和我说话,我知道你在那就好。” 第二章 石城的少年(中) 4.抉择 上午没有理会在河边发疯的董小青,庞云天回到家里,从冰箱里拿出早上镇好的冰水。手机屏幕上,显示着2016年7月24日,夏天已经来了。 这个夏天,对于董小青这些少年们很不平凡,因为他们完成了石城普及的8年教育,学会了石城的教育者们编写的《基础数学》中的微分方程式与矩阵运算,《基础物理学》的相对论与刚体力学,甚至还抽查考核了《史记》中的两篇古文,《资治通鉴》中的一篇以及《孙子兵法》选段。这些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石城少年们可以在石城选择一份自己想做的工作了。 庞云天轻轻闭上眼,进入了冥思。他知道董小青要和他说什么,他现在没办法回答。董小青从确认了庞云天是他的朋友开始,就总是在放假期间拉着庞云天坐在石壁前想办法出去,偶尔庞云天也带着作业过去,看着那个二百五拿着放大镜找石壁裂缝,蠢的无法形容。毕业前,董小青说他有了离开石城的计划,需要庞云天的帮忙,他希望庞云天帮他,但是他也尊重庞云天的选择,于是,庞云天矛盾了。 庞云天要选择一份工作,也要选择是不是要陪董小青去疯。石城的工作有很多,有趣的是待遇工资都差不多,每家都有一片种粮食蔬菜或是养殖的土地,全机械化的耕种方式使他们每年只要几天劳作就可以,换句话讲,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农民。大家用程序语言赋予机械智能,机械的智能使他们无需考虑如何制作布料就有衣服穿,大多人都为了医疗,科技而奋斗,医疗增长寿命,科技保护规则。石城的人,自给自足,不想出去也不想被找到。 庞云天的父母一直是科技工作者,研究方向是气象与地变,据说在实验室里庞妈妈的模拟放电设备被庞爸爸不小心摔了,两人大吵一架后庞爸爸本着好男不和女斗何况这女人长的有点姿色的原则请庞妈妈吃了顿饭当作道歉。两个月后,两个科技狂人结婚了。 于是他们认为庞云天必然应该是个科学家,庞云天也特别听话地向这个方向发展,科科全校第二,精通数理化古文诗词兵法计算机语言,优异的成绩毕业后也就应该朝着那对儿科学狂人夫妇的想法中去,成为天体运转研究者或是卫星制造者,跟随着科技部那些百十来岁还行走如飞的老妖怪们学习如何成为下一批老妖怪。 电话响了,庞云天睁开眼睛,感觉世界很亮,左手拿起电话放到耳边:“云天哥哥你在家么,我是五月啊。” “哦,怎么了,五月?” “哼,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刚刚干嘛去了,居然不理我……” 庞云天瞥了一眼躺在茶几上的手机,两个未接来电,“啊,对不起啊,五月,我手机调成静音忘记调回来了,我刚刚在家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你有什么事么?” “切,人家非得有事才给你打么,我是要问问你想去哪里工作,我打算去医院,先实习,在和那些教授们学习制药。” “我记得你生物不及格。” “喂,庞云天,你够了啊,要不是你说你以后想找个懂得照顾人的女人我才不会去学医呢!” “我有说过么……”庞云天摸摸下巴,仔细回忆。 “是你和董小青说的啦,他问你要找个什么样的女人做老婆,你说的,我……我只是不小心听到的啊,然后……然后董小青还说那桃子就不错啊什么的,他才是桃子,他全家是桃子……” 想象到电话那边女孩羞愤又尴尬的红着脸,庞云天无声的笑笑。 “五月你啊,本来就不错啊……” “啊?耶!云天哥哥终于承认我也不错啦!哈哈!……呜…呜…”女孩的笑声突然被冰冷机械的挂机声取代。庞云天放下电话,心里默默地说着,这个傻姑娘…… 陶五月有个习惯,一兴奋就拍手,于是刚才陶姑娘的中指在与另一只手靠近时华丽丽地按到了屏幕上的红色,结束通话。陶五月大大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屏幕上那句“石城通讯公司期待为您下次服务”,有点想哭。 庞云天拿出日记本,写下日记:决定去科技部学习干扰卫星研制工作。决定在今年与五月确立关系。 合上本子,他低下头喃喃到:“如果让我试着去爱一个人,那我只能爱你啊,五月。” 5.仲夏生日夜 7月25日是个基本上被全校男生记住的日子,除了庞云天和董小青。 这一天是全校最漂亮大家又都追不到的校花唐梓欣的生日,漂亮是天生的,追不到是唐大小姐确实情商很低,每一个告白的男孩子都被逼的说出了“唐梓欣,做我女朋友把”之类的话,唐大小姐才明白人家看上她了,然后就是低头摇头一言不发,渐渐的男生们不好意思追她了,也就放弃了,但是这也使唐梓欣得到了许多男粉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唐梓欣很在乎学习成绩,一个要求成绩必须全校前十的女孩子确实不容易分心。于是好看又不抢男孩子使她成为了大多数女孩子的朋友,也是陶五月手拉手好姐妹一起上厕所的那种闺蜜。 至于庞云天,在有个女孩和他两次告白两次被陶女侠以“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干嘛抢我男朋友”的为主题的论述击败后全校在没有示好庞云天的女生,庞云天对此视若不见。 对于后者董小青,他是和谁都能说上话,又和谁都没有很熟,一般考试忘记带笔可以拍拍前座后背说一句“哥们,借根笔用用。”顺便半个小时答完卷子还可以把小条夹在笔里然后还给前座以作报答。于是这个8年第一靠这个方式赢得一大票粉丝,在外界一直传言董大侠在3年级时突然不去上课然后爬到房上去找蜘蛛,说是研究节肢动物,把一个毛毛虫放到那个公开说喜欢自己的女生笔盒里说是“把可爱的东西送给可爱的你”,于是没有女孩再去理这个怪胎。董大侠的青春期注定没有女孩子。 夏日里晚上风暖暖的,河水也不是很凉,落日的余晖下董小青来做他夏天每天晚上都会做的事——潜水。还是能潜10分钟,董小青闭着眼慢慢用嘴放出气体让自己下沉。他总感觉这是个很刺激的过程,好像一直在往下掉,知道脚趾碰到河底光滑的石头,实现了软着陆,他才蹲下来,睁开眼睛。绿色的,一片青翠的绿,很是透亮,他甚至看到远处石缝外小鱼轻轻游动煽动鱼鳍等待小虾米的情景,在小虾出现在石缝外的一瞬间,鱼儿温柔又敏捷地张嘴游过去吞下它,场面唯美又凶残。 如同天惩一般,一只洁白漂亮的脚踩了下来,鱼儿飞快游走躲过一劫。董小青视线上移看见了细细的脚腕与弧线优美的小腿,再往上竟然是头发,浓密的头发直到大腿。这是个女孩!董小青在意识到问题的同时也如同刚刚要被踩到的鱼一般从水面跃出。等他到了岸上,他才发现夕阳落尽,余晖不存。 董小青向水面上看了看,那女孩已经转过了身,面向他,黑发黑瞳。 “对不起,我还以为这里没人。”女孩虽然是道歉,语调中却有一种我已经很累了洗个澡还遇到男人我好倒霉的无力感。 “我……我什么也没看见!”董小青很少被人惊到,上次被惊到还是陶五月送给庞云天那个用几百朵花编成的大花篮里面装了一直可爱的拉布拉多小狗作为生日礼物,而那个花篮明明可以装的下她自己。他还吐槽说:“桃子你干吗不把自己装进去送给你云天哥。” “我知道,董小青,你好,我是唐梓欣。” “哦,哦,你好,唉,不对,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应该想起来的,你喜欢夏天在河里潜水,唉,不好意思,今天我生日,过的好忙乱,就给忘了……” “等等,妞,你先别说了,这信息量有点大,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夏天潜水的?” “见你的第一天你就说你喜欢夏天,我就观察你夏天都做什么,结果发现你只是喜欢潜水和研究石壁。每天晚上都会来玩。”唐梓欣说话的语气让董小青想起了昨天上午庞云天作报告。 “你观察我干嘛?” “你想离开石城,我也想,你要是能离开,请带上我,拜托了!”唐梓欣作出了想要直立起来再鞠躬的动作起步。 “停,别起来,妞儿你是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啥都没穿,现在我转过去,你上来,穿上衣服,有话好好说。”董小青觉得有点燥热,他不明白,他的想法这个女孩为什么会知道,他转过身,开始穿自己的衣服。 衣服被捡了起来,一分钟后,唐梓欣说:“我穿好了。” 董小青感觉自己无耻的有点期待,急忙转身。汉服,竟然是汉服,汉服式的薄纱长裙,一袭白色,如果不看那被半扎起来的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胸口,高贵典雅,宛若仙子,而现在倒有点妖媚。一直低着头的唐梓欣感觉董小青的目光太炙热,于是一种我又没亏心干嘛害怕的感觉使她突然有了勇气,她抬起了头,对上了董小青的目光,董小青感觉唐梓欣的眼睛里像是有一片湖,吸收了他的杂念。董小青稳了稳呼吸,转身移步。 “走吧,边走边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 “河里的鱼儿告诉我的,我听得懂它们的话。” “啊?”董小青半眯着眼睛回过头打量着唐梓欣,而唐梓欣低着头一付奴家我什么都交代了相公你还要怎样的老实像。“那是我骗庞云天的说法我自学过心理学,通过他的表情读他的内心。” “那,那好吧,那我说了,你得信……”唐梓欣突然下定决心般的抬起头,半撒娇似的说。董小青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反射着月光。“我其实从小就有一种能力,我盯着着一个人的眼睛几秒后,就会了解他最近的想法。我读过一些老师的想法,得到了一些考试题,其实我很笨的,拼命的学习也很难进前十。”她开始盯着董小青的眼睛。 “你现在在想我是不是在说谎,你在5分钟前,曾想过要把我推到。”她感觉有点尴尬,于是又准备换话题。忽然,董小青回身一步靠近,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放在她的耳朵根部,面部慢慢贴近,眼睛死死地看着唐梓欣的瞳孔。唐梓欣感觉她闻到了男孩身上的汗味了,突然,董小青的喉咙里轻轻地挤出一句话,如同梦呓:“你没有在骗我,对吧?” “没有。”唐梓欣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操控说出了两个字,机械,冰冷又及时。 “那就好,哈哈,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啦,可得听我的呦,乖乖的,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董小青又恢复那个贱贱的有点娘炮的二百五形象,转身继续走。 “对了,你说你知道我喜欢夏天是什么时候?” “那时我们7岁,刚到胡爷爷家。” “哦,那个时候啊,那天我记得胡爷爷的孙子胡大白要和庞云天比试摔跤,我看好庞云天,又不好表态,就站着没动,你别说,庞云天那小子真不是吹牛,身手从小就那么好,哈哈” “我当时就站在你身边。” 第三章 石城的少年(下) 6.成人礼 “下面,请我校优秀毕业生庞云天同学上台代表全体毕业生致辞,大家欢迎!”台下掌声雷动,陶五月拉着唐梓欣的手坐在第一排,她看起来两眼放光,类似于泪光与兽性夹杂的光。于是唐梓欣有点害怕,她感觉自己嗅到了不让人安心的香气,唐梓欣东张西望着,寻找着什么人。 “呐,小糖糖,你是在找我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唐梓欣后面那个带着小红帽穿着校服的男生变成了董小青。 “变态。”唐梓欣好像看到了什么让她嫌弃的东西。 “喂喂,妞我只是带了个红帽你就认不出来了么,还有啊,你不知道我是学校cosplay社的社长么,我这两侧的三条是漩涡鸣人好么,为了像一点我还带了黄色的头套,也是为了不惊到你们才带的红帽好吧。”董小青两只手的食指都指向他的脸颊。 “你啰嗦的本领倒是很像鸣人,话说有你这个全校第一在,为啥这次成人礼上台发言的是云天哥哥啊?。”陶五月注意到了董小青,接过了话。 “这家伙除了成绩优秀,在老师们看来是不折不扣的混蛋,逃课也就算了还帮别人作弊,每次他去上课都会突然跑到讲台上说‘老师,其实这样做更简便……’,然后被撵出课堂。像这样的家伙让他上台也许会说出‘我们为什么躲在这里,为什么不冲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兄弟们,为了自由!’之类的话,然后正好今年18岁了,成年了,关禁闭也不是6个小时那么简单了,估计没俩月出不来……”唐梓欣背对着董小青幽幽地说。 “梓欣,你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了?”陶五月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桃子,你云天哥要下来了,在他结束前你可以去献花,要不他真的要把结束语说完了。”董小青盯着台上,右手手里突然拿出一束花,红玫瑰与香槟玫瑰1:1混合,花香浓郁。陶五月接过花理了理有点挡眼睛的刘海儿,起身上台,少女发育良好的身体在合身的校服衣裙的衬托下显得美丽的神圣。 “你居然随身带着花?”唐梓欣依旧没转头冷冷的问道。 “如果你能早就发现我,我会奖励给你的。”董小青已经摘下了头套,开始擦脸。 “我不需要。” “总有一天你会需要的,你会爱上一个人,希望他天天送给你花,抱着你每摘下一片花瓣就说一句情话,你们拥抱亲吻,彼此取暖直到阴阳永隔。”董小青突然吟唱圣经一般说了一段让唐梓欣不懂的话。 唐梓欣沉默了一下,说“你爱过人么?”然后转过头盯着董小青的眼睛,董小青的眼睛 突然就像瞎了一般,无神又明亮,她读不到他。“你就这么讨厌别人读你的心思么?让我看看,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么?” “哈,我成功了,我刚才放空了自己的意识让自己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听,结果你读不到我,哈哈!”董小青笑的很二百五,唐梓欣还没说话,就被拍了下肩膀。 “喂,唐大美女,你要芳心暗许二百五了么,怎么和这个家伙聊得这么开心?”陶五月显得很兴奋,一手拿着花,一手挽着庞云天的胳膊,两个大眼睛变成了月牙。唐梓欣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庞云天,有点尴尬,轻轻咬了咬下唇,冷冷地说:“谁会喜欢这个犯贱的娘炮二百五。” “喂,董小青,唐梓欣,我让你们来就是要和你们说明天来我家,我有事情和你们三个商量。”庞云天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陶五月身上。说完和陶五月走了。 “云天哥哥,是你让董小青来参加成人礼的么?” “对,要不那家伙不会来的。” “我按照你的意愿请唐梓欣来,但是她说她临时有事来不了,没想到她居然来了。” “昨天我用你的手机发信息告诉她董小青会来。嗯,五月,做我女朋友吧。” “啊?嗯!嗯!嗯!好啊。” 7.飞鱼计划 “在这几年你们在课堂上啃书本,我则是入侵了石城图书馆的保密级数据库,读到了许多我们没学过的,下面,我就几个方面告诉大家。”董小青带着眼镜,拿着木棍,点指着庞云天家的小黑板,上面写着国家,民族,军事,网络。 “董小青,你又不近视,戴什么眼镜?”陶五月打断了他。 “桃子同学,老师上课期间不许胡乱提问,老师戴的是平面镜,嘿嘿……”董小青颇有些得意地扶扶大镜框,他感觉当老师还真不错。 “首先,我们一直不知道国家这个词,国家是指一个最大的集体单位,以党派与元首为核心,以全体民众为基础,拥有社会关系流通,买卖交易,物品流通,人员交通等健全系统的单位。我们这个世界有两百多个国家,我们没出去过,外面其实很大,这点我们地理上学过。其次,民族就比较好理解,生活在不同地域的人们有着不同的文化习俗,形成一个个民族,这个我们也学过一点,但是为了防止我们过多的了解外面,编书的人没有写太多。然后是军事,国与国战争,就要用到军事,也就是武装部队,一群人拿着武器组成了军队,但是据我所知由于外面那些国家的科技落后于我们,他们暂时找不到我们这里,他们的卫星被我干扰器干扰了,庞云天以后就是做这个工作的。最后说网络,由于外面的世界有近70亿人,他们之间交往靠交通已经满足不了了,他们的网络就类似于我们的石城信息网与石城论坛,只不过比我们的大得多,但是同样由于技术落后他们的网络并不安全。好了,我说完了吗,你们可以提问。”董小青一本正经的讲着,其他人也听的认真,屋子里产生了一种学术气息浓郁的感觉。 “我基本懂了。”庞云天严肃地点点头,唐梓欣也是一样点点头,只不过她没有听讲,她在认真的读董小青内心的信息。 “虽然云天已经告诉我你和唐梓欣要离开石城,可这些和你们要离开石城有什么关系?”陶五月扶着光洁的额头,她今天把头发全都扎在后面,穿着大号海绵宝宝t恤,显得很居家。 “为了让你们明白接下来我的计划。各位,接下来的计划叫做‘飞鱼’计划,由庞云天陶五月在内部辅助,我和唐梓欣执行逃离石城的计划,我们的目标是在接下来的一年内我与唐梓欣成功离开这里,你们两个不受到石城人们的怀疑与调查。”董小青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唐梓欣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套干净的唐装,平时凌乱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阳光下深褐色的头发有点晃眼,连瞳色也泛着透亮的褐色,偏白的肤色给人一种石膏像般的不真实感。真是个蛊惑人心的好手,唐梓欣暗想。 “唉,真不想把我家唐大美女交给你,啧啧,这么一个纯洁善良可爱温柔的好姑娘就要被你带走了,真是……唉……”陶五月一边摇头一边一副自己地里的好白菜就这么被猪拱了的无奈嘴脸。 “你俩这就算确立关系了?庞云天你不考虑考虑?要不你和我出去吧,外面美女多的是,比这个黄毛丫头强多了,而且我个人一点也不看好青梅竹马的爱情。”董小青干脆和陶五月杠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和她确立关系了?”庞云天淡淡地问道。 “她今天叫你云天”董小青脸上写着我就是这么聪明又耿直不服来咬我的表情,陶五月张了几下嘴,没说出什么,脸红了。 “五月,你这里有卫生巾么,我大姨妈来了。”陶五月来不及阻止,唐梓欣已经再翻她的包了。 “大小姐,这里有男人啊,你的气氛阅读力被狗吃了么?”陶五月无奈的看着唐大小姐一副单刷厕所的娇美背影,感觉心里面有什么崩塌了。 第四章 石城之外(上) 1.韦家姐弟 “砰砰……砰砰……”韦天天叩击着屋门,几秒钟后仍是一片寂静,屋子里似乎没有人。但是韦天天好像来要债的一般不死心,用力一推门,门开了。她嘴角轻轻上扬,就像是不出所料的样子。 “韦成你个小兔崽子,姐敲门你为啥不说话,我去,你这屋里什么味儿啊?”她还没完全进屋话就说了一半,但等她进了屋就说不出来了。 屋子里床上的被子像是被无数次旋转后又打了个结那么扭曲,被子旁边是一团同样扭曲的耳机线以及与耳机线连接着的网球包,地板上两个黄瓜味的乐事薯片袋遥望着距离它们两米远的瘪了的可乐罐,在床的另一侧地板上是几本高中教材,它们明显没有因为名称与科目的不同被分开,它们跨越种族地躺在一起。黑色的枕头黑色的被子黑色的床单甚至那个现在还没拉开的窗帘也是黑色的,女人借着门外的光打量着屋里的一片狼藉,然后看向了屋子的主人——她的弟弟。 书桌上杯子里有半杯凉了的咖啡,速溶咖啡袋就在杯子旁边,被撕开的口子里有些粉末洒在了桌子上。电脑屏幕发出肉眼不易分辨的闪动的光,青白色的光照在韦成那张呆呆的有点傻的脸上,窄窄的脸颊上还有点青春痘,鼻子倒是很英挺,油油的刘海儿粘在一起挡住了眉毛。 韦成轻轻地把头转向门口,面无表情地说:“有吃的么?” “我简直懒得吐槽你屋子里的状况,话说你这姿势和穿着也是醉了,你在cosplay《*》里的l君么?” “哦,我饿了……”韦成上半身穿着白色长袖小衫,下半身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裤腿微长罩住了脚后跟。他赤着脚蹲在电脑椅上,左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块奥利奥,用大拇指与食指捏着,左手臂先是伸的老高再是向下弯曲,仰着头张开嘴去接左手里的饼干。一边嚼一边偏头看着韦天天,一付我就是l看我表演的多到位的自豪像。 啪嗒,韦天天打开了房间的灯,突然的光明让她有点不适应,她勉强地在床上找到一个能坐人的地方,中指上带着卡地亚钻戒的左手拂了拂床单的褶子,轻轻地放下了她的lv新款包,gucci皮靴使她的小腿看起来又直又细。挺拔的站姿展示了她的家教良好,棕栗色的大波浪卷挡住了小半张脸,高贵又妩媚。 “阿成,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连被子都不知道叠。爸爸生意太忙,知道你自己在家就不放心让我来照顾你。你这样上了大学怎么独立生活啊?对了,你是不是也要开学了?几号开学啊?录取通知书上有吧,录取通知书呢,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清华的录取通知书呢……” 韦天天一直认为自己作为一个24k纯白富美型的女神一直以高冷气质吸引了成群的权贵公子。毕竟从小就按照社交名媛的方式教育,姿态礼仪全是空姐课程。拿到浙江大学风险投资硕士研究生学位的同时还学习了商业英语,常用日语与俄语,十级的钢琴配上韦成的十级小提琴一直是韦家的新年节目。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女人每次看到她的弟弟就会变身话痨,高冷女神气质全无倒是更像个老妈子。 “我……有点想妈妈”韦成有点犹豫的说了一句,他一直在想要怎么表达他的不安,面对着大他5岁从小照顾他的姐姐,他确实想起了母亲,何况母亲与姐姐长得很像,鹅蛋脸上都有大大的杏眼与小巧的鼻子。“我做了个梦,梦见妈妈带着我们在花园里跑,我总是跟不上妈妈,望着妈妈发着光的背影,看得见,却总也抓不到,我就喊‘妈妈!妈妈!’,可是……”韦成说出了自从韦天天进屋以来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只是被后者打断了。 韦天天走上前来把弟弟的头抱在怀里,尽管这个大男孩几天没有洗头,看起来脏兮兮的。韦成闭上眼感受到一缕香奈儿的味道。真的很怀念小时候的姐姐,那时候的姐姐身上不喷香水,他说姐姐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乖,别想了,我去给你做饭。”韦天天轻抽了一下鼻子,背对着韦成脱下外套,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门口。 “姐,土豆丝里不要放醋。” “嗯。”韦天天停顿了一步,没有多说什么,又迈步走到了门后。笔直的身板渐渐靠墙蹲下,柔顺的卷发随着肩膀上下耸动着,干净素白的右手捂住了嘴,眼泪决堤。 2.窃听 “阿成,我去买点土豆和鲫鱼,你在家饿了先吃点饼干啊。”韦天天把头发扎成了马尾,洗掉了妆容,换了皮夹克和牛仔裤,拎着一个布袋子,很有下得了厨房的感觉。 韦成冲门口点点头,拿起一块奥利奥,像刚才那样机械地吃掉。 “哈,臭小子,好好呆着,我走了啊。”韦成好像看见了那个女人用虎牙咬了咬嘴唇,一付稀罕的不得了的样子,言语带笑。 他转过了头,熟练地把魔音耳机从抽屉里掏了出来,不理会那些乱糟糟的线,插在电脑上后直接扣在了耳朵上。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microsoftword的界面,白白的纸上没有任何内容。他把修长的手指放在了键盘上,指尖轻点就像随时待命的士兵。 啪! 噼啪! 噼嗒啪嗒! 手指开始在键盘上舞动着,就像是一个个舞者站在舞台上,一边聆听天籁,一边纵情舞蹈。韦成只是在闭着眼仔细地听着什么,白色的虚拟纸张上每五秒就出现一行字,也许专业的打字员看到这场景也会大张嘴巴自叹不如。 电脑的右下角图标中有一个六芒星图标,这是个韦成自己编写的窃听软件。这个软件的原理在于只要盗取了目标计算机主经常使用的社交网络帐号密码后,将帐号密码输入该软件中就可以跟踪目标账户的计算机,并获得该计算机周围的一切声波信号。属于一个隐形的窃听器。 作为公安局副局长兼刑警大队队长的韦志刚发现侄子编了这么一个有利于查案的软件后,果断安装并学习了这个软件,而代价是他要教会韦成开枪。但是,韦成没有告诉他叔叔,他还编了个附加部分,就是安装这个软件的计算机之间也有互相监听功能。而现在,韦成正在监听他的叔叔。 “我们这次会议啊,是要分析一个中央发给我们的绝密档案,并且按照中央的命令,制定计划实施行动。那么下面请韦志刚同志给大家读一下这份档案。”有点谢顶的中年男人身着西装,发丝一根根都向后背着,浑厚的声音说完这段话后,他看了一眼坐在长长的会议桌的左手边第一顺位的韦志刚。 韦志刚从开会前就感觉这次会议不一般,先是现在正坐在会议桌右手边第一顺位的那个古板眼镜男在10分钟前找到他的办公室,虽然灰色西装穿得很正式,但是从那个有点歪的蓝色领带不难看出此人并不总是穿正装。“韦局长,你好,我叫周正宇。这份文件先给你,等级是绝密,请把它带到10分钟后的会议室里。”韦志刚看着这个一脸认真的家伙有点想笑。随后就是一直背地里被他叫做“老头子”的公安局长马一山亲自提醒他去开会。进会议室前每个人都像是在去*的地下通道里那样被检查。翻个毛啊,我身上又没有汽油,韦志刚厌烦地想着。 韦志刚停顿了一下,他环视了下会议室,空旷的房间里只有这张大会议桌和十几把椅子,窗外的阳光照在洁白的墙上苍白让人感觉寒冷。目光最后回到周正宇脸上,还是一付认真模样,这时韦志刚发现他长着一对儿一单一双的龙凤眼。 “咳,大家请看,绝密文件,我现在打开它并且宣读,禁止记录与录音,有将内容外泄者以危害国家安全罪秘密处置。”韦志刚站了起来,习惯性地清下嗓子,说明了文件的绝密性质,但是他不知道,就在他身前的笔记本上就有窃听装置。 “1966年至1976年,由于我国发起了大范围的阶级斗争活动,大量资本家,科学家,艺术家,文学家以及医生与教师被民众批斗与驱逐,有些人由于冤假错案已经死亡,而有些人携家眷逃离原住地,经调查逃亡国外的并不多,他们可能还在中国。冤假错案平反后,我国依旧没有放弃调查。上世纪90年代发现湖北神农架一带有强烈的信号干扰源,附图1与附图2是无人机航拍该地区时,拍到的像片拼接后的图片。”读到这里,韦志刚放下了文件,从文件夹里找到了两张图片,他先把两张图片拿在手里看了一下,但是由于这不是他的专业范畴,手里这两张模糊还有点雪花的图片使他有点尴尬。 “给我看看吧,我给大家解读一下。”周正宇看出了韦志刚的茫然,及时地站起来伸过手去。韦志刚抬了下眼睛,这个动作让年近40的他暴露了自己的抬头纹,看着对面那双由于眼皮一单一双而显得一大一小的眼睛,他还是感到有点滑稽。 “好,谢谢。”韦志刚将图片递了过去。 第五章 石城之外(中) 3.807计划 周正宇接过了图片,朝着对面轻轻点头示意。然后他用右手拿着两张图片,左手扶了扶眼镜,其实他的眼镜戴的特别端正,不需要扶正。他吸了下鼻子,由于屋子里的安静,显得那“嘶”的一声很是响亮。 “啊,是这样的,大家请看,附图1的是由两条航道上相连的4张像片拼接而成,正常来讲,这个图片应该是清晰且精度比较高的,因为像片的旁相重叠达到了62%左右,航向重叠也达到了34%左右,是符合标准的。大家再看这个附图2,附图2明显是由于附图1的模糊与噪声过多而补拍的,而且是6张像片拼接,重叠度也比之前的加大了。可是,效果仍然一般,基本无法识别地面景观。”周正宇的手指很是灵活,两张图片在他的右手手指之间来回翻转。所有人都看着这两张图片,默不出声。 “好,周正宇先坐,韦志刚你继续。”马一山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把目光从图片上移到了韦志刚身上,挑了挑长长的眉毛示意韦志刚继续。 韦志刚向着坐着的人们轻点下头,又开始接着向下读。“在2003年,我国爆发大面积流感‘*’。当时中国科学院医学院的一些教授收到了一些匿名邮件,内容是一些制作疫苗的有关药物分子式与相关作用的注释,内容可见附表1。”韦志刚心里暗想这文件真是麻烦,还把正文与材料全分开了。正在用手翻文件夹时,马一山倒是有些不耐烦了。 “继续,那些分子式咱们知道也没用,那就是为文件提供证据的,它只是说明了文件的真实性,以后我们可以给医学院的人考察。”这位局长拿出了他当年战场中的果断,皱着眉头厚厚的嘴唇微微撇着。 “但是由于该分子式较为复杂,医学院并未采用,最近发现该分子式的药物从原理上确实有治疗效果。”这么说来,那些人的水平比我们要高啊,韦志刚想到。 电脑前的韦成也是一愣,能干扰无人机拍摄也就算了,医疗水平还领先医学院至少10年,看来那些藏起来的人确实厉害。 “在前年,我们发现该地区有发射卫星的迹象,只是由于有过于严密的数据库管理,我们甚至追查不到卫星信号,有些专家预测该地区发射的卫星很有先进性,具有强大的自我信息保护系统,同时可以访问邻近的其他卫星信息。”说到这里,会议室的人们虽然没有声音,但是大家似乎都听到了来自内心的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马一山右手食指挖了挖耳朵,他显然不懂,但是他气氛的紧张影响了他。 “最后结论,怀疑湖北神农架地区东北部,东经109°56′--110°08′,北纬31°55′--31°75′。藏有我国文革时期逃亡的部分资本家,科学家,艺术家,文学家以及医生与教师,他们在该地区育有后代且进行了许多研究,初步断定他们的科技手段领先我们15年,医疗手段领先我们10年,他们对外界的影响不可预测,属于不稳定因素,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各位,文件宣读完毕!”读完这最后一段,韦志刚心里有些打鼓了,他好像明白了中央要下达的命令了。 “好,韦志刚请坐。各位,下面我来宣布中央的命令,由于中国国防部与科学院联名下达请求,中央委派我们湖北当地警方与部分科学院研究员合作调查清楚神农架地区隐藏部分的入口与内部情况,能够与外界保持联系的进入可判定任务成功。时限为6个月,如果6个月后没达到目的,军方将介入并采取手段。那么由于今天是2016年8月7号,我制定计划名为‘807计划’,相关负责人与工作人员我以已列出名单,会后发到各位信箱。”马一山长出一口气,感叹终于把这个压抑的会开完了。 “马局长,我有问题。”坐在右边最末的一个短发女人举手说道,从她一付我家孩子还小没人送幼儿园,老人又生了病,死鬼男人不知道回家就在外面鬼混的中国式中年危机女性形象中马一山很自信地以为自己知道了这个女人的问题。 “你的问题可以找我私聊,我要去处理一件案子。”马一山挥手说道。 “我只是想问您什么时候出发执行计划。” “哦,后天上午有专车送你们,就在楼下大厅等着就行。”马一山挥动的手僵住了,微抬下巴。 大家陆陆续续的离开,只剩下刚整理完文件的韦志刚与周正宇。 “很期待与你的合作。”韦志刚感觉大家总是要认识的,不如主动一点多了解一下这个未来的队友。 “我也很期待。”周正宇握住了那只友好的手。 “唉,说真的,你是不是不总穿西服?” “你怎么知道?” “正常人不会选择灰色西服搭配蓝领带的。哈哈!”韦志刚想通过这种调侃的方式拉近距离,这也是他最喜欢用的交际方式,显得低调平和。 “我看你有点眼熟。”周正宇突然说,认真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 “我看你也脸熟,准确的说是眼熟,我记得我高二那年是学生会主席,接待了一个高一新生,那小子背着行李走了20多公里从郊区走到学校,还把学费放在袜子里结果找不到了,当时带着哭腔来找我,结果你猜怎么着,那愣货没翻另一只脚,在那只脚里呢,哈哈……他那眼睛长得就和你的挺像。”韦志刚一边拍着周正宇的后背一边笑着讲着少年时的往事,脸上荡漾着那个青葱时代的阳光。 “学长,你好,好久不见,我是周正宇。” 4.黑白界 韦成拿下了耳机,左手操控鼠标悬停在右上角的x上,食指轻叩,word上弹出了询问是否保存的弹窗,他点了是。随后把新建word文档几个字重命名为807。 他右手拿起早就凉了的咖啡,轻嘬一口,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很烫。他总是喜欢扮出一种偷吃的模样,也算是从小的习惯。还记得韦天天曾看着他扮偷吃像的样子笑着说“阿成为什么喜欢偷吃呢?是不是偷吃感觉很香呢?”。实际上,他自己也说不清。 在连续嘬了几口咖啡后,他点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框里打上了black&后,浏览器加载出来一个别致的网页。网页没有什么修饰与广告,只是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白色,在页面上端写着三个红色的字——黑白界。黑色那面写着“用户名,密码”,而白色那面也是如此。 韦成在黑色那面写上了用户名,密码则是必须超过12位的字符。在完成输入后,他点击了黑色那面的屏幕,整个黑色那面屏幕立体式的向下微降一下,页面跳转。 尊贵的5级黑界用户琉克您好,欢迎进入黑界,以下是您最近一次接受的任务,点击可查看。韦成看着弹窗里的文字,挠了挠有点发油的头发,感觉有点痒。 韦成在14岁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叫做黑白界的网站,并且混迹于黑界,无论在现实世界是什么职业,在黑界,他们都是侦探,他们可以选择首页上的各种任务。简单的任务就类似于某个家庭主妇发布的她老公出轨,而她要离婚,需要有人跟踪并抓拍到证据她好得到更多的赔偿之类的。这种任务对黑界用户的等级没有限制。而困难的任务甚至有要搞到中南海的内部结构与布防图的,发布这种变态任务的人也会标注仅限5级用户接受。黑界用户升级的方式就来源于委托人的评价分数。 而在白界,用户们就是那些委托人,他们升级方式就是不断的发布任务,任务发布的越多,等级就越高。但是,发布任务需要白界人进行现金充值,网站管理员根据任务难度判定每个任务应当花费的价钱,把现金兑换成白界币,白界人靠这些虚拟货币发布任务。最高等级的白界人可以指定一个黑界人接受他的任务,黑界人不能拒绝。 在这黑黑白白的交易中,黑界人得到的不是金钱,但是黑界人的等级越高,就越有特权,5级的用户相当于半个网站管理者。他们可以在黑界首页发布一些自己要说的无聊帖子,他们可以查阅大多数黑白界交易记录。 他们还有权利向委托者提私人要求,比如要委托人汇款100万,一张巴厘岛10日游的票或是把鸟巢租一天用作婚礼现场,甚至曾有个5级黑界人在完成任务时发现委托的白界人是个大美女,于是要求一起共赴晚餐,半个月后这个风骚的家伙满黑界首页刷屏说自己有了女朋友另附女友靓照啥的。 其实在接受这个任务前,韦成已经把这个帐号的等级刷到了最高级,本来打算不再接受任务。但是前几天,一个id为夜神月的5级白界人指定他完成一个委托。韦成很清楚对方是个什么人物,在这个流通着各种秘密信息的虚拟世界,能够达到5级的白界人至少要发布20多个高难度任务,其花费不下于1亿人民币。这样的人在现实中必然是掌握着一个地区的政治或是经济的权柄,能够振臂呼而百万应的大人物。 韦成点击了查看,然后在回复委托人的输入栏里飞快地打上了“由于任务难度大,本人无法完成,抱歉。”点击发送。 第六章 石城之外(下) 5.家宴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驶入了韦家的别墅。 不得不说韦家的别墅在这个别墅群里也算是最有气势的,黑色的砖石给人一种巴洛克式建筑的沉重感但是由于规整的结构却不显陈旧,俯瞰该建筑可以发现是个横平竖直不带钩的“韦”字,方方正正。 韦志林在那位直追他100多米远,口中还不断地说“先生留步啊,您面相端正,虎步龙行,您命格非凡啊,假以时日,待得天机,必然是一鸣惊人,辉若日月啊……”的算命风水大师的指导下,选了这块地皮,严格坐北朝南的方式建的。拥有两家上市公司的韦总自以为功成名就而且三观端正从不信邪本来不想搭理那算命的,但是那老头最后说了一句话,韦总微微眯眼拿出了不怒自威的架势,审视着老头。 “敢问先生家父安在否?嘿嘿,君心不可待也!”老头脑门上寸长的疤痕发亮,干瘦的脸上的褶子汇聚就像一块洗衣板,他先是用食指指了一下韦志林,随后仰天长笑。 韦志林将大师请回家,随后制订了建别墅的计划,别墅即将动工了,老头却要坚持回去街上算命。韦志林奈何不了疯老头,就让他回去了,只是从那以后逢年过节就去看望,每次都要请教问题。 黑色的宾利像是一条黑色的蛇,车身绕过庭院里的几个小喷泉,从仅一车宽的花坛小径穿过,刚下过雨的花瓣上晶莹的水珠依旧如孩童玩滑梯般来回游动。车子到达了干净的玻璃门厅入口,停下了。 8月的傍晚夕阳还未完全落下,赤红的光照着黑色车门缓缓的打开,韦志林身着薄薄的平整干净的白色汗衫,一条宽松的黑色长裤裤脚到脚腕刚刚好,一双朴素的布鞋显得很接地气。自从显贵以后,韦志林开始不再追求穿着的品牌,只是注重舒适。他的衣服专门让北京的一位成衣铺老师傅订做,价钱随意,舒适就好。 韦志林大步进入房子,客厅里静悄悄的。他走到沙发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呦,哥,你啥时候回来的?”韦志刚站在二楼的楼梯上,看见了下面的韦志林正在喝茶。 “刚刚,你去外面把车开到车库,我去厨房看看天天。”韦志林把最后一口茶喝完,站起身来。 “你咋知道天天回来了?嘿嘿,大姑娘,半年不见漂亮了不少。我说哥你就雇个管家保姆啥的,也不用麻烦天天特意回来照顾阿成。”韦志刚一边下楼一边自说自话。 韦志林走进厨房,看见了自己女儿正穿着围裙炒菜,闻味道是他爱吃的糖醋排骨。他有点恍惚,记忆里妻子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自己还年轻,天天还是个每天看见他都甜甜着笑喊着要爸爸抱的小女孩儿。 “天天……”韦志林哑着嗓子叫着女儿。 “呀,爸,你回来啦?快会客厅去喝茶吧,我刚才特意沏了您爱喝的铁观音。这有油烟,对您身体不好。”韦天天向门口一看,大大的眼睛就像在开心地笑,无奈双手正在炒菜,不然她一定过去给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唉,好,我先出去,姑娘你不用做太多菜,就咱家四口人吃饭。”韦志林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转身。韦天天歪过头看着父亲的背影,尽管父亲总是对别人很严厉,但是父亲对她一向都很温柔,那个在她小时候抱着她用胡子扎她的男人现在看起来有些苍老。她右手把几缕支出来的头发别过了耳后,回过头继续炒菜。 “来来来,开饭啦,六菜一汤啊,阿成,来帮我端菜”10分钟后韦天天从厨房出来了,左手土豆丝,右手糖醋排骨,笑着看着坐在桌子边的韦成,招呼他帮忙。不一会儿,四个人围着一桌子饭菜坐好了,韦志林上位,左手边是弟弟韦志刚,右手边一双儿女。 “志刚,天天,阿成。咱们一家人总是聚少离多,这回听说志刚有大案子去办,明天就走,得半年才能回家。趁着阿成还没开学,天天有空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韦志林一边微笑着说,一边拿起筷子夹菜。韦成显然没有听父亲的讲话,自顾自地夹着土豆丝吃着饭。 “阿成,叔叔说过你多少遍了,要等长辈先动筷再吃,要有礼貌。你看你姐,能照顾自己能照顾家,你也要学会自己独立啊。”韦志刚邹着眉看着韦成,他对这个从小没了母亲,很聪明的侄子很是疼爱,韦成还帮过他破案。只是人情世故方面显然没到成年人水平,他有点担心。 “叔啊,你就别说他了,像阿成这样的天才,总是特立独行的。”韦天天加了块排骨放在了弟弟碗里,宠溺的眼神含着笑。 “姑娘,你订婚了?”韦志林盯着韦天天左手中指的钻戒。 “啊?哦,是他求婚了,我答应了,打算秋天再谈订婚的事,我要是订婚还能不告诉你们?”韦天天也盯着那枚钻戒,感觉像是自己也没发现似的。 “他是赵明鑫?你愿意嫁他么?”韦成盯着那枚钻戒,冷冷的光很是刺眼,这是他在饭桌上说的第一句话。 “愿意啊,有啥不愿意?他爸是中央的大干部,他妈是房地产商,前段时间还和咱爸一起合作了呢。这样家里有钱有权的男人还承诺说只爱我一个,我干嘛不嫁。”韦天天一边说着一边目视前方,她的正前方是面壁镜,镜子里的她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和镜子外的她唱双簧,逼真至极。 “切,骗自己。叔,走了以后遇到情况和我联系,注意安全。爸,我吃饱了。”韦成几乎吃掉了所有的土豆丝,把筷子横在碗口,低着头走掉了。 “嘿,这孩子吃饱了么,也不陪我多唠会,我能有啥情况,真是……”韦志刚絮叨着。 “没事,我们继续吃。”韦志林看着儿子上楼的背影,心里很愧疚。 关上门,打开灯,韦成扑倒在床上。 “草!”一拳打在床上。 “草!”又是一拳。 “韦成,你算个什么东西,懦弱,胆小,自私。他们就要离开你了,姐姐也好,叔叔也好,就要离开你了,你他妈的连个挽留的话都说不出,你他妈的废物!真他妈的废物!废物!”少年一拳一拳地打着床,把脸埋在被子里,浑身颤抖。 6.夜神月 午夜十二点,满月当空,只是月光照不进窗帘被拉的死死的韦成的房间。在这个古典庄严的韦家大院里,韦成就像住在古堡里的弗拉基米尔伯爵,不喜欢见光。 韦成就是大多数学生讨厌的室友典型,睡觉时不可见一丝光,不可有一丝声响。所以韦天天听说弟弟考上了清华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清华学生之间产生矛盾并犯罪的记录,最后发现只不多前几年有个化学系的家伙喂给黑熊硫酸,说是看看黑熊能不能问出硫酸的味道,警察叔叔无奈的回应说这就是你残害野生动物的理由吗,该学生就被定罪了。于是韦天天发邮件告诉弟弟要小心室友带硫酸…… 老式诺基亚手机在2009右就下架了,那种真正做到了超长待机半个月,山区信号全满格,同时可以在遇到歹徒时当作投掷武器的强大便宜的诺基亚在这2016年基本灭绝了。但是此时在那黑色的枕头上就有一部,它震动着,屏幕的光在漆黑的屋子里格外刺眼。从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将它拿了起来,与此同时乱乱的头发与一张稚气的脸露了出来。 刺眼的屏幕照着韦成的脸,单眼皮小眼睛在瘦瘦的脸上眯成了一条缝,他看着这个陌生号码,一向有起床气的他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接这个陌生号。几秒后,拇指按了绿键。 “嘿,琉克,抱歉这么晚打扰你。”电话那端的声音显然机械麻木,经过了处理。 “你是谁?”韦成警惕地问着,他从没在黑白界暴露自己的身份,而这个人能打给他电话并一语道破他的黑界身份,显然已经掌握了他的大部分信息。 “olaiwayagamilight.”对方用日语自称夜神月,韦成突然想起那个指定自己做那个任务的白界人的id就是夜神月。他感觉睡意全无,电话那端魔鬼正用鲜红的眼睛盯着自己,磨着锋利的獠牙。 “那个任务我做不到,我不接。”韦成说的很快很坚决。 “呐,别这么急着拒绝嘛,完成了任务,我给你一个承诺,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都行。比如,让你叔叔脱离807计划,再比如,让你姐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草草嫁人,怎么样,条件丰厚,呵呵呵……”魔鬼发出了诱人的冷笑。 “你到底是谁?”韦成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别人对你了如指掌,你却对他一无所知,就像你就是他看了n遍的电影人物,他对你摆脱不了结局而发出可怜的嘲笑。你只是个注定失去一切的小丑,而他还要用上帝视角来蔑视你的弱小。 “唉,我是夜神月啊,我是新世界的神,所以我无所不知,我会开辟新的时代。所以,琉克,联手吧,你就是我的死神啊,我永远的伙伴,我唯一的伙伴!”电脑合成音说出一段很有夜神月风格的话,听起来很是可笑。 “为什么是我?”韦成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了。 “只有你能做到,而且你非做不可,你知道你叔叔如果在807计划中失败了将会被抹杀灭口,如果成功了,哼,那他面对的就是更可怕的东西。而如果你成功的完成了任务,你就代替了他,而且你还有我,你会活下去,和我一起活在新世界。” “为什么是我?” “你和我孙女很像,都是倔强的孩子啊,你们都是今年成年。”电话那边的魔鬼仍是冰冷的声音,却给人一种慈爱的老人看着自己可爱的孙女的温暖。 “呵,那我真为她悲哀。” 第七章 离开石城(一) 1.董小青的工作 在石城这个山林中隐匿的小城,8月的天气就像陶五月的脸。文艺一点的说法是前一秒阳光灿烂的没心没肺,下一秒雨泪涟涟的楚楚可怜。对此董小青有个一点也不文艺的评价——矫情鬼。 于是今天天气就这么矫情了。 早上还阴雨绵绵恨不得水漫金山的架势,董小青本着金山寺淹了还有法海,石城淹了还有气象部那些老妖怪的无赖想法。于是祈祷继续下吧下的天昏地暗我不用去上班就好了。 时间刚过上午9点,董小青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望着天上斗大的太阳,迷离的眼神里无奈逆流成河。“日,你大爷的!矫情鬼!” 董小青本着毕业第一的成绩可以在石城找各种职业没有限制。科研局的副局长杨文林教授虽已75岁高龄,还是亲自来董家劝说董小青父母,董父董母一直是新闻部门的,显然对老科学家的到来在人道上表示了尊敬但也只是如此。 杨老教授一进门,就对着开门的那个看起来呆呆萌萌右手拿着牙刷的中年女人说“您好,董小青母亲,小青毕业成绩是本届第一,是个优秀的孩子,我希望他进入科研局跟我研究计算机与网络信息技术……” “您好啊,我叫周小琴,您叫我小琴就行。他考了第一呀,呵呵呵……我还真是不知道,哈哈,你说我这当妈的也真是,我儿子考了第一我都不知道,也怪这孩子,你说他也不和我说。等等啊,我这就去问他要啥奖励……”这个四十多的女二百五还没等老人家说完就挥舞着牙刷,穿着拖鞋迈着小碎步就走向儿子的房间。 杨老教授望着这个疯女人的背影,眼角有些抽搐。随后撇下嘴,浑浊的眼珠转向了一直没说话的董齐。 “阿齐,我和你父亲也算故交,当年你的思维就很适合理工科,我建议你父亲让你去做一名工程师,或是信息技术研究者,最起码不白瞎了你的才能。可那个没正经的老顽童说他不会插手你的选择,结果你小子也不知道咋想的,去搞新闻。你说那玩意有啥用,有那些搞文学的对付着不就行了,唉,你们家啊……咳咳……你儿子比你还强,可不能让他随便选个工作啊,那是咱石城的损失啊……”杨老教授眼神里透着一种急切与真诚,想到当年事还叹息摇头,甚至激动地咳嗽,董齐急忙跑过去拍拍老人的后背请老人坐下。 “这样,您和小青聊聊吧。”考虑再三,董齐感觉自己那个深得自己老子真传的的儿子他是对付不了的。 于是,10分钟后,董小青被安排和杨文林老教授见了面。在老教授慢慢地走进董小青的房间后,董齐深情地握着妻子的手,看着妻子水汪汪的龙凤眼,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老婆,快,快给医院打电话……” 石城的医院救护车来的很及时,或者说杨老教授倒下的很及时。杨老教授被担架抬进救护车,老教授闭着眼,面无血色,手指一直指董小青,嘴里念念有词。董齐仔细一听,只是一句接一句的“董大山……董大山……” “这老先生说什么呢?”周小琴一直伸着脖子张望着。 “他一直在叫我老爹的名字,小青,你和老先生说了什么?”董齐转过头看着董小青。 “没啥啊,他说我有能力给石城的科技带来进步,还说我的名字就带有一种年轻科学家的风范。于是我就吐槽说您名字那么像民间非主流相声表演艺术家您怎么不去说相声。”董小青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人畜无害很纯很无辜的样子。 “你呀你……唉!”董齐瞪着眼睛把手扬起来然后还是放下了,转身回屋子,周小琴也瞪了一眼儿子,跟着回屋。 “老公,老先生怎么会气成那样?” “我老爹年轻时就总说他那么笨,名字还像相声演员,不如转行去说相声。” “哦,那你怎么知道要叫救护车?”周小琴点点头继续问道。董齐扶了扶额头,然后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昨天你不在,他把医院陈老院长就气的上了救护车。” “别说,还挺顺道。” 董小青站在门前看着一辆红色送餐自行车疾驰而过,送餐员穿着一身红色工作服,一个红色鸭舌帽,阳光下晃得董小青有点睁不开眼。 于是当天董小青就去石城一餐厅报道要做送餐员。 董小青终于洗簌完毕,从家里走到餐厅。装上盒饭,骑上车。目的地,石城科研局。8月的阳光在雨后显得有些朦胧,车胎沾着一些水迹也被照的闪闪发亮,董小青望着前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好像正看着未来。 2.各就各位 “所以因为喜欢红色,你就做了每天可以骑红色自行车的送餐员?靠,董小青,你真是个疯子!”陶五月虽然嘴里嚼着馒头,但是仍然不影响她在看见一身红色送餐服的董小青后吐槽他。 “我猜你是为了方便出入科研局这栋楼吧,送餐员这种身份不像我们这些在这里工作的人,就像我,一上午一直看着这两台电脑对比它们接收到的卫星信号强弱,除了上厕所基本没时间溜达。所以,你在这栋楼里发现了什么?”庞云天也在吃饭,只不过一向肉食动物的庞云天正在坚持用筷子优雅地剔掉鸡腿肉,引得陶五月很是纠结地看着他。 “知我者,庞兄也……”董小青摇头晃脑地坐在椅子上,摘下了帽子,头发被压得像一朵大蘑菇。他发现虽然他尽力地不正常,但是明显他面前这对儿俨然小夫妻的男女早就适应了,基本不接他的话。陶五月用刚刚自己喝过汤的勺子去帮庞云天切鸡腿,庞云天就帮陶五月往碗里加了一勺汤。 “不对啊,桃子你不是在医院工作么,怎么跑到这里吃饭?”董小青虽然觉得他们俩从小到大秀恩爱的场面多得数不清,但是今天这个场面确实有点违和感。 “医院的午饭被二餐厅包了,每天都是各种盖饭,简直不要太难吃。听云天说他们这里被一餐厅包了,每天豆腐紫菜汤加馒头的想想都诱人。所以我就把医院的那份饭带过来给他吃,我吃他的饭呗。”陶五月微微抬头双眼望着天花板,就像小时候嘟着嘴給胡爷爷背那个又长又难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一样,样子很乖很天真。 “桃子你绝对做不了演员,因为你只会背台词。”董小青看着庞云天帮陶五月把几缕不小心被她弄进嘴里的头发拨出来,指尖轻轻划过脸颊。 “拜托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演员好么,电视剧电影动漫全是通过盗取外界人的卫星收到的。”陶五月很调皮地在庞云天指尖离开她嘴角的一瞬间,大张开嘴伸着脖子去咬,只不过庞云天很敏捷地躲开了。 “所以我才想出去啊,对了,我怎么和你们瞎扯了这么久,我有正事要说的。”董小青看着继续观察电脑的庞云天,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你还有10分钟。”庞云天用余光瞥了瞥电脑右下角。 “我靠,一会儿就出送餐事故了。”董小青这才意识到时间紧迫。他身子向前一倾,看了一眼陶五月又看了一眼庞云天。邹着眉头收了收下巴,说道:“庞云天你现在是干扰卫星信号科的是吧?桃子你现在是制药师助理是吧?”董小青用一种神秘的语气说着本来就发生的事实,目光从庞云天又回到陶五月。 “所以?”庞云天很是精简。 “那就好了,咱们几个现在各就各位了。我刚刚在来你们屋之前已经整个楼走个遍了,有几处发现证明了我的推论。咱们的计划可以进行了。就这样,今天呢,是周四,等周六老地方庞云天家里见面。” “唉,你不说我都忘记问了,唐梓欣在哪工作?”陶五月这才想起好几天没看到两条飞鱼里的另一条美人鱼了。 “这个嘛,你不知道么?还是她自己说吧。”董小青看了一眼庞云天。 “喂,董小青,你刚刚的意思是说你先给别的科室送的饭,最后到的我这里?你小子啊,还真不知道饿肚子有多难受啊!”庞云天慢慢地转过头站起身来,左手把右手手指掰的“咔咔”作响,眉毛还纠结成了高低眉。 董小青这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他当着庞云天的面吃了庞云天的面包,庞云天把他举起来,双手悬在二楼阳台外。当时的董小青看着庞云天凶恶的脸与楼下坚硬的路面,华丽丽地尿裤子了。 “庞哥,别闹,回见了啊。”董小青拿起帽子落荒而逃。 第八章 离开石城(二) 3.石壁的研究 “我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有人去逛前台登记,还以为他们的磁卡坏了。而且我居然没仔细看看前台是谁,我工作的真认真啊。”听完了唐梓欣说完她也在科研局工作,只是工作内容是每一个科研局人员的信息保管以及每次身份确认后,庞云天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噗——!”陶五月刚刚喝完一口水,听完庞云天的话后,只见腮帮子一鼓,尽数吐了出来,就像只小青蛙。 “我靠,你简直比董小青还胡闹,你的工作就是前台小姐还是科研局的前台啊!”陶五月虽然后知后觉但是也明白了,她明显被震惊到了。 “不是一般的前台,一般的前台只会有大楼里每个科室的钥匙而且一般都是喝茶看报的老大爷看着。她得管理所有人的信息,包括各种监控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关。而且大楼顶层的那些需要3个教授级磁卡才能开的门也得经过她审查。”董小青解释了一下唐梓欣工作的重要性。 “所以,你俩现在已经可以进入顶层的那些重要的实验室与资料库了?”庞云天看着董小青手里的3张磁卡。 董小青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他在送午饭的时候偷某一张当天晚上要加班的教授的磁卡,将信息拷贝并注入另一张磁卡。晚上去给那个老妖怪送夜宵的时候再还给他。就这样,董小青用了3个工作日复制了3张教授磁卡。 “不,我发现的问题所在不是顶层,而是地下室。”董小青把玩着左手里的磁卡,拇指食指中指间3张卡来回翻转变换位置。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庞云天,唐梓欣右手托了下短裙的裙摆,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坐在床上。靠在了跪在床上的陶五月身上,陶五月的假期服饰依旧很居家,只不过这次换成了派大星t恤。 “还记得我每个假期都会研究石壁么,我从小就走遍了围绕着石城的山,认为突破口只有石壁。我的证据就是,石壁有一定的人工性质。我曾经把不同位置的石壁上的石材刮下来做过成分提取,石壁上层部分是属于天然坚硬的花岗岩,而越偏下成分越混杂,杂质较多,有些部分甚至有沙石鹅卵石混杂,就像是混凝土。今天我不可能把样品带来,就把照片给你们看看吧。”说着话董小青把几张照片递给了他们,陶五月一付“我看不懂”的表情,把照片递给了庞云天。 庞云天看了看,点点头,紧闭双唇把照片又还给了董小青。 “我的猜想是,当初我们的先辈来到这里,不想再让外界人打扰他们和他们后辈人的生活。当时这里是一片荒山围成的荒地,只有石壁那里是一个两山之间的小缺口。于是先辈们在从缺口进入后用炸药把两座山炸塌了,翻滚的石头填上了很大一部分,原来高出的山峰不见了,缺口正好与断掉的山腰平齐。但是由于缺口下面并不宽阔,大型的石块没办法完全堵住,先辈们就用沙石鹅卵石填充。时间过去十几年后,原来石块上的泥土冲刷的差不多干净了,树木也不再生长。又过十几年,风吹雨打把石壁面琢磨的渐渐光滑。人们刻上了这里的名字——石城。”虽然只是猜想,但是董小青不紧不慢的叙述着,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他在回忆,那一块块石头筑成了石城的过去。 “啪啪……”唐梓欣的双手被陶五月控制着鼓着掌,董小青看着她,感觉总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唐梓欣今天穿着红色短裙,白皙的双腿搭在一个椅子上,脚上穿着白色的凉鞋,圆圆的脚指头,指甲剪的干净整齐。上身是很突出胸围的白色紧身半截袖衬衫,显得腰身细软,长及大腿的头发在头上盘了一个大大的发髻,一根簪子插在其中,露出了雪白的脖颈。重点是从来不施粉黛的唐大小姐今天化了淡妆,青色的眼线,粉红的唇彩。 这是有约会么?董小青心里八卦着。 “你说的很好,只是只有这些说明不了什么吧?”唐梓欣看着盯了自己快半分钟的董小青,有点脸红。 4.河流的研究 “所以我还有后续的研究啊。”董小青收回了目光,看到了庞云天一直平静如水的脸上有点玩味的笑意,脸有些发烧。 “有奖问答呦,谁记得我的爱好?”董小青左手成拳突然伸出,瞪着眼睛呲着牙好像歌手在演唱会上着麦问“亲爱的朋友我们一起唱好不好?”庞云天白了他一眼,唐梓欣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犯二!”陶五月很积极地举手回答。 “没错,是潜水。”董小青认为自己已经把刚刚盯着唐梓欣的尴尬气氛化解了。 “我有好多次在石壁前的小河里潜水,其实我们平常游泳的地方水比较浅,所以没有什么发现。我有一次潜到了石壁前20米左右的河底,发现不知不觉我已经下降了很多。于是我测量了一下那里的水深。我拉着一卷皮尺在水面上游到距离石壁10米处,开始潜下去,然后拉着皮尺的首端到达河底,把皮尺首端钉在河底,用石头压住,再游到水面读数,大约20米左右。”董小青也坐在了椅子上,一本正经地讲着。 “先辈们在填充石壁的时候应该没有把石壁下面20米的泥土沙石都挖出来用于填充缝隙,从空间几何上讲散落的石块都拼在缝隙中还会多出来一些,完全没必要再挖那么大的坑。”庞云天从之前董小青的石壁理论出发,试着说出了这个疑点。双眼皮的大眼睛一直在盯着陶五月,而后者却一直没有融入大家的样子,只是把头埋在唐梓欣的颈窝中昏昏欲睡。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了唐梓欣的脸。 “五月,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低血糖?”庞云天突然转换话题,语调很是急切。 “啊?没有吧,好晕啊……”陶五月闭着眼睛抬起头,晃了晃脑袋,转身倒在了床上,头发糊了一脸。庞云天熟练地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了一套注射器,抽取了半管葡萄糖注射液。一手注射器,一手酒精卫生棉。庞云天一步迈到床边,拿起少女莲藕般的手臂,酒精棉球擦拭着静脉血管,坚毅的面庞露出少有的急色。 陶五月倒是很享受的样子,咕囔着嘴唇像条小金鱼。直到葡萄糖注射完毕,庞云天才算是松了口气,扣上注射器。用手把陶五月散乱的头发理了理,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又庄严。像是给玛丽?路易丝加冕的拿破仑。 唐梓欣则是在听到庞云天说陶五月有低血糖后,走到厨房冲了一杯糖水。这会儿正用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托着底,左手小心地把着杯沿,慢步走到床头坐下。杯子里的匙子因为光的折射显得断成了两段,匙子把被光晃银光闪闪。 看着陶五月一口一口地喝着糖水,董小青继续了他的讨论。 “云天说的没错,所以可以知道,坑是后挖的。云天你还记得你说过上世纪90年代初连续下了几年的大雨,导致河水上涨吧。后来降雨量下降,河水又降了回去。让我们仔细想想,连续几年的大降雨量气候,河水上涨的会有多么严重?会有多少土地被淹没?可是,我们现在还生活的好好的。” “90年代的先辈们挖了河底排水道?我们这一代是98年出生的,那一代的先辈,也就是我们的父辈。”庞云天仰着头,咽了一口吐沫,喉结上下活动者。 “英雄所见略同。我认为先辈们为了避免水灾,先是扩大了河道,随后用机械挖低了石壁附近的的河床。最后,他们意识到这些也不足以排除水患,就大胆地挖开了河底排水道,将一部分水导出了石壁外。在水情控制住后,堵上了排水道,并且在排水道上方的河床底部重新堵上。这也是为什么我在石壁前10米的河底发现的都是大块的石头,是人为铺设的,那个地方就是原来的排水口。”董小青站了起来,阳光下黑发微微发黄,每说一句话就闭一下嘴唇,伸出左手食指对着空气重重地点指着。 “我才发现你好像很习惯用左手,左撇子了么?”庞云天感觉他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很让人心生厌恶,就随便调侃了他一下。 “我左右手差不多吧。”董小青对这个突然的问题有点摸不着头脑。 “是呀,都是手残!”陶五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嬉笑的样子像是在说她没有事。 第九章 离开石城(三) 5.董小青的结论 “搭配真差。”唐梓欣从刚才就一边喂陶五月糖水一边盯着董小青的眼睛,仔细地读取后者的想法。所以这才发现董小青的假日服饰居然那么随便,净白的t恤有点发黄,大大的花裤衩子就像某二人转演员的春晚苏格兰情调,人字拖里的脚丫子倒是修长白皙。唐大小姐对此还配上了一个很嫌弃的表情。 董小青这也才发现自己穿的确实很随便,就挠挠头发开始傻笑。 “好了,前戏已经很足了,也该*了,说说你的结论吧。”难得庞云天说句下流话,但是一脸正经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虐待的圣女冲罪恶的暴徒吐口水的感觉,散发着荣耀的下流。 “这张磁卡,庞云天,用你的电脑读取一下吧。”董小青用食指与中指夹着灰色的磁卡,磁卡上用铅笔写着“地质”,简单粗暴世上仅有两人认得的董式狂草。陶五月直起身子,邹巴巴的派大星缓缓地向第二个认得那字的庞云天移动着。 庞云天接过磁卡,邹着眉看了看那两个字,两秒后,他揉了揉眼睛,很无奈地对着董小青一个白眼。庞云天虽然看出来了,但是感觉像是计算了一道某小数的n次方还要开m方根那么烧脑。陶五月叼着匙子,紧闭朱唇,双手放在庞云天肩膀上。大大的眼睛睫毛像是两把扇子,看了5秒钟,她把匙子拿了下来。 “世派是什么?” “是地质”唐梓欣幽幽地说。 “我去,董小青你写的什么字啊?天天的爪子都比你手强!”陶五月恍然大悟后,想起了她送给庞云天的那只拉布拉多。 “对了,天天呢?”唐梓欣四下里望着。庞云天扶了扶额头,一付那个家伙居然以我命名我什么也想说的样子。 “哦,我把它抱回去玩两天。毕竟他爸妈这两天比较忙,没空喂它,这个坏蛋还不知道照顾弟弟,我就牵回去照顾啦。”陶五月看着把头低的快插到裤裆里的庞云天,嗔怪着。 “槽点好多。庞云天你弟弟居然是只阿布拉多,桃子你这个嫂子对小叔子的照顾还真是犹如亲娘,还有啊,你确定是你牵着它不是它牵着你么?”董小青捂着肚子笑的很是浮夸,陶五月咬咬嘴唇,回身拿起了枕头开始抡董小青。 “唉,行了,别闹了。我看看我电脑能不能读出来吧。”庞云天抬起了头,平和着脸色搂住了陶五月的腰身。把正在发疯的女友拉到了自己腿上,左手抚摸着及腰的长发,右手打开了电脑的磁卡插口,将磁卡塞了进去。陶五月红着面庞冲董小青做着鬼脸,把枕头扔回了床上。 电脑桌面上弹出了小窗口:您已插入了一张磁卡,点击确定进入查看。 白色箭头点击了确认。 屏幕上密密麻麻地显示着如同日记一般的研究日志。 20160103地质部刘文军探测仪结果接下一周500公里以内不会发生地质……… …… …… 20160309地质部刘文军探测仪结果接下一周500公里以内不会发生地质……… …… …… 20160523地质部刘文军今日2号探测仪出现故障,其他3座探测仪检测……… …… …… 20160804地质部刘文军探测仪结果接下一周500公里以内不会发生地质……… “哇,好多啊,每一天都记着啊。”陶五月惊叹道。 “看这里,重点在这里。”董小青拿过鼠标向下开始拉动,点击了一条日志。 20150728地质部刘文军3号探测仪探出石壁附近地动信号,疑为小型地震,已建议加固地下通道,避免水流入地下通道,妨碍地下工作。 “这就证明了你的猜想!”庞云天有力地拍了下董小青的肩膀。陶五月坐在他的腿上,头靠在他的怀里,安静的像一只猫。唐梓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围了上来,微微弯腰仔细地盯着屏幕。 “是啊,而且,他说不要妨碍地下工作。大家想想,石城有什么地下工作么?地质研究么,有探测仪的,满篇幅全是探测仪,那四个探测仪就像是他们的宝贝儿子。所以啊,我怀疑的不是科研局大楼的顶层秘密实验室与档案室。是那些在一楼往下半段楼梯口前的门啊,只是上着锁。门的那侧,一定是地下研究所与连接着的地下通道。”董小青放下鼠标直起腰身,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我记得医院也有那样的门啊,是不是也是相连的?”陶五月看着董小青,庞云天用下巴轻轻地点着她的头,他表示同意这个想法。 “嗯,那我们下步任务就是这样。我下班早,我会用磁卡溜进科研局大楼,然后看看那个锁能不能打开。庞云天,你继续工作,不过记得观察一些不平常的情况记录下来。桃子你要注意一下你们那扇门。妞儿,你的任务就重了,我先把这两个磁卡给你,你这几天好好看看里面的日志,找出疑点。”董小青布置了任务,最后递给唐梓欣两张磁卡。 “好,那,你们要走了么?一起吃个午饭?”庞云天先看看了电脑右下角,又抬起头看了看站着的两人。 “不了,我们约好了。”唐梓欣出人意料地挽上了董小青的胳膊。董小青感受到少女温软清香的身体紧靠着自己,心神有些混乱,因为他并不记得他与唐梓欣有约。但是还是随着唐大小姐不容反抗的步伐转身离开了。 “唉,云天?他们在一起了?”陶五月望着远去的两人,有点疑惑。 “我看董小青的样子,应该没有,最起码,我感觉不到他喜欢唐梓欣。”他慢慢地说着,然后用右手把着陶五月的下巴慢慢地抬起,盯着少女有些迷离的双眼。说道:“而且,我感觉他一直没有问唐梓欣为什么要离开,是因为他认为不需要,他需要的,只是那种看眼读心的能力。” “那你呢,你需要我么?” “当然。”庞云天低下头吻了下去。 6.约会 “呐,妞,你有话要说么?”董小青尽量让自己很从容。毕竟挽着一个漂亮女孩而且双方了解也不是很多,自己也没暗送秋波这姑娘就盛装打扮投怀送抱。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咽一口吐沫,整理好思绪,把头脑里粉红色的暧昧幻想泡泡全都吹走。 “别说话。”唐梓欣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种命令。董小青歪着头看着身边的美艳少女,白皙的皮肤散发着青春与健康,侧脸线条精致好看,那么多头发盘在一块显得脸蛋小小的。视线下移,哇,这妞儿发育的真心好啊。董小青心里由衷的赞叹。 董大侠虽然一直没有向任何女孩表露心迹不是因为他眼界太高谁也看不上,恰恰相反,他自己很清楚自己是个不靠谱的家伙。 他会突然喜欢上一个天天在图书馆醉心学术的高年级学姐,学姐不一定非常好看但是身材一定要好,能满足他青春细腻的美好幻想,于是这个浪货自以为自己很浪漫地天天隔着书架观察学姐,然后在某一天学姐要拿一本书的时候突然也伸手去拿,只为了向人家说一句“抱歉”。学姐也会观察这个小学弟,脑袋里全是这个部位是颧骨,那个部位是锁骨,还有胸骨,肋骨,尺骨,胫骨……董小青很快就会忘记学霸学姐。 偶尔的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刚刚失恋的少女坐在道边的椅子上,手里一本痴梦缠绵的《红楼梦》。他会坐下来,轻吟一首《芙蓉女儿诔》,少女会泪洒罗裙,和他吐露感情路的坎坷。他也会趁机把少女搂在怀里细声安慰。几天之后,当该文艺失恋少女在看到董大侠的时候,董大侠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呆呆地走过去,根本没记住人家。 所以董小青没有交女朋友是正常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根本没爱过任何女孩子。如果说什么事情让董小青感到害怕,也就是这件事了。他内心里对庞云天是羡慕嫉妒的,有一个真心守护的陶五月,有一个就够了的陶五月。 他把头转回正视前方,想象着这条人来人往的街道是石城大会堂里从台下到台上结婚典礼台的红地毯。右手边是美艳可爱的新娘,他就要娶这个女人,和她一辈子相守,一起分得一块口粮田,一间漂亮的房子,再孕育一个孩子,每天过着差不多的生活,和其他人一样,无偿地为石城工作,衣食无忧。最后,生是石城人,死是石城鬼。 “我不!”董小青突然抽回了自己的胳膊,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唐梓欣也急忙蹲下看着他,她是第一次看见自信的没心没肺的董小青露出那么惊慌失措的表情,她试着看着他的眼睛。可是由于董小青心绪太混乱,眼神极度游离,她根本读不出来。董小青依旧浑身颤抖。 “喂,喂,董小青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唐梓欣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惊慌失措,她紧紧地抱着董小青,左手轻轻地拍打着董小青的后背。 “乖,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呢。你还记得么,小时候你不好好背东西就被胡爷爷留下来,我就等着你。等啊等,你终于肯去背了,我就排在你后面,等你背完我就飞快地背完,然后跟在你后面走。还有我偷偷地看胡爷爷那的记录,找到了你的生日,3月15日。然后每年那天我都会早早去上学,放在你桌子上一个我亲手做的小蛋糕。有一年做的香草味的,结果下午你就去医院了,我才知道,你对香草过敏……”唐梓欣呆呆地看着八月的桂花树,花瓣落下,她像是在说着一个个别人的故事,与她无关。 怀里的董小青安静了,纤细的双手捧住了董小青的脸颊,慢慢地抬了起来。董小青呆呆地眼神看着唐梓欣。原来不是错觉,董小青总感觉有个人在默默地看着他,一直看着他。眼神没那么冰冷,也没有那么炙热。 “哈哈,谢谢你,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我回答你那时的问题,我没爱过人。但是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带你出去,成功地带你出去。我们去旅行,去西藏拜佛塔,去东京塔上看星星,去爱琴海边看日落。然后留在一个我们路过的,都喜欢的地方。我会试着去了解你,我会试着爱上你,好不好,我的女孩!”董小青拉着唐梓欣站了起来,在桂花树下,紧紧地抱着她,开心的语无伦次的承诺着。 怀里的女孩又恢复为平常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样子。 半天的时间很快。就像正常的程序一样,董小青送着唐梓欣到了家。唐梓欣本着约会结束的礼节在董小青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看着董小青依旧没心没肺的远离的身影,她感觉头开始疼得厉害。 呵,你爱他么? 对不起! 问你呢,你真的爱过他么? 对不起!对不起! 道个屁歉!要回答是,懂么?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第十章 寻找石城(一) 1.启程 楚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单眼皮眼睛瞪的大大的,显得眉毛有些扭曲,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她突然低下头从那个一个化妆品都没有的梳妆台上抓起了一把木梳,用力地在自己头上梳着那头有点杂乱的短发,动作粗暴的像是在梳理一个头套。梳完头发后,她把木梳上的一小缕头发拽了下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楚月今年35岁,至今未婚。她所有的朋友都劝她早点找个人嫁了,每年回家过年更是被父母安排了无数场的相亲会,可她还是嫁不出去。毕竟男人都是感官动物,一个长相平平气质不佳,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即使是处女也照样没有市场。 去年最后一个相亲对象在买完单后看着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楚月,咧嘴一笑,露出了一颗显眼的金灿灿的虎牙,说:“你叫楚……楚月是吧,哈,是这样啊,我朋友说你是个地质研究者。我就觉得你也就是蛮土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付家里孩子还小没人送幼儿园,老人又生了病,男人不回家在外面鬼混的中年危机妇女的姿态。唉,抱歉,我们……” 还没等那个家伙说完,楚月就把没喝完的红酒直接泼了过去。 放下了木梳,她揉了揉有点塌的鼻子,整理了一下黑色外套的领子,拿起手包迈出了洗手间直奔房门。 8月9日上午7点30分,公安局大楼一楼大厅。这里已经聚集了8个人。 “好,各位同志,都带上应该带的东西了吧。咱们分两队,一队一辆车。来,往外走!”马一山今天没有穿警服,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便衣。白色的半截袖衬衫,青黑色的西裤,皮鞋也是锃光瓦亮。出奇的是年近60的马局长平时一向以国字脸老鹰眼刚正不阿闻名全市,今日却戴了一付墨镜,不以真面目示人。 一行人走到了两辆白色中客前,马一山一只手抓住了韦志刚的肩膀,一只手抓住了周正宇的肩膀。笑呵呵地说:“来啊,我考虑再三,决定这么分组啊。这个韦志刚和周正宇带其他3位技术员是一队。啊,这个志刚和正宇啊,你们俩指挥,你们队的行动,你俩得先统一意见。我呢,带着我们公安局这3位同志是二队。咱们这个计划,一队是主力,二队是辅助。来吧,上车吧,上车后都研究研究第一步行动。”随后把手中的两个惊呆了的男人推上了车。 韦志刚昨天晚上在和家人们吃完饭后,陪长兄韦志林喝了杯茶,也就洗洗睡了。今天起的很早,按照事先安排没有穿警服,只是穿了一身不显眼的灰色运动服。被推上车后,他看了一眼周正宇。周正宇仍然戴着眼镜呆呆的,在注意到韦志刚的视线的时候,很及时地偏过头点头微笑,双眼皮的那边脸看起来笑的温暖。 “咳,嗯,大家好,我是韦志刚。接下来的半年我们将会一起工作,嗯,我希望大家都信任彼此,通力合作。因为咱们是主要探查的小队,所以我认为咱们到达目的地后就开始进行考察,各位呢,都是科研界的精英,怎么工作合适我也插不上话,工作上呢,你们就和正宇多讨论。另外,有什么建议可以和我还有正宇商量。那,我也不认识大家,还请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韦志刚双手交叉在衣服下摆,看着每个人的眼睛,平和的语气说出了上车后的第一段话,声音低沉有力。 周正宇看着韦志刚讲完话,随后偏过头,朝着那个一身黑色休闲装耳朵上还插着耳机的青年微扬一下下巴。转身坐到驾驶席,摘下了眼镜,习惯性地右手掏上衣口袋,却发现今天忘记带面巾纸了。微微一愣,他转过头看向了正襟危坐在最后一排的楚月,严肃的表情让周正宇想起了有领导听课的青年教师,阳光照在她脸上泛着赤黄色,偏褐色的瞳孔也在盯着周正宇。周正宇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有点发干的嘴唇,然后微微张嘴就像说了句无声的话。 黑衣青年摘掉了耳机站了起来,中等个头有些瘦弱,朝着韦志刚轻轻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从后排走过来的楚月打断了。 楚月手里拿着一袋市价5毛钱的面巾纸,走向坐在驾驶席上的周正宇,不小心碰到了黑衣青年。她左手把头发向耳根后一理,向青年点头致歉。 “啊,谢谢,我正要问问谁有面巾纸呢,哈哈……”韦志刚直接接过了面巾纸,很快地抽出一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8月的天气呆在还没发动的车里让他很难过。楚月有些发愣,周正宇歪着嘴角无奈地笑了笑。 “志刚,那是给我的。”声音通透带有一点不分“l”和“n”的口音。 “哦……哦,对不起啊,你看,我还以为给我的,哈哈,给你,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韦志刚先是习惯性地回答一声,然后看看手里的纸和愣住的楚月,才回头低下视线看着正抬头盯着他的周正宇,随后一边道歉一边爽朗的大笑。 周正宇接过面巾纸,开始认认真真地擦拭着眼镜,表情像是正在高考考场的学生。 2.五人同行 “大家好,我叫白亮,今年26岁,是中国科技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的专业教师。”伴随着黑衣青年的自我介绍,周正宇启动了汽车,慢抬离合器,右脚给油,汽车的引擎声低沉无杂音,车身开始前进,毫无震动感。是辆好车,周正宇心想。跟随着前面二队的车,他们开始了去往目的地的旅途。 “哦,我还以为你们全是地质科学家地理学家啥的,原来还有计算机人才。”韦志刚一边笑一边摆手示意白亮坐下,然后看向了另一边坐在靠窗位置的一直在摆弄一架照相机的男人,韦志刚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团队里好像混进了什么不科学的东西。就像这个男人,穿了一件花衬衫又配了一条腰间带着松紧带的灰色七分裤,破旧的黑色皮凉鞋沾有泥渍。裤腰还别着一小瓶黄马褂,耳朵上还别着一根自制的旱烟,就像一个木匠。 男人好像意识到了韦志刚那种猎奇般的目光,他轻轻地把照相机放在了一个木盒子里,扣上盖子,严丝合缝。右手伸到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绿色铁盒,铁盒已经掉漆了,但是可以从锈迹斑斑中看得出画的一个熊猫抱竹。男人厚实粗糙的大手上血管突出,拇指轻弹,打开了烟盒盖子,稍微一晃,就出来一根烟。顺便把烟盒向前一送,盒口对着韦志刚。 韦志刚看了一眼这个左侧面颊还有半寸长的疤痕的男人,厚厚的眼皮上眉毛倒是很长,眼神像是像是山林中的猎户接待路过的客人。韦志刚看了一眼旱烟,纸张细白,烟丝新鲜。他伸手夹出了旱烟,放在嘴上,掏出了打火机,点着了烟。平时只抽洋烟的韦志刚感觉自己像是把辣椒粉吸入了肺,他控制着呼气,慢慢地把烟呼了出来,嗓子里闷闷地咳了两声。 “这烟不是你这么抽的,要慢慢吸,在嘴里含一下,再吸进肺,那样感觉才地道。”男人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把刚刚点着的烟吸了一口,然后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 “我叫仇宝良,40岁了,是个拍照的。”仇宝良一边眯眯着眼睛吸着烟,一边慢条斯理地自我介绍。韦志刚看着他,伸出了左手,厚实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沉重有力,然后拿了回去。 “楚月,35岁,汉族,河南洛阳人,地质勘察员。”楚月刚发现韦志刚在接近她的时候就如同面试一般地说着自己的情况。整个过程只有嘴在动,基本没有面部表情变化。韦志刚吐出一口烟,向楚月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副驾驶。 周正宇看着正在抽烟的韦志刚,一直按一个按钮,韦志刚那侧的窗户慢慢地降了下来。韦志看了看周正宇,净白的布料外套像是手工裁剪制成的,袖子口还有两个圆圆的扣子,裤子是蓝色的牛仔裤,还是搭配的很没品味。 “朝着你那边窗户抽烟,我很烦烟味。”周正宇邹着眉对韦志刚投去了一个嫌弃带有憎恶的眼神,单眼皮的那半侧脸看起来凶恶无情。韦志刚耸了耸肩,对着窗户呼出了一股青烟,窗外过路的人群和如同过热机械的写字楼飞快地倒退。韦志刚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烟气留在嘴里,感受着慢慢把烟气润湿的过程。随后一起吸入肺中,就像是小孩子吞咽了一大口棉花糖。带着辣味冲劲的湿暖烟气滑过气管让韦志刚精神一振,唇齿间烟草的香气似有似无,韦志刚感觉自己抽了一根烟,只有最后一口抽到了精髓,他有点上瘾了。 “仇哥,再来一根!”韦志刚把烟蒂扔出窗外,转过头微笑着,朝着刚刚抽完一根的仇宝良叫嚷着。仇宝良重重地点下头,眼皮微睁,嘴里露出了有点发黄的牙齿,不是很整齐,笑的很脏。然后他从裤子口袋里又掏出了熊猫烟盒。 “别抽了,再抽把你俩扔下去。”周正宇目视前方平静地放下狠话。 韦志刚长出一口气,仇宝良也讪讪地收回烟盒,又打开了他的木盒子。 “唉,正宇,咱们这个团队不都是地质学家啊?我看这各种人才都有,都是谁请的?”韦志刚左手向后划拉一下手臂,眼睛看着周正宇有些冷峻的这面侧脸。 “我请的。”周正宇仍然认真开车目视前方。 “哦,这样啊,这些人你都认识啊?”韦志刚本来以为这些人都是科学院的一些怪才,没想到竟然是周正宇一人选择的队友。 “你以为这是个什么队伍,那个白亮,是06年熊猫烧香病毒制造者李俊的徒弟,李俊13年又因为网络赌场案犯罪了,他当时有参与但是却被判无罪。人嘛,强大到国家真的需要他,就可以有机会‘洗白’自己了。我本来是和他不熟的,后来因为一次网络间谍案,有外国黑客盗取了我们地质研究的资料,他被派去帮我们夺回资料,一个人就击败了对面的黑客团伙,我们也就认识了。”周正宇就像是随便在这个怪物团队里举个例子一样,说了说黑衣少年白亮的简历。而韦志刚已经听的心潮澎湃了。 “这个团队全是这个级别的么?”韦志刚赞叹地问道。 “别说的好像你很弱一样,双枪队长。” 第十一章 寻找石城(二) 3.在家的最后一天 作为中国数一数二的学府,清华大学在2016年新生报道的日期被定为了8月11日。对于那些高中时一直刻苦学习的孩子们说,这个假期算是很长。 他们以天才的头脑,绝对认真的心态打败了大多数人。他们不是走过了独木桥,他们只是在独木桥上拥挤的人群脑袋上飞过,顺便欣赏一下那些掉到万丈深渊的人们的惨叫声。最起码,韦成就是这么个无耻的家伙。 早上听到叔叔离开的声音,韦成很想出去送一送。可是午夜的电话打完后,他就睡不着了。在接近黎明的时候,倦意直接占领了他的大脑,就像手机低电量自动关机一样,韦成自动关机了。 半梦半醒间,韦成看到了一个人影模糊的女人进了屋子。女人身上发着光,给屋子里带来一阵花田里的清香。他极力地想睁开眼睛,只是眼皮不受大脑的控制。 怎么会呢,我都没睁开眼睛,怎么会看见她呢。既然让我看见了,就让我看的清楚点吧,求你了,求你了。韦成感觉头很晕,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去祈求,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在求谁。人在最混乱的时候,总是想有所依赖。类似于精神图腾一般,插在心中,在对什么极度渴望的时候,就会引人跪拜。 “哈,阿成,真是个小懒鬼,起来吧,去送送叔叔……”女人好像拉开了窗帘,金色的阳光如开闸洪水般涌入弗拉基米尔伯爵的房间,照在了他苍白稚气的小脸上。她坐在了韦成旁边轻声呢喃,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发梢扫着韦成的脸。 韦成好想说点什么,但是嘴巴也不受大脑控制。 “起来吧,宝贝,起来吧……” “太阳好高了,起来吧……” “起来吧……” 女人没完没了地说着,声音很小,好像不足以传出这个屋子,声音很大,好像贴着韦成的耳朵如同催眠曲。于是韦成慢慢地不再挣扎,睡着了。 韦成上午起床的时候已经10点了。他看了看窗户的方向,尽管刚起来就知道房间里满满的阳光,他还是看了看那个被拉开的窗帘。 洗簌之后,随便吃了点什么。他拨通了韦天天的电话。电话那边的韦天天一看是她可爱的弟弟打来的电话,就瞬间变身话痨。5分钟内她重复了5遍“记得按时吃饭”,4遍“记得衣服脏了送到洗衣店去洗”,7遍“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以及6遍“注意带刀和硫酸的同学”。当她第2遍说“遇到合适的就处对象”的时候,韦成把一直放在桌子上自动挂机的电话拿了起来。 “你今天早上有没有进我房间?”韦成语气很不耐烦。 “没有啊,我今天早上很早就陪爸爸去公司了……” 熊孩子没等姐姐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想了想昨晚的电话,韦成倒是感觉踏实了许多,他怕的不是看到了对手的强大。小时候只是因为父亲在家长会上和班上第一的同学的家长聊天,说他学的不如别人家孩子,他就暗暗记在心里。从那以后,他一直是第一,最终以全省理科第一的成绩毕业。作为一个从骨子里倔强的男孩,他坚信只要他想做到,没人比他强。 韦成泡了杯速溶咖啡,蹲坐在椅子上,打开了电脑。完全没有一个第二天就要离开家去北京上学的状态,好像今晚只是有个晚自习,高中还没结束。 他打开了浏览器,下意识地瞄了一下浏览器左下角的星座运势。对于一个非星座控来说,韦成完全没有兴趣为了看每日运势去花几十k流量点开星座首页。但是浏览器上的星座专栏总会把第一个星座的运势放在那里——白羊座。韦成出生于1998年3月29日,纯纯的白羊座。韦成本来不知道,是他那有点神叨叨的姐姐告诉他的。 白羊座,今日运势3颗星。会受到家人意想不到的关注,多听听他们的意见也是好的,不过还是要遵循内心,谨慎自己的决定。 韦成收回了目光,拿起咖啡轻轻地嘬了一口,单手飞快地打着black&。 4.古城襄阳 周正宇很认真地开着车。白亮很认真地听着什么,脚下有两个电脑包。仇宝良很认真地擦拭着木盒子,时不时地还从腰间取下黄马褂喝一小口,表情却没有酒鬼品酒时浮夸的表情。楚月很认真地拿着一根铅笔在一个本子上写着画着,偶尔望望窗外。 而韦志刚,就一直在观察这几个队友。尽管办过各种悬案,审过各类犯人,但是现在车上这几位怪物既不那么冷冰冰,也没那么热腾腾,根本看不懂。最重点的是每一个人都有某一领域的极强的才能,所以个性鲜明的让韦志刚感觉难以控制。韦志刚自感不是一个控制狂,但是为了完成这个难度与危险都不小的任务,他认为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怪物们抱成团而不是各忙各的。 经过4个小时左右,两个小队从武汉到达了襄阳。这个号称“华夏第一城池”的历史古城人来人往,车辆穿梭。你可以看见一伙外国人手里拿着一厚本《三国演义》,操着他们引以为傲的中国话去问襄阳城的的哥“你好,先生,你能带我们去古隆中么?”。你还能看见一伙衣着朴素典雅的老人结伴同游仲宣楼,一边走还一边念念有词“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 两辆车就停留在了这个城市。 马一山年轻时在湖北警界就号称“铁血捕头”,当时他所带领的刑警大队在10年内经手的省市级甚至全国范围的大案不下50件,无一不侦破。因此马一山一直穿着一件防弹衣,防止报仇的人刺杀。当然,像这样一个优秀的警察10年都没熬成局长也是有原因的。毕竟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马一山总是把前来贿赂的官员商贾轰跑,还有一个不要命的指着他骂“马一山你算什么东西,别他妈一天天给你个鸡毛当令箭了啊,屁大点官还没啥背景你跟我穷装个什么大瓣蒜啊……”然后马一山就骑在他身上扇了几十个耳光,马一山一直以为这种摧残意志的打法比较解恨。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对待正事严肃认真的马局长,这次失算了。他忘记要大家带好口粮,毕竟一去深山半年,虽然有补给供应,但是也不会很及时。如果不提前采购一些食物,到达目的地后就会挨饿。于是马一山决定停车襄阳,先吃顿饭,在采购食物后上车继续赶路。 “咱们吃什么?”周正宇停下了车,偏过头看着副驾驶上的韦志刚。而后者正拿着手机和马一山通着电话,仰着脸看着车顶看起来很是茫然。 “老头子正想着呢……”韦志刚也偏过头,一只手捂住了话筒,小声地对周正宇说。 “唉,我想起来了。再尔广场后面有一家店,叫做肖家肠子汤,味儿不错。走吧,我请你们!”马一山洪亮的嗓音在电话那边响起,说完就挂了电话。韦志刚咧嘴一笑,高兴地放下了电话。他回过头看着后面坐着的3个人,大声地喊道:“同志们,有口福啦,老头子请咱们吃饭啦!” 车里一片寂静,韦志刚有点别扭地转回了头,向着窗外瞪了一眼。周正宇启动了汽车。 “志刚,你看起来很焦虑嘛。”自从一行人进入饭店后,马一山一直在观察韦志刚。这个从当年刑警队就跟着自己的新兵,现在虽然是能独当一面的男人,马一山还是喜欢观察他的成长与心态。 韦志刚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这个由于脱发而显得脑门又大又亮的老男人,大大的眼袋即使瞪大眼睛也还是毫无精神地耷拉着。韦志刚心里感叹这个亦师亦兄的男人尽管年轻时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是毕竟如今已经55岁,有3年没有身处那种持枪对质犯人的危险现场了。谁知道当年那个号称“左手枪神”出手就是眉心爆头的马一山还有没有锋芒,岁月窃取了他的霸气与杀气,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即将下岗的老人。 “呵,没事儿,就是任务难度大嘛,我还没啥头绪……”韦志刚皮笑肉不笑地用鼻子轻吟一声,想着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说完话,他端起了酒杯,仰着脖子大口地干掉了杯子里的啤酒,好像天气太热,一付饥渴难耐的样子。 “唉,襄阳城啊,铁打的襄阳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马一山好像没听到韦志刚的话,自顾自地叹息着。 “是卞和献玉啊?还是水淹七军?”韦志刚一边倒酒,一边问着。 “是三顾茅庐。这个刘玄德啊,他要去找诸葛亮,请人家……”马一山就像给自家没懂事的小孙子讲故事一样开始讲。只不过39岁的韦志刚明显懂事了,一点也不耐烦。他瞥了一眼这个硬汉版易中天,说道:“出山帮他得天下嘛。我知道,我8岁就读完三国了。” “刘备三顾茅庐,不是诸葛亮显着自己能耐大摆谱。是这有能力的人啊,都是孤独的,他们与人交心都是建立在对方诚心交友而不在互相利用。小子,你的心,诚么?”马一山拿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茶水,脸一直看着左右一桌桌喧闹的食客。 韦志刚看了看旁边桌上那几个沉默的怪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第十二章 寻找石城(三) 5.红发 韦成没有去破坏那个被打开的窗帘的状态。一下午都没有装行李买生活用品为明天的启程做准备,他只是盯着黑界的首页看着最近几年的交易记录,偶尔嘬几口已经凉掉的咖啡。 电脑里的酷狗音乐无限循环着久石让的曲子《风之甬道》。韦成看过大多数宫崎骏的作品,还有就是《*》。在看完《龙猫》之后,他就无论在思考什么的时候都会单曲循环《风之甬道》。每次处于这个音乐的氛围中,韦成总是感觉那个又大又呆的龙猫拿着雨伞站在他的旁边,蠢萌蠢萌的,倒是很有安全感。 韦成发现了一个id为石城的5级白界人,他很是阔绰,发布的任务也不是很考验智商。一般都是要人帮助订购多少吨水泥砖石钢材,还有就是粮食蔬菜之类的。每一次都要黑界人给送到襄阳市保康县城关镇,还留了联系电话,为了方便货到后联系。韦成查了一下电话号码,果真是湖北省襄阳市的号码。他试着去拨通那个号码,结果一直都关机。 这样的任务要发布很多才可能冲到5级吧。韦成一边用鼠标滑动着屏幕上的记录,一边想着。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人上线了。 在黑白界虽然没有加好友那种社交功能,但是可以临时聊天,不保存聊天记录。5级的黑界用户一共就7个,网站管理员就是其中一个id叫做红发的人。这个红发创立了一个讨论组,只有讨论组里才能实现保持聊天记录的功能,讨论组长久存在除非红发解散它。这时韦成就收到讨论组提示:宇宙超级无敌最强男人的管理员红发大人上线了。 真他妈是个臭牛逼的二百五。韦成心里笑骂着。 白乌鸦:我靠,你敢不敢把你上线的这个提示语改改…… 红发:你管我?你有意见?你完成任务了么你?小心我给你降级啊! 夜歌:…… 红发:夜歌妹子我要看你的照片! 夜歌发送了一个qq飞车的游戏图标,带着黄色帽子的赤瞳女孩面无表情。 红发:唉,妞儿,你真过分。 夜歌:…… 红发:琉克,别不说话,窥屏会怀孕的。 韦成左侧嘴角微微上扬,突然有了一种闲聊的*。 琉克:你怎么这么闲? 红发:我靠,现在下午2点了,我刚刚工作下班好吧! 琉克:你干什么工作的,那么早下班? 红发:别羡慕,4点左右又得上班。 琉克:你这工作还真是诡异啊。 红发:等等,我哥们给我来电话了,中午还刚刚见过的…… 韦成扶住了额头,闭上了眼睛。说实话他挺佩服这个红发,毕竟一个人建立了这么一个功能强大的网站,韦成曾经想找出系统漏洞然后修改自己等级,但是他发现这个网站的保护系统坚固程度不下于国家领导人所在的中南海,于是他放弃了。 韦成感觉自己从未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他甚至偶尔会想象红发的摸样。也许是个咸湿大叔,也许是个戴着眼镜留着平头的清瘦程序员,也许是个很强大的恐怖组织,他们希望通过控制全世界的私密违禁的交易去间接犯罪。或许,只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稚气的,倔强的少年,只不过,很有梦想的样子。 红发:回来啦! 琉克:红发,你知道那个5级白界人石城的现实资料么? 红发:你问这个干嘛? 琉克:没什么,只是对这个人感兴趣…… 红发: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不确定就不能瞎说啊。另一方面么,其实有些人也不介意在我这里注册真实信息,但是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我会很好地保守用户秘密。就算是我很喜欢的小琉克也不行哦…… 琉克:滚,我不是gay。 红发:但是呢,毕竟是我特别喜欢的小琉克,我就把我的猜想告诉你吧! 琉克:…… 红发:也许是一群老妖怪吧。 琉克:什么? 红发:嗯,是啊,我哥们就是那么称呼那些家伙的。 6.父子夜谈 韦志林晚上8点到家的时候还没吃饭,由于年轻时奋斗的废寝忘食,现在倒也习惯了。 韦志林打开了客厅的灯,突然的光明让他有点短暂性失明,他慢慢地恢复了视觉。眼前还是这个家,很大,三层楼硬是被韦志林打通再建成两层,宽阔敞亮。这个家也很小,只有4个人,还总有3个不在家。或许,从今往后,这个家要空了吧。韦志林想到。 “看来天天要是不在家,连口开水也喝不到啊。”韦志林坐在沙发上,拿起了茶几上的茶壶却发现倒不出水。他捂住自己有些松弛的脸,半仰在沙发上。 原来韦家人应该是很多的,那是他42岁以前。那时韦成才6岁,他的妻子因为车祸去世。妻子的死让他感觉有点累,他一度处于一种混乱状态。他自己常常想,人这一生到底因为什么活着。他活着妻子却死了,死亡人们无法掌握,其实想想也对,人们本身也没有掌握自己的出生。什么也无法掌握,这才是人。 第二年他们家就又出现了一件丧事,韦志刚的妻子为丈夫挡枪身亡。当时韦志刚侦破了一件黑社会火拼的杀人案,他有一天申请了一下午的假,为了陪一陪一个月都没怎么见面的妻子。毕竟妻子没有生育能力,两人也没有小孩,家里的韦天天和韦成都在上学,妻子也就在嫂子去世后很孤独。 当时只听见妻子大喊一声“小心”,娇小的身躯整个扑上来。随后子弹穿过皮肉的声音让韦志刚大脑一片空白,从那以后他有一个月没敢握枪。 韦家就这么失去了两位家庭成员。之后韦志林基本不会对人微笑了,总是冷峻严酷的样子,除了对这几位还活着的家人。而韦志刚则同他侄子一样,开始偏爱黑色。当马一山问到此事时,他也只是笑笑说:“我是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啊。” 韦志林坐了大约10分钟,感觉再这样下去会睡着的,就站起身上了楼。红木的旋转楼梯又宽又长,韦志林每一步都很有节奏,踏步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里像是贯穿了每一块砖石那么通透。他来到了儿子房间的门前,缓缓地用力地推开了门。 韦志林打开了房间的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儿子的睡脸上,引得他眯眯着眼睛仔细观瞧。 “起来吧,你没睡着。”韦志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床上。 “爸。”韦成睁开了眼睛,毫无倦意。 “你要是睡着了,还会忘记拉窗帘?”韦志林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清亮如水。 “爸,我明天不想去北京,我打算请你和清华那边商量一下,休学一年。”韦成语气坚定,说完后,他感觉有点心虚。手掌撑着床,一点一点地蹭了起来,背靠着墙。整个过程小小的却很明亮的眼睛一直在盯着父亲的脸。房间里安静的只有他的手掌摩擦床单发出的“唰唰”的声音。 “嗯,我知道了。你连行李也没收拾,那你为什么要休学啊?是太累了么?” “不……不是,我高中也没那么用功。”韦成感觉有些热,不是因为夏天的原因。韦成感觉这种热很奇怪,就像是从脖颈和胸腔开始发热再扩散,感觉很影响呼吸。 “你只是很用心。”韦志林说的平静。 “我,挺担心叔叔的,他这次案子确实不一般。我就想帮帮他,但是我不想告诉他,他不会同意的。” “你认为案子会很危险?”韦志林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皱着眉头,显得苍老。 “嗯,像是直觉吧,我去叔叔的房间看了一下,他带走了银色的那把枪。” “不会吧,他有好几年没用过那把枪了。他最近一直在用公安局给他配的64式手枪我记得。”韦志林舒展了眉头,轻轻地说,好像放心了一般。 “叔叔以前就是用双枪的,能让他动用双枪的案子,必然很麻烦。” “阿成啊,你也成年了,以后你的决定,告诉我一声就好。我相信你的判断。” “我姐呢?怎么没回来?”韦成突然想起上午被自己无情地挂掉电话的姐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本来打算等姐姐晚上回来好好道歉的,却没见姐姐回家。 “哦,被她男朋友接走了。嗯,她未婚夫。”韦志林像是很不愿意想起自己女儿已经要嫁人了这回事。 “爸,你走吧,我要睡了。”少年的嗓音里有点不耐烦。 “嗯,阿成,我感觉,你有心事啊。”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那些老妖怪。” 第十三章 离开石城(四) 1.潜入 石城夜晚的安静不是那种交通不便水电不通的偏远小村庄的静谧,是一种热闹的安静。 尽管石城有着够用的电能,人们也很省电。晚上只有部分加班的公共场所用电,大家有的早早地睡了,有些人则是就着月光聚在街上喝茶听曲听书。一曲《女驸马》,大家听的认认真真并不叫好,只是安静地体会戏文中的婉转故事。然后可能就临时加一场酣畅淋漓的《长坂坡》,说书人嘴巴喷着吐沫,听书人双拳紧握,双目圆瞪看着台上。 石城科研局早就研究出了一种装置,它可以吸收人体散发的热能与自然的太阳能,转化为电能。能源部的老妖怪们叫它“小祖宗”,是小名,大号叫做神之魔盒。庞云天是这么对董小青介绍那种装置的,董大侠当时则是一边拆着那个“小祖宗”一边摇头晃脑地叹息说名字真土。 于是当天董小青成功地给神之魔盒安上了马达与四个轱辘,将转化后的电能又转化为动能。为民造福的“小祖宗”成功转型为一种吃饱了能量以后,不停向前冲的呆二小车。后来董小青给它安上了一个启动信号接收器,自制了遥控器。装上了音响,用他有些柔软的声音录上了一段“董小青,大天才。大千世界等你来。董小青,人人爱。不玩不疯不痛快!”最后,他在盒子上插了一个小红旗,上书董式狂草的“董”字。董小青给庞云天演示了“小青号”的玩法,庞云天看着跑得没心没肺的小车和笑的没心没肺的制造者,有点头疼。 下弦月的夜晚,天色很暗。街边仍然有句句徽剧唱腔传来,但是科研局的大楼里是听不到的。这座大楼的玻璃都是特制的隔音玻璃,就连门也是吸音隔音门。至于为何如此隔音,科研局里的中老年精英们一致声明,科学的实验结论需要保证不受外界干扰,所以最容易影响结果的多余声波是不允许出现的。有些80上下的老人们甚至带着耳塞记录结果,就好像多余一点的声信号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毒药,会顺着外耳道内耳道流进去修改他们大脑里的记录方式。 所以现在董小青感觉静的可怕。 科研局的大厅里灯光并不强烈,董小青轻步走到前台工作区。“哒哒”的脚步声清脆并不刺耳,他坐在了柜台后的黑色的大椅子上。双手自然地放在扶手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晦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青黑色的天花板上,线条模糊地涂画着一个清晰的大佛。这幅画类似于浮雕,作者很是写意不写实。尽管如此,董小青还是看得出大佛面沉似水,右手成掌状,高高举起,给人随时那一掌便会落下的压迫感。 董小青深吸口气,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灯光照在上面光亮闪闪。右手摸了摸下面的抽屉,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四。然后右手停在了第四个抽屉上,摸索着钥匙孔。 唐梓欣告诉了他,每个抽屉放有两个楼层的钥匙盘。科研局大楼一共九层,最上一层每个房间只能用磁卡开启,剩下的每两层对应一个抽屉。此时董小青正在找第一层的钥匙。为了避免弄出声音吵到加班的人,他只是打开了最下面的抽屉,然后数一数钥匙的个数。 56个,正好56个,董小青送餐时特意记得每一层的房间个数,基本都是28个。这么说来一楼向下半层左右的那个上锁的门的钥匙不在这里。董小青心中暗想,锁上了最下层的抽屉。然后慢慢地直起身板,抬起头。 “董小青,你这么鬼鬼祟祟的很容易被发现的。”董小青还没完全抬起头,就听见安静的大厅里回荡着低沉很有磁性的男声。就在这个前台前,一个少年两只手撑在桌面上,低着头看着董小青,坚毅的面庞,有点大的脸盘倒是很适合那大方端正的五官。 “靠,庞云天,你今天晚上值班?”董小青松了一口气。 “没,我只是想看看漂亮的前台小姐在不在。我刚好要下班请她去家里坐坐,品一品我新学会调的一种酒。一杯底的96度伏特加,半杯可乐加半勺味精。我还给它起了个浪漫的名字——午夜妖姬。”庞云天说话时表情还是那样,只不过眼神一直锁定在董小青的脸部。 “靠,你不怕桃子弄死你。劈腿也就算了,还搞她的闺蜜。”董小青在庞云天话音刚落就接上了话,语速很快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运行。 “哼,逗你的,搞也不会搞哥们的姘头。”庞云天好像从董小青脸上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无声地笑笑。 “唉,我发现你最近下流话很多啊……”董小青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小声说道。 “我不说了,再不回去会被人怀疑。我有话对你说,在这个纸条里,看完销毁。我走了。”庞云天没给董小青吐槽的机会,把事先准备好的纸条塞到董小青手里,轻声快步离开了。 “哈,你们科室还有人?谁啊?那个戴着眼镜的麻花辫少女么?哈哈……”董小青尽力地小声调笑庞云天,就像在报刚才被调侃的仇。 “滚。”离开的少年强压住怒火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音节。 2.黑暗走廊 董小青就这么向前走着,小碎步挪的缓慢,只有他的脚步声陪着他。他每隔10秒钟打开一次打火机,火光明亮照着黑漆漆的两边墙壁。冰凉光滑给人一种蛇皮的感觉,令人恐惧到反胃。 如果这时突然从上面掉下来一只满脸是血的女鬼,女鬼一身白色倒立踩在棚顶。头发拖在地面,空洞的眼眶里是全白的眼珠子,大嘴里黑漆漆的,发出被慢慢关上的破旧木门的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董小青也就是朝她挥挥手说句“伽椰子小姐你可算来了,我都快被憋死了。” 但是什么也没有,只要打火机一关,董小青就连周围在哪都不知道,就别说周围一片漆黑的感觉了。董小青打心底承认,他很怕,右手拿着打火机,左手里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渗透了。他又打开了打火机,左手把纸条摊开,好像是要再确认一遍。 妈的,我恨程序员。董小青在心里咬牙切齿,他想到了庞云天写完纸条加上程序语言注释符号时那种风骚的微笑。 董大侠本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原则,很牺牲自我地跟自己赌了一下,就跟进去了。开门的人貌似很无所谓,门就只是虚掩着。董小青看了看门,咽了口吐沫,感觉门里就算突然出现清脆的女声喊着“进来呀,进来嘛”之类的话,这场面都不跳戏。他从黑色大椅子上站立起来,由于用力过猛有点头晕。整理一下脖子,揉了揉太阳穴,董小青走进了那扇门,转身掩上了门。 门后是一小段台阶,也就向下3米高左右。本来这个门在一层向下一段台阶,向下有1米左右。他下了台阶,心想这也就算是负一层了。可是向前一望,一片黑暗,董小青第一次有一种进去了就出不来的恐惧感。而刚才那个进来的开门人也不见了,就像把他带进十八层地狱的牛头马面。 而现在董小青感觉自己已经在这个黑暗走廊里走了太久,久到他感觉自己就是孤魂野鬼找寻不到投胎轮回的机会。他在刚开始走几分钟后就回头过一次,但是本来应该有光的后路不见了,后路与前路一样,完全不存在。 董小青突然想起小时候被关禁闭。石城每个成年人都有关违反规则的人禁闭的责任,禁闭室则是在许多公共场合都有的。董小青被关进过医院的禁闭室,被关进餐厅过的禁闭室,可是就是没有被关进过科研局的禁闭室,这也是他人生的一大遗憾。 小时候每次进禁闭室之前都会被蒙上眼睛,听到大铁门“咣”的一声,再自己摘下眼罩,还是黑暗的。大多数禁闭室是相连的,一墙之隔,爬过墙还可以去隔壁看看。虽然这里是走廊,但是董小青闻到了一种味道。小时候蒙住自己眼睛的眼罩的霉味。 “如果在这里关禁闭,恐怕是一辈子吧。也许我就这么出不去了。爸爸,你要照顾好妈妈,不要太伤心,如果有来生,我还会做你的儿子。妈妈,我很爱很爱你的,虽然你没那么靠谱,做饭也不好吃,还总是二二的,你要照顾好自己啊。唉,庞云天啊,本来想出去以后过几年你和桃子结婚了再回来喝你的喜酒。桃子啊,你真是个幸运的女孩,你有你想要的一切,你想要的那么少,真是最大的幸福。妞儿,我对不起你,我没做到对你的承诺,没能把你带出去。如果可以,找一个只听你的话的男人,和他去西藏拜佛塔,和他去东京塔看星星,和他去爱琴海边看日落。你可以为了他不再自卑,不再低头,做他骄傲的女王。对不起你们,真的对不起……”董小青一开始只是小声地低语,但是说着说着就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越说声音越大,最后他居然像是有人在听一样,说的真真切切。 董小青突然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眼睛死死瞪着上方,作为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他也不知道应该求谁。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绝望的少年闭上眼睛,低下了头颅,庄严如同待斩的死囚。 第十四章 离开石城(五) 3.朝拜之夜(上) 开门人并不是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他,然而,他完全没必要担心。 这个男人身着白大褂脚步轻快,手里拿着一个黑色遥控器。遥控器上的屏幕是电子的,显示着这个地下一层的结构地图。他可以控制这一片黑暗中的每一道门。 这个地下一层的通道是弧度较小的螺旋式回廊,而一般处于黑暗中的人如果没有强烈的光源是发现不了的,只会跟着通道不断拐弯。而这个走廊的设计师明显觉得这还不够,就在走廊的墙壁上安上可以被控制的门。这样有些走廊也就可以通过遥控手段相通了,而原来相通的走廊也就被封上了,由于门与墙的切面光滑,整个变换过程基本静音。换言之,有了遥控器,这个走廊就是一个随心所欲变化的迷宫,只有遥控器的掌握者,才能走得出去。 开门人嘴里吹着口哨,好像很欢快的样子。黑暗里口哨声格外刺耳,像是呼唤着地狱深处的魑魅魍魉。他一直低着头看着手里遥控器的显示屏,半边嘴角挂着笑意,好像在玩弄老鼠的猫。 他的手指在遥控器上无声而又快速地按着按钮,下达着各种指令。如果现在这地下一层是有光的,那么上帝见了也会眼花缭乱。走廊的结构几秒钟就变换一次,结实严密如蛛网般死死困住猎物。让他如穿越空间一般到达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他就是这里的王。 他按完了最后一下,将遥控器顺手送到大褂的内侧口袋里,停止了那似乎钻透一切的口哨声。然后,一扇门在他面前打开了。他快步走了进去,将左手里的保温饭盒放在了脚下。低头看了看显示器,这里是最中央。 “你今晚按了46次”就在开门人的正对面,一个男人声音粗糙苍老。让人联想到百年的顽石上长满青苔,它可以尽情地嘲笑那些被风化的碎石。 “庆祝我们进入石城46年。”同样的富有沧桑感的声音,但是沉着有力。开门人左手一挥,整个空间亮了。栏杆外的老人满头银发打理的光滑整齐,白大褂一尘不染,大褂里面是黑色的西服正装,同样的整洁高贵。如果不是脸上的皱纹纹路清晰密布,这精神气绝对会让人以为是个力壮的小伙子。 栏杆里的老人头发已经掉光了,灯光照在他的头上活脱脱一个大灯泡。眼睛半闭不睁,龙钟老态必露无遗。他穿着白色的病人服,由于总是缩在床角,衣服上全是褶子。 “你不提我都忘了。”里面的老人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困倦。 “尝尝吧,我亲手做的。你们天津卫的人,不是都好这口儿么。”外面的老人拿出了饭盒,第一层是半套煎饼果子,可以从断面上看得出嫩绿的葱花,金黄的油条还沾着芝麻酱与甜面酱。第二层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砂锅。他将两层盒子推过了栏杆。 里面的老人整理了下衣服,嘴角向下用力弯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慢步走到栏杆前,席地而坐。血管凸出的手背,稍一伸开就老皮堆积。他拿起了煎饼果子,吃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老人。 “哈哈,唉呀!在你这儿好。好吃好喝不用干活,舒坦……”好像为了故意气外面的老人,一边笑一边吞口水。外面的老人蹲了下来,脸上满是嫌弃的表情。 “养老虎嘛,就得好好喂,不然就跑了。” “哎呀,那可真是可惜呀!真老虎早跑了,留下个我这么个假老虎,哈哈哈……”里面的老人仍旧吃着喝着笑着,一付无耻嘴脸。“我说,你老小子每周都来一趟,不会就是为了给我送饭吧?” “哼,还真他娘的当自己是根葱啊。”外面的老人忍无可忍地骂娘了。 “今晚,可是朝拜之夜啊。哈哈……”他站了起来,眯眯着眼睛看着坐在地上吃东西的假老虎,灯光下花白整齐的胡子有点抖动。看了一会儿,挥手关灯,大笑离去。 “老王八蛋。”里面的老人看着背影咬了一口煎饼果子。 4.朝拜之夜(下) 提着空饭盒的老人在黑暗的走廊里闲庭信步,暗门开开合合。他如同王者穿梭于卑微的卫兵方阵中,所到之处,畅通无阻。 显示器上显示他正离开中心地区,然后背离着入口的方向走着。在这个方向的前方,显示着一个闪动的电子目标。很快,他就到达了目标位置,是一部电梯。 他用空着的左手按下了电梯旁唯一的按钮,指示着向下。电梯门瞬间开启,门与门框的摩擦声很小只有一点“嘶嘶”的声音。他走进了电梯,电梯里面没有写着数字的按钮,只有一个卡槽。布满纹路的手伸进西服里,拿出了一张银灰色的磁卡,在电梯里明亮的灯光下显得不似凡品。“嘶嘶”声再次响起,电梯门关上了。 利用程序与电力控制的电梯保持着匀变速下降,就像是专门为这个年近90的老家伙打造的一样。但是老家伙本人对此不屑一顾,毕竟自从石城医院建成后他一次都没进去过。上一次他们老一辈人聚餐时,他还调侃陈老院长说要不是聚会还真没机会相见。陈老院长也是毫不相让,坦言石城医院太平间欢迎他。 电梯下降大约20米左右,平稳地停下了。他习惯性地单手整理一下西服领,把头发向后整理了一下。完全没有感觉自己已经是一个年近90的糟老头,到更像是将要出席重大晚会的主角。而实际上,从他直挺的身板,端正的五官也可以看出40多年前这也是一位本可以刷脸却偏偏刷实力的魅力男人。他长出一口气,电梯门轻声打开。 “啪啪啪……”宽阔明亮的大厅里,一群人站在中间的红地毯上热烈地鼓着掌。那感觉就像是被村长组织好在村口迎接县领导的农民兄弟们,在烈日下几个小时排练了无数次鼓掌后有着万般无奈的心情,却在转角处看见身穿白衬衫黑西裤的县太爷,后面跟着撑伞的拿水的镇长和秘书。于是农民兄弟们才真正明白县太爷确实是救苦救难的父母官,大家用力鼓掌叫好然后回家睡觉。 他刚一进大厅内就有人接过他的饭盒与大褂,完全身着正装的他看起来精神矍铄。 “小涛,让大伙静下来。”他低沉着语气说着。听到指令傅涛立刻举起双臂上下摆动,示意停止鼓掌,积极的就像老佛爷面前的李莲英。 “嘿,您好。那个……赵部长是吧。嘿嘿……”赵赫本来正在思考向乙酰水杨酸中加入什么药品可以更好地治疗血栓,现在他的手下还有好几个半身不遂的老人。这种病,还真是难以根治啊。赵赫发自内心地头疼。正当他思考入神,突然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用的力气不大但是打断了他的思考他很是厌烦。 “我不是什么赵部长,现在政治团体还没成型,不要瞎说。”赵赫转头冷眼看着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人,旋即转回了头,语气冷的令人打冷战。 “那你看,这不是马上了么,咱这个联合党啊……”这个一脸讨好的男人尽管没有赵赫高,但还是微微弯着腰凑近他的耳后,小声地说着。赵赫没有回头都看到了后面男人的嘴脸,他感到一种如同菜汤放凉了油在上面凝了一层的恶心。但是很快有人把那碗菜汤倒了。 “喂,杜六章,别说话,主席讲话呢。”傅涛走进队伍中,看见了交头接耳的杜六章。立刻严厉制止,就像是有人亵渎了朝拜者的神灵。 “我们联合党,当下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在座的各位党员同志在积极努力地完成本职工作的同时,也要继续发展群众。让更多的群众融入我们,达到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我们党必须以服务石城为原则,以保护规则为原则,坚持走下去。直到群众接受了我们,我们才能发挥我们的先进性。”作为主席的老家伙在台上很有风度,他精神抖擞,大声却又平和地演讲。 “每一个时代都是通过变革进入下一个时代的,中间则是漫长的发展期。我们这一代人,很荣幸地达到了时代的节点。我们,就是时代的选择!我们团队中的每一个人都至关重要,我们手里是新时代的命脉!”这次明显没有人带动,大家都被一种叫做热血的东西渲染,就好像触摸到了所谓的荣耀,拼命地为自己鼓掌。 “人老了,愿意唠叨。我是个即将入土的人,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石城一直不被侵犯,更加兴盛。在这里,我向大家起誓。石城未兴,阎王不予我生路,执笔修他生死簿!”老人先是低下头低沉地说着。然后突然肃穆地起誓,拇指扣在掌心,有些干瘦的四指微微并拢。从眼神里看不出他的喜怒,抬头挺胸如同战胜的老兵。低沉吟诗般地说出了令人胆寒的话,完全蔑视了“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古训。 第十五章 离开石城(六) 5.逃出黑暗 “年轻人,命还在,就开始说遗言了么?”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在黑暗中。董小青如闻惊雷,一下子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可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董小青感觉自己开始相信神明的存在了。在这一片黑暗中,明明知道自己还是被禁锢着,心里却有一种看到光亮的感觉。 “有人么?你是谁?谁在说话?”董小青刚刚回过神。 “唉,十来年了。除了送饭的还有那个老王八蛋还真就没人找到我这里。”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是在自说自话。董小青这回听的真真切切,但是由于空间狭小,老人的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环绕而来。 “老人家,您在哪里?您是怎么进来的?”他颤抖的声音语速很快,甚至还喘着粗气。 “我就在这啊,呵呵,我呀,是被人关了禁闭了。小伙子,你也是被关了禁闭么?” “我不是,我跟着一个人进来的。但是这里结构很混乱,这个该死的走廊根本走不到头。”董小青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认为这里是禁闭室。只是他确实没想到科研局的禁闭室竟然如此可怕,而且之前没有禁闭人十年的先例。 “哦?这么说你在外面的走廊里?”老人的声音好像突然有了活力,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摇摇欲坠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一根藤条。 “是啊,我出不去了。老人家你被关二十年居然还这么有精神好厉害啊!”董小青感觉自己说不定就像是武侠小说主角一样,在这个绝境奇遇世外高人。所以他要巴结夸赞老人家,然后趁机拜师。几年学得文武艺,一生修行成大家。他甚至已经开始想到自己离开师傅时,痛哭说“徒儿不孝不能带师傅重见光明”的场景了。 “喂,小伙子,你过来。我这有一句话要你出去之后带给庞星。”老人的声音把董小青拉回了现实。董小青对庞星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 “您说,庞星是我哥们庞云天的父亲。” “记住了,孩子。烨烨雷电,不宁不令。”老人双手把着栏杆,他虽然看不见董小青的位置,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探出头。 “烨烨雷电,不宁不令。好,我记住了。您是谁啊,和庞星是什么关系?” “唉,我叫庞战,是庞星的父亲。” “哦,庞爷爷,我是小青啊,董小青啊!”董小青大声地喊着,仰着头,好像怕庞战听不到的样子。 “哈哈,小青啊,你过来,我在你的左边。让庞爷爷摸摸你的脸,来……”庞战苍老的声音已经颤抖了,同样颤抖的还有粗糙的双手。董小青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对着墙壁说话,他转过了身,向前挪动着步子。终于他的手摸到了一只年迈的手掌,那双手慢慢地向上移动到董小青的脸上。老人急促地呼吸抚摸着董小青的五官和脸颊,脸上流下了眼泪。 “和那个老顽童真像啊……”董小青听得出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他不知道说什么。他也很想念自己的爷爷,但是爷爷在他6岁的时候就被告知去世了。他也很想哭,但是眼泪在那一年就流干了,从那以后,董小青没有哭过。 “孩子,你快走!那个老王八蛋刚走,趁他没回来快点走!告诉庞家的人别来找我!实话告诉你,你爷爷没有死,他还在。你得离开石城才能找到他,这个图你拿着,你用的上。”庞战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特别激动地握住董小青的手,塞给他一张纸。 “好,庞爷爷,你告诉怎么离开这里。我会找到我爷爷,也会把你的话带出去。”庞战听到了董小青急切的声音,脑子里立刻如同老瓦匠一样开始想象整个地下一层的结构。刚才被挪动了46次的暗门,它们的位置,它们变动的姿态一一在庞战心里不断分析,分析。一时间黑暗中一老一少的心跳声清晰可听。 “小青,向后转,记住左右左左左右。不要犹豫,冲吧!”庞战突然发出指令,董小青快速反应每一步照做。拿紧图纸,转身仔细地记着路线。在听到“冲吧”的时候,他像豹子一般冲出去,没有回头。 “小兔崽子,跑的真快……”庞战在黑暗中笑的低沉。 6.庞云天的推理 “啊,五月,你轻点……啊……舒服……啊……稍微再慢一点……”董小青仍旧穿着那一身火红的送餐服,仍旧每天最后一次给庞云天送饭,仍旧在进屋前先听一下屋子里的声音。于是当很纯洁的董小青听到了屋子里*的声音之后,可耻地勃起了。不过这不影响一个纯洁的少年对知识的*,他很开心地推开了门,迫不及待地一睹屋内风景。 屋子里庞云天没有穿上衣,后背上插满了银针,爬在长椅上。陶五月站在旁边,用手指按捏着庞云天的后背,表情认真的像是正在杀猪的屠夫。 “这是你们家家规么,庞云天你叫的好*啊。我还以为你俩太年轻忍不住欲火,*开始造人了呢。”董小青把饭盒放在了桌子上,在椅子上摆了个“大”字形,让人很有周树人笔下的阿长的既视感。 陶五月看了一眼董小青,面无表情继续手机的活计。庞云天则是仍旧龇牙咧嘴一付作为纯爷们我也很想忍,但是我实在忍不住的复杂表情。董小青发现没有人搭话,感到很是无聊,于是又开始起新的话题。 “老庞啊,你这是干啥呢?搞的这么痛苦?”董小青咧着嘴看着庞云天,两个人对视中感觉对方都有点像猩猩。 “唉……我。啊!我这是……在……接受治疗。”庞云天感觉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刚才憋住的气全散了,一瞬间疼痛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您这是,针灸加按摩?这按摩小妹不错,哪找的?”董小青挑着眉毛,轻佻的语气让庞云天很想揍他。陶五月则是一改原来的火辣脾气,一丝不苟地继续蹂躏着男友的后背,完全不理董小青。 “滚!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庞云天一边咬着牙,一边用力地说着小声的话,面色通红。 “唉,老子出来了。真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阎王爷看我长的太帅怕抢了他的风头,就把我放回来了。”董小青摇头晃脑。 “我他妈真希望你回不来,反正我也说了你不一定出得来。”陶五月停止了按摩,摘下了耳塞,搬个椅子坐在了庞云天旁边。所以庞云天尽管感觉泄了劲,但是说话不困难了。 “唉,怪不得你不说话呢,桃子你刚才带着耳塞啊。话说你会针灸和按摩?”董小青看见陶五月摘下了耳塞就开始犯贱似的搭讪。 “祖传的手艺,专治各种不服。要不给你来一套?”陶五月依旧没有看董小青,眼神没离开庞云天后背上的针。 “呵呵,我可不敢。就这么壮的都被你弄得娇喘连连,我要是做一套估计散架了。” “唉,你昨天晚上咋出来的?”庞云天跳开了话题,实际上他也很奇怪为什么科研局人人不敢进入的那个门董小青进入了还好好的回来了。 “运气好,碰上了你爷爷。”董小青看着庞云天,表情很随意。 “操,你不知道我爷爷当年被查,说是有违反规则的嫌疑给关了禁闭啊,关了一年重病身亡。你他妈不许拿我爷爷开玩笑,小心我揍你。”庞云天一反常态,不仅说了脏话,还一本正经地目露凶光。 “唉,少年,我是真的遇到了你爷爷。他叫庞战对不对?他没死,闻味道好像昨天晚餐还吃的煎饼果子。他昨天在地下通道里救了我,要不我出不来。他还活的好好的,要你们别去找他,因为你们进去了运气不好遇不到他,还出不来。”董小青看着庞云天泛着杀意的眼神说话都有些颤音,但是他还是语速很快地解释了事情原委。 “什么,我爷爷没死!”庞云天几乎是喊出来的,他激动地像站起身但是一动弹就感觉后背特别疼。“啊!”他大叫了一声。陶五月急忙安抚他继续趴着,嫩白的小手揉了揉他的颈椎,缓解了庞云天的疼痛。 “当然没死,还让我给你父亲带话。” “什么话?”庞云天和陶五月几乎一起问了出来。 “烨烨雷电,不宁不令。”董小青看着旁云天的眼睛,语气平和。然后董小青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图纸,递给了庞云天。“他还给了我这个法宝,类似于任务物品奖励。”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庞云天看了看图纸,好像在想着什么,陶五月也若有所思。倒是董小青感觉自己像个白痴脑子居然空空的。 “我知道了,石城要变天。”庞云天思虑半晌,才露真言。 “唉,你们先说,我得给你拔针了,有点疼,忍着点。”陶五月看了一眼时钟,轻声说道,没有理会庞云天的想法,纤纤魔爪已经开始了跃跃欲试了。 “变什么天?难道有人要破坏规则?”董小青仍然有些空灵,说的好像他是个遵守规矩的石城好公民似的。 “不是的,我猜,石城内部有人策划建立政治机构。”庞云天压低了声音。 “你想啊,我爷爷被关了禁闭,先不说他人还活着。他被关禁闭一关就是十来年这肯定是有问题的,他或许很严重地触犯了规则。我猜,他当时计划了离开石城,并且在行动过程中本来即将成功,但是被抓住,石城人认为性质极其恶劣就决定终身监禁。还有,你看这张图,你没学过工程学,你或许看不懂。这张图是科研局大楼的结构图,包括了你没走明白的地下两层。他在当时就做了比我们还周密的准备,可是失败了。最近,我发现科研局很多人的关系不很明朗,私下走动很多,人人好像都在发展关系。以前,这是不可能的。那么我爷爷为什么要离开石城?我猜,他要出去向外界人告诉他们石城的存在,因为石城即将反生不良改变。他宁可石城不复存在,也不要让有些人拿它当作政治跳板,为祸石城。烨烨雷电,不宁不令。就是这个道理。能够引起变天的,只有石城未触及的政治。”庞云天根据一切消息推理出他的结论,董小青听的不住地点头。 “我有补充的,这幅图的地下部分肯定是庞爷爷在失败后补上的。还有,这个结论不一定真的对,不过,可能性很大。”董小青想了想说道,然后向着庞云天伸出了拳头,后者也伸出拳头碰了一下。 “呼,针拔完了,你可以穿衣服啦!”在两人头脑风暴的时候,陶五月丝毫没有八卦,只是认真地拔完了针。 “唉,桃子,不是我挑事。我发现最近庞云天总申请加班,然后那个同科室的麻花辫少女也是……”董小青贱贱地挑完了事,开门离开。后面传来了陶五月娇媚的声音。 “亲爱的,我们再做一套好不好?” 第十六章 寻找石城(四) 1.传说(上) “那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了,还是我爷爷的爷爷讲给我爷爷,我爷爷又讲给我的。当然了,年代久远,不一定是真的。”下午阳光淡泊,窗外一片绿意,半开的车窗送进来阵阵风声。 韦志刚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而马一山则是一边开车一边开始了他的故事时间,但是局长先生没有理会被打开的收音机。电波中一个声音干净悦耳的女记者正就“前天我国渔民在钓鱼岛附近与日本巡视舰偶遇,并遭日方驱逐一事”采访着国防科技大学的某教授,教授义愤填膺,正慨然批判。 “故事里的人如果我没记错,叫做焦魁。”马一山偏过头看了韦志刚一眼,面带笑意,韦志刚也是把头回过来,微微点头。 公元1861年,咸丰十一年。 咸丰帝病死于承德避暑山庄。慈禧太后联合恭亲王奕訢铲除顾命八大臣势力,总揽朝政。其中军机大臣焦佑瀛被遣送充军,家财尽失,全家百余口各奔东西。 焦府有一护院,原本无父无母。十二岁那年被前往京城复命的焦佑瀛在街边带回家,作为杂役。一次有刺客进府欲刺杀焦佑瀛,护院未及发现,却恰巧被小杂役发现。他为报主恩,舍命相救,挡在焦佑瀛前面身中一剑。焦佑瀛感其忠心,给他养伤并许以他护院之职。并赐以主姓,名焦魁。 焦魁在主家分裂以后,无奈远行回湖北老家。 深秋渐凉,日薄西山。焦魁看了看马上快落下山去的太阳,心焦如焚。正常每十里就会有一个驿站客馆,此时焦魁已经赶了快三十里路,可是还不见有客栈。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土地都染成了红褐色的,林中渐渐静了。焦魁看了一眼西方,停了下来。精壮的汉子放下了手里的包袱,坐在了路边的草堆里,细小的眼睛看着对面密不透风的老林,汗珠顺着眼角的皱纹滑下。 他闭着嘴用鼻子用力呼一口气,味蕾感到一股铜腥味。回味半晌,狠狠地向地上吐了一口痰。站起身来,决定赌一赌运气。 焦魁把包袱斜系在胸前,向林中深处走去。起初焦魁走的很辛苦,茂密的枝蔓使他总是被刮伤。脚下的草丛让他无法看清前路,他只有一直盯着还很黯淡的北极星,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踉跄跄。但是渐渐地树木不再茂密,脚下的草地也平整了一些,焦魁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他开始加快速度,走得更加轻快了。 近百米的落差,水流如同奔雷滚滚落下砸在深涧下那好像在渡劫的岩石上,水花四溅。焦魁走到了尽头,这里是一个山崖,对面是一片瀑布。他走到崖边向下俯视,黑漆漆的裂痕中反上来阵阵雾气。步履微动,踢下一块碎石,并不见回声。焦魁退回步子,看了看奔流不止的瀑布,稳了稳心神,动身沿着上游行走。 黑夜完全降临,众星万象捧婵娟。山林中蛐蛐叫声不绝于耳,月光照在布衣汉子的后背上,无声却温柔。焦魁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发现了一座吊桥。 这个吊桥制作的很粗糙,主要是几根碗口粗的藤条作为架构。一些长短不一,宽厚也不一的木板搭在上面,有些地方还没有木板,只是光秃秃的藤条。他顺着吊桥看过去,是一个山洞洞口,黑洞洞的,却让焦魁心里瞬间敞亮了。 焦魁贴着吊桥的左侧,脚下小心地踩在木板上。长着厚茧的大手刚刚攀上侧面光滑坚韧的藤条,就感受到整个吊桥都在颤动。他的身体直接僵住了,眼睛向下瞄了一下,黑洞洞的看不到底,雾气散了大半。焦魁咽了口吐沫,深吸一口气,开始迈向下一块木板。 走到了吊桥中间,忽然刮起了山风。空旷的山谷里一瞬间鬼哭狼嚎,好像整个古林活了过来,山妖与野兽相互回应。焦魁从来没感到如此孤独。世界那么热闹,却没有一种声音属于他。 通过摇摇欲坠的吊桥,他艰难地走到了对岸。焦魁索性把上半身衣服脱下,绑在腰间。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冒着气,长长的辫子盘了起来,月光照在光亮的脑门上,血管清晰。 他一手拎着包袱,一边快步走向山洞。山洞洞口被月光照进去几米,可以看到有一些干草与枝叶。他看了看里面,有些犹豫了。一双脚,黑黄色,脚底有泥土与草籽。脚腕上有些稀疏的体毛。再往上由于没有光看不到了。 焦魁打了个冷战,急忙向后退。步履踢到了一块石头,他稳不住身子跌倒在地,稀里哗啦的声音明显惊到了睡觉的主人。 他趴在地上,忍着腿痛,抬头看了看里面,对上了一双寒冷的眸子。 2.传说(下) 这已经是焦魁在山洞里生活的第五天了。小腿内侧半尺长的口子已经结痂,他挠了挠有些红肿的伤口,有些痒。 主人家看了他一眼,张开嘴瞪着眼睛,指了一下他的腿,神色微愠。如果是刚来那天焦魁肯定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现在他习惯了。 主人家有着一头蓬乱的黑发,住着几窝虱子。朝天鼻狮子口,眼睛长得不错,大眼睛双眼皮,只是凹进在眼眶里。上身*,从突出坚挺的*上看身材还是不错的,只是长着胸毛有碍观瞻。下身穿着兽皮裙挡住了挺翘的臀部,大腿与小腿上的腿毛挂着一些草叶但是肌肉结实。 主人家是个女野人。 焦魁一开始试着和她交流一下,可是她并不具有语言能力。自从焦魁这个不速之客来到这个山洞,她就把自己睡的干草堆给了焦魁,自己睡在偏里面的石块上。她很早从山洞出去,中午时一般会带回一些野果子和草药,把草药放在嘴里咬碎,给焦魁敷上。然后再出去,晚上带回来野兔野鸡之类的,钻木取火烤野味。焦魁看着她用黑黄的牙齿撕咬着金黄的大腿肉,有些反胃。 主人家放下了手里的果子,两步迈到焦魁面前,蹲了下来。汗毛微长的手轻轻地触摸者汉子那黝黑的皮肤,眼睛一直盯着红肿的伤口。手又轻轻地按了按痂,听到焦魁“嘶嘶”的吸气声,她抬头看了看汉子有些因为疼痛也扭曲的脸。拿开手挠着头,咧着嘴“嘿嘿”地笑了笑,一脸的不好意思。 焦魁莫名地有些悲伤,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主人被害,以前美好的日子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像没发生过。就像那个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春杏,笑起来小小的酒窝,总是甜甜地叫他“魁哥哥”。未施粉黛,艳可争春。 这天晚上主人家心情貌似很好。虽然焦魁读不懂她的心情,但是从那一只烤野鸡,两只烤鱼,满地的果子中可以看得出她把今晚看得很重要。两个人仍旧席地而坐,漫天的星辰陪着残月。群鸟欢啼如迎凤,谷中雾气似伴龙。焦魁一时间也看的呆了,原来所谓世外仙境不过如此,江湖豪客争斗半生最后又有几人识得此景,实在令人唏嘘。 主人家捧着一大片叶子,叶子上是一捧水,清澈流光。水中还有一些花瓣,红红粉粉,点缀的很有情调。焦魁正是口渴,也不推辞,先是牛饮几口,感觉水中有点香气。低下头看了看花瓣,也未多想,又一口饮尽。他看了看对面的主人家,由于夜深了天色太暗,只能看清女人长头发侧脸线条清晰,平常难看的鼻子由于面无表情而显得挺拔而不过分,丰满的上围显得腰部很细。她正侧坐着看着洞外。 又一阵山风刮来,”咻咻”的声音回荡着,又唤醒了那些沉睡的牛鬼蛇神。焦魁感觉自己好像有些热,胸腔里有一股火气让他很想冲着山谷大喊一声“我在这呢!我不怕你们!来啊!来找我啊!”。 突然,他感觉一只粗糙的手攀上了自己的脖子。把头转回来,正好对上了女人的胸口。主人家把他的整个头轻轻地搂住,手掌抚摸着他的脸庞,轻柔的像是官老爷轻触景德镇的老瓷器。 焦魁感觉身体更热了,他想推开缠着他的女人,手掌却摸到了肌肉紧实纤细坚韧的腰身。下身腾起一股热气,焦魁感觉这样坐着下身很痛,又想摆脱纠缠,就企图站起来。可是腿脚不知为什么失去了力气,全身的血液好像一时间全集中在下身。 是花,那花是强力的媚药。焦魁这才意识到。 焦魁被推到在草堆上,空气中越来越重的*味让他有一些窒息。随手一推按上了女人挺实的*,柔韧的触感让他眩晕了。不知何时,地上全是被汗水打湿的衣服。阴暗中*的女性骑跨在*的男性身上,透过外面的微光可以看到汗气升腾。 第二天焦魁醒来已经是正午时分,主人家还没回来。他只感觉浑身酸疼,腿上的伤口倒是被新敷上了草药。汉子靠在石壁上,闭着眼,头疼欲裂。 在那之后的9个月左右,主人家诞下一子,男婴白白胖胖,模样可爱。 军机大臣焦佑瀛不久被赦免,欲召回亲人与忠心的家奴一起回乡。想到家奴,他第一个想到焦魁,于是派儿子去焦魁湖北老家找他,但是终究没了消息。 车窗外还是一片片养眼的绿意,故事说道一半的时候,韦志刚就一直在抽烟,还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也许是故事的气氛不够欢快,讲完了车里的人都很沉默。 “所以,焦魁留在了山洞,和那个野人妻子生活在一起,养着他们的孩子?”韦志刚把烟蒂扔出窗外,偏过头看着马一山。有些微凸的额头上皱纹清晰,晶莹细密的汗水藏在里面。 “你问我啊?哦……”马一山好像刚从回忆中退出来。左手回拉一下方向盘,老鹰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左侧内道,汽车引擎发出刚劲的轰鸣声,迈速表指针慢慢转到140。左侧内道突然看不到栏杆了,而老司机的右脚持续给油,右手拉起手刹,左手猛回满舵。汽车在连续弯道中半横着车身漂移而过,轮胎在地上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 “其实,结局我也不知道。我特意把你从那个车上叫过来,也不过是找人听故事。”马一山满意地看着韦志刚惊魂未定的脸。 整理思路停更一天请谅解 今天很高兴,命运安排我遇到了飞哥,飞哥很多话点醒了我。所以打算整理下思路,修改下手中的存稿(剧情不变,修改细节)。希望各位海涵,我会努力,越写越好! 另,今天这章我有解释。这章看似和剧情有些脱离,但是我相信看到故事发生在“神农架”你们会懂得! 第十七章 寻找石城(五) 3.新地图 中午在襄阳吃完午饭后,大家采购了一些食物与用品,各自回到了车上。由于韦志刚被马一山叫到了二队的车上,一队的车里基本上没有会说话的了。怪物们都各忙各的,就像是相熟了太久的老友。各自相处,无需多言。 带着两台笔记本电脑的白亮此时正处于分裂状态,他自己坐在了倒数第二排。左手边的座位上放着一台电脑,屏幕处于常亮状态,正在搜索着网络信号。膝盖上放着一台电脑,右手拿着无线鼠标放在右侧的座位上,左手瘦长的手指正在键盘上快速操作。这台电脑正在使用目前市场上卖的很火的随身wifi。 屏幕上一级的兽族剑圣正用分身扛着三个野怪的伤害,没有暴击的剑圣平a并不是很疼,但是无奈由于兽族那些看起来傻乎乎的大块头的步兵每一个都要200块,所以白亮无法在前期快速出兵。很快杀死了三个野怪的剑圣升到了二级,白亮学习了疾风步,然后来到地图中间的生命之泉。 白亮和人solo很喜欢选losttample这个变态的地图,全图大的够四个人玩。但是对于他这种7岁就会玩魔兽争霸的选手来说,不玩这种捉迷藏似的全图找对手游戏就觉得毫无趣味。在剑圣刚出生的时候,白亮就派出一个了分身,去探查他直觉对手老家所在的方向。后来第一个步兵出生,他没有让步兵陪英雄刷野,而是去探路。终于,在剑圣连续刷玩两拨野怪升到二级的时候,他找到了对手的老家。 由于无线鼠标会影响操作,所以白亮决定打快攻。 金钱与木材都达到了升二本的条件,可是这个疯子又建了一个兵营。刚刚一直在建地洞的苦工全被他召去采矿,小鼠标被他“滴滴答答”的点着,隐身的剑圣带着3个步兵来到了对手的老家。这个保守的家伙首发了*师,才一级,但是小兵有8个。 不过这个状态也让白亮心中一颤,对手并不差,肯定也猜到了自己企图用剑圣分身砍农民的打法,所以英雄与小兵在家里严阵以待。 “你输了。”白亮歪嘴一笑,在对话框里输入。对手没有回复。 两个剑圣出现了,但是被8个小兵淹没了。突然在*师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剑圣,*师直接召唤了水元素,但是现身额外伤害的剑圣直接砍了法师1/4血量。然后人族派出了一队民兵前来护驾,剑圣直接往回走位。另一面剑圣分身只剩下一个,但是5个兽族步兵正砍杀着人族小兵,只剩下5个小兵。 由于双营出步兵效率极高,后退的剑圣正好赶上了从家里增援的两个兽族步兵。剑圣再次召唤一个分身,真身回身,假身后退。*师看见残血的溃逃剑圣红了眼,召出了第二个水元素,不顾两个兽族步兵疯狂的追砍继续拍马向前。很快法师只剩半血,民兵变身时间一到,全变成了大喊“work,work”的农民。人族由于没有金钱补给,兵源断了。 5个兽族步兵只剩下两个,但是人族8个小兵全灭。*师知道自己追错了目标急忙孤身回身,水元素也只剩了一个。突然法师被重重地砍了一刀,原来刚刚反向逃走的剑圣隐身在埋伏法师。法师决心孤注一掷,留在原地企图2对1击杀剑圣,但是还没等笨拙的水元素平a出来,法师已经阵亡了。 刚刚剑圣升到了3级,学了被动增加15%暴击几率。于是幸运的剑圣在现身之后两刀砍死了法师升到了4级。第三对儿步兵来到了战场,6个步兵会合开始疯狂地砍着人族国王祭坛。 “gg”对手在对话框里打出了认输。 白亮怀着胜利的心情退出了游戏,在后方对战平台上,刚刚输掉的家伙发给白亮一个邮件。他点开了邮件,是一个容量不大的文件夹,名为新地图补丁包。 白亮看了一眼左侧的电脑,仍然搜索不到网络信号。右手点开了文件夹,准备安装。由于补丁包只有几十m所以安装的很快。进度条读取完毕,他单机启动了游戏。 游戏界面毫无变化,他就打开了地图列表。发现了一个新地图,白亮刚要点击进入。却听到了驾驶席那传来的命令。 “亮子,别玩了,把信号探测器也打开。已经到了可搜索范围了。”周正宇仍旧认真地开车,没有回头。 白亮打开了大背包,取出了仪器。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地图奇怪的名字。 arroundshicheng,人族手状的鼠标箭头点击退出。 4.单独行动 少年坐在椅子上专心地看着平板电脑,保康县的地图基本就是一个被山包围的小城。细瘦的手指在平板上划来划去,像是小孩子在玩水果忍者。 突然,他抬头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外面。刚才还噼里啪啦地下着雨,现在阳光透过玻璃门描绘了门框的形状。 坐在门旁边的柜台里的吊带装女孩一直看着那个刚才被雨浇的特别狼狈的少年,浓密的黑发被水打湿成绺。刘海儿上的水滴在了地上,引来老板娘不是好气的大喊“死丫头,是不是不想干了,就知道坐着,快去把地给我拖了……”,于是女孩慢吞吞地去取拖把。 少年又嘬了一口咖啡,把平板电脑放到了网球包里。站起身来用手掏自己黑色外套里的口袋,然后那个柜台后的吊带装女孩蹦蹦跳跳的就跑了过来。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就像下一秒钟会拿出衬衫向偶像要签名那样。 “额,我喝了一杯焦糖咖啡,要……要多少钱?”少年看着女孩的眼神有点惶恐,他生怕女孩青春可爱的吊带装一脱,里面是个赤胳肚兜。一脚踏在椅子上,掏出一把刀喝出两个店小二儿,然后啧啧说“这么瘦还是做水牛肉好了……” “你电话号码给我吧……”女孩声音柔和,有些轻喘。 “哦,我……”少年又去掏自己外套里的口袋,拿出来一部黑白版诺基亚。看了半天,又按了几次,他挠了挠头。小声地说:“啊,我没记过我手机号。” “没关系,交给我!”女孩直接抢过手机,快速地输入了一个号码,按了绿键。“呜呜”的几声之后,女孩的大三星note里传来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夜神月,这笑声丧病吧!”女孩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三星note,一只手勉强拿住。少年听着铃声有些烦躁,一把抢回了自己的手机,按了红键。 “我在问你,我这个单多少钱?”少年一改刚才羞涩的样子,语气有些冷。 “哦,我去看看……”女孩明显忘了她要收钱这回事,快步跑回了柜台。 “哦,37块。嘿嘿,不好意思,昨天才上岗,还不熟练……”女孩傻傻地笑着。少年找了正好的钱递给了她,垮上自己的网球包迈向门口。 “喂,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女孩正在给手机号编辑姓名,才想起还没问对方名字。 “韦成。”头发还没干透的少年被门口的阳光洒了一身。 今天是8月10日,韦成没有飞去北京到清华大学报道。而是来到了襄阳市保康县来了说走就走一次旅行。上次他离开家还是因为有个任务要他去一个山区调查闹鬼的事,结果是一位丈夫为了吓唬自己妻子不要对自己老爹太差,请人演了一出自己已逝的老母亲魂回故里找儿媳妇报仇的闹剧。 韦成把有点挡眼睛的刘海儿用手向左侧撩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全宝马挂牌鄂f车牌的婚车队,皱了皱眉头。而此时韦少火热的心里已经对挡住了他前进的车队进行了非人道主义毁灭,基本上就是打个响指,从天而降一个大炸弹正好插在车队里。 还记得小时候一次和姐姐一起上街,看到了结婚车队。温柔可爱的韦天天前一秒还拉着萌萌的弟弟吃着棉花糖,下一秒就狠狠地瞪了一眼车队,拉着弟弟飞快地绕路走开了。韦成问姐姐为什么要逃,结果神叨叨的姐姐一脸厌恶地说,是妈妈告诉她出门遇到迎亲的运气不好。于是,韦成谨记在心。 白色的宝马被阳光闪的像是外表镶了烤瓷,干净透亮。一些路人停下来看着在他们这个小地方不易出现的豪车车队,议论着新郎是县长的儿子或者新娘是县委书记的外孙女。韦成左脚脚尖轻点着地,仔细地听着“哒哒”的声音。 “唉,小兄弟,想去哪?”一辆黑色丰田卡罗拉突然停在了韦成面前,胖胖的司机摇下窗户招揽着这个潜在客户。韦成审视着他,在他印象里正规的出租车都是绿色黄色的大众。 “你放心,我这是总拉人往乡下走的。就那几个,都我哥们!”胖司机伸出他粗壮的手臂指着远处正在揽活的绿色大众司机。 “城关镇,多少钱?”韦成决定相信这个司机。 “30,上吧!”胖司机向车里摆了一下头,从韦成的角度看不到脖子。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韦成绕过车头走到车门口,正好看到了车队最后一辆宝马驶过。 少年进入了丰田车,关上了车门。 第十八章 寻找石城(六) 5.毒枭 一队与二队在8月10日下午到达了保康县,两辆中客来到了事先预订好的旅馆门口,一个穿着格子t恤灰色短裤的中年光头男人笑着脸迎了上来。 “哎呦……马大哥,可把你们给盼来喽!”男子看见二队车门打开,白衬衫黑西裤的马一山挥着手下来了,左臂与微微发福的身躯之间夹着皮包。 “阿龙,生意兴隆啊!哈哈……”马一山爽朗地笑着,一边拍着光头男子的后背。说完摆着头看了看四周,左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的后腰,但是空空的。一队车里,拎着木盒子与三脚架的仇宝良刚刚下车,目光直接锁定了嬉笑的光头男子。眼神里充满了山里的猎户看到猎物的杀气。 光头男子倒是很自然,操着四川口音说道:“说的啥子话嘛!马大哥,托你的福气咧!” 一行人没有过多交流,只是各自开了房间分了住处,拿着仪器与随身物品去安放。韦志刚和周正宇分到了一个房间,心情还算放松。 “志刚,那个被马局长叫做阿龙的男人,是这里的老板?”周正宇进了屋子,把包放在了椅子上。看着一进屋就先开电视机的韦志刚,企图找些话题。 “对啊,他叫徐龙,老家四川人,没结婚之前和父辈搬到这里。他以前是个犯人。他弟弟趁他去外地打工,在家里睡了他媳妇。他回来知道了就把他弟弟砍了,还好有人发现,就拉开了。他人挺本分,直接去自首了。本来老头子管不着这件事,只不过恰巧在保康调查一个别的案子,就认识了。本来他弟也没死,就判7年。后来,这老小子在监狱里表现挺好,又减了两年。出了狱,开了这个宾馆。”韦志刚没有回头,一边把电视从cctv5的nba联赛调到湖南台一群人总是欢欢乐乐的快乐大本营,最后调到了cctv13看起了在车里听过的钓鱼岛中日再起摩擦。 白亮没有去和团队里的其他人一起去吃饭,他在看见仇宝良出去了以后,就反锁上了门,打开了电脑。 人族手模样的鼠标箭头点击了war3,但是这回屋子里明明有免费wifi他也没登录后方对战平台。他只是点开了地图列表,找到了那个新地图——arroundshicheng。单击进入。 很明显,这是某个人做的,而不是暴雪官方出品。原本这样的地图并不少见,毕竟有人做过《倚天屠龙记》和《火影忍者》之类的与著名作品有关的地图。但是那些地图作者一般会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与地图简介。但是这个地图封面除了画着一大片山林河流就只有进入游戏的选项了,白亮想了想,还是点击进入。 小县城的夜晚热闹的只是路灯与小店招牌上的花花绿绿。人们到了十点多钟大多宅在家里,要么睡觉,要么玩游戏,要么几个男人一身酒气开始拿起电话看看今天翻哪个失足女的牌子。 徐龙手里拿着一个空酒瓶从二楼的一个房间出来了,后面还传来一阵带着酒气的咒骂“大龙啊,这直娘贼的还跑了……”徐龙出门前还陪着笑脸,出了门就一付没事人的样子,脚步稳健,下楼迅速声音不大。 这个光头的汉子体格并不瘦弱,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见胳膊上的筋线。他把空瓶子交给了前台的女服务生,指着楼上说了些什么,然后离开了。 徐龙走到了楼梯口,向下进入了地下室。地下室并没有住满,一般是一些没钱的学生开的。途径走廊能闻到发潮的阵阵霉味,有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阵*的撞击声与女人*大发的娇喘呻吟,整个空间都腐坏到了骨子里。 徐龙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从怀里拿出了钥匙。插入钥匙刚要扭动,徐龙就愣住了。他深吸一口气,把放在后腰的掌中雷缓缓地拔了出来。钥匙也稍微一扭,门“吱呀”一声就开了,走廊里昏暗的光照不清屋子。徐龙很慢地进入了屋子,手里的枪在汗液中有点滑。他仔细闻了一下,空气中淡淡烟草香,但是说不出牌子。 “谁?出来!”徐龙压低了嗓子低吼着,眼睛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还是不住地审视。 “把枪放回去,拿着多沉。”黑暗中的男人声音很轻,有点沙哑。徐龙知道自己实力与对方差的太远,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把枪放回了后腰。然后凭着记忆打开了灯,关上了门。灯光下那个男人坐在一个编织袋旁边的的椅子上,左侧脸颊上半寸伤疤被灯光晃得发亮。 “徐龙,2008年因故意伤人入狱,2013年释放。释放后在湖北省保康县开了一家宾馆,总是去云南考察,有三次出境记录。你在金三角那里进货,主要是大麻海洛因。然后通过秘密渠道带回湖北,自己卖给下家,也卖给城里的娱乐场所。你的代号是,毒龙。”男人说话声音仍旧不大,慢条斯理的,像是讲故事。 “你想做啥子?”徐龙平静地问着。 “不怎样,上级要我杀了你。” “哈哈……唉,你不晓得!你这是自断财路哩!”徐龙的反应有些令人出乎意料。 “怎么说?”男人本来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已经掏出来了,但是听到有财路,还是忍住了。 “你们来这,是做啥子,你以为我不晓得哟?”徐龙一边嬉皮笑脸,一边向前走了两步。看到男人有些犹豫,就继续说:“我有个法子,能让你完不完成任务都发财!”然后又向前两步,小声地说:“重要的是能保命。” 男人站了起来,扬了一下头,示意要出去。徐龙回身打开门,摆了个“您先请”的姿势。 6.暴怒 韦成感觉有些困,很想睡觉。 在大多数人看来不会在一个地方随便睡着的一般都是高冷美女,高冷的人一般有交往障碍,自我保护感极强。而美女就一直是被当作猫一样的生物,总可以看到有这样的描写“一只猫熟悉一个地方有多久呢?像猫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动物……” 但是尽管不是高冷美女,瘦弱而又倔强的韦成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在一个自己无法确认安全,或是让他感觉不舒服的地方睡着的。但是,现在他居然感到很累很困。 从刚刚开始胖司机就打开了车载mp3,放的全是轻柔的歌,很有利于睡眠。韦成感觉眼前白茫茫的,困意已经席卷了大脑。恍惚中他好像闻到了一阵清香,就像是梦中的那个花园,花花草草的香气没有那个散发着光芒的女人身上的清香令他痴迷。 “阿成,起来吧,别睡了,这可不是家里呦……”温和的女声好像从白茫茫的世界上空传来。 “妈妈,我很困,挺不住了,让我睡会儿吧。”韦成好像看到了母亲温柔美丽的面庞正在这世界的正上方,和蔼地笑着望着他。但是他就是睁不开眼,看不到母亲。 “呐,阿成再睡,妈妈要走了哦……” “别,妈妈,别走!再陪我一会儿,妈!”眼前仍旧白茫茫一片。但是大脑里不禁想到母亲失望地离开,自己却不知道怎么挽留。韦成发疯了一般伸出了手去抓,好像那样就能抓住母亲的衣角,抓住过往的时光。 “唉,别抓我,你没事吧?”韦成终于醒了,眼前不再是白茫茫的世界,而是狭小的汽车空间。由于刚刚过于激动而抓住了驾驶席司机的右臂,手指陷进了皮肉中。韦成仍然没有放手,睡醒后他的五感异常灵敏,细小的眼睛透过刘海儿看着窗外的风景。 “你这人疯了吧,刚才不是睡的好好的么,怎么突然醒了还抓我胳膊。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出车祸……”胖司机调整了一下车的方向,韦成已经放开了他的胳膊。 少年快速地拉开自己的网球包,拿出了平板电脑还带出了一团杂乱的耳机线。手指微微颤抖,滑动着电脑屏幕。 “给我停车!”韦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一把银白锋利的折刀刀锋压进了胖司机的脖子里,堆积的肉显得很饱满。他听到耳边少年由于过于愤怒而颤抖的吼叫,犹如炸雷轰顶。但是多年的驾驶经验让他直接离合加制动熄了火。 世界一下子静悄悄的,刚刚才被半开的窗户由于车子静止而不再播放风声。薄暮的日光照在胖司机脸上,赤黄照耀着汗水。 “哈哈,老弟,别闹,怎么了……刚才还不好好的么……啊!哎呀,老弟,我出血了……”胖司机眼睛向下瞥了一眼刀锋,咽了一下口水,企图让韦成冷静下来。但是由于头稍微动了一下,脖子上的皮被划出了口子,有些血顺着刀刃填充着血槽。 “你他妈给我闭嘴,谁他妈是你老弟。你在车里喷致幻剂,自己吃兴奋剂。你根本就没有往城关方向开!别和我耍花样,给我调头,把车开回城关!”韦成几乎每句话都吼出来的,刚一开口就面色潮红。由于手有些抖,刀刃又进入了胖司机的皮肉里一些,血开始流到了他的领口,红的让人有些晕眩。 “兄弟,你先把刀拿开,你在不拿开给我止血我就要死了!快……快拿开……我求你了,我这有钱,我把钱给你……”胖司机完全没有听进去韦成的话,只是看着鲜红的血液流到了自己胸口,带着哭腔祈求着这个眼神里带着暴怒之气的少年。语无伦次中甚至还像用金钱买通韦成。 “呲”的一声,刀刃刺进布料,插进了一脸绝望的男人的右臂里。韦成冷冷地看着惊呆了的男人,而后者则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了刀刃透过衣服刺入皮肉的声音。他缓缓地偏头看着插在自己右臂上的折刀,才感觉到疼痛的样子,眼睛圆瞪,大声地叫喊。 暴怒的少年一手打开驾驶席那侧的车门,一脚把六神无主的胖司机踹下了车。司机肥胖的身体在地上打着滚,嘴里“啊啊”地叫着。韦成飞身下车对着男人的肚子开始爆踢,沉默着却一脚比一脚用力。男人手臂上的血沾的身上血迹斑斑,灰尘与血液和在一起,少年如同见了红的老黄牛,愈发地疯狂。 “嗡——”车里先是传来了一阵震动声,然后就是沉闷的自编铃声的声音,如果仔细听,是《雪绒花》。这个铃声是韦天天在玩弟弟手机的时候编的。由于贪吃蛇最后一关实在过不去,韦小姐为了找平衡就在弟弟的手机里用十个数字键编了这首曲子,还要韦成给设置成她的专属来电铃声。 “喂?”韦成被铃声从狂暴状态拉了回来,快步回到车上拿起了手机。 “阿成啊,你在哪呢?我听爸爸说你没去清华报道,出了什么问题么……”韦天天听到弟弟没有去清华报道而是休学半年的时候正在做spa,她直接把刚刚被那个按摩师花了二十分钟才敷上的两千块面膜撕掉,光着脚拿起手机就站了起来。留下满手精油,正要给这位胸围至少是c还不满足的大小姐做丰胸按摩的女按摩师在原地独自凌乱。 “没事儿,我待会打给你。”韦成感觉自己好像全身失去了力气,顺着车身坐在了地上,按了红键。 夕阳只剩半边,烧的西方一片火红。 少年又看了看手机,选中了一个通话记录,默默地按了下去。 “喂,我是韦成,来接我,好么?” 第十九章 石城之女(一) 1.唐梓欣的日常 您收到一条请求进入702重点量子实验室的消息,来自于量子物理科室的实习生胡大白。 电脑的屏幕右下角出现了一个黄色提示框,少女嫩白纤长的手指点击了鼠标。屏幕上出现了702实验室前一个粗壮的少年和他的一袭白大褂很不搭,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手指敲击着插卡口。 屏幕上鼠标移动,白色的箭头移动到了“允许进入”的按钮,轻轻单击。 唐梓欣每天要处理几十上百条这样的请求许可,而有时候不是这么简单。 比如某个老妖怪会突发奇想要去9楼的绝密实验室,研究一下能够隔空吸收外界海量电磁波而转化为电能的装置。而重点不是这项听起来不错实行起来有点6岁小孩画《清明上河图》的科研计划,重点是那位老妖怪理直气壮地说“老夫本是个社会科学家,目前发现在外界社会被浪费的电磁波太多了,不仅浪费,还对人体有害……” 唐梓欣趁老先生没有就社会资源浪费与人体健康论题展开报告的开始,急忙检查了他身上是否持有三张教授级磁卡,以及老先生身上物品的安全性。然后输入了门上密码锁的密码,帮他打开门。收腰挺胸,干净精致的脸上只有嘴巴动了动:“您的手续充足,请进!”老先生点点头看了看这个漂亮的女孩,一付不阻老夫者,识时务也的样子。 每天中午是唐梓欣会展开娇颜一笑的好时光。因为某个贱贱的娘炮二百五会送来午饭说一句“妞儿,你今天真漂亮!你看,这是我从后厨偷来的木瓜汤。那做饭的大师傅一个劲地瞄着我,我就和他闲扯他儿子。我说‘大叔,您儿子头两天儿我见着了,嘿,长得这个俊儿呦……’那大叔哈哈大笑说要么我全校第一呢,就是有文化……” 唐梓欣一揭开饭盒,盖子上总会贴着一句“女王大人,请享用!”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嚼着馒头,两边嘴角一直微微上扬,但是不会搭正在滔滔不绝的少年的话。等少年准备离开了,默默地塞给他一个记忆卡,里面是一上午的监控视频。 每天最让唐梓欣烦躁的是上下班时间,总会有那么几个在学校就对她情意满满的男子在打完卡后也不离开,围着她眼里盛开着桃花。 比如有些比较酷的男人会一直看着忙碌的少女,默不作声。实际上他们刚刚在卫生间呆了不下20分钟去理他们的发型,然后出门的时候护着头,就像漫步于工地现场。但是他们看了n久唐大小姐还是不肯给他们一个眼神,只能看着那些说相声派的干着急。 说相声派的明显聪明些,他们很有给女王大人放松精神的功劳。比如甲对乙说:“我今天在这地儿看到一美女,呵,大个儿,杨柳细腰,好看着呢!”说罢手指前台。 乙则是一付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天天都看着呢。” 甲:“我今天和她搭讪,她还真理我了。” 乙:“真的,这您用的啥法子?” 甲:“我就走上前去,喊了一声‘妈妈’怎么样……哈哈……要不您试试?” 乙走到前台,看着忙碌的唐梓欣,少女长长大大的眼睛看着电脑屏幕,睫毛微微颤抖。 乙:“妈妈……” 唐梓欣抬头看一眼满脸讨好的男子,说句“生不出来你这样的。”然后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回过头冲甲龇牙咧嘴的他,心里倒是一阵忍俊不禁。 等到人快走没了,唐梓欣可以下班了,她会冲着一直酷酷地看着她的男人撇下一句“我这只能刷卡,不能刷脸。”然后拎着包飘飘而去,留下赶忙掏出镜子看看自己发型乱了没有的那人。 由于父母在她小时候就因病去世,她一直和祖父生活在一起,而祖父则是老妖怪中的老妖怪,一直醉心学术。她回到家就会脱掉全身的衣服,然后叠的整整齐齐,最后再套上一个肥大的外套,直到膝盖。当然这样的装束不是她自认女汉子,只是为了方便饭后洗澡。 然后自己下厨或是做一碗小面,或是烤一块面包煮杯牛奶。屋子里放着各种暴躁的摇滚乐,少女在厨房里挥舞着菜刀随着节奏砍瓜切菜,自己安然地做着自己那片天地中的女皇。 吃过了晚饭,她会一边让自己全身泡在热水里看着雾气腾腾的世界一边和陶五月煲电话粥。 “喂,你又在洗澡对不对?我都说了你有晕汤的毛病,你都淹死了……好几个手机了!”陶五月好像在试着数一数她到底在水中葬送了多少手机,但是明显陶女侠对这种细节掌握的不好,电话的那边正嘟着嘴巴数数,最后放弃了。 “啊……真舒服,你要不要来陪我?我家浴缸够大……”唐梓欣确实晕晕的,她已经不受控制地胡言乱语了。 “你是说你批准了我对你胸部的按摩权了么……呐!小妞儿,说句姐姐来宠幸我吧,老娘就过去陪你玩水。”陶五月瞬间从女侠化身女土匪。 “姐姐,来宠幸我吧。”娇媚的女声带着诱惑力。 “好,我来了,等着……”电话突然中断,唐梓欣看了看被雾气萦绕的天花板,想着那边的好闺蜜由于太兴奋又要鼓掌,于是通话结束。但是她没注意到自己手机正慢慢手中滑落。 “扑通!”很清脆的手机落水声,她迷茫着眼睛看了看跳跃的水花。 他妈的,又没了一个。少女闭上了大大的眼睛,心里莫名的痛快。 2.神女 “爸,我担心啊。我这身体和玲儿的身体都不好,且不谈玲儿生下这个孩子之后身体还能不能扛得住,就是这孩子生下来能不能活,也是个问题啊!”石城医院的走廊里,一个瘦弱的男子虽然相貌清秀但是脸色惨白,正哭丧着脸对着坐在旁边的老人。 “没事的,一博。你要坚持住,记住,小玲的命早就时日无多。她要是生不下这个孩子,你俩再想要孩子也难……”老人用严厉的口气劝说自己的儿子,眼神霸道冰冷,不容反抗。 年轻的男子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瞪着父亲,一手指着手术室,大声地说:“爸,你……你怎么会这么说?她是我的妻子,您的儿媳妇啊。就算孩子不要,我也得保住她!” 男子说完就站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走向医生办公室。然而就在他去找医生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出来了满面焦急的医生。 “唐老,您在啊,我们正要问问孕妇家属。现在孕妇的分娩出现了大问题,我们不敢保证处理掉孩子还能保住大人。因为孕妇身体太过虚弱,她现在有些休克。如果您想保孩子,我们就先不管大人,进行刨腹产。”眉目清秀的女医生一把摘下了自己的口罩,语速极快地对着老人说着。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离开的方向,直接抢过来女医生手里的纸张。 “保孩子。”老人从身上摸出一根笔,毫不犹疑地签了字。 “怎么回事,大夫全不在办公室,全都有手术么?”男子脚步有些踉跄,十分钟左右回来了,满脸沮丧。 老人平静地看着儿子,没有说什么,父子二人就在走廊里等着。实际上无论怎样,今天对唐家都会有好消息。孕妇活着男子高兴,孩子活着老人高兴。但是坏消息也是一样的。 走廊里的空气在七月的气温加热下,让人浑身犹如针扎火烤。父子二人谁也不说话,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大约两个多小时,手术室门开了。 “大夫,我妻子怎么样了,她还好吧?”医生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有点疯狂的男子。他甚至一直抓着自己的手,握的很疼。 “对不起,根据刚刚我们签订的协议。您的决定是保孩子,我们没有救护孕妇,直接进行了刨腹产。至于现在……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您的妻子没能挺过去,已经过世了。”女医生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轻柔。因为面前的这个男子像是一张纸,经不起刺痛。 “你说谎!我没签什么协议!玲儿她没死,不可能!不可能!我要……”面色苍白的男子血灌瞳仁,活脱脱地狱里的阿修罗,他嘶哑着,咆哮着,企图冲进病房。但是他万万想不到他身后的父亲一手掌就把他击晕了,老人明显知道如何打穴。 “唐老,您……”女医生两手抓住了被击晕的男子的肩膀,看着面沉似水的老人,很是诧异。但是后者虎目圆瞪,干瘦的脸上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不要管他,让他休息一会儿。孩子活着么呢?是男是女?”老人冷冷地问着女医生。 “啊,孩子在这,是个千金,还很健康。就是有点……有点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女医生有些害怕,眼神躲躲闪闪地看着面前的这个老狮子一样的男人。 老人接过了孩子,看着怀中的女婴。女婴好像感受到了祖父的审视,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纯净的黑色瞳孔让老人感觉心境一下子静了许多。突然,婴儿笑了,笑声如同银铃般传遍了整个楼层。好像在通告这个世界,让各路生灵前来朝拜他们的女王。 “老小子,这是个有神力的孩子,你得好好教育她。让她长大以后好好运用自己的能力。要不……你看,我孙子小青就是今年春天出生的,咱订个娃娃亲?嘿嘿……”说话的老人比唐家老人看起来更瘦,而且有点矮。一笑起来满脸的褶子,倒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你给我滚远点,我才不和你这老顽童联亲。你说我孙女有神力?什么意思?”唐老本来抱着孙女给这位老友看看,没想到听到这位一直被石城人奉为“董半仙”的老顽童说出自己孙女有神力。 “嘿嘿,天机不可泄。不过,我算过,咱俩家这一辈人有亲!”老人干瘦的手指指了指熟睡的女婴。唐老再次咧着嘴看着他,摇摇头。 “喂,这小丫头起名字了么?” “你觉得你叫什么好?”出乎意料地唐老问了这位貌似会起名的董半仙。 “你说,叫唐薇怎么样?不忘本呐!哈哈……”唐老一听到就瞪着他,甚至扬起手要打人。 “嘿嘿,这不是闹着玩么。名字还是你这个爷爷起,我算了这孩子八字。啧啧,和你一样,五行缺木。”半仙摇头晃脑地说着,显得神叨叨。 “那就叫梓欣吧,唐梓欣。”唐老看着怀中的婴孩,小脸笑颜如花。 第二十章 石城之女(二) 3.天赐之眼 唐梓欣在3岁那年说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句话。 在那之前,唐老一直对孙女的语言能力很不放心,一度在去医院多次检查与治疗之后认为她是个哑女。但是董大山不以为然,他对老友说“常言道,贵人说话迟。她这是有着天赐的才能,所以上天又赐予她短处。” 唐老认为有理,就去医院给孙女检查了大脑各项功能。结果是,除了语言区域不够发达之外,其他都是正常,没有超于常人之处。这使得唐老很是不安。 那年唐一博去世了。死前病历单上是以肾衰竭、胆囊炎、肺气肿以及胃出血等领军,加之低血压与低血糖甚至还有阴虚病为辅助。按陈院长的话,恶疾兵临城下,此子弹尽粮绝。但是这个中年男子的死亡没有太出乎人们意料。最起码,在唐家,一老一小都没有面露哀色,脸上平静如许。 唐梓欣就是在父亲临死前握着她的手的时候,轻轻地抱着父亲的头,轻柔地吻了一下父亲的额头。在父亲耳边轻笑低语:“再见了,爸爸。” 所以唐老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儿子的死亡,他的注意力全在孙女诡异的举动与她说的话上面。清晰的像是从在对着站在她父亲身边的鬼差下令,坚决不可撤销。 会说话的唐梓欣仍旧不喜欢这项新技能,却能明白很多人要做的事情或是要说的话,然后提前一步做出正确的回应。 比如在某个阿姨看见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想逗逗她的时候,会蹲下来微笑,伸出手抚摸着女孩粉嫩的脸蛋。但是接下来那个很有童心的女人就会听到小女孩稚嫩清晰的声音。 “我吃过饭了。”女孩一脸认真的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女人的双眼。 “哈,我……还没问你什么啊……”吃惊的女人从她女人的第六感出发感觉到内心被窥视的危险,站起身看了看可爱的小女孩,慌忙的离开。 渐渐的,唐梓欣知道了自己看到别人眼睛就会读出别人的内心想法。她为了测试自己的能力会去某个公共场合。在路上看着两个一起上学孩子,一个紧跟着另一个,后面的孩子眼神可怜,像是讨好主人的小狗。他想要前面的孩子的作业用来抄。在公园里一对儿青年男女正在接吻,女子紧闭双眼表情享受。男子半睁着眼睛,面色绯红。他正尴尬于自己产生了性冲动,像是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秘密,都恐惧被人知道。 唐梓欣渐渐的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开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她总是低着头不去看别人的眼睛。但是这一切没有瞒过她的祖父。孩子永远不知道家长会耗多大的精力去观察自己,直到自己也成了家长。但是,唐柏杨观察孙女还有别的原因。 唐柏杨一直对董大山的话表面上嗤之以鼻,内心里信奉不已。毕竟青年时代的董大山留学国外8年,是数学天才,见证过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的诞生,在物理学上也颇有研究。但是,这都是他50岁以前。在50岁之后,他声称自己对自然科学已经失去了*,准备去研究国产神学。开始疯狂学习八卦周易推背图,还兼职给人算命,准度颇高。 唐柏杨与杨文林两位立志一生献身科学的男人对老顽童的转行没有太多惋惜。倒是一直被他嘲笑的杨文林恨恨地说“他就是智商不够用了,学习不了科学了。没关系,少了他石城科学进步有望啦。”唐柏杨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因为董半仙的预言,唐老有空就观察自家孙女的超凡之处。终于,在唐梓欣6岁那年,他开始感觉孙女过于的“善解人意”。 “梓欣,你怎么总能提前知道别人要说什么呢?”当祖父这么问自己时,唐梓欣没有发慌,她认为祖父是自己唯一的家人,所以不应该隐瞒。就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能力。唐柏杨也没有惊讶,只不过还是很高兴,如获至宝的那种高兴。 看到祖父脸上欣喜的表情,唐梓欣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祖父再三地告诉她,不可以告诉别人,要不她会被人当作坏孩子,不会有人喜欢她。 唐梓欣开始讨厌自己的眼睛了。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一开始看一会儿没什么,想来也对,因为自己本来就知道自己的想法。但是慢慢的,她总感觉看镜子里自己眼睛的时候会出现心里回声,也就是思考速度不一致了。 她迷上了这个游戏,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镜子,她试着去让镜子里的自己想一些不同的。那样自己就可以陪自己说话了。但是总是回声,一个人的想法是不变的。她给了这个游戏一个名字——第二个自己。 幼小的唐梓欣一直没能完成这个游戏。 4.无法看懂的朋友 唐梓欣在7岁那年有两个收获,也是把她从孤独中拉出来的解药。 唐梓欣被祖父送到了看管小孩子的胡爷爷家。胡爷爷家里为了容纳孩子们特意向石城公众发起投票,批准他家扩得一块地皮并且建了一个三层楼。所以他家院子也很大,小孩子们玩的娱乐设施也很多。 被送去胡爷爷家的第一天,唐梓欣就被祖父以工作太忙为由而告知,要记得路,以后要自己来回走。唐梓欣没有任何抱怨,只是顺从地点点头。然后低下小小的脑袋,任长长的头发披到背上与胸前,像是个没人宠的洋娃娃。 然后就在洋娃娃把自己抛弃在人群之中的时候,一个欢快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 “嗨,漂亮的小妹妹,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呢?和大家一起玩吧!”是男孩子的声音。 唐梓欣起初并不知道是在叫她。但是怀着小小的期待,她小心地抬起眼睛透过自己的头发看到了一个男孩的脸。长得并不帅气,还算可爱,眼睛大大的被阳光照成了透亮的褐色。笑的阳光灿烂,好像一个没有忧愁的小王子。 看,他在和你说话,夸你漂亮。他也很可爱啊,和他说话,陪他玩吧! 为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你听,他心里在好奇呢,他好奇为什么你不快乐?这世界上,还有谁会关心你快不快乐么? 真的么?可是我不敢和他说话呀,我真的不敢…… 唐梓欣,你真是废物! 对不起,对不起…… 阳光的小王子已经走开了,他也许不在意这个原地犯傻的小姑娘在想什么。但是唐梓欣却欣喜若狂的发现,她的游戏通关了,那个叫做“第二个自己”的游戏。 “大家好,我是在春天出生喜欢夏天的董小青!”阳光的小王子欢天喜地地向大家介绍自己。唐梓欣看着活泼的董小青,感觉心里的第二个声音愈发清晰了,她感觉有点头疼。她低着头,感觉那个男孩身上有光。 过去,快给我走过去。你不喜欢他我喜欢! 心里的第二个自己疯狂地催促自己挪动着脚步。但是怕被人发现她心里的渴望一样,女孩趁着别人不注意,一点点蹭过去。站在他的身边,继续低着头,像一朵小花。 本来那个淡漠如冰山的男孩和他的那位桃花般明艳的女孩自我介绍完毕,就该她自我介绍了。虽然恐惧的这种社交,但是由于渴望让那个叫董小青的男孩最起码知道自己叫什么,勇气使她张开了嘴。然而,就是那么的不幸运。 “就是你,是不是庞云天,我叫胡大白,我要和你摔跤,来,咱俩试试!”一个微胖的男孩,粗鲁地叫嚷着,挑战着那个淡漠的男孩。她又闭上了嘴。 “我不许你欺负云天哥哥!”清脆凶厉的声音响起,明艳的女孩挡在了男孩面前,像是在向外人宣布领土所有权的小兽。从那之后,唐梓欣评价陶五月的第一个词总是勇敢。 唐梓欣被勇敢的女孩吸引了,她紧紧地盯着那个女孩的眼睛。大大的眼神里满溢着爱意与愤怒。但是,读不出想法。 喂,你在不在,你看看这个女孩怎么回事,我看不出来她。 …… 第二个自己好像睡着了,没有回声。唐梓欣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她慌忙的看向四周的人,瞄着他们的眼睛。 啊,那个小女孩真可爱,可是她有喜欢的家伙了。 今天好开心,可以认识这么多人…… 唉,好饿呀,快点介绍完吃零食吧…… 各种各样的想法疯狂的涌入自己脑子里,唐梓欣急忙闭上眼睛,肃清那些别人的想法。感到了一阵安心。原来,我已经如此离不开这个恼人的能力了。看着一群孩子走到胡大白的身边。看着飞身上前的庞云天,精准有力的动作击败挑衅者。她一直没有动,世界静静的,只有自己劫后余生般的惊恐。 “喂,谢谢你没有去帮他们。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做朋友吧!”天真可爱的女孩微笑着看着她,让人感觉像是趁菩萨最近出差偷偷跑下凡间拯救孤独女孩的小玉女。 “唐,唐梓欣”唐梓欣很愿意抬头露出自己小小的脸蛋与精致的五官,迎着阳光看着这个自己可以面对的朋友。原来,一下子看不透人心,然后慢慢去猜的感觉是这么痛快。 “哈,我叫陶五月!”出乎唐梓欣意料,女孩很开心地拥住自己,浑身都是阳光的味道。就像她多年以后画的一幅画,满是阳光与笑声的庭院,两个小女孩抱在一起,把自己的脸埋在对方的长发中。陶五月看了还说,这幅画里的阳光味现在我都闻到了。 “喂,我想去厕所……”柔软的嘴唇贴着自己的耳朵,声音痒痒的。 “嗯,我陪你。” 第二十一章 石城之女(三) 5.成年生日会 “呐,我最亲爱的,生日快乐!”陶五月声音清脆,还没等说完话,就搂住了唐梓欣的腰身。用脸蹭着少女的后背,咯咯娇笑。 唐梓欣正在穿生日会礼服。她祖父请人量身订制,一套白色汉服,内里白色的中衣从胸口没过大腿。外面则是白纱制的长衫,料子柔软细滑,行走中会隐隐地露出少女弧线优美的小腿。 由于天气热,唐梓欣被这么抱着就感觉身上很热,但是又很贪恋好闺蜜的这个拥抱,就不置可否地低笑。双手抚摸着放在自己腹部的嫩白小手,被鼓励的陶五月突然把手上抬狠狠地在少女发育的胸部上按了一把。然后迅速地收回胳膊向后退着步子。 唐梓欣回头瞪着正缩在墙角捂着嘴笑的女孩,一脸的无奈。视线向下一瞟,一个翠绿的翡翠挂饰系在自己腰间,红红的穗子靠在白纱上。唐梓欣感觉心里有些酸楚。 小时候一次陶五月请唐梓欣到家里玩,两个女孩子一起学编织挂饰的穗儿。陶五月手很巧,编了好几个。但是唐梓欣就是学不会,于是陶五月承诺会编一个最好的送给她。 后来陶五月给她看了看自家传下来的几块翡翠,好用来做挂饰。她虽然很喜欢但是不好意思接受闺蜜家里的传家宝,就浅笑拒绝。但是陶姑娘平时虽然看起来天真烂漫很好糊弄的样子,实际上她早就看透了女友的心情,就打算以后给她个惊喜。 唐梓欣没有哭过,这是第一回。陶五月从墙角走过来,捧起她的脸,看着大滴的眼泪从她眼角滑下来,“扑哧”一声地笑了。 “哈,小欣欣,别哭啊。你都把脸哭花了,你这样一会儿那些等着称赞你的男孩子们会失望的……乖,在哭我就摸你胸!”陶五月软硬兼施的安慰着她。 “我才不管他们呢,生日会也是爷爷想办的。他们就是喜欢附和的家伙,尤其是那个傅涛,我现在看到他不烦别人。”唐梓欣破涕为笑,向闺蜜说着自己的不满。 “傅涛不是一直追你嘛。再说追你的男孩子都成唐女王的后宫了,你干嘛独独嫌弃那一个男宠……哈哈……”说完“男宠”这个词陶五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唐梓欣擦了擦脸,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恢复为今天姐主角的气场。 “他就是一太监,喜欢我就算了,还总是来我家向我爷爷推销自己。说什么自己是毕业生里的佼佼者,对科学有着极度的热爱,梦想着能成为唐柏杨教授那样伟大的科学家。他每次一来就跟做思想汇报似的,我劝爷爷说他心术不正,爷爷只是呵呵的笑。”唐梓欣的一番话震惊了陶五月,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全校人缘最好的唐梓欣会如此讨厌一个人。 “呦,小姐,消消气,不提那个混蛋啦。小姐毕业要去哪里从业啊?是怡红院,还是醉香楼……呸,剧本拿错了。是科研局还是医院啊?”陶五月吊着嗓子翘着兰花指,自导自演着,企图逗乐唐梓欣。而后者也很配合地笑的很开心。 所谓生日会本来计划只是在唐家的两层楼里开,但是由于来宾过多,不得不把院子也装扮上。唐梓欣作为主角为了方便大家观赏,就到二楼阳台讲话。身着汉服的少女长发在头上盘了一个发髻,带着发簪,剩下的部分如瀑般垂下直到腰际。几步下来大家终于明白了“款动金莲,婀娜窈窕”是什么样的身段了。 唐梓欣没有说太多话,只是照例感谢与祝福。她向下望着,心里有些失望。 吃饭,聊天,跳舞。各种活动让她有些眩晕,于是趁着日薄西山,她溜走了。 夕阳下,石壁前的小河波光粼粼。少女似乎没有在乎是否有人看到,她迅速地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慢慢地游到一个与她差不多高的地方,开始放松,向下沉。 他都没来参加你的生日,不是么?你还喜欢他?唐梓欣试着和那个歇斯底里的家伙沟通,今天她好像有些安静。 没关系,你回过头,他就在岸上看着你呢,*的哟…… 唐梓欣突然把头从水面上伸出,回过头。天色暗的很快,虽然岸上的少年什么也没穿,但是她也看不清。只是从明亮的眼睛里可以读出他心里的不可思议。 于是10分钟后,两个湿漉漉的男女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唐梓欣基本没有理会董小青说什么,只是在想少年刚才炙热的眼神与他脑中一闪而过的兽性的想法。她之前也从其他男人的眼睛里读到过那种恶心的想法,她一般会看着那人的眼睛,流露出庄严的神色,然后那人的想法就会消失一次。 但是这次,她倒是有些窃喜,头一次对自己的美貌与身材有些庆幸的想法。 突然,董小青回身一步靠近,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放在她的耳朵根部,面部慢慢贴近,眼睛死死地看着唐梓欣的瞳孔。 “你没有骗我,对吧?”少年的声音如同梦呓,却叩问着她的灵魂深处。 “没有。”冰冷的声音从自己的声带中发出,但是她感觉这句话不是她回答的,她已经吓蒙了。 少年大声说笑着,说她是自己的朋友了。笑的又贱又蠢,然后就那样离开了。 喂,我刚刚说了呀,今天是我生日…… 烂人!终有一天杀了你!心底的声音怒不可遏。 6.家访 对于周小琴这种在假期除了做饭就是补觉的女编辑来说,这个周末有点让她提神醒脑。 这还得从目前仍坐在她家沙发上的女孩儿说起。 周小琴嘴里叼着一袋奶,一边闭着眼睛一边烤着一片面包。身上印着米老鼠的睡衣很显得稚气,然而她没发现腿上那件唐老鸭睡裤是董齐的,所以一直拖着裤腿角。摇头晃脑的中年妇女闻着面包的香气,脑袋里全是那红红的番茄酱在哪的疑问。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周小琴突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门口。大喊一句“董齐,开门去!”随即想到自家男人早就去加班了,最近各种稿子还是比较多事的。 “来啦,等一下啊!”她一边小碎步走向玄关,一边拿下袋奶说话,说完又叼上了。素手轻拧门把手,门开了,顺便还送进来一阵清香。 “阿姨您好,我是小青的朋友,我叫唐梓欣,您就是小青的妈妈吧?”门口的少女一袭白衣白裙,头发长的直到大腿,细长的小腿下面是水晶高跟鞋,大大的眼睛笑眯眯的。甜美的声线就像是沾染了嘴唇上的唇蜜。 “哦……”周小琴从开门的一瞬间就没听门口的少女说什么,只是单纯的惊呆了。于是她一就忘情地张了嘴,如同多年以前被编进课本的乌鸦,那袋奶自由落体了,不出意外地掉在了地上。唐梓欣还是很冷静的,优雅地蹲下捡起来那袋奶。 “阿姨,您的奶。”美好乖巧的少女就像一块插着刀叉的奶油蛋糕。 周小琴舔舔发干的嘴唇,接过了那袋奶。仍旧用一种我该从哪里下口的表情看着少女,唐梓欣看着她的眼睛,很不理解一个中年妇女为什么会对漂亮女孩犯花痴。再仔细看看她的扮相,明显门里门外画风不同,于是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阿姨……您,不打算请我进屋坐会儿么,我找小青有事。” “啊,啊,快,快进,这丫头,怎么还不知道进屋呢。到阿姨家就别外道,你就把这当你家……”唐梓欣几乎是被拖进屋子的,听着周小琴嘴里语无伦次让人疑惑的话,她感觉到一阵安心。这肯定是董小青他妈。 于是唐梓欣就在沙发上坐着,她一直低着头。坐在旁边那位一直打量她的女人嘴里还叼着袋奶,好像很耐喝的样子。突然,屋子里有一股什么烧焦了的味道。 “阿姨,您是不是烧着什么菜呢?好像是糊了……” “啊!不好,我的面包……”周小琴站了起来,再一次把袋奶丢给大地母亲,小碎步跑向厨房。唐梓欣捡起了奶,看着女人远去的身影想着董小青是怎么长大的。 面包没有糊,只是焦了。但是周小琴已经不想吃东西了,她现在更想知道那个女孩到自己家里的目的,这么半天好像还没和人家好好聊天。 “梓欣是吧,哈哈,家里爸妈还好吧?你现在干什么工作呢?”周小琴已经准备开始查户口了。 “我妈在生我的时候去世了,我爸在我3岁的时候去世了,现在和爷爷住在一起。我在科研局工作,是个前台登记。”唐梓欣回答的认认真真,毫无因身世坎坷而面露难色。反倒是周小琴哭丧着脸坐到少女身边,握着少女细嫩的手,轻摇着头说着“苦命的孩子……”那模样悲伤的就像心疼自己的孩子。 “那你找小青是吧,唉,那傻小子。我估计还没睡醒,老臭儿啊,快起来!” “妈,你敢不敢不当着外人喊我小名……”蓬头垢面的少年幽怨地看着母亲。 十分钟后,董小青的房间里。 “唐梓欣同学,你笑够了么……”本来是有力的控诉,却因为自己也忍不住笑而说的很没有气势。靠坐在自己桌子上的少女从进屋起就一直低头捂着嘴笑,任凭他怎么瞪着她都是这样的气氛。 “你……小名起的真好!”唐梓欣尽量憋住了笑,原来耳边有些细碎的头发都不小心吃进了嘴里。董小青突然想起了庞云天与陶五月,就走过去温柔地伸出手把女孩的头发从嘴里拨出来,表情从一直以来的不正经变成了很值得托付终生的样子。 “咳。”被细心温柔以待的少女有些脸红,就清了下嗓子。 “我想问你,咱俩出去以后是要用钱的。石城大多数货物按需分配,大家也从不多拿,所以没有货币,可是到了外面怎么办?”唐梓欣看着董小青的眼睛,发现得到的信息有些细碎模糊。但是董小青并没有放空思想,她有些疑惑,难道又出现了免疫自己能力的人? “好办,你相信我。等咱出去了,你要多少钱我都有。”董小青回答的漫不经心,但是这也是他胸有成竹的习惯表现。 “那你父母呢,他们还不知道你要离开。一旦咱们成功了,很快就会被发现,到时肯定连累家人。”这次董小青没有很快地回答,他看了看盛装打扮的少女,感觉有点新奇。他总感觉这个女孩只有看眼读心的能力比较强,想法不会太复杂。 “那你还有你爷爷呢。”少年反将一军。 “我爷爷不会管我的,我自从参加工作,就和他见面一次。”唐梓欣眨了眨眼睛,视线四处张望着。董小青的房间很简单,电脑与书,椅子与床。 “咱们如果成功,科研局会放出消息说咱们死了,他们会和医院联系好的。”董小青说的云淡风轻,唐梓欣一脸的不可置信。 “走的时候给爷爷留消息,你骗不了自己的心。”少年声音柔和。 尽管周小琴再三挽留,唐梓欣也没留下吃午饭。前者看着少女娇美的背影,恨恨地看着自己儿子,就像气自家的猪不会拱白菜。 正午的太阳偷走了少女的倩影。 喂,为什么我读不清楚他了? 你不是读不清楚,是已经读不了了。 怎么会,我看别人还是有用的啊。 呵呵,你还真是自以为是。告诉你吧,你的能力,其实是我的,我不想让你读到谁,你就读不到。 第二十二章 钟鸣鼎食之家(一) 1.克劳德 “你好,小姐。我要见韦志林先生。”穿着低胸制服衬衫的前台小姐正用平板电脑看着最新一期的各种真人秀节目,看的正是眉目带笑凤眼含春。却突然听到一个很有磁性的男声在头上响起,听口音像是河南人。于是她有点不耐烦,就像低着头也看到了来人身上的灰白发黄的布料,脚底的泥土还蹭在了光滑的地面上,令她生厌。 “你是谁啊?韦总那么忙,你有预约么?我告诉你,别乱假扮人家亲戚,耽误了我们时间我们是可以告你的。”由于被打扰了工作时间,女人显得很生气。 “对不起,我来中国才一年,还不太会说中文。我有预约的。”听到有预约,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按了一下平板电脑屏幕,把它放在了一叠文件夹上。女人双手互握,放在了桌子上,微笑露出了八颗牙,看起来很有专业素养。 她刚为了面对来人摆好了气场,却在看到对方的一刹那,消失的干干净净。来人是一个外国男子,带弯的金发披在肩上,面部轮廓很深,海蓝色的眼睛显得深邃,下巴上胡子茬是新的,整齐不显老。他正微笑着看着前台小姐,模样优雅有型。 “哦,哦。我给您问问,你先坐在那边的沙发上等待一会儿。”听到了前台的答复,他迈开长腿走向了沙发。后面那个拿起内部电话的女人看着男子笔直得体的西装加身,吞了下口水。 “先生您好,韦总的会议将在10分钟后结束,您是现在上去等还是在这等一会?”刚刚还很不耐烦的前台小姐此时优雅地站在男子面前,拿着一杯咖啡。很显然,这不是询问,而是挽留。他本着不应冷落热情的女士的原则,摸了摸自己风骚的金发,微笑点头。 “有美丽的小姐陪我解闷,我为什么要上去等那个老男人呢。”他接过了咖啡,左手手腕上的金表狠狠地闪了一下那位小姐的眼睛。 “先生怎么称呼?”美丽的小姐已经忘了被暂停的视频,她挨着男人坐了下来。 “我是法国人,按你们中国人的叫法,叫我克劳德。”男人顺着女人的眼神看了看自己左手手腕,笑了笑。“小姐,你认识这个表么?” “这是劳力士吧,真漂亮啊……”女人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但是还没有接触到就被男人的大手抓住了。手突然被英俊的异国男子握住,炙热的感觉烧的她有点呼吸急促。 “这是劳力士格林威治,小姐。这是特制版,3点钟的是布拉岗扎,6点钟的是尤里卡,9点钟的是酷希努尔。12点钟的钻石非塞拉利昂之星莫属,而楼上的老家伙,就承诺给我那个。”两个人对望了一会儿,按照法国人思维,现在已经可以亲吻了。但是克劳德在片刻深情之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表,麻利地转换了话题。 “对不起,我还有五分钟。我打算先去个厕所再去会见韦总。”克劳德起身挥手,正要离开,又回头问道:“小姐,你能告诉我韦总的办公室是那个房间么?” “22楼,2201。”坐在沙发上的前台小姐咬牙切齿。 韦志林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他在本市经营的企业是韦氏食品集团,在没上市之前销路一片大好,全国的几个同等级公司都被超越。于是野心勃勃的韦志林决定把资金投入到工厂扩建与食品加工材料购买上。结果去年上市之后,突然赶上全国食品市场产业不景气,好多小企业关闭,大企业却不敢收购,越收购越赔。 今天的会议已经有半数董事提出建议关闭两个大工厂,并且裁掉过剩员工。韦志林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做大的机会,却又要被打回原型,很是不甘心。 “韦总,有一位自称克劳德的先生要见你。”年轻的总裁助理通报着。 “让他进来,快!”年轻的助理点点头,回身出门。她在这个公司上了一年班,还没见过总裁有什么激动的表现。这回倒是新鲜。 克劳德的俄制军鞋敲击着韦志林办公室的地面,韦总没有抬头,只是仔细地阅读着一份文件。 “纪梵希的西装被你穿在身上却配了双克格勃军鞋,你还真是糟蹋奢侈品。”韦志林仍旧没有抬头。克劳德坐在了韦志林对面的椅子上,长长的双腿叠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沾染了一些灰尘的鞋底对着韦志林。 韦志林抬头看了看,有些衰老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我倒是觉得纪梵希也配不上这双鞋。正是因为几十年来趟过河流,踩过泥沙,沾过血液,这双鞋才愈发尊贵。”这个法国男人把金发抹过脑门,像是背着头的样子,海蓝色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你来中国不是才一年么,中文说的这么溜?”韦志林终于肯舍得时间看一眼这个跋扈的法国人,想换一下话题。顺手递给他一个灰色的文件夹。 “我从小就会两样母语,中文嘛,是近几年没来中国之前学的。最近中国生意比较多。其实你们中国人蛮有意思,没有爱也会产生仇恨。女孩子也好下手,只要穿戴奢华给点好话就能交往。每次我一亮这块镶着3块绝世钻石的劳力士的时候,她们好像达到了*。”克劳德把文件放在一边,抚摸着腕上的手表,撇着嘴笑的轻蔑。 “好好干,我会给你塞拉利昂之星。”韦志林声音低沉,握着笔的手关节发白。 “那我走了,我会让你舍得把它给我的。”克劳德一边拿起文件夹一边说着,但是突然停住了。他放下了文件夹,表情变得庄严。他扬起了脖子,长长的手指从白衬衫里掏出来一个银色十字架。走到了韦志林身前,把十字架贴在韦志林头上。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年轻的神父神情虔诚。 2.收银员 每一个大超市在周末都会爆满。吃掉了存粮的白领,刚晨练完的大妈以及许多不吃零食会没有活力的学生。他们拥挤在超市里,享受着社会主义自由市场的打折与会员特价。 做着促销的男子拿着麦疯狂地喊着“正宗好凉茶,加多宝公司降价直销,现在买两瓶送……”很有华少亲传弟子的范儿。偶尔会有几个身着蒙古族服饰的高挑少女,操着东北口音在宣传蒙牛酸奶。这些都很正常。 今天的超市有点反常。 周末的超市由于庞大的客流量,变成了一个好进不好出的地方。收银台就那么几个,大家只好排着长长的队去交银走人。但是今天这个大超市其他几个收银台前寥寥数人。 如果顺着3号收银台,可以看到2.5l的雪碧可乐组合特价专柜,再到蔬菜水果摊前的过道,然后途径面包专柜之后,最后是奶制品冷藏柜。这一路,全是人。他们都排在通往3号收银台这个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就像前往耶路撒冷朝拜的各色教众。 一个排在面包架旁边的老大爷虽已年近70,但还是挤在队伍里。还很鸡贼地利用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霸占着面包试吃盒。干瘦的老手颤巍巍地拿着一根牙签,扎一口面包看一眼收银台方向。垂下来的手拎着一瓶海天酱油。不远处蛋糕柜台后面的两个女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皱眉咧嘴就差向地上啐两口。 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拎着两大包泡面站在,单手拿着手机正在拍着收银台方向,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讨论着。一个说“唉,你看像不像李小璐?另一个则没有苟同摇摇头说更像王珞丹。 大家的注意力全在3号收银台是有原因的。它的收银员有些和别的收银员不太一样,这个收银员有着被烫成了大波浪卷的棕栗色长发,挡住了小半边脸,但是并不妨碍大家看到那一双闪亮的美目。小巧的嘴薄薄的唇是自然的粉红色。为了方便工作,她穿了一整套粉色的阿迪最新款运动装,里面白色的半截袖被胸部撑的饱满突出,引得每一个交款的男士都视线下垂,她对此并不尴尬。只是熟练地刷商品,刷卡,找零,打小票。 这个工作她现在干了3天了,前几天都很顺利。只是今天早上起来发现已经迟到了,就套上了一套晨练才穿的衣服,直接赶去了单位。结果由于很不幸运地赶上了经理视察工作。 40多岁的老女人看到了空无一人的3号收银台,瞬间就怒发冲冠。那正义劲上来就像拍照发微博说“这年头世道人心令人可悲,老人倒了竟无一人去扶。”的某个热心网友。她站在每一个收银台前大骂迟到可耻,必须开除。听着的收银女孩一边工作一边唯唯诺诺。在她从1号台骂道6号台的时候,罪魁祸首出现了。 “就你呀,明个儿别来了。你看看你造成了什么影响,其他柜台的同事都替你分担压力。你算老几啊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做事这么差劲呢……”老女人打算先骂个痛快再放女孩去工作。但是女孩一直看着她,没有任何羞愧与愤恨的表情,好像与她无关。 “你是死猪啊?脸皮这么厚呢?为了你大伙儿都挨累!” “我要是能做到让她们都歇着,是不是就算我戴罪立功了?”女孩玩味地笑着,粉白的脸蛋泛着狡黠的气色,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发疯的小孩子。 还没等经理点头,女孩自然地助跑起跳站在了护栏上,白色的阿迪运动鞋踩在光滑的栏杆上。周围的人都放下了眼前的活计,仰视这个矫健的女孩,灿若星辰。 “各位,本人今天迟到,对此很抱歉!”女孩大声地冲着别的收银台的人喊着,一时间更多的人看着她,场面如同演唱会。“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各位请到我这里付款,结账速度保证够快!”说完她又轻盈地跳了下去,按亮了3号收银台的灯。 经理还没反应过来,周围观看了事情经过的人都在喝彩,赞赏这个胆大靓丽的姑娘。掌声与叫好声吸引了一大票人来交款,一些不明情况的家伙也凑起了热闹,大家就排起了队伍。 一上午就这样进行着,其他收银员面面相觑,感觉又无奈又无聊。被现实打击了的经理倒是很有时间的样子,一直看着女孩工作,不时地咕哝着什么,被人群声淹没着。 两个小时过去了,大家都适应了这个节奏。突然队伍被挤的四分五裂,好像有人闯入了。有些人埋怨着“有人插队”与“真没素质”之类的话,但是并没有人大声制止那些闯入的人。大家都是老百姓,犯不上和那种跟随着四个戴着墨镜黑西装的保镖,还一脸杀气的男人较劲。男人很年轻,看起来25岁上下。身上穿着大家不是特别认识的皮尔卡丹,金灿灿的链子围在脖子上,是一条精致的龙形。身上古龙香水味让女孩子们闻着着迷,一个个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们很好奇这个貌似很会玩弄女人的混蛋要去玩哪个女人。 贵公子与他的护卫队最终停在了3号收银台前。 “天天,你怎么能做这种工作。peter告诉我的时候我简直不能相信。快和我走,你这付打扮要是让我爸妈知道了,他们会反对我们的婚事的!”公子哥单眼皮目光尖锐,但是口吻却很轻柔,他很怕未婚妻不高兴。 “哦,是么?那糟了,他们都在拍我,估计现在呀,满网上都是我。”韦天天很浮夸地惊叹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赵明鑫,你走吧,我有正事忙,忙完了打给你。”调侃了一下未婚夫,韦天天又恢复了认真工作的态度,下达着驱逐令。 赵明鑫皱着眉头看了看,还是摇摇头挤出了人群。 “少爷,为什么不把她强行拖走,这样对家族的影响……”一个黑衣男子附耳说道。 “那样会很难看,还有,在她嫁给我之前我得做到让她心甘情愿。” 第二十三章 钟鸣鼎食之家(二)本章 三节 3.富家大小姐 赵明鑫和他的保镖团走后,3号收银台前的队伍短了一半。 之前那些不识货的*丝们心里充满了对生活的感恩,感恩他们终于遇到了那种漂亮独立不出卖色相与*努力赚钱养家的好女孩,这才是真正的女神。那时韦天天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穷苦的女孩,身上的假阿迪洗的干干净净有着清香的洗衣液味儿。家里父母下岗,为了供弟弟上学她不得不辍学。这个他们脑补的悲情故事把他们感动的爱意萌发。 而后来,贵公子过来低声下气地求她回去,还提到婚事。众*丝全崩溃了,心里那个贤妻良母陪他携手创业,幸福过百年的剧情生生地被撕碎了。韦天天的形象也一下转变成了傲气十足的富家女,来这个人多的超市自导自演炒作自己。于是,他们在心里失望又转化为愤恨,正义的他们一个个走开嘴里念叨着“这个婊子。” 就连吃面包的老头儿也被闻讯而来的老伴薅着耳朵带去跳广场舞了。 韦天天看着少了一大半人的队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了一直看着她的经理,那个女人从赵明鑫离开就突然嘴上抹了蜜一般,一口一个“好妹妹”劝韦天天别干了,说是怕累着她的千金之躯。韦天天倒是宠辱不惊,和刚才被骂一样的态度,就是不理。 所以她这一眼把面色苍白,汗液把粉底都冲下来的女经理给还魂了。绝望的女人伸出手想要拉一下她的袖口,被灵活的躲开了。 只见她一手撑着护栏,小腿用力,侧着身子就翻过了护栏。女经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来到近前的韦天天“啪”地扇了一耳光,没准备的女人顺着劲就倒在了地上。一手摸着被打的脸颊,四处张望着。看见那么多人看着自己,又看看冷眼看她的韦天天,不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还很不清晰的说着自己委屈之类的云云。 韦天天没有理她,直接从她的腿上迈了过去。冷厉的声音丢下一句“明天别来了。” 周末的城市路况比起超市好不了多少,主要的干道堵得和腊肠没什么区别。韦天天开着一辆奥迪q7决定绕道外环再回家。 她真正的签约工作是一家上海的证券股票公司,平时也是业界有名的风险投资咨询师。但是由于这些工作使她一般上网就可以做,所以她个人要求不是特别会议她不会回公司。自己则是利用闲暇时间去各处游玩但是大多都是在家照顾韦成。偶尔会帮父亲公司一些股票方面的忙。 实际上以她家的实力她想买法拉利也可以。在美国呆过一年之后,她没有迷上各色灯红酒绿只为纵欲的party,也没有迷上麻痹自己置身幻觉的毒品,她疯狂地迷上了改装车。就像她现在这辆座驾,平时在城市道路上跑个70多迈顺遍在交警站桩的时候抛两个媚眼绝对不会有任何事情。但是这只限于交警没有打开车门看。 韦天天开着q7上了人烟稀少的外环,自动档很快达到满档。她似乎很喜欢听风声,两侧的窗户都开着。长发随风飘扬,妩媚的俏脸很镇静地看着前面的路,运动鞋踩着油门慢慢下降。 100km/h!120km/h!140km/h!180km/h!210km/h!240km/h!迈速表的指针如同自带加速度的秒针,疯狂地转着。韦天天闭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就像吐泡泡的金鱼。突然,杏眼圆瞪,方向盘被她的左手轻轻一拉,半秒后果断打回,一个30度左右的弯道已经被抛在100米后面了。 韦天天对这条道熟悉的程度自认不会比藤原拓海对秋名山的山道熟悉程度差。而这辆被她喷成了粉红色采用了悍马车材料内置兰博基尼引擎连迈速表都能转到300的q7,明显比它的主人还要熟悉。它被她叫做粉红女郎。 粉红女郎一路到达韦家别墅,它被停在了车库里,粉红色的车主进入了别墅。 “天天,回来了。今天我故意早点回家,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哈哈……”韦志林鬓发有些发白,白色的汗衫下系着一条围裙,像一个婚后一直伺候妻女三餐的煮夫。韦天天微笑着没说什么,走到洗手间去洗手。 “唉呀,天天,我和你讲啊。这个南瓜啊,是养胃的好东西啊,你的胃不好,得常吃。我今天就给你做的南瓜冬笋汤,就等姑娘你回来,开着锅慢慢喝,鲜着呢!”韦志林一直跟在女儿身后,最后站在洗手间门口说着。脸上的皱纹笑的愈发明显,一双手手心朝上,沾着一点油光。 “爸,你不洗洗手么?”韦天天擦着手看着门口的父亲,头顶刺眼的灯光让她有点烦躁。韦志林笑着连忙点头,走过来洗着手。父女二人开始了晚餐。 “爸,别给我夹了,我又不是总不回来。”她看着自己碗里满满的菜,吃一口就多两口,有点无奈。 “唉唉……我也吃着呢,也吃着呢。” “爸,我昨天给阿成打电话,他没说两句就给挂了,不会有什么事吧”韦天天想起没去上学的弟弟,有点担心。韦志林则是摆摆手笑笑,一付很放心的样子。 “咱家公司和佳美争的那个订单,怎么样了?” “你觉得呢?”她被父亲反问一道。 “会赢的。” 4.刺杀 刘刚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笔挺的身板显得有些瘦。眼睛小很有神,很自然地摆头看着四周。在他身边有一个和他长相穿着一样的男子,抬起左手看着他抬起的右手。 刘刚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走廊里昏暗的灯光让他感到了一丝丝不安。 他是一名退伍军人,从小和参加过抗战的祖父学了一套形意拳,一套拳打了10年。后来去部队服役,由于近身搏斗全军区第一,被调至军长警卫员。后来他自动请求退役,被私人雇佣为保镖。 舔完嘴唇的舌头带回来一丝血腥味,引得他猛吸一口气,精神一下非常兴奋。走廊两边每个ktv包房里都没有声音传出,这种一小时千元的高级会所型ktv隔音做的的确到位。刘刚再次偏过头看了看他的左侧,同样的男子也在看着他。 刘刚仰头看了看天花板,白色的涂料被昏黄的光熏的发黄。左手渐渐发力握拳,骨节撑的皮肤发白。脚上白色的布鞋踏在地上悄无声息,但是内家拳的功法让他的步伐看起来沉稳有力。上一次有这样的危险感还是在部队时,有一个刺客要暗杀自己的首长。 作为一个十多年的职业保护人角色,他很清楚刺客在刺杀前那充血的瞳孔中释放的杀气。那会让他体味到血腥味,大脑被兴奋的杀戮*填满。 后面! 刘刚迅速回身看着后面走廊的尽头,但是只有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还打个领结的金发男子推着小车。他车上的果盘每一盘都几百块,每一个水果都来自于门口出门左转两里地外的广元市场水果摊。那里的大爷卖苹果4块钱一斤,橙子3块5一斤,好吃新鲜。 刘刚向前慢慢地走着,旁边的白影也随着他的步伐走着。小车的钢架反射着黄色的光,刘刚只能看到推车的服务员金发披在肩上,发蓝色的眼睛低着头看了一眼手腕上闪亮的手表。他面部是朦胧的,就像被什么笼罩着。 “哗——”就在小车距离刘刚两米远的时候,被赋予一个加速直接撞向他。刘刚稍一侧身躲了过去,右腿同时迈出脚尖点地,左腿直接踢出直奔对方下体。 服务员向后一跳,眼神瞄到对面的两个白影,心神一恍惚,落地时脚步踉跄。对面的两个白影一个快速反应予以还击,而另一个,站在原地瞬间一闪而过,眨眼间走廊里只剩下一个白影。他呼吸急促,余光看了看两侧。 没有镜子! 他刚才看见那个一袭白衣的男人在走廊中巡视,身边总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白影,做着对称的动作。因此他断定在那人那边的走廊墙壁上是镜子,护卫只有那一个人。所以对自己实力很有自信的他直接出击。但是,他的判断错了。 刘刚面无表情,右手袖子里的军刺瞬间滑倒手中,一步飞身向前便刺。毫无华丽感的动作由于迅速而非常致命,服务员同时起步后跳。锋利的刀尖把白衬衫撕开了尺许的口子,露出了一块块泛着黄油光泽的腹肌。 金发的服务员在昏暗中微笑着,一双大手直接撕开了衬衫,上身*着。尽管对面就是拿着军刺的毒蛇一样的对手,他还是动作轻柔地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橡皮筋,把风骚的金发扎成了马尾。海蓝色的眼睛看着手持军刺的对手,刀刃寒光闪闪。 “先生,这不公平。” 当这句轻叹传到刘刚耳朵里的时候,他已经被一记重拳击中腹部。对方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轻蔑,刘刚身体本能向下一弯,躲过又一记勾拳。顺势右手反握军刺,左拳爆发全力击中了对手腹部。拳头贴到肚皮的时候,被滑腻腻的油性物质化开了力,原来对手真的在腹部摸了油。 被击中的金发男面露惊色,力沉大海一般双拳砸向自己前下方的刘刚。刘刚知道自己逃不过被击中,于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反握着军刺的右手向前一划,毒蛇吐信一般将对手的皮肤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咔嚓”骨骼断裂的声音传到两人耳朵里,刘刚并没有什么感觉,被击中后企图站起来,刚一活动,脊椎传来了钻心的疼痛。他直接跪倒在地,嘴角有血液流出,满脸的汗液流下来直到喉咙。一双眼睛血丝密布死死地盯着正捂着肚皮的金发男。颤巍巍的双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两粒药丸,药丸被咬碎的声音清脆。 金发男子歪着嘴笑看着他,用被撕开的衬衫布料给自己包扎了一下,鲜红色透过白布。 “先生,我记得你有个同伴,为什么不叫他出来呢?”发音不标准的中文在刘刚听来有些嘲笑的意味。被药丸激活了的男子,挣扎着站了起来,下盘有些不稳。 “杀你不用他。” 5.魔女 1993年10月30日,对于韦志林,这是个好日子。 这一年,韦志林31岁。他自己组织了一个大型货车队,到乡下低价收购粮食。当时的老农们卖粮运粮就是难题,于是就认了价低卖给了他们。他们再统一拉回城市,部分被国家粮库高价回收,部分卖给了食品加工厂。靠着这种手段,他虽然劳累,但是确实挣到了钱。从此也在这条运输线上认识了很多人,在城里与乡下都积攒了人脉。 韦家一直都很有钱,他本没有必要如此努力挣钱。民国时期韦家就是资本家,韦志林的父亲韦柯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子,后来和一些留洋归国的工程师学习了机械制造与土木建设,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文理全才。 家族里代代的领头人都是有远见谋略的人物,韦志林更是如此。新中国建设之后到了60年代,他就劝父亲把家财兑换黄金藏起来。及至他当家,把万贯家财拿出来置办了家业与车队,剩下的存了起来。他的目的就是几年以后自己可以创建自己的企业,再振家风。 第一年跑运输就大赚了一笔,回到城里,他拿着一箱子几十万和自己手下的兄弟正分着钱。有人来到车队找他,告诉他妻子临盆了,要他赶快去医院看着。 双喜临门的韦志林一路跑到医院,一边跑一边大喊“我要当爹了!”路人看着这个手里捧着几打钱的男人,都在想这个男人是不是把钱当儿子了。 到达医院时孩子已经生下来了。韦志林看着疲倦的妻子,伸手帮她抹掉了额头上的汗水,低下头亲吻着妻子的额头。医生把孩子包裹的只露出一张小脸交给了妻子,孩子睡的香甜。 “志林,我没能生下个男孩,做韦家的接班人……”女人的语气轻缓,怜爱地看着怀中的女儿。 “不,我喜欢女孩。我韦志林31岁了,家终于完整了。我一会儿写信往部队发,告诉志刚。嗯……不行,我还没想好姑娘的名字呢……你说叫什么好呢,叫什么好呢?”韦志林微笑着急促地在妻子的病床前走来走去,时而抬着头看看天。 “天,对!她就是我韦家的天!就叫天天吧!”韦志林对着妻子大声地说着,妻子则是瞪着他,指了指熟睡的孩子。 韦天天就是个天生世界小姐级的胚子。出生2个月就会说一些常用的短语,两岁时就能记住幼儿园水平的古诗词,3岁时从1数到100基本不结巴,5岁就上了1年级并且各种满分。于是在女儿8岁那年,也是韦家住上别墅的第2年,韦志林把女儿带去给那位算命风水大师看看相。 当幼小的韦天天一张可爱的小脸出现到老先生面前时,老先生干瘦的脸瞬间从红润的洗衣板变成了蜡黄的洗衣板,一双老眼就像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魔女啊,这是命啊,命啊……”一向开朗乐观的老家伙一直摇着头,一付没得救了的样子。韦志林看着老先生,又看看自己可爱的女儿。跟身近步来到老先生身边,很小声地问道:“大爷,这魔女怎么讲?我女儿她命格不好么?”一边说一边看着女儿蹲在地上画东西。 “她命格好的很,可惜了她家里的女人。一个个都会被她方住,到那时她就会有天生的魔性出现。”老先生坐在地上,眯着眼看着太阳,摇头晃脑,胡子有些杂乱。 “大爷,这个‘方’是不是……是不是克啊,要真是这样,我该怎么解救呢?” “救不了,她的魔性很强。要么你现在及时抛弃她,要么你就多注意她10岁左右那几年,家里的女人会有危险。”老头转过头看着韦志林,后者一脸紧张。 老先生的话韦志林从来都不敢怀疑,毕竟这两年让他算过的事情都差的*不离十。但是尽管如此,韦志林还是决定不放弃女儿。他希望大师判断失误,女儿没有魔性,并且自己也暗示自己坚信这一点。直到女儿11岁那年。 冬天的雪落地就化,形成了一层薄冰。穿着橘黄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与义工拿着工具与盐都在除冰,模糊的天地间气氛热烈。 韦志林在家正在开一个远程会议,耳机那边去外国考察的部门经理很作死地在和韦总秀英语口语句句不着边际,每句话夹杂着那么两个单词听的韦志林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他随时都有可能说句“stopplease,sir”,然后忍住怒气在关闭电脑前说一句“youareamassof*!youarefired!” 就在韦总即将爆发之际,书房的门被用力地拉开了。韦志林放下耳机,回头看到了满脸泪痕的女儿。 “爸爸……爸爸……快去救妈妈,她就要被车撞到了!快啊!”女儿声音有些颤抖,从脸上惊恐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不是恶作剧。 “啊——”韦天天尖叫了一声,昏倒了,韦志林不知道,刚刚女儿的脑子里是裹着厚厚的棉服的女人。她手里拎着菜,正在过马路,突然一辆失控的大巴迎面撞来,血流满地。 然后的一年,韦志刚与妻子逛商场的下午。娇小的女人为了保护丈夫被子弹命中后心身亡,案发五分钟后,韦天天看到了在案发现场抱着婶婶尸体痛哭的叔叔,她比救护车要快。 第二天韦志林被学校老师找到,说下午上课时韦天天精神失常,放下书本就跑出教室,旷课了一下午。 韦志林终于意识到女儿的魔性,只是为时已晚。 第二十四章 钟鸣鼎食之家(三) 6.镜像兄弟 站起来的刘刚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右手的军刺上血珠正静悄悄地滴在地上。他喘着粗气,看着对面那个笑的随意的金发外国人。 “啊喝!”野兽般地咆哮了一声,如同炸雷。金发刺客还没有从耳鸣中缓和过来,胸口就已经被狠狠地击了一拳,直退了3米远。这时有一个服务生从走廊的尽头经过,看见正在厮杀的两人,急忙离开了。在这种所谓的高级会所,杀人,吸毒才往往是最多的。工作人员对此见怪不怪,唯恐避之不及。 “嗯哼,形意拳。你很厉害……”被击中的刺客弯下腰吐了一口血,抬起头一付认真起来的样子。刘刚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时间,乘胜追击又一勾拳已经到了面门。 “呃……”腹部的疼痛让刘刚瞬间撤去了力气。余光瞟了一眼下面,一把黑色的匕首插在自己小腹中,昏黄的灯光下紫黑色的血正在流出。他渐渐地低下头,感受着刀的持有者正在扭动匕首的痛感。 安静的男人像是没有了呼吸,静的出奇。金发刺客倒是很有小孩子玩弄没有了翅膀的牛虻的作风,他正缓缓地拔着匕首,听着带着倒刺的刃摩擦血肉的声音。他给自己的匕首一个很浪漫的名字——黑蜂。 “去死吧!”又是一声炸雷,金发刺客稍微愣了一下。正在回去,刀刃迅速地退回了对手体内。他杀过各种保镖,但是没见过用*撞击刀刃的人。而就在这一瞬间,皮肉被划开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响着。 不,不要,停下来!不,快停下来! 他心里第一次有这么惊慌,腹腔内脏被匕首搅碎的男人正平静着脸,眼睛圆瞪无神,只有右手上的军刺机械般地切割着。他看着整条胳膊上伤口皮肉外翻,血液还没流出来就可以看见粉色的肌肉。回过神的他完全本能地一脚踢开了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黑蜂也顺势拔出,倒刺上沾着一点细碎的组织。 瘫倒在墙边的刘刚苍白的脸上挂着轻蔑的笑,有一种死刑犯得到机会在监斩官脸上狠啐一口的感觉。金发刺客收回了黑蜂,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挤出来一大条牙膏似的药物抹在了长长的伤口上。愤怒的表情走向了刘刚。 “呃……哈哈……呃……”克格勃军鞋坚硬的底子踩在了黑洞洞的伤口上,一股股黑红色的血液依旧流着。但是这没有耽误刘刚嘲笑自己仰视的对手。 “阿勇,看明白了吧……”刘刚的声音有气无力,但是他尽力连贯地说出了这句话。就像临死的老人放心地把家业交给了靠谱的儿子。这时,走廊里出现了一个白衣人,与其说他是快,不如说他是凭空出现。这个人走路并没有高手的感觉,脚步拖泥带水,摩擦着地面。 “我就知道……”金发刺客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咯”的声响。 刘勇没有回答刘刚的话,他身体前倾右腿迈出脚尖点地,左腿踢出直奔对手下体。金发刺客明明感觉自己可以躲开,却在后退的同时被踢到了下体。他捂着小腹缓缓地蹲了下去,但是刘勇不依不饶,死神般面无表情,右手袖子里的军刺瞬间滑倒手中,向前便刺。 “啾!”金发刺客的手里一把消音器手枪正冒着硝烟,刘勇的大腿出现一个血洞。 “喂喂,很厉害啊……他每一个动作都是你刚才做的,但是执行力绝对是你的10倍。但是啊,作为杀手,怎么会没有枪呢?”金发男子看着刘刚,嘴角流着血,英俊的脸笑的扭曲。 “砰!”刘刚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掌心雷,就像帮助验证对手的话。在对手说闲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子弹上膛。被击中的金发刺客整个人被子弹的冲击力推开了一段距离,嘴里吐出一股鲜血,金发散乱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如同战死的雄狮。 “哥。”刘勇低着头看着哥哥。语调有些奇怪,带有杂音。 “如果可以,我希望失聪的是我……咳咳……”刘刚看着弟弟,一边说话一边咳血,血花把白衣胸前染得一片红。“对不起……弟……咳咳……真的,你会是一名好战士……比我强得多的。”刘刚想起自己为了给弟弟治疗先天性失聪,毅然退出了部队。 这世上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是错的。 两兄弟的父母看着双胞胎儿子,有喜有悲。喜的是一胎得两子,悲的是家贫生养一个都困难。大夫告诉他们,由于哥哥吸收的营养更多,所以脑发育正常。而弟弟由于时而缺氧,营养又不够,就先天失聪,没有脑瘫已是幸事。 刘刚尽力地去努力,为家里争光。老实上进的他最喜欢和人说“我有一个很棒的弟弟,可是爸妈让我上学,所以我一定要活出两个人的价值!” 在他16岁那年,他终于可以证明他弟弟很棒了。 军校选人,体能测试那天,他发烧烧的一塌糊涂。无奈之下,父母要刘勇去帮哥哥参加,最起码比放弃强。知道自己要为哥哥出力,他呜呜呀呀地比划着手语,不断地保证自己可以帮到哥哥。 结果揭榜那天,总是前五的刘刚名列第一。百米10秒23刷新纪录,5公里耐力赛全校第一,铅球扔出了最远线10米。刘刚看着成绩,流下了眼泪。 从那之后,他就不断地教刘勇自己的拳法。他发现弟弟速成能力很强,但是忘性极大。他刚刚打过的一套拳,弟弟可以超质量完成,但是10分钟后就忘。 于是他决定退役,自己和弟弟组成组合做保镖。一般人他都能打得过,如果打不过,弟弟就会模仿他打过的拳,很快地打到对手。雇佣他们的人,是佳美食品的老板,陈浩。 刘勇知道哥哥可能要死了,可是这20多年,他还只会叫“哥”。他蹲下来,把头靠在哥哥怀里,嘴里模糊的声音。 哥……哥…… “啾!”消音器的枪声响起,刘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就被哥哥反身压在下面,哥哥在自己耳边小声地说着“好好活着”。世界很静,静的他听见了生命溜走的声音。 拿着枪的金发刺客微笑着,敲开了包房的门。那些被酒精麻醉的大佬以为是小妹儿上门服务,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于是,消音器枪声隔音包房稳稳地压住了。 7.夜歌 女生的卧室或许只分那么几种。 普通女孩房间空间不大,显得温馨。床单要么是嫩嫩的粉色,要么是青春的绿色。 书桌上玻璃板与桌面间夹着各种回忆。闺蜜写给自己的娟秀小字,鼓励自己要天天快乐,见字就如同见到了那个明媚的女孩。某个小雨的晚上,某歌手演唱会热闹至极,在朋友的鼓励下扭捏地上台献花,顺便拿出便签要个签名,红红脸蛋照着缭乱的笔迹。还有就是那个或许已经忘记在心底的人,他给了青春暖与伤,全在那个两个孩子傻笑的合照里。 披在椅子上的白帘带着蕾丝,台灯是保护眼的暖黄色。在床角有那么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要么是小熊,要么是小狗。 如果这个女孩是萌系的,那么除了以上。毛绒玩具会多一些,粉色的剪纸会多一些,抱枕是可爱的蓝原延珠。 如果这个女孩是个冷淡的女孩,那么以上的东西。玩具会少一些,暖色调也许就是黑白色。 但是如果这个女孩是韦天天,那么也许毕加索会很欣赏。 作为白富美,作为上流社会名媛,作为一个对数据有独特味觉的金融女。她的房间确实很不一样。30多平方的空间里,大吊床上挂着白纱蚊帐,一般用来吊床的绳子被韦小姐换成了钢索,每个钢索上还系着几个红红粉粉的蝴蝶结。给人的感觉就是某个怪才博士制造了铁灰色的高达,雄壮威武,在揭幕给世人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被调皮的孙女给穿上了低胸开叉露美腿的旗袍。粗暴与冰冷硬生生地加上了某些少女元素,莫名地冷幽默。 床单是红黄蓝染料三原色,被罩是红绿蓝光源三原色。看起来和彩虹糖有点关系。 书桌上只有整齐的书与电脑,一点回忆的影子也抓不到。此时,电脑闪着青白色的光,韦天天的脸被一张黑色面膜覆盖着,就像传说中的猫女。大大的眼睛很自然地冲着电脑放电,好在电脑没有漏电,要不估计会短路。一双白皙的手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着。 白乌鸦:喂喂,有谁在湖北么? 韦天天看着这个狂人聚集的讨论组,又看看时间是22点15分,就打算打发一会儿时间。 夜歌:我在。 红发:夜歌妹子出现了!夜歌妹子加油,你的任务量马上超过那个臭乌鸦了! 夜歌:…… 白乌鸦:你他妈走开。夜歌,湖北神农架山区有什么特产么? 夜歌:野人算么…… 红发:野人能吃么? 夜歌:…… 白乌鸦:算了,我去百度。 红发:夜歌妹子你在干嘛呢? 夜歌:【擦汗】我还有事,各位晚安! 电脑右下角显示22点30分,韦天天没有理会那个叫做红发的家伙无聊的搭讪,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任务列表。点开了交易室的临时聊天。 鼠标点开了第一个任务发布人,发起临时聊天。 夜歌:您好,我是夜歌。您要我预测的您走失的孩子现在的位置,我感应到他现在在河南省,具体位置应该是洛阳一带,您可以去那附近寻找。您可以找到孩子后再给我评分。 红财神:谢谢,我一直守着网站等你,都说您是最准的预言师,我信您! 夜歌:祝你找到孩子,再见! 鼠标关闭临时对话,又点开了第二个任务发布人,这是一个5级白界人。 夜歌:经过我三天的市场调查与感应力,明年玉米大豆等经济作物会降价,而水稻小麦等粮食作物价格会上涨。因为现在大量国外玉米大豆流入中国,而最近食品加工市场又不景气,所以经济作物不会太好。至于粮食作物的上涨,本人大胆预言国家会针对钓鱼岛等事件做战时准备,扩大军需储粮。 中国农民:好,满分评分已给。 这个人虽然号称中国农民,但是韦天天认为他应该是个农业教授。为了能为9亿农民排忧解难,他殚精竭虑夜不能寐最终狠下心花钱找到了她。 最后一条通话是个1级的白界用户,是个新人,他的任务要求写着:你好,我是佳美食品公司的总裁,我叫陈浩,我只想知道这次和韦氏的竞标,谁能赢。 韦天天有些迟疑,大脑里的画面有些模糊。渐渐地,红色侵占了她的思想,硝烟好像就在她身边萦绕。她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嫩白的手指很不耐烦地拉下了面膜,露出了美丽的脸。脸上汗珠密布,女人一双美目眼神可怖,就像穿越空间看到了血腥的案发现场。 夜歌:你会死。 那边则是无尽的沉默,毫无回音。 韦志林的房间里,韦志林站在落地窗前手持电话正在和人聊着。 “克劳德,任务怎么样?”皱纹明显的手拿着半杯红酒,夜色下美的让人发热。 “你准备好塞拉利昂之星,该死,我得养几天,多亏了透明的防弹背心……”发音不标准的中文有点得手后的颤抖。 “很好。”韦志林看着窗外的霓虹,一饮而尽。 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大家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大家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大家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大家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大家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大家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大家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大家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大家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大家过年好! (拜了一天年的人,今日没稿子......唉,唉,兔爷,各位看官老爷,有话好好说!别打脸啊!!) 第二十五章 离开石城(七) 1.师徒 陶五月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试管,一只手拿着轻轻地摇晃着,阳光照在她的侧面。试管里黄色的液体被照的有些透明,就像正在摇着它的女孩一样。 从大众的角度上来看,这个场景的可以有两个标签。 其一是青春美好型,温暖的阳光与美丽的少女,还有颜色漂亮的液体在晶莹的容器里温柔地舞动着。其二是学术钻研型,实验室里各种冰冷的仪器与工具,橱柜里贴着白色名签的各种药品,泛着冷光的粉白的墙。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专业,再加上少女直勾勾地盯着试管,目光如炬好似酒精灯。 但是,这不过是画面感。如果把声音加上,场景就会让人感觉错乱了。那个穿白大褂的少女甜美可爱只是假象,她很可能是个从医院精神科逃出来的鬼畜小丫头,正琢磨着趁配药的大夫不在,试试做专家教授的快感。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少女清脆婉转的歌声回荡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每句尾音柔和绵长,就像在哄宝宝睡觉的母亲。于是,这个场景温馨的诡异。 伴随着“吱呀”的一声,门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进了屋子,白大褂走起步本来虎虎生风。但是一进这个屋子,他的落脚声就像有着肉垫的猫咪。他伫立在精神病少女身边,微微仰头闭眼享受着阳光透过眼皮在视线里一片红的温暖,同时也把少女诡异的歌声当作天籁一般聆听。 “好听!五月,你太棒了!这就是我选你做亲传弟子的原因啊。不过也有一点不足,你的表情有些呆滞。你的眼神很有宠爱的柔情,但是嘴唇只是机械地开合,这点还要改善!”陶五月终于唱完了《世上只有妈妈好》,一直倾听的男人也睁开了眼,微笑着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只不过穿的很像大夫的两人,这时的交流更像是某音乐综艺节目的导师与学员。 听到了老师夸奖的少女脸红红的,不住地点头。 赵赫是这所石城医院的传奇。 在全家来到石城之前,他家就开了江南一带有名的中药店。他刚满周岁,父亲与母亲祭祀了祖先,宴请了亲戚四邻,给他组织了抓周仪式。十二种代表着各行各业的物什摆在意识淡薄的小孩儿面前,赵赫想都没想直奔捣药锤子,拿起来对着众人哈哈大笑。赵父赵母看的是心情愉悦,众人也是啧啧赞叹,赵家又将出一位制药大师。 经历了民国群雄内战,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的赵氏堂衰落过,旺盛过,但是无论如何,都一直没有消失。但是就在赵赫8岁那年,“文革”运动开始了。家里被批成私人资本主义,卖自制药坑害群众。但是半个世纪来,人民的眼光雪亮,大家都维护着这个对他们有着祛病救命之恩的老药店。于是,当时的阶级斗争分子对他家异常愤恨,不惜一切也想铲除赵氏堂。 某天一个红卫兵事先吞食了砒霜然后和他的伙伴们来到了药店这个出名难刷的副本,这位伟大的自爆型阶级斗士身上燃烧着各种社会主义光环。他进入药店二话不说先闯进后院,在他的多位伙伴与百姓的见证下喝下了一碗治风寒的汤药,然后斗士做了一番类似于他要为革命献身的演讲。可惜的是演讲还没有完成,这位战士倒下了,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 当天,赵氏堂这个老店在没有群众帮助的情况下,陨落了。家虽破,人未亡。赵家全家跟随着逃命的队伍来到了石城。 来到了石城的赵赫刻苦钻研制药术,中医西医并行。石城的人们一旦得了传染性流感,他只要3天时间就能制出治疗药与疫苗。各种癌症除了血癌他基本都有药物治疗方案。目前40岁出头的他被誉为神药师,全石城人民认为大家普遍能活到百年他功不可没。 但是神药师也是有心病的,他的心病有两个。 其一,是血癌与心脑血管病的药物治疗效果不好。尽管做了各种实验与临床治疗试验,还是进展很慢,赵赫认为他将在这两处难题上尽付余生。其二,就是传承问题。家中一子不喜欢做大夫,为了诱导儿子学医,他在儿子的书架上夹着一本《本草纲目》,很快就被挑食的儿子扔了出去。于是,他有些忧郁,并且考虑要找一位外姓的徒弟。 就在这个时候,新毕业的学生来到了医院实习,开始进行各种工作。赵赫就带了几个学习制药的学生,然后,他遇到了陶五月。 “请让五月拜我为师,五月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制药师,前途远胜于我。”这是他去陶五月家里和陶父陶母说的第一句话。多少人想去拜师学艺的赵赫,就这样选择了一开始就没有多大抱负与成绩的陶五月。 “师傅,为什么要我做您的徒弟呢?您讲的药理病理知识一般人都能听懂,我又不是特别有天分……”陶五月看着试管中平静下来的液体,问着身边的赵赫。 “因为你有着纯净的眼神,能制出好药的人心里不能有杂念。还有就是你生性仁慈善良,有济世救人的仁者之心。有这些,就够了。至于天分嘛,只要我教的徒弟,没有天分也能成才。”赵赫声音柔和,把很满的话说的好像他都自谦了的样子。 “哦……”陶五月嘟着嘴,心里倒是吐槽的停不下来。好家伙这就是你让我制药还要给药唱歌的原因?还有本小姐要不是因为某个蠢蛋的一句话才不会学医呢!再说你那么厉害还要什么传人,也许有生之年您老人家把长生药都制出来了! “昨晚我见到你男朋友了,还救了他一命……唉,看在我这乖徒弟的份上啦!”这位中年男子低沉着声音傲娇着。但是陶五月没等他说完就把试管放在架子上,大喊一句“师傅再见!”然后就动若脱兔。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不安分呢……”看着离开的少女,赵赫轻轻地把试管塞上了。 2.夜闯9楼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董小青一身黑衣伴着远处街上小亭子里激昂慷慨的《苏秦拜相》,偷偷里溜进了科研局。他一手拿着三张复制版教授级磁卡,一手拿着……爆米花。当然董大侠是不会注意这些细节的,他只是觉得刷科研局这么大的副本,不带点血药是不行的。 醉心学术的科研工作者们全在自己的科室里挑灯夜战,没人会理会一只老鼠般的家伙潜行在他们的领地里,毕竟信奉科学的他们相信科学之光下一切龌龊无处遁形。他们可能会比一些相信力量就是正义的二次元混蛋要善良一些。 庞云天此时在二楼的办公室里,电脑上显示他设计的信号处理器结构上存在不合理。如果随着无人机上天的话可能会导致线路不稳定,一旦混了电那么这项伟大的发明连同送它上天的无人机都有望沦为钢铁风筝。 庞云天眉头紧锁看着电脑屏幕,作品需要改进不是他满面愁容的主要原因。他的旁边有一位戴着眼镜的麻花辫少女一直看着他的侧脸,眯眯着眼睛面露春色。按照唐梓欣提醒陶五月的话来讲。你要小心和他同科室的麻花辫女人,在她的思想里,你的男人已经被她上了一百遍了。 庞云天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一脚撑地轻旋转椅,正面对着正在甜蜜的少女。后者显然在幻想世界里过的很安逸,生活的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喂,我出去一趟,帮我看着电脑,别让人碰。”看着少女空灵祥和的眼神,满足的微笑与不断上下摆动的脑袋。庞云天站了起来,挠了挠头,转身离开。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关门声唤醒了,昏黄的光照在一身白大褂的庞云天身上。整个空无一人的楼道里,高大标致的男子走的龙行虎步,就像为摄像机保留良好镜头的领导人。 “喂,你……真的看不到我么?”温润细软的男生从黑暗中传来,庞云天举起右手向前摆动,仍然继续地走着。 “喂,你眼睛……” “别说话。”庞云天低沉的命令着。 董小青感觉有点郁闷,自己毫无话语权。两人一个气势很盛,白衣加身显得光明磊落。另一个隐藏在黑暗中,像个小丑。他们没有选择走楼梯,只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紧不慢地上着楼。如果科研局真的是个大副本,那么前面大义凛然的庞云天就是扛住一切的战士,而后面鬼鬼祟祟的董小青也就是个刺客。 董小青看着庞云天的步伐,迈的沉稳有力,但是却没有声音。两人就这样一路走到了9楼,这个楼层没有没有大门。走进楼道里,能闻到一点药味儿。 “就是这个屋子。按照建筑结构图,这里面有一架电梯,可以直通地下二层,不用走你走的那段迷宫。”庞云天声音很小,但是很清晰。董小青抬头看了看门牌号,是904。但是这个屋子与其他屋子不同,它没有科室名称。 “你那个手里拿着什么呢?”庞云天这才注意黑暗中一片白花花的物体漂浮着。 “唔,爆米花,你要吃么?”董小青友好的先啃了一口,再把手放到庞云天面前。虽然不能完全的看清对方的表情,但是他也感到了庞云天那阵嫌弃的心塞。 “把你的磁卡插进去。”低沉的男声催促着自己,董小青看到了门上的三个插卡口,把三张磁卡插了进去。毫无意外的,听到了里面锁芯的清脆的声音。他拉着门把手,稍一用力,门缓缓地来了,并没有声音。 两人走了进去,庞云天伸手摸了摸门里面的把手,也是不能拧动的。他把门先虚掩上,又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屏幕光,看到了门的内侧同样有三个卡槽。然后他放心地关上了门。 董小青一口吞下了手里的爆米花,发出“嗯嗯”的满意声,好似一个不具备语言能力的大猩猩。 “我终于明白了。”庞云天走到了电梯旁,很平静地说着。 “呜呜……”董小青很想说话,可是嘴里全是爆米花,说不出来。 “我明白的是为什么每层的04号房中央,在图纸上都显示有一道莫名形状的柱体墙。是因为这架电梯,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架电梯的存在。就在这道电梯所要经过的空间,全随着电梯的形状做成墙,当作电梯向下的通道。”庞云天蹲在电梯旁看着。他知道董小青要问什么,就没等他废话,自己先说了自己的理解。 “形状奇怪的柱墙?我看看……”董小青终于咽下了爆米花,打量着这架电梯。 “……这个……我好像在哪见过……”他看了几秒钟,感到有点熟悉。 第二十六章 离开石城(八) 3.佛陀之掌 当一个人陷入绝望之谷的时候,他总会需要些什么。比如,一双温暖的手拉他离开深渊。也可能是一记大脚把他踢上崖顶。前者是仁慈之心,后者是生死之交。 这句话用在这天晚上的董小青身上很吻合,因为这就是多年以后的董大侠悟出来的。 “喂,庞云天,你在这里看着。我要出去一趟,马上回来!”董小青拿走了庞云天手里的磁卡,飞快地插在了卡槽上,门应声而开,随后被关上了。 庞云天没有理会他的反常,只是又拿起了手机,把屏幕光调至最大。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微弱的光照着地面,少年仔细地看着地面上的纹路,时而用手触摸一下。如果他吹一口气再听听声,那就活脱脱一个被赏了大洋的黄包车车夫。 他慢慢地摸索着,慢慢地看着,神情中带着一丝丝欣赏与激动。想当年年逾古稀的孝庄太皇太后拿着放大镜,跪伏在大清地图上,借着昏黄闪烁的油灯,就是这样的神情。掌握着无上权能的人,总会对权利与实力的象征自然而然的产生热爱与敬意。 “咔”的一声,门锁轻轻地弹开了。匍匐的少年立刻趴在地上熄灭了手机的屏幕光。 “是我啦,啧啧,看把你吓的……”董小青回手关上了门,看见了爬在地上像一只强壮的白色蜥蜴的庞云天。庞云天发现虚惊一场,就站了起来。两人看着对方,少顷。 “你先说。”董小青耸耸肩。 “这地板是一层干净的玻璃钢。”庞云天蹲下,又打开了手机屏幕光照在了地板上。光亮的玻璃面反射着光斑,但是可以看清下面有着黑黄色的石块。“玻璃下面是一大块天然的石块,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人为雕刻。也许,是当年开山的时候,他们留下了这块奇石,然后封在了玻璃钢地板里。”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块石材是扁扁的,类似于浮雕。而且,它是个佛像。”董小青也蹲了下来,看着玻璃下的神明。他伸出拳头,轻轻地敲击着玻璃。 “而且,你也发现了吧。这个电梯,位于佛像的头顶右侧,它的俯视图形状神似手掌。”庞云天又站了起来,像是博物馆管理员一样,抚摸着电梯门。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石头是佛陀造型的?我趴在地上看了很久才看出来。”庞云天转身问着还在观察那块扁平的石头的董小青。后者撅着屁股,好像将要释放蛤蟆功的欧阳锋。 “这就是我刚刚要说的啦。如果我记得不错,我可能是在一楼前台那里恰巧目睹过这个电梯的启用。当时我以为这个石块是个写意的浮雕。一直存在于一楼的天花板上,但是我刚才去一楼前台看,天花板上是没有佛陀像的。所以我猜想,那晚我进入地下一层之前,有人使用了这架电梯,使得它现了形。”董小青也站了起来,很认真地说着自己那天的经历。 “我有个猜想,如果我们启动了电梯,石块与电梯将会发出射线般的光波,能够穿透各个楼层的地板直到一楼。而这个作用,应该就是利用某种电磁原理启动电梯与电梯通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图纸上显示,明明一楼前台处没有电梯通道,但是那里确实电梯通向地下的必经之路。这架电梯的运行方式,应用的科技,我们都不了解。”董小青继续着他的推理,庞云天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看到了电梯按钮旁有个黑屏的显示器,手指在那摸摸扣扣的,一直试图把它弄亮。 “哥们,我们想启动这个家伙,最需要的是电力。”董小青拍了下他正在忙碌的哥们的肩膀,诚恳的眼神像是再说“我没说谎”。 “咳咳”庞云天清了清嗓子,像是掩饰他被心目中独一无二的二百五嘲笑的事实。然后敏捷的绕过电梯,确实找到了电闸。 “好了,通电了。” “我靠,居然有电子密码锁!”董小青看着泛着黄绿色的屏幕,电子屏显示着简单的语句——请输入四位密码。董小青看了看下面的数字键,从衣服里摸出了一个火柴盒状物体。 “你拿着什么呢?没喝完的可乐么?”庞云天找到机会反唇相讥一波。 “我拿着的是祖传的宝贝,我爷爷留给我的两*宝之一。任何电子密码锁都可以破译,我至今搞不懂老头子是怎么做的。”董小青拿着那个小法宝,就像是探雷一样,扫着电子屏。突然,小盒子亮了,对着电子屏的那面显示着几个数字。 “4869,我去,这设置密码的家伙肯定喜欢看柯南……”庞云天听见董小青吐槽密码,又敏捷的走到了他身后,仔细地看着他输入密码。电子屏瞬间一闪,然后灭掉了。 接下来,让少年们激动的景象出现了。这个厚度高达一层的佛陀之掌活了,门口只有两个闪烁的按钮,显示着开门与关门。脚下的佛像散发着古朴的淡蓝色,面目不清但是很有大肚能容的写意感。 “啪!”就在他们惊叹这科技之花的美丽之时,门外传来了插卡的声音。 “啪!”又是一张卡插入。 庞云天迅速地按开了这个“佛陀之掌”的电梯门,还没等董小青反应过来掏出了他口袋里的三张磁卡,一脚把他踢进了电梯。然后按上了关门键。 “啪!”第三声插卡声出现了,与此同时,电梯门与脚下的佛陀都不再亮了。好像妖魔已经铲除,佛陀重归祥和。 “你是谁?”进入了屋子的人粗糙的嗓音问着白衣少年。 “庞云天。206卫星信号室,庞云天。”少年清晰的声音,干净明亮。 4.陶五月的任务 “哇,梓欣。你皮肤好像更好了呀!”陶五月泡在水里,用脚轻轻地按摩着躺在自己对面的唐梓欣的大腿,感受着少女皮肤的细腻与弹性。 唐梓欣一直闭着眼睛,用手捉住了闺蜜那不老实的脚。挠了挠她的脚心,引得一阵阵娇笑。然后趁着自己腿长的优势用圆圆的大脚趾轻轻地点着她的小肚脐。黄色的暖灯光下,白白的泡沫溢出浴缸,泛着彩虹的颜色。 “你说那两个蠢蛋惹了祸,是什么?”唐梓欣睁开了眼睛,雾蒙蒙的,像是喝醉了。 “没事,已经解决了。对了,你还记得我的任务么?”陶五月拿着一块香皂,放在鼻子边闻着,还表演*很强地做出要一口吞下的样子。 “你有什么任务,这个飞鱼计划中咱俩一直打酱油了啊。无所谓,反正我也就是想出去,他说能带我出去,我还操个什么心呢?”唐梓欣语气缓慢,像是要睡着。 “我都忘记问了,你为啥要出去?” “没什么,呆腻了。” “那你喜欢董小青么?”陶五月飞快的问出,她企图趁着这个处于晕汤状态的闺蜜有问必答,满足一下自己的八卦之心。 “我……”唐梓欣发现了陷阱,但是没有跳过话题,只是陷入了沉思。你喜欢他么?喂喂,有人问你,你喜欢他么?她试图问问那个第二个自己,但是那家伙可能晕汤更严重,已经休克了。唐梓欣抬起了头,对上了陶五月急切的眼睛神,还是读不到。 “喜欢。不喜欢他,我又能喜欢谁呢?我有的选么!我有得选么!我有的选么!”唐梓欣一边说一边双手抱头,手指抓扯着厚厚的长发,脸色苍白的就像见识到了厉鬼。纤长的手指弯曲成爪,骨节突出。陶五月有点害怕,但是她更担心眼前失控的闺蜜。她站了起来,灯光下女孩*着身体,皮肤牛乳般光泽,圣洁如祭祀给魔鬼的圣女。 她坐在了浴缸的另一侧,抱紧了正在折磨自己的女孩。渐渐的,她感觉唐梓欣不再颤抖了,就把女孩的脸捧起来。唐梓欣像是小金鱼,嘟了嘟嘴。 “你说,你的任务,是什么?”唐梓欣安心的靠在陶五月胸口,小声地问着。 “董小青说的嘛,让我调查医院一楼下半层那个上锁的门啊。” “哦,那你怎么做的?有啥发现么?” “这个嘛,话说就长了……”陶五月满意的笑着说。 陶五月虽然总是很有元气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她有个缺点是庞云天都很头疼的,就是总是没办法集中精力。 比如两个人在繁星满天的夜晚,玩着找属于自己的星星那个古老的游戏。很浪漫的星空,很静谧的夜晚,少男少女很自然地搂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热,开始了激吻。但是一般超过10秒钟陶五月就会有惊奇发现。“呜呜,云天你看有流星耶!”然后被挣脱开的庞云天看着一脸兴奋遥指天际的女友,很是郁闷。 但是,陶五月对于“飞鱼计划”中她的任务,异常上心。 当一个总是精力不集中的人开始尽心尽力地做一件事,他可能会比常人更有收获。要么很快地独自找到窍门,要么有莫名的人物出现前来相助。 陶女侠属于后者,可能是万年迷糊的她感动了上天,于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医生拿着一串钥匙找到了她。 “那个,陶五月小姐。我发现你总是看着那扇门,你也许是比较在意那扇门后面的东西吧。我正好有钥匙呢,嗯,我可以带你进去。”阳光下男子的软软整齐的头发有点发黄,温润如玉的公子相很像古时帅气的小生。 “太好啦!我们走吧。”被陌生男子叫到自己要进的门前,听了一段吱吱唔唔的话,她明白了这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大哥哥要帮助她完成任务。于是元气少女毫无戒备。 门打开后,陶五月跟着男子一前一后地走着。下了一段楼梯,然后是一片敞亮。 陶五月大大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大厅。一排排的计算机,如兵勇阵列。椅子全塞在桌子下面,整整齐齐。各种大吊灯吊在头顶,最前面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幕盖住了整面墙。这时,男子微笑着看了一眼惊呆了的少女,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遥控器。 “嘶——嗡——”陶五月只感觉脚下的地板在颤抖,耳边传来机械整体运转的声音。原本安放着计算机的中心地区开始整体下降,与边缘地板的连接处下拉了一级级台阶。直到降低到了下一层,计算机群开始分成四部分,分别向四个角分散,露出了二层的十字通道。整个变换过程行云流水,就像是变形的汽车人。 “要不要和我下去呢?”温柔的男子微笑着看着吃惊的少女,伸出了带着翡翠扳指的右手。 第二十七章 离开石城(九) 5.面具人 董小青现在有些迷茫。 他皱着眉毛,脸色有些苍白。电梯灯自从门关上的一刻就亮了,很明亮的白光。角落里他一脸扭曲的表情,右手捂着肚子,眯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封闭的空间。钢铁的四壁泛着银白的金属光泽,门的旁边有两个按钮,一开一关。 妈的,这小子下手真狠。董小青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地面,腰背发力靠着光华冰冷的电梯想要站起来。突然,一阵失重感传来,刚刚被踢到肚子的他有些恶心。一只手撑着电梯,弯着腰连连干呕,差点吐出一堆爆米花。 眩晕感直接上头,视线变得有点发暗。电梯正在加速下降,这种违反生理的电梯如果有心脏病的恐怕直接丧命。还在加速,董小青眯眯着眼睛,头顶的灯显得更加刺眼模糊。耳朵甚至开始耳鸣。 一瞬间,速度好像平和了。但是董小青知道,现在只不过加速度没了,但是根据加速时间看,现在电梯的速度应该是非常快了。 图纸!董小青本能地反应到图纸的结构。如果按照图纸所画的,这个佛陀之掌最终会拍向地下二层。但是它会从204的地板空降,拍到前台桌子旁边,再从桌子边那块空地上穿下去,去往地下的螺旋回廊最后达到图纸上勾画的奇怪的地下二层。 其中不合理的部分就包括了204到前台这段,它是空的,没有电梯通道。 啪!董小青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自嘲似的笑了笑。“所以才要那样的加速啊……” 接下来董小青做好了心理准备,速度开始骤降。反向的加速度貌似比刚才的还要大些,超重感同样给了他一拳,有点晕。慢慢的,速度再次平稳,而且可以推算现在速度是极慢的,很适合*十岁的老人。 最终电梯停了下来,本来还有一点机械摩擦声与耳鸣。可是现在,一切安静的可怕,董小青轻轻地呼吸,听着自己胸腔里的心脏的搏动声。少年慢慢地挪动到电梯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按下了开门键。 “嘿,你好啊!小青,我等你好久啦!”虽然董小青开门前试想过各种可能的场。从开门就是虚无的万丈深渊到大眼睛尖下巴瘦弱可爱的外星人说着欢迎,他都让自己先在心里接受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一个带着哆啦a梦面具的男子直接给他一个熊抱,男子声音温柔双手拍打着少年的后背,像是久违的亲人。 “喂喂,你是谁啊?跳戏了吧。”董小青很无奈地看着和他一般高的,瘦瘦的哆啦a梦。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身上有些书卷墨汁的香气。 “他们叫我神助,以你现在的年龄,比我要小一些,要叫哥哥呦!”神助放开了董小青,从哆啦a梦那对大眼睛中的小眼里打量着他。即使隔着面具,董小青都能感觉到他那温柔的笑,像是看着自己成长了的弟弟,有着兄长那种强大的温柔。 “你怎么认识我?你怎么会在这?”少年的语气毫无感情,冷的像是冰山。 “我当然认识你,我是你哥哥啊。至于我为什么在这……你这问题蛮有意思。这里就是我的工作场所,也是我的领地。我没审问你小子半夜不睡觉来我家,你反倒问我怎么在家呆着,真蠢……”董小青讨厌被不认识的家伙侮辱自己智商,心头有点火气。 “既然如此英雄,为何还要遮羞?” “哈哈,你小子真是好厉害的嘴。实在找打,不过,作为哥哥,我不和你计较。你跟我来,我能帮到你。”神助笑着没有理会董小青的挑衅,转身向着大厅另一侧的门走去。 董小青摸了摸黑衣内兜的折刀,看着前面这个有些神秘的男子。犹豫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开门见山的说,我知道你的计划,而且你的每次行动我都知道。所以我知道你最终会找到我,我一直在等你,等着告诉你一些你会感兴趣的东西。”说着话,神助慢慢地停在了门口,转过头看着面色紧张的少年。 “哦,放松,老弟。你那折刀伤不到我,它只是削水果的。”男子黑西装袖口衣线整齐,典雅不显老。他伸出手,示意安抚董小青。 “为什么帮我?”大厅明亮的灯光让少年那有些细软的额发在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帮你是我应该的,理所应当的。这扇门后面,就是你最后要走的通道,但是说实话,尽管是我的领地,我也没走过。我不保证它的安全。这门是声控的,这世上只有3个人能解,你就是其中之一。口令就是‘开启生死门’,在通道那里有特殊的提示,到时你得遵循提示去做。” 董小青很安静地听完了神助的话,微微点了点头。他很想不去理会这个陌生人,但是他总感觉这人说的很有说服力。毕竟如果不信他的,自己来到这个空旷的地下二层,也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 “呵呵,让我信你,也很简单。你要是能让别人察觉不到的把我送回去,我就信你。”董小青突然说话了,只是语气还是不可置信的冷漠。 “别急嘛,现在上边的麻烦还没解决。话说,你有个好哥们啊!反应快,够聪明。如果你俩都下来,那么进入904的家伙就会发现你们进了电梯,就会被抓现形。他留下打掩护,就是为了救你。如果这个掩护不打,你俩都会被抓。”神助还是轻笑的语气,摸了摸自己右手拇指上泛着水纹光泽的翡翠扳指。像是以上帝视角看世人的轻蔑,带着一点无聊。 “他不会有事的。还有,这世上理所当然之事,少之又少。” 6.神助 “然后呢?温润公子太帅了,你就搭上了他的手,步履款款地下了二层。”唐梓欣侧脸靠在陶五月白嫩的胸前,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她,故意用娇媚的语气调侃着讲故事的闺蜜。 “怎么会?姐姐我是有家室的女人!”陶五月急忙双手环胸挤开了唐梓欣,撅着嘴看着她。唐梓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敏捷地从浴缸中站了起来,然后恶狠狠地扑倒在闺蜜身上。 “哈哈哈……欣欣……哈哈……停下来,别这样……”被一双魔爪蹂躏着腋下与肋下的少女痒并快乐着。 “行了,不和你闹了。你快把接下来的事情说完。喂,说你呢,别装死!”唐梓欣很满足地停止了搔痒,重新坐回了陶五月身边。后者此时呼吸急促,口吐白沫。 “接下来的事情,先不要对他们讲。”女孩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没有温暖的感觉。唐梓欣看了看瞬间恢复的陶五月,从来没有觉得她这么难懂。 陶五月很瞪着大眼睛看了看温柔的男子,和他手上材质有些熟悉的扳指。没有理会那只友好的手,独自蹦蹦跳跳地下了二层。留下原地无奈低笑的男子,他收回了手,目送着那个小鹿一样的女孩。 “我们是医院,又不是科研局。为什么有这么多电脑啊?”陶五月跑到了二层中心,环绕着四周看着四个角落的计算机,最后转到面对着正在下楼的翩翩公子。 “没办法,科研局地下一层没地方啦!”他苦笑着耸耸肩。突然,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双手放在少女的肩头。直视着有点脸红的少女。 “五月,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对你很有用,但是你只能牢牢地记住,不要问问题。看见那扇门了么?”他抬起一只手指着后墙尽头的一扇门,陶五月随着手指方向看去,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和你的朋友们要是通过了那扇门,就可以去做计划中的最后一步。但是,通道并不容易,需要你们仔细判断,这些话带回去,有人会懂。”男子严肃的表情又变成了温柔的笑意,他轻轻地抱住了不断点头的女孩,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话。 “真乖,从小就看你是个好女孩儿。只不过那时我还没有意识,不然肯定会拉着你的手带你去玩,就不会有小庞子的事了。”陶五月轻轻地推开了他,感觉有点冷。 陶五月停了下来,看了看头顶的暖灯,明黄的光让她有些困倦。 “我有四个问题。第一,你不认识他他却认识你,你不感到奇怪么?第二,他能操控医院整个的地下设施,是谁给他的能力,那些重要的东西大家不会让一个年轻人去操控吧?第三,他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第四,为什么你不想把这段经历告诉董小青与庞云天?”唐梓欣没有看着陶五月,只是呆呆地目视前方很平静地抛出了几个问题。 “前三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是我猜,董小青可以回答你。第四个嘛,如果董小青把他知道的与我们分享,我再告诉他。连带云天也不能先告诉,经过前两天的事,我算是明白能过命的兄弟了,我这个女友不算什么。”陶五月几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语气如此狠厉,一向温柔可爱的脸上挂着冰霜。 “哈,好稀奇啊。一直那么单纯阳光的你,你会有这种表情。你这算吃一个男人的醋么。要我说呢,你也不要想那么多,先不和他们说,我同意。但是,我们还是要互相信任的。就像董小青答应我会带我出去,我就一直相信着,按他的计划做事。如果说我们中谁更有心事的样子,我劝你注意庞云天,不过他不会害你,这是绝对的。”唐梓欣拉过陶五月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舒缓着语气安慰着她。 “云天怎么了?他很老实的好吧?”陶五月很敏感地不喜欢别人诋毁男友。 “好好好,你家云天是最好的,咱俩别泡了,一会泡发了……”灯光下少女白嫩的长腿跨出浴缸,拉起了一大块浴巾。她回头看了看陶五月,突然想起了什么。 “喂,那个男的叫什么,你不会也没问吧?” “神助。”陶五月也站了起来,拿起一块浴巾。 第二十八章 离开石城(十) 7.解围 声音粗糙的男子看着白色的少年,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门的右侧,按亮了灯。 瞬间的明亮没有让两个一直观察对方的人移开目光或是闭上眼睛,庞云天手里捏着上书董式狂草的三张磁卡,男人的手里也有三张看起来差不多的,只是没有字迹。 一个并不起眼的男人,就像是一个公司里的普通职员,混了10多年还是经验宝宝。和老人比人家步步高升懒的理,和新人比人家学历证书样样全。但是这仅限于他那个外貌,头发稀薄不见胡子,小眼睛下面是厚厚的眼袋,脸上的肉皮松动显得面瘫似的嘴角下撇。灰黄色布料看起来像是个下岗的清洁工人。 是的,仅限于外貌。 男人的气场很足,拇指与食指不断地捻着三张卡片,就像是玩弄权势的狂徒。他也很有狂徒的气质,小个子挺胸拔背,盯着佛陀之掌前健壮的的少年,就像看一个被控制住的犯人。 “年轻人,我见过你。不错的孩子,优秀的毕业生。”他一边点头一边说着,眼睛没有离开庞云天。 “但是,你是怎么进来的呢?你要知道,9楼的屋子,只有教授亲手持着其他两个别的教授的卡才能打开,在此之前,还需要前台检查授权。我想,很显然,你没有授权,因为前台不在,显然你是偷偷进来的。”男人踱起了步子,就像在说一件陈年往事,想给可能受惊了的少年一种轻松感。抓蛇人在按住蛇头前都会先温柔的蹲下来,说两句好话,尽管冷血的家伙听不懂。 庞云天没有被长辈抓住干坏事,从小就是。一个规规矩矩听讲,规规矩矩完成作业,规规矩矩回家吃饭,规规矩矩考试拿第二的好男孩是不会有被抓住干坏事的机会的。所以庞云天一直很想知道那种正在做违禁的事被发现是什么感觉,应该很刺激。 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尴尬过,只不过面对的是陶五月。12岁那年他有一次被陶五月带到家玩,还未初潮的少女在生理上并不懂男女之别。她很自然的敞开自己房间的门,脱下衣服换宽松的家居服。庞云天站在门口看着,他感觉有些愧疚与不安,却不知道为什么,就稍微向后退一退悄悄的看。 “喂,云天哥哥。你有偷看啊!”女孩红着脸换好了衣服,却看见男孩躲在门口。 “啊……哦……你换的好慢啊,我看看你怎么了,会不会又低血糖。对,你……最近没有低血糖吧?”像是真的关心女孩的身体,他又问了一遍,但是心跳的声音都抖了。 好兴奋!令人羞愧与*交织的兴奋! 这是当时的也是现在的庞云天的心情,只不过成年后的少年很平静,看着隐藏着爪牙的野兽,心想如何答话。 “我也是刚刚进来,走廊太暗了,看不清门牌,不小心进错了屋子。至于我的任务,你也看到了,需要独自秘密行动的,你还想问么?”庞云天理了理白大褂袖口的褶子,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 “呵……年轻人,能使用三张磁卡独立行动的人据我所知不多于6个,而且我全认识。你,还是跟我走吧,我去调查一下。”野兽终于按捺不住,亮出了爪牙。 “庞云天,我让你取个资料,这么慢,你还走错屋子!我还能不能找你办点事啦?”正当男子上前打算抓住庞云天,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门口。语气严厉如同负责的教师,批评忘记帮自己收作业的粗心课代表。 “哟,六章也在,怎么你这是有任务?”看着手里拿着三张磁卡的杜六章,他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哎呀,哎呀,赵部长!你看……真巧,怎么你也有事?”杜六章甩手将磁卡收回袖口,松动的脸皮笑成了包子,伸手要去握赵赫的手。赵赫微微撇嘴,把手背了过去,又是一付教书匠的样子。 “我说庞云天,你先回去吧。等会我去你那儿拿卡,小孩就是小孩,啥也不会干!”赵赫把脖子伸的老长,瞪着庞云天。庞云天点下头,揣起卡起身要走。杜六章侧过身子有意阻拦,倒是赵赫突然热情起来,把手拿出来拉着杜六章的手,笑着说着要帮忙。杜六章看着庞云天离开的身影,有点不甘心。 “赵赫,你啥意思。你不是医院的嘛,就算今晚派给你了特殊任务,你也不能让个年轻人帮你吧?今天你也看出来了,别看我平常奉承你,但是我也不是没实力。我告诉你,你要是有意包庇,我保证你会很惨!”杜六章知道此时也瞒不住什么,就打算摊牌。毕竟自己与对方全是特殊身份,并不占下风。赵赫倒是摇摇头笑了笑。 “唉,我不怕谁。这石城,没你可以,没我,还真是不行!”赵赫用力地说完了这句话,转身离开。杜六章站在原地,小眼睛目光阴毒。 8.周末聚餐 上午的阳光很足,透过窗子照在正在切菜的陶五月身上。少女表情认真,左手码着芹菜,右手刀刀迅速,芹菜段段整齐。菜刀上鲜绿的菜汁与少女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被阳光照的晶莹。 唐梓欣腰间系着围裙,正在用一把尖刀剔着骨头,白色的骨棒上红色的牛肉被闪闪的尖刀一块块地割下来。少女嘴角一直微微上扬,像是很过瘾。 辗转间两人同时转身变换位置,汤锅里放好了料的汤水滚滚泛着泡沫。唐梓欣端着盘子里的牛骨肉与牛骨棒,一只手拿着大头勺子温柔的搅着汤,另一只手把盘子里的东西倒进了锅。翻开的沸汤烹煮着骨肉。陶五月则是在唐梓欣的刚才的位置上拿起刀雕起了胡萝卜,细碎的碎屑掉在一个小碗里,像是赤黄色的雪花。当然它们也不会浪费,这两位美厨娘会把它们炸成萝卜丸子。 周小琴一直站在门口,一双龙凤眼一眨不眨。 对于要去董小青家里聚餐这件事,内部会议举手表决是3比1的——除了董小青,其他人都很赞成。很不满的董大侠歇斯底里地以“我老娘啥也做不好,就会浪费食材!我和我爸一年只有逢年过节才不得不回家受罪,要去你们去我肯定不去!”陶五月发现他眼睛里有着泪光闪闪般的恐惧感,于是仁爱之心泛滥打算打个圆场。 “去你家吧,我和五月做饭。”少女声音古井无波般地平静,悦耳动听,只不过她低着头没有看董小青。 “好吧,那就这周末去我家好了,你们一定要做饭啊!”董小青沉默了一会,才同意。他一只观察着低头的少女,不知为何,他倒是有些期待。 “来,今天我的3位最好的朋友第一次在我家聚餐,我很欢迎。我相信你们也感到了我家人的热情……妈,你先别吃了,等我说完好么……”董小青举起了杯子,站起来想正式的说几句话。于是看见了正拿着鸡翅,还夹丸子的周小琴,很显然她很确定她不是外人。 “呜呜……你说你的……我先吃点……”她呜啦着说些什么,然后吞下了食物,嘴角的油光闪瞎了董小青的耐心。 “妈妈,你为啥不去陪爸爸加班……”董小青扶着额头。 “家里有好吃的!”周小琴回答的干脆利落。 说话间唐梓欣正往她的碗里盛着汤,少女沉稳的动作就像在说“阿姨,这是我做的,多喝点。”而她那干脆把她当作儿媳妇的阿姨则是感动的热泪盈眶,无语凝咽,虽然这里面有些自己噎到了的成分。 “唉,我们喝一个!”董小青举杯的手悬在桌子上方,急切的语气与动作成功地压住了母亲马上要握着唐梓欣的手脱口而出的“梓欣,真是好姑娘,快点嫁进我家,我这下半生也就…….”之类的话。几个人举杯相碰,一桌子和乐融融。 饭后他们进入了董小青的屋子,打开了会议模式。 “我和庞云天那天晚上经历的事,你俩也都知道了。但是,疑点蛮多的,需要梳理。”董小青抽出了一块小黑板,拿出了水笔,准备授课。 “我们按时间顺序来看。8月8号晚上,我和庞云天约好,一起去904一探究竟。首先我俩到了9楼。”少年手指捏着笔,画了一个架空式的空间,904被他很明显的标出。并且在904空间里画了两个竖杠,代表他们两个人。 “我俩围着电梯,总算搞明白了启动方式。这时,意外发生了,一个叫做杜六章的男人打开了904的门。与此同时,为了保护我,庞云天一脚把我踹进了电梯,我就开始向下降,到了地下二层。而他则是留在了电梯门前。”少年手中水笔如飞,画的异常写意。陶五月仔细揉了揉眼睛,然后放弃了,唐梓欣倒是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的眼睛。 “然后,我遇到了神助。是个带着哆啦a梦的男子,他什么都知道,告诉了我最后出去的办法。而庞云天则是被桃子的老师赵赫救了。那么,疑点就是这几个人,神助是干嘛的,他为什么可以操控科研局地下部分?赵赫与杜六章又是干什么的,他们为什么都有那3张教授级磁卡的权利?”董小青语速很快,用圈圈勾画着其他3个代表人的竖杠。 “其实我们可以想的简单点,还有五月有话要说。”唐梓欣语言简洁。 “啊?哦,是这样的。我也遇到了神助,他带我见识了医院的地下与医院地下二层的一扇门,也是通往外界的,就这样。”陶五月微微有些走神。 “我认为,赵赫与杜六章的反常出现。只是说明了一点,他们现在确实有党派,并且权势很大。但是一个抓我,一个救我,就说明了他们并不团结。至于那个神助,有待讨论。”一直一言不发的庞云天很简单的说着,像是附和着唐梓欣的看法。 “神助能力很强,他的信息也很有用。我想他是独立于科研局与医院的存在。”董小青摸着下巴,青青的胡子茬有些扎手。 “就这样好了,飞鱼计划最后一步实行时间定为8月17日晚,我和唐梓欣准备好随身必备物品。庞云天在科研局值班,随时看着情况变化,陶五月在医院值班,也是观察情况。我们之间用平常使用的蓝牙耳机联络。”董小青看着他的三个伙伴,目光热忱。 “你的把握有多大?”庞云天看着有些兴奋的董小青。 “百分之百,只要决定做了,就是百分之百的把握!” 第二十九章 寻找石城(七) 1.狮鹫峰 今天一队的司机不是周正宇,而是看起来神采奕奕的韦志刚。很明显后者一晚上休息的很好,开着车还哼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的调调儿。车上的怪物们都没有在意这个诡异的气氛,仍旧专心的各忙各的。 周正宇现在很疲惫。 “唉,我问你个事。你平时在家睡觉,你老婆怎么忍的你?鼾声如雷形容你简直不够用啊,你那是纯纯的工地现场搅拌机挖掘机二重奏啊。不说了,我睡会。”看着韦志刚坐在了驾驶席,副驾驶的周正宇气息很弱的控诉了昨夜室友,倒头就睡。衣服领子里面掖着一半,外面翻着一半,韦志刚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是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啊。”低声的叹息有些悲凉。 出了保康县的路边,风景开始变化了。道路很窄,贴着窗户就是长着杂草的排水沟。与排水沟相连,拔地而起一望不到顶的山被茂密树冠覆盖着。暗绿的树冠枝叶茂盛,很少透过阳光,就像是保护着大山本身与山中的万物。 那样的森林里,阳光也会被过滤成绿色的吧。韦志刚偶尔会看向窗外养养眼。今早起床被马一山“热情”地邀请去做二队的车,陪他解闷。但是韦志刚想了想昨天的极速山道漂移,疯狂的老流氓把中客愣是开出了当年对越战场上的坦克的感觉。想一想这么多年公安局总给马一山配专用司机也是对的,毕竟他们不想和交警队闹矛盾。 楚月仍旧勾画着什么,只是频率并不高,偶尔也会理理自己细碎的刘海儿看看窗外。白亮就像昨晚在网吧通宵的学生,到了车上直接自己霸占两人座斜靠着车窗睡着,微鼾似有似无。仇宝良看见周正宇沉睡着,也就把自己边上的窗户打开一些,抽着自己自制的“熊猫”。老气的脸上小眼睛眯眯着看着窗外的山林,对着它们吞云吐雾。 “睡醒了?你才睡了两个多点嘛。”韦志刚发现副驾驶上的周正宇睁开了眼睛,只是不住的打哈欠。一只手揉着眼睛嘴还歪歪着张开,有一种很解痒的快感。 “我们聊点正事儿。”周正宇把头对着韦志刚,一本正经地说。 “行。哈哈,说吧,知无不言,哈哈。”韦志刚看着周正宇一大一小的龙凤眼,眼白还血丝密布,活脱脱一个挤眉弄眼的兔子。 “昨晚9点多,我睡着了,你出去过,你去干啥了?” “哦,我去找老头子商量点事。”韦志林回过头仔细地看着路面,回答的很随意。 “我们不是一伙的么?你这样咱还怎么交心,你告诉我你和马局研究了啥。你要是瞒着,甭说他们几个,就是我,也没法信你。”周正宇声音很轻但是语气激烈。韦志刚听着引擎工作的低吟,一时有点无语。想一想在襄阳吃饭,马一山和他说的话,他也释然了。 “徐龙有问题,我昨天和老头子讨论要不要逮捕。”韦志林回答的很简洁。 “他还在犯罪?”周正宇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 “我和老头子都是多年刑警,对罪犯身上那臭肉的味儿太敏感。尤其是老头子,他那双眼睛,就是鹰眼。昨天,他想拔枪,但是他忘了自己便装了。唉,毕竟是老了。”韦志刚叹息着岁月让人衰弱,就像他感叹岁月也带走了他身边的人。 “那为什么没有逮捕?”周正宇追问着。 “老头子说了,此奇货可居也。没懂,神戳戳的。” 根据事先设置好的路线导航,两辆车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虽然从水泥路下到沙石山道后车子很不安慰,但是好在没有人晕车。 马一山本着老子吃过的盐比年轻人吃得饭都多,炸过的桥比年轻人走的路还多的霸气。很用力地从公文包里拽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地图,看了足足5分钟,然后坚定地看着他的同志们。 “这座山叫什么名字?”老局长一本正经地指着眼前的大山,略带锋芒的双眼扫视着众人。一干人面面相觑,都沉默着,心里寻思着我们还以为您这么见多识广您知道呢。 “就叫狮鹫岭吧。”白亮语气淡然,就像是很久以前就知来过一样。 “哦!哦!局……局长,这座山,真叫狮鹫岭!”一个二队的警察像被热水烫到了一样,先是惊叫着,然后拿着手机跑向马一山。 “不会的,小月在地理信息局有兼职,如果这个山有名字,她肯定知道。”周正宇有些不信,他看了看楚月,后者微微点头。 “楚月,问你个问题。”马一山声音低沉,看向了那个在会议上向自己举手发问的女人。 “您请讲。” “你们地理信息局发布某一座山峰的名字,有什么流程么?还是,想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可以不讨论不备案就命名?”马一山问得很专业。 “不是的,我们需要讨论与表决。流程会记录在案保存在资料库里,最后把命名报告到中央,上级指令可以使用,我们才能发布。”楚月的声音清晰平稳,像是新闻频道的播音员。 “哦,你来看看这个。”马一山把手机给了楚月,智能机的大屏幕上显示着一条腾讯新闻。 今日我国地理信息局发布了一批神农架附近原始山林的名称,其中保康县以西山区被称为狮鹫岭,其最高的主峰海拔3045米,被称为狮鹫峰…… 楚月抬头看了看眼前直插云天的高峰,又看了看正低头踢着石头子的白亮,没有说话。 2.于新格 白色的,全是白色的。窗子外的阳光照在白色的被子上,人也是白色的。 韦成最讨厌白色。但是此时,他被白色包围着。有些慌乱的少年掀开了被子,微长的头发被睡成了一堆杂草,英挺的鼻子上起了一个白色的小痘痘,瘦瘦的脸上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窗外的风送来了早餐包子的香味儿,韦成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猛地睁开眼睛。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了一扇打开的窗户,窗帘洁白胜雪。 “咕……”肚子催促着韦成下了床。身着白色睡衣的少年走的踉踉跄跄,一路打着晃走到了门前,轻轻地推开了门。 正对着这间卧室的是一排红色的沙发,沙发帘……白的像是抹了一层高露洁。大头式电视机上也盖着洁白的帘子,但是从帘子的整齐与平滑的感觉来看这个电视应该好久没人看了。相当于一种摆设,没了它房间会显得有些空。 韦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骨节突出,脚趾一翘还能看见几根脚筋。再抬头看见了墙另一侧的门,一个少女散乱着头发端着两个盘子也在看着他。一个盘子里有几个冒着热气的大包子,另一个盘子里满满的小菜,白生生的萝卜干翠绿的黄瓜看起来很丰盛。 “哈,早安,小成!”女孩的双眼笑成了月牙儿,轻快地走到饭桌前放下了食物。 韦成走到了卫生间,忍着小腿的酸痛。镜子里自己脸色像是营养不良,呈菜色。少年用力地捧了一捧水,很多水从指缝间流出。他用力地把水扑在自己脸上,再抬头看看镜子,白色的灯光渲染让他看起来有些病态的清秀。 “喂喂,你确定你要这么吃饭么?”少女看着鸡窝头的韦成拿起筷子奔向那碗白粥,不悦的表情立马出现在脸上,嫌弃的表情就像看见了鼻涕过嘴还笑的起劲的孩子。 韦成看见了女孩咧嘴拧眉的表情,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又拿起了筷子。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出家人,师傅,你不应该说句‘施主赐饭,感激不尽’之类的话么?” “哦,谢谢你。”韦成抬头道了句谢,又要低头吃饭。只是一股爆发前的气息与少女的体香同时到达了他的身前,他又抬起了头。然后耳朵被抓住,直接拎了起来。 “和我装傻是吧,过来把牙刷了,把头洗了!”女孩很不给商量余地的把他拉近了洗手间,然后给了他一个新的牙刷。韦成看着眼前的少女,单眼皮小眼睛就那么看着,然后吐了下舌头,就像一个可怜的小狗。 “呵呵,跟老姐姐装哈士奇是吧。来,宝贝,不洗干净了不许吃饭!”少女很夸张的挽起了袖子,韦成很乖的直接把头埋在了温暖的水里,清爽无比。 和两种人吃饭是最容易沉默的。一种是多年的朋友经常一起吃饭的,平时撂下筷子就是话题,所以吃东西总会默契的安静。另一种是很不熟悉的陌生人,默默的吃饭比没话找话聪明得多。只不过前一种很舒适,后一种很尴尬。 但是这后一种根本不在这俩男女身上奏效——他们完全没有尴尬。 两个人总是不小心夹到一样菜,然后默默地和对方较劲,看谁夹得多。于是两双筷子在盘子上方打着架,噼噼啪啪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很是激烈。韦成刚夹了几根萝卜条就会被对手顺着筷子滑掉,当然他也会趁女孩夹花生米的时候横插一筷子,引得女孩花容震怒。 1个小时的早餐就这么吃完了,韦成坐在了沙发上养着神。看着女孩捡好了桌子,在厨房里刷完了碗,然后又扫了地。这整个过程他都看得理直气壮的,丝毫没有要帮忙的觉悟。 其实韦成心里是疑惑的。他知道被人喜欢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就像以前高中一个班的一个女孩子,总是拿一些简单的问题问他,然后说你帮了我我要请你吃什么什么,最后造成了好像他们很熟,全班人都在那他们开玩笑。始作俑者的女孩一般会红着脸尴尬的笑笑,然后一付你们说的我可没承认的样子,心里开心的要命。 再比如昨天的女孩,在店里看着自己足足半个小时,临走的时候又要电话又要名字。如果这不是搭讪,那聊天软件上的约炮都是纯洁的了。 但是让韦成疑惑的是这个昨天看起来特别喜欢自己的天然呆女孩,今天变成了凶狠的洁癖女人,没有温柔的情意。 “喂,你想啥呢?”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坐在了他身边,一双玉手在他眼前晃着。 “哦,没什么……那个……谢谢你。”韦成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呵,谢谢我。那你知道我叫什么么?” “哦,那你叫什么?”韦成有种莫名的恐惧。 “记住了,姐姐我叫于新格。”少女扬起头说着自己的名字,很满意韦成的反应。 韦成摸了摸身上,想从口袋里把手机找到看看有没有短信。但是白色的睡衣紧贴着瘦弱的身子,这衣服不是他的。 “你脱了我的衣服!”韦成脸色涨红,几乎是吼着问的话。 “是啊,你衣服那么脏,还怎么穿?我给你洗了!”于新格被吓了一跳,但是反应很快,又喊了回去。 “你脱了我的衣服!”少年再次重复。 “不脱我怎么洗?再说了……啧啧……那么瘦,要啥没啥……”于新格故意撇着嘴摇着头。 韦成红着脸四处看着,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插座前,拿起了自己正在充电的诺基亚。细长的手指左键加米键按的飞快,然后打开了电话本。于新格看着暴走的韦成,偷偷地笑着。 “喂?姐,姐……”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 第三十章 寻找石城(八) 3.绘图鬼才 在楚月成为地质研究者之前,没有人会相信她本来是一个专业美术学院的素描老师。 一个晴朗深秋的午后,北京除了有点多风有点雾霾之外,没什么不好的。32岁的楚月正在课堂上讲给大一新生素描理论,投影仪照的墙面发白,年轻的女老师一直低着头用麦克讲着画图前要定的比例,在面板上勾出一些无趣的铅色框框。 对于这种一看就是刚留校没有经验的老师,学生们是随和的。前排的有志青年飞快地记着板书,并且在自己的画板上试着练一练。 中间的同学们则是围着一位博学的资深评论员,慷慨地讨论某位国民好男人被曝光劈腿某女星,评论员翻着白眼嘴角冒沫一口一个“婊子配狗天长地久”,那状态就像她就是被甩的女人,骂的很是解恨。听众们啧啧感叹世事无常,多愁善感的还会轻抹泪裳,为被抛弃的女人感伤,为自己看好的却又消逝的爱情悲叹。最后评论员会专业的点睛之笔,来句“你们知道么,就因为这事曝光,那谁又没上头条!”然后听众们合群的为躺枪的明星笑了。 最后两排的同学比较平和,他们有着睡不完的觉。 楚月一开始是对这种状况是很不满的,但是经过几次挫折之后她也明白了自己有些幼稚,于是慢慢地麻木了。久而久之,楚月还觉得这是一种方便,她可以讲讲停停,累了可以坐一会儿,某个朋友来了短信可以有空回复一下。 然后她在今天这节课上刷新了她的不负责任记录。手机震动着显示着来电,她小心地瞄了一眼学生们。前排的依旧记着板书,中间的依旧伦理八卦,后面的依旧伏案大睡。整个画面似乎只有她是局外的,其他的都在按规定好的程序有规律的活动着。楚月伸出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开始向门外走着,低下头按下了接听键。 “哎呀我去,你个死丫头,这么久才接电话,你想急死老娘啊!”女人的声音尖细急切。 “我,我正在上课呢……”楚月刚好跨出门,回身看了看那个与她似乎没有关系的世界,关门离开。 “上课!上课!一个30多岁的老姑娘还嫁不出去还给人上课。你是能嫁给课堂啊,还是能嫁给校长啊?我告诉你啊,这回这个性格和你很像,估计能成。人家北京本地户口,在科学院工作,搞地质的,也是因为工作忙性格古板没有恋爱,你把这个给我抓住啊!唉,不多说了,我这又进来一条电话,我过会儿把约会地点和他的手机号给你。机灵点,长点儿心!”风风火火的红娘挂掉了电话,留下崔莺莺站在原地大脑空白。 全聚德是北京有名的美食,在早先就是京城最出名的店之一。来来往往的食客多半是大江南北的旅客,带着进京不吃全聚德鸭子会有遗憾的想法,燃烧着自己的吃货之魂。按理说在全聚德请客既有特色又有心意,绝对攒面子,但是约会倒是很少见。 此时的楚月就看着面前的男人熟练地拿起一张荷叶饼,卷上生菜葱花,抹上一点酱料,最里层夹了一片鸭子肉,然后裹了起来。轻咬一口,细细咀嚼。 男人脸盘有些圆,带着无框的眼镜,仔细看看会发现有些滑稽的龙凤眼一大一小。身材长相都是不差的男人,而且身世背景也好,但是会沦落到和她相亲楚月自己也不懂。 “你好,我叫周正宇。你是楚月,素描老师,对么?”男人可能是有些饿,先吃了一口才开始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楚月,是个素描老师。”楚月看了看窗外,阳光并不刺眼。几个青年并肩而行,要在北京城大干一番的样子。一个老妇挽着她的老伴,两人走的极缓慢,可能几十年前他们也这么走着。世界还是那个样子,有人心潮澎湃,有人心满意足,只是和她没有关系。再次转回头看了看正在吃烤鸭的男人,她又有些烦躁。反正又彼此不心动,何必浪费时间。 “你素描实力很强?可以将短时间看过的东西迅速成画,基本清晰准确,是么?”周正宇又咽下一口烤鸭,右手去拿一个水杯。 “还好,算是一个特长。”一般这个时候相亲的男人已经将他的创业史讲述了一半儿了,顺便穿插几个和他有关的女人以示自己的魅力。但是这个男人似乎只是对烤鸭和自己的工作感兴趣。 “跟我做吧。”周正宇的语气很坚定。 “啊?”楚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哦,我是说干地理研究。你的能力我很欣赏,我有一些教你快速入门的招数。工资一个月两万,出大活有提成。先别急着决定,考虑两天告诉我。”周正宇说的缓慢,可能是方便楚月理解,也可能是因为嘴里有食物。 “嗯,我朋友告诉我说……”楚月听了周正宇的话有些尴尬,。 “相亲?哦,不这么说你不会来见我的。对不起……”周正宇看着低着头的楚月,有些心虚,两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喂,小月!”突然双手被握住了,楚月感受着温暖,下意识的想抽出自己的手,惊慌地抬头看着周正宇。周正宇神情还是那么认真,也在看着她。 “记住,我们单身,是因为我们优秀啊!世界很无聊对不对,男男女女的都很无聊啊对不对,那就不要理他们!我们有很多有用的事情去做啊,我们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让那些无聊的人跟着我们的节奏去生活,这不就够了么!所以,我们这样的人,不是某个人的,是属于这个无聊的世界的啊!”周正宇有些激动,他紧握着楚月的双手,甚至感觉到了她手上的汗液。低沉的声音说着话剧台词一般的话,被食客们的喧嚣淹没着,却句句传到楚月耳朵里,犹如钟鸣。 约会就这么结束了。第二天,楚月递交了辞呈,奔赴中国科学院,成为了周正宇博士的学生兼助手。从此,世间少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素描老师,多了一个外号是“绘图鬼才”的女人,楚月对此非常满意。 4.迷路 狮鹫峰上的树木,比在路上看到的道边的树木还要茂密的多。如果看一看树干,就可以发现大多是老树,一人环抱的树木算是小的。韦志刚看着怪物们各自拿着自己的专业设备开始出发了,只有白亮拿着电脑在原地操作着。他想去看一看这个年轻的电脑高手在做什么,但是想一想自己也看不懂,就没有过去。 本来韦志刚不会这么无聊。只是马一山知道了这座山的名字之后,就像完成了任务一样,嚷嚷着要带着几位公安局同志去访查附近山民。还没等韦志刚挽留,马一山就很语重心长地对着他与周正宇说“你们更有能力,作为一个老年人和你们组队还真是放心啊,去干吧,我支持你们!”然后驾车离去。 真他妈是个不负责任的老流氓。韦志刚心里恨恨地想。 8月的天气虽然炎热,但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天气有些多变。尤其现在这狭小的山道上,高海拔的地段可能十里不同天。韦志刚回到了车上,拿起了他的外套。 披着外套的男人显得有些冷酷,他一步步地走向密林深处,没有回头。 周正宇与楚月一起行动着,楚月仍旧拿着本子与铅笔,5h的铅笔被磨的尖尖的,被死死的攥在手里。一开始仇宝良也和他们一起进的山林,但是中途说少带了一个胶卷就折返了回去。周正宇看了看背着三脚架与小木箱的男人,示意楚月继续走。 山林里的阳光并不是被过滤成了绿色,又清新又温暖,那只是美好的想象。周正宇此时踩在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灌木丛中。由于越是深入树木越是繁茂,遮天蔽日的树冠都重叠在一起。原来的边缘地带倒是有些光亮,现在的地带每走一步视线都会越窄,就像是离地狱更近了一些。潮湿的空气把他的外套打湿了,粘在身上有种黏糊糊的感觉。 周正宇停了下来,看了看有些阴暗的四周。楚月就像一个随从,周正宇停下的瞬间,她也停了下来,只不过眼睛直直地看着周正宇,就像等待命令的士兵。周正宇扭了扭脖子,摘下了眼镜,眼前一切都很模糊。大手轻轻地拍了拍眼前的树干,手心感受着树干上纹路与伤疤的摩擦,有些痒。 周正宇回过头看了看楚月,后者在他回头之前就准备好了一根红色的丝带,然后递给了他。他拿着丝线,给自己戴上了眼镜。微弱的光线下可以看出丝带上写着黑色的“1”,周正宇咽了一口吐沫,把丝带死死地系在了树干上。 “磁场有变化!”突然楚月语气急切,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似的指南针。周正宇停下来看了看她,脸上面无表情的女人头上出现了汗珠。 “不能啊,距离刚刚做完的记号地方应该不过100米。”周正宇走到了楚月身边,刚才他们走的方向在指南针上是西南方向,但是现在指南针来了个90度的转变,指向了西北方。 “我们做下第二个记号,然后回去找第一个。”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周正宇深吸一口气,把一个写着数字“2”的红丝带系在了树干上。楚月手里拎着一个小仪器箱,转身回头。周正宇突然愣了一下,快步走上前去把仪器箱抢了过来。 “我来拎着gps,你记性好,按照你刚刚画的,咱们走回去。”周正宇声音很低,像是怕别人听到。楚月听着林子中连虫鸣鸟叫都没有的寂静,心里有些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把箱子交给了周正宇,但是不知为何,心里极度的抗拒。 “不好,小心。”周正宇轻轻地说了一句。他刚刚接过箱子,就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那种锁定猎物的感觉就像一条野狼。 话音刚落,楚月就被周正宇扑倒了。被男人沉重的身体压在身上,楚月闻到了一股汗味,身体下有阵阵草香。她微闭着眼睛,记忆里全是刚刚走过的路,遇到的每一棵树,它们林立在自己的身边,就像以前自己教过的那些学生。它们就被设定在那里,无论她如何行动,都在那里,就像是它们组成了一个的世界,唯独孤立着她。 别想这些,楚月,不能想这些! 楚月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自己把手抓进嫩嫩的草里,插进泥土中。她想用痛感消除困意。 楚月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的黑了,她躺在一个相对平整的地方,身边有一棵粗壮的大树。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还没离开树林,一只蚂蚁在她的手上爬着。它是不是也在研究着地形呢,就像我们在这里,渺小的还不如一只轻车熟路的蚂蚁。 “几点了?”楚月听着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熟悉。 “晚上7点多。抱歉把你压得昏迷了,当时确实危险……”在自己身边,周正宇的声音带有歉意。听到了他的声音,楚月安心了。 “gps没有信号吧?” “见鬼,我们这个gps是搜索信号能力最强的,在大兴安岭林区也用过。妈的,到了这里居然没有信号!”周正宇有些懊恼。 “那,我们就出不去了,对吧?”楚月的声音很轻,没有任何恐惧,好像在说“我回家了”那么轻松。周正宇看了看身边躺着的女人,很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 “我会带你出去,不会抛下你。” 第三十一章 寻找石城(九) 5.进山访查 马一山没有说谎,他确实带着3个二队的警察去访查山民了。 汽车离开了狭窄的山道,回到了保康县到神农架地区的公路上。才走了10多公里的路,天就开始了下起了蒙蒙的小雨。马一山没有开车,他坐在后排靠着窗户闭目养神。当那晶莹的小水珠打在车窗上,映出了马局长那张有些衰老坚毅的脸上时。他像是察觉到了那一只只小眼睛看着他,他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窗外。 “唉,下雨天,留客天啊……”轻声地感叹着。 开车的警察有些诧异。一个是马局长好不容易得到了开快车的机会却放弃了,再一个是本来任务区是狮鹫岭这一带,但是马局长下令要他把车开出狮鹫峰一带,向神农架北部进发。导航地图上显示,神农架北部临近房县与武当山。难道老局长心血来潮带我们去武当山旅游?开车的小警察心里胡思乱想。 “停车!”后排传来了马局长低沉的命令,车子很听话的靠边停下了。 四个人陆续从车上下来了,三个年轻的警察对马局长的命令有些不解,他们用手护着脑袋,围着这个因为谢顶而不太用保护发型的老男人。 “嘿嘿,你们看看你们,你一个个还打理头发。你们再看看我……哈哈……”马一山笑的很爽朗,伸手摸了摸自己又短又稀的头发,其他几个年轻警察看着这个搞笑的老男人,也是忍不住笑。 “那个,小胡啊。你看看你这个车停的,就在这个道边,你说咱一会儿上山这车咋办。没人看着不说,还挡道……”马局长看了看停下的车,开始训斥开车年轻的的警察,但是语气温和,没有真心怪罪的意思。 “不是,局长,您也没说要上山啊。我还以为您嫌呆在任务区太累,打算兜兜风呢,嘿嘿……”看出马一山没有生气,胡晨一边挠头一边贫嘴傻笑。马一山转过头看了看眼前的山,那三个小警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有一条小毛道。小路上花草稀少,微微露着发黄的地皮与山石,被雨水浇的看起来有些泥泞。 “局长,我们要走过去?”胡晨微微弯着腰,把头附到了马一山身边。 “小胡啊……你跟了我在办公室呆了多久了?” “啊,我是两年前来的局里。当时就直接做您的秘书,做了两年了。”胡晨依旧保持着那个有些累的动作,表情有些谄媚。 “是啊,两年了……自从3年前一次案子,我受了伤,上级就没有让我接手过刑事案与特殊调查任务。还好志刚那小子有点本事,刑警队的案子基本没啥差错。”他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泥与草被碾得有些发滑。 “你们还年轻,谁也不能在公安局混文职混出门道。这次任务结束,你就去刑警队报道,和韦志刚好好学学。”马一山再次语重心长,目光斜视这胡晨。 “您也不老啊……局长……”胡晨直起了腰板,目视着前方。 “走,走过去。”马一山提高了声调,指着眼前的小毛道,自己开始小心地向杂草丛生的排水沟里走着。沾满了雨水的小草打湿了他的裤腿角,他没有在意。其他几个警察有些惊讶,局长穿着皮鞋与干净的裤子,可是却一点也不怕脏,微微发福的身体在小陡坎上有些倾斜。他们没有犹豫,也跟了下去。 通过了干涸的排水沟,四个人爬上了山脚下的小毛道。泥泞的小道有些滑,胡晨一边稳住自己的步伐,一边扶着马一山。 终于走到了半山腰,视线豁然开朗,阳光完全地光耀着这片被开垦的土地。年轻的警察有些震惊,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小村庄,虽然不热闹,但是可以看到缕缕炊烟。小村庄人家并不多,看起来不到30户。马一山站在前面,露出了微笑。他慢慢地蹲了下来,随便抽了一根嫩嫩的草芽,放在嘴里咬着,看着这个温馨的小村庄。 “小胡,你看那户人家。”马一山指着村头第一家,土坯房冒着炊烟。胡晨看了看,在他身后轻轻点头。“你去,和人家交流交流,让他们接受咱们的访查,能留宿就更好了。”老男人轻轻地说着,拿出了被他咬烂了的草根,一股鲜草的汁液留在舌尖,微甜。 胡晨说了句“得令”就离开了。马一山缓缓地站起身子,看着年轻人很有劲头的样子,心里有些欣慰。待胡晨走出几十米远,他才摆手示意跟上。 胡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庄户人家的院子,一位老人正在砍柴。老人穿着背心与大短裤,黝黑的皮肤上全是皱纹,看见了有外人进院子,他抬起了头,汗水顺着额头上的皱纹流了下去,他一手杵着斧头站着。浑浊的老眼看了一下年轻的陌生人,微微张开了嘴巴。 “你找谁?”老人的牙齿发黑发黄,还有几颗已经掉了。 “哦,是这样的,我是警察。我们想来你们这调查一些情况……”胡晨穿着半截袖与牛仔裤,严肃的样子倒是像个警察,但是明显老汉不买账。 “你调查个啥,你穿的这个样子你唬谁?我告诉你,我们这啥事没有,你给我走!你给我走!”老汉没等胡晨说完就变了脸色,圆瞪双眼,两只手抓着斧头拖着向门口走去。胡晨一下慌了神,赶忙向门口退去,掏着口袋里的警察证。 “老人家,你……你别急……我有证件的……”年轻人慌了神,怎么掏也没掏出证件。 “哈哈哈哈,老哥哥,老哥哥。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突然一阵笑声传来,老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又有三个外来人站在自家门口,为首的是一个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看起来比他年轻一些,微胖谢顶。 马一山发现老人放下了斧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就微笑着走上前去。 “唉,老哥哥。你看这天,下着小雨,也不知道会不会越下越大。想进您家讨口热水喝,嘿嘿……” 老汉看着马一山很老实的样子,抹了一把自己头上的水珠,右手指了一下屋子,转身进屋。马一山等四人也跟了上去。 6.刑警修养 “你们先进里屋,我去烧点水。”老汉的口音有着湖北人的特点,虽然牙齿不全,但是口齿却很清晰。一双手上厚厚的老茧磨得有些发亮,赤脚站在地上,脚趾甲引人注目。黑褐色的脚趾甲有些棱角,断层如风化石一般,层层参差不齐。 “老哥哥,不要太麻烦……”马一山带着歉意的微笑挥着手,老汉也还以纯真的笑。 四个人进入了这个朴素山民家的里屋,屋里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家具的。一铺土炕上有个小炕桌,角落里被褥叠的很整齐。一个木桌子,两把木椅子。马一山坐在了炕桌旁,胡晨坐在了另一侧,另外两位警察坐在了椅子上。马一山看着老汉慢慢地走出了屋子,拿着桶去外面的水缸打水,安心了不少。 他转回头看了一眼正暗自发呆的胡晨,年轻人眼神呆滞,像是陷入了沉思。 “哈哈……”马一山突然笑了,这让沉思中的胡晨有些不解,他看着笑的爽朗的局长,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胡啊,你知道么。我当年从部队自己要求转业,当时由于军中立功多,就空降成了刑警队队长。但是,第一年,我办成的案子是全队最少的,也就是全队贡献率最低。你知道,为什么么?”马一山抬起头,下巴扬起,眼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这标准的神情是他进入故事环节的标致。胡晨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因为我是当兵的啊!当兵的向来不会好好说话,总是大声报告一样,弄得好像和谁都要打起来似的。这就让我无论是问证人还是审犯人,都不受待见。我记得有一回,一个目击者很好心的来提供证词,结果就因为我总是义正严词地喊‘你的话如果是胡说,我可以说你诽谤,所以不可以做假证’之类的话,搞的人家很是厌烦,就没有作证。” “然后呢,您是怎么学会的?”胡晨半个身子探过去,问的很急切。 “我啊,知道自己不行。就自己主动降级,跟着队里的人学。我就发现啊,人家一个个的脾气都很好,尤其是对目击者与自首的犯人。刑警啊,需要理性办事,动脾气不如动脑子。后来,我全队贡献率达到了第一,就又当了队长啦。”马一山语气虽然低沉,但是一直面露笑意,歪着头很满意地看着胡晨,后者正不住地点头。 马一山正要继续用这种故事法训导年轻的警察,老汉进了屋子。赤脚的老汉憨笑着向几个人打招呼,也许是家里很少来这么多人,他有些局促。 “来来来,老哥哥,您坐这来……”马一山正要动身让位,胡晨抢先了一步。年轻人一手撑炕,直接蹦了下来。他一手扶着老汉的腰板,一手拉着老汉的手。老汉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嘴里含糊着“要不得,要不得”脸冲着扶他的胡晨笑,露着一口丑陋的牙齿。 马一山又重新坐正,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老汉,保持着微笑。 “老哥,你们家姓什么?” “姓张,我儿也姓张……”听到老汉这么说,椅子上的年轻警察听到都忍住不笑,老汉倒是自己被自己逗笑了。“不是,我的意思啊,这是我儿家,他姓张,我也姓张……”老汉又补充一句。转念一想,这么说也不太对,就双手摩擦着裤子继续憨笑。 “哈哈,我知道了,老哥姓张。张老哥,你这家里几口人啊?” “四口人,我,我儿和儿媳妇。我孙子去镇里上学了,一周一回家。我在家也没啥事干,就看看院子,砍砍柴禾。那俩口子进里山采药去了……”张老汉很健谈,也可能是长时间没人陪他说话。马一山也很有聊天兴致的样子,开始追问。 “里山?老哥,这里山是啥意思?” “里山就是内山,咱们这连半山腰也算不上。顶多是这大山外围,越往里面走,越不好走,但是好东西多啊。像药材啊,奇兽啊,多着呢。”张老汉眼睛一直看着马一山,对着这个小村庄和后面的山林指点着,表情认真。 “可是这天还下着雨,他们不回来么?”马一山看了看外面,雨下的好像更大了。也许是地势高的原因,阴云滚滚的苍天似乎离他们很近。 “里山不一定下雨啊,再说,就这点小雨在里山是没有多少落地皮的。”张老汉顺着马一山的目光看着外面。 “老哥,你们这里一般很少有外来人吧?我看这进村的道就那么一条露土的毛毛道,你们也不咋出去是吧?”马一山声音轻了些,试探性地问着。 “不不,你们理解错了。也有一条道是能走牲口车的,要不咋送孩子去送孩子上学嘛。在村另一头,有条两马车宽的道,那是我们自己修的,直到山神像。山神像在崖顶,30来米高的崖下就是一条公路,国家修的。我们在这山崖上下修了一条绕着弯的缓坡,就这么和外面交通嘛。”老汉讲解的很有耐心,一边说一边手比划着。 “山神像?”马一山身子向前探了一大块,双臂压在炕桌上。 “就是我们这些山民祖先供的,图个太平。” “那这么说,老哥你们这里,经常也会有外人来是吧?” “经常算不上,但是这两天倒是有。”张老汉仰起头,眯眯着眼睛,回忆着。 “哦,我想起来了。前好几天,有个光头男的。长得结实,皮肤有点黑,来我们这了。我看他之前也来过,倒是没来我家,我也不知道这人来我们山里干啥,不知道……”老汉一边说一边摇头。马一山看着老汉,没有继续问话。 第三十二章 寻找石城(十) 7.我家有弟初长成 闪着红色灯光的登机口前排着一条长龙。穿着廉价西装的男人和短裙黑丝浓妆艳抹的小姑娘中穿插这几个带着口罩的背包青年,他们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手机,珍惜着最后几分钟使用手机的时光。 这是韦天天第一次排队登机。 挤在中间的韦天天尽量与后面的大胡子男人保持距离,对方还总是有意无意地贴上来。前面的短裙女孩腿不是很长,为了显得腿长,她特意让自己的裙子也保持了仅仅包裹住了紧实的臀部的程度。韦天天闻着她身上劣质香水的味道,果断戴上了口罩。 作为一个没有睡懒觉习惯的女人,韦天天早上起床给父亲做了早餐。但是她没有吃的机会,公司老总打电话让她坐最早的班机飞回上海,她的助手已经订好了票。 因为适应了这样的工作节奏,韦天天握着电话“嗯嗯啊啊”的答应着。挂电话时她偶然听到老总很满意地说了些歉意的话,大意就是希望自己谅解,会补贴的什么的。正在飞快地把衣服装箱的韦天天,在挂了电话才想到这个疑点。 于是,半个小时后收到公司里她的助理给她订的飞机票的时候,韦小姐有些歇斯底里。 “经济舱!经济舱!我当时选你做助理的时候有没有给你定规矩,无论多急的飞机,哪怕头等舱被奥巴马包场了,你也得给我弄到一张!什么?搞不到?我不管,你工作做不到位回去我就申请换人……行了,别哭。听没听到,别哭!听好了啊,再有1个小时20分钟,我会到达机场。我下了飞机一定要看见你和一个出租车司机接站,好了,好好干,我挂了!”韦天天挎着lv包一手拿着票,一手拿着手机大喊大叫,小巧的耳朵上挂着一个粉色的口罩。过往的人都看着她,心想这么嚣张不是三线明星就是小三。 韦天天没有无聊玩手机的习惯,何况大庭广众把vertu拿出来摆弄不是好习惯。她向前望了一下,红色的灯更近了。拿着扫描仪检查的安检员是个年轻的帅哥,韦天天心情稍微好了些,嘴角在口罩里微微扬起,正了正身子继续安静的排队。 突然,lv的包里传来一阵阵震动,那个不安分的vertu被某个人召唤着,催促着它的主人。韦天天麻利地拉开包,纤长的手指拿出了斜角键盘还镶着宝石的尊贵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弟弟,她迫不及待地按了接听键。 对于这对儿姐弟来说,无论是谁打电话给谁,都是韦成听韦天天尽情地燃烧话痨之魂。所以韦天天刚刚开启了体内的话痨启动程序,本着“我好想念我亲爱的弟弟,我有着说不完的话”的原则。大脑里开始疯狂的组织问候,嘱咐与问题。 然后,在韦小姐准备释放的瞬间,格局变了。 “喂,姐,姐……”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韦天天心里一下就慌了,一时间准备好的话在脑袋里成了浆糊,一句也想不起来。她从没感觉到自己弟弟如此的惊慌。 “阿成,你怎么了?”心绪平复以后,她轻声地问了一句。 “被变态脱光了衣服看光了,一个混蛋女变态。姐……我还没结婚呢啊……你说谁变态!韦成,你别跑,你给我过来……我不,我就不过去!”电话里少男少女斗嘴打闹。 韦天天的思维从浆糊又变成了一片湖,一片无力流动的湖。 本来她以为韦成被绑架了,所以说话才那么颤抖。也许他说句话之后,电话那边就会传来恶狠狠的男声,叫嚣着24小时内必须把1000万送到某某废弃工厂,要不就撕票。但是她的生活还没有这么黑暗,电话那头也从想象中的黑道风云变成了情景喜剧。 “你们闹够了吧,闹够了就滚回家来!顺便让爸爸看看他未来的儿媳妇。我是没工夫听你们恩恩爱爱甜甜蜜蜜了,回见!”韦天天听着电话那头的喧闹小些了,就冷冷地抛出一段话,直接挂了电话。 韦天天此时心情超级好。后面的男人企图占便宜被她理解为本小姐漂亮性感有资本,她甚至想叫下前面的女孩一起聊聊平时喜欢的香水,还想等到帅哥安检员面前抛个媚眼不给电话耍耍他。 自家的笨猪,终于会拱白菜了! 对于韦天天这些想法,韦成是不知道的。他呆呆地看着被挂掉的电话,连解释都没来得及。握着手机的韦成退到一个大卧室,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个房子还有一个双人大卧室,床上放着一套很少女系的白色内衣。 “你给我出来!”于新格发疯似的冲进了屋子,红着脸把呆住了的韦成推了出去。韦成还没反应过来,脑袋里全是那白色的…… 突然,他手里的诺基亚震动了,黄色的小屏幕上显示着“夜神月”。少年抬头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屋门,面沉似水,转身走开。 8.北极星之夜 楚月又醒了,周遭的漆黑与掌心的温热告诉她,这不是梦。 人在漆黑寂静的环境中会做各种感怀与对应的表情,反正又没人看自己。楚月此时的表情有些惬意,因为她难得找到了童年的感觉。 楚月的家里不是很有钱的人家,父母只是工厂的普通工人。只不过家中一向太平安稳,没有出现什么大灾大难,所以过的还算殷实。一直以来少有能让楚月痴迷的事物,如果说有,那就是祖父母在乡下的老家。 祖父母是标准的河南人,只有一点,他们不是特别标准——他们很疼爱楚月。 河南与山东是中国的人口大省,这两个地方人多,是因为他们重男轻女的恶俗。楚月曾经亲眼看到邻居家的小姑娘一天只许吃一顿饭,但是要身兼做饭挑水喂猪等等家务,她的弟弟可以读书。这不是特例,而是惯例。 如果,我父亲当年没有考中专做工人。那么,他作为一个农民,他也会这么对我吧。楚月心里对此深信不疑。但是,祖父母从没有因为她是女孩而冷落,她和她的堂兄弟待遇相同。 幼年的楚月渐渐地明白了人有高低贵贱,三六九等。但是在她身上似乎没有体现那么多,她陷入了一种莫名的自我嫌弃,她觉得她幸运的可耻。于是每次去祖父母家,她总是很听话但是又不合群的样子。久而久之,堂兄弟们开始讨厌了这个过于受大人喜欢的同伴,就开始疏远她。她倒是高兴得很,她可以尽情地在乡下的自然世界放松自己。 一次夏天的晚上,她在山坡上坐着,本来告诉自己太阳落山前就要回家的,但是就是迷恋体会那种周遭暗下来静下来的感觉。于是黑夜来了,北极星总是第一个出现,像是一个探路者,高高地挂在北方的上空,引领众星捧月。楚月放松了自己,躺在了半山空地上,虫蚁在身边匆忙着,树林里早就没有了鸟叫。她仔细的听着,不是自己的心跳,是虫言蚁语。 这里就是她的天空。 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月亮,也许不是那么明亮皎洁,但是足够温暖。虫蚁们就是一个个星星,围着她忙碌着。那么,北极星呢?楚月惶恐地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小女孩低下了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与北极星。她想也许她的星空并不完整,因为没有北极星。 那天晚上,她回家很晚,祖母一直等着她。老人坐在门前的小木墩上,没有说什么,看见她平安的回来,就去睡觉了。从那以后,楚月每次去祖父母家都会在晚上去山上躺一会儿,但不会太晚,因为祖母等着她。 此时的天空也是黑暗的,看不见月亮与星星。树冠遮住了天空,显得那么的压抑。但是楚月安心的听着虫言蚁语,短发的女人调动着不常有表情变化的五官。她在惬意的微笑,黑暗中没人会知道她的表情多么诡异。 “想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低沉而又柔软的男声在身边响起,手心的温热也动了一动。楚月赶紧收起笑脸,冷冷地看着自己左面身侧的周正宇。 “我哪有笑,瞎说。”楚月的声音低沉冰冷,她自己听起来也不舒服。周正宇倒是不介意,只是轻笑,然后用力地握了握楚月微凉的手。 “饿了么?我这有压缩饼干。”说话间周正宇窸窸窣窣的翻着什么。 “几点了?”楚月的声音依旧清冷。 “晚上10点了。你又睡了3个小时。”周正宇看了一眼没有信号的手机,刺眼的手机屏幕光下,他的脸上有些倦意。楚月看了看头顶的黑暗,咽了口吐沫,呼气中回味到一股青草的腥甜味。 “你会爬树么?你上树上,我给你照亮。你去把树冠上的零碎树枝弄下来,我们找一找北极星方位。还有走出去的可能。”楚月冷静地说着,右手摸到了自己的背包。 周正宇没有说话,他松开了与楚月相握的右手,直接站了起来。楚月也是同时坐了起来,掏出了自己在包里放着的手电筒。“咔嗒”一声,手电筒亮了起来,直筒筒的光路,看不到太多灰尘。楚月照向了眼前的大树,大树枝繁叶茂,树干上有着凹凸不平的树皮与伤痕。 周正宇脱下了特意换上的山地靴,穿着薄袜子一脚登上了树干上的一个大分叉,双手攀上了树干。楚月的手电筒随着周正宇的攀爬向上移动着,心里有些发慌,她很担心周正宇不小心掉下来。周正宇倒是很矫健,双腿或蹬或盘,一点点爬到了树冠部分。他向下看着举着手电筒的女人,只有灯光,不见面容。 周正宇把能用手折断的树枝全折断了,但是只能看见月亮。于是他拿出了别在后腰的砍刀,狂躁的砍着树枝。“哗哗”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而且越来越激烈。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出去!我们要活下去啊! 周正宇心里怒吼着,咆哮着,虎口被刀震得发麻,但是还是机械似的砍着。楚月有些惊讶,她印象里,周正宇一直是个书生。而现在,他像一个被激怒的老虎,正用锋利的爪子标记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两棵树重叠的树冠,都被砍掉了。露出了一片天空,明月不是那么明亮皎洁,但是足够温暖。 “小月,看呐。那边是北极星!”周正宇指着天边的北方向,脸上欢愉的笑着看着下面的楚月。 楚月好像也看见了北极星,就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楚月的天空完整了。 第三十三章 执行(一) 1.背叛 “事情就这样,因为比较严重,我找到了您。您也是现在石城中最先辈一代人中比较有声望与资历的,我相信您能处理好这件事。”庞云天平静的说完,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赤黄透亮的红茶。微微发苦的液体在唇齿间留下一缕清香,他放下了茶杯,看了看眼前陷入沉思的老人。 老人虽然坐在软和舒适的大沙发上,但是坐姿并不舒适。他干瘦的双肘拄在膝盖上,灰色的西裤被压出了痕迹。这个把自己缩起来的老人目光中有些迷茫,就像是刚刚听到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事实然后被迫接受,却怎么也想不通缘由的感觉。 “所以……根据你所提供的证据。”老人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满是纹路的手背来回曲张拉扯着松弛的皮肤。他摸了摸那个录音笔,翻了翻那叠a4纸。 “录音内容不用怀疑,声音是本人的还是合成的,我相信您拿去给科研局音频图像处理组的工作人员检查一下,就可以。至于纸上的材料,您就算不打开您所持的地质部教授级磁卡对证,您也会记得自己每天亲手记录的内容。这些不过是节选了您最近半年的记录内容,这也是我考虑到方便您回忆。”少年正襟危坐,语气平缓,十足的谈判专家气质。和有些迷茫与犹豫的老教授相比,他看起来更加自信老成。 “咳咳,我认为资料的真实性比较高……但是,你要知道,你想启动的是最高等级会议,包括我在内的科研局老教授与医院老教授,以石城最老一辈居民为身份所组成的会议。讨论的内容将是对严重违反规则的成年人,进行终身禁闭惩罚。而符合这个程度处罚的,必须是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并且正在执行该计划的人……”老教授终于肯发表意见,低声沙哑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很明显这并不能够让庞云天满意,健壮的少年弓着腰背,几次欲言又止。老人看出了年轻人的急躁,倒是故意的停下来喝了口茶水,长长的眉毛在最边上微微打卷,随着烫嘴的热茶入口微微颤动着。 “简单的讲,我需要你确定他的动机与行动计划。”老人放下了茶杯,就像反将对方一军的棋手,眯着眼回味着茶香。 “动机很简单,他怀疑他祖父董大山当年并不是得严重传染病隔离治疗后不治身亡,他怀疑他的祖父秘密离开了石城并且成功。作为一个刚刚成年的人,我不得不说他有些幼稚,因为即使当年真的事实如他所想,他离开石城也没有什么用处,他还是未必见得到离开了多年的祖父,因为那个老头子未必还活着。”庞云天看着眯眯着眼睛有些刻意为难自己的老人,保持着冷静,为自己的言行继续进行着论证。 “至于他的计划。我接下来将要告诉您的事情,您将深信不疑。”庞云天一直看着老人的眼睛,捏着茶杯的手指发白。而后者只是玩味的微笑,点头表示自己很愿意继续听下去,并且还主动给年轻人续茶。赤黄色的茶水由于泡的时间太长,已经有些发红,沿着杯壁缓缓的流下。没有注意到的少年被烫到了一下,赶忙松开了杯子。 “2016年7月28日,他确定了‘飞鱼计划’准备离开石城。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他确定了将在本月17号施行‘飞鱼计划’,在我的帮助下,让他离开石城。而17号当天晚上,他的计划就是,利用他手上持有的三张教授级磁卡,进入904。然后利用直通地下二层的佛陀之掌,到达那扇开启最后的地下通道的门。他将会通过那里,离开石城。”庞云天说着整个计划过程,就像再说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 老教授听着他的话,几次张着嘴又闭上,忍的很难受的样子。庞云天突然诡异的笑了,坚毅冷峻的的脸笑的不是那种开心的笑容,是刻意的浮夸的笑。老人本来对这个举报将信将疑,要知道启动佛陀之掌并不是容易事,就更别提打开地下二层的门了。 “打开佛陀之掌电梯的方式与打开最后那扇门的方式您也不清楚,这个解释,只要您发起了这个会议,在会议上我自会说明。”庞云天歪着嘴角邪邪的冷笑,年轻的谈判专家抓住了对手的心理与这个严肃的场面。 老人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杨,我是刘文军。我准备发起最高等级会议,有人严密的计划了离开石城并且据我所知他有能力执行成功。考虑到他的威胁,我们应当在他施行计划时立即逮捕,并且给予其终生禁闭惩罚。”老人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是神情严肃,声音很大。电话那边的杨文林副局长似乎没有说太多话,所以刘文军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下,就说了最后一句话。 “董小青,对,那人是董小青。”老人挂掉了电话,看了看对面安然品茶的少年。 2.真言丹 太湖美 太湖美 美就美在太湖水 水上有白帆 水下有红菱 水边芦苇青 水底鱼虾肥 …… 陶五月并不知道这首歌什么时候传入的石城,但是当她第一次的听到的时候就有一种强烈的共鸣与画面感。水草与鱼虾掠过她的小腿,白色的帆被阳光打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她打从心底的向往那个叫做太湖的地方。然后在陶女侠把自己关在配药室两天的时间里,她成功的学会了这首《太湖美》。 由于她配药成功率目前一直是百分之百,赵赫也懒得管她,就每周扔给她每天的制药任务,然后自己去山上打理自己种的药材。于是,在配药室里的陶五月很随意的扔掉了白大褂,穿上了她钟爱的家居服,一个大号的黄色t恤从锁骨遮到大腿,连短裤也省了,显得调皮性感。上面的海绵宝宝开心的张开大嘴露着夸张的小舌头,手里拿着一个蟹黄堡,如果有字幕的话那一定是“你要品尝一下鲜嫩多汁的美味蟹黄堡么”,动态感很强。 清汤挂面的头发直直的垂下来,少女大大的眼睛仔细的看着手里的锥形瓶,透明的液体没有一丝波动。当然,也许本来那液体就该是安稳的,如果不考虑它的主人的步伐。 少女很离奇的穿着高跟鞋,闺蜜的那双水晶高跟鞋,露出了盈盈一握的脚腕。一双白腿在药架间舞动着,轻巧的步伐在地板上“啼啼嗒嗒”用舞步打着拍子。她吊着嗓子用着尖细清脆的声音唱着《太湖美》,一首很有地方特色的民谣让她硬生生唱成了戏曲,还有板有眼。 锥形瓶里的液体一丝不动,就像是听着母亲的摇篮曲而入睡的孩子。少女慢慢的舞到了一个桌子边,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锥形瓶,然后拿起了手边的药杵子开始在石板上研磨着几味干草药。“吱吱”声又成了少女的配乐,一首歌完毕,干净的药粉也被倒在了锥形瓶里。 少女麻利的动作几乎没有浪费任何一粒药粉。锥形瓶里的液体开始浑浊,肉眼可见速度药粉正在饥渴的吸允原药液,就像是一个个饥渴的榨干母体的怪婴。小粉末变成了黏腻的小颗粒逐渐粘连在一块,整个过程就像加速了用稻米加水蒸米饭的过程。 这样的配药方式要是西医看了也许会很绅士的摇摇头sayno,要是碰到了暴脾气的老中医就会直接骂娘,但是现在是赵赫看到了。瘦高的神药师表示很满意。 赵赫无声无息的进入了配药室,看着卡通家居服露白腿水晶高跟鞋的女徒弟正在唱着地方民谣疯狂的调着药。少女很忘我的工作态度引得他不住的点头。 “五月唱歌就是这么好听啊,手法也越来越纯熟啦!”赵赫拍手说道,陶五月这才转头看见了白大褂加身的瘦高师傅,于是脸红的愣了一下。一双白腿夹紧,默默地后退,然后迅速转身跑到了另一个椅子边,拿起了那件全是褶子的白大褂,慌乱的披在身上。 “喂喂,五月,你不要这个造型啊,被人看到会以为我为老不尊的啊……”赵赫的声音有些颤抖。呆呆的少女看了看大褂下摆里若隐若现的大腿,搭配水晶的高跟鞋很有制服范儿。她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的露出了白白的牙齿。 “师傅,这个药就差定型了。”她拿起了桌子上的锥形瓶,里面的药泥显红褐色。 “嗯嗯,我给它定型!”赵赫接过了锥形瓶,倒出了一些药泥到自己手上,然后开始揉搓。赵赫咧着嘴,笑着看着手里的药丸子,那表情让陶五月想起了从身上搓泥丸子给人服用的活佛济公。 “这叫真言丸,人服用第一次,会被催眠,在半个小时知无不言。但是服用了第二次,就会是致命毒药,会立即身亡。”赵赫把红褐色的药丸放在左眼球前,右眼球认真的看着少女惊讶的表情。 赵赫把药丸放在了陶五月手里,少女看着手里的药丸,薄砂似的药丸表面没有任何光泽。她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师傅,微微张了张嘴。 “师傅,那天……你为什么要帮云天?”有些犹豫的少女还是问了出来。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江湖郎中的处世信条啊!” “哇,师傅,看不出你还是个侠士啊!” 师徒二人莫名的贫嘴两句,然后开始沉默。赵赫低下眼帘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徒弟,陶五月则是不敢对上师傅的目光,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药丸。 “给他吃一粒,他或许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希望,你不会给他吃第二粒。”赵赫平静着说完了话,把锥形瓶放在了桌子上。 第三十四章 执行(二) 3.审判 庞云天这个名字最精髓之处就在于,多年以后,那个白发硬朗的老男人板着脸,麻利地在某个科研项目合同的局长签字处,认真的签上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多么适合一个石城科研局的一个出类拔萃的老妖怪啊。 庞云天坐在大会议桌的左侧,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正襟危坐,白色的大褂没有一丝褶子。少年的双眼扫视着对面的老妖怪们,气势不卑不亢。恍惚间庞云天感觉有种时空错乱感,就像是很多年以后自己也修炼成为一个自己很厌恶的老妖怪的时候,自己坐在了对面,看着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眼神有些轻狂,透着一种义无反顾。 他是讨厌老妖怪的,隔着两米宽的会议桌就像闻到了老不死的身上的腐肉味儿。 杨文林老先生老手缓慢的伸到大褂内侧,颤巍巍地掏出了一个金色被磨的泛白的怀表,仔细地看着,嘴唇还动了动。老先生又缓缓地放回了怀表,清了清嗓子。 “各位,我们人员已经到齐,准备开始吧……”安静的会议室里,苍老的声音很平静。杨文林的话对在场的人们作用不是很大。 会议发起人刘文军教授此时在看着一个掌上雷达,随时关注这个山中小城的地质变化,尽管在他老人家的日程上近一个月不会有地变。气象部的老教授张玉山此时显得有些困倦,正伏案而息,他对会议的不兴趣的情绪表达的很直接。 卫星部的姚大顺老先生正认认真真地拿着手帕擦着800多度圆形镜框的眼镜,这个动作他保持了已经有了半个小时。对于他,庞云天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是自家boss,每次卫星部开会他都会坐着一边擦眼镜一边讲话,手上透亮的镜片泛着光,一点儿也不会影响老人家记住每个与会成员的任务与天上那几个保护性很强的卫星的运行轨迹。 自然科学部的宋新城算是这里面最年轻的了,60多岁的他已经兼任了20多年的学校校长,作为这里唯一一个工作服是西装的男人,他看起来很精神。 医院的陈韵之陈老院长披上龙袍就有皇帝日理万机的感觉,血管清晰的老手里拿着一打厚厚的病历单翻看,表情及其凝重。在他的右手边还放着一摞病历单,摆的不是很整齐。 “喂喂!我说,各位。我知道大家都很忙,但是这个最高等级会议几年能开一次都很不容易了,何况这次的情况的确严重。我请各位放下手里的活儿,都认真的把这个会议开完。”杨文林敲了敲桌子,看着会议桌上这些各忙各的老家伙,他很不耐烦。 刘文军放下了手中的雷达,摇醒了睡觉的张玉山。姚大顺把手帕缓缓地放回了口袋里,戴上了厚厚的圆框眼镜,和圆圆的脸庞配起来像是一个大熊猫,看起来有些滑稽。陈韵之则是反应最激烈的人,本来开会的会场就不是自己的地盘,而且与会者还全是科研局的人,被干扰到工作的老院长放下了手里的病历单。 “检查医院每天的病历单是我给自己的任务。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小孩子得流行感冒,虽然不严重但是会耽误学业的。我得仔细研究下这个病的起因,看看这些小孩都有什么共通处。”陈院长口气严肃,看了看穿着西装的宋校长。后者轻轻点头,表示学校病假学生很多。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个会议你们会很感兴趣。庞云天,你来进行举报简述。”杨文林说完就坐下了。 “各位长辈,今天我联系刘文军教授请杨文林教授主持了这个最高会议,主要是我要举报一个严重破坏石城规则的人,其作为已经构成了必须进行终生禁闭的后果。”庞云天起立立正,平静的说完这段话,停顿了下,对面的老妖怪们成功的被他吸引了。 “这个人,就是董小青。他目前已经规划好了路线,打算在8月17日晚,潜入科研局大楼904,利用其祖父董大山留给他的解码器启动佛陀之掌,到达地下二层。他已经掌握了开启地下二层最后通道的方法,然后从那里逃出去。至于证据,我目前掌握的是他与我商量计划时的录音,以及这摞a4纸上上的工作日志。”少年把自己手边的录音笔与打印纸推到了会议桌的另一边,老妖怪们每个人都拿了一张纸看着。录音笔里传来了柔和的男声,少年一本正经的安排计划。 “资料的真实性毋庸置疑,我和刘文军已经证实了。大家有什么别的问题么?”杨文林在座位上声音低沉。在座的老妖怪们把证据合到了一起,有些沉默。 “为什么要背叛他呢?你们是好朋友吧?”宋新成低着头看着光滑的桌面,冷冷的问道。 “石城的规则高于一切,校长!”少年挺胸拔背,声音洪亮。 “好,大家如果没有别的异议,我们签署这份抓捕计划。为了有资格给董小青判以终生禁闭,我们决定在8月17日晚隐藏在904科室,只要董小青一出现,我们就将其拿下。”杨文林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坐在最边上的宋新成。 “小辈冒昧的问一句,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会议,主持的人不是局长呢?”一直板着脸的少年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呵呵,杀鸡焉用牛刀!”杨老教授也还以微笑。 4.巧遇 唐梓欣一直觉得自己接触过的最诡异的事情就是她的能力,但是这个不平凡的晚上让她感觉到了一切皆有可能。 和往常一样,唐梓欣下班回家换了宽松的大衣服,开着摇滚乐在厨房里准备给自己做一份牛肉拌饭。少女挽起袖子露出细白的手腕,稳稳地握着菜刀要给牛肉切块。然后,祖父的归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祖父一般是不回家吃晚饭的,每天她都洗完澡睡觉了祖父也没完成当天的研究,所以爷孙二人一个月只见了不到五次面。 唐柏杨进了屋子,听着环绕着整个屋子的吵闹摇滚乐,微微皱着眉。他偏瘦但是很有健康的气色,胡子花白有精神。八十出头的老人回身看着自己孙女一件大衣服蔽体,藏不住凸起的胸口与细嫩的小腿。诧异的女孩手里一直举着菜刀没有放下。 “怎么穿成这样?你是怕有坏人来么,还举着菜刀?我们这几十年来治安都很好,不至于拿着菜刀防身的啊。”唐柏杨出奇的说了几句冷笑话,怜爱的看着总不见面的孙女。 “正在做饭么?爷爷来做给你吃吧,总是太忙,没时间和你吃顿饭。”唐柏杨看着愣住的唐梓欣,柔和着语气走上前去拿过了她手上的菜刀。 “不……不用。”唐梓欣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拿回菜刀给祖父去厨房。突然,门铃响了,她看了看门口,唐柏杨冲她扬了扬头。少女小碎步很快的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的少年穿着红色的西服依靠在门框边,侧着身子西服前胸口袋里插着一支火红的玫瑰。他瞪着大眼睛,夸张的咧着嘴露出一排白牙,一脸标准的二百五式傻笑。唐梓欣急忙回头看了一眼愣住了的唐柏杨,又瞬间回头用嘴型夸张地说着“你怎么来了”,漂亮的眼睛眼神飘忽,两只手摇摆在身体两侧很是慌乱。 发现了少女异常的反应,董小青收起笑脸向屋子里望了望,对上了一双有些血丝的老眼。唐柏杨倒是很热情的样子,看见了董小青的一瞬间就笑的满脸皱纹,用手招呼着门口看起来更加热情的少年。 “唐爷爷!”董小青嘴变成了o型,右手拿出了胸前口袋里的玫瑰顺手塞到了唐梓欣手里。他直视着屋子里的老人几步蹦跳着过去,双手握住了老人没有拿刀的那只手。唐柏杨微微抬头慈祥的看着这个比他高出半头的大男孩,胡子笑的微微颤抖。 接下来的事情超出了唐梓欣的想象。祖父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拿出了他珍藏几十年的老白酒。在她的印象里,祖父一直没有这么开心过。 “小青啊,我和你爷爷,那是生死之交啊!可惜啊,他得了重病先走一步啊!年年忌日我都上香祭奠,陪他说两句话啊。现在我们那一辈儿人也不剩下几个了……我……寂寞啊!”唐柏杨似乎喝的有些多了,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拉着董小青的袖子。浑浊的眼睛泛着泪光,声音有些哽咽。 董小青拿着酒杯碰了一下老人的杯子,红着眼睛站起身后撤步直接跪在了地上。 “爷爷,这杯是孙子替你敬你的老兄弟,我唐爷爷的!您走的早,现在能像我唐爷爷这样记挂你的人,也不多了!”董小青一边说一边把酒杯里的酒尽数倒在了地板上,低着头,用手擦着眼泪泣不成声。唐柏杨连忙也站起来弯下腰扶起了痛哭地少年。 唐梓欣没有被两人悲伤的情绪感染,她只是被一个又一个疑问弄得晕头转向。祖父为什么今晚有空回家吃饭?董小青第一次来自己家有什么事?为什么在她印象里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人可以这么亲热? 两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互相挤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指指点点莫名的笑,唐柏杨眼睛里的血丝似乎更多了,但是神采奕奕地和董小青说这话。这场景就差搂在一起,互相称兄道弟。唐柏杨看了看正企图用筷子喝完一碗汤的唐梓欣,诡秘的一笑。 “小青啊,我和你说。你们刚出生那会儿,你爷爷就和我开玩笑,说是两家订个娃娃亲。哈哈……”唐柏杨的脸有些发红,但是声音清晰。董小青倒是不要意思的挠挠头干笑配合,两人的话题引得唐梓欣直翻白眼。 “你看我这孙女怎么样?模样不用说,那咱石城是有名的漂亮姑娘。你看我不问那些小事,但是我也知道喜欢她的后生多着呢!我也听有人说你俩毕业后走的挺近,你放心,孩子的事,我这个老不死的不管,你俩愿意在一块儿我……”唐老越说越起劲,伸着手一付要把孙女拉过来干脆嫁出去的样子。 “爷爷,他找我有工作上的事要聊,我们先去书房聊。您都喝了这么多了,快去休息吧!”唐梓欣打断了祖父,站起来要把老人拉起来,同时瞪了董小青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放下酒杯也拉起了老人。唐柏杨一边嘟囔着“工作上的事不急”一边打着晃被搀回了放间。 一身酒气的少年左手拉着红色西服领子搭在左肩上,跟着穿着肥大衣服的少女顶着客厅里明亮的的灯光,少女披散的头发被晃得油黑发亮。 第三十五章 执行(三) 5.绝对信任之人 董小青很喜欢唐梓欣的头发,又黑又亮的长发握在手里都难以掐住。他仍旧是左手拉着西服领搭在肩上,右手握着少女的头发轻轻的滑动着。唐梓欣没有开书房灯,书墨的香气黑暗的安静与少年温柔的动作让她感到舒适。 “罂粟一般的女人,为何要在盛夏绽放?” “嗯?”唐梓欣被梦呓般的吟说拉回了现实,少年温热的鼻息就在自己耳边,一缕酒气包围着温柔。她微微转头看着把下巴放在自己肩头的少年,闪亮的眸子里有一丝悲色。 多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对不对?为什么不安慰他一下呢,给他个吻吧! 突然苏醒的女人在心底嘲讽似的劝说。唐梓欣余光看着周围与眼前呆滞的少年,感觉时间可怕的停止了。心底的女人终于在面对这个男人时不再沉睡,她可以轻易的从这个男人眼里读出凝重的哀伤,就像是被欺骗与背叛。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一切杂乱思绪的一秒之后,两唇相碰。微凉的唇尝到一丝苦涩的酒气,就蜻蜓点水般的收了回来,像是怕被发现一样,她慌张的转回了头,看着窗外的微光。 “应该有很多问题吧,问出来会好受一些。”董小青直起身子,舔了下嘴唇。 “本来是要问你很多问题的,但是现在心里很静,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听着。”唐梓欣声音很轻,带着晕汤的倦意。 “马上就要离开了,我感觉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打算告诉我爸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唉,我其实蛮笨的,也挺自卑的。一直用无所谓的态度对待一切,总是用所谓的梦想与自由为自己的不负责任辩护。”董小青莫名的感伤了,自嘲似的想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唐梓欣没有什么反应,仍旧背对着他。 “呐,妞。”董小青突然板着少女的双肩,把她转了过来。少女先是低着头,然后慢慢地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企图平静他的心态。 “如果你愿意,我们留下来,在石城一起生活吧!我是说,我和你。”少年的语气诚恳。 “呵,何必呢。你这样真是要人瞧不起,为了不打破表面的平静去装什么也看不见么。你的梦想呢?你要的自由呢?还有,在你不确定你真的爱我之前,请不要说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是备胎之类的东西,你也不配看轻我。”唐梓欣很痛快的撕开了浪漫温柔的气氛,出于对这种气氛的颓废感的讨厌。 “对不起……” “我不喜欢对不起。” 如果有光,唐梓欣会看到董小青的笑容。白净的脸上笑的有些白痴,完全没有被批评训斥的尴尬,倒像是很满意的样子。两个人面对面沉默着,黑暗中即使神女有着天赐的才能,也看不出二百五心底的卑劣。 “我想知道,你有能够绝对信任的人么?”董小青打破了沉默。 “没有吧,我不敢相信别人,这点我不解释你也能理解。”唐梓欣看着董小青,只是凭着气息交流着,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小时候,爷爷对我说。一个人的幸福程度,取决于他可以绝对信任多少人。那我还算幸福的,我愿意去相信很多人……” “被你绝对信任的人,是庞云天吧?”唐梓欣提高了声调打断了他的话,有些质问的意味。 “嗯,没错。我把他当作生死之交,我无条件的信任他。”董小青语气坚定。 “我警告你,那个男人很危险。如果说他不会背叛谁,那只能是陶五月。你见到庞星,庞星要你带的话,你也告诉了他。但是他没有转告给他父母,他的想法,有些混乱。我不喜欢读他的想法,复杂的让我头疼……”突然,脖子上尖锐的压迫感让她停止了说话。董小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把匕首,锋刃抵住了少女光洁的脖子。微微施压可以感受到动脉血管的弹性,温热的血液流的顺畅。 “哈哈……”少女清脆的笑声在黑暗中有些诡异,董小青收回了匕首。 “扎下去啊,死在你手上也不错。等你后悔了你还会多想想我,也是不错的。” “我会带你出去,我说到做到。”董小青冷冷的仰起头,右手反握着匕首。 “我在等着五月的消息,她会帮我搞到庞云天内心的想法,你信任他我不信任。董小青,你要记住,我也想出去……”唐梓欣有些激动,但是被董小青莫名的动作打断了。 董小青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放在她的耳朵根部,面部慢慢贴近,眼睛死死地看着唐梓欣的瞳孔。 “目的不同的男女一起逃离世界,也叫私奔么……” “喂,你啊……是不是脑子有病?”唐梓欣后退了一步。 “呐,妞儿。你确实不用告诉你爷爷你要离开……”董小青不知什么时候穿上了红色的西装,带着玫瑰的香气,推开了门。门外明亮的光下,红色的背影有着驱除邪灵的正气。 6.囿于天命之人 “你有什么骗我的么?” “没有。” 庞云天突然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手臂被头压得发麻。眼前的电脑屏幕闪着一张张卫星图片,惺忪的眼睛看着有些模糊。 他感觉被一群老妖怪围着,然后用自己的气场与他们抗衡不是件轻松的事。就像现在的他,回到办公室后就一直睡觉,有种元气大伤的疲倦。他双手把着扶手,用力的支撑自己站了起来。感到眼前有些发黑,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酸痛感很真实。 庞云天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阴云中透着少许光亮。天似乎很低,低的要整个拍下来的样子。也许会有雷电吧,他心里暗想。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紫色的闪电如同紫色的苍龙在远处的山与天之际翻滚,撕开了阴暗的云层。白色的闪光照亮了少年眺望的面庞,一闪而过。庞云天静静的等着,等着苍天的叹息。 “轰隆隆……”并不是炸雷那么响亮,但是却有着撼动天地的力度。庞云天微微摆着头,像是听京剧高手唱的戏文中,最后一句那个荡气回肠的尾音。 烨烨雷电,不宁不令。 庞云天至今记得自己被告知祖父离世的那一天是雷雨天。那时他才6岁,哭闹着要母亲给他看看祖父被白单覆盖下的面容。但是母亲说祖父得了恶劣的传染病不治身亡,遗体也会有病菌传染,所以不让他接近。 哭闹声没了,因为幼小的身体失去了不断吵闹的能量。他呆呆地看着天边蓝紫色的闪电,听着一声又一声雷鸣。祖母曾告诉他人各有命,阎王要谁三更死,绝不留他到五更。幼小的庞云天真的知道了什么是天命,也开始憎恶天命。 陶五月曾问过他为什么要那么尽力帮助董小青离开石城,他自己也很仔细的想过。也许答案很简单,不是所谓的兄弟情义,更不是高尚的助人反天。 喂,庞云天,你为什么愿意帮助一个二百五呢?我啊,我很好奇啊,他能走多远呢?少年在心中自问自答,没有自觉到自己对千篇一律生活的烦躁。 再之后,被他不经意而引入绝境的哥们,离奇的脱离了绝境,带回了祖父的消息。少年的庞云天开始相信天命了,所谓天命,如他这般弱小的蝼蚁又何以理解。他明白了他们都是天命的棋子,不管是他还是董小青,会议室那些坐镇石城就超越世界的老妖怪们,他们都逃不过天命的安排。既然如此,祖父重新出现,他也不用急于相见了。祖父带的消息,他没有告诉父母,因为他相信自己已经明白了这次的天命安排。 雷声渐远,庞云天拿出了手机按亮了屏幕。下午,3点14分,一条新短消息。拇指点开了信息。 云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爸妈不在,我做给你吃。哼哼,别不来啊…… 透着文字庞云天读到了女友撒娇的表情,他露出了一丝笑意,放回了手机。 庞云天怀着期待的心情下了班。老实说他觉得陶五月会是个贤妻良母,最起码把他的胃抓住了。青春期的荷尔蒙总是吸引他想和女友独处,尽管压制着*,可是还是会有生理反应。一个拥抱一个吻就会使他浑身发烫。 今晚的陶五月有些奇怪,总是盯着饭后的红茶发呆。庞云天也就每喝一口都看一眼她的表情,少女会微微眯下眼睛,咧下嘴,就像是听到了令她牙酸的声音。 “五月,你怎么了?”庞云天语气轻快的问道。 “喝,喝完茶我就告诉你。”陶五月的语气带着大义灭亲的执着。 庞云天没有退缩,把热红茶一饮而尽。陶五月看着空了的茶杯,两只大眼睛瞪的很圆。然后开始默默地扳着自己的手指头,五只手指头握成拳的一瞬间,庞云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但是依旧坐的很直。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声音清脆,试探地问着。 “庞云天。”庞云天声线毫无起伏。 “你最爱哪个女孩?”陶五月前倾着身子,声音有些发颤。 “陶五月。” “哈哈,我也爱你!那你有没有背叛‘飞鱼计划’?”她更加激动地问着。 “没有。”少年嘴唇机械的动着。 “我就知道你不会!哈哈!”少女站起来,想要给蜡像般的男友一个拥抱。但是,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慢慢地走到他身前,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你有什么骗我的么?” “没有。” 第三十六章 执行(四) 7.唐梓欣的准备 穿着白色睡衣裙的唐梓欣粉白的脸上两个黑眼圈,她拿着笔在日历上圈上了17号,然后愣住了。她盯着日历盯了几分钟,手上的笔轻轻地落在了地板上,没有察觉。 突然,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沙沙”的纸摩擦的声音。伫立在墙壁前的少女发疯似得把日历从当前的8月一页页地翻到1月,然后又翻了回去。满篇的圈圈,直到8月17日。她掩面慢慢蹲下来,肩膀耸动着,踩着白色毛绒拖鞋的脚跟发白,少女白的像是墙壁的一部分。 “铃……”电话铃声格外的响亮。唐梓欣立刻站了起来,素白的手揉着红红的眼圈,小脚藏在大大的绒毛拖鞋里跑起来有些拖沓。 “唐教授你好,我是傅涛,我有事要报告。”电话那边的年轻的男人很有礼貌,但是似乎有些心急,没等唐梓欣先说话就以为电话那边的是唐柏杨。唐梓欣握着电话往下放,然后停住了。她愣愣地看了电话几秒种,又拿到了嘴边。 “你好,傅涛,我是唐梓欣。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转告给爷爷。”少女清脆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傅涛的那句“喂,唐教授您在么?”于是,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下。 “原来是梓欣啊,抱歉这个事还不能和你说。嗯,今天天气不错啊,梓欣你在家么?你在干嘛呢?我好几天不去拜访真是很想你呢,也许……”傅涛组织好了一大串话,干净的声音就像他平时在唐柏杨面前的形象。但是唐梓欣并不买账。 “傅涛,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不要总不阴不阳的。有话就请明说。” “呵呵,梓欣还真是刻薄的可爱啊。其实这件事告诉你也没什么,董小青的今晚离开石城的计划我们全掌握了。他肯定会被我们抓住,我愿意和自己赌一把,你不会告诉他对不对。哈哈哈……”男人发狂似得笑声有些嘲弄。 “你是不是说过你喜欢我……”少女的声音突然有些柔和。 “不,我是爱你呀!梓欣,我是爱你啊!”男人发疯似得在电话那边大叫着。 “是么,那我让你帮我做什么你都会答应么……”少女越发的气若游丝。 “当然……就算我知道你想救董小青。”男人的声音带着激动后的颤抖。 “那,你去死吧。”唐梓欣目光微聚,冷冷的说完这句话,放下了电话。 电风扇很安静的在头上盘旋着,唐梓欣看了看它,转的没心没肺。纤白的手指在柔顺的发丝中狠狠地抓了两下,然后放下。她转身走回了卧室,拿起了白色大床上的手机,开始编辑短信。电子屏幕上,五笔打字飞快。 如你所料,飞鱼计划部分暴露。我下步该如何行动,是不是要继续? 她点击了发送,然后毫不犹豫的把手机投进了自己的包里。黑色的皮包上蚕丝线绣着小孩骑着一只燃烧的大鸟,淡淡的图案显得神秘。这个皮包是祖父送给她的,而图案是她自己绣的,源于一本她读的小说中的人物与他养的宠物。 唐梓欣背对着门口,迅速的脱下了睡衣,缎子似的脊背白嫩光滑,长发柔柔的披在上面。她穿上了一套黑色的紧身衣裤,布料平整没有多余的装饰。右手手指撑着一根黑色的皮套,左手握住了头发高高吊起,十指如演奏般配合的毫不拖沓。转眼间一个简单的高马尾扎好了,发梢在腰际摇摆着。 她把角落里的黑色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衣橱里一件件各个季节的衣服,款式颜色都搭配的很有讲究。白色的紧身半截袖衬衫,下面玫瑰色的短裙引人遐想。黄色的宽松帽衫里面是白色的背心,下面黄色的运动裤很青春。黑色的毛领皮衣,下面深蓝色的牛仔裤,口袋中还有几寸长的白色链子很酷的感觉。祖父送她生日穿的白色汉服也在其中。 衣橱的下面是一排各式的内衣。从火辣的半杯的红色吊带,到普通的白色双肩带,甚至还有粉色的绣花肚兜与长长的整齐的束胸。 少女不慌不忙,很快地把它们全叠好放在了皮箱里,然后扣上了皮箱。 她坐在床上看着空空的衣橱与安放在地中央的皮箱,有些眩晕。直直的上身重重地倒在床上,不理会身后的马尾被折成了扇形。一只手摸到了皮包,然后掏出了里面的手机。电子屏上显示着一个短信符号。 计划不变。 唐梓欣看着四个黑色的字,熄灭了屏幕光,放回了手机。她双手撑着床直接跳到地中央,双手扳倒了重重的皮箱,然后按开了盖子。满满的五颜六色的各式衣服挤在一起,就像一个个唐梓欣在一起。 嘿,你看着我干嘛? 喂,你看我美么? 哈,你真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只不过有着漂亮的脸蛋儿。 “我说,你们啊,别逼我啊……”少女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箱子,自顾自地叹息着。她弯下腰,纤长的手指死死地把住箱子边,瞬间举起。到眼前,手指同时旋转,箱子口里一件件衣服整个落在地板上,乱乱地洒在了地上。 8.夜歌的预感 阳光静好的一上午,头发被睡的乱糟糟的少年一直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他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像一个等着暗恋的女孩上线的青春期男孩,紧张又期待。 董小青从早上起床就感觉自己有些反胃,于是他有些心慌。他作为一个靠胃觉评判自己心理状态的人,小时候最难过的一次莫过于听说祖父过世的消息,然后他就好几天没有进食。并不是心理上的过度悲伤,他倒感觉悲伤是一种能进入胃部的东西,那种好似粘稠胶状物的东西沉甸甸地堆积在胃里,撑得他什么也不想吃。 也是从那以后,他每次有什么不安的事情都会在解决前不想进食。 应该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到底那里有问题呢?是舍不得家人呢,还是突然就想找理由放弃呢?少年坐在电脑前不断的自己问自己,阳光照在他的额头上的汗珠,晶莹饱满。 眼前的管理界面和往常一样平静。黑色的那面只显示用户们在接受或是提交什么任务,白色的那面不断的发布或是终止什么任务。交易时时刻刻地进行着,钱财、信誉、荣耀与权能一样样的商品在大家心中标着价,人性的天平各自心中衡量。双赢满足着所有游戏者的*,唯独无聊了作为庄家的少年。 突然,黑白相间的临时对话框闪了一下。被冰封的般的少年融冰了似的突然眨了眨眼,然后右手迅速握住了鼠标,在屏幕上白色箭头先是慌乱的晃了一通,然后点中了频闪的对话框。矩形的对话框上方是黑色的,最上面显示着白色的汉字——夜歌。 夜歌:红发,关于你的委托,我也是不久前看到。前几天工作有些忙,所以就直到今天有空才静下心仔细的来预感一下。但是由于得不到你的真实姓名与长相,我的预感很有局限。 董小青看着对话框中的文字,挠了挠自己有些发油的头发。单手快速的打字回复着,下方全白色代表着此时他作为一个委托人,最下面黑色的汉字显示着红发。 红发:抱歉不方便透露我的真实姓名与长相。这样,我的网络位置我一直是自己设置成别人无法探寻状态的,我可以把设置改一下,但是只有5分钟时限。如果超过5分钟,会被一些调查我的人发现。你根据我的所在具体位置进行下感应,谢谢了! 夜歌:呐,听起来有点《黑客帝国》的味道,好,我尽力。 红发:夜歌姐姐,不胜感激! 对话框终于不再闪动。董小青打开了管理员保护设置,心里竟有一丝刺激感。安静的屏幕让他有些困倦,他幻想着另一端的女人盘腿而坐,美丽的脸上大大的眼睛闭着,睫毛微颤。看起来像是个巫女,或者说是魔女。有神秘感的女人总是令人着迷。 对话框再次闪动。 夜歌:你会有危险,但是并不致命,要小心你的伙伴。 董小青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手指悬在键盘上空迟迟不落。 夜歌:喂,少年,你喜欢赌么? 夜歌摸莫名的多说了一句话,董小青更加的迷茫了,手指颤抖的在的键盘上输入着。 红发:我不会赌博。 夜歌:哦,这么说你真是个少年啊。我还以为红发大人是个老成的男人呢。 董小青看着这句话有些气短,这个女人在讨论组里冷冰冰的,原来也是个闷骚妞,会瞎猜管理员身份。他歪着嘴角上扬,眯眯着眼睛,开始准备调戏一番。 红发:姐姐说话也很小女生气啊,肯定是个人老心不老的大美女。姐姐是不是没有男朋友呢,你看小生我也算是才华横溢有上进心的好青年,不如有空一起喝两杯畅谈人生啥的? 夜歌:别和姐拼酒,除非你不要命。好了,我还有工作,拜拜。 董小青看着黑界首页的提示——5级用户夜歌下线。感觉空落落的。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着16点43分,夏日的阳光还是那么灿烂。少年拿着手机站在窗前看着不再炙热的太阳,它的光芒穿越了光年爱抚着万物与疯狂的年轻人。 “喂,小糖糖啊,我们三个小时后在你家门口见面。嗯,没错,也就是说我会去找你的。好,夜行衣是必备的嘛,我们做侠客的怎么能少了那种神器呢。好啦好啦!开心一点,让我听听你的笑声好不好?”董小青微笑着看着太阳,就像看见了电话那边的少女。 于是,晚上7点多,新月初升的街道上,黑色紧身衣勾勒出美好线条的少女与一个看起来像是被黑色破布包裹成发动伊斯兰人的二百五会面了。唐梓欣在习惯了董小青的节奏后表示这根本不算跳戏,一个在夏天说要跳河里游泳就会脱得只剩一条泳裤以及一个在毕业典礼上cos漩涡鸣人的男人,他很难有正常穿戴。 “你再用那种看垃圾的表情看我……我就不带你走了,你,你说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夏天是不是随时穿着泳裤,还有就是在我印象里应该是不存在的cosplay社,它的社长今天cos的是谁,被烤糊了的木乃伊么?”少女清冷的声音里尽是嘲讽。 “唉,丫头,你还是太年轻啊……废话少说,我们去医院。”董小青装作神秘的样子,顺便拉着少女冰凉细软的小手,迈开了步子。 “去医院干嘛?我们计划不是从科研局904去地下么?”唐梓欣拉住了向前的董小青。 “计划变更,从现在起,行动计划改为从医院地下进入。这个耳机戴着,这个无线频道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今晚就用它联系。”少年的目光清冷如水,他一手放在左耳边,一手往愣住的少女手里塞了一粒凉凉的东西,语气坚定。 第三十七章 执行(五) 9.护卫队 “欢迎各位精英进入石城护卫队无线频道,我是队长傅涛。”男子干净的声音在无线电里传来。庞云天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夜晚7点15分。他习惯性地按了按扣在头上的无线耳麦,聚精会神的听着。 “作为一个入队一年的人,我也没有太多实战经验,所以还是靠大家互相学习了。战队二年级的我都认识,现在请今年毕业的被选入护卫队的一年级们和我认识一下。今年的一年级共3人,请你们在频道里有序的各自发言。”傅涛穿着黑色的运动服,使他本来就偏瘦的躯体看起来更加瘦弱。这个眯眯着眼睛一直微笑的男子斜靠在控制中心室的墙壁边,眼角的泪痣看起来有些妖,他单手扶着头上的耳麦。控制室的女工作者们不时地偷偷瞄着他,生怕这个看起来很需要人保护的慵懒男子会随时倒下。 “队长好,我叫苏欣,目前在我局气象部工作。擅长飞镖与柔道,但是我是个温柔的女孩儿哦,我不喜欢伤人的,所以我的作战方式一般以制服为主。我还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哦,我希望和大家成为好朋友,我很喜欢做蛋糕的,如果有机会……”开朗的女孩儿说起来有点停不下来的感觉,于是她被打断了。 “谢谢苏欣,下一位。”干净的男声很有礼貌。 “队长好,我是沈晓宇,目前在我局计算机信息科室工作。我擅长唐刀。大家和我开玩笑可以,但是别说我娘,上一个那么说我的家伙还在医院呢。”这个名字文弱的少年嗓音倒是很低沉。庞云天一手拖着下巴,一手在本子上记下了沈晓宇这个名字。 “好,最后一位。” “庞云天,卫星部,擅长拳术与摔跤。”庞云天的笔在本子上不断的勾画着圈圈,淡漠的少年惜字如金。 “一会儿你和我去地下二层进行防守,期待你的表现,庞云天。”傅涛平静的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关闭了无线电通话。他优雅的摘下了耳麦,理了理有些被压扁的头发,向着刚刚一直对他行注目礼的女孩们点头微笑。女孩们则是如同被班主任抓住没有好好自习的学生一般,瞬间都仔细的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有个呆萌的少女红着脸看着黑屏中自己的脸。 傅涛耸了耸肩膀,双手插进裤兜转身推门离开了。 庞云天作为一个石城学校格斗社传说,在毕业加入科研局后被强制编入了护卫队。所谓护卫队也就是石城的青少年中,拥有特殊搏击战斗能力的人组成的队伍,一般不超过十个人。护卫队的队员们一般是普通的工作者,但是一旦出现了破坏规矩的人或是入侵者,他们将会接受石城人们的委托进行抓捕。 作为一个轻易不出手,也不喜欢打架的人。庞云天也是在上午才得知自己是本届护卫队新人,并且被派去执行抓捕严重破坏规矩的人——董小青。他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照常自己的工作。 陶五月也是照常和他一起吃午饭,兔子一般的扫荡了所有的蔬菜,然后拿着他的手机玩上半个小时。当然他的手机没什么好玩的,陶女侠只是在进行例行检查。对“飞鱼计划”以及董小青和唐梓欣只字未提的少女在临走前给了他一个无线入耳式耳机。 庞云天拿下了头上的无线耳麦,黑色的耳麦并不是笨重的扣住整个耳朵的结构,而是轻巧的架构,仅仅包住了耳廓。 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盒,轻按按钮,上盒盖自动弹开。小巧的螺丝刀,小巧的剪刀,小巧的镊子……全部都别在下盒底,整整齐齐亮亮晶晶的。它像是一个好厨师的刀具盒,而庞云天就像一个好厨师一样保养着它们。 少年熟练的用螺丝刀旋下了四个左侧的螺丝,卸下了左侧的耳麦外壳。里面的结构并不是特别复杂,而明显少年的举动有些粗暴,有着快刀斩乱麻的果断。他用剪刀生生地剪断了所有的线,然后用镊子夹出了听筒核心部分。 就像一个外科大夫的操作,庞云天将小小的无线耳机粘在了被掏空的部分,又将外壳用原来的螺丝固定住了。他再次扣上了耳机,左侧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个耳机戴着,这个无线频道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今晚就用它联系。”少年的声音柔和坚定。 10.最后一夜 夜空深沉如水,小船似的一轮弯月停泊在正中央,安静的可爱。 夜色下,黑色的少年拉着黑色的少女快步疾行,远处看他们很有雌雄双煞的气质。在千年前那种皇家至尊,帝临四海的年代,这样的毛贼一般都会被拿着铜锣大喊“小心火烛,预防盗贼。”的小卒发现。然后雌雄毛贼双双落入帝都刑部大牢用来顶某个大官员的死罪。第二天菜市口就会横尸一对儿少年少女,成就了小卒的百夫长。 现实的悲剧里向来没有挺身相救的大侠,或是清明善断的好官。 而真正的现实是这对儿小老鼠毫无危机与恐惧,它们类似于常年吃耗子药产生了抗性的变异种。比如此时的公耗子正在频道里说着“小天天啊,桃子啊。你们的婚礼当哥的也没办法参加了,等以后哥在外面混的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了再回来,到时候你们儿子不给我做干姑娘我可不干……哦,不对啊,我是说你们生个女儿给我做干儿子……唉?好像哪里不对劲?” “欣,让那个二百五闭嘴。”频道里传来了陶五月很有杀气的声音。 “五月,你确定现在医院一层人不多么?”唐梓欣跟在董小青身后,轻声地问道。 “还好吧,你俩就放心吧,只要你俩不搞出太大声音,那些推着打完针的孩子去睡觉的护士才没空理你们呢。唉,最近很奇怪,很多小孩子都病了……” 他们的对话一直传到庞云天的耳麦的左侧,只是他一言未发。一身黑色运动装的少年带着一付自制的手套,皮质的手套上每个指头关节处都有尖锐的金属,指尖处细小的倒刺反着藏不住的冷光。他控制着呼吸,环顾着自己身处的这个空旷的大厅,除了一个讲台与两扇门基本没有什么突出的空间特征。真是个讲道诵经的好地方,他心想。 “放松点,你身上的杀气可以把还没到904的目标吓跑了。”傅涛还是那身灰色运动服,慵懒地靠着那扇最后的门。他微笑着看着前面的少年,虽然庞云天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但是他感觉到了少年浑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 庞云天回过身,看见那个有些妖治的男人抱着膀露出洁白的手腕,怀里的银色短刀狠打人眼。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我们没必要在这里等,董小青不会功夫,他一到904就会被上面的人抓住。” “嗯哼,不过,你是他的朋友,你也觉得他真的会从这个路线走么?”傅涛依旧是笑脸。 “根据我所掌握的,他会从这里走。”庞云天面无表情,看着傅涛的眼睛与那颗漂亮的泪痣。后者突然莫名的笑了,短刀的刀身随着男子的腰腹一起弯了下去。庞云天邹着眉看着笑的很夸张的男人和那把软刀。 “喂,你有这扇门的钥匙?”左侧耳机突然传来唐梓欣的疑问,庞云天不再看门前狂笑的男子,他转过身仔细的听着频道里的对话。 此时的董小青拉着唐梓欣来到了医院的一楼楼梯下半层的门前,门被锁着。他脸上笑容诡秘,就像一只狐狸。唐梓欣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钥匙,小心翼翼就像捧着魔鬼的灵药,然后麻利的打开了铁锁,推开了通往地下的门。 就如陶五月当时对她所讲,唐梓欣在进入地下一层大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电脑。身边的少年没有给她猎奇的时间,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遥控器,弹指间只听机械通电后的运转声低沉,石材摩擦的声音质感。明亮的灯光下,地下一层平整地陷了下去,连接处的台阶被光晃得如同冰面。 董小青拉着愣住的少女继续向下走,唐梓欣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机械地跟着他走到了地下二层。寂静的空间两只毛贼的脚步声清脆,突然唐梓欣停了下来,微凉的手掌硬生生地扳过董小青的头,冰冷的眸子毒蛇般撕扯着少年的内心。 “喂,你,干嘛啊……”董小青大脑瞬间空白,他有些恐惧。 “是要吻下去么?神女大人?”空旷的空间,温柔通透的男声突然回荡。唐梓欣惊慌的放下双手,回过头发现了正后方的男子。他穿着整洁的西服正装,脸上带着机器猫的面具。 董小青看着大圆脸的机械猫,咧开嘴笑了。 “哥哥!”少年一步越过他的同伴,走到了机械猫男子面前。 “你就是神助?”唐梓欣冷冷地问到,明亮的灯光下垂下的发丝根根油亮。 “呐,我就是神助,也是董小青的哥哥。”男子的音调似乎没有过变化。 “喂,哥哥,你给我的这两样神器很有用啊!作为bug级别的npc,你是不是还有神器送我?”董小青兴奋的拉住了神助的手。 “当然。”神助边说边一声响指。 “董小青,大天才。大千世界等你来。董小青,人人爱。不玩不疯不痛快!董小青……”安静的大厅里,突然伴随着一阵阵录音,“小青号”冲了出来。董小青一步越过去,拿起了跑得没心没肺的小车,就像抚摸自家的小狗。他按灭了开关。 “再见了,弟弟,神女。”等董小青回过神,只剩下一句空荡荡的话音。 他看着对面而视的少女,没有任何表情的走到了二层的出口门前。 “开启生死门!”董小青感受着浑身每根神经的跳动,大声地喊出了口令。仿佛与墙融为一体的银色的门无声的开启,大厅的光只照亮了门后通道的两米,阴影处黑暗的看不见尽头。董小青捧着“小青号”看向了身后的唐梓欣。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 庞云天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左拳握紧又松开。突然,右边的频道里传来了干净的男声。 “我以护卫队队长之名下令,护卫队改变作战计划。904室内所有成员听令,你们赶去医院,想办法进入地下二层。” “为什么?他也许只是推迟了计划,也许有人告密了……”庞云天声音颤抖。 “呐,好戏应该落幕啦。我要用董小青的失败与终生年华,来获取我的前途!他不过是个笨蛋,企图利用声东击西的方式迷惑我,哈哈……”傅涛缓缓地直起身子,妖治的脸上笑的有些扭曲,他拿起了月色的短刀,刀刃直指庞云天。 “你不会是我的对手。”少年声音低沉清冷,双拳端在胸前。 傅涛向前迈出一步,后一脚直接跟上。偏瘦的身体高速旋转着,就像一个芭蕾舞者,舞姿中闪着刀光。庞云天没有后退,原地化拳为掌,在将要接上的一瞬间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傅涛的手臂。舞者的舞姿被迫中止,左臂被手套指尖的倒刺割出了一道道血痕。傅涛斜着嘴角,没有挣脱,右臂的短刀一闪间已经来到了庞云天面门。少年慌忙放开对手,后跳躲闪。 傅涛空了一刀,借着身体前倾顺势向前猛冲。右手反握着刀,左手一拳直奔庞云天面门。庞云天蹲了下来,双手撑地,像是要起跑的运动员。他看见对手又空一拳,双腿用力向上一跃,离地一米多的地方犹如滞空般对准傅涛胸口连踢两脚。 傅涛感觉胸口闷疼,预感到庞云天落下时会接上一记铁拳,只好自动倒地后滚翻拉开了距离。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眯眯着眼睛看着落地的少年,手中的刀身震颤着。 “有点意思,那么,我得用点真功夫了!”男子向地上吐了一口血吐沫。 没有任何花哨的姿势,傅涛眨眼间持刀来到了庞云天胸口,刀刃咬住了少年的衣服,直接切断了拉锁。庞云天惊讶于他的速度,侧身躲过了致命一击。但是软刀如同活物一般,它贴着少年挺拔的胸膛,刀刃已经向下斩去。刀尖撕裂了他的外套与他的腹部肌肉,鲜血慢慢地流了出来。庞云天看着自己的血液,喉结滚动。 “喂,我啊,可是见血不要命的人啊!”庞云天大喊着,刹那间脸色通红。 他左手握住了刀身,全然不顾被割破的手套与手心,血珠在刀刃上滴落。少年愤怒的抓住了对手的肩膀,倒刺深深地扎进了骨肉,瘦弱的男子被他单手抓了起来。 无线电的另一边,董小青听到了庞云天野兽般的吼叫。 现在的董小青处境尴尬,他发现在这个通道里每走一步就会有一盏选在他头上的小灯亮起。不往前走就不会亮。而现在的他和唐梓欣,已经走到了绝境。 一条岔路。 在正前方与偏右方有两个漆黑的通道,在三角交叉处,留着一座石碑。石碑上字体工整:前方通道为出口。本通道设计方式为传递感应联电与断电,并且必须把眼前两个通道的灯全打亮才能有电力开启最后的门。但是,不可以回头,灯亮的路如果重新走就是执行关灯。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少年低下头喃喃自语。 “什么?”唐梓欣摸着石碑,看了看董小青。 “当年庞爷爷牺牲自己,他走到了另一条死胡同为了打亮所有的灯。所以,我爷爷离开了,他只能在里面坐以待毙。这些门一旦打开就会在人离开后自动关闭,就像刚才我们走的那扇门,我们一进通道,它就关闭了。”董小青眼睛很亮,泛着泪光。 “所以,我应该帮你了。”唐梓欣开始起步走向了偏右方的通道,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温热。董小青在后面拥住了她。 “这个家伙竟然把这些东西写在碑上!真他妈自以为是,他想给探险者一次考验,他也许还自己以为自己是神呢吧。屁!我他妈就不信这个邪,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少年的声音就在耳边,唐梓欣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对了……”董小青放开了唐梓欣,低头看了看被放在一边“小青号”。少女疑惑地转回身看着他,然后眼神中露出了喜悦的色彩。 董小青弯下腰,拿起了小车,走到了偏右面的通道口。低声的说了句“亲爱的宝贝,全靠你了,去吧!去吧!” 小型马达声突然想起,齿轮的咬合交错摩擦出尖锐的声响。“小青号”大喊着“董小青,大天才……”那句很臭屁的口号,没心没肺的去执行自己的最后一次任务了。 “真是傻啊……傻的都令人感动!”少年看着通道中的一条光明之路。 董小青再次拉着他的女孩,开始向前,每一步都是跨越黑暗迎到光明。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庞云天,我搞定了,你呢?” “啊,让我歇会儿……我也搞定了。”庞云天声音有些小,他正躺在地上,瞥了一眼被他打到无法行动的傅涛,灰色的衣服上血迹斑斑。 “哈,哥们儿,我赢了!” “不一定,你还没完全出去。如果,我是说如果,事情会和我预想的一样,以后我们就采取第二个计划。”庞云天声音低沉。 “但愿不会吧。”董小青语调轻快。 11.神意 科研局地下一层的黑暗走廊里,庞星正在喝着茶,暖意让他很满足,嘴巴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他看了看栏杆外的老人,摇摇头笑了。 “哈哈,唐柏杨,我们的大局长。你这么厉害,还不是被两个小毛贼逃走了……啧啧,你也老喽,不行啦!哈哈……”庞老笑的很放肆,胡子上沾了些水珠。 “呵呵,这些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我说过了,我就是新世界的神,这也只是开始。让他们出去,是我的神意,他们还是很年轻的孩子啊……”唐柏杨的语气很温暖,带着一份慈爱。他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抖动着,目光炯炯看着栏杆里老神在在的庞星。茶杯里,热气袅袅。 第三十八章 齐聚山神像(一) 1.山神传说 深山里夜凉如水,并没有美好的虫鸣,倒是因为白天的雨使得周围的空气都潮湿了。胡晨躺在干爽的手工编织的草席上,感受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泥土味儿与酒气,久久不能安眠。此时在他的心里,白天看起来那个很有能力和情商的局长就是个不靠谱的老家伙。 被深深地看不起的局长就睡在另一个屋子,与张老汉一起痛快的打着鼾。 胡晨不得不佩服这些淳朴的山民,他们一旦愿意与你交好,就真的毫无保留。张老汉没等几人请求留下,就说一定要在家里多住几天。毕竟他儿子儿媳一进内山采药就会几天才回家,也够他们几位警察落脚。 马一山当即答应,并且扬言要尝尝山泉酿的老酒。张老汉一听有人陪喝酒,立刻笑的满脸皱纹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他到院子里就杀了一只鸡,开始准备饭菜,马一山更是披了一件破衣服开始点火烧水,对老汉讲着当年他在部队炊事班的轶事。 张老汉与马局长张罗了一桌饭菜,摆上了两壶老酒。老汉揭开壶盖的瞬间就是一阵酒香扑鼻,一向酒量不行的胡晨当场就晕了。于是在年轻的局长秘书的视线里,两个张老汉和两个马局长有说有笑的,他们推杯换盏。 老汉讲到当年开林造地建村庄,一口老牙吐沫星子乱飞,马局长也是不时地沉思点头竖拇指,嘴里不住地说“老哥你是真行啊。” 马局长也是讲起了当年对越自卫反击战,那时他才20来岁。枪林弹雨里死了那么多战友,说到痛处更是留下热泪两行。陪吃的四个年轻警察都坐不住了,他们还想今天把村子调查完就离开。可是看眼下的光景马局长才讲到战争一个月的前5天,刚讲到打进越南攻城拔寨。老汉听的更是起劲,拿着酒杯不停地敬马一山,嘴里不是特别清晰的嘟囔着“兄弟你有本事,你老哥我算是白活了……” 下午一点吃到四点,胡晨决定果断终止饭局。 “局长,咱们……”胡晨在心里一阵纠结之后,终于准备劝马一山带着他们去别的人家调查,而不是在山民家喝酒耽误正事。马一山停下了自己的故事,有些发红的脸上一对儿蒙着酒气的眼睛斜着看着胡晨。 “您先别喝了,咱们今天任务快完不成了……”年轻人声音越来越小,很没有底气。马一山收回了目光,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倒是张老汉很不满意。 “唉,小伙子,不是大爷说你啊。你们啥事都得靠你们局长么,没了局长你们鸟事都成不了?自己干活去,我得留着我老弟在这住几宿!”张老汉右手点指着胡晨,面色潮红。 “不急不急,小胡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唉,老哥哥,我想知道咱们这儿有啥传说么?就是,你们老一辈人代代相传的闲话啥的……”马一山微笑着摆了摆手,温柔的语气对着四个年轻的警察没有任何怪罪。 张老汉又拿起了酒杯,低头想了片刻,然后扬起了头。 “要说传说,还真有。那是我年轻那会儿,当时我们还没有在这半山左右建村子,我和老爹老娘都住在山脚下,家里也是靠山上的物什儿出钱。山民嘛,靠山吃山。当时没有村子,只是在我家几十米内有几户猎户,大家平时一起进山,一起出山,生活的不富裕但也是没啥不太平的。后来,有一年,闹了天灾。里山的大虫与长虫都像是搬家一样来到了外山,有些甚至来到了山脚下。当时我们的邻居就有被祸害了的,过往的人也有被吃了的。” “老哥哥,您说这大蛇和老虎出山了?那些东西一般都在老林里啊。”马一山面露疑惑。 “是啊!要不我咋说是天灾。唉,后来啊,我们发现半山处又一些很大的人的脚印,当时我们就害怕了。这大虫也好,长虫也罢,那都是愣货,还好治。这大脚的怪物那不是山猿啥的,就是野人啊!你也知道,多少辈人都说这地方有野人,但是我们就是没见过啊。一开始,我们都打算搬家了,搬到别的山边或是进城。可是后来慢慢的,我们发现了一些大虫和长虫的尸体,这些野兽也滚回里山了,我们这里也算安全了。”老汉可能是说了太久,就低头和马一山碰杯对饮了一口,然后又放下了酒杯。 “这么说,有什么救了你们?”马一山追问了一句。 “那是就山神啊!我们后来又上山,一路到半山,那些猛兽的尸骨越来越多。直到来到了现在这里,我们才发现了山神本尊啊。他很健壮,有个两米的个头吧,大脚赶上咱这一双脚大小了。浑身毛发旺盛,但是并不是很多,模糊的能看清脸,塌额头,高鼻子。走起来和咱们是一样的。当时就是偶然看见他在一个山崖边,一堆火下正烤着什么肉。这山神一看到我们,就吓坏了,直接跳了下去。不过,我们也知道这山神能耐大着呢,估计不会死。不过为了纪念他,我们在他跳崖的崖上的一座山峰下用石头刻了一座山神像。” 张老汉说完了传说,又小口地喝了口酒。马一山挠了挠头。 “嘿嘿,老哥哥,其实要我说那就是野人。不至于拜他当山神……” “嘿,别胡说,这救了我们山里人的,不管是什么生灵,那就是我们的山神!”张老汉眼睛圆瞪,语气激烈,眼睛里闪着信仰的光。 胡晨一直听完了这个故事,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他也端起了一杯酒,陪着笑脸坐到了老汉身边。说道:“大爷,您说的对!我敬您一杯。您还记得这事发生在啥时候么?” “嗯,记得!那是在1970年左右,那时我才十多岁嘛……”老人碰了下他的酒杯。胡晨没有再继续多问,只是走到了自己和其他几位警察的屋子准备洗簌。 已经快凌晨了,胡晨还是没有睡着。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但是又很朦胧。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惧怕入睡,他怕梦里狰狞的山神会将他撕开,如同撕扯猛虎大蛇。 2.猎物与猎人 周正宇与楚月只有5个小时,因为5个小时后黎明就会到来,指向的北极星就会消失。 周正宇用小手电筒仔细地看着楚月一路上画的路线图,进山前的公路被双实线描绘出,基本上属于东西走向。进山的山路被虚线描绘的有些扭曲,是一道垂直的缓坡,中间稍有弯曲但是没有影响到大体的走向。最后他们又基本垂直山路进入的狮鹫峰。 “小月,你还记得保康在神农架的哪个方向么?”周正宇手指停留在图纸上,突然抬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前的楚月。后者没有说话,只是点指了一下图纸的右上角。周正宇移动小手电筒照向了右上角,一个双箭头互相垂直,上北右东。 “保康到神农架是东向西,进山是由北向南,最后垂直山路进山就是从西向东。所以我们如果向着西方走就能走出山……”周正宇一边说一边凭着记忆在草图上用手指描画着。 他停下了笔,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微微点头的楚月。 “好,小月,就是那个方向。这回把gps仪器箱也给我,你就空着手好了。”周正宇指了一下他根据北极星方向推出来的西方,弯下腰去拎仪器箱。然后,他摸到了女人冰凉干瘦的手,没有一丝温软的触感。两个人都看了看向自己鞠躬的对方,沉默了一下。 “你要和我对拜么?”男人声音含着笑意。 “啊?”楚月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你已经很累了,救我来拎仪器吧,这算是上级对下属的命令!”周正宇口气严厉的有些刻意,但是双手却是捧起了楚月的双手,温柔地捂着。如果此时光线明亮,他肯定可以看见女人的脸有些红,当然他会以为那是冻的。 “我已经睡了很久了……”楚月小声地说。 “废话少说,你在这儿做个记号,我背包拿着仪器带路!”周正宇放开了她稍微缓和的手,再次弯腰拎起了仪器箱。这个白日里戴着眼镜看起来文弱的男人挺起了胸。他浑身绷紧了,外套敞开着,露出了被腹部肌肉撑起的白色背心,可以看出背心上凸显着一块块平滑的肌肉。他抖了抖肩膀,把背包调整的很正。 楚月熟练的拉开了背包的外层拉链,取出了一根红色的丝带,在身边的古树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等她回身,那个负重几十斤的男人已经慢慢地走开了。她忽然有些恍惚。几年来,她一直在周正宇身后走着,就像一个标记好了的随从。她一直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工作时认真忙碌的,做饭时笨手笨脚的,讲台上板板正正的。但是都很模糊。 这个背影——他一手拎着仪器箱,背上背着双肩包。粗壮的大腿一脚踩在草丛中,一脚正要落地。整个姿势由于地势不平显得倾斜。如果出去了,一定要把他画下来。楚月心里提醒着自己。大脑相机般保存了这个背影,图像清晰的让她想到就会回想到周遭的味道。 恍惚间她已经落后很远了,于是她快步追了上去。脚下的草很软很滑,使她有些狼狈。 “小月,你有没有用过枪?”周正宇听见了身后逼近的脚步声,轻轻地问着。 “嗯?没有。”楚月愣了一下,她不太明白周正宇为什么这么问。 “哦,想来也是,你以前是个老师……你知道么,一个枪手在瞄准目标的时候会很激动,即使是老练的枪手。因为他渴望击中的快感,所以肾上腺素会使他很自然的散发热量。但是,有两种人除外。一种是老练的警察,他们开枪不是为了击中目标,而是一种救赎,类似于对罪犯的送葬。神圣的职业使他们带着正义之心去开枪,他们更多的是怜悯而不是激动。”周正宇走的有些踉跄,但是这并不耽误他说话。楚月不时地端起双手,皱着眉盯着前进的男人,明明走路都吃力还要说话,她心里有些不放心。 “而这第二种,就是猎人。猎人眼里人也好,兽也好,都是猎物。所以他对猎物没有感情,他在瞄准时浑身是冰冷的,那也是一个猎人的绝佳状态。或者说,那是猎人特有的杀气。”周正宇边说边走。突然,他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棵老树。树干上的上的红丝带有气无力地垂着,暗红的有些丧气。 周正宇迅速地抡起了右臂,gps仪器箱在手中被赋予了一个速度,随后脱手而出直奔眼前那熟悉的老树。 啪!砰! 楚月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棵系着红丝带的大树已经被打穿了个小洞,摩擦起热产生的烟气从小洞中飘出。周正宇已经走了过去,他站在大树前面,小洞正好对准他的心肺。他慢慢地蹲下,摸了摸仪器箱,碧绿的草汁很鲜。 “所以啊,是猎人。只有猎人才有足够的耐心在一个地方等待猎物上套。”男人的龙凤眼有些明亮,他盯着仍在冒烟的小洞,喃喃地说着。 第三十九章 齐聚山神像(二) 3.接头(上) 韦成一直以为自己是萧峰萧大侠那样的侠客,凭着个人实力足以完成各种任务,加入某个组织就是绝对核心的男人。但是此时,他遭遇到了他人生中的阿紫那样的女子。 如果韦成是萧峰,那么故事里的确不适合出现一个阿朱那样的姑娘,而阿紫绝对是可以有的。如果没有阿朱,萧峰也许会被阿紫打动,毕竟那也是个乖巧漂亮妞啊。 韦成就处于被打动的过程。 一连几天的形影不离使他有些厌烦了即黏人又洁癖的于新格,每天听到最多的话就是“韦成,你先洗洗……”或是“你怎么这么脏?”。于是,从男子汉的自尊心出发,韦成忍无可忍了。 “你要是再这么啰嗦管我,我就自己找个旅店住好了!”少年的声音带着委屈的恼怒。 “呦,真有能耐,你走我就给你姐打电话说你拿刀伤人。你想想,你姐现在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而且她又那么关心你……”于新格仰着头阴阳怪气,可爱的脸上表情丰富。 “我靠,大姐你没病吧。你把我囚禁到你身边干嘛,你要是真喜欢我就给我点自由好不,我这几天和你在一块儿明显感觉自己智商都下降了。我原来不会说这么多话的!”韦成说出了他认识于新格以来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他脸色涨红,声音有些颤抖。 “切,不要脸,谁喜欢你。我就是觉得你挺好玩的,那么瘦弱还敢拿刀扎人……” “我是瘦,不是弱!”少年大声地反驳,柔软的额发挡住了眉毛。于新格捂着嘴笑的两只眼睛都成了月牙儿,在她的视角里韦成像一个发怒的流氓兔。 “喂,你别笑了……”韦成很无奈。“喂喂,你说那天警察看了我的身份证然后打了个电话,就让你把我带走了?我不是故意伤人么?”他开始故意转换话题。 “我怎么知道,我以为你得被拘留呢。还一个劲的替你说好话,说你被拐在先,不算正当防卫也算半个正当防卫……”于新格终于停止了夸张的笑,拉了下背带裤的肩带。 “哦,怪不得……”韦成低头摸了摸下巴,柔软的胡须才刚刚冒出。 “怪不得什么?” “那警察对我说,你女朋友人不错,就是傻了点……”韦成的声音很小,边说边后退。没有想象中的的反唇相讥,女孩盯着他的眼睛走了上来,抱住了他。洗发水的香味儿在鼻子尖环绕着,女孩柔软的双臂慢慢地攀上了他的脖子,整张脸埋在他的颈窝。 韦成双手有些尴尬,手心朝上停在女孩的腰身边,有些颤抖。 “没有抱过女孩子么,你要把双手放在我的腰上,别太用力……”于新格在韦成耳边轻轻地说着,她猜测少年的耳根会是个很好的敏感点。被当成新手的少年有些赌气的拿开了女孩的双臂,他看着于新格有些迷离的眼睛。 “我要去做一件事,这几天不能回来住。记得不要跟着我,我会回来。”少年的眼神坚定,声音低沉,就像去参加最后一战的将军。或者说是只身坐镇雁门关挡百万辽军的萧大侠。 于新格很想说话,但是她只是微微张张嘴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韦成把扑倒在自己怀里的女孩抱到了卧室里,他仔细地看着这个有些烦人的女孩儿,感觉还是很可爱的,而且并不是自己最讨厌的做作的类型。他看了一下手机,黄色的小屏幕上显示着2016年8月15日上午10点35分。想想自己和这个女孩已经合住快一周了,还真是没有感觉过得这么快。 他转身走了两步,然后停住了,的少年又转回身看了看穿着背带短裤的女孩,眨了眨眼睛。他又走回床边,拿起了一个叠的整齐的小毯子,铺开盖在了女孩的身上。 韦成一手把手机放在耳边,一手拉着挂在单肩上的网球包,看起来十足的高中生范儿。从于新格家里出来他就一付匆忙的样子,脸上愁容毕露。 “喂,休息时间到了,你安排吧。”少年故意压抑着情绪,声音毫无感情。 “你和那个女孩儿怎么样了?她不会跟着你么?”电脑合成的声音同样没有语调起伏。 “我给她的食物中下了轻量的迷药。” “喔,真是个乖孩子,爷爷最喜欢你这样听话的孩子了……” “我草你妈!你是谁爷爷?我他妈不是孩子!”少年一瞬间暴怒起来,他大声地对手中的手机喊叫着,过往的行人都为之侧目。 “果然你父亲没有教育好你,唉……对于一个天才少年侦探来说,接下来的任务很简单,我需要你和一个人接头。”电脑合成的声音连感叹语说的也很机械,听起来让韦成恶心。 “是谁?” “他是保康县大龙旅馆的老板,你去找他,说你是韦家下任家主。你们俩都有代号,你叫他‘毒龙’,他会叫你‘太子’。” 4.进击的韦天天 粉红女郎飞奔在沪鄂高速上,时速大约300km/h,此时是8月17日下午3点。 韦天天一身女式西装一步裙黑丝袜高跟鞋,标准的办公室女白领打扮。但是此时的她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一双美目泛着急切与怒气。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她把头发全扎了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与漂亮的五官,只是嘴巴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你告诉老板,我临时请假了,家里有事……”女人的语气中带着不可拒绝的霸气。 “可是,公司正在紧要关头。最近股市变化太大,公司的流动资金又周转不开……”vertu手机的另一边,女孩的声音稚嫩语气中带着乞求。 “其他人是死的么?都不会看大盘?告诉老板,这几天咱们的股票先别管,大华的股票有多少收多少一直收三天,三天后全抛!他要是挣不到2000万,让我嫁给他那个傻儿子我都没意见!”韦天天愤怒的挂掉了手机,脑子里一闪而过那个头发染成了7种颜色,打个耳钉都要住院,拿个吉他五音不全就说自己是音乐人,会个倒立就说自己会托马斯全旋的杀马特90后男子。她为自己打的这个赌着实恶心了一下。 疾行中的粉红女郎一直霸占着最里面的快速车道,超越着一辆又一辆车。韦天天心里很是痛快。她回想起在美国留学时,她每个月都会去师父的改装车基地逛一圈。师父是个30岁出头的美国女人,那种高兴了就会披散着头发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握着方向盘把车加速到400时速的女人。 当然,如果有哪个公正的人对她说,她触犯了山姆大叔的哪条法律之类的。这个女人毫无客气的把透视的胸罩从怀里掏出来套在那人的头上,嘴里大骂着“sonofabitch”手上的空啤酒瓶已经招呼上去了。 于是,在韦天天看来,德克萨斯的小旋风一向如此,尽管师父有一个女性伴侣。 师父会在每次韦天天去她的基地到访时开一瓶正宗的中国老白干,韦天天也不问她是怎么搞到的,三个女人会默默地分享这瓶烈酒再一起上路。 “tiantian,youshouldbemygirl.”微醺的外国女人撅着红唇语气中带着诱惑,而她的手环过她身旁的金发女郎的香肩,扣在了那饱满半露的胸口。 “catherine,yithinkitisenough.”韦天天尴尬的看了一眼正靠在凯瑟琳胸口的金发安妮,她美的像是喝醉了的维纳斯。 一瓶白酒下肚,三个女人就会开上各自的改装车跨州自驾,通常1000多公里她们最慢3个多小时也到了。当然在凯瑟琳的概念里不存在飚车犯法,她认为这和她的性向一样。 总之,在美国的半年。凯瑟琳多次向韦天天告白都被拒绝,但是她仍然愿意教这个聪明漂亮的亚洲女孩飚车,并且主动帮她改装。她也曾问为什么韦天天要把那些高档的零件套上一个q7的外壳,韦天天对此表示作为一个中国公民怎能和你们比啊,开豪车会被政府的纪检部门查的。 而现在的韦天天,就如同当时的凯瑟琳——完全无视法律。 “喂,天天,你这是犯法啊……被抓到就糟了……”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也许是受到车速与地段的影响,信号不是很好。但是韦天天也没有让他说完。 “被抓到就会被检查,就算不坐牢也会辱没家风,我就不能进你家门了,是吧。可是关我屁事,我弟弟现在有危险,我不求你帮我什么,只要别告发我就好!”韦天天没有给未婚夫说第二段话的机会,愤怒的挂了手机。 窗外的景色一直在倒退,基本是模糊的,车里的时间就像是静止的,韦天天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道路。为了让自己冷静的开车,她关闭了导航语音。突然,vertu手机再次亮了起来,红灯黄灯闪的很开心,只是被强制关闭了提示音。烦躁的女司机余光瞥了一眼来电,还是拿起了电话。 “嗨,peter,怎么了?”韦天天的声音出奇的温柔。 “喂喂,天天么,我说话你能不能听得见?”一个尖细柔软的声音显得做作,很明显是个男人在说话,但是却硬是娘娘的。 “哎呦喂!宝贝儿大小姐,我可算联系到你了……我跟你说啊,你们家明鑫可是着急了,到处找你呢!有啥事和我们商量呀,咱俩还是不是好闺蜜啦……”peter成功地用他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腔唤醒了狂化版韦天天的母性。 “唉,你怎么也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多难过啊。别生气啊,亲爱的,我去看我弟弟,他好像有些麻烦,等改天我们一起去做spa好不。”韦天天尽量安慰着自己的男闺蜜。 “那好吧,对了,你弟弟不是去上大学了么?” “没有,这个有空我和你解释。我先挂了,信号太不好,我还开车呢!对了,爱你啊!”韦天天语速很快的结束了对话,还不忘对着电话亲吻一下。 第四十章 齐聚山神像(三) 5.接头(下) 徐龙的形象在韦成心中是一个完全的坏人标杆,如果让韦成想象一个坏人的样子,那么不喜欢把思维浪费在形象思考上的他肯定会指着徐龙。 对此徐龙倒是只是嬉皮笑脸,一付皇上您说奴才像猪奴才绝不像狗的样子。 想找到大龙旅馆并不难,毕竟保康县城又不大。而这个上中下三层的旅馆也算不小了,所以韦成只是问了一个早上晨练跳广场舞归来的老婆婆就找到了。老婆婆很热情地招呼这个很有书卷气的柔弱少年与她同行,一路上讲述了自己如何从舞伴都找不到的新人混成领舞的过程。韦成不得不对老婆婆肃然起敬,心想真是一部现实版《甄嬛传》。 “小伙子,进去吧。那不是牌子上写着呢么,大龙旅馆。”老婆婆慈祥地笑着,手指指着一楼上的招牌。韦成点头微笑,微微鞠躬。 韦成进入旅馆门,看见有两对男女正围着前台付款,前台里坐着一个浓妆的女孩儿,丝质睡衣胸口有些低。一个男子一边掏钱包一边盯着那雪白的胸口,引得他旁边的女人一只手挎着他,另一只手在他胳膊上一下下地拧着。韦成虽然看不见男孩的正脸,但是能感觉到那个家伙心里的咆哮与长袖下面紫黑色的斑点。 “麻烦让一下。”少年的声音清冷,他轻轻地推开了堵在前面的正在虐待男友的女人,凑到了前台前面。那女人一脸不满地看着他,刚要开口挑事就被刚刚付完房钱的男孩拉走了,长相白净的男子看着回头与他目光相对的韦成,目光里有着心照不宣的感激。 “请问一下,这里有一个叫毒龙的男人么?”韦成平静地看着眼影夸张的女孩。而后者在给另一对儿男女找完钱之后才抬起眼皮看了韦成一眼,然后又翻了下去。 “你见过姓毒的人么?我们这儿没有叫毒龙的。”女孩再也没有看韦成一眼,语气中满满的不耐烦。 “那你们老板在么?我找他有急事。”韦成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 “找老板?呵呵……我们老板忙着呢,你以为你是谁?工商局还是税务局?要不是就赶紧滚蛋,打扰老娘正事!”浓妆女孩仍旧没有抬头,只是换了个坐姿,右腿叠在左腿上,显得双腿雪白纤细,但是可以看见一些黄色的斑痕。 韦成在她没注意的情况下绕过了前台已经站在了她面前,空着的右手手尖触碰了女孩大腿上的斑痕,细嫩软滑,但是有明显的凹陷感。 “我操!你他妈耍流氓啊!”被摸大腿的女孩突然站了起来,嗓音很有穿透力。她本来就惊异于不知道这个少年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的,又被猥亵了一下,瞬间又气又急,有些口不择言。韦成看着炸了锅的女孩儿,有些尴尬,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被打,又被迫吸毒,甚至被迫用身体讨好那些你看了都恶心的人。为什么不离开呢?有困难可以报警啊……”韦成的目光没有离开女孩儿伤痕累累的大腿内侧,就像看一个花季少女的屈辱史,残酷与丑陋随着血液从头顶流到脚趾。 “你给我滚!滚!”女孩儿突然发疯似的拿起了椅子,细瘦的手臂居然把椅子举了起来。眼泪在她红红的眼圈里没有流下,咬着牙带着哭腔怒吼着。 “关你屁事啊……你这人……是不是他妈的……他妈的有病!”女孩终于绷不住了。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地放下椅子,身体也蹲在了地上,嫩藕般的手臂抱着膝盖。 然后,就这样的很寂静。空气中只有女孩啜泣的声音,韦成吸了下鼻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有种闯祸了的感觉,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少年一步步地后退着,就像打碎花瓶企图逃离现场的孩子。但是,他不知道花瓶的主人就在他的身后。 于是后退的少年撞到了站在前台出口的主人,韦成只感觉自己的双肩被抓到了,一付男人的手掌很宽厚有力的样子,但是施加的压力并不大。与其说是抓到了他的肩膀,更像是扶住他,怕他过于瘦弱而随时摔倒。 回过头,一个标准的坏人像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韦成扭过身子仰视着比自己高一些的光头男子,有些眩晕。 “哇!果真是‘太子’大人啊。哎呀呀,属下接驾来迟还请见谅噻!”光头男子由于过于激动直接把韦成整个人扳了过来。谦卑的语气与粗暴的动作完全不搭调。 “你是哪个?”韦成挑了下眉毛,学着用对方的四川口音问道。 “我就是这里老板嘛!我叫徐龙。”光头的男子终于放开了大脑空白的少年,伸出了一只右手。 “毒龙?”少年下意识地搭上了对方的手。 “太子!”男子双手握住了韦成的手,腰腹微微弯下,双眼看着少年网状运动鞋的鞋尖。 在前台角落里蜷缩着的女孩停止了哭泣,她抱抬头看着貌似彼此很有眼缘的两人,明亮的眼球在红红的眼眶里一动不动。他默默地站了起来,摆好了椅子坐了下去。右手熟练地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镜子和眉笔,开始补自己哭花了的妆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韦成并不清楚徐龙是什么来头,只是感觉这个和面善不搭边的男人对自己还不错。这种不错基本具体到韦成的每个需求与潜在需求,韦成咳嗽两声徐龙都会买回一大包感冒药。 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让韦成感觉自己并不像一个旅客,更像是主子驾临到奴才家应有的待遇。但是他每每看到徐龙光头反着明亮的光,笑的很谄媚,一付讨好般的样子。他就感觉自己在对方眼里像是一颗易碎的卵——一颗被妖魔用以复活魔王的卵。 一天半就这么过去了,韦成正在闲的没事做,想要确认接头完毕如果没有后续就离开的时候。徐龙说有要与“太子”大人一起执行个任务。而徐龙关于任务的唯一要求就是,他将替韦成保管韦成的一切联系工具。韦成倒是没什么意见,他把自己的所有电子产品放进网球包然后交给了徐龙。实际上为了这几天不会接到醒了以后的于新格的电话,他一直关机。 “我知道是谁发布的任务。但是,你必须先告诉我任务地点是哪。”韦成一遍递给徐龙网球包一边问道。 “神农架,太子,我们要去神农架!”徐龙出奇说着普通话,眼神中闪动着荣光与向往。 6.古林枪战 韦志刚踩在林中杂乱的草地上,并没有看上去的柔软倒是有些陈年的烂树根和有些石块在绊脚。他刚开始披着外衣,后来双臂伸回了袖子里,拉上了运动衫的拉链,周围潮湿的空气是他感到蚀骨般的寒冷。 同样的,使人寒冷的还有一片昏暗,只是这没有挡住用心办案的警察。 韦志刚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普通人,他拥有一个令人艳羡的过人之处——超强的夜视能力。在部队服役时,一次他所在的连队被派去灭一个商场的大火,作为排长的他身先士卒,但是却在火熄灭后迟迟未归。最终战友们在几个倒塌的大型货架下面找到了他,医生认为他是吸入一氧化碳偏多而昏迷,但是由于身体素质原因,没有造成太大损伤。但是,在医生给他检查烟气对他的眼球损伤的时候,一位有经验的老医生看出了他的瞳孔似乎不太一般,于是给他进行了单独实验。 韦志刚先是在盛夏正午操场上站了两个小时军姿,刚强的青年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山,全然不顾脖子上流下的汗。然后他被带到了一个狭小的房间。随着门“咣”的一声关闭,他处于一片黑暗。 这个房间的确是黑暗了,并不是刚刚在强光下太久再进入一个昏暗空间而产生的视觉上的失明感。根据医生的设定,这个房间的光照强度不足0.1lx,只有猫的眼睛在这个空间才有作用。韦志刚感受着瞳孔里流动的热度,像是温火的灼烧,渐渐地明亮了整个空间。此时在韦志刚的视角里,一切物体都有着清晰的轮廓只是就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红纱,就像看一步老旧电影里的回忆片段。 “天啊!这人……这人的瞳孔正在扩散。他正秒速地调节自己的瞳孔大小以蹄声夜视能力!”年轻的医生正通过可以拍摄液景的摄像头观察着韦志刚的眼睛。 “大约是扩散到多少?”花白头发的老医生面色严肃。 “70%,不,是85%,等等……还在增长……”年轻的医生惊慌地看着图像,心中飞快地计算着。 “90%!”他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影像中的青年的黑色眼睛,犹如被厉鬼凝视般寒冷。 韦志刚不会理会古林中的黑暗,因为在他的视角里,一切不过是朦胧了一些,但是轮廓还在。所以即使没有指南针,没有手电筒,没有地图。这个可以无视黑暗的男人也会义无反顾的进入这个昏暗的古林,尽管他只是想找到周正宇与楚月。 韦志刚看着视线里慢慢变红的一切,知道了天色已经黑了。他并不是不怕迷路,只是很自信自己可以走出这苍茫的大山,而他的依据就是他可以在任何条件下保持视力。但是由于很少进山的缘故,他并不知道是否蒙山与视力无关。 在进入古林后,韦志刚后知后觉地迷路了。他坚定不移地朝着他所认为的一个方向走着,然后回到了原地。于是,在韦大队长第三次回到了他曾路过的一空林中小空地的时候,他开始暴躁了。周围的景物逐渐变成朦胧的红色,小空地的上空也被两棵茂盛的大树的树冠掩盖着,露出星星点点的夜空。韦志刚开始讨厌这个使他过度自信的能力了。 啪! 似乎很遥远的声音在前方的林中响起,并没有回声。韦志刚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经验判断那声源应该是一把狙击步枪,而且还是很有稳定性的高精度狙击步枪,因为只有真正的好枪才会没有很大的枪声。 他踩着软软滑滑的草从小空地跑向了林中深处,将近40岁的年龄也没有妨碍他矫健的身手,如同喝醉了一般的男人摇摇摆摆地随着地形调整身体,快速地跑动着。 是巴特雷?还是m99?韦志刚心中对对手的武器进行着预判。 突然,他把住了一根树干,强制自己停了下来。韦志刚看着前方80多米处的黑影,微微发红的视角里,那个人正蹲在地上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腰,然后转过了头。 枪响后似乎林中更加寂静,如同为某个死去的亡魂在默哀。韦志刚双手入怀,身子躲在了树后。但是他探出了头,对上了一双猎人般狼性的眼睛。两人很有默契,韦志刚第一时间掏出了两把手枪,右手是一把警察通用手枪64式,另一把是白色的略大一号的手枪,有着沙漠之鹰的形状,但是更像是改造版。 狙击手同时后滚翻翻到了狙击枪的另一面,手里的枪把随着他旋转而与枪头调转了方向,小口径的狙击枪枪口对着树后的韦志刚。而后者掏出了双枪的瞬间就把头收了回去,背部紧紧地靠着树皮,汗液从脸颊流下但是毫无鼻息。 一秒!两秒!三秒! 啪! 黑洞洞的狙击枪口闪着火光,压抑着枪响。初速925m/s的子弹穿过了一根根树枝直奔韦志刚所靠着的树,正中树干中央。 啪!啪! 就在被击中的树边上的树后,矫健的双枪男子闪了出来,他身上有着绝杀的霸气,冲着狙击手开了两枪。一黑一白两把枪闪动着明黄色的光。 突然,狙击手的阵地冒起了烟雾,韦志刚想再追加几枪但是由于完全看不见前方也就放弃了。看来失败的偷猎者扔掉了手中的烟雾弹,逃走了。韦志刚心里想到。 他默默地收回了双枪,白色的改造版沙鹰很是打眼,干净的枪口刻着歪歪曲曲的一个“韦”字。韦志刚看了看上空,仍旧是密不透气的树冠,他闭上了眼睛,眼眶有些酸痛。 “韦志刚!你在这啊!”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他。韦志刚睁开眼睛看见在自己的右侧,不到20米的树边,一对儿被他担心的男女就站在那里。 “周正宇!”韦志刚声音有些长久没说话而出现的不自然的颤音。黑暗的古林中,没有被命运放弃的三人重逢在了一起。六只明亮的眸子温暖着湿冷的空气,好似火种。 第四十一章 老局长(一) 1.报丧 又是一个星期一,董齐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去赶着吃石城餐厅的早餐?——这也算是对他妻子厨艺的致敬。作为一个为人妻母将近二十年的女人,周小琴煎个鸡蛋都会煎糊,儿子何时起床何时上学她就没有过问过。她自知与贤妻良母不沾边。 所以为了不影响一天的心情,董齐果断趁着那个霸占了整张被子还用两腿骑上怎么也抢不掉的女人还在流口水的时候,穿上衣服准备离开。洗簌完毕,穿着正装的董齐拎着文件包又回到了卧室。开门的声音很轻,床上的周小琴缩了缩身子,继续睡着。董齐慢慢地把文件包放在脚下,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拿起了他被抢掉被子后盖着的毯子,给妻子盖上了。 由于对热乎的包子粥有着本能的向往,董齐没有多逗留,他走到了房门前准备换鞋。 “铛铛铛!”很连续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董齐放下了还没提上的皮鞋,顺脚踩着一个拖鞋就向前迈了一步,给这个清早到来的访客开门。 门口的老人干瘦精神,花白的胡子被整理的很整齐。只不过他身穿纯黑色的西装礼服,胸口插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在一片黑色背景下显得羸弱。老人平静地看着穿着敞怀西服的董齐,正装也很规整,只是脚上蓝粉两色的拖鞋有些碍眼。 “唐伯伯……”董齐微微发愣,轻声喊道。 “阿齐,好久不见,我有十多年没来你家了,不请我进屋坐坐么?”唐柏杨语气低沉,带着对故人的感慨,一双浑浊的眼睛里眼神悲伤。 董齐低头看到了自己穿错的拖鞋,慌忙踢掉了粉丝的那只,伸进了蓝色的另一只。同时身体让开玄关,点头微笑表示欢迎。唐柏杨慢慢地弯下腰脱下了黑皮鞋,穿上了董齐找给他的一双黄色拖鞋。他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先坐在了沙发上,呆呆地望着茶几上干净反光的玻璃。 董齐心里有些诧异,回手关上了房门回身又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沉着头的老人。头顶白色的短发稀疏,有着星星点点的黑色。就像以前自己的父亲。他叹了口气,静默地走到沙发旁坐下,侧着身子看了看石雕般的老人。 “唐伯伯……”沉默的空气像是透明的固体,每个毛孔的呼吸声都快速地传播着。 “小青和……梓欣,死了。”面无表情的唐柏杨没有看董齐,只是嘴巴在动。凝固的空气没有任何裂痕,似乎蚊虫翅膀微动的细小声音还在流动着。董齐看了看儿子卧室的方向,又看了看正闭着眼睛的唐柏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阿齐,你的儿子董小青和我的孙女唐梓欣……”老人语气颤抖,然后哽住了。他那满是皱纹的双手停在眼前僵住了,然后手掌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那两个孩子……他们离开我们了!”老人终于说完了这句话,颓然地仰在沙发上。 “这不可能!唐伯伯,您一定搞错了!小青那小子太懒,从不早起,他一定在卧室里睡觉呢。我去叫他起床,我来让他见你!我这就去……”董齐突然站了起来,有些眩晕,自己没有感到双腿正在打颤。他说完话就走向了那个紧关着房门的小屋子。 大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屋子的门,“吱呀”一声足够吵醒觉浅的少年。 “爸,你干嘛啊……快出去,我还能没睡好呢!是不是老妈要做早饭了?那我也早点起,我和你一起去外面吃!”少年揉着惺忪的眼睛,坐在床上头发乱如杂草。 可是,整齐干净,空无一人。 董齐看着平整的床单,整齐的书架,黑屏的电脑。他呆呆地看着屋子里该死的整齐干净。突然,男人发疯似的推掉了叠的整齐的被子,撕扯似地拉下了没有褶子的床单,迅速跪下把头探到了床下,站起身来两步迈到了窗帘后,阳光静好。 他脑袋有些空白,只是站在地中央看着被他弄乱的屋子。 “小青啊……这才像你住的房间……”他喃喃道。 唐柏杨没有多留,很快就走了。老人只是说两人的尸体是被人在河里发现的,看样子像是殉情。因为尸体手腕相扣,打捞上来想分也分不开。后面的已经尸检完毕,石城葬仪所会自行处理下葬之类的云云。董齐并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 “喂,你说,儿子真的死了?”慵懒的女人不知道何时坐在了他的身边,语气中带着睡意。董齐抬起头微笑看着妻子,嘴角弯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怎么会,为了让他顺利离开,我可是尽力最大的努力了。” “反正他已经死了,我们要不要考虑再生一个?”周小琴很没有四十岁女人的沉稳像,她跨坐在了丈夫腿上,双臂从睡衣里滑出搂着董齐脖子,媚笑带着狡黠。 2.合葬 石城的验尸医生不在医院工作,而是在葬仪所。 石城葬仪所这个机构原来是医院的分支,但是后来石城人口渐渐增多,有些专业的验尸医生组成团队就成立了葬仪社。刚成立的葬仪社属于自助式的,家家把去世的人送过去检查,再交给他们按流程入棺或是火化,最后统一葬在石城公墓。 但是,后来事情改变了。 老一辈人中出现了对这种建议流程抗议的几人,而代表就是唐柏杨。 唐老当时还算年轻,不过花甲。他认为中国人以死者为大,按每个人命格挑选每一块葬地是有讲究的。而那些只会给尸体做做表面工作的验尸人是愚昧的,他们没有玄学知识,下葬的方式违背阴阳五行风水气运。 这种说法提出后,很多验尸医生不干了。他们嚷嚷着让唐老爷子带着他的一干老兄弟拿锹挪坟,要是没那个力气就别唱反调。其中葬仪所所长曾拜董大山为师,虽是入了石城以后的记名徒弟,但是他遇到困难还是会向这位老师请教。 当时的董大山已经弃科学从神学了,他听了只是摇摇头眯眯眼叹息着“鬼道着,人心也。”然后就拿着一筐馒头白酒熟牛肉自称进山闭关去了,虽然从他的装备上看更像是去打虎。所长对此很迷茫,于是拗不过“德高望重”这四个字,同意让葬仪社加入几位老前辈。 所以,目前的葬仪所所长就是年逾八十的唐柏杨,这也是唐老最为人所知的名号。 和一般下葬天不同的是,这天的天气还不错。可谓是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当然这不是夸张,大多数人穿着黑色短袖短裤就说明了这个事实。只有葬仪所那几个丧葬人员打扮奇特,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袍胸前别着白花,面罩遮住了口鼻只剩下古井无波的双眼,黑色的布靴一尘不染。盛夏的天气硬是让他们给人一种冬阳的感觉。 唐柏杨老先生作为家属没有特殊装扮,仍是报丧时穿的那套黑色正装,就像早就预备好了一样。太阳照在他冷若冰霜的脸上,连汗珠也没有,也许就是有水珠流下,大家也会当成老人脸上的冰霜化掉了。 与之对比下周小琴有些崩溃。她一直靠在董齐的怀里,哭的没有声音,但是眼泪却是断线珠子一般哗哗地掉。她每走一步都是在地上挪动,身体附着在丈夫身上两人都很缓慢。一些她的同事闺蜜在旁边跟随着安慰,奈何这个悲伤的母亲只是哭泣。 董齐很正常的参与打理丧事,与葬仪所的管理人员交换着意见,与参加葬礼的每一个熟人朋友打着招呼。他彬彬有礼地回应每个人的安慰与祈福,看起来像一个专门接待宾客的司仪。两个小时后,他们开始了最后一步,带着棺椁游行一圈最后在葬仪所选好的墓地下葬。 八个黑色的长袍人一起抬着一口黑色的大棺材,大棺材两侧雕着龙与凤,很素很逼真。看宽度足够两人。这时董齐才看清那些人还有像是作为人的地方——白皙的手腕与手指。 “这棺材真大,难道把俩孩子放在一起了?”董齐走到唐柏杨身边悄悄地问道。 “他们必须合葬。一个是男女殉情而死,死后让他们圆满才是尊重亡灵。再一个,他俩的手握在一块儿太紧,死后神经也不恢复根本打不开。只好装在一个棺材里了。”唐柏杨偏过头看了一眼董齐,语气沙哑说的清晰缓慢。 “说实话,我不懂他们为什么殉情。这没有道理。如果他俩愿意在一起,我们做家长的不会反对。如果说生活有压力,那就更不可能了……我觉得……”董齐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一直观察着唐柏杨的表情变化,但是唐老依旧冷若冰霜,一付让别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他家死人了的样子。于是两人沉默半晌,董齐也终于不再搭话。 下葬仪式开始了,黑袍人把黑色的棺材很慢地放在了挖好的坟坑里。然后开始向坑里填土。看着一锹锹松黄的泥土打在棺材盖上,土粒四溅。沙沙的声音如同翻书一般,往日里儿子的种种喜怒哀乐全很清晰的在董齐脑子里过着。他突然有些恍惚,他感觉董小青就在里面,似乎喊着让父亲把他抱出来,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董齐重重地向前迈了一步,突然胸口撞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只苍老干瘦的胳膊,但是很有力量的触感。唐柏杨再次偏过头看着董齐。 “所谓死者,死于形体未止,死于人心方为轮回之道。”老人目光里没有悲伤,很有葬仪师的威严。 第四十二章 老局长(二)献给闲的没事催稿的兔爷 3.早餐 每一个石城人都知道石城科研局的副局长是那个名字听起来有些像相声演员的老头儿——杨文林老教授。因为科研局总会以杨文林的名义发起各种会议,每一届毕业生中的佼佼者也是由杨文林教授亲自根据每个人的潜质去安排相应的工作。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局长是谁。 本应被人们所崇拜的那个能够带领石城最强的一代老妖怪群魔乱舞的男人,很奇怪的被人所遗忘了。很多中年人回想起来,得到的原因就是局长已经离开了。因为局长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共同带领大家创建了石城的董大山,唐柏杨与庞星。三个人没有分谁是局长,只是各忙各的领域,但是每个科研局的长期任务都是他们三个最后敲定。所以在那时的年轻人心里,他们的偶像就是那三个很有才华的老男人,类似于铁三角天团之类的东西。 但是后来最受欢迎的董老先生看破红尘毅然决然地离开科学领域,使许多仰慕他的学生很是失望,同时他们也感觉科研局就像没有了头目一样,有些人就改行去做别的。 比如一个搞热学的去摆了烤红薯的摊位,每每有人夸他的红薯好吃他都会两眼放光拉住那人,摇头晃脑的展开一番烤红薯控温与热学的关系。同样的,还有搞微波段研究的去开了粥铺,据说他可以用几种微波配合加热用心熬好粥。当然还有个机械师自己做了一个爆米花机,和普通只做原味的机器不同,他的机器可以放入苹果就是苹果味儿,放入橘子就是橘子味儿,而且这位大师正在尝试加入某些瞬间加热部件来制作牛肉味儿的。 再后来,董大山与庞星得病身亡的消息在石城传开了。全城人们默哀追悼,雨泪涟涟天人同悲。但是时间总会冲淡一切,人们渐渐地不再想起这件事,再提起来也只是长吁短叹几句,既是敬意也是闲话。于是,人们终于不再在意科研局的领头人了,因为最巅峰的人已经死去了,就算留下一个也是不总出面的。他们只知道有一个叫做杨文林的副局长总管着大局,但是没人问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总是忙碌,总是出头的老人是副职。 在石城生活了太久的人们,不再在乎一个职称了。 合葬后的第二天,天似乎对悲伤的气氛后知后觉了一些,开始下起了滂沱大雨。唐柏杨穿着西服正装,手腕上的表链亮晶晶泛着银白色的光。他淡漠地看着窗外的白茫茫,听着单调的“哗哗”声。 是谁?是谁打开了这个世界的水龙头?好像要淹了这个世界似的。 “梓欣,我们家一会儿有人要来。你去……”唐柏杨一边转身看向幽暗的屋子一边说着,声音有些苍老。也许是习惯了吧,孩子不是走了么。他低下头看着光滑的地板自顾自地想着。 唐柏杨呆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了客厅的茶几边,拿起了电话。 “喂,你好,我昨天订的3份烤红薯你可以送来了。”老人挂掉电话继续拨打。 “喂,你好,我昨天订的3份粥你可以送来了。”他又挂了电话,空旷的房间里按键声格外刺耳。 “喂,你好,昨天我要的一大桶葡萄味的爆米花你可以送来了。”电话终于被放了回去。 半个小时后,3个老人围着一桌子快餐食物面面相觑。杨文林拿着一个红薯,手尖有些颤抖,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嘴巴微微咧着,看来比较烫。杨老把红薯掰开几块放到了自己的粥里,轻轻地用勺子搅拌着。 “看我的地瓜粥……”杨文林头也不抬,只是继续搅拌他的粥。陈韵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摆在桌子正中央的大桶爆米花,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正在啃着红薯的唐柏杨身上。 “哦,老陈,是我怠慢了……来,敬你一口!”唐柏杨放下了红薯,严肃地端起了面前的白粥。双手拖着碗底,说罢就微闭双眼用嘴唇凑到碗边喝了一口粥。陈韵之手指稍微碰了碰碗边,没有端起,皱着眉头看着其他两人。 “老唐,难得一聚,你有话直说。”陈老院长终于沉不住气,开始发问了。 “我没事啊,我就是想今天雨下的这么大在咱们都放了一天假,在一块儿好好吃顿饭。”唐柏杨语气缓和,依旧不放过手里的红薯。“唉,说实话这些小吃平时不吃,这么一吃感觉还不错……” 陈韵之冷冷地看着只顾着吃自制地瓜粥的杨文林,拿起了手边的红薯,狠狠地咬了一口。甜腻感充斥着口腔,他直接吐到了餐巾纸上,然后喝了一口白粥。 “一把年纪了,吃这么甜的,牙不要了?”陈院长本着医生的属性对这种自残行为很不满。唐柏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纸巾上黄色的碎渣滓,淡定地又咬了一口红薯。 “山雨一来风满楼啊……”杨文林盯着窗外,轻轻地低吟。 “那是‘欲来’吧。”陈韵之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依旧白茫茫一片。 “你们知道为什么当年被董大山拒绝收徒的学生们都放弃学业做了食品么?”唐柏杨突然问了一句,声音有着年轻人的清晰质感,他眯眯着眼睛看着两个老友。 陈韵之与杨文林对视了一下,眼神中有些迟疑,都选择默不作声。 “哈哈……你们真笨……因为董大山是吃货啊!哈哈……”老人捧腹下巴抵在桌面上笑声悠长,两只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泛着不可名状的光。 4.探望 石城医院一共有两座楼,门诊部与住院部。这两座楼建的规规整整四四方方,一如他们那个认真古板的院长的风格。 住院部的大楼一共5层,类似于一个天梯。越底层的越是简约,越上层的越高端。这样的做法是为了各色病人分开相处,感冒发烧输液的病人只需要坐着就好,而刚做过大手术的病人自然需要单间并且抢救设备齐全并且专人陪护。 石城医院住院部,509病房。 也许是不希望别人窥探*而又不想耽误室内采光,病房门中间半平米是厚厚的磨砂玻璃,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咋一看就是一层浓重的水雾,让人心里发痒。 老人静静地伫立在门口,右手半握成拳食指微曲,但是就悬在门前,迟迟不敲。他放下了手,眼睛凑过去企图看穿那层模糊。然后门在视线里慢慢变得接近,视野慢慢变小,模糊的东西总带着那么一种吸引力,就像漩涡。可是,老人的头早就不动了。 他下意识地收回了探出的脑袋,后退一步躲着。门就那么开了。 “唐爷爷?”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着。 “五月啊……”唐柏杨看着有点黑眼圈的陶五月,想必是一直没合眼。陶五月可能是由于犯困的关系,大脑有些断片。她呆立在门口双眼迷茫地盯着地面,丝毫没有注意到老人又诧异又心疼的眼神。突然,她向前迈了一步,双手捧着小腹。 “唐爷爷你先进去吧,我突然想起我要上厕所!”唐柏杨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少女,慢慢地转过头,走进了病房,回身关上了门。 白色的窗帘半开半掩,床头柜上没有心电仪等设备,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花篮,花香清雅。病床上方都没有用以做物化的放氧口,病床上没有用来挂输液袋的钩子。 如果不是床头卡,谁也不知道这是个病房。 唐柏杨环视着屋子,一步步向病床走去。少年俊朗的脸正在熟睡,被白色的被子蒙的严实。老人看着那张很新的床头卡。庞云天,男,18岁,腹部刀伤。唐柏杨点了点头,单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就像来看望自己受伤的战士?老局长。”清冷低沉的声音丝毫没有倦意。 唐柏杨低头看了一眼醒来的少年,黑色的眼睛眼神平静如许。老人右手颤巍巍地向下探,终于触摸到了床面,然后侧过身子拿开了手,坐在了床上。庞云天看着他的侧脸,尽管这个老人看起来身体硬朗,但是脸上的皱纹还是提醒着人们这个老人跨越了大半个世纪。 “云天,身体恢复的还好么?”唐柏杨的声音温柔慈爱。他并没有看正盯着他的庞云天,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关上的那扇门,仍旧是一片模糊。庞云天微微地晃了晃动脖子,眼睛转向了天花板。 “还好,心情好恢复的就好。”庞云天一改平时严肃认真的腔调,语气中带着点轻佻。唐白杨终于偏过身子看着他,血管清晰的老手摸了摸少年腿上的被子,想要帮他抹平褶子。 “我不会怪你……”老人看着洁白的被子,说的意味深长,只是被少年打断了。 “您没什么可怪我的,这件事都在我们的计划之内。”庞云天中气十足,不像一个腹部被重创的人。唐柏杨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阳光把黑色的瞳孔渲染的透亮。 “咳,毕竟小青与梓欣他们……”老人刻意地请了下嗓子。 “死了,他们都死了,这是事实。”庞云天再次打断了老人的话,语气坚定。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没有躲闪与慌张,就像一种彼此肯定。终于,半晌沉默之后,唐柏杨收回了目光,把头转向了门口。 “五月已经在门外站了很久了……多懂事的女孩儿啊。欣欣去世以后,她就是我的孙女了……”唐柏杨低声叹息,说完站了起来要去开门。 “我会查明真相。”庞云天干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柏杨脚步停住了一下。 “真相?什么真相?”老人没有回头。 “死亡真相。他们没有必要殉情,我不认为他们自杀。” “唉,查吧,去查吧。我也累了,真相对我来说无所谓了……”老人再次向前走着,叹息的身影让人感觉到一种浓重的孤寂。庞云天咬了咬嘴唇,收回了袖子里的匕首,寒刃在少年手心一闪而过。 被请进来的陶五月和唐柏杨说说笑笑,没有提起唐梓欣。也许,就这样偶尔忘了。 第四十三章 老局长(三) 5.*区 黑色的人走在漆黑的房间里,脚步声轻的几乎没有。空气中有些书墨香,还有似有似无的皮革发霉的味道。他的视线里只有黑暗与更加黑暗,黑暗的是静下来的空气,更加黑暗的是屋子里的陈设。一排排的架子,分着上中下三层格子,规规整整地摆着排排黑色的东西。 他没有使用任何照明设施,但是脚步坚定地朝着第三排的架子走去。手指触摸到架子上的东西,嘴里似乎在默数着什么。就这样横着移动了四步,停了下来。手指灵活地摸索着什么,伫立良久,仍未找到。他站在架子前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你几天没洗脚了,这么大的味儿?”突然,漆黑寂静的房间里有人说了一句话。他慌忙地四下张望,嘴里条件反射一般地喊出了“谁?”声音沙哑。 “你低头就看到我了。”突然,一阵光亮在他身体下方出现,很是刺眼。他低下头看见了一副苍老的面孔,正捏着鼻子嫌恶地看着他,另一只手里的手电筒圆圆的并不是很大。 “老杨?你……”他压低了声音看着老态龙钟的杨文林不断地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子,坐在了干净的地毯上。光束横照在架子上,可以看到一排排的书被紧凑地摆在一起,长短不一的书名密密麻麻。杨文林终于放开了自己的鼻子,晃了晃手里的一张纸。 “老陈,你找这个呢,是不是?”陈韵之看着那张纸,伸手去拿,但是被杨文林快速地躲开藏在了怀里。陈韵之看着他老小孩般的面部表情,翻个白眼收回了手。 “老陈啊,陈老哥啊,还不是时候。记住,这是咱们最后的绝招了,用好了才有奇效,用不好会玉石俱焚啊。”杨文林沙哑的嗓子把声音压得很低,满是皱纹的额头向前探着。陈韵之低下头沉吟半晌,再次抬起头看见对方还在盯着他。 “我现在很不信他,而且,你觉得一对儿年轻的孩子为什么殉情。反正我不理解,这段时间医院总有孩子得流行感冒,我忙的焦头烂额。这个感冒快波及到全石城的孩子了,有许多好了的居然还犯……”尽管也是压低了声音,但是陈院长的语气越说越激烈。 “关于董小青与唐梓欣之死,疑点确实很多,尸体只有传说中的路人看过,然后就直接送到了葬仪所。但是这些与你我无关,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杨文林说完伸手轻拍了下老友的肩膀。 “你来这干什么,在你们科研局,这个*区必须是得有3个教授级磁卡以及局长同意才能进的吧。这要是让老唐知道,啧啧……”陈韵之一边摇头一边一付看好戏的样子。 “我来干嘛?哈哈……老夫来着阅宝卷!”杨文林挥了一下手里的小红本本。 “还老夫……你就一老匹夫。什么东西,给我看看……”陈韵之伸手要抢。 “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杨文林一边收回红本一边念念有词,陈老听后愣了一下。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他继续低声诵念,如同虔诚的诵经弟子。 “你……你……你找死!”陈老院长憋了半天,指着他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我只是嘴上念念,可是有人倒是心里一遍遍地排练默念呢……”杨老意味深长。 “我们两个必须合作,而且,即使我们两个合作,也不一定会成功。我会加紧调查清医院部分的线人,你也得盯住你的人。”陈韵之显得有些紧张,声音都开始颤抖。 “顺其自然就好。你信我的,你我二人不过做点台面上的事,关键时刻用下这个。”杨文林不以为然地说着,指了指怀里的纸。“但是你要明白,我们不可以做多余的事情,否则我们也会被送进葬仪所。你我管不着,我是不想让那些阴沉的神棍抬着我……” “喂……老杨……你的体检单……”陈老院长突然支支吾吾地打断了正矫情的老友。 “没事!没……没事,能他妈咋的,我都活了多长时间了,腻了!我跟你说老陈,我他妈早腻歪了!”杨文林突然有些激动,盘起的腿脚打开,向前伸着,身子也向前倾。对面而坐的陈老急忙捂住鼻子,一付嫌弃的表情。 “唉……你还说我,你这脚味儿也不小!唉,等等,你刚刚进屋的时候也脱鞋了?” “废话,不脱行么,这屋里是地毯。要是老唐知道,他不怪我偷偷进屋,也会怪我踩坏他的地毯。”杨老摸了摸屁股下的地毯,倒是坐着舒适。 “可是刚刚进门,我没发现你的鞋。”陈韵之皱着眉满满地说着,回过头看了一下门口的方向,只是有书架挡着。杨文林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架的前头。满是皱纹的手把手电筒握的很紧,指关节发白,透亮的白光下,幽暗的玄关处空空如也。 【注:在战略上……敌人世界……你们身上这两句话出自于《*语录》】 6.健体灵药 杜六章拿起了木梳沾了些水,将稀薄的头发全部梳的背了过去。再次拧开水龙头,短小的手掌接了些温热的水,扑在了脸上。他闭着眼睛摸到了一块干毛巾,擦干了水痕。 这个中年男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冠束带,阴鹫的脸上倒是多了些威仪。 从家出门后,这个男人另所有在附近锻炼的老人们为之侧目,那眼神就像看到了一坨包装精美的大便。老人们私下嘀咕,杜六章毫不在意,迈着方步大有横行霸道的气势。他厚厚的眼皮下,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与狂傲。 突然,走在前面的瘦高身影倒是令他精神一振。他加快速度跑了过去,不时地低头看看自己新换上的皮鞋有没有沾染灰尘。尽管后面脚步声匆匆,那身影也没有回头。 “嗨!赵大哥!”杜六章跑到了那人身后,欢快地打了声招呼。赵赫停住了脚步,慢慢地回头看到了满头大汗的杜六章。灰色西装西裤,白色的领带还故意别上了,看起来很考究。 “怎么了?”赵赫语气淡漠,转回头继续走路。杜六章朝着他的背影向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瞬间变脸满面笑容跟上了他。两人并肩走着,杜六章不停地斜着眼睛观察着赵赫,赵赫权当身边没有这个人存在,轻轻地哼着小调儿目视前方。 “咳咳,那个,赵哥啊。今晚上要发的东西,先给我瞧瞧呗……哈哈,我就看一眼……”杜六章嬉皮笑脸地说着,伸出了一根手指。赵赫停止了小调,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他似乎有些不甘心,用手拉了一下赵赫的衣袖,赵赫轻轻地甩开了。 杜六章有些尴尬地收回了笑脸,两人都默不作声地继续向前走着。 夕阳垂在了西方远处的山林间,街上行人开始渐渐消失。路边几个唱戏说书的摊位开始支起了架子,凳子上成袋的瓜子和大桶的爆米花散发出果木的香气。一切都昭示着夜晚将至。 石城科研局里,一些科室的主任申请了今夜加班。很多实习的年轻人已经下了班,虽然漂亮的前台小姐不在了,但是在他们眼里终究不过一花瓶,还是个和送餐员殉情的傻女孩,没人会过于悲伤在意。一起喝点酒唱唱歌也就没人提起了。 当然,有一个人是记得的。这不过他现在状况不太好,全身多处骨折且失血较多,还在医院重病房修养——傅涛无缘参加今晚的活动。 于是当今晚的加班申请表递交给副局长杨文林时,杨老教授没有多说,只是大略地浏览了一遍名单就签了字。 晚上8点,科研局9楼904门口。 赵赫看着这些科研局的各科室主任神色深沉肃穆,就像即将朝拜神灵的信徒,心里有些好笑。杜六章倒是觉得气氛太压抑,就不停地到处搭话,人家只是回答他没有更多下文。最后一个出现的人是宋新成,这位校长微笑挥手就像对他那些可爱的学生们。 手持三张教授级磁卡的宋新成打开了904,所有人陆陆续续地进入了幽暗的房间。地中央的佛陀之掌安静地立在那里,尽管多次搭载他们,这个电梯看起来还是那么神秘。 “那么接下来,请大家带上自己的眼罩,我们进入电梯。”宋新成转过身子面对众人,面带微笑的说着。所有人都拿出了眼罩给自己戴上。尽管之前房间就很昏暗,但是戴上了眼罩就会有一种被迫陷入黑暗的不安全的感觉。 随着电梯的降落,大家在压抑的空间里几乎听不到彼此的呼吸声。然后电梯停下,门立即打开,大家随着前面人的牵引进入了地下空间。 “各位,我们可以摘下眼罩了。”宋新城的声音响起,众人迫不及待地摘下了眼罩。 仍旧是那个宽阔明亮的大厅,灯光有些刺眼。不同于以往的是,主席台上只有宋新成一人,并没有他们要朝拜的神。 “主席今天身体不是很舒服,让我替他向大家问好。”宋新成站在台上,仍旧面带微笑。其他人听到虽然没有过大的反应,但是还是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着。宋新成似乎故意停下来看看大家的反应。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像一个教育家那样继续他的讲话。 “主席是有礼物送给大家的,是由我们的神药师赵赫先生亲自配制的健体灵药。那么,药丸直接服用即可,大家来我这里领取服用即可。”宋新成平静地说完这段话,拍了拍讲台上的一个敞口盒子。下面的众人互相观望,没有人上前领取。 “干什么,大家都不好意思是吧。都不好意思我杜某人倒是要先试试着灵丹妙药啦!”杜六章看着畏畏缩缩的众人,倒是很奋勇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跃上主席台。宋新成没有接话,只是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了他。杜六章接过药丸二话不说直接吞了下去,他故意把眼睛瞪的大大的,使劲地抿着嘴,像是噎到了的样子。台下的人看到他浮夸的表情都会心地笑了。 赵赫很及时地上台开始介绍了药丸的主要成分与功效,并且随便拿了一颗填进了嘴里。 众人都纷纷上台有序地领取了健体灵药,气氛似乎其乐融融。只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一直站在人群中没有动,像是没人看见他一样。活动慢慢地进行着,大家都收获了神赐的灵药,互相夸耀着现在美好的生活,相信自己身体会更加康健。 戴着眼镜的青年默默地走到了电梯旁,不理会热闹的人群,他透明似的按开了电梯门。少年摘下了眼镜,面目清秀温柔。他一只手把眼镜送到外衣内兜,一只手拿着一个手机。 “喂,这个任务你接了是吧。嗯,唐薇及时抵达了么?嗯,那就好,你们按要求做好任务,我从不会亏待合作伙伴。”青年听着电梯上升的声音,语气温柔不容置疑。 地下二层的大厅里,宋新成一边咀嚼着健体灵药,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梯。 “怎么了,宋校长也会走神么?”赵赫拿着一杯水递给了他。宋新成微笑着接过了水,仰着脖子大口地喝了一口。 “你这药不错,甜丝丝的。”宋新成虽然年至花甲,但是却像五十岁人般年轻,看起来比偏瘦的赵赫老不了多少。赵赫听了撇嘴一笑,不置可否。 “唉,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孩子啊……”宋新成又把头转向了电梯门口,低声叹息。 第四十四章 齐聚山神像(四) 1.狮鹫峰战役 巍峨的高山上,无边无际的碧绿的大树郁郁葱葱,它们紧凑地排列在一起,基本看不见缝隙。似乎山风都被枝叶分成了一道道小气流,所以酷日下显得分外炎热。 绿色皮肤的兽族战士手持短柄长刃战刀,单薄的兽皮掩盖不住结实隆起的肌肉。他们胯下的野狼瞪着铁灰色的眼睛,灰白色的毛皮就在紧实的骨肉上滑动着。战斗*使它们暴躁地在地面上摩擦着前蹄,似乎就在等骑兵的冲锋号令。 在这个狼骑兵战阵的上空,双足飞龙们骄傲地盘旋着。暗金色的皮肤有着般般裂痕,就像传递着熔岩般死亡的讯号。筋肉铸成的巨翼丰满有力,缓慢地扇动者,有着灰白色兽毛的尾巴轻轻摇摆。手持战矛的兽族战士面无表情,绿色的矛尖毒液流淌。他们是解救过被奴役的双足飞龙的战士,高傲的坐骑接受了他们为主人,部落赐予他们伟大的称号——风骑士。 两头厚重沉默的科多兽驮着手持鼓棒的战士,他们露出尖利的獠牙一下下敲击着面前的巨鼓,鼓声沉稳有力震撼着山谷。几个白袍的萨满手持法杖,肃穆地低着头颅,似乎在谦卑地向着保卫着部落的历代先祖祷告。 最后面的步兵方阵里,高大健壮的绿色兽族战士手持战斧。他们热情高涨地不时举起沉重尖锐的战斧,簇拥着他们的首领——一位看起来饱经沧桑的先知。先知骑在双目赤红的战狼上,身上远古的披挂泛着神秘的光泽。 他右手拿着权杖,威严的脸上目光坚定。步兵方阵如水流般被他分成了两股,他双腿轻夹了一下战狼的侧腹,慢慢地向前前进。前面的狼骑兵纷纷让开道路,天上的风骑士慢慢降落高度,有序地护卫在先知两侧。 由于使用战争迷雾难以预测前面的地图情况,白亮为了预防大军被偷袭,只好用这种大部队慢慢跟进巡视的打法。在此之前,他已经被半路上的人族骑士与飞机偷袭了多次。 这个战役白亮已经打到了最*最难的部分,由于一开始他用小白人选择了兽族的先知,所以他的对手就是人族——这个战役的制作者显然遗忘了暗夜精灵与不死族。白亮在他的几个队友走后就打开了一台电脑尝试搜索网络信号并且探测附近有没有防火墙,而这个过程过于无趣,他就打算把这个战役打通关。 整整一天,他的兽族部队无论从哪条路线上发兵都会不时地被偷袭骚扰,而且一波接一波。到了半路就会发现部队损失太大,不得不在家里造兵增援。而这个电脑很显然学习过近代史上抗日战争的打法,围点打援,每次三五个增援的小兵刚出城就会被全歼。只是白亮很疑惑它们为什么不偷家。 青年食指与中指夹了下自己的刘海儿,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最有信心的一波了,中途无论哪些偷袭的来打,他都停止迎战。结果虽然行军很慢,但是基本没有损失。大部队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树木繁茂的狮鹫峰脚下。 先知驾驭战狼缓缓地从队尾走到队前,就像一个即将拔刀下令的主帅。地图上视野渐渐明亮,狮鹫峰前半侧终于展现在了白亮的视线里。 漫山遍野,狮鹫成林。 是的,白亮没有看错。尽管他揉了好几次眼睛,还以为自己因为没休息好看错了,但事实都摆着那里。几乎每两棵树间就有一个人族的狮鹫骑士。手持风暴战锤的狮鹫骑士跨坐在强壮的狮鹫上,狮鹫在林间嘶鸣,宽阔的羽翼锋利的爪子,它们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兽族部队。 白亮左键框住了自己的部队,迟迟不按右键。他此时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打这场团战,面对对方全空中战斗力很强的队伍,他基本没有胜算。但是此时不打,又不能撤回去,归途上肯定会有偷袭的部队,到时一进一出兵力资源损耗巨大,还没有任何效率。 就在白亮犹豫的时候,一个狮鹫骑士竟然主动扔出了战锤打到了己方的风骑士。于是战局瞬间开启,好几个风骑士由于被战锤的弹射打中而开始扔出毒矛反击。于是越来越多的狮鹫骑士与风骑士参战,一开始由于风骑士的全部参战使兽族部队显得很强势,但是渐渐地狮鹫骑士全补位上来并且包围了风骑士。白亮想撤出战斗已是不能。地上的步兵方阵以及狼骑兵方阵毫无还手能力,白亮让每一个萨满给予风骑士治疗,但是效果甚微。 看着风骑士一个个在哀嚎中化为灰烬,白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操控剩余的步兵与狼骑兵慌忙地撤回了基地。让他欣慰的是,沿途没有偷袭,狮鹫峰上的狮鹫骑士也不追赶。 沉浸在游戏战役中的青年没有意识到车的周围早就黑了。他看着屏幕上的残兵败将有些恍惚,就像回到了初中逃课包宿的时代。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了下手表,电子表上显示着凌晨3点。 突然,车的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望了望漆黑的窗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双膝酸软。车门应声而开,几个人走上了车。 “嘿,小伙子还不休息啊。”韦志刚看见了被电脑屏幕光照的面色苍白的白亮。 “啊……我,我这边进展不大,你们调查的怎么样?”白亮一边说着一边点击了保存游戏,然后迅速地关机。周正宇和楚月各自找了个长条座位半躺着,看起来很累。 “行了,我们都休息吧,有话明天说。”韦志刚坐在副驾驶上,说了这天晚上的最后一句话,给自己盖上了外套。白亮揉了揉发烧的眼睛,又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开始为他的军队命运担心。 2.马一山的安排 马一山一行人在张老汉家一住就是几天,这个期间张老汉的儿子儿媳也回过家一回。夫妻二人长相平平但是心肠很好,对这一行警察的留宿没有任何意见,倒是好吃好喝的招待。 其他几个小警察倒是很无所谓的样子,每天由胡晨带队去各家各户调查民情与山野传闻,有时就在被调查的人家吃饭。山民们都很善良,对警察的调查配合积极。但是,胡晨并不高兴,或者说调查的越多,他越高兴不起来。 马一山似乎对调查的内容一丝兴趣也没有。每次胡晨向他报告调查内容与进度,他要么是在和张老汉絮叨着家长里短,要么是嘴上说“你讲吧,我听着。”然后卧在凉爽的土炕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轻轻地打着鼾。 “局长,醒醒,吃饭啦!”胡晨看着熟睡的马一山,心里有些怨愤。 “嗯?真快啊,啊——刚吃完饭又要吃……”马一山很不情愿地醒了,老手捂着因为打哈欠而大张的嘴巴,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儿。等他眼睛睁开,再度看见一身警服的胡晨手里拿着记录本端坐在炕边的时候。他挠了挠头顶上已经掉了许多的头发,撇着嘴巴像个不想做作业的小学生。 “这两天我们去了村东面的几户人家,李老汉是个独臂老人,他家里……”胡晨不由分说拿着本子就开始念。 “他家里无儿无女,靠村里人接济生活。他是10岁那年从山神像那边的崖上小路滚了下去,左臂撞到一块石头,当场休克。后来被村里人发现,才救得性命。但是左臂的多处骨折而且治疗较晚,去了医院就要求截肢。所以他现在是独臂老人。”马一山侃侃而谈,就像一个把故事梗概复述下来的老师。胡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反正是没错的。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嘴巴不断张开闭合的马一山,心里有太多疑问。 “这村子里大多数人,我已经比你们了解啦。有些时候,你和一个地片的老人交谈,会比你到处调查询问效率高得多。而且,很省力。”马一山又拿出了教育后生的姿态。 “但是有些街谈巷议,不去动身你不会知道。”胡晨冷冷地反驳道。 “嗯,有点意思,那你说说你听到的街谈巷议。”马一山瞪了瞪眼睛,抬头纹毕露。 “最近,这个小村子要祭祀山神,在本月17号。但是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的。” “哦?这个我不知道,你继续说。”马一山皱下眉头,身子向前倾着。 “村里有人说有人要买下山神像以及山神像周围的地皮,就是总来他们村的光头男人。我调查了一下这个村子资料,这个村子行政上直属于保康县。由于村额太小,村长也没有确定,一切社保问题归县长管。所以,如果有人要买那块地皮,村民还真管不了。”胡晨目不转睛地看着马一山的眼睛,后者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胡,以我的名义给总部的刑警队下命令,告诉他们8月17日晚必须到达这个村庄。具体位置你查到坐标告诉他们。到了的话我会安排任务。还有你们几个,这几天停止调查,我们要帮张老哥好好准备祭祀。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个节日。和他们处好了,他们不会反对让我们一起拜山神像。”马一山食指点着炕面,就像一个将军在布置沙盘。 “只有我们参加行动?”胡晨一边拿笔记着一边问道。 “他们会来的,尽管有些坎坷,但是他们都会来的。”马一山目光炯炯地看着窗外,喃喃地说道。 第四十五章 齐聚山神像(五) 3.坏蛋也爱音乐 韦成看到了窗外的古旧的楼房与路灯在后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绿色的绿箭。少年瘦长的手指撕扯开了包装纸,抽出了一条银色锡箔纸包裹的口香糖,然后剥开填进嘴里。 suv车型的丰田霸道已经快驶离了小县城。车里只有徐龙在前面驾驶,韦成坐在最后一排嚼着口香糖。汽油味被车里橘子香水味压制的很好,安静又安逸。 所以韦成很集中注意力地看着周围,薄荷味在口鼻中回荡很提神醒脑。有了上次的经历,韦成尽量不让自己在车里睡着。他把单眼皮的小眼睛瞪的大大的,左手抓进又长又厚的头发里,手指埋在发丝中用力地抓着头皮。也许该理理头发了吧,他心中暗想。 “用不用我把冷气打开,这夏天车里也是闷热。”徐龙坐在前面没有回头,只是在征求韦成的意见。韦成想了想,右手打了个响指说了声“好”,徐龙按开了空调。韦成直视着被不很透光的车窗过滤成墨绿色的太阳,感受着周围渐渐的凉爽。 没必要回想刚刚下大雨的黄昏 此刻夜空只有美丽的星辰 走过了甜酸各一半的旅程 我单薄的心才能变得丰盛 心会累爱会冷 这是感情必经的过程 只是有人就放弃 也有人愿意再等 …… 毫无征兆地,徐龙打开了车载mp3,放着温柔的情歌。韦成感觉旋律还不错,只是由于对情情爱爱的歌词不感冒,并不听这种歌。徐龙倒是摇头晃脑地哼哼着,虽然他说话带着方言,但是他也是会普通话的,而且哼着音乐倒是不跑调。 “听过么?这是彭佳慧的《喜欢两个人》。”徐龙趁着间奏停下来问了问韦成。光秃秃的头上额头有些长,两只眼睛通过后视镜与韦成对视着。韦成看了看镜子中那张标准的坏人脸,摇了摇头。 “唉,小时候家里穷,没钱送我学习,就别提唱歌啥的了。我啊,还就挺喜欢唱歌。后来和别人混社会,那时候我们年轻人最喜欢许茹芸,她唱《如果云知道》的时候你父母还没结婚……”徐龙侃侃而谈,说着自己青年时的往事,只是被不耐烦的少年打断了。 “我爸妈93年生的我姐,你说的不可能。”韦成很较真地纠正。 “哦,好好,你听我讲啊。后来彭佳慧在零一年出了这首《喜欢两个人》,当时我正处对象呢,就是现在你们年轻人说的女朋友。我那女朋友就说想要买张碟,我当时真是没钱啊,打零工挣了俩月天天啃馒头省了点钱,结果他妈的宿舍着火全他妈烧没了。唉,后来对象也分了……再后来回老家娶妻生子。零七年彭佳慧在南京开了演唱会,我知道后买张站票一路站到南京,就为了把门票钱省出来。”徐龙一直说着,语气有些激动。 韦成一直安静地听着。《喜欢两个人》的背景音乐下,车又走出了好远。徐龙发现韦成没有回应,就关掉了mp3,打开了广播电台,听听有没有说书的。 “唉,说道最近的大牌啊,我这还真有一条新闻,阿伟你说我要不要给大家念念。”电台里没有预料中沙哑嗓子大马金刀的说书人,而是一个清脆甜美的女主持人在播新闻,还很熟练地和搭档互动着。 “好啊,那你就说说吧。”磁性男嗓倒是很配合地接着话。韦成冷冷地用鼻子哼了一声,为着格式化的台词感到无语。 “据说啊,这个北京恒星国际打算推出一个唱歌演戏全才的新人。而且放下豪言,说一个月内让这位新人成为内地一线大牌。虽然没有透露这个新人的来头啊,但是该公司经纪人说了,他们为了给这个新人来个盛大的演唱会处女秀,特意包下了鸟巢。而且请了诸多国内实力唱将参加暖场。” “这不愧是恒星的手笔啊,多年来捧红了那么多明星,这回这个也肯定很亮眼……” “而且据说啊,这新人是个18岁美少女。” “唉,那可太好了,我去搞张门票看看!” “喂,阿伟,你这人……”没等女主持控诉完男主持,广播被徐龙关掉了。 “他娘的,18岁的黄毛丫头也这么受捧!什么*用,说不定那个京城大人物的干女儿呢!”徐龙愤愤地咒骂着,故意把“干”说成了四声,活脱脱一个流氓相。韦成只是看着他愤慨的背影,没有说什么。 这世界,公平都是相对的。你认为它公平,它就公平,反之亦然。 突然,徐龙的手机响了。车厢内满满地泥土气息,韦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口口声声称自己爱音乐的徐龙,把一首出道多年红遍大街小巷的《红尘情歌》作为铃声。缠绵悱恻中夹杂着喜庆的味道把韦成雷的外焦里嫩。 “喂,哦,哦,行。我晓得了。”电话那边的人言语简练,徐龙只是答应了几声就方向下了电话。 徐龙没有向韦成说明电话内容,韦成也懒得去问。车就这么一路前行,本该早就到达目的地,却迟迟没到。韦成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掏出了自己的第五块绿箭,填进了嘴里,默默地嚼着。徐龙打开了车内的灯,暖黄的灯光照在他光滑的头顶上,反着亮光。 突然,漆黑的山道上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瘫坐在地上身边有些黑色的物品。徐龙把车开到那人身边停下了。两人似乎很有默契,或者谁也不想多说。那人扶着小腿缓缓地站起来,把一个大盒子带上了车。 他猫着腰钻进了车里,韦成与他目光相对,两人眼神呆滞没有与对方有任何交流。他似乎很累,直接转身坐在了座位上。徐龙扔给他一个小箱子,关上门继续开车。 韦成感觉到车在调头,抬头看下仪表盘方向。夜晚8点整,少年撩了下额发,鼻尖吸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腐坏血腥气。 4.准备野炊 自从那一天一夜的蒙山经历后,周正宇和楚月基本不出去进行考察,韦志刚偶尔会进入山林中探路,但是也不敢过于深入。3个人对那晚上的遇袭都绝口不提。 白亮在使用两台电脑同时搜索区域网防火墙,但是毫无效果,他感觉似乎天上有卫星在释放隐藏信号将某个区域的网络情况隐藏了。总的来说,计算机英才在这个团队目前没有作为,对此他的几个外行队友毫无所知。当然,也没有人知道这个青年在很用心地玩魔兽。 白亮依旧在用他的兽族部队抵抗着战役设计者设定的狮鹫海。尽管他又训练了一大群风骑士,但是带多少空中单位能够消灭无穷无尽的狮鹫海这个问题很难确定。白亮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深坑。 至于仇宝良,一直没有回来,大家也只是试探性寻找,怀疑已经在山中迷路了。 “喂,兄弟们,我们虽然出来是做任务。但是你们看,这该死的地方景色还不错,我建议我们放松下心情,来此野炊吧!”终于在气氛压抑了几天以后,韦志刚打算做一个领导人该做的决定——让他的队友们放松心情。 于是几个在韦志刚眼中比较沉默的怪物很离奇地点头答应,各自准备去了。 周正宇招呼着楚月,俩人拿着方便袋进入林子中目的是采些野蘑菇。韦志刚看着楚月临行前一本正经地翻着一本图书,时而指指画画时而抬头默背。他好奇地走过去看到了红色书皮上的几个大字书名——野生蘑菇图鉴。韦志刚开始为这次野炊的安全性担心了。 再次进入古林中,并不是要刻意的执行什么任务,周正宇很明显心情好很多了,在幽暗的环境下依旧说说笑笑还逗楚月乐。 楚月总有一种错觉,她感觉周正宇是个对一切工作都厌倦了但是却用责任心拉扯着自己的人。其实,作为一个事业有成家境甚好的男人,他大可以随便找份混日子的工作慢慢地享受生活。 我们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让那些无聊的人跟着我们的节奏去生活,这不就够了么!所以,我们这样的人,不是某个人的,是属于这个无聊的世界的啊! 不知为何,她的脑袋里轰炸似的响起那时周正宇对自己说的话。她沉默地看着前面拿着方便袋的男子,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就像这山林中唯一在发光的事物。 “韦志刚确实是个好领导,即使情况很糟糕,但是仍旧能够鼓舞士气。”周正宇没有回头,习惯性地对着楚月自说自话。“对不起啊,小月,如果这次任务完成了,你就不要再跟我一块儿工作了……” “为什么?”楚月猛然发问打断了他的话。 “说实话吧,小月,实际上被我找来参加这个任务的人,都是很不幸的啊。这个任务完不完成与否,都不能保证我们这些人的安全。虽然我可以了解一些内幕,但是消息很有限。我现在猜想我们的对手肯定比我预料的要强大的多。你想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如果他们就藏在这个深山老林之中,而他们早就有自己的卫星了。在这个山区,他们是怎么发射的卫星,又是使用的什么做火箭燃料?所以啊,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我们不了解的技术,我们真的不知道。”周正宇边走边说,语气很平静。 “那为什么还要说完成以后的事,也许我们活不到完成以后,就像那天晚上……” “你不会有事的,我会让你活下去,无论代价是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曾经犯下大罪的人,我选他们一方面是看重他们的实力,另一方面是国家希望他们尽最后一份力或是戴罪立功。”周正宇依旧没有感情起伏地说着,就像再说和他没有关系的事。 我也不想你有事啊,楚月想说但是没有说出口。 “你说,那天开枪的人,会是谁?”楚月很出奇地追上了周正宇身边,看着他的侧脸。周正宇恰好蹲下了身子,手伸向了身边的树根,采下了一朵蘑菇。楚月仔细地观察着这朵蘑菇,发现它和图鉴里任何一种都不像。周正宇把蘑菇根部的泥土撸掉,然后揪下一小块填进了嘴里,嚼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楚月皱着眉头看着他,有些不能理解。 “喂……不干净而且说不定有毒……”楚月也蹲了下来,看着树根下一片蘑菇。 “有三种可能性。第一种,是我们要考察的那些人派出的狙击手,不过可能性百分之二十。第二种,是仇宝良,他故意回去拿枪再回来找我们,可能性百分之三十。第二种,就是韦志刚,他当时就在我们袭击我们的方向,而且,他当时身上有硝烟味,可能性百分之五十。”周正宇咽下了生蘑菇,冷静地分析着。楚月没有多问话,一双素手飞快地摘着蘑菇。 两人回去的时候白亮已经烧好了火,木制的架子上小铁锅里冒着热气。 计算机天才膝盖上放着电脑,手上鼠标滴滴答答的点击着。 “唉,你们回来啦,我和胡晨取得了联系,咱们明天去找他们。”韦志刚扎着一个围裙,手里正拿着菜刀切着肉,在这荒野中就是个诡异的家庭妇男。 “你居然会做饭啊……”周正宇看着满脸堆笑的韦志刚。 “当然啊……我是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啊……”韦志刚笑着说着自己的不幸。 “哇,我终于攻破狮鹫峰啦!”白亮大声地喊着,双手举过了头顶。其他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所云。 第四十六章 齐聚山神像(六) 5.祭祀 胡晨的印象里祭祀应该是个庄重且繁琐的过程,最起码对于人来说,也算个节日或是纪念日。但是这个小村子对他们信仰的恩人,伟大的山神的祭祀,有些简单。 本来在他们的预料中最起码全村人家家会做些好吃好喝庆祝,然后给山神像添盏灯供些香火酒水,最后妇女少女们出来载歌载舞。于是愉快的一天也就结束了,大家对山神的感恩与怀念都让后辈们在欢乐中留下记忆——当然我们的社会一直如此。 于是事实就是这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张老汉没有要这几位警察帮忙,只是正常地等到17号这一天。天气难得的很晴朗,太阳照在山上的小村子里,众人早早地起床在院子里干晒太阳。他们看着和往常一样忙碌的张老汉,有些茫然。 “老哥,今天对于你们这是个大日子吧。我们这些外来客有啥能帮上的,您吩咐!”马一山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张老汉把劈开的柴禾捡起扔到一堆儿,直起了腰板。 “也没啥忙的,就是等着我家那两口子和孩子回来,中午随便吃点。晚上不许吃东西,每人给山神老爷上柱香,抹个红,就算祭祀完了。我们山里人做事讲究心到从简,心诚就行,不用太麻烦。”张老汉对马一山说着,满脸的认真。 “这孩子在县里上学,还得特意回来祭祀啊。”胡晨拿过了老汉的斧子,立起了一块柴禾。马一山看着这个年轻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张老汉突然被抢了活儿,有些不适应,但是也很感激,一边搓着老手一边笑着。 “我们祭祀山神,别的不讲究,就讲究个人齐。全村该多少人就是多少人,全得到位。” 马一山点了点头,征求老汉意见,想知道他们是否可以看看山神像。老汉想想有些犹豫,但是还是说山民的祖宗没说不允许外人看祭祀过程,他们可以去。只是由于村子里对有外人要买山神像地皮的事很敏感,他们最好远点观望,别抛头露面为上。马一山满口答应。 张家一家老小聚在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马一山一行人却是自称任务完成,马上就要回去。今晚会跟着村里人找到山神像,远远地看着祭祀。看完了祭祀,他们也就开车回去了。张老汉很不舍,想留这几位警察多呆几天,但是很明显他家里肯定是住不下了。马一山又以还有同事需要接应为理由,坚持要走。 临行前马一山给这个淳朴的老山民老大哥一个拥抱,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自己在他家行李里夹了1000块钱。张老汉推开马一山一边喊着“使不得”一边去找钱还回去。 马一山一行人就这样结束了在张老汉家的做客,回到了山下。 胡晨前面带路,仍旧走来时的那条小山路。几个人到达山下时多出了一辆中客,似乎是隔着窗户看见了马一山,中客门应声而开。从里面走出了6个精壮的汉子,都是刑警队的便衣警察。马一山板着面孔走了过去,几个人自动排列开来,表情严肃。 “都有了啊,嗯。今晚的任务不是要你们抓犯人,是要你们看一场祭祀。你们可能会想,我们手上全是各种麻烦案子,你个局长出来游山玩水不算还拉我们一起陪你搞民俗文化,实在是,太不正经!”马一山字字铿锵,看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只是这些人一直没有表情。 “你们在大都市里呆的安逸了,你们应该看看什么样的案子需要我们,什么样的人需要我们。并不是所有的案子靠科技检测就能破的,有些人,他们并不是案子的关键,那么即使他很出头,也不过一只小鸟。我们要抄的是他身后的鸟窝,所以要有耐心。今晚的任务很简单,大家离远点看山民祭祀山神,如果有可疑人物出现打乱祭祀,我们就抓捕。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事了。”马一山说完了他的话,点点头回到了车上。 半天时间很好混,天色全暗了下来。胡晨看见正好晚上8点了,于是宣布开始行动。 10个人全部出动,又回到了山上。只见山民们举着火把,零零星星的火光慢慢地汇到一起——他们都赶去了村尾。马一山要求示意大家慢慢走,走到祭祀场所就找一个比较高的坡,他们可以在坡上观望。 他们走到了山神像边上的一条路口,张老汉曾说这条路口下面的路是个可以行车的缓坡,直通崖底的公路。而这个路口恰好地势偏高,于是就全停在了这个山道路口。 在火把下,每个山民的脸上都有着沉重的表情,被火光渲染出一种野性。马一山看着高大的山神像,并不是很清晰。山神像下放着两张兽皮,一条大蛇墨黑,一只猛虎斑斓。 “局长,这些人……”胡晨小声地惊呼,马一山举起手掌让他打住。 年轻人们接过老人手中的火把。张老汉等一群老人都双手捏着点燃的香,颤巍巍地跪下伏地磕头,然后把香插在了神像前的香炉里。这时,一个少女端着一碗酒款款走来,蹲在每一个老人面前。老人们面色凝重,他们传递着一把小刀,轻轻地割破手指,把指血滴在了酒碗里。然后少女把血酒碗供在了香炉前。 老人们的祭祀礼仪完成,年轻的众人纷纷跪下,还按照刚刚的仪式进行。 “我终于明白什么是抹红了,原来是这个意思……”马一山低语着。 “局长,山下公路上上来一辆车,看样子要从这条缓坡路上来。”胡晨凑在马一山耳边轻轻地说着。马一山急忙回头,看到了崖下一些亮光。同时蹲下身子向下摆手,其他9个警察心领神会都一起蹲下了身子。 韦成在车里绷紧了身子,他死死地盯着前面坐着的男人。突然,车子有些颠簸,好像走到了在上一个不平的坡。韦成把视线移动到车前窗,看见了近光灯里凹凸不平的山路土道。 “倒车回去!快点!”前面的男子突然低吼着,嘶哑的嗓子让人联想到干涸的土地。 “干啥子么?”徐龙又开始说方言,语气有些不耐烦。 “前面有人在堵我们,我用夜视设备看到的!快点回去!”男子几乎要站起身拉徐龙。韦成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瞄准镜的东西。徐龙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倒档回退了。 突然,安静下来的车厢里传来一阵《雪绒花》调调的铃声,但是杂音很大。 “把我手机给我!”韦成突然喊到。徐龙没有搭理他,依旧任手机响着。 “我手机给你时是关机的,这个我先不追究,快点把手机给我!”少年怒吼着。 “对不起,太子,您在这次任务中,唯一必须限制的,就是接电话。”徐龙幽幽地说着,普通话听不出半点瑕疵。 6.车祸 韦志刚一行人明明是中午出发的,但是莫名其妙地车载导航没了信号,于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着胡晨说的那条小山路,在这条山下公路上一趟趟地逛着。 楚月拿着自己画的路线图进行着分析,白纸上铅笔线清晰笔直,但是他们也只是在推断大致方向。白亮的任务就是爬在车窗边看着路旁有没有路。 于是这个很精英的一队直到天黑也没有找到。 “我有个提议,咱们之前是划定好了任务区的,并且任务区转点的坐标我们都输入到gps里了。我们试试把gps打开,搜索一下任务区边界。既然那马局长一直调查,那么肯定是被怀疑为任务区边界入口的地方。这样我们开车寻找的路径也可以排除一些,找起来更加方便。”周正宇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手表上显示已经晚上八点了。 “你确定gps没有被你摔坏?”楚月抬头看了他一眼,提醒着gps曾被他摔过的事实。而周正宇已经行动起来了,他打开了仪器箱,拿出了gps。轻轻地按下开关,仪器暗黄色的屏幕瞬间亮了起来,如古老的野兽睁开眼眸。 韦天天在下了高速后就停止了极速狂飙,山区的公路的确也不适合开得太快。她看了眼手机,几十条未接来电与信息她也懒的理。腾讯新闻倒是很准时地跳了出来。 北京恒星国际再现大手笔,欲捧18岁少女一步登天。 韦天天随意的点了进去,心想这山区网络竟然还能用。导航仪提示她已经到达了保康县地界,而雷达上显示目标正在移动,已经出了保康县。 手机上文字新闻里尽浮夸之可能,尽量提醒着看官主角是个18岁神秘少女。韦天天按了下返回键,锁上了手机屏幕,继续安心看路开车。作为一个把弟弟的安全看的比命还重的女人,韦天天早就请人在韦成的手机里安装了信号发射器,就为了关键时刻找他。 周正宇的方法很有用,很快一队的车就看到了路边靠边停着的两辆中客,后方还放着警示牌。韦志刚开着车,转换了下远近光,突然看到一个行走在路边的人影。当他再次切换下远光时,人影却是不见了。也许开车太久疲惫了吧,怎么还出现幻视了呢,他心里想到。 韦天天一直跟着目标走,发现目标中途绕着弯子,还停下一次。心里虽然很疑惑但是还是跟着,韦天天看到仪表盘上显示夜晚8点30分,这才注意到天早就黑了。为了安全她把远光灯切换至近光灯,速度又慢了一些。雷达上目标似乎开始加速朝着一个方向。 就这样又开了半个小时。韦天天一直看着雷达,偶尔注意一下路面。突然,雷达上显示目标突然减速而且转弯,似乎冲到了山上。韦天天心中一震,她咬着嘴唇绞尽脑汁也不明白目标要把韦成带到哪里。也许是过于焦急的关系,她心里很慌,脚下不小心踩到了油门。 粉红女郎的轰鸣声将无助的女人拉回了现实,她抬头看了一眼路面。刹那间一个黑影出现在车灯前,情急之下她没能刹住车。韦天天满头冷汗自知已经没有反应时间了,高跟鞋把离合刹车全踩到底,双腿膝盖被别的生疼。 砰!重重的撞击声响起,车子最终停了下来。 韦天天双眼失神,尽管双腿发软,她还是瞬间拉开了车门冲了下去。 没有人是吧! 刚才应该是幻觉! 不会的,我什么也没撞到! 不行,我不能管那么多了,韦成还有危险呢! 韦天天看到前面的地面上有个黑影,似乎没有动。她喘着粗气,慢慢地挪动着步子走了过去。夜色下干冷的山风吹的她有些冷。视线里是黑色的人,一个通体黑色的人倒在了地上,死亡般凝重的气氛里,似乎听得见血液汨汨地流动声。 她迅速地蹲下,摸了摸被撞到的人的脸,黏腻的血液沾满了嫩白的手。韦天天慌忙地拿出手机,屏幕光下男子脸上全是血液,但是嘴巴似乎动了动。韦天天好像看到了希望,感动的有些想哭。 右手单手拨着按键按了下去,电话那边则是不断“嘟——嘟——”的没人接听状态。 等等!韦成电话不是一直关机么!为什么现在开机却没有人接?韦天天心乱如麻,只能拼命地祈祷韦成很安全,可以接她的电话。 忽然,一阵引擎声从身后传来,中型客车车大灯把路面照得通亮。韦天天转回头看着自己车后面驶上来的中客,焦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喜。她急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道路中央,张开双臂用力地大喊着。 “停下!求你们停下!这里有人受伤了!帮帮我啊!”安静的山道上,女子尖利的嗓音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呼喊着远处的希望。 第四十七章 造星计划(一) 1.最专业的后台 “能不能专业一点!”这种程度的呼喊很容易淹没在这里。 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化妆间里,每个人都尽量地让自己忙起来。可以看到身着粉色低胸长裙的几个女孩儿正忙着调整自己的礼服,还有的赤着脚踩在椅子上往腿上套着丝袜。裙子里的束腰把她们的腰部裹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细度,就像要讨好楚灵王的妃嫔。 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儿正在帮另一个弯着腰的女孩儿拉着后背的拉链,前者笨手笨脚不小心把后者及腰的直发搅进了拉链里,后者忍着痛苦头上冒出少许的汗水。 “哇!月姬不亏从忍者国度来的,真能忍啊。很快的很快的,这拉链太紧了……”正在与拉链作斗争的女孩儿尽量让自己轻松,但是冷笑话只让她更加紧张。被她各种蹂躏的女孩儿果断烦躁了,瞬间直起了腰板,被纤腰凸显的美丽线条一下子让另一面忙着补妆的男模特们纷纷侧目。 “呐……没办法,谁让你胸部那么大的,后面的拉链都不好拉……”一直碎碎念的女孩有点怕被责备,声音越来越轻。直起腰的女孩儿白皙的右手轻轻地打掉了那双笨手,左手直接掏进了礼服的前胸里,手链亮晶晶的在胸口晃动。她很粗暴地拉下了礼服,不管那露出半杯的胸衣,两条白嫩的手臂全都向后崴成了一个诡异的程度,两只手在后背飞快地操作着,轻掰开拉链头,将发丝全部拽出来,再将拉链头按好复位。整个过程只有20秒,被打掉双手的女孩儿完全被盲操的同伴惊呆了。 “拉链是最简单的机械了。”被叫做月姬的女孩儿声音很甜,她回过头向上摆了摆头,还挑了挑眉毛。示意愣住的同伴儿帮她把礼服前胸拉上去,她的手在后面开始缓慢地收着拉链。她似乎忘记了刚刚的疼痛,抬头看着明亮的水晶吊灯,眼前一排排的椅子与桌子上五颜六色的化妆品全被晃的泛着亮光。她的视线里,这里很新鲜。 挤来挤去的人们似乎都很有事做,他们让屋子里分外喧闹拥挤。没有人趁机在某个模特舞者换装时动手动脚,最起码,这里的美女帅哥似乎都一样,一样到你多看几眼也记不住。 “你们!能不能专业一点!”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做作与刻意。 大家都知道,不可以再说话了。他们安静地继续手里的动作,只是都面向着门口的那个人,眼睛里有着高中生静静地等待班主任公布模拟成绩并且分级排座的恐惧。 “还有30分钟!你们谁能告诉我,我们的女主角呢?她如果还不到位,我给谁做造型?我不给她做造型,她怎么上台?你,还有你,都给我问问去!快点!”在这个水晶吊灯璀璨明亮一个宝蓝色西装的纤瘦男子冲着两个白色露肩衫黑皮小短裙的性感女孩儿怒吼着,两个女孩儿吓的不住的点头。 “这里是化妆间,不是夜店!你看看你们的工作效率,我走开20分钟了,还有没搞定服装的!”这个有些娘娘腔的男子留着半长发,一侧刘海儿挡住了眼睛还染成了彩虹色。他每次大声讲话都会震动头部,于是漂亮的彩虹刘海儿也跟着震动。这个姿态恰好被刚刚搞定裙子的女孩儿看到了,于是她感到有些好笑。 “我们这里是最专业的后台,我敢保证比春晚还要专业!因为这是我的后台,而你们是我万里挑一的伴舞。你们上场的时间是一首歌的时间,怎么把握就看你们的。场下前三排那些大佬他们看的不是唱歌的人,因为他们睡不到。他们看的是你们这些渴望出名有钱的小姑娘,而你们也有这个需求,大家各取所需,怎么获益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别怪我话说的不好听,想要prada、lv、法拉利兰博基尼啥的就别按捺你骨子里的那股骚劲儿。”在大家的视角里,这个似乎很毒舌啰嗦的男子嘴巴里不断地喷着吐沫星子,很有女强人风范。 被叫做月姬的女孩回过头开始套她的丝袜,手中丝滑的触感使她有些兴奋。她低着头打量着周围有没有别人用不了的丝袜,她可以打包带回学校。 “还记不记得我说的要领?前奏之后要变阵,速度要均匀不能拖泥带水,流畅看起来舒服。有些人紧张找不到自己变阵后的位置,很简单,地上的每块升降台都会有提示,灯光晃得颜色相同的两块地板必然是属于一个人的。不过你要是色盲,那我也没招。”男子继续他的教学,虽然大有临阵抱佛脚的嫌疑,但是他只是强迫症犯了,伴舞们全烂熟于心了。 终于,手机的铃声打断了他,他摆了个暂停的手势,拿出了iphone7放在耳边。 “喂,嗯,我是peter。什么?”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浅褐色的美瞳泛着水波般的流光。 2.最美好的目标 克劳德一直把自己的业务范围定位的很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上面的解释是克劳德汉语老师告诉他的,因为他在学会了大多汉语日用词语短句之后,他问了一下他的老师“killer”在汉语里是什么。华裔老师盯着这个海蓝色眼眸很绅士的男子几秒钟后,很干净简练地说“杀手。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而这次,他的工作地点是鸟巢。 克劳德很低调地给自己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运动服,半开着拉链露出被胸肌绷紧的白色背心,披肩的金色长发被他扎成了马尾。这样装扮的了克劳德拿了一张地图,走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夕阳已经被城市的高楼大厦完全地挡住,华灯初上的城市也不缺那点原始的光线。他低头看着地图,于是很多年轻的女孩儿说着流利的英文来帮他。 如果没有正事他当然不介意多聊聊再一起喝杯咖啡什么的。但是这个法国浪子只是展露他如海神般阳光的微笑,然后用流利的中文告诉好心的姑娘自己要去郊区,打车要多少钱要走多久之类的。海蓝色的明眸看起来纯良友善,就像一个随时会大喊“中国是个伟大的国度”的国际友人。 于是经过几个好心姑娘的指点,又经过与几个老司机的斗智斗勇,他很满意地打到了车。作为一个丝毫不差钱的人,克劳德很完美的演绎了一个人无聊起来可以多无聊。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然后,然后就是无聊地花钱了吧。据说在追他假身份的国际警察还在荷兰转悠,那个鲜花公司小职员身份足足忽悠了他们两年。 下了出租车,已经晚上9点多了。克劳德看着周围幽暗的荒芜,尽管对电话是否有信号抱有一定程度的怀疑,他还是拨通了电话。电话那边声音嘈杂,似乎还有螺旋桨有力的转动声。接电话的同志以“你为啥不早打电话,我们找你找了多久你知道么……”为开头开始了批评指教。克劳德果断挂掉了电话,如同流落荒岛的特工战士等待救援。 5分钟后,一个欢快地转动着螺旋桨的直升机降临到克劳德面前的草地上。一个微胖的中国男人给他打开了舱门,这个男人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花衬衫与金链子让克劳德感觉自己在无意间接拍了这个国家某个叫做tvb的电视剧。 “如果,如果我早早地给你们打了电话,你们会跑到武汉市中心接我?”克劳德靠在舱门,没有往里面走。 “嗯,我们会考虑落在武汉大学的主教天台上。地方足够降落起飞。”花衬衫男子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对儿豆眼,克劳德开始对自己正在拍港台剧这回事更加深信不疑了。 “我知道你不信,你们老外思想还停留在我们中国人一件中山装穿个十年八载还能传给孩子,所谓传统美食饺子我们也就一年吃两回。”花衬衫摇摆着手中的墨镜,眼睛盯着克劳德手腕上露出来的表。 “我没有不信,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城市,即使你说这一片所有的店铺房产都是一个人的,我也信。雇佣我们这种人的老板,不就是那样的人么?”克劳德微笑地伸出左手,花衬衫向前一步双手全握住了,克劳德想往外抽一下却感到对方力量很足。于是情理之中地,花衬衫埋头仔细地看着他手腕上的劳力士,那表情给他个放大镜就是一个当铺老板。 “先生您这真是好表啊!先生怎么称呼?”花衬衫抬头瞪着豆眼咧着嘴巴。 “claude,克劳德。”金发男子向舱里看着,除了飞行员,后面还有两个座位。右边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孩儿,长发漆黑极不小心地洒出来一些。花衬衫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于是凑到他耳边。鉴于他那似乎装满油水的肚子,克劳德故意躲了下脑袋。 “这小姑娘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服务对象,你去看看,长得真是天然的漂亮啊!”听着花衬衫在耳边由衷地赞叹,他慢慢地走到空着的座位边,生怕吵醒什么的样子。 克劳德坐了下来,好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侧过身子看着身边的女孩儿。女孩儿像是刚刚离家出走的毛贼,一身黑色紧身衣,青春期发育良好的美丽曲线堪称完美。墨似的长发如瀑披散开来,遮住了秀美的半张俏脸。睫毛一动不动向上微微发卷,脸色白的像是瓷娃娃。 克劳德看着这个呆呆的女孩儿,心想自己见过那么多东方女性,也不曾见过这般美好的女孩儿。就如同一朵花一般,看了就会让人心情很好。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安静的女孩儿,感觉时间过的飞快。而女孩儿也对这种欣赏的视线不反感,或是说很麻木,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终于,克劳德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审美疲劳了,他试着收回视线。然后,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请问,现在几点了?”女孩转过了身子,眼睛看着他手腕上的表。 “啊……让我看看……嗯,11点30。”克劳德把脸面对着女孩儿的时候对方已经转了回去,但是那一刹那克劳德好像闻到了什么自己很熟悉的东西。只是思绪被打断了。 “喂,造型师是吧。你从后台出来,我们马上在鸟巢旁边降到半空,然后你爬软梯上来!”花衬衫拿着电话大声地吼着,像是故意与螺旋桨的轰鸣较劲。 第四十八章 造星计划(二) 3.震撼皇城 2016年8月17日晚,北京城。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下午的腾讯新闻,尽管有人质疑有人期待有人歪嘴一笑表示关我屁事。但是,大家不会想到一个小时后会是另一番场景。 北京市所有频道以及中央的几个频道合作开始了直播跟踪报道,新浪娱乐腾讯视频搜狐视频优酷网等等各大网络媒体也是全网直播。而这一切,都因为恒星国际突然在本部大厦播放了一个宣传片——关于那个18岁少女的梦幻星途。 视频里所有与恒星签约的艺人一个接一个的祝福这位即将到来的小师妹,足足有五分钟。然后就是几张鸟巢体育馆的演唱会场地造型图,原来的看台被鲜花与彩灯装扮着,下面超大的场地也被设置成华丽的贵宾坐席,桌子上酒水包装精美静待宾客。最后是正中央的舞台,燃烧着火光的几个大字——迎接世界的女王。 整个宣传片,只有传说中的女主角没有出现。 大家看到字幕中显示了现场各区座位票价以及演出时间。几个路过的女孩正一边喝着吸管下的果汁,然后她们集体呛到了。 喂喂!最外围座位票价零元! 啊啊!不是下午才出的新闻嘛,怎么今晚就开始! 还啰嗦什么,你俩快点过来打车,晚了免费票就没了! 一瞬间大家如梦初醒,本来声势浩大的18岁美少女降临京城应该是计划外好几天的事,但是现在就这么摆在眼前了。也许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到底有什么背景值得恒星这么捧并不是一个能够引起大家关注*的话题,但是暖场明星的阵容实在是豪华的令人咋舌。从打先锋的综艺节目新人歌手,再到为人熟知的大众歌手,最后又有几个实力宗师压轴。演唱会的歌手名单就吸引了一大票粉丝。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有两个地方挤得很满。一个是鸟巢内外,另一个是恒星本部。 恒星高管整个一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任凭各家媒体名记如何追问,他们都是对演唱会相关事宜没有任何消息提供。最后某个对此忍无可忍的高管说了一句“我们公司的首席造型师就是这次演唱会总策划,将来也是那位小姐的经纪人。” 然后peter的电话被打爆。 “喂喂,您好。请问您是peter先生么?我想问一下对于恒星这次的……” “喂……你能不能专业一点!喂?啊。对不起啊,我这边太忙,先不说了啊”被新浪派出的浪叔很有礼貌,所以他也吃了很有礼貌的回拒。他旁边的度娘似乎有点嗅到了一些苗头,她放下话筒很自信地掏出手机。 “喂,宝贝儿,请问是国内首席造型师peter么?”度娘语气轻柔,像极了千百年道行的狐狸。 “我再说一遍,都给我专业点!行了,我接个电话!”粗暴尖利的声音传来然后是一阵沉默。“喂,你好啊,我就是造型师peter,不过马上就亚洲首席了哦,哈哈……”果然听得懂妖狐说话的都是妖狐,浪叔听着电话里雄性的娇媚声音,只感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不管怎样,在对女人的了解上,度娘胜过浪叔一筹。 与此同时竞争的当然不止他们。优酷搜狐爱奇艺等等的摄像组各自拿着摄像机直接闯进了鸟巢内,有些没有经验的摄像组只是在外围先找几个群众采访,然后再偷偷地问观众后台的方向,只可惜大多数观众并不知道,一时又找不到相关的接待人员。 对于直播,谁抢了先机谁就是赢家。 于是老道的摄像组先是找到了场地里最不起眼的打扫卫生的阿姨,阿姨看着黑洞洞的摄像机一时百感交集,想自己来城里打工三五载,从不曾想有这被录上电视的机会。又想和工地的儿子说几句又想和课堂的孙子说几句,于是阿姨期期艾艾也算完成了自己这辈子荧幕处子秀。然后作为对恩人的回报,阿姨告诉了他们后台的方向,顺便还控诉了那里面的模特明星们很没素质,乱扔垃圾之类的。 夜晚11点50分,鸟巢内灯火通明,上下人头攒动,彩蛋缤纷。 大牌们都唱的差不多了,粉丝们也算尽了兴。但是毕竟主角还没出现,大家还是有点不满足的,毕竟这些都是前戏,前戏这么足*如果平淡无奇那岂不是砸了恒星的牌子。 “唉,不是说有18岁美少女么?怎么还不来?”人群中总会有人先提出异议,然后大家都恍然大悟般想起,一起附和着。现场突然就有些嘈杂,坐在舞台边的大佬们也颇有微辞。 “大家好,距离本次演唱会主角登场还有5分钟,请大家注意周围哦,她也许就在你们看得到的地方呢。”清脆甜美的女声在空中响起,大家全都开始喧闹着环顾四周。 夜空中,漆黑色旋转闪烁,俯瞰着一片辉煌。 4.生如夏花的少女 砰!砰!砰! 突然的烟花爆裂声把观众们的视线全吸引到了场馆的东北方向,如果此时俯瞰鸟巢将其看作一个大表盘。那么现在就是在用烟花倒数这最后一分钟。 砰!砰!砰…… 大家呆呆地跟着四周烟花的节奏转着脑袋,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场馆外圈上空,魔幻般的色彩与雷霆般的呼啸震撼着整个空间与观众的内心。一些外围免费票的观众着实体验了一下零八年没能参加的奥运会开幕式的震撼,终于,烟花走遍了大半圈还剩最后的10秒钟。 砰!舞台突然变黑,一切灯光照在场馆各处,分散摇晃闪烁,就像寻找猎物的九头蛇。与此同时,上空又飘来那清脆甜美的声音,“各位观众,请与我一起倒数!一起迎接我们的女王!” 五!砰!四!砰!三!砰!二!砰!一!砰! 最后一束烟花在空中炸开玫瑰色,所有游离的灯光瞬间聚焦到场馆的半空上。粉红色的,橘黄色的,花雨满天。在夜空的黑暗与光束的缝隙中,花瓣如精灵仙子般优雅超然。 终于,一切重归寂静。人们都抬头仰望着,看见天上的女王,含笑温柔。 少女穿上了银白色贴身长裙,一头黑发笔直在空中轻扬,一对儿弧度优美的小腿一条笔直一条微曲,娇小的水晶鞋直接透出了少女白嫩的小脚。她面若桃花,眼眸带笑,双手随意地掠过身边的花雨,美丽的脸上笑容就像夏日里明媚的阳光。 静悄悄的空间里响起了古调似的前奏,伴奏如侍者低吟,悠然淡雅。少女终于轻盈地落在了舞台上,纤手轻握麦克风,朱唇微启。清亮的嗓音瞬间响彻了整个空间。随着灯光的追踪,原来空空如也的舞台上伴舞们列阵待发。粉色露肩长裙的少女们胸口雪白饱满,脚上蹬着闪亮的舞鞋在各自的地板上有节奏地踏着拍子,灯光的与舞台的衔接使她们看起来更像是落下的花瓣化作的精灵仙子本身。 这时人们才看到大屏幕上的节目介绍。连笔圆润的艺术字——生如夏花,作词:朴树,作曲:朴树,演唱:唐薇。很简单的介绍,伴随着美妙的伴奏与合音。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 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我在这里啊 就在这里啊 …… …… 少女忘情地演唱着,从天而降到进入演唱状态似乎没有过渡却让大家感觉分外的自然。这女孩就该是从天境临凡,美丽的身躯带着花香与光芒,恰似这天地间唯一一朵纯洁。她就该是个完美的歌唱者——大家看着她,听着她,感受着生命如夏花般美好。 或者说,她就是绽放的夏花。 所有人看着这个美丽优雅的少女,他们忘记了赞叹,他们没有时间惊讶。清冷的声线与热烈的词曲交织融合,所谓天籁之音或是阳春白雪并不足以形容这样的演唱。少女或者说这个舞台的女王,她把演唱当成下达旨意的吟唱,强行地让所有人进入了如诗画颂扬夏花的幻境。空间内的人们神情虔诚,他们眼睛明亮感动地接受着洗礼。 “这是一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尾音轻柔绵长。少女定格了自己的姿态,她微低着头颅,美目微闭,长发垂在腿边。粉色的伴舞少女们从尾音开始到结束很流畅地围到了她的身边,她们用躯体组成了一朵娇美的花,花芯就是被粉色映照的透亮鲜艳的女王。 终于,一曲终了。 几秒钟的沉默后,掌声雷动。偌大的体育场瞬间由安静转为轰动,人潮浪头汹涌,气势犹如排山倒海。粉丝们准备好的写着自己真爱明星名字的电子牌全被遗忘在观众席的下,他们涨红了脸,大声地呼喊着。 “安可!安可!安可!”一声响过一声。 舞台最终还是暗了下来。主持人没有理会热情爆棚的观众,他们身着礼服款款上台,观众的声音以舞台为中心逐渐消失。伴舞们早就撤离到了后台,她们并不享受这个完全的配角演出。花瓣多如细雨,花芯才是主角。 但是此时某个换衣间里,一个并不在意做配角的花瓣正一只胳膊扭曲着脱下裙子露出修长丰满的身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听着电话。 “不得不说恒星很下本钱,任务完成的足够五颗星。唉,啥时候您给属下发个福利,也给我过把瘾好不?”女孩儿紧闭着一只眼睛,咧着嘴巴给自己套上了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裤,尽管有些艰难,但是她语气轻快。 第四十九章 造星计划(三) 5.陆南枫 在韦天天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男孩的名字被遗忘在心底。他叫陆南枫。 陆南枫在韦天天三岁的时候走进了韦天天的生活,或者说,是强势闯进。 那年三岁的韦天天在电子琴上敲打着一首《雪绒花》,虽然因为手指细嫩掌握不好力道,但是曲调已成。就在韦天天展示完了自己的才艺,赢得了韦氏夫妇与陆氏夫妇共同赞许的时候,四岁的陆南枫从母亲身后走了出来拉住了韦天天的手。 “天天妹妹,你太用力了。作为一个女孩子,你要轻柔一些,那样更符合一个女孩儿的气质。”男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很柔和,他把住韦天天的小手慢慢地按响了几个琴键,韦天天听着那几个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音阶,心里很慌大脑一片空白。 韦天天看着陆南枫那微微翘起的兰花指,飞也似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间。陆母看了摇头浅笑说自家儿子就是从小细心,细腻的不像个男孩子。韦母倒是很羡慕地说自家女儿虽然聪明可爱,但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做什么都一付马到功成的拼命相,怕是长大了命不好。 “以后让南枫多来玩玩,好让天天和他学学,这女孩子家不可以太硬气。”韦母淡淡地说着,眼神里满是夸耀般的宠爱。 “我打算让他俩上一个幼儿园。”陆母轻轻地点头表示同意。 午饭时,韦母去韦天天的房间叫两位小朋友吃午饭的时候,很高兴地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场景——韦天天正虚心地向陆南枫学习……学习给一个芭比娃娃做一个漂亮的造型。 韦天天的玩具箱里芭比娃娃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角色。韦小姐个人很喜欢可以变20种形的变形金刚,因为她一直在研究第21种。还有就是可以拼成各种长城堡垒或是怪兽的积木,她一直很宝贝地把它们一块块地装在一起,不想丢掉任何一块儿。 陆南枫在韦天天跑回了房间后不久跟了上去,他很有礼貌地敲开了门,然后看到了令他很不解的一幕。韦天天用积木做了一个高耸的城堡,手持等离子光刀的变形金刚站在城墙头似乎叫嚣着谁敢与我一战。陆南枫皱了皱眉头,走到了她的玩具箱边。 “女孩子应该玩娃娃,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他挥舞着手里被套上一个粉色小洋装下身却穿着长裤的芭比,杂乱的头发随着男孩的摇摆摇摇欲坠,看的韦天天心惊胆战。 “可是我不会打扮娃娃,你看她多丑……”韦天天低着头摆弄着变形金刚,小声地说着。 “没关系,我教你!”陆南枫笑着挑了下眉毛,很爽快地坐在了床上,把手上芭比的诡异外套全部扒掉。韦天天大眼睛瞪的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操作。 陆南枫把牛仔短裤与白色小t恤套在芭比身上,又给芭比梳了一个马尾,微卷的发梢向上挑了一下,显得调皮。“喏,这是长大后的天天。”男孩张开嘴笑着,露出白白的小牙。韦天天呆呆地看着莫名开心的男孩,心想他的牙真是又整齐又白。 韦天天终究学不会打扮娃娃,她把牛仔短裤白t恤的芭比放在了书桌上,芭比彻底离开了韦小姐的玩具箱。 在韦天天的强烈要求下,她不仅幼儿园与陆南枫在一起上学,小学与初中也在一起上。由于两家交好而且又是同班同学,韦天天与陆南枫形影不离。与他们恰好也在一起上过小学初中的同学都会说这俩人是从小订的娃娃亲,青梅竹马根本不能形容他俩的关系。韦天天对谣言毫不在意,倒是陆南枫总会在别人提起时严厉地说天天只是妹妹。 韦天天长成了英勇霸气的高冷女孩儿,每次陆南枫被其他男孩儿欺负韦小姐二话不说拎着板凳就往脑袋上招呼,打完了扔点钱一言不发地走人。陆南枫对此并不领情。 “天天,你是女孩子,你不可以那么暴力知不知道?”他语气仍然轻柔,面色焦急。 “陆南枫,我在帮你你没发现么?你总说我是女孩子,要我怎样怎样,说的好像你多懂女孩子似的。你知不知道一个14岁男生说话声还软绵绵娇滴滴的给人什么感觉?我可以像个女孩儿那样,那你能不能爷们儿一点!”韦天天红着眼睛怒吼,浑身颤抖。 当韦天天回过神来,陆南枫已经走了,甚至没有背影。 那一年,韦天天13岁,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很在乎陆南枫的感受。她会在他面前刻意说话轻柔,他会做的女工她即使再怎么没有天赋也要学。她几乎整个夏天都在穿牛仔短裤与白色t恤,梳着短马尾。 只要这么做,就更像一个女孩儿了吧,他就会很愿意看到吧。 韦天天是个很别扭的女孩,所以吵架之后她和陆南枫先冷淡了几天。她盼着他会主动道歉,等来的却是对方离开的消息。 陆南枫离开了,他父母带他出国,去美国念高中然后学他一直梦想的造型设计。 于是这段有关于韦天天与陆南枫的青春期故事到此结束,因为时间终究打败了一切。再次相见,或者说再次联系,他已不是她心中的陆南枫。 6.首席造型师peter 陆南枫还是回来了,只是很少有人再叫他陆南枫,而是叫他peter。包括韦天天。 “嗨!peter!”这响亮清脆的女声响彻整个机场大厅,路过的风衣西装男或是皮包女都看着这个声源——韦天天穿着白色的连衣短裙,长马尾垂到纤细的腰际,一双美腿套着紧致的黑色丝袜。她踩着高跟鞋踮脚眺望着远处,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剪影。 “能不能专业一点?我这吉他在伦敦一区牛oxfordstreet的一家virgin唱片店 买的。这要是被你不小心给摔了,我还得托运到英国修理。”穿着绿色风衣蹬着一双奶白色漆皮长筒靴的男子脚步匆匆,他声音有些尖细,又因为语气急切显得刺耳。一只手拎着一个褐色皮包,另一只手兰花指指着他那扛着大吉他的助手数落着。 也许是听到了韦天天的呼喊,他抬起那张被保养品保养的水嫩光滑的脸,浅褐色的美瞳使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水灵灵的。也许是看到了韦天天,他本来不悦的脸色瞬间变化,张开嘴大喊着“天天我回来啦!”,双臂展开扑向前方。身后的助手提了下肩上的吉他,叹了口气。韦天天也同时奔向这边,她注意到了那展开双臂的男子手指摆了一个漂亮的兰花状。 机场里的行人有种进入了鸟林子而听到莺莺燕燕的错觉。 韦天天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别扭到底的女孩儿,所以在那个男孩跑去美国变身peter之后,她想方设法还是搞到了他的e-mail,两人开始了毫无隔阂的紧密交流,类似于,闺蜜。 韦天天会在电脑前笨拙地抹着面膜,听着大洋彼岸屏幕里的那个男子细致地往脸上贴着黄瓜,顺便吐槽美国帅哥不少就是肌肉太多体毛太重。这样的时光陪伴了韦天天四年,直到peter开心地说自己将要回国。 在美国他很提前自己的课程,基本三年要学的他生生地压缩成了两年,然后大学期间果断选择了2+2模式。一边学习造型设计一边给自己找锻炼技能的机会,从小型理发店到婚礼庆典,他剪过10美元一个的头发,也给泰勒斯威夫特临时化过妆。最终两年大学之后,他回国在中央戏剧学院学完自己的余下两年。 总而言之,韦天天重逢了自己的男闺蜜peter。经历了中考高考乃至丧母,这个女孩终于找到了机会让自己更开心的生活。 对于peter个人而言,他人生的辉煌,才刚刚开始。 刚到中戏报道能没等选课,他就收到了恒星的offer,恒星不仅报销两年学费还给他固定的实习机会以及实习生该有的月薪。于是年仅18岁的peter摸到的明星脸比一般人一辈子见到的都多,对时尚的独特理解以及他个人独特超前的品味使他渐渐地成长为恒星的当家造型师。当恒星要请某个大牌给自家还不出名的歌手客串演唱会的时候,peter给做造型远远比十万出场费要有吸引力的多。 今年peter24岁,他成为了国内公认首席造型师,然后他开始了又一兼职领域——经纪人。当恒星总裁主动上门敲开他家门的时候,他正在给自己的头发做保养。总裁看着他忙,他也只是一种我在日常生活你管不到我的态度继续着,完全的美式思维。 现在的peter在一架直升飞机上,狭小的空间他拼命地挽救着女孩儿略显苍白的小脸。他现在心里很慌,一方面是他刚刚不顾自己本来晕高的属性硬是拉着软梯登上了直升机。另一方面是他一直在回想那天总裁深情款款地求他接下做经纪人这个活是不是看上了新来的女星,那他干嘛对自己深情款款的呢。 在peter心里,他不仅是新来女孩的经纪人,还带点情敌的味道。所以,这女孩漂亮么? 他上了飞机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看起来苍白冰冷的女孩,漠然的眼神中有着夺魂摄魄的力量。于是他心里一沉,准备给这个丫头点颜色瞧瞧。 “你很怕高吧,真是麻烦你了。”还没等他接近,那女孩突然笑了,笑的异常美丽阳光,歉意中带着让人不得不原谅的力量。他看着女孩儿的眼睛,把刚刚的想法打消了。 “我们先换衣服吧,宝贝儿长得真漂亮!”peter还以温柔。 直升机上只有螺旋桨在发出声音,克劳德背对着几个人向下望着灯火通明的鸟巢,嘴里的香烟轻轻地冒着烟。花衬衫自顾自地低头看着手机。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克劳德看见了场馆边缘开始放着烟花,一个接一个的绚丽很是壮观。他按灭了烟头,扔了下去。转回了身。 “是时候我们两个男人出力了,我们要把这个正妹放下去。”花衬衫用港台腔配合着自己的服饰。peter看着他那被圆鼓鼓的肚子撑开的花衬衫,白了一眼。 “嘿,妞儿,记得要专……”peter看着银白裙子透亮的像是水晶似的女孩,哽住了。 “叫我唐薇。”女孩转过身子顺从地被绑上威亚,淡淡地说着。克劳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似乎又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眼前女孩的背影,安静的义无反顾。 第五十章 石城之鬼(一) 1.“不稳定”昏迷 庞云天并不是个很有爱心的人,即使董小青生病他也不过打电话讥讽两句,诸如“你那身体我能活你两个来回儿”或是“我期待你中年变身死胖子”之类的话在他俩之间不算过分,当然他在结束时还是会补上一句“别忘吃药多喝点水”这种暖心话。 这一天,庞云天要去做一件很有人道主义的事情——探望病人。 正是夏秋交接时节,天气没有很快地冷下来但是还是有些降温。少年穿着白色的休闲衣裤,尽管身形健硕,看起来还是干净清爽。他身旁的少女穿着和他一样款式的黄色衣裤,一只手里拎着一袋水果,小了很多号的身体与服装使两人把情侣装穿的颇有萌点。少女挽着少年走的很快,她的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我早就和你说不要瞎调查,不要瞎调查,你不信。看看,摊上事了吧,摊上大事了吧!”陶五月怒视前方愤愤地说着,庞云天感觉胳膊被她勒的生疼。 “我哪知道那小孩子那么容易被吓到,而且一般孩子被吓到不是感冒发烧么,怎么会一觉不起呢……”庞云天为自己辩护两句,但是因为心虚的关系,他越说声音越小。陶五月侧过脸仰视着一脸无辜的少年,狠狠地瞪了一眼。 两人很快就到了石城医院。一些认识陶五月的同事都笑吟吟地说“男朋友送你上班啊”,陶五月打了招呼也懒得解释,在一群人的羡慕眼光中快速穿过。 住院部4楼是对某些不稳定昏迷的病人开放的。 当然这个“不稳定”的意思才是重点,医院的老专家认为这个比轻度、中度、重度都要严重,因为后者他们能确定病人恢复意识的时间,并且可以检查出该病人脑部所受的损伤。所以一旦被挂上“不稳定”的标签,那么这个病人就会被特殊的观察。在那些脑神经科医生的视角里,这也是医学里宝贵的实验材料。 庞云天对这个“不稳定昏迷”印象深刻。他依稀记得10岁那年,隔壁家的老爷爷吃枣的时候把自己噎到了,家里没人及时发现,于是老爷子窒息昏迷。等送到医院之后,医生就判断为“不稳定昏迷”。幼小的庞云天很是懊恼,因为他没了棋伴很无聊。 后来老爷爷盘坐地上,一只老手夹着黑棋的大马迟迟不落子,另一只手捋捋胡须。他讲述了自己在脑神经科被研究了两天无果,最后被经验丰富的陈老院长送到了外科,外科的大铁镊子夹出了罪魁祸首的枣核。 聪明的庞云天从此认为“不稳定昏迷”就是一群医生瞎编的名词。 病房门只是虚掩着,陶五月悄悄地把门打开一些,脑袋探了进去。几秒后,她把门完全地打开,拉着庞云天的手弯腰钻了进去。庞云天被这个姿势搞得很难受,作为一个男子汉他感觉这样有点做贼的样子,但是被本来就比他矮很多又弯腰的女友带着,他也直不起腰身。 病房里很安静。白色上衣的女人坐在病床前一动不动,病床上的孩子露着的小脸苍白,与他母亲的衣服以及身上的纯白的棉被相互映照。 庞云天小心地抽出了有些出汗的手,陶五月似乎没有在意,只是盯着病床上的孩子轻轻地走过去。背对他们的母亲依旧一动不动。陶五月看见女人正拉着孩子的一只小手,温柔地揉捏着孩子的掌心。 “在以往这个时候啊,他刚刚吃完早饭准备去幼儿园了,他说不让我送他,说自己长大了。呵呵……”女人并不看看来人是谁,只是说着自己想说的话,笑声低沉颤抖。 “可我舍不得呀,我就跟着,天天跟着……”陶五月攥了攥拳头,向前迈了一大步,走到了女人身边,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孩子。庞云天看了看墙上指针滑动的钟,上午8点整。他似乎对悲伤的气氛并不在意,只是环视着这个陈设简单的屋子。 “对不起”陶五月向女人很标准地九十度鞠躬,语气低沉有力。女人没有理会少女诚恳的道歉,只是木然地看着窗外两只手机械地捏着孩子的掌心。 庞云天此顿时就很气愤,没由来的气愤。他两步走到陶五月身边,拉着少女的手臂硬生生地将她提起。他没有给女友诧异的时间,用身体隔着两人,正面俯视着女人的侧脸。 “不管怎样,你做假证的嫌疑还在,我希望你能配合。”少年语气强硬,不管女友在一旁怎样拉扯他,还是严肃地表态。短暂的沉默后,女人缓缓地转过头,苍白的脸上笑容诡秘。 “你查吧,继续查。你会看到那个东西的,不……不,是它在找你。哈哈……它在找你,你会比我们还要惨,比我们还惨!哈哈……”女人把眼睛瞪的大大的,故意咧着嘴狠狠地叙述,可以看见她有些发黄的牙齿边,牙龈红肿凸出。 陶五月把水果放在了床头的小柜子上,拉了一下庞云天的衣袖。庞云天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少女无奈的脸上口型说着“走吧”,他点了点头。 “五月,你记不记得18号那天是周几?”庞云天轻声问道。 “我记的是周一,头天晚上我们还……”陶五月陷入了回忆,没有继续说话。 2.信仰科学的唯心者 一周以前,庞云天痊愈出院,他选择去副局长办公室报道。 办公室里,也许是夏末清晨的阳光不刺眼的关系,窗帘被打开着。老人在地上铺了一块两米见方的白毯子,盘腿坐在上面。斜挂在墙上的电视机里,白色紧身背心的女人也和老人一个动作,只是她身后有几个和她打扮都差不多的女人。盘腿静默,微闭双目,干净的额头上没有皱纹,头发梳成马尾放在脑后,显得干净利落。 电视机里素白的舞房与老教授简朴的办公室隔着一块屏幕,很像一个世界。 随着电视里古筝琴音的开始,坐在最前面的女人右手缓缓地拿起自己的左脚,渐渐地抬起到头部的高度。办公室里老人的脚腕正在向后脖颈处移动。屏幕内外的人,各自闭着眼睛,做着同步的动作,默契的严丝合缝。 电视台每天早上会转播半小时的瑜伽节目,杨文林跟着练了20年。 “砰砰!”两下有力的敲门声打破了阳光中的古琴音。杨文林有些懊恼地睁开眼睛,他正独腿站立,微微有些躬着腰。电视里的女人正做着左腿着地右腿甩在肩上的动作,他看到了电视右上角显示7点55分。 “还有5分钟结束了,打扰我晨练就是向基本入土的老人家坑里面添土啊……”杨文林慢悠悠地边走边控诉这个访客,打开了房门。 门口高大的少年挺胸拔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门内的老先生微微低一下头以示敬意。杨文林打断了自己脑子里一个黑心访客挥舞铁锹向他的坟坑里扔土的画面,还之以微笑。老人后退让开身子,少年迅速进入。 杨文林坐在了办公椅上,抬头看了一眼电视。女人们整齐划一的下叉,白色的紧身裤包裹着柔软的双腿。这是最后一分钟了吧,老人心里暗想。 “咳咳,杨教授?”少年发现了老人没有注意他,于是主动说话找存在感。 “哦哦,云天你康复了哈,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杨文林把注意力转回了眼前的少年。 “是这样的,作为董小青与唐梓欣的朋友。也作为之前那件事的发起者,我打算调查一下。我尊重局长的判断,两人已经死亡。但是我不理解这个死因,他们俩殉情自杀,这个我不信。这两人似乎只是关系暧昧,并没有确定关系。”庞云天很满意老先生全神贯注地听自己的叙述,于是他语速很快地说明了自己的看法与打算。 杨老先生沉默了一下,突然眼睛又转到了电视上,而且突然很紧张地站了起来四下观望。 “您在找什么?”庞云天顺着他的视线也巡视着四周。 “美丽要趁早,爱美起得早!大家早上好,今天的女子晨练室开始啦!今天的妹子们享福了。我们今天请到了丰胸操大师,所以今天的晨练就由我们的神秘大师教我们练习这套丰胸操……”电视上棒球帽少女很有元气的样子,她身边站了一个很丰满的女人,俩人相视一笑,似乎都很期待。但是很明显杨老教授并不期待,于是老人家在桌子角找到了遥控器直接按了红键。屋子里一下很静。 “咳咳……”庞云天看出了杨老先生的尴尬,于是清清嗓子缓解下气氛。杨老嘴里嘟囔着“早上……忘记关了……”,搓了搓手掌坐下了。 “云天,你有信仰么?”杨老的提问让庞云天有些摸不到头脑,但是他还是认真地考虑。 “没有什么实际的信仰,我,我比较相信命运安排。”庞云天认真地说着。 “信命。嗯,相对成熟的人都信命。我们那一代年轻人都有共同的信仰,就是科学。我们确定科学可以改变一切,但是事实证明我们还是很年轻。后来我们到了这里,我们相信可以打败科学的东西已经被我们封印了,但是……那玩意,嗯……说实话我觉得它是一种心魔,只要有人那玩意就存在。所以我仍然信仰科学,但是却偶尔也会怀疑科学。”杨老半仰在椅子上很舒服的样子。庞云天眉头紧锁,他对老人的话不是特别明白。 “唉,小孩子不要总皱眉,人还没老心就老了。我说的没啥特别的意思,就是要记住,科学证明不了的超自然现象要相信啊,这方面一个6岁的孩子就会帮我证明啦!”老人很随意地说着,似乎和刚刚大谈信仰的他变了个人。 “信仰?超自然?孩子?”庞云天很听话地舒展了眉头,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信仰就是你调查的原因,超自然就是你调查的阻力。而孩子,就是你调查的钥匙。”杨老语重心长,只是很刻意地眨了下眼睛显得调皮。 “所以啊,你准备好了么?” “当然。”少年站起身子再次重重地低下头以示敬意,转身离开。 第五十一章 石城之鬼(二) 3.佛陀之掌 当一个人陷入绝望之谷的时候,他总会需要些什么。比如,一双温暖的手拉他离开深渊。也可能是一记大脚把他踢上崖顶。前者是仁慈之心,后者是生死之交。 这句话用在这天晚上的董小青身上很吻合,因为这就是多年以后的董大侠悟出来的。 “喂,庞云天,你在这里看着。我要出去一趟,马上回来!”董小青拿走了庞云天手里的磁卡,飞快地插在了卡槽上,门应声而开,随后被关上了。 庞云天没有理会他的反常,只是又拿起了手机,把屏幕光调至最大。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微弱的光照着地面,少年仔细地看着地面上的纹路,时而用手触摸一下。如果他吹一口气再听听声,那就活脱脱一个被赏了大洋的黄包车车夫。 他慢慢地摸索着,慢慢地看着,神情中带着一丝丝欣赏与激动。想当年年逾古稀的孝庄太皇太后拿着放大镜,跪伏在大清地图上,借着昏黄闪烁的油灯,就是这样的神情。掌握着无上权能的人,总会对权利与实力的象征自然而然的产生热爱与敬意。 “咔”的一声,门锁轻轻地弹开了。匍匐的少年立刻趴在地上熄灭了手机的屏幕光。 “是我啦,啧啧,看把你吓的……”董小青回手关上了门,看见了爬在地上像一只强壮的白色蜥蜴的庞云天。庞云天发现虚惊一场,就站了起来。两人看着对方,少顷。 “你先说。”董小青耸耸肩。 “这地板是一层干净的玻璃钢。”庞云天蹲下,又打开了手机屏幕光照在了地板上。光亮的玻璃面反射着光斑,但是可以看清下面有着黑黄色的石块。“玻璃下面是一大块天然的石块,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人为雕刻。也许,是当年开山的时候,他们留下了这块奇石,然后封在了玻璃钢地板里。”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块石材是扁扁的,类似于浮雕。而且,它是个佛像。”董小青也蹲了下来,看着玻璃下的神明。他伸出拳头,轻轻地敲击着玻璃。 “而且,你也发现了吧。这个电梯,位于佛像的头顶右侧,它的俯视图形状神似手掌。”庞云天又站了起来,像是博物馆管理员一样,抚摸着电梯门。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石头是佛陀造型的?我趴在地上看了很久才看出来。”庞云天转身问着还在观察那块扁平的石头的董小青。后者撅着屁股,好像将要释放蛤蟆功的欧阳锋。 “这就是我刚刚要说的啦。如果我记得不错,我可能是在一楼前台那里恰巧目睹过这个电梯的启用。当时我以为这个石块是个写意的浮雕。一直存在于一楼的天花板上,但是我刚才去一楼前台看,天花板上是没有佛陀像的。所以我猜想,那晚我进入地下一层之前,有人使用了这架电梯,使得它现了形。”董小青也站了起来,很认真地说着自己那天的经历。 “我有个猜想,如果我们启动了电梯,石块与电梯将会发出射线般的光波,能够穿透各个楼层的地板直到一楼。而这个作用,应该就是利用某种电磁原理启动电梯与电梯通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图纸上显示,明明一楼前台处没有电梯通道,但是那里确实电梯通向地下的必经之路。这架电梯的运行方式,应用的科技,我们都不了解。”董小青继续着他的推理,庞云天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看到了电梯按钮旁有个黑屏的显示器,手指在那摸摸扣扣的,一直试图把它弄亮。 “哥们,我们想启动这个家伙,最需要的是电力。”董小青拍了下他正在忙碌的哥们的肩膀,诚恳的眼神像是再说“我没说谎”。 “咳咳”庞云天清了清嗓子,像是掩饰他被心目中独一无二的二百五嘲笑的事实。然后敏捷的绕过电梯,确实找到了电闸。 “好了,通电了。” “我靠,居然有电子密码锁!”董小青看着泛着黄绿色的屏幕,电子屏显示着简单的语句——请输入四位密码。董小青看了看下面的数字键,从衣服里摸出了一个火柴盒状物体。 “你拿着什么呢?没喝完的可乐么?”庞云天找到机会反唇相讥一波。 “我拿着的是祖传的宝贝,我爷爷留给我的两*宝之一。任何电子密码锁都可以破译,我至今搞不懂老头子是怎么做的。”董小青拿着那个小法宝,就像是探雷一样,扫着电子屏。突然,小盒子亮了,对着电子屏的那面显示着几个数字。 “4869,我去,这设置密码的家伙肯定喜欢看柯南……”庞云天听见董小青吐槽密码,又敏捷的走到了他身后,仔细地看着他输入密码。电子屏瞬间一闪,然后灭掉了。 接下来,让少年们激动的景象出现了。这个厚度高达一层的佛陀之掌活了,门口只有两个闪烁的按钮,显示着开门与关门。脚下的佛像散发着古朴的淡蓝色,面目不清但是很有大肚能容的写意感。 “啪!”就在他们惊叹这科技之花的美丽之时,门外传来了插卡的声音。 “啪!”又是一张卡插入。 庞云天迅速地按开了这个“佛陀之掌”的电梯门,还没等董小青反应过来掏出了他口袋里的三张磁卡,一脚把他踢进了电梯。然后按上了关门键。 “啪!”第三声插卡声出现了,与此同时,电梯门与脚下的佛陀都不再亮了。好像妖魔已经铲除,佛陀重归祥和。 “你是谁?”进入了屋子的人粗糙的嗓音问着白衣少年。 “庞云天。206卫星信号室,庞云天。”少年清晰的声音,干净明亮。 4.陶五月的任务 “哇,梓欣。你皮肤好像更好了呀!”陶五月泡在水里,用脚轻轻地按摩着躺在自己对面的唐梓欣的大腿,感受着少女皮肤的细腻与弹性。 唐梓欣一直闭着眼睛,用手捉住了闺蜜那不老实的脚。挠了挠她的脚心,引得一阵阵娇笑。然后趁着自己腿长的优势用圆圆的大脚趾轻轻地点着她的小肚脐。黄色的暖灯光下,白白的泡沫溢出浴缸,泛着彩虹的颜色。 “你说那两个蠢蛋惹了祸,是什么?”唐梓欣睁开了眼睛,雾蒙蒙的,像是喝醉了。 “没事,已经解决了。对了,你还记得我的任务么?”陶五月拿着一块香皂,放在鼻子边闻着,还表演*很强地做出要一口吞下的样子。 “你有什么任务,这个飞鱼计划中咱俩一直打酱油了啊。无所谓,反正我也就是想出去,他说能带我出去,我还操个什么心呢?”唐梓欣语气缓慢,像是要睡着。 “我都忘记问了,你为啥要出去?” “没什么,呆腻了。” “那你喜欢董小青么?”陶五月飞快的问出,她企图趁着这个处于晕汤状态的闺蜜有问必答,满足一下自己的八卦之心。 “我……”唐梓欣发现了陷阱,但是没有跳过话题,只是陷入了沉思。你喜欢他么?喂喂,有人问你,你喜欢他么?她试图问问那个第二个自己,但是那家伙可能晕汤更严重,已经休克了。唐梓欣抬起了头,对上了陶五月急切的眼睛神,还是读不到。 “喜欢。不喜欢他,我又能喜欢谁呢?我有的选么!我有得选么!我有的选么!”唐梓欣一边说一边双手抱头,手指抓扯着厚厚的长发,脸色苍白的就像见识到了厉鬼。纤长的手指弯曲成爪,骨节突出。陶五月有点害怕,但是她更担心眼前失控的闺蜜。她站了起来,灯光下女孩*着身体,皮肤牛乳般光泽,圣洁如祭祀给魔鬼的圣女。 她坐在了浴缸的另一侧,抱紧了正在折磨自己的女孩。渐渐的,她感觉唐梓欣不再颤抖了,就把女孩的脸捧起来。唐梓欣像是小金鱼,嘟了嘟嘴。 “你说,你的任务,是什么?”唐梓欣安心的靠在陶五月胸口,小声地问着。 “董小青说的嘛,让我调查医院一楼下半层那个上锁的门啊。” “哦,那你怎么做的?有啥发现么?” “这个嘛,话说就长了……”陶五月满意的笑着说。 陶五月虽然总是很有元气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她有个缺点是庞云天都很头疼的,就是总是没办法集中精力。 比如两个人在繁星满天的夜晚,玩着找属于自己的星星那个古老的游戏。很浪漫的星空,很静谧的夜晚,少男少女很自然地搂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热,开始了激吻。但是一般超过10秒钟陶五月就会有惊奇发现。“呜呜,云天你看有流星耶!”然后被挣脱开的庞云天看着一脸兴奋遥指天际的女友,很是郁闷。 但是,陶五月对于“飞鱼计划”中她的任务,异常上心。 当一个总是精力不集中的人开始尽心尽力地做一件事,他可能会比常人更有收获。要么很快地独自找到窍门,要么有莫名的人物出现前来相助。 陶女侠属于后者,可能是万年迷糊的她感动了上天,于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医生拿着一串钥匙找到了她。 “那个,陶五月小姐。我发现你总是看着那扇门,你也许是比较在意那扇门后面的东西吧。我正好有钥匙呢,嗯,我可以带你进去。”阳光下男子的软软整齐的头发有点发黄,温润如玉的公子相很像古时帅气的小生。 “太好啦!我们走吧。”被陌生男子叫到自己要进的门前,听了一段吱吱唔唔的话,她明白了这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大哥哥要帮助她完成任务。于是元气少女毫无戒备。 门打开后,陶五月跟着男子一前一后地走着。下了一段楼梯,然后是一片敞亮。 陶五月大大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大厅。一排排的计算机,如兵勇阵列。椅子全塞在桌子下面,整整齐齐。各种大吊灯吊在头顶,最前面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幕盖住了整面墙。这时,男子微笑着看了一眼惊呆了的少女,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遥控器。 “嘶——嗡——”陶五月只感觉脚下的地板在颤抖,耳边传来机械整体运转的声音。原本安放着计算机的中心地区开始整体下降,与边缘地板的连接处下拉了一级级台阶。直到降低到了下一层,计算机群开始分成四部分,分别向四个角分散,露出了二层的十字通道。整个变换过程行云流水,就像是变形的汽车人。 “要不要和我下去呢?”温柔的男子微笑着看着吃惊的少女,伸出了带着翡翠扳指的右手。 5.面具人 董小青现在有些迷茫。 少年皱着眉毛,脸色有些苍白。电梯灯自从门关上的一刻就亮了,很明亮的白光。角落里他一脸扭曲的表情,右手捂着肚子,眯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封闭的空间。钢铁的四壁泛着银白的金属光泽,门的旁边有两个按钮,一开一关。 妈的,这小子下手真狠。董小青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地面,腰背发力靠着光华冰冷的电梯想要站起来。突然,一阵失重感传来,刚刚被踢到肚子的他有些恶心。一只手撑着电梯,弯着腰连连干呕,差点吐出一堆爆米花。 眩晕感直接上头,视线变得有点发暗。电梯正在加速下降,这种违反生理的电梯如果有心脏病的恐怕直接丧命。还在加速,董小青眯眯着眼睛,头顶的灯显得更加刺眼模糊。耳朵甚至开始耳鸣。 一瞬间,速度好像平和了。但是董小青知道,现在只不过加速度没了,但是根据加速时间看,现在电梯的速度应该是非常快了。 图纸!董小青本能地反应到图纸的结构。如果按照图纸所画的,这个佛陀之掌最终会拍向地下二层。但是它会从204的地板空降,拍到前台桌子旁边,再从桌子边那块空地上穿下去,去往地下的螺旋回廊最后达到图纸上勾画的奇怪的地下二层。 其中不合理的部分就包括了204到前台这段,它是空的,没有电梯通道。 啪!董小青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自嘲似的笑了笑。“所以才要那样的加速啊……” 接下来董小青做好了心理准备,速度开始骤降。反向的加速度貌似比刚才的还要大些,超重感同样给了他一拳,有点晕。慢慢的,速度再次平稳,而且可以推算现在速度是极慢的,很适合*十岁的老人。 最终电梯停了下来,本来还有一点机械摩擦声与耳鸣。可是现在,一切安静的可怕,董小青轻轻地呼吸,听着自己胸腔里的心脏的搏动声。少年慢慢地挪动到电梯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按下了开门键。 “嘿,你好啊!小青,我等你好久啦!”虽然董小青开门前试想过各种可能的场。从开门就是虚无的万丈深渊到大眼睛尖下巴瘦弱可爱的外星人说着欢迎,他都让自己先在心里接受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一个带着哆啦a梦面具的男子直接给他一个熊抱,男子声音温柔双手拍打着少年的后背,像是久违的亲人。 “喂喂,你是谁啊?跳戏了吧。”董小青很无奈地看着和他一般高的,瘦瘦的哆啦a梦。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身上有些书卷墨汁的香气。 “他们叫我神助,以你现在的年龄,比我要小一些,要叫哥哥呦!”神助放开了董小青,从哆啦a梦那对大眼睛中的小眼里打量着他。即使隔着面具,董小青都能感觉到他那温柔的笑,像是看着自己成长了的弟弟,有着兄长那种强大的温柔。 “你怎么认识我?你怎么会在这?”少年的语气毫无感情,冷的像是冰山。 “我当然认识你,我是你哥哥啊。至于我为什么在这……你这问题蛮有意思。这里就是我的工作场所,也是我的领地。我没审问你小子半夜不睡觉来我家,你反倒问我怎么在家呆着,真蠢……”董小青讨厌被不认识的家伙侮辱自己智商,心头有点火气。 “既然如此英雄,为何还要遮羞?” “哈哈,你小子真是好厉害的嘴。实在找打,不过,作为哥哥,我不和你计较。你跟我来,我能帮到你。”神助笑着没有理会董小青的挑衅,转身向着大厅另一侧的门走去。 董小青摸了摸黑衣内兜的折刀,看着前面这个有些神秘的男子。犹豫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开门见山的说,我知道你的计划,而且你的每次行动我都知道。所以我知道你最终会找到我,我一直在等你,等着告诉你一些你会感兴趣的东西。”说着话,神助慢慢地停在了门口,转过头看着面色紧张的少年。 “哦,放松,老弟。你那折刀伤不到我,它只是削水果的。”男子黑西装袖口衣线整齐,典雅不显老。他伸出手,示意安抚董小青。 “为什么帮我?”大厅明亮的灯光让少年那有些细软的额发在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帮你是我应该的,理所应当的。这扇门后面,就是你最后要走的通道,但是说实话,尽管是我的领地,我也没走过。我不保证它的安全。这门是声控的,这世上只有3个人能解,你就是其中之一。口令就是‘开启生死门’,在通道那里有特殊的提示,到时你得遵循提示去做。” 董小青很安静地听完了神助的话,微微点了点头。他很想不去理会这个陌生人,但是他总感觉这人说的很有说服力。毕竟如果不信他的,自己来到这个空旷的地下二层,也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 “呵呵,让我信你,也很简单。你要是能让别人察觉不到的把我送回去,我就信你。”董小青突然说话了,只是语气还是不可置信的冷漠。 “别急嘛,现在上边的麻烦还没解决。话说,你有个好哥们啊!反应快,够聪明。如果你俩都下来,那么进入904的家伙就会发现你们进了电梯,就会被抓现形。他留下打掩护,就是为了救你。如果这个掩护不打,你俩都会被抓。”神助还是轻笑的语气,摸了摸自己右手拇指上泛着水纹光泽的翡翠扳指。像是以上帝视角看世人的轻蔑,带着一点无聊。 “他不会有事的。还有,这世上理所当然之事,少之又少。” 6.神助 “然后呢?温润公子太帅了,你就搭上了他的手,步履款款地下了二层。”唐梓欣侧脸靠在陶五月白嫩的胸前,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她,故意用娇媚的语气调侃着讲故事的闺蜜。 “怎么会?姐姐我是有家室的女人!”陶五月急忙双手环胸挤开了唐梓欣,撅着嘴看着她。唐梓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敏捷地从浴缸中站了起来,然后恶狠狠地扑倒在闺蜜身上。 “哈哈哈……欣欣……哈哈……停下来,别这样……”被一双魔爪蹂躏着腋下与肋下的少女痒并快乐着。 “行了,不和你闹了。你快把接下来的事情说完。喂,说你呢,别装死!”唐梓欣很满足地停止了搔痒,重新坐回了陶五月身边。后者此时呼吸急促,口吐白沫。 “接下来的事情,先不要对他们讲。”女孩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没有温暖的感觉。唐梓欣看了看瞬间恢复的陶五月,从来没有觉得她这么难懂。 陶五月很瞪着大眼睛看了看温柔的男子,和他手上材质有些熟悉的扳指。没有理会那只友好的手,独自蹦蹦跳跳地下了二层。留下原地无奈低笑的男子,他收回了手,目送着那个小鹿一样的女孩。 “我们是医院,又不是科研局。为什么有这么多电脑啊?”陶五月跑到了二层中心,环绕着四周看着四个角落的计算机,最后转到面对着正在下楼的翩翩公子。 “没办法,科研局地下一层没地方啦!”他苦笑着耸耸肩。突然,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双手放在少女的肩头。直视着有点脸红的少女。 “五月,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对你很有用,但是你只能牢牢地记住,不要问问题。看见那扇门了么?”他抬起一只手指着后墙尽头的一扇门,陶五月随着手指方向看去,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和你的朋友们要是通过了那扇门,就可以去做计划中的最后一步。但是,通道并不容易,需要你们仔细判断,这些话带回去,有人会懂。”男子严肃的表情又变成了温柔的笑意,他轻轻地抱住了不断点头的女孩,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话。 “真乖,从小就看你是个好女孩儿。只不过那时我还没有意识,不然肯定会拉着你的手带你去玩,就不会有小庞子的事了。”陶五月轻轻地推开了他,感觉有点冷。 陶五月停了下来,看了看头顶的暖灯,明黄的光让她有些困倦。 “我有四个问题。第一,你不认识他他却认识你,你不感到奇怪么?第二,他能操控医院整个的地下设施,是谁给他的能力,那些重要的东西大家不会让一个年轻人去操控吧?第三,他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第四,为什么你不想把这段经历告诉董小青与庞云天?”唐梓欣没有看着陶五月,只是呆呆地目视前方很平静地抛出了几个问题。 “前三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是我猜,董小青可以回答你。第四个嘛,如果董小青把他知道的与我们分享,我再告诉他。连带云天也不能先告诉,经过前两天的事,我算是明白能过命的兄弟了,我这个女友不算什么。”陶五月几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语气如此狠厉,一向温柔可爱的脸上挂着冰霜。 “哈,好稀奇啊。一直那么单纯阳光的你,你会有这种表情。你这算吃一个男人的醋么。要我说呢,你也不要想那么多,先不和他们说,我同意。但是,我们还是要互相信任的。就像董小青答应我会带我出去,我就一直相信着,按他的计划做事。如果说我们中谁更有心事的样子,我劝你注意庞云天,不过他不会害你,这是绝对的。”唐梓欣拉过陶五月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舒缓着语气安慰着她。 “云天怎么了?他很老实的好吧?”陶五月很敏感地不喜欢别人诋毁男友。 “好好好,你家云天是最好的,咱俩别泡了,一会泡发了……”灯光下少女白嫩的长腿跨出浴缸,拉起了一大块浴巾。她回头看了看陶五月,突然想起了什么。 “喂,那个男的叫什么,你不会也没问吧?” “神助。”陶五月也站了起来,拿起一块浴巾。 7.解围 声音粗糙的男子看着白色的少年,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门的右侧,按亮了灯。 瞬间的明亮没有让两个一直观察对方的人移开目光或是闭上眼睛,庞云天手里捏着上书董式狂草的三张磁卡,男人的手里也有三张看起来差不多的,只是没有字迹。 一个并不起眼的男人,就像是一个公司里的普通职员,混了10多年还是经验宝宝。和老人比人家步步高升懒的理,和新人比人家学历证书样样全。但是这仅限于他那个外貌,头发稀薄不见胡子,小眼睛下面是厚厚的眼袋,脸上的肉皮松动显得面瘫似的嘴角下撇。灰黄色布料看起来像是个下岗的清洁工人。 是的,仅限于外貌。 男人的气场很足,拇指与食指不断地捻着三张卡片,就像是玩弄权势的狂徒。他也很有狂徒的气质,小个子挺胸拔背,盯着佛陀之掌前健壮的的少年,就像看一个被控制住的犯人。 “年轻人,我见过你。不错的孩子,优秀的毕业生。”他一边点头一边说着,眼睛没有离开庞云天。 “但是,你是怎么进来的呢?你要知道,9楼的屋子,只有教授亲手持着其他两个别的教授的卡才能打开,在此之前,还需要前台检查授权。我想,很显然,你没有授权,因为前台不在,显然你是偷偷进来的。”男人踱起了步子,就像在说一件陈年往事,想给可能受惊了的少年一种轻松感。抓蛇人在按住蛇头前都会先温柔的蹲下来,说两句好话,尽管冷血的家伙听不懂。 庞云天没有被长辈抓住干坏事,从小就是。一个规规矩矩听讲,规规矩矩完成作业,规规矩矩回家吃饭,规规矩矩考试拿第二的好男孩是不会有被抓住干坏事的机会的。所以庞云天一直很想知道那种正在做违禁的事被发现是什么感觉,应该很刺激。 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尴尬过,只不过面对的是陶五月。12岁那年他有一次被陶五月带到家玩,还未初潮的少女在生理上并不懂男女之别。她很自然的敞开自己房间的门,脱下衣服换宽松的家居服。庞云天站在门口看着,他感觉有些愧疚与不安,却不知道为什么,就稍微向后退一退悄悄的看。 “喂,云天哥哥。你有偷看啊!”女孩红着脸换好了衣服,却看见男孩躲在门口。 “啊……哦……你换的好慢啊,我看看你怎么了,会不会又低血糖。对,你……最近没有低血糖吧?”像是真的关心女孩的身体,他又问了一遍,但是心跳的声音都抖了。 好兴奋!令人羞愧与*交织的兴奋! 这是当时的也是现在的庞云天的心情,只不过成年后的少年很平静,看着隐藏着爪牙的野兽,心想如何答话。 “我也是刚刚进来,走廊太暗了,看不清门牌,不小心进错了屋子。至于我的任务,你也看到了,需要独自秘密行动的,你还想问么?”庞云天理了理白大褂袖口的褶子,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 “呵……年轻人,能使用三张磁卡独立行动的人据我所知不多于6个,而且我全认识。你,还是跟我走吧,我去调查一下。”野兽终于按捺不住,亮出了爪牙。 “庞云天,我让你取个资料,这么慢,你还走错屋子!我还能不能找你办点事啦?”正当男子上前打算抓住庞云天,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门口。语气严厉如同负责的教师,批评忘记帮自己收作业的粗心课代表。 “哟,六章也在,怎么你这是有任务?”看着手里拿着三张磁卡的杜六章,他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哎呀,哎呀,赵部长!你看……真巧,怎么你也有事?”杜六章甩手将磁卡收回袖口,松动的脸皮笑成了包子,伸手要去握赵赫的手。赵赫微微撇嘴,把手背了过去,又是一付教书匠的样子。 “我说庞云天,你先回去吧。等会我去你那儿拿卡,小孩就是小孩,啥也不会干!”赵赫把脖子伸的老长,瞪着庞云天。庞云天点下头,揣起卡起身要走。杜六章侧过身子有意阻拦,倒是赵赫突然热情起来,把手拿出来拉着杜六章的手,笑着说着要帮忙。杜六章看着庞云天离开的身影,有点不甘心。 “赵赫,你啥意思。你不是医院的嘛,就算今晚派给你了特殊任务,你也不能让个年轻人帮你吧?今天你也看出来了,别看我平常奉承你,但是我也不是没实力。我告诉你,你要是有意包庇,我保证你会很惨!”杜六章知道此时也瞒不住什么,就打算摊牌。毕竟自己与对方全是特殊身份,并不占下风。赵赫倒是摇摇头笑了笑。 “唉,我不怕谁。这石城,没你可以,没我,还真是不行!”赵赫用力地说完了这句话,转身离开。杜六章站在原地,小眼睛目光阴毒。 8.周末聚餐 上午的阳光很足,透过窗子照在正在切菜的陶五月身上。少女表情认真,左手码着芹菜,右手刀刀迅速,芹菜段段整齐。菜刀上鲜绿的菜汁与少女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被阳光照的晶莹。 唐梓欣腰间系着围裙,正在用一把尖刀剔着骨头,白色的骨棒上红色的牛肉被闪闪的尖刀一块块地割下来。少女嘴角一直微微上扬,像是很过瘾。 辗转间两人同时转身变换位置,汤锅里放好了料的汤水滚滚泛着泡沫。唐梓欣端着盘子里的牛骨肉与牛骨棒,一只手拿着大头勺子温柔的搅着汤,另一只手把盘子里的东西倒进了锅。翻开的沸汤烹煮着骨肉。陶五月则是在唐梓欣的刚才的位置上拿起刀雕起了胡萝卜,细碎的碎屑掉在一个小碗里,像是赤黄色的雪花。当然它们也不会浪费,这两位美厨娘会把它们炸成萝卜丸子。 周小琴一直站在门口,一双龙凤眼一眨不眨。 对于要去董小青家里聚餐这件事,内部会议举手表决是3比1的——除了董小青,其他人都很赞成。很不满的董大侠歇斯底里地以“我老娘啥也做不好,就会浪费食材!我和我爸一年只有逢年过节才不得不回家受罪,要去你们去我肯定不去!”陶五月发现他眼睛里有着泪光闪闪般的恐惧感,于是仁爱之心泛滥打算打个圆场。 “去你家吧,我和五月做饭。”少女声音古井无波般地平静,悦耳动听,只不过她低着头没有看董小青。 “好吧,那就这周末去我家好了,你们一定要做饭啊!”董小青沉默了一会,才同意。他一只观察着低头的少女,不知为何,他倒是有些期待。 “来,今天我的3位最好的朋友第一次在我家聚餐,我很欢迎。我相信你们也感到了我家人的热情……妈,你先别吃了,等我说完好么……”董小青举起了杯子,站起来想正式的说几句话。于是看见了正拿着鸡翅,还夹丸子的周小琴,很显然她很确定她不是外人。 “呜呜……你说你的……我先吃点……”她呜啦着说些什么,然后吞下了食物,嘴角的油光闪瞎了董小青的耐心。 “妈妈,你为啥不去陪爸爸加班……”董小青扶着额头。 “家里有好吃的!”周小琴回答的干脆利落。 说话间唐梓欣正往她的碗里盛着汤,少女沉稳的动作就像在说“阿姨,这是我做的,多喝点。”而她那干脆把她当作儿媳妇的阿姨则是感动的热泪盈眶,无语凝咽,虽然这里面有些自己噎到了的成分。 “唉,我们喝一个!”董小青举杯的手悬在桌子上方,急切的语气与动作成功地压住了母亲马上要握着唐梓欣的手脱口而出的“梓欣,真是好姑娘,快点嫁进我家,我这下半生也就…….”之类的话。几个人举杯相碰,一桌子和乐融融。 饭后他们进入了董小青的屋子,打开了会议模式。 “我和庞云天那天晚上经历的事,你俩也都知道了。但是,疑点蛮多的,需要梳理。”董小青抽出了一块小黑板,拿出了水笔,准备授课。 “我们按时间顺序来看。8月8号晚上,我和庞云天约好,一起去904一探究竟。首先我俩到了9楼。”少年手指捏着笔,画了一个架空式的空间,904被他很明显的标出。并且在904空间里画了两个竖杠,代表他们两个人。 “我俩围着电梯,总算搞明白了启动方式。这时,意外发生了,一个叫做杜六章的男人打开了904的门。与此同时,为了保护我,庞云天一脚把我踹进了电梯,我就开始向下降,到了地下二层。而他则是留在了电梯门前。”少年手中水笔如飞,画的异常写意。陶五月仔细揉了揉眼睛,然后放弃了,唐梓欣倒是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的眼睛。 “然后,我遇到了神助。是个带着哆啦a梦的男子,他什么都知道,告诉了我最后出去的办法。而庞云天则是被桃子的老师赵赫救了。那么,疑点就是这几个人,神助是干嘛的,他为什么可以操控科研局地下部分?赵赫与杜六章又是干什么的,他们为什么都有那3张教授级磁卡的权利?”董小青语速很快,用圈圈勾画着其他3个代表人的竖杠。 “其实我们可以想的简单点,还有五月有话要说。”唐梓欣语言简洁。 “啊?哦,是这样的。我也遇到了神助,他带我见识了医院的地下与医院地下二层的一扇门,也是通往外界的,就这样。”陶五月微微有些走神。 “我认为,赵赫与杜六章的反常出现。只是说明了一点,他们现在确实有党派,并且权势很大。但是一个抓我,一个救我,就说明了他们并不团结。至于那个神助,有待讨论。”一直一言不发的庞云天很简单的说着,像是附和着唐梓欣的看法。 “神助能力很强,他的信息也很有用。我想他是独立于科研局与医院的存在。”董小青摸着下巴,青青的胡子茬有些扎手。 “就这样好了,飞鱼计划最后一步实行时间定为8月17日晚,我和唐梓欣准备好随身必备物品。庞云天在科研局值班,随时看着情况变化,陶五月在医院值班,也是观察情况。我们之间用平常使用的蓝牙耳机联络。”董小青看着他的三个伙伴,目光热忱。 “你的把握有多大?”庞云天看着有些兴奋的董小青。 “百分之百,只要决定做了,就是百分之百的把握!” 第五十二章 石城之鬼(三) 1.唐梓欣的日常 您收到一条请求进入702重点量子实验室的消息,来自于量子物理科室的实习生胡大白。 电脑的屏幕右下角出现了一个黄色提示框,少女嫩白纤长的手指点击了鼠标。屏幕上出现了702实验室前一个粗壮的少年和他的一袭白大褂很不搭,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手指敲击着插卡口。鼠标移动,白色的箭头移动到了“允许进入”的按钮,轻轻单击。 唐梓欣每天要处理几十上百条这样的请求许可,而有时候不是这么简单。 比如某个老妖怪会突发奇想要去9楼的绝密实验室,研究一下能够隔空吸收外界海量电磁波而转化为电能的装置。而重点不是这项听起来不错实行起来有点6岁小孩画《清明上河图》的科研计划,重点是那位老妖怪理直气壮地说“老夫本是个社会科学家,目前发现在外界社会被浪费的电磁波太多了,不仅浪费,还对人体有害……” 唐梓欣趁老先生没有就社会资源浪费与人体健康论题展开报告的开始,急忙检查了他身上是否持有三张教授级磁卡,以及老先生身上物品的安全性。然后输入了门上密码锁的密码,帮他打开门。收腰挺胸,干净精致的脸上只有嘴巴动了动:“您的手续充足,请进!”老先生点点头看了看这个漂亮的女孩,一付不阻老夫者,识时务也的样子。 每天中午是唐梓欣会展开娇颜一笑的好时光。因为某个贱贱的娘炮二百五会送来午饭说一句“妞儿,你今天真漂亮!你看,这是我从后厨偷来的木瓜汤。那做饭的大师傅一个劲地瞄着我,我就和他闲扯他儿子。我说‘大叔,您儿子头两天儿我见着了,嘿,长得这个俊儿呦……’那大叔哈哈大笑说要么我全校第一呢,就是有文化……” 唐梓欣一揭开饭盒,盖子上总会贴着一句“女王大人,请享用!”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嚼着馒头,两边嘴角一直微微上扬,但是不会搭正在滔滔不绝的少年的话。等少年准备离开了,默默地塞给他一个记忆卡,里面是一上午的监控视频。 每天最让唐梓欣烦躁的是上下班时间,总会有那么几个在学校就对她情意满满的男子在打完卡后也不离开,围着她眼里盛开着桃花。 比如有些比较酷的男人会一直看着忙碌的少女,默不作声。实际上他们刚刚在卫生间呆了不下20分钟去理他们的发型,然后出门的时候护着头,就像漫步于工地现场。但是他们看了n久唐大小姐还是不肯给他们一个眼神,只能看着那些说相声派的干着急。 说相声派的明显聪明些,他们很有给女王大人放松精神的功劳。比如甲对乙说:“我今天在这地儿看到一美女,呵,大个儿,杨柳细腰,好看着呢!”说罢手指前台。 乙则是一付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天天都看着呢。” 甲:“我今天和她搭讪,她还真理我了。” 乙:“真的,这您用的啥法子?” 甲:“我就走上前去,喊了一声‘妈妈’怎么样……哈哈……要不您试试?” 乙走到前台,看着忙碌的唐梓欣,少女长长大大的眼睛看着电脑屏幕,睫毛微微颤抖。 乙:“妈妈……” 唐梓欣抬头看一眼满脸讨好的男子,说句“生不出来你这样的。”然后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回过头冲甲龇牙咧嘴的他,心里倒是一阵忍俊不禁。 等到人快走没了,唐梓欣可以下班了,她会冲着一直酷酷地看着她的男人撇下一句“我这只能刷卡,不能刷脸。”然后拎着包飘飘而去,留下赶忙掏出镜子看看自己发型乱了没有的那人。 由于父母在她小时候就因病去世,她一直和祖父生活在一起,而祖父则是老妖怪中的老妖怪,一直醉心学术。她回到家就会脱掉全身的衣服,然后叠的整整齐齐,最后再套上一个肥大的外套,直到膝盖。当然这样的装束不是她自认女汉子,只是为了方便饭后洗澡。 然后自己下厨或是做一碗小面,或是烤一块面包煮杯牛奶。屋子里放着各种暴躁的摇滚乐,少女在厨房里挥舞着菜刀随着节奏砍瓜切菜,自己安然地做着自己那片天地中的女皇。 吃过了晚饭,她会一边让自己全身泡在热水里看着雾气腾腾的世界一边和陶五月煲电话粥。 “喂,你又在洗澡对不对?我都说了你有晕汤的毛病,你都淹死了……好几个手机了!”陶五月好像在试着数一数她到底在水中葬送了多少手机,但是明显陶女侠对这种细节掌握的不好,电话的那边正嘟着嘴巴数数,最后放弃了。 “啊……真舒服,你要不要来陪我?我家浴缸够大……”唐梓欣确实晕晕的,她已经不受控制地胡言乱语了。 “你是说你批准了我对你胸部的按摩权了么……呐!小妞儿,说句姐姐来宠幸我吧,老娘就过去陪你玩水。”陶五月瞬间从女侠化身女土匪。 “姐姐,来宠幸我吧。”娇媚的女声带着诱惑力。 “好,我来了,等着……”电话突然中断,唐梓欣看了看被雾气萦绕的天花板,想着那边的好闺蜜由于太兴奋又要鼓掌,于是通话结束。但是她没注意到自己手机正慢慢手中滑落。 “扑通!”很清脆的手机落水声,她迷茫着眼睛看了看跳跃的水花。 他妈的,又没了一个。少女闭上了大大的眼睛,心里莫名的痛快。 2.神女 “爸,我担心啊。我这身体和玲儿的身体都不好,且不谈玲儿生下这个孩子之后身体还能不能扛得住,就是这孩子生下来能不能活,也是个问题啊!”石城医院的走廊里,一个瘦弱的男子虽然相貌清秀但是脸色惨白,正哭丧着脸对着坐在旁边的老人。 “没事的,樟儿。你要坚持住,记住,小玲的命早就时日无多。她要是生不下这个孩子,你俩再想要孩子也难……”老人用严厉的口气劝说自己的儿子,眼神霸道冰冷,不容反抗。 年轻的男子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瞪着父亲,一手指着手术室,大声地说:“爸,你……你怎么会这么说?她是我的妻子,您的儿媳妇啊。就算孩子不要,我也得保住她!” 男子说完就站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走向医生办公室。然而就在他去找医生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出来了满面焦急的医生。 “唐老,您在啊,我们正要问问孕妇家属。现在孕妇的分娩出现了大问题,我们不敢保证处理掉孩子还能保住大人。因为孕妇身体太过虚弱,她现在有些休克。如果您想保孩子,我们就先不管大人,进行刨腹产。”眉目清秀的女医生一把摘下了自己的口罩,语速极快地对着老人说着。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离开的方向,直接抢过来女医生手里的纸张。 “保孩子。”老人从身上摸出一根笔,毫不犹疑地签了字。 “怎么回事,大夫全不在办公室,全都有手术么?”男子脚步有些踉跄,十分钟左右回来了,满脸沮丧。 老人平静地看着儿子,没有说什么,父子二人就在走廊里等着。实际上无论怎样,今天对唐家都会有好消息。孕妇活着男子高兴,孩子活着老人高兴。但是坏消息也是一样的。 走廊里的空气在七月的气温加热下,让人浑身犹如针扎火烤。父子二人谁也不说话,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大约两个多小时,手术室门开了。 “大夫,我妻子怎么样了,她还好吧?”医生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有点疯狂的男子。他甚至一直抓着自己的手,握的很疼。 “对不起,根据刚刚我们签订的协议。您的决定是保孩子,我们没有救护孕妇,直接进行了刨腹产。至于现在……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您的妻子没能挺过去,已经过世了。”女医生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轻柔。因为面前的这个男子像是一张纸,经不起刺痛。 “你说谎!我没签什么协议!玲儿她没死,不可能!不可能!我要……”面色苍白的男子血灌瞳仁,活脱脱地狱里的阿修罗,他嘶哑着,咆哮着,企图冲进病房。但是他万万想不到他身后的父亲一手掌就把他击晕了,老人明显知道如何打穴。 “唐老,您……”女医生两手抓住了被击晕的男子的肩膀,看着面沉似水的老人,很是诧异。但是后者虎目圆瞪,干瘦的脸上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不要管他,让他休息一会儿。孩子活着么呢?是男是女?”老人冷冷地问着女医生。 “啊,孩子在这,是个千金,还很健康。就是有点……有点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女医生有些害怕,眼神躲躲闪闪地看着面前的这个老狮子一样的男人。 老人接过了孩子,看着怀中的女婴。女婴好像感受到了祖父的审视,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纯净的黑色瞳孔让老人感觉心境一下子静了许多。突然,婴儿笑了,笑声如同银铃般传遍了整个楼层。好像在通告这个世界,让各路生灵前来朝拜他们的女王。 “老小子,这是个有神力的孩子,你得好好教育她。让她长大以后好好运用自己的能力。要不……你看,我孙子小青就是今年春天出生的,咱订个娃娃亲?嘿嘿……”说话的老人比唐家老人看起来更瘦,而且有点矮。一笑起来满脸的褶子,倒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你给我滚远点,我才不和你这老顽童联亲。你说我孙女有神力?什么意思?”唐老本来抱着孙女给这位老友看看,没想到听到这位一直被石城人奉为“董半仙”的老顽童说出自己孙女有神力。 “嘿嘿,天机不可泄。不过,我算过,咱俩家这一辈人有亲!”老人干瘦的手指指了指熟睡的女婴。唐老再次咧着嘴看着他,摇摇头。 “喂,这小丫头起名字了么?” “你觉得你叫什么好?”出乎意料地唐老问了这位貌似会起名的董半仙。 “你说,叫唐薇怎么样?不忘本呐!哈哈……”唐老一听到就瞪着他,甚至扬起手要打人。 “嘿嘿,这不是闹着玩么。名字还是你这个爷爷起,我算了这孩子八字。啧啧,和你一样,五行缺木。”半仙摇头晃脑地说着,显得神叨叨。 “那就叫梓欣吧,唐梓欣。”唐老看着怀中的婴孩,小脸笑颜如花。 3.天赐之眼 唐梓欣在3岁那年说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句话。 在那之前,唐老一直对孙女的语言能力很不放心,一度在去医院多次检查与治疗之后认为她是个哑女。但是董大山不以为然,他对老友说“常言道,贵人说话迟。她这是有着天赐的才能,所以上天又赐予她短处。” 唐老认为有理,就去医院给孙女检查了大脑各项功能。结果是,除了语言区域不够发达之外,其他都是正常,没有超于常人之处。这使得唐老很是不安。 那年唐一博去世了。死前病历单上是以肾衰竭、胆囊炎、肺气肿以及胃出血等领军,加之低血压与低血糖甚至还有阴虚病为辅助。按陈院长的话,恶疾兵临城下,此子弹尽粮绝。但是这个中年男子的死亡没有太出乎人们意料。最起码,在唐家,一老一小都没有面露哀色,脸上平静如许。 唐梓欣就是在父亲临死前握着她的手的时候,轻轻地抱着父亲的头,轻柔地吻了一下父亲的额头。在父亲耳边轻笑低语:“再见了,爸爸。” 所以唐老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儿子的死亡,他的注意力全在孙女诡异的举动与她说的话上面。清晰的像是从在对着站在她父亲身边的鬼差下令,坚决不可撤销。 会说话的唐梓欣仍旧不喜欢这项新技能,却能明白很多人要做的事情或是要说的话,然后提前一步做出正确的回应。 比如在某个阿姨看见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想逗逗她的时候,会蹲下来微笑,伸出手抚摸着女孩粉嫩的脸蛋。但是接下来那个很有童心的女人就会听到小女孩稚嫩清晰的声音。 “吃过了。”女孩一脸认真的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女人的双眼。 “哈,我……还没问你什么啊……”吃惊的女人从她女人的第六感出发感觉到内心被窥视的危险,站起身看了看可爱的小女孩,慌忙的离开。 渐渐的,唐梓欣知道了自己看到别人眼睛就会读出别人的内心想法。她为了测试自己的能力会去某个公共场合。在路上看着两个一起上学孩子,一个紧跟着另一个,后面的孩子眼神可怜,像是讨好主人的小狗。他想要前面的孩子的作业用来抄。在公园里一对儿青年男女正在接吻,女子紧闭双眼表情享受。男子半睁着眼睛,面色绯红。他正尴尬于自己产生了性冲动,像是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秘密,都恐惧被人知道。 唐梓欣渐渐的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开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她总是低着头不去看别人的眼睛。但是这一切没有瞒过她的祖父。孩子永远不知道家长会耗多大的精力去观察自己,直到自己也成了家长。但是,唐柏杨观察孙女还有别的原因。 唐柏杨一直对董大山的话表面上嗤之以鼻,内心里信奉不已。毕竟青年时代的董大山留学国外8年,是数学天才,见证过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的诞生,在物理学上也颇有研究。但是,这都是他50岁以前。在50岁之后,他声称自己对自然科学已经失去了*,准备去研究国产神学。开始疯狂学习八卦周易推背图,还兼职给人算命,准度颇高。 唐柏杨与杨文林两位立志一生献身科学的男人对老顽童的转行没有太多惋惜。倒是一直被他嘲笑的杨文林恨恨地说“他就是智商不够用了,学习不了科学了。没关系,少了他石城科学进步有望啦。”唐柏杨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因为董半仙的预言,唐老有空就观察自家孙女的超凡之处。终于,在唐梓欣6岁那年,他开始感觉孙女过于的“善解人意”。 “梓欣,你怎么总能提前知道别人要说什么呢?”当祖父这么问自己时,唐梓欣没有发慌,她认为祖父是自己唯一的家人,所以不应该隐瞒。就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能力。唐柏杨也没有惊讶,只不过还是很高兴,如获至宝的那种高兴。 看到祖父脸上欣喜的表情,唐梓欣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祖父再三地告诉她,不可以告诉别人,要不她会被人当作坏孩子,不会有人喜欢她。 唐梓欣开始讨厌自己的眼睛了。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一开始看一会儿没什么,想来也对,因为自己本来就知道自己的想法。但是慢慢的,她总感觉看镜子里自己眼睛的时候会出现心里回声,也就是思考速度不一致了。 她迷上了这个游戏,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镜子,她试着去让镜子里的自己想一些不同的。那样自己就可以陪自己说话了。但是总是回声,一个人的想法是不变的。她给了这个游戏一个名字——第二个自己。 幼小的唐梓欣一直没能完成这个游戏。 4.无法看懂的朋友 唐梓欣在7岁那年有两个收获,也是把她从孤独中拉出来的解药。 唐梓欣被祖父送到了看管小孩子的胡爷爷家。胡爷爷家里为了容纳孩子们特意向石城公众发起投票,批准他家扩得一块地皮并且建了一个三层楼。所以他家院子也很大,小孩子们玩的娱乐设施也很多。 被送去胡爷爷家的第一天,唐梓欣就被祖父以工作太忙为由而告知,要记得路,以后要自己来回走。唐梓欣没有任何抱怨,只是顺从地点点头。然后低下小小的脑袋,任长长的头发披到背上与胸前,像是个没人宠的洋娃娃。 然后就在洋娃娃把自己抛弃在人群之中的时候,一个欢快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 “嗨,漂亮的小妹妹,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呢?和大家一起玩吧!”是男孩子的声音。 唐梓欣起初并不知道是在叫她。但是怀着小小的期待,她小心地抬起眼睛透过自己的头发看到了一个男孩的脸。长得并不帅气,还算可爱,眼睛大大的被阳光照成了透亮的褐色。笑的阳光灿烂,好像一个没有忧愁的小王子。 看,他在和你说话,夸你漂亮。他也很可爱啊,和他说话,陪他玩吧! 为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你听,他心里在好奇呢,他好奇为什么你不快乐?这世界上,还有谁会关心你快不快乐么? 真的么?可是我不敢和他说话呀,我真的不敢…… 唐梓欣,你真是废物! 对不起,对不起…… 阳光的小王子已经走开了,他也许不在意这个原地犯傻的小姑娘在想什么。但是唐梓欣却欣喜若狂的发现,她的游戏通关了,那个叫做“第二个自己”的游戏。 “大家好,我是在春天出生喜欢夏天的董小青!”阳光的小王子欢天喜地地向大家介绍自己。唐梓欣看着活泼的董小青,感觉心里的第二个声音愈发清晰了,她感觉有点头疼。她低着头,感觉那个男孩身上有光。 过去,快给我走过去。你不喜欢他我喜欢! 心里的第二个自己疯狂地催促自己挪动着脚步。但是怕被人发现她心里的渴望一样,女孩趁着别人不注意,一点点蹭过去。站在他的身边,继续低着头,像一朵小花。 本来那个淡漠如冰山的男孩和他的那位桃花般明艳的女孩自我介绍完毕,就该她自我介绍了。虽然恐惧的这种社交,但是由于渴望让那个叫董小青的男孩最起码知道自己叫什么,勇气使她张开了嘴。然而,就是那么的不幸运。 “就是你,是不是庞云天,我叫胡大白,我要和你摔跤,来,咱俩试试!”一个微胖的男孩,粗鲁地叫嚷着,挑战着那个淡漠的男孩。她又闭上了嘴。 “我不许你欺负云天哥哥!”清脆凶厉的声音响起,明艳的女孩挡在了男孩面前,像是在向外人宣布领土所有权的小兽。从那之后,唐梓欣评价陶五月的第一个词总是勇敢。 唐梓欣被勇敢的女孩吸引了,她紧紧地盯着那个女孩的眼睛。大大的眼神里满溢着爱意与愤怒。但是,读不出想法。 喂,你在不在,你看看这个女孩怎么回事,我看不出来她。 …… 第二个自己好像睡着了,没有回声。唐梓欣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她慌忙的看向四周的人,瞄着他们的眼睛。 啊,那个小女孩真可爱,可是她有喜欢的家伙了。 今天好开心,可以认识这么多人…… 唉,好饿呀,快点介绍完吃零食吧…… 各种各样的想法疯狂的涌入自己脑子里,唐梓欣急忙闭上眼睛,肃清那些别人的想法。感到了一阵安心。原来,我已经如此离不开这个恼人的能力了。看着一群孩子走到胡大白的身边。看着飞身上前的庞云天,精准有力的动作击败挑衅者。她一直没有动,世界静静的,只有自己劫后余生般的惊恐。 “喂,谢谢你没有去帮他们。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做朋友吧!”天真可爱的女孩微笑着看着她,让人感觉像是趁菩萨最近出差偷偷跑下凡间拯救孤独女孩的小玉女。 “唐,唐梓欣”唐梓欣很愿意抬头露出自己小小的脸蛋与精致的五官,迎着阳光看着这个自己可以面对的朋友。原来,一下子看不透人心,然后慢慢去猜的感觉是这么痛快。 “哈,我叫陶五月!”出乎唐梓欣意料,女孩很开心地拥住自己,浑身都是阳光的味道。就像她多年以后画的一幅画,满是阳光与笑声的庭院,两个小女孩抱在一起,把自己的脸埋在对方的长发中。陶五月看了还说,这幅画里的阳光味现在我都闻到了。 “喂,我想去厕所……”柔软的嘴唇贴着自己的耳朵,声音痒痒的。 “嗯,我陪你。” 5.成年生日会 “呐,我最亲爱的,生日快乐!”陶五月声音清脆,还没等说完话,就搂住了唐梓欣的腰身。用脸蹭着少女的后背,咯咯娇小。 唐梓欣正在穿生日会礼服。她祖父请人量身订制,一套白色汉服,内里白色的中衣从胸口没过大腿。外面则是白纱制的长衫,料子柔软细滑,行走中会隐隐地露出少女弧线优美的小腿。 由于天气热,唐梓欣被这么抱着就感觉身上很热,但是又很贪恋好闺蜜的这个拥抱,就不置可否地低。双手抚摸着放在自己腹部的嫩白小手,被鼓励的陶五月突然把手上抬狠狠地在少女发育的胸部上按了一把。然后迅速地收回胳膊向后退着步子。 唐梓欣回头瞪着正缩在墙角捂着嘴笑的女孩,一脸的无奈。视线向下一瞟,一个翠绿的翡翠挂饰系在自己腰间,红红的穗子靠在白纱上。唐梓欣感觉心里有些酸楚。 小时候一次陶五月请唐梓欣到家里玩,两个女孩子一起学编织挂饰的穗儿。陶五月手很巧,编了好几个。但是唐梓欣就是学不会,于是陶五月承诺会编一个最好的送给她。 后来陶五月给她看了看自家传下来的几块翡翠,好用来做挂饰。她虽然很喜欢但是不好意思接受闺蜜家里的传家宝,就浅笑拒绝。但是陶姑娘平时虽然看起来天真烂漫很好糊弄的样子,实际上她早就看透了女友的心情,就打算以后给她个惊喜。 唐梓欣没有哭过,这是第一回。陶五月从墙角走过来,捧起她的脸,看着大滴的眼泪从她眼角滑下来,“扑哧”一声地笑了。 “哈,小欣欣,别哭啊。你都把脸哭花了,你这样一会儿那些等着称赞你的男孩子们会失望的……乖,在哭我就摸你胸!”陶五月软硬兼施的安慰着她。 “我才不管他们呢,生日会也是爷爷想办的。他们就是喜欢附和的家伙,尤其是那个傅涛,我现在看到他不烦别人。”唐梓欣破涕为笑,向闺蜜说着自己的不满。 “傅涛不是一直追你嘛。再说追你的男孩子都成唐女王的后宫了,你干嘛独独嫌弃那一个男宠……哈哈……”说完“男宠”这个词陶五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唐梓欣擦了擦脸,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恢复为今天姐主角的气场。 “他就是一太监,喜欢我就算了,还总是来我家向我爷爷推销自己。说什么自己是毕业生里的佼佼者,对科学有着极度的热爱,梦想着能成为唐柏杨教授那样伟大的科学家。他每次一来就跟做思想汇报似的,我劝爷爷说他心术不正,爷爷只是呵呵的笑。”唐梓欣的一番话震惊了陶五月,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全校人缘最好的唐梓欣会如此讨厌一个人。 “呦,小姐,消消气,不提那个混蛋啦。小姐毕业要去哪里从业啊?是怡红院,还是醉香楼……呸,剧本拿错了。是科研局还是医院啊?”陶五月吊着嗓子翘着兰花指,自导自演着,企图逗乐唐梓欣。而后者也很配合地笑的很开心。 所谓生日会本来计划只是在唐家的两层楼里开,但是由于来宾过多,不得不把院子也装扮上。唐梓欣作为主角为了方便大家观赏,就到二楼阳台讲话。身着汉服的少女长发在头上盘了一个发髻,带着发簪,剩下的部分如瀑般垂下直到腰际。几步下来大家终于明白了“款动金莲,婀娜窈窕”是什么样的身段了。 唐梓欣没有说太多话,只是照例感谢与祝福。她向下望着,心里有些失望。 吃饭,聊天,跳舞。各种活动让她有些眩晕,于是趁着日薄西山,她溜走了。 夕阳下,石壁前的小河波光粼粼。少女似乎没有在乎是否有人看到,她迅速地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慢慢地游到一个与她差不多高的地方,开始放松,向下沉。 他都没来参加你的生日,不是么?你还喜欢他?唐梓欣试着和那个歇斯底里的家伙沟通,今天她好像有些安静。 没关系,你回过头,他就在岸上看着你呢,*的哟…… 唐梓欣突然把头从水面上伸出,回过头。天色暗的很快,虽然岸上的少年什么也没穿,但是她也看不清。只是从明亮的眼睛里可以读出他心里的不可思议。 于是10分钟后,两个湿漉漉的男女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唐梓欣基本没有理会董小青说什么,只是在想少年刚才炙热的眼神与他脑中一闪而过的兽性的想法。她之前也从其他男人的眼睛里读到过那种恶心的想法,她一般会看着那人的眼睛,流露出庄严的神色,然后那人的想法就会消失一次。 但是这次,她倒是有些窃喜,头一次对自己的美貌与身材有些庆幸的想法。 突然,董小青回身一步靠近,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放在她的耳朵根部,面部慢慢贴近,眼睛死死地看着唐梓欣的瞳孔。 “你没有骗我,对吧?”少年的声音如同梦呓,却叩问着她的灵魂深处。 “没有。”冰冷的声音从自己的声带中发出,但是她感觉这句话不是她回答的,她已经吓蒙了。 少年大声说笑着,说她是自己的朋友了。笑的又贱又蠢,然后就那样离开了。 喂,我刚刚说了呀,今天是我生日…… 烂人!终有一天杀了你!心底的声音怒不可遏。 6.家访 对于周小琴这种在假期除了做饭就是补觉的女编辑来说,这个周末有点让她提神醒脑。 这还得从目前仍坐在她家沙发上的女孩儿说起。 周小琴嘴里叼着一袋奶,一边闭着眼睛一边烤着一片面包。身上印着米老鼠的睡衣很显得稚气,然而她没发现腿上那件唐老鸭睡裤是董齐的,所以一直拖着裤腿角。摇头晃脑的中年妇女闻着面包的香气,脑袋里全是那红红的番茄酱在哪的疑问。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周小琴突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门口。大喊一句“董齐,开门去!”随即想到自家男人早就去加班了,最近各种稿子还是比较多事的。 “来啦,等一下啊!”她一边小碎步走向玄关,一边拿下袋奶说话,说完又叼上了。素手轻拧门把手,门开了,顺便还送进来一阵清香。 “阿姨您好,我是小青的朋友,我叫唐梓欣,您就是小青的妈妈吧?”门口的少女一袭白衣白裙,头发长的直到大腿,细长的小腿下面是水晶高跟鞋,大大的眼睛笑眯眯的。甜美的声线就像是沾染了嘴唇上的唇蜜。 “哦……”周小琴从开门的一瞬间就没听门口的少女说什么,只是单纯的惊呆了。于是她一就忘情地张了嘴,如同多年以前被编进课本的乌鸦,那袋奶自由落体了,不出意外地掉在了地上。唐梓欣还是很冷静的,优雅地蹲下捡起来那袋奶。 “阿姨,您的奶。”美好乖巧的少女就像一块插着刀叉的奶油蛋糕。 周小琴舔舔发干的嘴唇,接过了那袋奶。仍旧用一种我该从哪里下口的表情看着少女,唐梓欣看着她的眼睛,很不理解一个中年妇女为什么会对漂亮女孩犯花痴。再仔细看看她的扮相,明显门里门外画风不同,于是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阿姨……您,不打算请我进屋坐会儿么,我找小青有事。” “啊,啊,快,快进,这丫头,怎么还不知道进屋呢。到阿姨家就别外道,你就把这当你家……”唐梓欣几乎是被拖进屋子的,听着周小琴嘴里语无伦次让人疑惑的话,她感觉到一阵安心。这肯定是董小青他妈。 于是唐梓欣就在沙发上坐着,她一直低着头。坐在旁边那位一直打量她的女人嘴里还叼着袋奶,好像很耐喝的样子。突然,屋子里有一股什么烧焦了的味道。 “阿姨,您是不是烧着什么菜呢?好像是糊了……” “啊!不好,我的面包……”周小琴站了起来,再一次把袋奶丢给大地母亲,小碎步跑向厨房。唐梓欣捡起了奶,看着女人远去的身影想着董小青是怎么长大的。 面包没有糊,只是焦了。但是周小琴已经不想吃东西了,她现在更想知道那个女孩到自己家里的目的,这么半天好像还没和人家好好聊天。 “梓欣是吧,哈哈,家里爸妈还好吧?你现在干什么工作呢?”周小琴已经准备开始查户口了。 “我妈在生我的时候去世了,我爸在我3岁的时候去世了,现在和爷爷住在一起。我在科研局工作,是个前台登记。”唐梓欣回答的认认真真,毫无因身世坎坷而面露难色。反倒是周小琴哭丧着脸坐到少女身边,握着少女细嫩的手,轻摇着头说着“苦命的孩子……”那模样悲伤的就像心疼自己的孩子。 “那你找小青是吧,唉,那傻小子。我估计还没睡醒,老臭儿啊,快起来!” “妈,你敢不敢不当着外人喊我小名……”蓬头垢面的少年幽怨地看着母亲。 十分钟后,董小青的房间里。 “唐梓欣同学,你笑够了么……”本来是有力的控诉,却因为自己也忍不住笑而说的很没有气势。靠坐在自己桌子上的少女从进屋起就一直低头捂着嘴笑,任凭他怎么瞪着她都是这样的气氛。 “你……小名起的真好!”唐梓欣尽量憋住了笑,原来耳边有些细碎的头发都不小心吃进了嘴里。董小青突然想起了庞云天与陶五月,就走过去温柔地伸出手把女孩的头发从嘴里拨出来,表情从一直以来的不正经变成了很值得托付终生的样子。 “咳。”被细心温柔以待的少女有些脸红,就清了下嗓子。 “我想问你,咱俩出去以后是要用钱的。石城大多数货物按需分配,大家也从不多拿,所以没有货币,可是到了外面怎么办?”唐梓欣看着董小青的眼睛,发现得到的信息有些细碎模糊。但是董小青并没有放空思想,她有些疑惑,难道又出现了免疫自己能力的人? “好办,你相信我。等咱出去了,你要多少钱我都有。”董小青回答的漫不经心,但是这也是他胸有成竹的习惯表现。 “那你父母呢,他们还不知道你要离开。一旦咱们成功了,很快就会被发现,到时肯定连累家人。”这次董小青没有很快地回答,他看了看盛装打扮的少女,感觉有点新奇。他总感觉这个女孩只有看眼读心的能力比较强,想法不会太复杂。 “那你还有你爷爷呢。”少年反将一军。 “我爷爷不会管我的,我自从参加工作,就和他见面一次。”唐梓欣眨了眨眼睛,视线四处张望着。董小青的房间很简单,电脑与书,椅子与床。 “咱们如果成功,科研局会放出消息说咱们死了,他们会和医院联系好的。”董小青说的云淡风轻,唐梓欣一脸的不可置信。 “走的时候告诉爷爷,你骗不了自己的心。”少年声音柔和。 尽管周小琴再三挽留,唐梓欣也没留下吃午饭。前者看着少女娇美的背影,恨恨地看着自己儿子,就像气自家的猪不会拱白菜。 正午的太阳偷走了少女的倩影。 喂,为什么我读不清楚他了? 你不是读不清楚,是已经读不了了。 怎么会,我看别人还是有用的啊。 呵呵,你还真是自以为是。告诉你吧,你的能力,其实是我的,我不想让你读到谁,你就读不到。 第五十三章 此子不好万卷书 1.山神传说 深山里夜凉如水,并没有美好的虫鸣,倒是因为白天的雨使得周围的空气都潮湿了。胡晨躺在干爽的手工编织的草席上,感受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泥土味儿与酒气,久久不能安眠。此时在他的心里,白天看起来那个很有能力和情商的局长就是个不靠谱的老家伙。 被深深地看不起的局长就睡在另一个屋子,与张老汉一起痛快的打着鼾。 胡晨不得不佩服这些淳朴的山民,他们一旦愿意与你交好,就真的毫无保留。张老汉没等几人请求留下,就说一定要在家里多住几天。毕竟他儿子儿媳一进内山采药就会几天才回家,也够他们几位警察落脚。 马一山当即答应,并且扬言要尝尝山泉酿的老酒。张老汉一听有人陪喝酒,立刻笑的满脸皱纹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他到院子里就杀了一只鸡,开始准备饭菜,马一山更是披了一件破衣服开始点火烧水,对老汉讲着当年他在部队炊事班的轶事。 张老汉与马局长张罗了一桌饭菜,摆上了两壶老酒。老汉揭开壶盖的瞬间就是一阵酒香扑鼻,一向酒量不行的胡晨当场就晕了。于是在年轻的局长秘书的视线里,两个张老汉和两个马局长有说有笑的,他们推杯换盏。 老汉讲到当年开林造地建村庄,一口老牙吐沫星子乱飞,马局长也是不时地沉思点头竖拇指,嘴里不住地说“老哥你是真行啊。” 马局长也是讲起了当年对越自卫反击战,那时他才20来岁。枪林弹雨里死了那么多战友,说到痛处更是留下热泪两行。陪吃的四个年轻警察都坐不住了,他们还想今天把村子调查完就离开。可是看眼下的光景马局长才讲到战争一个月的前5天,刚讲到打进越南攻城拔寨。老汉听的更是起劲,拿着酒杯不停地敬马一山,嘴里不是特别清晰的嘟囔着“兄弟你有本事,你老哥我算是白活了……” 下午一点吃到四点,胡晨决定果断终止饭局。 “局长,咱们……”胡晨在心里一阵纠结之后,终于准备劝马一山带着他们去别的人家调查,而不是在山民家喝酒耽误正事。马一山停下了自己的故事,有些发红的脸上一对儿蒙着酒气的眼睛斜着看着胡晨。 “您先别喝了,咱们今天任务快完不成了……”年轻人声音越来越小,很没有底气。马一山收回了目光,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倒是张老汉很不满意。 “唉,小伙子,不是大爷说你啊。你们啥事都得靠你们局长么,没了局长你们鸟事都成不了?自己干活去,我得留着我老弟在这住几宿!”张老汉右手点指着胡晨,面色潮红。 “不急不急,小胡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唉,老哥哥,我想知道咱们这儿有啥传说么?就是,你们老一辈人代代相传的闲话啥的……”马一山微笑着摆了摆手,温柔的语气对着四个年轻的警察没有任何怪罪。 张老汉又拿起了酒杯,低头想了片刻,然后扬起了头。 “要说传说,还真有。那是我年轻那会儿,当时我们还没有在这半山左右建村子,我和老爹老娘都住在山脚下,家里也是靠山上的物什儿出钱。山民嘛,靠山吃山。当时没有村子,只是在我家几十米内有几户猎户,大家平时一起进山,一起出山,生活的不富裕但也是没啥不太平的。后来,有一年,闹了天灾。里山的大虫与长虫都像是搬家一样来到了外山,有些甚至来到了山脚下。当时我们的邻居就有被祸害了的,过往的人也有被吃了的。” “老哥哥,您说这大蛇和老虎出山了?那些东西一般都在老林里啊。”马一山面露疑惑。 “是啊!要不我咋说是天灾。唉,后来啊,我们发现半山处又一些很大的人的脚印,当时我们就害怕了。这大虫也好,长虫也罢,那都是愣货,还好治。这大脚的怪物那不是山猿啥的,就是野人啊!你也知道,多少辈人都说这地方有野人,但是我们就是没见过啊。一开始,我们都打算搬家了,搬到别的山边或是进城。可是后来慢慢的,我们发现了一些大虫和长虫的尸体,这些野兽也滚回里山了,我们这里也算安全了。”老汉可能是说了太久,就低头和马一山碰杯对饮了一口,然后又放下了酒杯。 “这么说,有什么救了你们?”马一山追问了一句。 “那是就山神啊!我们后来又上山,一路到半山,那些猛兽的尸骨越来越多。直到来到了现在这里,我们才发现了山神本尊啊。他很健壮,有个两米的个头吧,大脚赶上咱这一双脚大小了。浑身毛发旺盛,但是并不是很多,模糊的能看清脸,塌额头,高鼻子。走起来和咱们是一样的。当时就是偶然看见他在一个山崖边,一堆火下正烤着什么肉。这山神一看到我们,就吓坏了,直接跳了下去。不过,我们也知道这山神能耐大着呢,估计不会死。不过为了纪念他,我们在他跳崖的崖上的一座山峰下用石头刻了一座山神像。” 张老汉说完了传说,又小口地喝了口酒。马一山挠了挠头。 “嘿嘿,老哥哥,其实要我说那就是野人。不至于拜他当山神……” “嘿,别胡说,这救了我们山里人的,不管是什么生灵,那就是我们的山神!”张老汉眼睛圆瞪,语气激烈,眼睛里闪着信仰的光。 胡晨一直听完了这个故事,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他也端起了一杯酒,陪着笑脸坐到了老汉身边。说道:“大爷,您说的对!我敬您一杯。您还记得这事发生在啥时候么?” “嗯,记得!那是在1970年左右,那时我才十多岁嘛……”老人碰了下他的酒杯。胡晨没有再继续多问,只是走到了自己和其他几位警察的屋子准备洗簌。 已经快凌晨了,胡晨还是没有睡着。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但是又很朦胧。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惧怕入睡,他怕梦里狰狞的山神会将他撕开,如同撕扯猛虎大蛇。 2.猎物与猎人 周正宇与楚月只有5个小时,因为5个小时后黎明就会到来,指向的北极星就会消失。 周正宇用小手电筒仔细地看着楚月一路上画的路线图,进山前的公路被双实线描绘出,基本上属于东西走向。进山的山路被虚线描绘的有些扭曲,是一道垂直的缓坡,中间稍有弯曲但是没有影响到大体的走向。最后他们又基本垂直山路进入的狮鹫峰。 “小月,你还记得保康在神农架的哪个方向么?”周正宇手指停留在图纸上,突然抬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前的楚月。后者没有说话,只是点指了一下图纸的右上角。周正宇移动小手电筒照向了右上角,一个双箭头互相垂直,上北右东。 “保康到神农架是东向西,进山是由北向南,最后垂直山路进山就是从西向东。所以我们如果向着西方走就能走出山……”周正宇一边说一边凭着记忆在草图上用手指描画着。 他停下了笔,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微微点头的楚月。 “好,小月,就是那个方向。这回把gps仪器箱也给我,你就空着手好了。”周正宇指了一下他根据北极星方向推出来的西方,弯下腰去拎仪器箱。然后,他摸到了女人冰凉干瘦的手,没有一丝温软的触感。两个人都看了看向自己鞠躬的对方,沉默了一下。 “你要和我对拜么?”男人声音含着笑意。 “啊?”楚月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你已经很累了,救我来拎仪器吧,这算是上级对下属的命令!”周正宇口气严厉的有些刻意,但是双手却是捧起了楚月的双手,温柔地捂着。如果此时光线明亮,他肯定可以看见女人的脸有些红,当然他会以为那是冻的。 “我已经睡了很久了……”楚月小声地说。 “废话少说,你在这儿做个记号,我背包拿着仪器带路!”周正宇放开了她稍微缓和的手,再次弯腰拎起了仪器箱。这个白日里戴着眼镜看起来文弱的男人挺起了胸。他浑身绷紧了,外套敞开着,露出了被腹部肌肉撑起的白色背心,可以看出背心上凸显着一块块平滑的肌肉。他抖了抖肩膀,把背包调整的很正。 楚月熟练的拉开了背包的外层拉链,取出了一根红色的丝带,在身边的古树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等她回身,那个负重几十斤的男人已经慢慢地走开了。她忽然有些恍惚。几年来,她一直在周正宇身后走着,就像一个标记好了的随从。她一直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工作时认真忙碌的,做饭时笨手笨脚的,讲台上板板正正的。但是都很模糊。 这个背影——他一手拎着仪器箱,背上背着双肩包。粗壮的大腿一脚踩在草丛中,一脚正要落地。整个姿势由于地势不平显得倾斜。如果出去了,一定要把他画下来。楚月心里提醒着自己。大脑相机般保存了这个背影,图像清晰的让她想到就会回想到周遭的味道。 恍惚间她已经落后很远了,于是她快步追了上去。脚下的草很软很滑,使她有些狼狈。 “小月,你有没有用过枪?”周正宇听见了身后逼近的脚步声,轻轻地问着。 “嗯?没有。”楚月愣了一下,她不太明白周正宇为什么这么问。 “哦,想来也是,你以前是个老师……你知道么,一个枪手在瞄准目标的时候会很激动,即使是老练的枪手。因为他渴望击中的快感,所以肾上腺素会使他很自然的散发热量。但是,有两种人除外。一种是老练的警察,他们开枪不是为了击中目标,而是一种救赎,类似于对罪犯的送葬。神圣的职业使他们带着正义之心去开枪,他们更多的是怜悯而不是激动。”周正宇走的有些踉跄,但是这并不耽误他说话。楚月不时地端起双手,皱着眉盯着前进的男人,明明走路都吃力还要说话,她心里有些不放心。 “而这第二种,就是猎人。猎人眼里人也好,兽也好,都是猎物。所以他对猎物没有感情,他在瞄准时浑身是冰冷的,那也是一个猎人的绝佳状态。或者说,那是猎人特有的杀气。”周正宇边说边走。突然,他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棵老树。树干上的上的红丝带有气无力地垂着,暗红的有些丧气。 周正宇迅速地抡起了右臂,gps仪器箱在手中被赋予了一个速度,随后脱手而出直奔眼前那熟悉的老树。 啪!砰! 楚月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棵系着红丝带的大树已经被打穿了个小洞,摩擦起热产生的烟气从小洞中飘出。周正宇已经走了过去,他站在大树前面,小洞正好对准他的心肺。他慢慢地蹲下,摸了摸仪器箱,碧绿的草汁很鲜。 “所以啊,是猎人。只有猎人才有足够的耐心在一个地方等待猎物上套。”男人的龙凤眼有些明亮,他盯着仍在冒烟的小洞,喃喃地说着。 3接头(上) 韦成一直以为自己是萧峰萧大侠那样的侠客,凭着个人实力足以完成各种任务,加入某个组织就是绝对核心的男人。但是此时,他遭遇到了他人生中的阿紫那样的女子。 如果韦成是萧峰,那么故事里的确不适合出现一个阿朱那样的姑娘,而阿紫绝对是可以有的。如果没有阿朱,萧峰也许会被阿紫打动,毕竟那也是个乖巧漂亮妞啊。 韦成就处于被打动的过程。 一连几天的形影不离使他有些厌烦了即黏人又洁癖的于新格,每天听到最多的话就是“韦成,你先洗洗……”或是“你怎么这么脏?”。于是,从男子汉的自尊心出发,韦成忍无可忍了。 “你要是再这么啰嗦管我,我就自己找个旅店住好了!”少年的声音带着委屈的恼怒。 “呦,真有能耐,你走我就给你姐打电话说你拿刀伤人。你想想,你姐现在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而且她又那么关心你……”于新格仰着头阴阳怪气,可爱的脸上表情丰富。 “我靠,大姐你没病吧。你把我囚禁到你身边干嘛,你要是真喜欢我就给我点自由好不,我这几天和你在一块儿明显感觉自己智商都下降了。我原来不会说这么多话的!”韦成说出了他认识于新格以来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他脸色涨红,声音有些颤抖。 “切,不要脸,谁喜欢你。我就是觉得你挺好玩的,那么瘦弱还敢拿刀扎人……” “我是瘦,不是弱!”少年大声地反驳,柔软的额发挡住了眉毛。于新格捂着嘴笑的两只眼睛都成了月牙儿,在她的视角里韦成像一个发怒的流氓兔。 “喂,你别笑了……”韦成很无奈。“喂喂,你说那天警察看了我的身份证然后打了个电话,就让你把我带走了?我不是故意伤人么?”他开始故意转换话题。 “我怎么知道,我以为你得被拘留呢。还一个劲的替你说好话,说你被拐在先,不算正当防卫也算半个正当防卫……”于新格终于停止了夸张的笑,拉了下背带裤的肩带。 “哦,怪不得……”韦成低头摸了摸下巴,柔软的胡须才刚刚冒出。 “怪不得什么?” “那警察对我说,你女朋友人不错,就是傻了点……”韦成的声音很小,边说边后退。没有想象中的的反唇相讥,女孩盯着他的眼睛走了上来,抱住了他。洗发水的香味儿在鼻子尖环绕着,女孩柔软的双臂慢慢地攀上了他的脖子,整张脸埋在他的颈窝。 韦成双手有些尴尬,手心朝上停在女孩的腰身边,有些颤抖。 “没有抱过女孩子么,你要把双手放在我的腰上,别太用力……”于新格在韦成耳边轻轻地说着,她猜测少年的耳根会是个很好的敏感点。被当成新手的少年有些赌气的拿开了女孩的双臂,他看着于新格有些迷离的眼睛。 “我要去做一件事,这几天不能回来住。记得不要跟着我,我会回来。”少年的眼神坚定,声音低沉,就像去参加最后一战的将军。或者说是只身坐镇雁门关挡百万辽军的萧大侠。 于新格很想说话,但是她只是微微张张嘴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韦成把扑倒在自己怀里的女孩抱到了卧室里,他仔细地看着这个有些烦人的女孩儿,感觉还是很可爱的,而且并不是自己最讨厌的做作的类型。他看了一下手机,黄色的小屏幕上显示着2016年8月15日上午10点35分。想想自己和这个女孩已经合住快一周了,还真是没有感觉过得这么快。 他转身走了两步,然后停住了,的少年又转回身看了看穿着背带短裤的女孩,眨了眨眼睛。他又走回床边,拿起了一个叠的整齐的小毯子,铺开盖在了女孩的身上。 韦成一手把手机放在耳边,一手拉着挂在单肩上的网球包,看起来十足的高中生范儿。从于新格家里出来他就一付匆忙的样子,脸上愁容毕露。 “喂,休息时间到了,你安排吧。”少年故意压抑着情绪,声音毫无感情。 “你和那个女孩儿怎么样了?她不会跟着你么?”电脑合成的声音同样没有语调起伏。 “我给她的食物中下了轻量的迷药。” “喔,真是个乖孩子,爷爷最喜欢你这样听话的孩子了……” “我草你妈!你是谁爷爷?我他妈不是孩子!”少年一瞬间暴怒起来,他大声地对手中的手机喊叫着,过往的行人都为之侧目。 “果然你父亲没有教育好你,唉……对于一个天才少年侦探来说,接下来的任务很简单,我需要你和一个人接头。”电脑合成的声音连感叹语说的也很机械,听起来让韦成恶心。 “是谁?” “他是保康县大龙旅馆的老板,你去找他,说你是韦家下任家主。你们俩都有代号,你叫他‘毒龙’,他会叫你‘太子’。” 4.进击的韦天天 粉红女郎飞奔在沪鄂高速上,时速大约300km/h,此时是8月17日下午3点。 韦天天一身女式西装一步裙黑丝袜高跟鞋,标准的办公室女白领打扮。但是此时的她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一双美目泛着急切与怒气。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她把头发全扎了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与漂亮的五官,只是嘴巴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你告诉老板,我临时请假了,家里有事……”女人的语气中带着不可拒绝的霸气。 “可是,公司正在紧要关头。最近股市变化太大,公司的流动资金又周转不开……”vertu手机的另一边,女孩的声音稚嫩语气中带着乞求。 “其他人是死的么?都不会看大盘?告诉老板,这几天咱们的股票先别管,大华的股票有多少收多少一直收三天,三天后全抛!他要是挣不到2000万,让我嫁给他那个傻儿子我都没意见!”韦天天愤怒的挂掉了手机,脑子里一闪而过那个头发染成了7种颜色,打个耳钉都要住院,拿个吉他五音不全就说自己是音乐人,会个倒立就说自己会托马斯全旋的杀马特90后男子。她为自己打的这个赌着实恶心了一下。 疾行中的粉红女郎一直霸占着最里面的快速车道,超越着一辆又一辆车。韦天天心里很是痛快。她回想起在美国留学时,她每个月都会去师父的改装车基地逛一圈。师父是个30岁出头的美国女人,那种高兴了就会披散着头发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握着方向盘把车加速到400时速的女人。 当然,如果有哪个公正的人对她说,她触犯了山姆大叔的哪条法律之类的。这个女人毫无客气的把透视的胸罩从怀里掏出来套在那人的头上,嘴里大骂着“sonofabitch”手上的空啤酒瓶已经招呼上去了。 于是,在韦天天看来,德克萨斯的小旋风一向如此,尽管师父有一个女性伴侣。 师父会在每次韦天天去她的基地到访时开一瓶正宗的中国老白干,韦天天也不问她是怎么搞到的,三个女人会默默地分享这瓶烈酒再一起上路。 “tiantian,youshouldbemygirl.”微醺的外国女人撅着红唇语气中带着诱惑,而她的手环过她身旁的金发女郎的香肩,扣在了那饱满半露的胸口。 “catherine,yithinkitisenough.”韦天天尴尬的看了一眼正靠在凯瑟琳胸口的金发安妮,她美的像是喝醉了的维纳斯。 一瓶白酒下肚,三个女人就会开上各自的改装车跨州自驾,通常1000多公里她们最慢3个多小时也到了。当然在凯瑟琳的概念里不存在飚车犯法,她认为这和她的性向一样。 总之,在美国的半年。凯瑟琳多次向韦天天告白都被拒绝,但是她仍然愿意教这个聪明漂亮的亚洲女孩飚车,并且主动帮她改装。她也曾问为什么韦天天要把那些高档的零件套上一个q7的外壳,韦天天对此表示作为一个中国公民怎能和你们比啊,开豪车会被政府的纪检部门查的。 而现在的韦天天,就如同当时的凯瑟琳——完全无视法律。 “喂,天天,你这是犯法啊……被抓到就糟了……”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也许是受到车速与地段的影响,信号不是很好。但是韦天天也没有让他说完。 “被抓到就会被检查,就算不坐牢也会辱没家风,我就不能进你家门了,是吧。可是关我屁事,我弟弟现在有危险,我不求你帮我什么,只要别告发我就好!”韦天天没有给未婚夫说第二段话的机会,愤怒的挂了手机。 窗外的景色一直在倒退,基本是模糊的,车里的时间就像是静止的,韦天天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道路。为了让自己冷静的开车,她关闭了导航语音。突然,vertu手机再次亮了起来,红灯黄灯闪的很开心,只是被强制关闭了提示音。烦躁的女司机余光瞥了一眼来电,还是拿起了电话。 “嗨,peter,怎么了?”韦天天的声音出奇的温柔。 “喂喂,天天么,我说话你能不能听得见?”一个尖细柔软的声音显得做作,很明显是个男人在说话,但是却硬是娘娘的。 “哎呦喂!宝贝儿大小姐,我可算联系到你了……我跟你说啊,你们家明鑫可是着急了,到处找你呢!有啥事和我们商量呀,咱俩还是不是好闺蜜啦……”peter成功地用他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腔唤醒了狂化版韦天天的母性。 “唉,你怎么也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多难过啊。别生气啊,亲爱的,我去看我弟弟,他好像有些麻烦,等改天我们一起去做spa好不。”韦天天尽量安慰着自己的男闺蜜。 “那好吧,对了,你弟弟不是去上大学了么?” “没有,这个有空我和你解释。我先挂了,信号太不好,我还开车呢!对了,爱你啊!”韦天天语速很快的结束了对话,还不忘对着电话亲吻一下。 5.接头(下) 徐龙的形象在韦成心中是一个完全的坏人标杆,如果让韦成想象一个坏人的样子,那么不喜欢把思维浪费在形象思考上的他肯定会指着徐龙。 对此徐龙倒是只是嬉皮笑脸,一付皇上您说奴才像猪奴才绝不像狗的样子。 想找到大龙旅馆并不难,毕竟保康县城又不大。而这个上中下三层的旅馆也算不小了,所以韦成只是问了一个早上晨练跳广场舞归来的老婆婆就找到了。老婆婆很热情地招呼这个很有书卷气的柔弱少年与她同行,一路上讲述了自己如何从舞伴都找不到的新人混成领舞的过程。韦成不得不对老婆婆肃然起敬,心想真是一部现实版《甄嬛传》。 “小伙子,进去吧。那不是牌子上写着呢么,大龙旅馆。”老婆婆慈祥地笑着,手指指着一楼上的招牌。韦成点头微笑,微微鞠躬。 韦成进入旅馆门,看见有两对男女正围着前台付款,前台里坐着一个浓妆的女孩儿,丝质睡衣胸口有些低。一个男子一边掏钱包一边盯着那雪白的胸口,引得他旁边的女人一只手挎着他,另一只手在他胳膊上一下下地拧着。韦成虽然看不见男孩的正脸,但是能感觉到那个家伙心里的咆哮与长袖下面紫黑色的斑点。 “麻烦让一下。”少年的声音清冷,他轻轻地推开了堵在前面的正在虐待男友的女人,凑到了前台前面。那女人一脸不满地看着他,刚要开口挑事就被刚刚付完房钱的男孩拉走了,长相白净的男子看着回头与他目光相对的韦成,目光里有着心照不宣的感激。 “请问一下,这里有一个叫毒龙的男人么?”韦成平静地看着眼影夸张的女孩。而后者在给另一对儿男女找完钱之后才抬起眼皮看了韦成一眼,然后又翻了下去。 “你见过姓毒的人么?我们这儿没有叫毒龙的。”女孩再也没有看韦成一眼,语气中满满的不耐烦。 “那你们老板在么?我找他有急事。”韦成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 “找老板?呵呵……我们老板忙着呢,你以为你是谁?工商局还是税务局?要不是就赶紧滚蛋,打扰老娘正事!”浓妆女孩仍旧没有抬头,只是换了个坐姿,右腿叠在左腿上,显得双腿雪白纤细,但是可以看见一些黄色的斑痕。 韦成在她没注意的情况下绕过了前台已经站在了她面前,空着的右手手尖触碰了女孩大腿上的斑痕,细嫩软滑,但是有明显的凹陷感。 “我操!你他妈耍流氓啊!”被摸大腿的女孩突然站了起来,嗓音很有穿透力。她本来就惊异于不知道这个少年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的,又被猥亵了一下,瞬间又气又急,有些口不择言。韦成看着炸了锅的女孩儿,有些尴尬,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被打,又被迫吸毒,甚至被迫用身体讨好那些你看了都恶心的人。为什么不离开呢?有困难可以报警啊……”韦成的目光没有离开女孩儿伤痕累累的大腿内侧,就像看一个花季少女的屈辱史,残酷与丑陋随着血液从头顶流到脚趾。 “你给我滚!滚!”女孩儿突然发疯似的拿起了椅子,细瘦的手臂居然把椅子举了起来。眼泪在她红红的眼圈里没有流下,咬着牙带着哭腔怒吼着。 “关你屁事啊……你这人……是不是他妈的……他妈的有病!”女孩终于绷不住了。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地放下椅子,身体也蹲在了地上,嫩藕般的手臂抱着膝盖。 然后,就这样的很寂静。空气中只有女孩啜泣的声音,韦成吸了下鼻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有种闯祸了的感觉,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少年一步步地后退着,就像打碎花瓶企图逃离现场的孩子。但是,他不知道花瓶的主人就在他的身后。 于是后退的少年撞到了站在前台出口的主人,韦成只感觉自己的双肩被抓到了,一付男人的手掌很宽厚有力的样子,但是施加的压力并不大。与其说是抓到了他的肩膀,更像是扶住他,怕他过于瘦弱而随时摔倒。 回过头,一个标准的坏人像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韦成扭过身子仰视着比自己高一些的光头男子,有些眩晕。 “哇!果真是‘太子’大人啊。哎呀呀,属下接驾来迟还请见谅噻!”光头男子由于过于激动直接把韦成整个人扳了过来。谦卑的语气与粗暴的动作完全不搭调。 “你是哪个?”韦成挑了下眉毛,学着用对方的四川口音问道。 “我就是这里老板嘛!我叫徐龙。”光头的男子终于放开了大脑空白的少年,伸出了一只右手。 “毒龙?”少年下意识地搭上了对方的手。 “太子!”男子双手握住了韦成的手,腰腹微微弯下,双眼看着少年网状运动鞋的鞋尖。 在前台角落里蜷缩着的女孩停止了哭泣,她抱抬头看着貌似彼此很有眼缘的两人,明亮的眼球在红红的眼眶里一动不动。他默默地站了起来,摆好了椅子坐了下去。右手熟练地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镜子和眉笔,开始补自己哭花了的妆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韦成并不清楚徐龙是什么来头,只是感觉这个和面善不搭边的男人对自己还不错。这种不错基本具体到韦成的每个需求与潜在需求,韦成咳嗽两声徐龙都会买回一大包感冒药。 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让韦成感觉自己并不像一个旅客,更像是主子驾临到奴才家应有的待遇。但是他每每看到徐龙光头反着明亮的光,笑的很谄媚,一付讨好般的样子。他就感觉自己在对方眼里像是一颗易碎的卵——一颗被妖魔用以复活魔王的卵。 一天半就这么过去了,韦成正在闲的没事做,想要确认接头完毕如果没有后续就离开的时候。徐龙说有要与“太子”大人一起执行个任务。而徐龙关于任务的唯一要求就是,他将替韦成保管韦成的一切联系工具。韦成倒是没什么意见,他把自己的所有电子产品放进网球包然后交给了徐龙。实际上为了这几天不会接到醒了以后的于新格的电话,他一直关机。 “我知道是谁发布的任务。但是,你必须先告诉我任务地点是哪。”韦成一遍递给徐龙网球包一边问道。 “神农架,太子,我们要去神农架!”徐龙出奇说着普通话,眼神中闪动着荣光与向往。 6.古林枪战 韦志刚踩在林中杂乱的草地上,并没有看上去的柔软倒是有些陈年的烂树根和有些石块在绊脚。他刚开始披着外衣,后来双臂伸回了袖子里,拉上了运动衫的拉链,周围潮湿的空气是他感到蚀骨般的寒冷。 同样的,使人寒冷的还有一片昏暗,只是这没有挡住用心办案的警察。 韦志刚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普通人,他拥有一个令人艳羡的过人之处——超强的夜视能力。在部队服役时,一次他所在的连队被派去灭一个商场的大火,作为排长的他身先士卒,但是却在火熄灭后迟迟未归。最终战友们在几个倒塌的大型货架下面找到了他,医生认为他是吸入一氧化碳偏多而昏迷,但是由于身体素质原因,没有造成太大损伤。但是,在医生给他检查烟气对他的眼球损伤的时候,一位有经验的老医生看出了他的瞳孔似乎不太一般,于是给他进行了单独实验。 韦志刚先是在盛夏正午操场上站了两个小时军姿,刚强的青年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山,全然不顾脖子上流下的汗。然后他被带到了一个狭小的房间。随着门“咣”的一声关闭,他处于一片黑暗。 这个房间的确是黑暗了,并不是刚刚在强光下太久再进入一个昏暗空间而产生的视觉上的失明感。根据医生的设定,这个房间的光照强度不足0.1lx,只有猫的眼睛在这个空间才有作用。韦志刚感受着瞳孔里流动的热度,像是温火的灼烧,渐渐地明亮了整个空间。此时在韦志刚的视角里,一切物体都有着清晰的轮廓只是就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红纱,就像看一步老旧电影里的回忆片段。 “天啊!这人……这人的瞳孔正在扩散。他正秒速地调节自己的瞳孔大小以蹄声夜视能力!”年轻的医生正通过可以拍摄液景的摄像头观察着韦志刚的眼睛。 “大约是扩散到多少?”花白头发的老医生面色严肃。 “70%,不,是85%,等等……还在增长……”年轻的医生惊慌地看着图像,心中飞快地计算着。 “90%!”他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影像中的青年的黑色眼睛,犹如被厉鬼凝视般寒冷。 韦志刚不会理会古林中的黑暗,因为在他的视角里,一切不过是朦胧了一些,但是轮廓还在。所以即使没有指南针,没有手电筒,没有地图。这个可以无视黑暗的男人也会义无反顾的进入这个昏暗的古林,尽管他只是想找到周正宇与楚月。 韦志刚看着视线里慢慢变红的一切,知道了天色已经黑了。他并不是不怕迷路,只是很自信自己可以走出这苍茫的大山,而他的依据就是他可以在任何条件下保持视力。但是由于很少进山的缘故,他并不知道是否蒙山与视力无关。 在进入古林后,韦志刚后知后觉地迷路了。他坚定不移地朝着他所认为的一个方向走着,然后回到了原地。于是,在韦大队长第三次回到了他曾路过的一空林中小空地的时候,他开始暴躁了。周围的景物逐渐变成朦胧的红色,小空地的上空也被两棵茂盛的大树的树冠掩盖着,露出星星点点的夜空。韦志刚开始讨厌这个使他过度自信的能力了。 啪! 似乎很遥远的声音在前方的林中响起,并没有回声。韦志刚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经验判断那声源应该是一把狙击步枪,而且还是很有稳定性的高精度狙击步枪,因为只有真正的好枪才会没有很大的枪声。 他踩着软软滑滑的草从小空地跑向了林中深处,将近40岁的年龄也没有妨碍他矫健的身手,如同喝醉了一般的男人摇摇摆摆地随着地形调整身体,快速地跑动着。 是巴特雷?还是m99?韦志刚心中对对手的武器进行着预判。 突然,他把住了一根树干,强制自己停了下来。韦志刚看着前方80多米处的黑影,微微发红的视角里,那个人正蹲在地上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腰,然后转过了头。 枪响后似乎林中更加寂静,如同为某个死去的亡魂在默哀。韦志刚双手入怀,身子躲在了树后。但是他探出了头,对上了一双猎人般狼性的眼睛。两人很有默契,韦志刚第一时间掏出了两把手枪,右手是一把警察通用手枪64式,另一把是白色的略大一号的手枪,有着沙漠之鹰的形状,但是更像是改造版。 狙击手同时后滚翻翻到了狙击枪的另一面,手里的枪把随着他旋转而与枪头调转了方向,小口径的狙击枪枪口对着树后的韦志刚。而后者掏出了双枪的瞬间就把头收了回去,背部紧紧地靠着树皮,汗液从脸颊流下但是毫无鼻息。 一秒!两秒!三秒! 啪! 黑洞洞的狙击枪口闪着火光,压抑着枪响。初速925m/s的子弹穿过了一根根树枝直奔韦志刚所靠着的树,正中树干中央。 啪!啪! 就在被击中的树边上的树后,矫健的双枪男子闪了出来,他身上有着绝杀的霸气,冲着狙击手开了两枪。一黑一白两把枪闪动着明黄色的光。 突然,狙击手的阵地冒起了烟雾,韦志刚想再追加几枪但是由于完全看不见前方也就放弃了。看来失败的偷猎者扔掉了手中的烟雾弹,逃走了。韦志刚心里想到。 他默默地收回了双枪,白色的改造版沙鹰很是打眼,干净的枪口刻着歪歪曲曲的一个“韦”字。韦志刚看了看上空,仍旧是密不透气的树冠,他闭上了眼睛,眼眶有些酸痛。 “韦志刚!你在这啊!”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他。韦志刚睁开眼睛看见在自己的右侧,不到20米的树边,一对儿被他担心的男女就站在那里。 “周正宇!”韦志刚声音有些长久没说话而出现的不自然的颤音。黑暗的古林中,没有被命运放弃的三人重逢在了一起。六只明亮的眸子温暖着湿冷的空气,好似火种。 第五十四章 此子不好万卷书(二) 3.审判 庞云天这个名字最精髓之处就在于,多年以后,那个白发硬朗的老男人板着脸,麻利地在某个科研项目合同的局长签字处,认真的签上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多么适合一个石城科研局的一个出类拔萃的老妖怪啊。 庞云天坐在大会议桌的左侧,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正襟危坐,白色的大褂没有一丝褶子。少年的双眼扫视着对面的老妖怪们,气势不卑不亢。恍惚间庞云天感觉有种时空错乱感,就像是很多年以后自己也修炼成为一个自己很厌恶的老妖怪的时候,自己坐在了对面,看着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眼神有些轻狂,透着一种义无反顾。 他是讨厌老妖怪的,隔着两米宽的会议桌就像闻到了老不死的身上的腐肉味儿。 杨文林老先生老手缓慢的伸到大褂内侧,颤巍巍地掏出了一个金色被磨的泛白的怀表,仔细地看着,嘴唇还动了动。老先生又缓缓地放回了怀表,清了清嗓子。 “各位,我们人员已经到齐,准备开始吧……”安静的会议室里,苍老的声音很平静。杨文林的话对在场的人们作用不是很大。 会议发起人刘文军教授此时在看着一个掌上雷达,随时关注这个山中小城的地质变化,尽管在他老人家的日程上近一个月不会有地变。气象部的老教授张玉山此时显得有些困倦,正伏案而息,他对会议的不兴趣的情绪表达的很直接。 卫星部的姚大顺老先生正认认真真地拿着手帕擦着800多度圆形镜框的眼镜,这个动作他保持了已经有了半个小时。对于他,庞云天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是自家boss,每次卫星部开会他都会坐着一边擦眼镜一边讲话,手上透亮的镜片泛着光,一点儿也不会影响老人家记住每个与会成员的任务与天上那几个保护性很强的卫星的运行轨迹。 自然科学部的宋新城算是这里面最年轻的了,60多岁的他已经兼任了20多年的学校校长,作为这里唯一一个工作服是西装的男人,他看起来很精神。 医院的陈韵之陈老院长披上龙袍就有皇帝日理万机的感觉,血管清晰的老手里拿着一打厚厚的病历单翻看,表情及其凝重。在他的右手边还放着一摞病历单,摆的不是很整齐。 “喂喂!我说,各位。我知道大家都很忙,但是这个最高等级会议几年能开一次都很不容易了,何况这次的情况的确严重。我请各位放下手里的活儿,都认真的把这个会议开完。”杨文林敲了敲桌子,看着会议桌上这些各忙各的老家伙,他很不耐烦。 刘文军放下了手中的雷达,摇醒了睡觉的张玉山。姚大顺把手帕缓缓地放回了口袋里,戴上了厚厚的圆框眼镜,和圆圆的脸庞配起来像是一个大熊猫,看起来有些滑稽。陈韵之则是反应最激烈的人,本来开会的会场就不是自己的地盘,而且与会者还全是科研局的人,被干扰到工作的老院长放下了手里的病历单。 “检查医院每天的病历单是我给自己的任务。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小孩子得流行感冒,虽然不严重但是会耽误学业的。我得仔细研究下这个病的起因,看看这些小孩都有什么共通处。”陈院长口气严肃,看了看穿着西装的宋校长。后者轻轻点头,表示学校病假学生很多。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个会议你们会很感兴趣。庞云天,你来进行举报简述。”杨文林说完就坐下了。 “各位长辈,今天我联系刘文军教授请杨文林教授主持了这个最高会议,主要是我要举报一个严重破坏石城规则的人,其作为已经构成了必须进行终生禁闭的后果。”庞云天起立立正,平静的说完这段话,停顿了下,对面的老妖怪们成功的被他吸引了。 “这个人,就是董小青。他目前已经规划好了路线,打算在8月17日晚,潜入科研局大楼904,利用其祖父董大山留给他的解码器启动佛陀之掌,到达地下二层。他已经掌握了开启地下二层最后通道的方法,然后从那里逃出去。至于证据,我目前掌握的是他与我商量计划时的录音,以及这摞a4纸上上的工作日志。”少年把自己手边的录音笔与打印纸推到了会议桌的另一边,老妖怪们每个人都拿了一张纸看着。录音笔里传来了柔和的男声,少年一本正经的安排计划。 “资料的真实性毋庸置疑,我和刘文军已经证实了。大家有什么别的问题么?”杨文林在座位上声音低沉。在座的老妖怪们把证据合到了一起,有些沉默。 “为什么要背叛他呢?你们是好朋友吧?”宋新成低着头看着光滑的桌面,冷冷的问道。 “石城的规则高于一切,校长!”少年挺胸拔背,声音洪亮。 “好,大家如果没有别的异议,我们签署这份抓捕计划。为了有资格给董小青判以终生禁闭,我们决定在8月17日晚隐藏在904科室,只要董小青一出现,我们就将其拿下。”杨文林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坐在最边上的宋新成。 “小辈冒昧的问一句,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会议,主持的人不是局长呢?”一直板着脸的少年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呵呵,杀鸡焉用牛刀!”杨老教授也还以微笑。 4.巧遇 唐梓欣一直觉得自己接触过的最诡异的事情就是她的能力,但是这个不平凡的晚上让她感觉到了一切皆有可能。 和往常一样,唐梓欣下班回家换了宽松的大衣服,开着摇滚乐在厨房里准备给自己做一份牛肉拌饭。少女挽起袖子露出细白的手腕,稳稳地握着菜刀要给牛肉切块。然后,祖父的归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祖父一般是不回家吃晚饭的,每天她都洗完澡睡觉了祖父也没完成当天的研究,所以爷孙二人一个月只见了不到五次面。 唐柏杨进了屋子,听着环绕着整个屋子的吵闹摇滚乐,微微皱着眉。他偏瘦但是很有健康的气色,胡子花白有精神。八十出头的老人回身看着自己孙女一件大衣服蔽体,藏不住凸起的胸口与细嫩的小腿。诧异的女孩手里一直举着菜刀没有放下。 “怎么穿成这样?你是怕有坏人来么,还举着菜刀?我们这几十年来治安都很好,不至于拿着菜刀防身的啊。”唐柏杨出奇的说了几句冷笑话,怜爱的看着总不见面的孙女。 “正在做饭么?爷爷来做给你吃吧,总是太忙,没时间和你吃顿饭。”唐柏杨看着愣住的唐梓欣,柔和着语气走上前去拿过了她手上的菜刀。 “不……不用。”唐梓欣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拿回菜刀给祖父去厨房。突然,门铃响了,她看了看门口,唐柏杨冲她扬了扬头。少女小碎步很快的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的少年穿着红色的西服依靠在门框边,侧着身子西服前胸口袋里插着一支火红的玫瑰。他瞪着大眼睛,夸张的咧着嘴露出一排白牙,一脸标准的二百五式傻笑。唐梓欣急忙回头看了一眼愣住了的唐柏杨,又瞬间回头用嘴型夸张地说着“你怎么来了”,漂亮的眼睛眼神飘忽,两只手摇摆在身体两侧很是慌乱。 发现了少女异常的反应,董小青收起笑脸向屋子里望了望,对上了一双有些血丝的老眼。唐柏杨倒是很热情的样子,看见了董小青的一瞬间就笑的满脸皱纹,用手招呼着门口看起来更加热情的少年。 “唐爷爷!”董小青嘴变成了o型,右手拿出了胸前口袋里的玫瑰顺手塞到了唐梓欣手里。他直视着屋子里的老人几步蹦跳着过去,双手握住了老人没有拿刀的那只手。唐柏杨微微抬头慈祥的看着这个比他高出半头的大男孩,胡子笑的微微颤抖。 接下来的事情超出了唐梓欣的想象。祖父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拿出了他珍藏几十年的老白酒。在她的印象里,祖父一直没有这么开心过。 “小青啊,我和你爷爷,那是生死之交啊!可惜啊,他得了重病先走一步啊!年年忌日我都上香祭奠,陪他说两句话啊。现在我们那一辈儿人也不剩下几个了……我……寂寞啊!”唐柏杨似乎喝的有些多了,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拉着董小青的袖子。浑浊的眼睛泛着泪光,声音有些哽咽。 董小青拿着酒杯碰了一下老人的杯子,红着眼睛站起身后撤步直接跪在了地上。 “爷爷,这杯是孙子替你敬你的老兄弟,我唐爷爷的!您走的早,现在能像我唐爷爷这样记挂你的人,也不多了!”董小青一边说一边把酒杯里的酒尽数倒在了地板上,低着头,用手擦着眼泪泣不成声。唐柏杨连忙也站起来弯下腰扶起了痛哭地少年。 唐梓欣没有被两人悲伤的情绪感染,她只是被一个又一个疑问弄得晕头转向。祖父为什么今晚有空回家吃饭?董小青第一次来自己家有什么事?为什么在她印象里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人可以这么亲热? 两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互相挤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指指点点莫名的笑,唐柏杨眼睛里的血丝似乎更多了,但是神采奕奕地和董小青说这话。这场景就差搂在一起,互相称兄道弟。唐柏杨看了看正企图用筷子喝完一碗汤的唐梓欣,诡秘的一笑。 “小青啊,我和你说。你们刚出生那会儿,你爷爷就和我开玩笑,说是两家订个娃娃亲。哈哈……”唐柏杨的脸有些发红,但是声音清晰。董小青倒是不要意思的挠挠头干笑配合,两人的话题引得唐梓欣直翻白眼。 “你看我这孙女怎么样?模样不用说,那咱石城是有名的漂亮姑娘。你看我不问那些小事,但是我也知道喜欢她的后生多着呢!我也听有人说你俩毕业后走的挺近,你放心,孩子的事,我这个老不死的不管,你俩愿意在一块儿我……”唐老越说越起劲,伸着手一付要把孙女拉过来干脆嫁出去的样子。 “爷爷,他找我有工作上的事要聊,我们先去书房聊。您都喝了这么多了,快去休息吧!”唐梓欣打断了祖父,站起来要把老人拉起来,同时瞪了董小青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放下酒杯也拉起了老人。唐柏杨一边嘟囔着“工作上的事不急”一边打着晃被搀回了放间。 一身酒气的少年左手拉着红色西服领子搭在左肩上,跟着穿着肥大衣服的少女顶着客厅里明亮的的灯光,少女披散的头发被晃得油黑发亮。 5.绝对信任之人 董小青很喜欢唐梓欣的头发,又黑又亮的长发握在手里都难以掐住。他仍旧是左手拉着西服领搭在肩上,右手握着少女的头发轻轻的滑动着。唐梓欣没有开书房灯,书墨的香气黑暗的安静与少年温柔的动作让她感到舒适。 “罂粟一般的女人,为何要在盛夏绽放?” “嗯?”唐梓欣被梦呓般的吟说拉回了现实,少年温热的鼻息就在自己耳边,一缕酒气包围着温柔。她微微转头看着把下巴放在自己肩头的少年,闪亮的眸子里有一丝悲色。 多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对不对?为什么不安慰他一下呢,给他个吻吧! 突然苏醒的女人在心底嘲讽似的劝说。唐梓欣余光看着周围与眼前呆滞的少年,感觉时间可怕的停止了。心底的女人终于在面对这个男人时不再沉睡,她可以轻易的从这个男人眼里读出凝重的哀伤,就像是被欺骗与背叛。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一切杂乱思绪的一秒之后,两唇相碰。微凉的唇尝到一丝苦涩的酒气,就蜻蜓点水般的收了回来,像是怕被发现一样,她慌张的转回了头,看着窗外的微光。 “应该有很多问题吧,问出来会好受一些。”董小青直起身子,舔了下嘴唇。 “本来是要问你很多问题的,但是现在心里很静,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听着。”唐梓欣声音很轻,带着晕汤的倦意。 “马上就要离开了,我感觉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打算告诉我爸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唉,我其实蛮笨的,也挺自卑的。一直用无所谓的态度对待一切,总是用所谓的梦想与自由为自己的不负责任辩护。”董小青莫名的感伤了,自嘲似的想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唐梓欣没有什么反应,仍旧背对着他。 “呐,妞。”董小青突然板着少女的双肩,把她转了过来。少女先是低着头,然后慢慢地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企图平静他的心态。 “如果你愿意,我们留下来,在石城一起生活吧!我是说,我和你。”少年的语气诚恳。 “呵,何必呢。你这样真是要人瞧不起,为了不打破表面的平静去装什么也看不见么。你的梦想呢?你要的自由呢?还有,在你不确定你真的爱我之前,请不要说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是备胎之类的东西,你也不配看轻我。”唐梓欣很痛快的撕开了浪漫温柔的气氛,出于对这种气氛的颓废感的讨厌。 “对不起……” “我不喜欢对不起。” 如果有光,唐梓欣会看到董小青的笑容。白净的脸上笑的有些白痴,完全没有被批评训斥的尴尬,倒像是很满意的样子。两个人面对面沉默着,黑暗中即使神女有着天赐的才能,也看不出二百五心底的卑劣。 “我想知道,你有能够绝对信任的人么?”董小青打破了沉默。 “没有吧,我不敢相信别人,这点我不解释你也能理解。”唐梓欣看着董小青,只是凭着气息交流着,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小时候,爷爷对我说。一个人的幸福程度,取决于他可以绝对信任多少人。那我还算幸福的,我愿意去相信很多人……” “被你绝对信任的人,是庞云天吧?”唐梓欣提高了声调打断了他的话,有些质问的意味。 “嗯,没错。我把他当作生死之交,我无条件的信任他。”董小青语气坚定。 “我警告你,那个男人很危险。如果说他不会背叛谁,那只能是陶五月。你见到庞星,庞星要你带的话,你也告诉了他。但是他没有转告给他父母,他的想法,有些混乱。我不喜欢读他的想法,复杂的让我头疼……”突然,脖子上尖锐的压迫感让她停止了说话。董小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把匕首,锋刃抵住了少女光洁的脖子。微微施压可以感受到动脉血管的弹性,温热的血液流的顺畅。 “哈哈……”少女清脆的笑声在黑暗中有些诡异,董小青收回了匕首。 “扎下去啊,死在你手上也不错。等你后悔了你还会多想想我,也是不错的。” “我会带你出去,我说到做到。”董小青冷冷的仰起头,右手反握着匕首。 “我在等着五月的消息,她会帮我搞到庞云天内心的想法,你信任他我不信任。董小青,你要记住,我也想出去……”唐梓欣有些激动,但是被董小青莫名的动作打断了。 董小青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放在她的耳朵根部,面部慢慢贴近,眼睛死死地看着唐梓欣的瞳孔。 “目的不同的男女一起逃离世界,也叫私奔么……” “喂,你啊……是不是脑子有病?”唐梓欣后退了一步。 “呐,妞儿。你确实不用告诉你爷爷你要离开……”董小青不知什么时候穿上了红色的西装,带着玫瑰的香气,推开了门。门外明亮的光下,红色的背影有着驱除邪灵的正气。 6.囿于天命之人 “你有什么骗我的么?” “没有。” 庞云天突然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手臂被头压得发麻。眼前的电脑屏幕闪着一张张卫星图片,惺忪的眼睛看着有些模糊。 他感觉被一群老妖怪围着,然后用自己的气场与他们抗衡不是件轻松的事。就像现在的他,回到办公室后就一直睡觉,有种元气大伤的疲倦。他双手把着扶手,用力的支撑自己站了起来。感到眼前有些发黑,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酸痛感很真实。 庞云天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阴云中透着少许光亮。天似乎很低,低的要整个拍下来的样子。也许会有雷电吧,他心里暗想。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紫色的闪电如同紫色的苍龙在远处的山与天之际翻滚,撕开了阴暗的云层。白色的闪光照亮了少年眺望的面庞,一闪而过。庞云天静静的等着,等着苍天的叹息。 “轰隆隆……”并不是炸雷那么响亮,但是却有着撼动天地的力度。庞云天微微摆着头,像是听京剧高手唱的戏文中,最后一句那个荡气回肠的尾音。 烨烨雷电,不宁不令。 庞云天至今记得自己被告知祖父离世的那一天是雷雨天。那时他才6岁,哭闹着要母亲给他看看祖父被白单覆盖下的面容。但是母亲说祖父得了恶劣的传染病不治身亡,遗体也会有病菌传染,所以不让他接近。 哭闹声没了,因为幼小的身体失去了不断吵闹的能量。他呆呆地看着天边蓝紫色的闪电,听着一声又一声雷鸣。祖母曾告诉他人各有命,阎王要谁三更死,绝不留他到五更。幼小的庞云天真的知道了什么是天命,也开始憎恶天命。 陶五月曾问过他为什么要那么尽力帮助董小青离开石城,他自己也很仔细的想过。也许答案很简单,不是所谓的兄弟情义,更不是高尚的助人反天。 喂,庞云天,你为什么愿意帮助一个二百五呢?我啊,我很好奇啊,他能走多远呢?少年在心中自问自答,没有自觉到自己对千篇一律生活的烦躁。 再之后,被他不经意而引入绝境的哥们,离奇的脱离了绝境,带回了祖父的消息。少年的庞云天开始相信天命了,所谓天命,如他这般弱小的蝼蚁又何以理解。他明白了他们都是天命的棋子,不管是他还是董小青,会议室那些坐镇石城就超越世界的老妖怪们,他们都逃不过天命的安排。既然如此,祖父重新出现,他也不用急于相见了。祖父带的消息,他没有告诉父母,因为他相信自己已经明白了这次的天命安排。 雷声渐远,庞云天拿出了手机按亮了屏幕。下午,3点14分,一条新短消息。拇指点开了信息。 云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爸妈不在,我做给你吃。哼哼,别不来啊…… 透着文字庞云天读到了女友撒娇的表情,他露出了一丝笑意,放回了手机。 庞云天怀着期待的心情下了班。老实说他觉得陶五月会是个贤妻良母,最起码把他的胃抓住了。青春期的荷尔蒙总是吸引他想和女友独处,尽管压制着*,可是还是会有生理反应。一个拥抱一个吻就会使他浑身发烫。 今晚的陶五月有些奇怪,总是盯着饭后的红茶发呆。庞云天也就每喝一口都看一眼她的表情,少女会微微眯下眼睛,咧下嘴,就像是听到了令她牙酸的声音。 “五月,你怎么了?”庞云天语气轻快的问道。 “喝,喝完茶我就告诉你。”陶五月的语气带着大义灭亲的执着。 庞云天没有退缩,把热红茶一饮而尽。陶五月看着空了的茶杯,两只大眼睛瞪的很圆。然后开始默默地扳着自己的手指头,五只手指头握成拳的一瞬间,庞云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但是依旧坐的很直。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声音清脆,试探地问着。 “庞云天。”庞云天声线毫无起伏。 “你最爱哪个女孩?”陶五月前倾着身子,声音有些发颤。 “陶五月。” “哈哈,我也爱你!那你有没有背叛‘飞鱼计划’?”她更加激动地问着。 “没有。”少年嘴唇机械的动着。 “我就知道你不会!哈哈!”少女站起来,想要给蜡像般的男友一个拥抱。但是,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慢慢地走到他身前,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你有什么骗我的么?” “没有。” 7.唐梓欣的准备 穿着白色睡衣裙的唐梓欣粉白的脸上两个黑眼圈,她拿着笔在日历上圈上了17号,然后愣住了。她盯着日历盯了几分钟,手上的笔轻轻地落在了地板上,没有察觉。 突然,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沙沙”的纸摩擦的声音。伫立在墙壁前的少女发疯似得把日历从当前的8月一页页地翻到1月,然后又翻了回去。满篇的圈圈,直到8月17日。她掩面慢慢蹲下来,肩膀耸动着,踩着白色毛绒拖鞋的脚跟发白,少女白的像是墙壁的一部分。 “铃……”电话铃声格外的响亮。唐梓欣立刻站了起来,素白的手揉着红红的眼圈,小脚藏在大大的绒毛拖鞋里跑起来有些拖沓。 “唐教授你好,我是傅涛,我有事要报告。”电话那边的年轻的男人很有礼貌,但是似乎有些心急,没等唐梓欣先说话就以为电话那边的是唐柏杨。唐梓欣握着电话往下放,然后停住了。她愣愣地看了电话几秒种,又拿到了嘴边。 “你好,傅涛,我是唐梓欣。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转告给爷爷。”少女清脆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傅涛的那句“喂,唐教授您在么?”于是,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下。 “原来是梓欣啊,抱歉这个事还不能和你说。嗯,今天天气不错啊,梓欣你在家么?你在干嘛呢?我好几天不去拜访真是很想你呢,也许……”傅涛组织好了一大串话,干净的声音就像他平时在唐柏杨面前的形象。但是唐梓欣并不买账。 “傅涛,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不要总不阴不阳的。有话就请明说。” “呵呵,梓欣还真是刻薄的可爱啊。其实这件事告诉你也没什么,董小青的今晚离开石城的计划我们全掌握了。他肯定会被我们抓住,我愿意和自己赌一把,你不会告诉他对不对。哈哈哈……”男人发狂似得笑声有些嘲弄。 “你是不是说过你喜欢我……”少女的声音突然有些柔和。 “不,我是爱你呀!梓欣,我是爱你啊!”男人发疯似得在电话那边大叫着。 “是么,那我让你帮我做什么你都会答应么……”少女越发的气若游丝。 “当然……就算我知道你想救董小青。”男人的声音带着激动后的颤抖。 “那,你去死吧。”唐梓欣目光微聚,冷冷的说完这句话,放下了电话。 电风扇很安静的在头上盘旋着,唐梓欣看了看它,转的没心没肺。纤白的手指在柔顺的发丝中狠狠地抓了两下,然后放下。她转身走回了卧室,拿起了白色大床上的手机,开始编辑短信。电子屏幕上,五笔打字飞快。 如你所料,飞鱼计划部分暴露。我下步该如何行动,是不是要继续? 她点击了发送,然后毫不犹豫的把手机投进了自己的包里。黑色的皮包上蚕丝线绣着小孩骑着一只燃烧的大鸟,淡淡的图案显得神秘。这个皮包是祖父送给她的,而图案是她自己绣的,源于一本她读的小说中的人物与他养的宠物。 唐梓欣背对着门口,迅速的脱下了睡衣,缎子似的脊背白嫩光滑,长发柔柔的披在上面。她穿上了一套黑色的紧身衣裤,布料平整没有多余的装饰。右手手指撑着一根黑色的皮套,左手握住了头发高高吊起,十指如演奏般配合的毫不拖沓。转眼间一个简单的高马尾扎好了,发梢在腰际摇摆着。 她把角落里的黑色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衣橱里一件件各个季节的衣服,款式颜色都搭配的很有讲究。白色的紧身半截袖衬衫,下面玫瑰色的短裙引人遐想。黄色的宽松帽衫里面是白色的背心,下面黄色的运动裤很青春。黑色的毛领皮衣,下面深蓝色的牛仔裤,口袋中还有几寸长的白色链子很酷的感觉。祖父送她生日穿的白色汉服也在其中。 衣橱的下面是一排各式的内衣。从火辣的半杯的红色吊带,到普通的白色双肩带,甚至还有粉色的绣花肚兜与长长的整齐的束胸。 少女不慌不忙,很快地把它们全叠好放在了皮箱里,然后扣上了皮箱。 她坐在床上看着空空的衣橱与安放在地中央的皮箱,有些眩晕。直直的上身重重地倒在床上,不理会身后的马尾被折成了扇形。一只手摸到了皮包,然后掏出了里面的手机。电子屏上显示着一个短信符号。 计划不变。 唐梓欣看着四个黑色的字,熄灭了屏幕光,放回了手机。她双手撑着床直接跳到地中央,双手扳倒了重重的皮箱,然后按开了盖子。满满的五颜六色的各式衣服挤在一起,就像一个个唐梓欣在一起。 嘿,你看着我干嘛? 喂,你看我美么? 哈,你真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只不过有着漂亮的脸蛋儿。 “我说,你们啊,别逼我啊……”少女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箱子,自顾自地叹息着。她弯下腰,纤长的手指死死地把住箱子边,瞬间举起。到眼前,手指同时旋转,箱子口里一件件衣服整个落在地板上,乱乱地洒在了地上。 8.夜歌的预感 阳光静好的一上午,头发被睡的乱糟糟的少年一直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他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像一个等着暗恋的女孩上线的青春期男孩,紧张又期待。 董小青从早上起床就感觉自己有些反胃,于是他有些心慌。他作为一个靠胃觉评判自己心理状态的人,小时候最难过的一次莫过于听说祖父过世的消息,然后他就好几天没有进食。并不是心理上的过度悲伤,他倒感觉悲伤是一种能进入胃部的东西,那种好似粘稠胶状物的东西沉甸甸地堆积在胃里,撑得他什么也不想吃。 也是从那以后,他每次有什么不安的事情都会在解决前不想进食。 应该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到底那里有问题呢?是舍不得家人呢,还是突然就想找理由放弃呢?少年坐在电脑前不断的自己问自己,阳光照在他的额头上的汗珠,晶莹饱满。 眼前的管理界面和往常一样平静。黑色的那面只显示用户们在接受或是提交什么任务,白色的那面不断的发布或是终止什么任务。交易时时刻刻地进行着,钱财、信誉、荣耀与权能一样样的商品在大家心中标着价,人性的天平各自心中衡量。双赢满足着所有游戏者的*,唯独无聊了作为庄家的少年。 突然,黑白相间的临时对话框闪了一下。被冰封的般的少年融冰了似的突然眨了眨眼,然后右手迅速握住了鼠标,在屏幕上白色箭头先是慌乱的晃了一通,然后点中了频闪的对话框。矩形的对话框上方是黑色的,最上面显示着白色的汉字——夜歌。 夜歌:红发,关于你的委托,我也是不久前看到。前几天工作有些忙,所以就直到今天有空才静下心仔细的来预感一下。但是由于得不到你的真实姓名与长相,我的预感很有局限。 董小青看着对话框中的文字,挠了挠自己有些发油的头发。单手快速的打字回复着,下方全白色代表着此时他作为一个委托人,最下面黑色的汉字显示着红发。 红发:抱歉不方便透露我的真实姓名与长相。这样,我的网络位置我一直是自己设置成别人无法探寻状态的,我可以把设置改一下,但是只有5分钟时限。如果超过5分钟,会被一些调查我的人发现。你根据我的所在具体位置进行下感应,谢谢了! 夜歌:呐,听起来有点《黑客帝国》的味道,好,我尽力。 红发:夜歌姐姐,不胜感激! 对话框终于不再闪动。董小青打开了管理员保护设置,心里竟有一丝刺激感。安静的屏幕让他有些困倦,他幻想着另一端的女人盘腿而坐,美丽的脸上大大的眼睛闭着,睫毛微颤。看起来像是个巫女,或者说是魔女。有神秘感的女人总是令人着迷。 对话框再次闪动。 夜歌:你会有危险,但是并不致命,要小心你的伙伴。 董小青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手指悬在键盘上空迟迟不落。 夜歌:喂,少年,你喜欢赌么? 夜歌摸莫名的多说了一句话,董小青更加的迷茫了,手指颤抖的在的键盘上输入着。 红发:我不会赌博。 夜歌:哦,这么说你真是个少年啊。我还以为红发大人是个老成的男人呢。 董小青看着这句话有些气短,这个女人在讨论组里冷冰冰的,原来也是个闷骚妞,会瞎猜管理员身份。他歪着嘴角上扬,眯眯着眼睛,开始准备调戏一番。 红发:姐姐说话也很小女生气啊,肯定是个人老心不老的大美女。姐姐是不是没有男朋友呢,你看小生我也算是才华横溢有上进心的好青年,不如有空一起喝两杯畅谈人生啥的? 夜歌:别和姐拼酒,除非你不要命。好了,我还有工作,拜拜。 董小青看着黑界首页的提示——5级用户夜歌下线。感觉空落落的。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着16点43分,夏日的阳光还是那么灿烂。少年拿着手机站在窗前看着不再炙热的太阳,它的光芒穿越了光年爱抚着万物与疯狂的年轻人。 “喂,小糖糖啊,我们三个小时后在你家门口见面。嗯,没错,也就是说我会去找你的。好,夜行衣是必备的嘛,我们做侠客的怎么能少了那种神器呢。好啦好啦!开心一点,让我听听你的笑声好不好?”董小青微笑着看着太阳,就像看见了电话那边的少女。 于是,晚上7点多,新月初升的街道上,黑色紧身衣勾勒出美好线条的少女与一个看起来像是被黑色破布包裹成发动伊斯兰人的二百五会面了。唐梓欣在习惯了董小青的节奏后表示这根本不算跳戏,一个在夏天说要跳河里游泳就会脱得只剩一条泳裤以及一个在毕业典礼上cos漩涡鸣人的男人,他很难有正常穿戴。 “你再用那种看垃圾的表情看我……我就不带你走了,你,你说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夏天是不是随时穿着泳裤,还有就是在我印象里应该是不存在的cosplay社,它的社长今天cos的是谁,被烤糊了的木乃伊么?”少女清冷的声音里尽是嘲讽。 “唉,丫头,你还是太年轻啊……废话少说,我们去医院。”董小青装作神秘的样子,顺便拉着少女冰凉细软的小手,迈开了步子。 “去医院干嘛?我们计划不是从科研局904去地下么?”唐梓欣拉住了向前的董小青。 “计划变更,从现在起,行动计划改为从医院地下进入。这个耳机戴着,这个无线频道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今晚就用它联系。”少年的目光清冷如水,他一手放在左耳边,一手往愣住的少女手里塞了一粒凉凉的东西,语气坚定。 9.护卫队 “欢迎各位精英进入石城护卫队无线频道,我是队长傅涛。”男子干净的声音在无线电里传来。庞云天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夜晚7点15分。他习惯性地按了按扣在头上的无线耳麦,聚精会神的听着。 “作为一个入队一年的人,我也没有太多实战经验,所以还是靠大家互相学习了。战队二年级的我都认识,现在请今年毕业的被选入护卫队的一年级们和我认识一下。今年的一年级共3人,请你们在频道里有序的各自发言。”傅涛穿着黑色的运动服,使他本来就偏瘦的躯体看起来更加瘦弱。这个眯眯着眼睛一直微笑的男子斜靠在控制中心室的墙壁边,眼角的泪痣看起来有些妖,他单手扶着头上的耳麦。控制室的女工作者们不时地偷偷瞄着他,生怕这个看起来很需要人保护的慵懒男子会随时倒下。 “队长好,我叫苏欣,目前在我局气象部工作。擅长飞镖与柔道,但是我是个温柔的女孩儿哦,我不喜欢伤人的,所以我的作战方式一般以制服为主。我还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哦,我希望和大家成为好朋友,我很喜欢做蛋糕的,如果有机会……”开朗的女孩儿说起来有点停不下来的感觉,于是她被打断了。 “谢谢苏欣,下一位。”干净的男声很有礼貌。 “队长好,我是沈晓宇,目前在我局计算机信息科室工作。我擅长唐刀。大家和我开玩笑可以,但是别说我娘,上一个那么说我的家伙还在医院呢。”这个名字文弱的少年嗓音倒是很低沉。庞云天一手拖着下巴,一手在本子上记下了沈晓宇这个名字。 “好,最后一位。” “庞云天,卫星部,擅长拳术与摔跤。”庞云天的笔在本子上不断的勾画着圈圈,淡漠的少年惜字如金。 “一会儿你和我去地下二层进行防守,期待你的表现,庞云天。”傅涛平静的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关闭了无线电通话。他优雅的摘下了耳麦,理了理有些被压扁的头发,向着刚刚一直对他行注目礼的女孩们点头微笑。女孩们则是如同被班主任抓住没有好好自习的学生一般,瞬间都仔细的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有个呆萌的少女红着脸看着黑屏中自己的脸。 傅涛耸了耸肩膀,双手插进裤兜转身推门离开了。 庞云天作为一个石城学校格斗社传说,在毕业加入科研局后被强制编入了护卫队。所谓护卫队也就是石城的青少年中,拥有特殊搏击战斗能力的人组成的队伍,一般不超过十个人。护卫队的队员们一般是普通的工作者,但是一旦出现了破坏规矩的人或是入侵者,他们将会接受石城人们的委托进行抓捕。 作为一个轻易不出手,也不喜欢打架的人。庞云天也是在上午才得知自己是本届护卫队新人,并且被派去执行抓捕严重破坏规矩的人——董小青。他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照常自己的工作。 陶五月也是照常和他一起吃午饭,兔子一般的扫荡了所有的蔬菜,然后拿着他的手机玩上半个小时。当然他的手机没什么好玩的,陶女侠只是在进行例行检查。对“飞鱼计划”以及董小青和唐梓欣只字未提的少女在临走前给了他一个无线入耳式耳机。 庞云天拿下了头上的无线耳麦,黑色的耳麦并不是笨重的扣住整个耳朵的结构,而是轻巧的架构,仅仅包住了耳廓。 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盒,轻按按钮,上盒盖自动弹开。小巧的螺丝刀,小巧的剪刀,小巧的镊子……全部都别在下盒底,整整齐齐亮亮晶晶的。它像是一个好厨师的刀具盒,而庞云天就像一个好厨师一样保养着它们。 少年熟练的用螺丝刀旋下了四个左侧的螺丝,卸下了左侧的耳麦外壳。里面的结构并不是特别复杂,而明显少年的举动有些粗暴,有着快刀斩乱麻的果断。他用剪刀生生地剪断了所有的线,然后用镊子夹出了听筒核心部分。 就像一个外科大夫的操作,庞云天将小小的无线耳机粘在了被掏空的部分,又将外壳用原来的螺丝固定住了。他再次扣上了耳机,左侧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个耳机戴着,这个无线频道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今晚就用它联系。”少年的声音柔和坚定。 10.最后一夜 夜空深沉如水,小船似的一轮弯月停泊在正中央,安静的可爱。 夜色下,黑色的少年拉着黑色的少女快步疾行,远处看他们很有雌雄双煞的气质。在千年前那种皇家至尊,帝临四海的年代,这样的毛贼一般都会被拿着铜锣大喊“小心火烛,预防盗贼。”的小卒发现。然后雌雄毛贼双双落入帝都刑部大牢用来顶某个大官员的死罪。第二天菜市口就会横尸一对儿少年少女,成就了小卒的百夫长。 现实的悲剧里向来没有挺身相救的大侠,或是清明善断的好官。 而真正的现实是这对儿小老鼠毫无危机与恐惧,它们类似于常年吃耗子药产生了抗性的变异种。比如此时的公耗子正在频道里说着“小天天啊,桃子啊。你们的婚礼当哥的也没办法参加了,等以后哥在外面混的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了再回来,到时候你们儿子不给我做干姑娘我可不干……哦,不对啊,我是说你们生个女儿给我做干儿子……唉?好像哪里不对劲?” “欣,让那个二百五闭嘴。”频道里传来了陶五月很有杀气的声音。 “五月,你确定现在医院一层人不多么?”唐梓欣跟在董小青身后,轻声地问道。 “还好吧,你俩就放心吧,只要你俩不搞出太大声音,那些推着打完针的孩子去睡觉的护士才没空理你们呢。唉,最近很奇怪,很多小孩子都病了……” 他们的对话一直传到庞云天的耳麦的左侧,只是他一言未发。一身黑色运动装的少年带着一付自制的手套,皮质的手套上每个指头关节处都有尖锐的金属,指尖处细小的倒刺反着藏不住的冷光。他控制着呼吸,环顾着自己身处的这个空旷的大厅,除了一个讲台与两扇门基本没有什么突出的空间特征。真是个讲道诵经的好地方,他心想。 “放松点,你身上的杀气可以把还没到904的目标吓跑了。”傅涛还是那身灰色运动服,慵懒地靠着那扇最后的门。他微笑着看着前面的少年,虽然庞云天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但是他感觉到了少年浑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 庞云天回过身,看见那个有些妖治的男人抱着膀露出洁白的手腕,怀里的银色短刀狠打人眼。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我们没必要在这里等,董小青不会功夫,他一到904就会被上面的人抓住。” “嗯哼,不过,你是他的朋友,你也觉得他真的会从这个路线走么?”傅涛依旧是笑脸。 “根据我所掌握的,他会从这里走。”庞云天面无表情,看着傅涛的眼睛与那颗漂亮的泪痣。后者突然莫名的笑了,短刀的刀身随着男子的腰腹一起弯了下去。庞云天邹着眉看着笑的很夸张的男人和那把软刀。 “喂,你有这扇门的钥匙?”左侧耳机突然传来唐梓欣的疑问,庞云天不再看门前狂笑的男子,他转过身仔细的听着频道里的对话。 此时的董小青拉着唐梓欣来到了医院的一楼楼梯下半层的门前,门被锁着。他脸上笑容诡秘,就像一只狐狸。唐梓欣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钥匙,小心翼翼就像捧着魔鬼的灵药,然后麻利的打开了铁锁,推开了通往地下的门。 就如陶五月当时对她所讲,唐梓欣在进入地下一层大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电脑。身边的少年没有给她猎奇的时间,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遥控器,弹指间只听机械通电后的运转声低沉,石材摩擦的声音质感。明亮的灯光下,地下一层平整地陷了下去,连接处的台阶被光晃得如同冰面。 董小青拉着愣住的少女继续向下走,唐梓欣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机械地跟着他走到了地下二层。寂静的空间两只毛贼的脚步声清脆,突然唐梓欣停了下来,微凉的手掌硬生生地扳过董小青的头,冰冷的眸子毒蛇般撕扯着少年的内心。 “喂,你,干嘛啊……”董小青大脑瞬间空白,他有些恐惧。 “是要吻下去么?神女大人?”空旷的空间,温柔通透的男声突然回荡。唐梓欣惊慌的放下双手,回过头发现了正后方的男子。他穿着整洁的西服正装,脸上带着机器猫的面具。 董小青看着大圆脸的机械猫,咧开嘴笑了。 “哥哥!”少年一步越过他的同伴,走到了机械猫男子面前。 “你就是神助?”唐梓欣冷冷地问到,明亮的灯光下垂下的发丝根根油亮。 “呐,我就是神助,也是董小青的哥哥。”男子的音调似乎没有过变化。 “喂,哥哥,你给我的这两样神器很有用啊!作为bug级别的npc,你是不是还有神器送我?”董小青兴奋的拉住了神助的手。 “当然。”神助边说边一声响指。 “董小青,大天才。大千世界等你来。董小青,人人爱。不玩不疯不痛快!董小青……”安静的大厅里,突然伴随着一阵阵录音,“小青号”冲了出来。董小青一步越过去,拿起了跑得没心没肺的小车,就像抚摸自家的小狗。他按灭了开关。 “再见了,弟弟,神女。”等董小青回过神,只剩下一句空荡荡的话音。 他看着对面而视的少女,没有任何表情的走到了二层的出口门前。 “开启生死门!”董小青感受着浑身每根神经的跳动,大声地喊出了口令。仿佛与墙融为一体的银色的门无声的开启,大厅的光只照亮了门后通道的两米,阴影处黑暗的看不见尽头。董小青捧着“小青号”看向了身后的唐梓欣。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 庞云天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左拳握紧又松开。突然,右边的频道里传来了干净的男声。 “我以护卫队队长之名下令,护卫队改变作战计划。904室内所有成员听令,你们赶去医院,想办法进入地下二层。” “为什么?他也许只是推迟了计划,也许有人告密了……”庞云天声音颤抖。 “呐,好戏应该落幕啦。我要用董小青的失败与终生年华,来获取我的前途!他不过是个笨蛋,企图利用声东击西的方式迷惑我,哈哈……”傅涛缓缓地直起身子,妖治的脸上笑的有些扭曲,他拿起了月色的短刀,刀刃直指庞云天。 “你不会是我的对手。”少年声音低沉清冷,双拳端在胸前。 傅涛向前迈出一步,后一脚直接跟上。偏瘦的身体高速旋转着,就像一个芭蕾舞者,舞姿中闪着刀光。庞云天没有后退,原地化拳为掌,在将要接上的一瞬间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傅涛的手臂。舞者的舞姿被迫中止,左臂被手套指尖的倒刺割出了一道道血痕。傅涛斜着嘴角,没有挣脱,右臂的短刀一闪间已经来到了庞云天面门。少年慌忙放开对手,后跳躲闪。 傅涛空了一刀,借着身体前倾顺势向前猛冲。右手反握着刀,左手一拳直奔庞云天面门。庞云天蹲了下来,双手撑地,像是要起跑的运动员。他看见对手又空一拳,双腿用力向上一跃,离地一米多的地方犹如滞空般对准傅涛胸口连踢两脚。 傅涛感觉胸口闷疼,预感到庞云天落下时会接上一记铁拳,只好自动倒地后滚翻拉开了距离。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眯眯着眼睛看着落地的少年,手中的刀身震颤着。 “有点意思,那么,我得用点真功夫了!”男子向地上吐了一口血吐沫。 没有任何花哨的姿势,傅涛眨眼间持刀来到了庞云天胸口,刀刃咬住了少年的衣服,直接切断了拉锁。庞云天惊讶于他的速度,侧身躲过了致命一击。但是软刀如同活物一般,它贴着少年挺拔的胸膛,刀刃已经向下斩去。刀尖撕裂了他的外套与他的腹部肌肉,鲜血慢慢地流了出来。庞云天看着自己的血液,喉结滚动。 “喂,我啊,可是见血不要命的人啊!”庞云天大喊着,刹那间脸色通红。 他左手握住了刀身,全然不顾被割破的手套与手心,血珠在刀刃上滴落。少年愤怒的抓住了对手的肩膀,倒刺深深地扎进了骨肉,瘦弱的男子被他单手抓了起来。 无线电的另一边,董小青听到了庞云天野兽般的吼叫。 现在的董小青处境尴尬,他发现在这个通道里每走一步就会有一盏选在他头上的小灯亮起。不往前走就不会亮。而现在的他和唐梓欣,已经走到了绝境。 一条岔路。 在正前方与偏左方有两个漆黑的通道,在三角交叉处,留着一座石碑。石碑上字体工整:前方通道为出口。本通道设计方式为传递感应联电与断电,并且必须把眼前两个通道的灯全打亮才能有电力开启最后的门。但是,不可以回头,灯亮的路如果重新走就是执行关灯。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少年低下头喃喃自语。 “什么?”唐梓欣摸着石碑,看了看董小青。 “当年庞爷爷牺牲自己,他走到了另一条死胡同为了打亮所有的灯。所以,我爷爷离开了,他只能在里面坐以待毙。这些门一旦打开就会在人离开后自动关闭,就像刚才我们走的那扇门,我们一进通道,它就关闭了。”董小青眼睛很亮,泛着泪光。 “所以,我应该帮你了。”唐梓欣开始起步走向了偏右方的通道,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温热。董小青在后面拥住了她。 “这个家伙竟然把这些东西写在碑上!真他妈自以为是,他想给探险者一次考验,他也许还自己以为自己是神呢吧。屁!我他妈就不信这个邪,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少年的声音就在耳边,唐梓欣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对了……”董小青放开了唐梓欣,低头看了看被放在一边“小青号”。少女疑惑地转回身看着他,然后眼神中露出了喜悦的色彩。 董小青弯下腰,拿起了小车,走到了偏右面的通道口。低声的说了句“亲爱的宝贝,全靠你了,去吧!去吧!” 小型马达声突然想起,齿轮的咬合交错摩擦出尖锐的声响。“小青号”大喊着“董小青,大天才……”那句很臭屁的口号,没心没肺的去执行自己的最后一次任务了。 “真是傻啊……傻的都令人感动!”少年看着通道中的一条光明之路。 董小青再次拉着他的女孩,开始向前,每一步都是跨越黑暗迎到光明。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庞云天,我搞定了,你呢?” “啊,让我歇会儿……我也搞定了。”庞云天声音有些小,他正躺在地上,瞥了一眼被他打到无法行动的傅涛,灰色的衣服上血迹斑斑。 “哈,哥们儿,我赢了!” “不一定,你还没完全出去。如果,我是说如果,事情会和我预想的一样,以后我们就采取第二个计划。”庞云天声音低沉。 “但愿不会吧。”董小青语调轻快。 11.神意 科研局地下一层的黑暗走廊里,庞星正在喝着茶,暖意让他很满足,嘴巴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他看了看栏杆外的老人,摇摇头笑了。 “哈哈,唐柏杨,我们的大局长。你这么厉害,还不是被两个小毛贼逃走了……啧啧,你也老喽,不行啦!哈哈……”庞老笑的很放肆,胡子上沾了些水珠。 “呵呵,这些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我说过了,我就是新世界的神,这也只是开始。让他们出去,是我的神意,他们还是很年轻的孩子啊……”唐柏杨的语气很温暖,带着一份慈爱。他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抖动着,目光炯炯看着栏杆里老神在在的庞星。茶杯里,热气袅袅。 第五十五章 此子不好万卷书(三) 1.狮鹫峰战役 巍峨的高山上,无边无际的碧绿的大树郁郁葱葱,它们紧凑地排列在一起,基本看不见缝隙。似乎山风都被枝叶分成了一道道小气流,所以酷日下显得分外炎热。 绿色皮肤的兽族战士手持短柄长刃战刀,单薄的兽皮掩盖不住结实隆起的肌肉。他们胯下的野狼瞪着铁灰色的眼睛,灰白色的毛皮就在紧实的骨肉上滑动着。战斗*使它们暴躁地在地面上摩擦着前蹄,似乎就在等骑兵的冲锋号令。 在这个狼骑兵战阵的上空,双足飞龙们骄傲地盘旋着。暗金色的皮肤有着般般裂痕,就像传递着熔岩般死亡的讯号。筋肉铸成的巨翼丰满有力,缓慢地扇动者,有着灰白色兽毛的尾巴轻轻摇摆。手持战矛的兽族战士面无表情,绿色的矛尖毒液流淌。他们是解救过被奴役的双足飞龙的战士,高傲的坐骑接受了他们为主人,部落赐予他们伟大的称号——风骑士。 两头厚重沉默的科多兽驮着手持鼓棒的战士,他们露出尖利的獠牙一下下敲击着面前的巨鼓,鼓声沉稳有力震撼着山谷。几个白袍的萨满手持法杖,肃穆地低着头颅,似乎在谦卑地向着保卫着部落的历代先祖祷告。 最后面的步兵方阵里,高大健壮的绿色兽族战士手持战斧。他们热情高涨地不时举起沉重尖锐的战斧,簇拥着他们的首领——一位看起来饱经沧桑的先知。先知骑在双目赤红的战狼上,身上远古的披挂泛着神秘的光泽。 他右手拿着权杖,威严的脸上目光坚定。步兵方阵如水流般被他分成了两股,他双腿轻夹了一下战狼的侧腹,慢慢地向前前进。前面的狼骑兵纷纷让开道路,天上的风骑士慢慢降落高度,有序地护卫在先知两侧。 由于使用战争迷雾难以预测前面的地图情况,白亮为了预防大军被偷袭,只好用这种大部队慢慢跟进巡视的打法。在此之前,他已经被半路上的人族骑士与飞机偷袭了多次。 这个战役白亮已经打到了最*最难的部分,由于一开始他用小白人选择了兽族的先知,所以他的对手就是人族——这个战役的制作者显然遗忘了暗夜精灵与不死族。白亮在他的几个队友走后就打开了一台电脑尝试搜索网络信号并且探测附近有没有防火墙,而这个过程过于无趣,他就打算把这个战役打通关。 整整一天,他的兽族部队无论从哪条路线上发兵都会不时地被偷袭骚扰,而且一波接一波。到了半路就会发现部队损失太大,不得不在家里造兵增援。而这个电脑很显然学习过近代史上抗日战争的打法,围点打援,每次三五个增援的小兵刚出城就会被全歼。只是白亮很疑惑它们为什么不偷家。 青年食指与中指夹了下自己的刘海儿,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最有信心的一波了,中途无论哪些偷袭的来打,他都停止迎战。结果虽然行军很慢,但是基本没有损失。大部队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树木繁茂的狮鹫峰脚下。 先知驾驭战狼缓缓地从队尾走到队前,就像一个即将拔刀下令的主帅。地图上视野渐渐明亮,狮鹫峰前半侧终于展现在了白亮的视线里。 漫山遍野,狮鹫成林。 是的,白亮没有看错。尽管他揉了好几次眼睛,还以为自己因为没休息好看错了,但事实都摆着那里。几乎每两棵树间就有一个人族的狮鹫骑士。手持风暴战锤的狮鹫骑士跨坐在强壮的狮鹫上,狮鹫在林间嘶鸣,宽阔的羽翼锋利的爪子,它们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兽族部队。 白亮左键框住了自己的部队,迟迟不按右键。他此时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打这场团战,面对对方全空中战斗力很强的队伍,他基本没有胜算。但是此时不打,又不能撤回去,归途上肯定会有偷袭的部队,到时一进一出兵力资源损耗巨大,还没有任何效率。 就在白亮犹豫的时候,一个狮鹫骑士竟然主动扔出了战锤打到了己方的风骑士。于是战局瞬间开启,好几个风骑士由于被战锤的弹射打中而开始扔出毒矛反击。于是越来越多的狮鹫骑士与风骑士参战,一开始由于风骑士的全部参战使兽族部队显得很强势,但是渐渐地狮鹫骑士全补位上来并且包围了风骑士。白亮想撤出战斗已是不能。地上的步兵方阵以及狼骑兵方阵毫无还手能力,白亮让每一个萨满给予风骑士治疗,但是效果甚微。 看着风骑士一个个在哀嚎中化为灰烬,白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操控剩余的步兵与狼骑兵慌忙地撤回了基地。让他欣慰的是,沿途没有偷袭,狮鹫峰上的狮鹫骑士也不追赶。 沉浸在游戏战役中的青年没有意识到车的周围早就黑了。他看着屏幕上的残兵败将有些恍惚,就像回到了初中逃课包宿的时代。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了下手表,电子表上显示着凌晨3点。 突然,车的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望了望漆黑的窗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双膝酸软。车门应声而开,几个人走上了车。 “嘿,小伙子还不休息啊。”韦志刚看见了被电脑屏幕光照的面色苍白的白亮。 “啊……我,我这边进展不大,你们调查的怎么样?”白亮一边说着一边点击了保存游戏,然后迅速地关机。周正宇和楚月各自找了个长条座位半躺着,看起来很累。 “行了,我们都休息吧,有话明天说。”韦志刚坐在副驾驶上,说了这天晚上的最后一句话,给自己盖上了外套。白亮揉了揉发烧的眼睛,又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开始为他的军队命运担心。 2.马一山的安排 马一山一行人在张老汉家一住就是几天,这个期间张老汉的儿子儿媳也回过家一回。夫妻二人长相平平但是心肠很好,对这一行警察的留宿没有任何意见,倒是好吃好喝的招待。 其他几个小警察倒是很无所谓的样子,每天由胡晨带队去各家各户调查民情与山野传闻,有时就在被调查的人家吃饭。山民们都很善良,对警察的调查配合积极。但是,胡晨并不高兴,或者说调查的越多,他越高兴不起来。 马一山似乎对调查的内容一丝兴趣也没有。每次胡晨向他报告调查内容与进度,他要么是在和张老汉絮叨着家长里短,要么是嘴上说“你讲吧,我听着。”然后卧在凉爽的土炕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轻轻地打着鼾。 “局长,醒醒,吃饭啦!”胡晨看着熟睡的马一山,心里有些怨愤。 “嗯?真快啊,啊——刚吃完饭又要吃……”马一山很不情愿地醒了,老手捂着因为打哈欠而大张的嘴巴,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儿。等他眼睛睁开,再度看见一身警服的胡晨手里拿着记录本端坐在炕边的时候。他挠了挠头顶上已经掉了许多的头发,撇着嘴巴像个不想做作业的小学生。 “这两天我们去了村东面的几户人家,李老汉是个独臂老人,他家里……”胡晨不由分说拿着本子就开始念。 “他家里无儿无女,靠村里人接济生活。他是10岁那年从山神像那边的崖上小路滚了下去,左臂撞到一块石头,当场休克。后来被村里人发现,才救得性命。但是左臂的多处骨折而且治疗较晚,去了医院就要求截肢。所以他现在是独臂老人。”马一山侃侃而谈,就像一个把故事梗概复述下来的老师。胡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反正是没错的。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嘴巴不断张开闭合的马一山,心里有太多疑问。 “这村子里大多数人,我已经比你们了解啦。有些时候,你和一个地片的老人交谈,会比你到处调查询问效率高得多。而且,很省力。”马一山又拿出了教育后生的姿态。 “但是有些街谈巷议,不去动身你不会知道。”胡晨冷冷地反驳道。 “嗯,有点意思,那你说说你听到的街谈巷议。”马一山瞪了瞪眼睛,抬头纹毕露。 “最近,这个小村子要祭祀山神,在本月17号。但是很多人人心惶惶。” “哦?这个我不知道,你继续说。”马一山皱下眉头,身子向前倾着。 “村里有人说有人要买下山神像以及山神像周围的地皮,就是总来他们村的光头男人。我调查了一下这个村子资料,这个村子行政上直属于保康县。由于村额太小,村长也没有确定,一切社保问题归县长管。所以,如果有人要买那块地皮,村民还真管不了。”胡晨目不转睛地看着马一山的眼睛,后者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胡,以我的名义给总部的刑警队下命令,告诉他们8月17日晚必须到达这个村庄。具体位置你查到坐标告诉他们。还有你们几个,这几天停止调查,我们要帮张老哥好好准备祭祀。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个节日。和他们处好了,他们不会反对让我们一起拜山神像。”马一山食指点着炕面,就像一个将军在布置沙盘。 “只有我们参加行动?”胡晨一边拿笔记着一边问道。 “他们回来的,尽管有些坎坷,但是他们都会来的。”马一山看着窗外,喃喃地说道。 3.坏蛋也爱音乐 韦成看到了窗外的古旧的楼房与路灯在后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绿色的绿箭。少年瘦长的手指撕扯开了包装纸,抽出了一条银色锡箔纸包裹的口香糖,然后剥开填进嘴里。 suv车型的丰田霸道已经快驶离了小县城。车里只有徐龙在前面驾驶,韦成坐在最后一排嚼着口香糖。汽油味被车里橘子香水味压制的很好,安静又安逸。 所以韦成很集中注意力地看着周围,薄荷味在口鼻中回荡很提神醒脑。有了上次的经历,韦成尽量不让自己在车里睡着。他把单眼皮的小眼睛瞪的大大的,左手抓进又长又厚的头发里,手指埋在发丝中用力地抓着头皮。也许该理理头发了吧,他心中暗想。 “用不用我把冷气打开,这夏天车里也是闷热。”徐龙坐在前面没有回头,只是在征求韦成的意见。韦成想了想,右手打了个响指说了声“好”,徐龙按开了空调。韦成直视着被不很透光的车窗过滤成墨绿色的太阳,感受着周围渐渐的凉爽。 没必要回想刚刚下大雨的黄昏 此刻夜空只有美丽的星辰 走过了甜酸各一半的旅程 我单薄的心才能变得丰盛 心会累爱会冷 这是感情必经的过程 只是有人就放弃 也有人愿意再等 …… 毫无征兆地,徐龙打开了车载mp3,放着温柔的情歌。韦成感觉旋律还不错,只是由于对情情爱爱的歌词不感冒,并不听这种歌。徐龙倒是摇头晃脑地哼哼着,虽然他说话带着方言,但是他也是会普通话的,而且哼着音乐倒是不跑调。 “听过么?这是彭佳慧的《喜欢两个人》。”徐龙趁着间奏停下来问了问韦成。光秃秃的头上额头有些长,两只眼睛通过后视镜与韦成对视着。韦成看了看镜子中那张标准的坏人脸,摇了摇头。 “唉,小时候家里穷,没钱送我学习,就别提唱歌啥的了。我啊,还就挺喜欢唱歌。后来和别人混社会,那时候我们年轻人最喜欢许茹芸,她唱《如果云知道》的时候你父母还没结婚……”徐龙侃侃而谈,说着自己青年时的往事,只是被不耐烦的少年打断了。 “我爸妈93年生的我姐,你说的不可能。”韦成很较真地纠正。 “哦,好好,你听我讲啊。后来彭佳慧在零一年出了这首《喜欢两个人》,当时我正处对象呢,就是现在你们年轻人说的女朋友。我那女朋友就说想要买张碟,我当时真是没钱啊,打零工挣了俩月天天啃馒头省了点钱,结果他妈的宿舍着火全他妈烧没了。唉,后来对象也分了……再后来回老家娶妻生子。零七年彭佳慧在南京开了演唱会,我知道后买张站票一路站到南京,就为了把门票钱省出来。”徐龙一直说着,语气有些激动。 韦成一直安静地听着。《喜欢两个人》的背景音乐下,车又走出了好远。徐龙发现韦成没有回应,就关掉了mp3,打开了广播电台,听听有没有说书的。 “唉,说道最近的大牌啊,我这还真有一条新闻,阿伟你说我要不要给大家念念。”电台里没有预料中沙哑嗓子大马金刀的说书人,而是一个清脆甜美的女主持人在播新闻,还很熟练地和搭档互动着。 “好啊,那你就说说吧。”磁性男嗓倒是很配合地接着话。韦成冷冷地用鼻子哼了一声,为着格式化的台词感到无语。 “据说啊,这个北京恒星国际打算推出一个唱歌演戏全才的新人。而且放下豪言,说一个月内让这位新人成为内地一线大牌。虽然没有透露这个新人的来头啊,但是该公司经纪人说了,他们为了给这个新人来个盛大的演唱会处女秀,特意包下了鸟巢。而且请了诸多国内实力唱将参加暖场。” “这不愧是恒星的手笔啊,多年来捧红了那么多明星,这回这个也肯定很亮眼……” “而且据说啊,这新人是个18岁美少女。” “唉,那可太好了,我去搞张门票看看!” “喂,阿伟,你这人……”没等女主持控诉完男主持,广播被徐龙关掉了。 “他娘的,18岁的黄毛丫头也这么受捧!什么*用,说不定那个京城大人物的干女儿呢!”徐龙愤愤地咒骂着,故意把“干”说成了四声,活脱脱一个流氓相。韦成只是看着他愤慨的背影,没有说什么。 这世界,公平都是相对的。你认为它公平,它就公平,反之亦然。 突然,徐龙的手机响了。车厢内满满地泥土气息,韦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口口声声称自己爱音乐的徐龙,把一首出道多年红遍大街小巷的《红尘情歌》作为铃声。缠绵悱恻中夹杂着喜庆的味道把韦成雷的外焦里嫩。 “喂,哦,哦,行。我晓得了。”电话那边的人言语简练,徐龙只是答应了几声就方向下了电话。 徐龙没有向韦成说明电话内容,韦成也懒得去问。车就这么一路前行,本该早就到达目的地,却迟迟没到。韦成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掏出了自己的第五块绿箭,填进了嘴里,默默地嚼着。徐龙打开了车内的灯,暖黄的灯光照在他光滑的头顶上,反着亮光。 突然,漆黑的山道上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瘫坐在地上身边有些黑色的物品。徐龙把车开到那人身边停下了。两人似乎很有默契,或者谁也不想多说。那人扶着小腿缓缓地站起来,把一个大盒子带上了车。 他猫着腰钻进了车里,韦成与他目光相对,两人眼神呆滞没有与对方有任何交流。他似乎很累,直接转身坐在了座位上。徐龙扔给他一个小箱子,关上门继续开车。 韦成感觉到车在调头,抬头看下仪表盘方向。夜晚8点整,少年撩了下额发,鼻尖吸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腐坏血腥气。 4.准备野炊 自从那一天一夜的蒙山经历后,周正宇和楚月基本不出去进行考察,韦志刚偶尔会进入山林中探路,但是也不敢过于深入。3个人对那晚上的遇袭都绝口不提。 白亮在使用两台电脑同时搜索区域网防火墙,但是毫无效果,他感觉似乎天上有卫星在释放隐藏信号将某个区域的网络情况隐藏了。总的来说,计算机英才在这个团队目前没有作为,对此他的几个外行队友毫无所知。当然,也没有人知道这个青年在很用心地玩魔兽。 白亮依旧在用他的兽族部队抵抗着战役设计者设定的狮鹫海。尽管他又训练了一大群风骑士,但是带多少空中单位能够消灭无穷无尽的狮鹫海这个问题很难确定。白亮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深坑。 至于仇宝良,一直没有回来,大家也只是试探性寻找,怀疑已经在山中迷路了。 “喂,兄弟们,我们虽然出来是做任务。但是你们看,这该死的地方景色还不错,我建议我们放松下心情,来此野炊吧!”终于在气氛压抑了几天以后,韦志刚打算做一个领导人该做的决定——让他的队友们放松心情。 于是几个在韦志刚眼中比较沉默的怪物很离奇地点头答应,各自准备去了。 周正宇招呼着楚月,俩人拿着方便袋进入林子中目的是采些野蘑菇。韦志刚看着楚月临行前一本正经地翻着一本图书,时而指指画画时而抬头默背。他好奇地走过去看到了红色书皮上的几个大字书名——野生蘑菇图鉴。韦志刚开始为这次野炊的安全性担心了。 再次进入古林中,并不是要刻意的执行什么任务,周正宇很明显心情好很多了,在幽暗的环境下依旧说说笑笑还逗楚月乐。 楚月总有一种错觉,她感觉周正宇是个对一切工作都厌倦了但是却用责任心拉扯着自己的人。其实,作为一个事业有成家境甚好的男人,他大可以随便找份混日子的工作慢慢地享受生活。 我们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让那些无聊的人跟着我们的节奏去生活,这不就够了么!所以,我们这样的人,不是某个人的,是属于这个无聊的世界的啊! 不知为何,她的脑袋里轰炸似的响起那时周正宇对自己说的话。她沉默地看着前面拿着方便袋的男子,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就像这山林中唯一在发光的事物。 “韦志刚确实是个好领导,即使情况很糟糕,但是仍旧能够鼓舞士气。”周正宇没有回头,习惯性地对着楚月自说自话。“对不起啊,小月,如果这次任务完成了,你就不要再跟我一块儿工作了……” “为什么?”楚月猛然发问打断了他的话。 “说实话吧,小月,实际上被我找来参加这个任务的人,都是很不幸的啊。这个任务完不完成与否,都不能保证我们这些人的安全。虽然我可以了解一些内幕,但是消息很有限。我现在猜想我们的对手肯定比我预料的要强大的多。你想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如果他们就藏在这个深山老林之中,而他们早就有自己的卫星了。在这个山区,他们是怎么发射的卫星,又是使用的什么做火箭燃料?所以啊,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我们不了解的技术,我们真的不知道。”周正宇边走边说,语气很平静。 “那为什么还要说完成以后的事,也许我们活不到完成以后,就像那天晚上……” “你不会有事的,我会让你活下去,无论代价是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曾经犯下大罪的人,我选他们一方面是看重他们的实力,另一方面是国家希望他们尽最后一份力或是戴罪立功。”周正宇依旧没有感情起伏地说着,就像再说和他没有关系的事。 我也不想你有事啊,楚月想说但是没有说出口。 “你说,那天开枪的人,会是谁?”楚月很出奇地追上了周正宇身边,看着他的侧脸。周正宇恰好蹲下了身子,手伸向了身边的树根,采下了一朵蘑菇。楚月仔细地观察着这朵蘑菇,发现它和图鉴里任何一种都不像。周正宇把蘑菇根部的泥土撸掉,然后揪下一小块填进了嘴里,嚼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楚月皱着眉头看着他,有些不能理解。 “喂……不干净而且说不定有毒……”楚月也蹲了下来,看着树根下一片蘑菇。 “有三种可能性。第一种,是我们要考察的那些人派出的狙击手,不过可能性百分之二十。第二种,是仇宝良,他故意回去拿枪再回来找我们,可能性百分之三十。第二种,就是韦志刚,他当时就在我们袭击我们的方向,而且,他当时身上有硝烟味,可能性百分之五十。”周正宇咽下了生蘑菇,冷静地分析着。楚月没有多问话,一双素手飞快地摘着蘑菇。 两人回去的时候白亮已经烧好了火,木制的架子上小铁锅里冒着热气。 计算机天才膝盖上放着电脑,手上鼠标滴滴答答的点击着。 “唉,你们回来啦,我和胡晨取得了联系,咱们明天去找他们。”韦志刚扎着一个围裙,手里正拿着菜刀切着肉,在这荒野中就是个诡异的家庭妇男。 “你居然会做饭啊……”周正宇看着满脸堆笑的韦志刚。 “当然啊……我是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啊……”韦志刚笑着说着自己的不幸。 “哇,我终于攻破狮鹫峰啦!”白亮大声地喊着,双手举过了头顶。其他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所云。 5.祭祀 胡晨的印象里祭祀应该是个庄重且繁琐的过程,最起码对于人来说,也算个节日或是纪念日。但是这个小村子对他们信仰的恩人,伟大的山神的祭祀,有些简单。 本来在他们的预料中最起码全村人家家会做些好吃好喝庆祝,然后给山神像添盏灯供些香火酒水,最后妇女少女们出来载歌载舞。于是愉快的一天也就结束了,大家对山神的感恩与怀念都让后辈们在欢乐中留下记忆——当然我们的社会一直如此。 于是事实就是这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张老汉没有要这几位警察帮忙,只是正常地等到17号这一天。天气难得的很晴朗,太阳照在山上的小村子里,众人早早地起床在院子里干晒太阳。他们看着和往常一样忙碌的张老汉,有些茫然。 “老哥,今天对于你们这是个大日子吧。我们这些外来客有啥能帮上的,您吩咐!”马一山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张老汉把劈开的柴禾捡起扔到一堆儿,直起了腰板。 “也没啥忙的,就是等着我家那两口子和孩子回来,中午随便吃点。晚上不许吃东西,每人给山神老爷上柱香,抹个红,就算祭祀完了。我们山里人做事讲究心到从简,心诚就行,不用太麻烦。”张老汉对马一山说着,满脸的认真。 “这孩子在县里上学,还得特意回来祭祀啊。”胡晨拿过了老汉的斧子,立起了一块柴禾。马一山看着这个年轻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张老汉突然被抢了活儿,有些不适应,但是也很感激,一边搓着老手一边笑着。 “我们祭祀山神,别的不讲究,就讲究个人齐。全村该多少人就是多少人,全得到位。” 马一山点了点头,征求老汉意见,想知道他们是否可以看看山神像。老汉想想有些犹豫,但是还是说山民的祖宗没说不允许外人看祭祀过程,他们可以去。只是由于村子里对有外人要买山神像地皮的事很敏感,他们最好远点观望,别抛头露面为上。马一山满口答应。 张家一家老小聚在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马一山一行人却是自称任务完成,马上就要回去。今晚会跟着村里人找到山神像,远远地看着祭祀。看完了祭祀,他们也就开车回去了。张老汉很不舍,想留这几位警察多呆几天,但是很明显他家里肯定是住不下了。马一山又以还有同事需要接应为理由,坚持要走。 临行前马一山给这个淳朴的老山民老大哥一个拥抱,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自己在他家行李里夹了1000块钱。张老汉推开马一山一边喊着“使不得”一边去找钱还回去。 马一山一行人就这样结束了在张老汉家的做客,回到了山下。 胡晨前面带路,仍旧走来时的那条小山路。几个人到达山下时多出了一辆中客,似乎是隔着窗户看见了马一山,中客门应声而开。从里面走出了6个精壮的汉子,都是刑警队的便衣警察。马一山板着面孔走了过去,几个人自动排列开来,表情严肃。 “都有了啊,嗯。今晚的任务不是要你们抓犯人,是要你们看一场祭祀。你们可能会想,我们手上全是各种麻烦案子,你个局长出来游山玩水不算还拉我们一起陪你搞民俗文化,实在是,太不正经!”马一山字字铿锵,看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只是这些人一直没有表情。 “你们在大都市里呆的安逸了,你们应该看看什么样的案子需要我们,什么样的人需要我们。并不是所有的案子靠科技检测就能破的,有些人,他们并不是案子的关键,那么即使他很出头,也不过一只小鸟。我们要抄的是他身后的鸟窝,所以要有耐心。今晚的任务很简单,大家离远点看山民祭祀山神,如果有可疑人物出现打乱祭祀,我们就抓捕。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事了。”马一山说完了他的话,点点头回到了车上。 半天时间很好混,天色全暗了下来。胡晨看见正好晚上8点了,于是宣布开始行动。 10个人全部出动,又回到了山上。只见山民们举着火把,零零星星的火光慢慢地汇到一起——他们都赶去了村尾。马一山要求示意大家慢慢走,走到祭祀场所就找一个比较高的坡,他们可以在坡上观望。 他们走到了山神像边上的一条路口,张老汉曾说这条路口下面的路是个可以行车的缓坡,直通崖底的公路。而这个路口恰好地势偏高,于是就全停在了这个山道路口。 在火把下,每个山民的脸上都有着沉重的表情,被火光渲染出一种野性。马一山看着高大的山神像,并不是很清晰。山神像下放着两张兽皮,一条大蛇墨黑,一只猛虎斑斓。 “局长,这些人……”胡晨小声地惊呼,马一山举起手掌让他打住。 年轻人们接过老人手中的火把。张老汉等一群老人都双手捏着点燃的香,颤巍巍地跪下伏地磕头,然后把香插在了神像前的香炉里。这时,一个少女端着一碗酒款款走来,蹲在每一个老人面前。老人们面色凝重,他们传递着一把小刀,轻轻地割破手指,把指血滴在了酒碗里。然后少女把血酒碗供在了香炉前。 老人们的祭祀礼仪完成,年轻的众人纷纷跪下,还按照刚刚的仪式进行。 “我终于明白什么是抹红了,原来是这个意思……”马一山低语着。 “局长,山下公路上上来一辆车,看样子要从这条缓坡路上来。”胡晨凑在马一山耳边轻轻地说着。马一山急忙回头,看到了崖下一些亮光。同时蹲下身子向下摆手,其他9个警察心领神会都一起蹲下了身子。 韦成在车里绷紧了身子,他死死地盯着前面坐着的男人。突然,车子有些颠簸,好像走到了在上一个不平的坡。韦成把视线移动到车前窗,看见了近光灯里凹凸不平的山路土道。 “倒车回去!快点!”前面的男子突然低吼着,嘶哑的嗓子让人联想到干涸的土地。 “干啥子么?”徐龙又开始说方言,语气有些不耐烦。 “前面有人在堵我们,我用夜视设备看到的!快点回去!”男子几乎要站起身拉徐龙。韦成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瞄准镜的东西。徐龙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倒档回退了。 突然,安静下来的车厢里传来一阵《雪绒花》调调的铃声,但是杂音很大。 “把我手机给我!”韦成突然喊到。徐龙没有搭理他,依旧任手机响着。 “我手机给你时是关机的,这个我先不追究,快点把手机给我!”少年怒吼着。 “对不起,太子,您在这次任务中,唯一必须限制的,就是接电话。”徐龙幽幽地说着,普通话听不出半点瑕疵。 6.车祸 韦志刚一行人明明是中午出发的,但是莫名其妙地车载导航没了信号,于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着胡晨说的那条小山路,在这条山下公路上一趟趟地逛着。 楚月拿着自己画的路线图进行着分析,白纸上铅笔线清晰笔直,但是他们也只是在推断大致方向。白亮的任务就是爬在车窗边看着路旁有没有路。 于是这个很精英的一队直到天黑也没有找到。 “我有个提议,咱们之前是划定好了任务区的,并且任务区转点的坐标我们都输入到gps里了。我们试试把gps打开,搜索一下任务区边界。既然那马局长一直调查,那么肯定是被怀疑为任务区边界入口的地方。这样我们开车寻找的路径也可以排除一些,找起来更加方便。”周正宇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手表上显示已经晚上八点了。 “你确定gps没有被你摔坏?”楚月抬头看了他一眼,提醒着gps曾被他摔过的事实。而周正宇已经行动起来了,他打开了仪器箱,拿出了gps。轻轻地按下开关,仪器暗黄色的屏幕瞬间亮了起来,如古老的野兽睁开眼眸。 韦天天在下了高速后就停止了极速狂飙,山区的公路的确也不适合开得太快。她看了眼手机,几十条未接来电与信息她也懒的理。腾讯新闻倒是很准时地跳了出来。 北京恒星国际再现大手笔,欲捧18岁少女一步登天。 韦天天随意的点了进去,心想这山区网络竟然还能用。导航仪提示她已经到达了保康县地界,而雷达上显示目标正在移动,已经出了保康县。 手机上文字新闻里尽浮夸之可能,尽量提醒着看官主角是个18岁神秘少女。韦天天按了下返回键,锁上了手机屏幕,继续安心看路开车。作为一个把弟弟的安全看的比命还重的女人,韦天天早就请人在韦成的手机里安装了信号发射器,就为了关键时刻找他。 周正宇的方法很有用,很快一队的车就看到了路边靠边停着的两辆中客,后方还放着警示牌。韦志刚开着车,转换了下远近光,突然看到一个行走在路边的人影。当他再次切换下远光时,人影却是不见了。也许开车太久疲惫了吧,怎么还出现幻视了呢,他心里想到。 韦天天一直跟着目标走,发现目标中途绕着弯子,还停下一次。心里虽然很疑惑但是还是跟着,韦天天看到仪表盘上显示夜晚8点30分,这才注意到天早就黑了。为了安全她把远光灯切换至近光灯,速度又慢了一些。雷达上目标似乎开始加速朝着一个方向。 就这样又开了半个小时。韦天天一直看着雷达,偶尔注意一下路面。突然,雷达上显示目标突然减速而且转弯,似乎冲到了山上。韦天天心中一震,她咬着嘴唇绞尽脑汁也不明白目标要把韦成带到哪里。也许是过于焦急的关系,她心里很慌,脚下不小心踩到了油门。 粉红女郎的轰鸣声将无助的女人拉回了现实,她抬头看了一眼路面。刹那间一个黑影出现在车灯前,情急之下她没能刹住车。韦天天满头冷汗自知已经没有反应时间了,高跟鞋把离合刹车全踩到底,双腿膝盖被别的生疼。 砰!重重的撞击声响起,车子最终停了下来。 韦天天双眼失神,尽管双腿发软,她还是瞬间拉开了车门冲了下去。 没有人是吧! 刚才应该是幻觉! 不会的,我什么也没撞到! 不行,我不能管那么多了,韦成还有危险呢! 韦天天看到前面的地面上有个黑影,似乎没有动。她喘着粗气,慢慢地挪动着步子走了过去。夜色下干冷的山风吹的她有些冷。视线里是黑色的人,一个通体黑色的人倒在了地上,死亡般凝重的气氛里,似乎听得见血液汨汨地流动声。 她迅速地蹲下,摸了摸被撞到的人的脸,黏腻的血液沾满了嫩白的手。韦天天慌忙地拿出手机,屏幕光下男子脸上全是血液,但是嘴巴似乎动了动。韦天天好像看到了希望,感动的有些想哭。 右手单手拨着按键按了下去,电话那边则是不断“嘟——嘟——”的没人接听状态。 等等!韦成电话不是一直关机么!为什么现在开机却没有人接?韦天天心乱如麻,只能拼命地祈祷韦成很安全,可以接她的电话。 忽然,一阵引擎声从身后传来,中型客车车大灯把路面照得通亮。韦天天转回头看着自己车后面驶上来的中客,焦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喜。她急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道路中央,张开双臂用力地大喊着。 “停下!求你们停下!这里有人受伤了!帮帮我啊!”安静的山道上,女子尖利的嗓音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呼喊着远处的希望。 第五十六章 此女暂不明出处(一) 1.背叛 “事情就这样,因为比较严重,我找到了您。您也是现在石城中最先辈一代人中比较有声望与资历的,我相信您能处理好这件事。”庞云天平静的说完,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赤黄透亮的红茶。微微发苦的液体在唇齿间留下一缕清香,他放下了茶杯,看了看眼前陷入沉思的老人。 老人虽然坐在软和舒适的大沙发上,但是坐姿并不舒适。他干瘦的双肘拄在膝盖上,灰色的西裤被压出了痕迹。这个把自己缩起来的老人目光中有些迷茫,就像是刚刚听到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事实然后被迫接受,却怎么也想不通缘由的感觉。 “所以……根据你所提供的证据。”老人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满是纹路的手背来回曲张拉扯着松弛的皮肤。他摸了摸那个录音笔,翻了翻那叠a4纸。 “录音内容不用怀疑,声音是本人的还是合成的,我相信您拿去给科研局音频图像处理组的工作人员检查一下,就可以。至于纸上的材料,您就算不打开您所持的地质部教授级磁卡对证,您也会记得自己每天亲手记录的内容。这些不过是节选了您最近半年的记录内容,这也是我考虑到方便您回忆。”少年正襟危坐,语气平缓,十足的谈判专家气质。和有些迷茫与犹豫的老教授相比,他看起来更加自信老成。 “咳咳,我认为资料的真实性比较高……但是,你要知道,你想启动的是最高等级会议,包括我在内的科研局老教授与医院老教授,以石城最老一辈居民为身份所组成的会议。讨论的内容将是对严重违反规则的成年人,进行终身禁闭惩罚。而符合这个程度处罚的,必须是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并且正在执行该计划的人……”老教授终于肯发表意见,低声沙哑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很明显这并不能够让庞云天满意,健壮的少年弓着腰背,几次欲言又止。老人看出了年轻人的急躁,倒是故意的停下来喝了口茶水,长长的眉毛在最边上微微打卷,随着烫嘴的热茶入口微微颤动着。 “简单的讲,我需要你确定他的动机与行动计划。”老人放下了茶杯,就像反将对方一军的棋手,眯着眼回味着茶香。 “动机很简单,他怀疑他祖父董大山当年并不是得严重传染病隔离治疗后不治身亡,他怀疑他的祖父秘密离开了石城并且成功。作为一个刚刚成年的人,我不得不说他有些幼稚,因为即使当年真的事实如他所想,他离开石城也没有什么用处,他还是未必见得到离开了多年的祖父,因为那个老头子未必还活着。”庞云天看着眯眯着眼睛有些刻意为难自己的老人,保持着冷静,为自己的言行继续进行着论证。 “至于他的计划。我接下来将要告诉您的事情,您将深信不疑。”庞云天一直看着老人的眼睛,捏着茶杯的手指发白。而后者只是玩味的微笑,点头表示自己很愿意继续听下去,并且还主动给年轻人续茶。赤黄色的茶水由于泡的时间太长,已经有些发红,沿着杯壁缓缓的流下。没有注意到的少年被烫到了一下,赶忙松开了杯子。 “2016年7月28日,他确定了‘飞鱼计划’准备离开石城。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他确定了将在本月17号施行‘飞鱼计划’,在我的帮助下,让他离开石城。而17号当天晚上,他的计划就是,利用他手上持有的三张教授级磁卡,进入904。然后利用直通地下二层的佛陀之掌,到达那扇开启最后的地下通道的门。他将会通过那里,离开石城。”庞云天说着整个计划过程,就像再说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 老教授听着他的话,几次张着嘴又闭上,忍的很难受的样子。庞云天突然诡异的笑了,坚毅冷峻的的脸笑的不是那种开心的笑容,是刻意的浮夸的笑。老人本来对这个举报将信将疑,要知道启动佛陀之掌并不是容易事,就更别提打开地下二层的门了。 “打开佛陀之掌电梯的方式与打开最后那扇门的方式您也不清楚,这个解释,只要您发起了这个会议,在会议上我自会说明。”庞云天歪着嘴角邪邪的冷笑,年轻的谈判专家抓住了对手的心理与这个严肃的场面。 老人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杨,我是刘文军。我准备发起最高等级会议,有人严密的计划了离开石城并且据我所知他有能力执行成功。考虑到他的威胁,我们应当在他施行计划时立即逮捕,并且给予其终生禁闭惩罚。”老人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是神情严肃,声音很大。电话那边的杨文林副局长似乎没有说太多话,所以刘文军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下,就说了最后一句话。 “董小青,对,那人是董小青。”老人挂掉了电话,看了看对面安然品茶的少年。 2.真言丹 太湖美 太湖美 美就美在太湖水 水上有白帆 水下有红菱 水边芦苇青 水底鱼虾肥 …… 陶五月并不知道这首歌什么时候传入的石城,但是当她第一次的听到的时候就有一种强烈的共鸣与画面感。水草与鱼虾掠过她的小腿,白色的帆被阳光打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她打从心底的向往那个叫做太湖的地方。然后在陶女侠把自己关在配药室两天的时间里,她成功的学会了这首《太湖美》。 由于她配药成功率目前一直是百分之百,赵赫也懒得管她,就每周扔给她每天的制药任务,然后自己去山上打理自己种的药材。于是,在配药室里的陶五月很随意的扔掉了白大褂,穿上了她钟爱的家居服,一个大号的黄色t恤从锁骨遮到大腿,连短裤也省了,显得调皮性感。上面的海绵宝宝开心的张开大嘴露着夸张的小舌头,手里拿着一个蟹黄堡,如果有字幕的话那一定是“你要品尝一下鲜嫩多汁的美味蟹黄堡么”,动态感很强。 清汤挂面的头发直直的垂下来,少女大大的眼睛仔细的看着手里的锥形瓶,透明的液体没有一丝波动。当然,也许本来那液体就该是安稳的,如果不考虑它的主人的步伐。 少女很离奇的穿着高跟鞋,闺蜜的那双水晶高跟鞋,露出了盈盈一握的脚腕。一双白腿在药架间舞动着,轻巧的步伐在地板上“啼啼嗒嗒”用舞步打着拍子。她吊着嗓子用着尖细清脆的声音唱着《太湖美》,一首很有地方特色的民谣让她硬生生唱成了戏曲,还有板有眼。 锥形瓶里的液体一丝不动,就像是听着母亲的摇篮曲而入睡的孩子。少女慢慢的舞到了一个桌子边,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锥形瓶,然后拿起了手边的药杵子开始在石板上研磨着几味干草药。“吱吱”声又成了少女的配乐,一首歌完毕,干净的药粉也被倒在了锥形瓶里。 少女麻利的动作几乎没有浪费任何一粒药粉。锥形瓶里的液体开始浑浊,肉眼可见速度药粉正在饥渴的吸允原药液,就像是一个个饥渴的榨干母体的怪婴。小粉末变成了黏腻的小颗粒逐渐粘连在一块,整个过程就像加速了用稻米加水蒸米饭的过程。 这样的配药方式要是西医看了也许会很绅士的摇摇头sayno,要是碰到了暴脾气的老中医就会直接骂娘,但是现在是赵赫看到了。瘦高的神药师表示很满意。 赵赫无声无息的进入了配药室,看着卡通家居服露白腿水晶高跟鞋的女徒弟正在唱着地方民谣疯狂的调着药。少女很忘我的工作态度引得他不住的点头。 “五月唱歌就是这么好听啊,手法也越来越纯熟啦!”赵赫拍手说道,陶五月这才转头看见了白大褂加身的瘦高师傅,于是脸红的愣了一下。一双白腿夹紧,默默地后退,然后迅速转身跑到了另一个椅子边,拿起了那件全是褶子的白大褂,慌乱的披在身上。 “喂喂,五月,你不要这个造型啊,被人看到会以为我为老不尊的啊……”赵赫的声音有些颤抖。呆呆的少女看了看大褂下摆里若隐若现的大腿,搭配水晶的高跟鞋很有制服范儿。她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的露出了白白的牙齿。 “师傅,这个药就差定型了。”她拿起了桌子上的锥形瓶,里面的药泥显红褐色。 “嗯嗯,我给它定型!”赵赫接过了锥形瓶,倒出了一些药泥到自己手上,然后开始揉搓。赵赫咧着嘴,笑着看着手里的药丸子,那表情让陶五月想起了从身上搓泥丸子给人服用的活佛济公。 “这叫真言丸,人服用第一次,会被催眠,在半个小时知无不言。但是服用了第二次,就会是致命毒药,会立即身亡。”赵赫把红褐色的药丸放在左眼球前,右眼球认真的看着少女惊讶的表情。 赵赫把药丸放在了陶五月手里,少女看着手里的药丸,薄砂似的药丸表面没有任何光泽。她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师傅,微微张了张嘴。 “师傅,那天……你为什么要帮云天?”有些犹豫的少女还是问了出来。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江湖郎中的处世信条啊!” “哇,师傅,看不出你还是个侠士啊!” 师徒二人莫名的贫嘴两句,然后开始沉默。赵赫低下眼帘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徒弟,陶五月则是不敢对上师傅的目光,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药丸。 “给他吃一粒,他或许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希望,你不会给他吃第二粒。”赵赫平静着说完了话,把锥形瓶放在了桌子上。 3.审判 庞云天这个名字最精髓之处就在于,多年以后,那个白发硬朗的老男人板着脸,麻利地在某个科研项目合同的局长签字处,认真的签上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多么适合一个石城科研局的一个出类拔萃的老妖怪啊。 庞云天坐在大会议桌的左侧,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正襟危坐,白色的大褂没有一丝褶子。少年的双眼扫视着对面的老妖怪们,气势不卑不亢。恍惚间庞云天感觉有种时空错乱感,就像是很多年以后自己也修炼成为一个自己很厌恶的老妖怪的时候,自己坐在了对面,看着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眼神有些轻狂,透着一种义无反顾。 他是讨厌老妖怪的,隔着两米宽的会议桌就像闻到了老不死的身上的腐肉味儿。 杨文林老先生老手缓慢的伸到大褂内侧,颤巍巍地掏出了一个金色被磨的泛白的怀表,仔细地看着,嘴唇还动了动。老先生又缓缓地放回了怀表,清了清嗓子。 “各位,我们人员已经到齐,准备开始吧……”安静的会议室里,苍老的声音很平静。杨文林的话对在场的人们作用不是很大。 会议发起人刘文军教授此时在看着一个掌上雷达,随时关注这个山中小城的地质变化,尽管在他老人家的日程上近一个月不会有地变。气象部的老教授张玉山此时显得有些困倦,正伏案而息,他对会议的不兴趣的情绪表达的很直接。 卫星部的姚大顺老先生正认认真真地拿着手帕擦着800多度圆形镜框的眼镜,这个动作他保持了已经有了半个小时。对于他,庞云天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是自家boss,每次卫星部开会他都会坐着一边擦眼镜一边讲话,手上透亮的镜片泛着光,一点儿也不会影响老人家记住每个与会成员的任务与天上那几个保护性很强的卫星的运行轨迹。 自然科学部的宋新城算是这里面最年轻的了,60多岁的他已经兼任了20多年的学校校长,作为这里唯一一个工作服是西装的男人,他看起来很精神。 医院的陈韵之陈老院长披上龙袍就有皇帝日理万机的感觉,血管清晰的老手里拿着一打厚厚的病历单翻看,表情及其凝重。在他的右手边还放着一摞病历单,摆的不是很整齐。 “喂喂!我说,各位。我知道大家都很忙,但是这个最高等级会议几年能开一次都很不容易了,何况这次的情况的确严重。我请各位放下手里的活儿,都认真的把这个会议开完。”杨文林敲了敲桌子,看着会议桌上这些各忙各的老家伙,他很不耐烦。 刘文军放下了手中的雷达,摇醒了睡觉的张玉山。姚大顺把手帕缓缓地放回了口袋里,戴上了厚厚的圆框眼镜,和圆圆的脸庞配起来像是一个大熊猫,看起来有些滑稽。陈韵之则是反应最激烈的人,本来开会的会场就不是自己的地盘,而且与会者还全是科研局的人,被干扰到工作的老院长放下了手里的病历单。 “检查医院每天的病历单是我给自己的任务。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小孩子得流行感冒,虽然不严重但是会耽误学业的。我得仔细研究下这个病的起因,看看这些小孩都有什么共通处。”陈院长口气严肃,看了看穿着西装的宋校长。后者轻轻点头,表示学校病假学生很多。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个会议你们会很感兴趣。庞云天,你来进行举报简述。”杨文林说完就坐下了。 “各位长辈,今天我联系刘文军教授请杨文林教授主持了这个最高会议,主要是我要举报一个严重破坏石城规则的人,其作为已经构成了必须进行终生禁闭的后果。”庞云天起立立正,平静的说完这段话,停顿了下,对面的老妖怪们成功的被他吸引了。 “这个人,就是董小青。他目前已经规划好了路线,打算在8月17日晚,潜入科研局大楼904,利用其祖父董大山留给他的解码器启动佛陀之掌,到达地下二层。他已经掌握了开启地下二层最后通道的方法,然后从那里逃出去。至于证据,我目前掌握的是他与我商量计划时的录音,以及这摞a4纸上上的工作日志。”少年把自己手边的录音笔与打印纸推到了会议桌的另一边,老妖怪们每个人都拿了一张纸看着。录音笔里传来了柔和的男声,少年一本正经的安排计划。 “资料的真实性毋庸置疑,我和刘文军已经证实了。大家有什么别的问题么?”杨文林在座位上声音低沉。在座的老妖怪们把证据合到了一起,有些沉默。 “为什么要背叛他呢?你们是好朋友吧?”宋新成低着头看着光滑的桌面,冷冷的问道。 “石城的规则高于一切,校长!”少年挺胸拔背,声音洪亮。 “好,大家如果没有别的异议,我们签署这份抓捕计划。为了有资格给董小青判以终生禁闭,我们决定在8月17日晚隐藏在904科室,只要董小青一出现,我们就将其拿下。”杨文林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坐在最边上的宋新成。 “小辈冒昧的问一句,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会议,主持的人不是局长呢?”一直板着脸的少年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呵呵,杀鸡焉用牛刀!”杨老教授也还以微笑。 4.巧遇 唐梓欣一直觉得自己接触过的最诡异的事情就是她的能力,但是这个不平凡的晚上让她感觉到了一切皆有可能。 和往常一样,唐梓欣下班回家换了宽松的大衣服,开着摇滚乐在厨房里准备给自己做一份牛肉拌饭。少女挽起袖子露出细白的手腕,稳稳地握着菜刀要给牛肉切块。然后,祖父的归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祖父一般是不回家吃晚饭的,每天她都洗完澡睡觉了祖父也没完成当天的研究,所以爷孙二人一个月只见了不到五次面。 唐柏杨进了屋子,听着环绕着整个屋子的吵闹摇滚乐,微微皱着眉。他偏瘦但是很有健康的气色,胡子花白有精神。八十出头的老人回身看着自己孙女一件大衣服蔽体,藏不住凸起的胸口与细嫩的小腿。诧异的女孩手里一直举着菜刀没有放下。 “怎么穿成这样?你是怕有坏人来么,还举着菜刀?我们这几十年来治安都很好,不至于拿着菜刀防身的啊。”唐柏杨出奇的说了几句冷笑话,怜爱的看着总不见面的孙女。 “正在做饭么?爷爷来做给你吃吧,总是太忙,没时间和你吃顿饭。”唐柏杨看着愣住的唐梓欣,柔和着语气走上前去拿过了她手上的菜刀。 “不……不用。”唐梓欣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拿回菜刀给祖父去厨房。突然,门铃响了,她看了看门口,唐柏杨冲她扬了扬头。少女小碎步很快的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的少年穿着红色的西服依靠在门框边,侧着身子西服前胸口袋里插着一支火红的玫瑰。他瞪着大眼睛,夸张的咧着嘴露出一排白牙,一脸标准的二百五式傻笑。唐梓欣急忙回头看了一眼愣住了的唐柏杨,又瞬间回头用嘴型夸张地说着“你怎么来了”,漂亮的眼睛眼神飘忽,两只手摇摆在身体两侧很是慌乱。 发现了少女异常的反应,董小青收起笑脸向屋子里望了望,对上了一双有些血丝的老眼。唐柏杨倒是很热情的样子,看见了董小青的一瞬间就笑的满脸皱纹,用手招呼着门口看起来更加热情的少年。 “唐爷爷!”董小青嘴变成了o型,右手拿出了胸前口袋里的玫瑰顺手塞到了唐梓欣手里。他直视着屋子里的老人几步蹦跳着过去,双手握住了老人没有拿刀的那只手。唐柏杨微微抬头慈祥的看着这个比他高出半头的大男孩,胡子笑的微微颤抖。 接下来的事情超出了唐梓欣的想象。祖父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拿出了他珍藏几十年的老白酒。在她的印象里,祖父一直没有这么开心过。 “小青啊,我和你爷爷,那是生死之交啊!可惜啊,他得了重病先走一步啊!年年忌日我都上香祭奠,陪他说两句话啊。现在我们那一辈儿人也不剩下几个了……我……寂寞啊!”唐柏杨似乎喝的有些多了,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拉着董小青的袖子。浑浊的眼睛泛着泪光,声音有些哽咽。 董小青拿着酒杯碰了一下老人的杯子,红着眼睛站起身后撤步直接跪在了地上。 “爷爷,这杯是孙子替你敬你的老兄弟,我唐爷爷的!您走的早,现在能像我唐爷爷这样记挂你的人,也不多了!”董小青一边说一边把酒杯里的酒尽数倒在了地板上,低着头,用手擦着眼泪泣不成声。唐柏杨连忙也站起来弯下腰扶起了痛哭地少年。 唐梓欣没有被两人悲伤的情绪感染,她只是被一个又一个疑问弄得晕头转向。祖父为什么今晚有空回家吃饭?董小青第一次来自己家有什么事?为什么在她印象里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人可以这么亲热? 两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互相挤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指指点点莫名的笑,唐柏杨眼睛里的血丝似乎更多了,但是神采奕奕地和董小青说这话。这场景就差搂在一起,互相称兄道弟。唐柏杨看了看正企图用筷子喝完一碗汤的唐梓欣,诡秘的一笑。 “小青啊,我和你说。你们刚出生那会儿,你爷爷就和我开玩笑,说是两家订个娃娃亲。哈哈……”唐柏杨的脸有些发红,但是声音清晰。董小青倒是不要意思的挠挠头干笑配合,两人的话题引得唐梓欣直翻白眼。 “你看我这孙女怎么样?模样不用说,那咱石城是有名的漂亮姑娘。你看我不问那些小事,但是我也知道喜欢她的后生多着呢!我也听有人说你俩毕业后走的挺近,你放心,孩子的事,我这个老不死的不管,你俩愿意在一块儿我……”唐老越说越起劲,伸着手一付要把孙女拉过来干脆嫁出去的样子。 “爷爷,他找我有工作上的事要聊,我们先去书房聊。您都喝了这么多了,快去休息吧!”唐梓欣打断了祖父,站起来要把老人拉起来,同时瞪了董小青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放下酒杯也拉起了老人。唐柏杨一边嘟囔着“工作上的事不急”一边打着晃被搀回了放间。 一身酒气的少年左手拉着红色西服领子搭在左肩上,跟着穿着肥大衣服的少女顶着客厅里明亮的的灯光,少女披散的头发被晃得油黑发亮。 5.绝对信任之人 董小青很喜欢唐梓欣的头发,又黑又亮的长发握在手里都难以掐住。他仍旧是左手拉着西服领搭在肩上,右手握着少女的头发轻轻的滑动着。唐梓欣没有开书房灯,书墨的香气黑暗的安静与少年温柔的动作让她感到舒适。 “罂粟一般的女人,为何要在盛夏绽放?” “嗯?”唐梓欣被梦呓般的吟说拉回了现实,少年温热的鼻息就在自己耳边,一缕酒气包围着温柔。她微微转头看着把下巴放在自己肩头的少年,闪亮的眸子里有一丝悲色。 多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对不对?为什么不安慰他一下呢,给他个吻吧! 突然苏醒的女人在心底嘲讽似的劝说。唐梓欣余光看着周围与眼前呆滞的少年,感觉时间可怕的停止了。心底的女人终于在面对这个男人时不再沉睡,她可以轻易的从这个男人眼里读出凝重的哀伤,就像是被欺骗与背叛。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一切杂乱思绪的一秒之后,两唇相碰。微凉的唇尝到一丝苦涩的酒气,就蜻蜓点水般的收了回来,像是怕被发现一样,她慌张的转回了头,看着窗外的微光。 “应该有很多问题吧,问出来会好受一些。”董小青直起身子,舔了下嘴唇。 “本来是要问你很多问题的,但是现在心里很静,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听着。”唐梓欣声音很轻,带着晕汤的倦意。 “马上就要离开了,我感觉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打算告诉我爸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唉,我其实蛮笨的,也挺自卑的。一直用无所谓的态度对待一切,总是用所谓的梦想与自由为自己的不负责任辩护。”董小青莫名的感伤了,自嘲似的想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唐梓欣没有什么反应,仍旧背对着他。 “呐,妞。”董小青突然板着少女的双肩,把她转了过来。少女先是低着头,然后慢慢地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企图平静他的心态。 “如果你愿意,我们留下来,在石城一起生活吧!我是说,我和你。”少年的语气诚恳。 “呵,何必呢。你这样真是要人瞧不起,为了不打破表面的平静去装什么也看不见么。你的梦想呢?你要的自由呢?还有,在你不确定你真的爱我之前,请不要说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是备胎之类的东西,你也不配看轻我。”唐梓欣很痛快的撕开了浪漫温柔的气氛,出于对这种气氛的颓废感的讨厌。 “对不起……” “我不喜欢对不起。” 如果有光,唐梓欣会看到董小青的笑容。白净的脸上笑的有些白痴,完全没有被批评训斥的尴尬,倒像是很满意的样子。两个人面对面沉默着,黑暗中即使神女有着天赐的才能,也看不出二百五心底的卑劣。 “我想知道,你有能够绝对信任的人么?”董小青打破了沉默。 “没有吧,我不敢相信别人,这点我不解释你也能理解。”唐梓欣看着董小青,只是凭着气息交流着,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小时候,爷爷对我说。一个人的幸福程度,取决于他可以绝对信任多少人。那我还算幸福的,我愿意去相信很多人……” “被你绝对信任的人,是庞云天吧?”唐梓欣提高了声调打断了他的话,有些质问的意味。 “嗯,没错。我把他当作生死之交,我无条件的信任他。”董小青语气坚定。 “我警告你,那个男人很危险。如果说他不会背叛谁,那只能是陶五月。你见到庞星,庞星要你带的话,你也告诉了他。但是他没有转告给他父母,他的想法,有些混乱。我不喜欢读他的想法,复杂的让我头疼……”突然,脖子上尖锐的压迫感让她停止了说话。董小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把匕首,锋刃抵住了少女光洁的脖子。微微施压可以感受到动脉血管的弹性,温热的血液流的顺畅。 “哈哈……”少女清脆的笑声在黑暗中有些诡异,董小青收回了匕首。 “扎下去啊,死在你手上也不错。等你后悔了你还会多想想我,也是不错的。” “我会带你出去,我说到做到。”董小青冷冷的仰起头,右手反握着匕首。 “我在等着五月的消息,她会帮我搞到庞云天内心的想法,你信任他我不信任。董小青,你要记住,我也想出去……”唐梓欣有些激动,但是被董小青莫名的动作打断了。 董小青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放在她的耳朵根部,面部慢慢贴近,眼睛死死地看着唐梓欣的瞳孔。 “目的不同的男女一起逃离世界,也叫私奔么……” “喂,你啊……是不是脑子有病?”唐梓欣后退了一步。 “呐,妞儿。你确实不用告诉你爷爷你要离开……”董小青不知什么时候穿上了红色的西装,带着玫瑰的香气,推开了门。门外明亮的光下,红色的背影有着驱除邪灵的正气。 6.囿于天命之人 “你有什么骗我的么?” “没有。” 庞云天突然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手臂被头压得发麻。眼前的电脑屏幕闪着一张张卫星图片,惺忪的眼睛看着有些模糊。 他感觉被一群老妖怪围着,然后用自己的气场与他们抗衡不是件轻松的事。就像现在的他,回到办公室后就一直睡觉,有种元气大伤的疲倦。他双手把着扶手,用力的支撑自己站了起来。感到眼前有些发黑,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酸痛感很真实。 庞云天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阴云中透着少许光亮。天似乎很低,低的要整个拍下来的样子。也许会有雷电吧,他心里暗想。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紫色的闪电如同紫色的苍龙在远处的山与天之际翻滚,撕开了阴暗的云层。白色的闪光照亮了少年眺望的面庞,一闪而过。庞云天静静的等着,等着苍天的叹息。 “轰隆隆……”并不是炸雷那么响亮,但是却有着撼动天地的力度。庞云天微微摆着头,像是听京剧高手唱的戏文中,最后一句那个荡气回肠的尾音。 烨烨雷电,不宁不令。 庞云天至今记得自己被告知祖父离世的那一天是雷雨天。那时他才6岁,哭闹着要母亲给他看看祖父被白单覆盖下的面容。但是母亲说祖父得了恶劣的传染病不治身亡,遗体也会有病菌传染,所以不让他接近。 哭闹声没了,因为幼小的身体失去了不断吵闹的能量。他呆呆地看着天边蓝紫色的闪电,听着一声又一声雷鸣。祖母曾告诉他人各有命,阎王要谁三更死,绝不留他到五更。幼小的庞云天真的知道了什么是天命,也开始憎恶天命。 陶五月曾问过他为什么要那么尽力帮助董小青离开石城,他自己也很仔细的想过。也许答案很简单,不是所谓的兄弟情义,更不是高尚的助人反天。 喂,庞云天,你为什么愿意帮助一个二百五呢?我啊,我很好奇啊,他能走多远呢?少年在心中自问自答,没有自觉到自己对千篇一律生活的烦躁。 再之后,被他不经意而引入绝境的哥们,离奇的脱离了绝境,带回了祖父的消息。少年的庞云天开始相信天命了,所谓天命,如他这般弱小的蝼蚁又何以理解。他明白了他们都是天命的棋子,不管是他还是董小青,会议室那些坐镇石城就超越世界的老妖怪们,他们都逃不过天命的安排。既然如此,祖父重新出现,他也不用急于相见了。祖父带的消息,他没有告诉父母,因为他相信自己已经明白了这次的天命安排。 雷声渐远,庞云天拿出了手机按亮了屏幕。下午,3点14分,一条新短消息。拇指点开了信息。 云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爸妈不在,我做给你吃。哼哼,别不来啊…… 透着文字庞云天读到了女友撒娇的表情,他露出了一丝笑意,放回了手机。 庞云天怀着期待的心情下了班。老实说他觉得陶五月会是个贤妻良母,最起码把他的胃抓住了。青春期的荷尔蒙总是吸引他想和女友独处,尽管压制着*,可是还是会有生理反应。一个拥抱一个吻就会使他浑身发烫。 今晚的陶五月有些奇怪,总是盯着饭后的红茶发呆。庞云天也就每喝一口都看一眼她的表情,少女会微微眯下眼睛,咧下嘴,就像是听到了令她牙酸的声音。 “五月,你怎么了?”庞云天语气轻快的问道。 “喝,喝完茶我就告诉你。”陶五月的语气带着大义灭亲的执着。 庞云天没有退缩,把热红茶一饮而尽。陶五月看着空了的茶杯,两只大眼睛瞪的很圆。然后开始默默地扳着自己的手指头,五只手指头握成拳的一瞬间,庞云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但是依旧坐的很直。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声音清脆,试探地问着。 “庞云天。”庞云天声线毫无起伏。 “你最爱哪个女孩?”陶五月前倾着身子,声音有些发颤。 “陶五月。” “哈哈,我也爱你!那你有没有背叛‘飞鱼计划’?”她更加激动地问着。 “没有。”少年嘴唇机械的动着。 “我就知道你不会!哈哈!”少女站起来,想要给蜡像般的男友一个拥抱。但是,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慢慢地走到他身前,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你有什么骗我的么?” “没有。” 7.唐梓欣的准备 穿着白色睡衣裙的唐梓欣粉白的脸上两个黑眼圈,她拿着笔在日历上圈上了17号,然后愣住了。她盯着日历盯了几分钟,手上的笔轻轻地落在了地板上,没有察觉。 突然,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沙沙”的纸摩擦的声音。伫立在墙壁前的少女发疯似得把日历从当前的8月一页页地翻到1月,然后又翻了回去。满篇的圈圈,直到8月17日。她掩面慢慢蹲下来,肩膀耸动着,踩着白色毛绒拖鞋的脚跟发白,少女白的像是墙壁的一部分。 “铃……”电话铃声格外的响亮。唐梓欣立刻站了起来,素白的手揉着红红的眼圈,小脚藏在大大的绒毛拖鞋里跑起来有些拖沓。 “唐教授你好,我是傅涛,我有事要报告。”电话那边的年轻的男人很有礼貌,但是似乎有些心急,没等唐梓欣先说话就以为电话那边的是唐柏杨。唐梓欣握着电话往下放,然后停住了。她愣愣地看了电话几秒种,又拿到了嘴边。 “你好,傅涛,我是唐梓欣。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转告给爷爷。”少女清脆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傅涛的那句“喂,唐教授您在么?”于是,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下。 “原来是梓欣啊,抱歉这个事还不能和你说。嗯,今天天气不错啊,梓欣你在家么?你在干嘛呢?我好几天不去拜访真是很想你呢,也许……”傅涛组织好了一大串话,干净的声音就像他平时在唐柏杨面前的形象。但是唐梓欣并不买账。 “傅涛,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不要总不阴不阳的。有话就请明说。” “呵呵,梓欣还真是刻薄的可爱啊。其实这件事告诉你也没什么,董小青的今晚离开石城的计划我们全掌握了。他肯定会被我们抓住,我愿意和自己赌一把,你不会告诉他对不对。哈哈哈……”男人发狂似得笑声有些嘲弄。 “你是不是说过你喜欢我……”少女的声音突然有些柔和。 “不,我是爱你呀!梓欣,我是爱你啊!”男人发疯似得在电话那边大叫着。 “是么,那我让你帮我做什么你都会答应么……”少女越发的气若游丝。 “当然……就算我知道你想救董小青。”男人的声音带着激动后的颤抖。 “那,你去死吧。”唐梓欣目光微聚,冷冷的说完这句话,放下了电话。 电风扇很安静的在头上盘旋着,唐梓欣看了看它,转的没心没肺。纤白的手指在柔顺的发丝中狠狠地抓了两下,然后放下。她转身走回了卧室,拿起了白色大床上的手机,开始编辑短信。电子屏幕上,五笔打字飞快。 如你所料,飞鱼计划部分暴露。我下步该如何行动,是不是要继续? 她点击了发送,然后毫不犹豫的把手机投进了自己的包里。黑色的皮包上蚕丝线绣着小孩骑着一只燃烧的大鸟,淡淡的图案显得神秘。这个皮包是祖父送给她的,而图案是她自己绣的,源于一本她读的小说中的人物与他养的宠物。 唐梓欣背对着门口,迅速的脱下了睡衣,缎子似的脊背白嫩光滑,长发柔柔的披在上面。她穿上了一套黑色的紧身衣裤,布料平整没有多余的装饰。右手手指撑着一根黑色的皮套,左手握住了头发高高吊起,十指如演奏般配合的毫不拖沓。转眼间一个简单的高马尾扎好了,发梢在腰际摇摆着。 她把角落里的黑色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衣橱里一件件各个季节的衣服,款式颜色都搭配的很有讲究。白色的紧身半截袖衬衫,下面玫瑰色的短裙引人遐想。黄色的宽松帽衫里面是白色的背心,下面黄色的运动裤很青春。黑色的毛领皮衣,下面深蓝色的牛仔裤,口袋中还有几寸长的白色链子很酷的感觉。祖父送她生日穿的白色汉服也在其中。 衣橱的下面是一排各式的内衣。从火辣的半杯的红色吊带,到普通的白色双肩带,甚至还有粉色的绣花肚兜与长长的整齐的束胸。 少女不慌不忙,很快地把它们全叠好放在了皮箱里,然后扣上了皮箱。 她坐在床上看着空空的衣橱与安放在地中央的皮箱,有些眩晕。直直的上身重重地倒在床上,不理会身后的马尾被折成了扇形。一只手摸到了皮包,然后掏出了里面的手机。电子屏上显示着一个短信符号。 计划不变。 唐梓欣看着四个黑色的字,熄灭了屏幕光,放回了手机。她双手撑着床直接跳到地中央,双手扳倒了重重的皮箱,然后按开了盖子。满满的五颜六色的各式衣服挤在一起,就像一个个唐梓欣在一起。 嘿,你看着我干嘛? 喂,你看我美么? 哈,你真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只不过有着漂亮的脸蛋儿。 “我说,你们啊,别逼我啊……”少女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箱子,自顾自地叹息着。她弯下腰,纤长的手指死死地把住箱子边,瞬间举起。到眼前,手指同时旋转,箱子口里一件件衣服整个落在地板上,乱乱地洒在了地上。 8.夜歌的预感 阳光静好的一上午,头发被睡的乱糟糟的少年一直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他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像一个等着暗恋的女孩上线的青春期男孩,紧张又期待。 董小青从早上起床就感觉自己有些反胃,于是他有些心慌。他作为一个靠胃觉评判自己心理状态的人,小时候最难过的一次莫过于听说祖父过世的消息,然后他就好几天没有进食。并不是心理上的过度悲伤,他倒感觉悲伤是一种能进入胃部的东西,那种好似粘稠胶状物的东西沉甸甸地堆积在胃里,撑得他什么也不想吃。 也是从那以后,他每次有什么不安的事情都会在解决前不想进食。 应该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到底那里有问题呢?是舍不得家人呢,还是突然就想找理由放弃呢?少年坐在电脑前不断的自己问自己,阳光照在他的额头上的汗珠,晶莹饱满。 眼前的管理界面和往常一样平静。黑色的那面只显示用户们在接受或是提交什么任务,白色的那面不断的发布或是终止什么任务。交易时时刻刻地进行着,钱财、信誉、荣耀与权能一样样的商品在大家心中标着价,人性的天平各自心中衡量。双赢满足着所有游戏者的*,唯独无聊了作为庄家的少年。 突然,黑白相间的临时对话框闪了一下。被冰封的般的少年融冰了似的突然眨了眨眼,然后右手迅速握住了鼠标,在屏幕上白色箭头先是慌乱的晃了一通,然后点中了频闪的对话框。矩形的对话框上方是黑色的,最上面显示着白色的汉字——夜歌。 夜歌:红发,关于你的委托,我也是不久前看到。前几天工作有些忙,所以就直到今天有空才静下心仔细的来预感一下。但是由于得不到你的真实姓名与长相,我的预感很有局限。 董小青看着对话框中的文字,挠了挠自己有些发油的头发。单手快速的打字回复着,下方全白色代表着此时他作为一个委托人,最下面黑色的汉字显示着红发。 红发:抱歉不方便透露我的真实姓名与长相。这样,我的网络位置我一直是自己设置成别人无法探寻状态的,我可以把设置改一下,但是只有5分钟时限。如果超过5分钟,会被一些调查我的人发现。你根据我的所在具体位置进行下感应,谢谢了! 夜歌:呐,听起来有点《黑客帝国》的味道,好,我尽力。 红发:夜歌姐姐,不胜感激! 对话框终于不再闪动。董小青打开了管理员保护设置,心里竟有一丝刺激感。安静的屏幕让他有些困倦,他幻想着另一端的女人盘腿而坐,美丽的脸上大大的眼睛闭着,睫毛微颤。看起来像是个巫女,或者说是魔女。有神秘感的女人总是令人着迷。 对话框再次闪动。 夜歌:你会有危险,但是并不致命,要小心你的伙伴。 董小青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手指悬在键盘上空迟迟不落。 夜歌:喂,少年,你喜欢赌么? 夜歌摸莫名的多说了一句话,董小青更加的迷茫了,手指颤抖的在的键盘上输入着。 红发:我不会赌博。 夜歌:哦,这么说你真是个少年啊。我还以为红发大人是个老成的男人呢。 董小青看着这句话有些气短,这个女人在讨论组里冷冰冰的,原来也是个闷骚妞,会瞎猜管理员身份。他歪着嘴角上扬,眯眯着眼睛,开始准备调戏一番。 红发:姐姐说话也很小女生气啊,肯定是个人老心不老的大美女。姐姐是不是没有男朋友呢,你看小生我也算是才华横溢有上进心的好青年,不如有空一起喝两杯畅谈人生啥的? 夜歌:别和姐拼酒,除非你不要命。好了,我还有工作,拜拜。 董小青看着黑界首页的提示——5级用户夜歌下线。感觉空落落的。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着16点43分,夏日的阳光还是那么灿烂。少年拿着手机站在窗前看着不再炙热的太阳,它的光芒穿越了光年爱抚着万物与疯狂的年轻人。 “喂,小糖糖啊,我们三个小时后在你家门口见面。嗯,没错,也就是说我会去找你的。好,夜行衣是必备的嘛,我们做侠客的怎么能少了那种神器呢。好啦好啦!开心一点,让我听听你的笑声好不好?”董小青微笑着看着太阳,就像看见了电话那边的少女。 于是,晚上7点多,新月初升的街道上,黑色紧身衣勾勒出美好线条的少女与一个看起来像是被黑色破布包裹成发动伊斯兰人的二百五会面了。唐梓欣在习惯了董小青的节奏后表示这根本不算跳戏,一个在夏天说要跳河里游泳就会脱得只剩一条泳裤以及一个在毕业典礼上cos漩涡鸣人的男人,他很难有正常穿戴。 “你再用那种看垃圾的表情看我……我就不带你走了,你,你说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夏天是不是随时穿着泳裤,还有就是在我印象里应该是不存在的cosplay社,它的社长今天cos的是谁,被烤糊了的木乃伊么?”少女清冷的声音里尽是嘲讽。 “唉,丫头,你还是太年轻啊……废话少说,我们去医院。”董小青装作神秘的样子,顺便拉着少女冰凉细软的小手,迈开了步子。 “去医院干嘛?我们计划不是从科研局904去地下么?”唐梓欣拉住了向前的董小青。 “计划变更,从现在起,行动计划改为从医院地下进入。这个耳机戴着,这个无线频道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今晚就用它联系。”少年的目光清冷如水,他一手放在左耳边,一手往愣住的少女手里塞了一粒凉凉的东西,语气坚定。 9.护卫队 “欢迎各位精英进入石城护卫队无线频道,我是队长傅涛。”男子干净的声音在无线电里传来。庞云天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夜晚7点15分。他习惯性地按了按扣在头上的无线耳麦,聚精会神的听着。 “作为一个入队一年的人,我也没有太多实战经验,所以还是靠大家互相学习了。战队二年级的我都认识,现在请今年毕业的被选入护卫队的一年级们和我认识一下。今年的一年级共3人,请你们在频道里有序的各自发言。”傅涛穿着黑色的运动服,使他本来就偏瘦的躯体看起来更加瘦弱。这个眯眯着眼睛一直微笑的男子斜靠在控制中心室的墙壁边,眼角的泪痣看起来有些妖,他单手扶着头上的耳麦。控制室的女工作者们不时地偷偷瞄着他,生怕这个看起来很需要人保护的慵懒男子会随时倒下。 “队长好,我叫苏欣,目前在我局气象部工作。擅长飞镖与柔道,但是我是个温柔的女孩儿哦,我不喜欢伤人的,所以我的作战方式一般以制服为主。我还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哦,我希望和大家成为好朋友,我很喜欢做蛋糕的,如果有机会……”开朗的女孩儿说起来有点停不下来的感觉,于是她被打断了。 “谢谢苏欣,下一位。”干净的男声很有礼貌。 “队长好,我是沈晓宇,目前在我局计算机信息科室工作。我擅长唐刀。大家和我开玩笑可以,但是别说我娘,上一个那么说我的家伙还在医院呢。”这个名字文弱的少年嗓音倒是很低沉。庞云天一手拖着下巴,一手在本子上记下了沈晓宇这个名字。 “好,最后一位。” “庞云天,卫星部,擅长拳术与摔跤。”庞云天的笔在本子上不断的勾画着圈圈,淡漠的少年惜字如金。 “一会儿你和我去地下二层进行防守,期待你的表现,庞云天。”傅涛平静的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关闭了无线电通话。他优雅的摘下了耳麦,理了理有些被压扁的头发,向着刚刚一直对他行注目礼的女孩们点头微笑。女孩们则是如同被班主任抓住没有好好自习的学生一般,瞬间都仔细的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有个呆萌的少女红着脸看着黑屏中自己的脸。 傅涛耸了耸肩膀,双手插进裤兜转身推门离开了。 庞云天作为一个石城学校格斗社传说,在毕业加入科研局后被强制编入了护卫队。所谓护卫队也就是石城的青少年中,拥有特殊搏击战斗能力的人组成的队伍,一般不超过十个人。护卫队的队员们一般是普通的工作者,但是一旦出现了破坏规矩的人或是入侵者,他们将会接受石城人们的委托进行抓捕。 作为一个轻易不出手,也不喜欢打架的人。庞云天也是在上午才得知自己是本届护卫队新人,并且被派去执行抓捕严重破坏规矩的人——董小青。他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照常自己的工作。 陶五月也是照常和他一起吃午饭,兔子一般的扫荡了所有的蔬菜,然后拿着他的手机玩上半个小时。当然他的手机没什么好玩的,陶女侠只是在进行例行检查。对“飞鱼计划”以及董小青和唐梓欣只字未提的少女在临走前给了他一个无线入耳式耳机。 庞云天拿下了头上的无线耳麦,黑色的耳麦并不是笨重的扣住整个耳朵的结构,而是轻巧的架构,仅仅包住了耳廓。 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盒,轻按按钮,上盒盖自动弹开。小巧的螺丝刀,小巧的剪刀,小巧的镊子……全部都别在下盒底,整整齐齐亮亮晶晶的。它像是一个好厨师的刀具盒,而庞云天就像一个好厨师一样保养着它们。 少年熟练的用螺丝刀旋下了四个左侧的螺丝,卸下了左侧的耳麦外壳。里面的结构并不是特别复杂,而明显少年的举动有些粗暴,有着快刀斩乱麻的果断。他用剪刀生生地剪断了所有的线,然后用镊子夹出了听筒核心部分。 就像一个外科大夫的操作,庞云天将小小的无线耳机粘在了被掏空的部分,又将外壳用原来的螺丝固定住了。他再次扣上了耳机,左侧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个耳机戴着,这个无线频道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今晚就用它联系。”少年的声音柔和坚定。 10.最后一夜 夜空深沉如水,小船似的一轮弯月停泊在正中央,安静的可爱。 夜色下,黑色的少年拉着黑色的少女快步疾行,远处看他们很有雌雄双煞的气质。在千年前那种皇家至尊,帝临四海的年代,这样的毛贼一般都会被拿着铜锣大喊“小心火烛,预防盗贼。”的小卒发现。然后雌雄毛贼双双落入帝都刑部大牢用来顶某个大官员的死罪。第二天菜市口就会横尸一对儿少年少女,成就了小卒的百夫长。 现实的悲剧里向来没有挺身相救的大侠,或是清明善断的好官。 而真正的现实是这对儿小老鼠毫无危机与恐惧,它们类似于常年吃耗子药产生了抗性的变异种。比如此时的公耗子正在频道里说着“小天天啊,桃子啊。你们的婚礼当哥的也没办法参加了,等以后哥在外面混的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了再回来,到时候你们儿子不给我做干姑娘我可不干……哦,不对啊,我是说你们生个女儿给我做干儿子……唉?好像哪里不对劲?” “欣,让那个二百五闭嘴。”频道里传来了陶五月很有杀气的声音。 “五月,你确定现在医院一层人不多么?”唐梓欣跟在董小青身后,轻声地问道。 “还好吧,你俩就放心吧,只要你俩不搞出太大声音,那些推着打完针的孩子去睡觉的护士才没空理你们呢。唉,最近很奇怪,很多小孩子都病了……” 他们的对话一直传到庞云天的耳麦的左侧,只是他一言未发。一身黑色运动装的少年带着一付自制的手套,皮质的手套上每个指头关节处都有尖锐的金属,指尖处细小的倒刺反着藏不住的冷光。他控制着呼吸,环顾着自己身处的这个空旷的大厅,除了一个讲台与两扇门基本没有什么突出的空间特征。真是个讲道诵经的好地方,他心想。 “放松点,你身上的杀气可以把还没到904的目标吓跑了。”傅涛还是那身灰色运动服,慵懒地靠着那扇最后的门。他微笑着看着前面的少年,虽然庞云天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但是他感觉到了少年浑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 庞云天回过身,看见那个有些妖治的男人抱着膀露出洁白的手腕,怀里的银色短刀狠打人眼。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我们没必要在这里等,董小青不会功夫,他一到904就会被上面的人抓住。” “嗯哼,不过,你是他的朋友,你也觉得他真的会从这个路线走么?”傅涛依旧是笑脸。 “根据我所掌握的,他会从这里走。”庞云天面无表情,看着傅涛的眼睛与那颗漂亮的泪痣。后者突然莫名的笑了,短刀的刀身随着男子的腰腹一起弯了下去。庞云天邹着眉看着笑的很夸张的男人和那把软刀。 “喂,你有这扇门的钥匙?”左侧耳机突然传来唐梓欣的疑问,庞云天不再看门前狂笑的男子,他转过身仔细的听着频道里的对话。 此时的董小青拉着唐梓欣来到了医院的一楼楼梯下半层的门前,门被锁着。他脸上笑容诡秘,就像一只狐狸。唐梓欣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钥匙,小心翼翼就像捧着魔鬼的灵药,然后麻利的打开了铁锁,推开了通往地下的门。 就如陶五月当时对她所讲,唐梓欣在进入地下一层大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电脑。身边的少年没有给她猎奇的时间,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遥控器,弹指间只听机械通电后的运转声低沉,石材摩擦的声音质感。明亮的灯光下,地下一层平整地陷了下去,连接处的台阶被光晃得如同冰面。 董小青拉着愣住的少女继续向下走,唐梓欣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机械地跟着他走到了地下二层。寂静的空间两只毛贼的脚步声清脆,突然唐梓欣停了下来,微凉的手掌硬生生地扳过董小青的头,冰冷的眸子毒蛇般撕扯着少年的内心。 “喂,你,干嘛啊……”董小青大脑瞬间空白,他有些恐惧。 “是要吻下去么?神女大人?”空旷的空间,温柔通透的男声突然回荡。唐梓欣惊慌的放下双手,回过头发现了正后方的男子。他穿着整洁的西服正装,脸上带着机器猫的面具。 董小青看着大圆脸的机械猫,咧开嘴笑了。 “哥哥!”少年一步越过他的同伴,走到了机械猫男子面前。 “你就是神助?”唐梓欣冷冷地问到,明亮的灯光下垂下的发丝根根油亮。 “呐,我就是神助,也是董小青的哥哥。”男子的音调似乎没有过变化。 “喂,哥哥,你给我的这两样神器很有用啊!作为bug级别的npc,你是不是还有神器送我?”董小青兴奋的拉住了神助的手。 “当然。”神助边说边一声响指。 “董小青,大天才。大千世界等你来。董小青,人人爱。不玩不疯不痛快!董小青……”安静的大厅里,突然伴随着一阵阵录音,“小青号”冲了出来。董小青一步越过去,拿起了跑得没心没肺的小车,就像抚摸自家的小狗。他按灭了开关。 “再见了,弟弟,神女。”等董小青回过神,只剩下一句空荡荡的话音。 他看着对面而视的少女,没有任何表情的走到了二层的出口门前。 “开启生死门!”董小青感受着浑身每根神经的跳动,大声地喊出了口令。仿佛与墙融为一体的银色的门无声的开启,大厅的光只照亮了门后通道的两米,阴影处黑暗的看不见尽头。董小青捧着“小青号”看向了身后的唐梓欣。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 庞云天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左拳握紧又松开。突然,右边的频道里传来了干净的男声。 “我以护卫队队长之名下令,护卫队改变作战计划。904室内所有成员听令,你们赶去医院,想办法进入地下二层。” “为什么?他也许只是推迟了计划,也许有人告密了……”庞云天声音颤抖。 “呐,好戏应该落幕啦。我要用董小青的失败与终生年华,来获取我的前途!他不过是个笨蛋,企图利用声东击西的方式迷惑我,哈哈……”傅涛缓缓地直起身子,妖治的脸上笑的有些扭曲,他拿起了月色的短刀,刀刃直指庞云天。 “你不会是我的对手。”少年声音低沉清冷,双拳端在胸前。 傅涛向前迈出一步,后一脚直接跟上。偏瘦的身体高速旋转着,就像一个芭蕾舞者,舞姿中闪着刀光。庞云天没有后退,原地化拳为掌,在将要接上的一瞬间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傅涛的手臂。舞者的舞姿被迫中止,左臂被手套指尖的倒刺割出了一道道血痕。傅涛斜着嘴角,没有挣脱,右臂的短刀一闪间已经来到了庞云天面门。少年慌忙放开对手,后跳躲闪。 傅涛空了一刀,借着身体前倾顺势向前猛冲。右手反握着刀,左手一拳直奔庞云天面门。庞云天蹲了下来,双手撑地,像是要起跑的运动员。他看见对手又空一拳,双腿用力向上一跃,离地一米多的地方犹如滞空般对准傅涛胸口连踢两脚。 傅涛感觉胸口闷疼,预感到庞云天落下时会接上一记铁拳,只好自动倒地后滚翻拉开了距离。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眯眯着眼睛看着落地的少年,手中的刀身震颤着。 “有点意思,那么,我得用点真功夫了!”男子向地上吐了一口血吐沫。 没有任何花哨的姿势,傅涛眨眼间持刀来到了庞云天胸口,刀刃咬住了少年的衣服,直接切断了拉锁。庞云天惊讶于他的速度,侧身躲过了致命一击。但是软刀如同活物一般,它贴着少年挺拔的胸膛,刀刃已经向下斩去。刀尖撕裂了他的外套与他的腹部肌肉,鲜血慢慢地流了出来。庞云天看着自己的血液,喉结滚动。 “喂,我啊,可是见血不要命的人啊!”庞云天大喊着,刹那间脸色通红。 他左手握住了刀身,全然不顾被割破的手套与手心,血珠在刀刃上滴落。少年愤怒的抓住了对手的肩膀,倒刺深深地扎进了骨肉,瘦弱的男子被他单手抓了起来。 无线电的另一边,董小青听到了庞云天野兽般的吼叫。 现在的董小青处境尴尬,他发现在这个通道里每走一步就会有一盏选在他头上的小灯亮起。不往前走就不会亮。而现在的他和唐梓欣,已经走到了绝境。 一条岔路。 在正前方与偏左方有两个漆黑的通道,在三角交叉处,留着一座石碑。石碑上字体工整:前方通道为出口。本通道设计方式为传递感应联电与断电,并且必须把眼前两个通道的灯全打亮才能有电力开启最后的门。但是,不可以回头,灯亮的路如果重新走就是执行关灯。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少年低下头喃喃自语。 “什么?”唐梓欣摸着石碑,看了看董小青。 “当年庞爷爷牺牲自己,他走到了另一条死胡同为了打亮所有的灯。所以,我爷爷离开了,他只能在里面坐以待毙。这些门一旦打开就会在人离开后自动关闭,就像刚才我们走的那扇门,我们一进通道,它就关闭了。”董小青眼睛很亮,泛着泪光。 “所以,我应该帮你了。”唐梓欣开始起步走向了偏右方的通道,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温热。董小青在后面拥住了她。 “这个家伙竟然把这些东西写在碑上!真他妈自以为是,他想给探险者一次考验,他也许还自己以为自己是神呢吧。屁!我他妈就不信这个邪,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少年的声音就在耳边,唐梓欣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对了……”董小青放开了唐梓欣,低头看了看被放在一边“小青号”。少女疑惑地转回身看着他,然后眼神中露出了喜悦的色彩。 董小青弯下腰,拿起了小车,走到了偏右面的通道口。低声的说了句“亲爱的宝贝,全靠你了,去吧!去吧!” 小型马达声突然想起,齿轮的咬合交错摩擦出尖锐的声响。“小青号”大喊着“董小青,大天才……”那句很臭屁的口号,没心没肺的去执行自己的最后一次任务了。 “真是傻啊……傻的都令人感动!”少年看着通道中的一条光明之路。 董小青再次拉着他的女孩,开始向前,每一步都是跨越黑暗迎到光明。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庞云天,我搞定了,你呢?” “啊,让我歇会儿……我也搞定了。”庞云天声音有些小,他正躺在地上,瞥了一眼被他打到无法行动的傅涛,灰色的衣服上血迹斑斑。 “哈,哥们儿,我赢了!” “不一定,你还没完全出去。如果,我是说如果,事情会和我预想的一样,以后我们就采取第二个计划。”庞云天声音低沉。 “但愿不会吧。”董小青语调轻快。 11.神意 科研局地下一层的黑暗走廊里,庞星正在喝着茶,暖意让他很满足,嘴巴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他看了看栏杆外的老人,摇摇头笑了。 “哈哈,唐柏杨,我们的大局长。你这么厉害,还不是被两个小毛贼逃走了……啧啧,你也老喽,不行啦!哈哈……”庞老笑的很放肆,胡子上沾了些水珠。 “呵呵,这些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我说过了,我就是新世界的神,这也只是开始。让他们出去,是我的神意,他们还是很年轻的孩子啊……”唐柏杨的语气很温暖,带着一份慈爱。他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抖动着,目光炯炯看着栏杆里老神在在的庞星。茶杯里,热气袅袅。 第五十七章 此女暂不明出处(二) 1.最专业的后台 “能不能专业一点!”这种程度的呼喊很容易淹没在这里。 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化妆间里,每个人都尽量地让自己忙起来。可以看到身着粉色低胸长裙的几个女孩儿正忙着调整自己的礼服,还有的赤着脚踩在椅子上往腿上套着丝袜。裙子里的束腰把她们的腰部裹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细度,就像要讨好楚灵王的妃嫔。 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儿正在帮另一个弯着腰的女孩儿拉着后背的拉链,前者笨手笨脚不小心把后者及腰的直发搅进了拉链里,后者忍着痛苦头上冒出少许的汗水。 “哇!月姬不亏从忍者国度来的,真能忍啊。很快的很快的,这拉链太紧了……”正在与拉链作斗争的女孩儿尽量让自己轻松,但是冷笑话只让她更加紧张。被她各种蹂躏的女孩儿果断烦躁了,瞬间直起了腰板,被纤腰凸显的美丽线条一下子让另一面忙着补妆的男模特们纷纷侧目。 “呐……没办法,谁让你胸部那么大的,后面的拉链都不好拉……”一直碎碎念的女孩有点怕被责备,声音越来越轻。直起腰的女孩儿白皙的右手轻轻地打掉了那双笨手,左手直接掏进了礼服的前胸里,手链亮晶晶的在胸口晃动。她很粗暴地拉下了礼服,不管那露出半杯的胸衣,两条白嫩的手臂全都向后崴成了一个诡异的程度,两只手在后背飞快地操作着,轻掰开拉链头,将发丝全部拽出来,再将拉链头按好复位。整个过程只有20秒,被打掉双手的女孩儿完全被盲操的同伴惊呆了。 “拉链是最简单的机械了。”被叫做月姬的女孩儿声音很甜,她回过头向上摆了摆头,还挑了挑眉毛。示意愣住的同伴儿帮她把礼服前胸拉上去,她的手在后面开始缓慢地收着拉链。她似乎忘记了刚刚的疼痛,抬头看着明亮的水晶吊灯,眼前一排排的椅子与桌子上五颜六色的化妆品全被晃的泛着亮光。她的视线里,这里很新鲜。 挤来挤去的人们似乎都很有事做,他们让屋子里分外喧闹拥挤。没有人趁机在某个模特舞者换装时动手动脚,最起码,这里的美女帅哥似乎都一样,一样到你多看几眼也记不住。 “你们!能不能专业一点!”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做作与刻意。 大家都知道,不可以再说话了。他们安静地继续手里的动作,只是都面向着门口的那个人,眼睛里有着高中生静静地等待班主任公布模拟成绩并且分级排座的恐惧。 “还有30分钟!你们谁能告诉我,我们的女主角呢?她如果还不到位,我给谁做造型?我不给她做造型,她怎么上台?你,还有你,都给我问问去!快点!”在这个水晶吊灯璀璨明亮一个宝蓝色西装的纤瘦男子冲着两个白色露肩衫黑皮小短裙的性感女孩儿怒吼着,两个女孩儿吓的不住的点头。 “这里是化妆间,不是夜店!你看看你们的工作效率,我走开20分钟了,还有没搞定服装的!”这个有些娘娘腔的男子留着半长发,一侧刘海儿挡住了眼睛还染成了彩虹色。他每次大声讲话都会震动头部,于是漂亮的彩虹刘海儿也跟着震动。这个姿态恰好被刚刚搞定裙子的女孩儿看到了,于是她感到有些好笑。 “我们这里是最专业的后台,我敢保证比春晚还要专业!因为这是我的后台,而你们是我万里挑一的伴舞。你们上场的时间是一首歌的时间,怎么把握就看你们的。场下前三排那些大佬他们看的不是唱歌的人,因为他们睡不到。他们看的是你们这些渴望出名有钱的小姑娘,而你们也有这个需求,大家各取所需,怎么获益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别怪我话说的不好听,想要prada、lv、法拉利兰博基尼啥的就别按捺你骨子里的那股骚劲儿。”在大家的视角里,这个似乎很毒舌啰嗦的男子嘴巴里不断地喷着吐沫星子,很有女强人风范。 被叫做月姬的女孩回过头开始套她的丝袜,手中丝滑的触感使她有些兴奋。她低着头打量着周围有没有别人用不了的丝袜,她可以打包带回学校。 “还记不记得我说的要领?前奏之后要变阵,速度要均匀不能拖泥带水,流畅看起来舒服。有些人紧张找不到自己变阵后的位置,很简单,地上的每块升降台都会有提示,灯光晃得颜色相同的两块地板必然是属于一个人的。不过你要是色盲,那我也没招。”男子继续他的教学,虽然大有临阵抱佛脚的嫌疑,但是他只是强迫症犯了,伴舞们全烂熟于心了。 终于,手机的铃声打断了他,他摆了个暂停的手势,拿出了iphone7放在耳边。 “喂,嗯,我是peter。什么?”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浅褐色的美瞳泛着水波般的流光。 2.最美好的目标 克劳德一直把自己的业务范围定位的很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上面的解释是克劳德汉语老师告诉他的,因为他在学会了大多汉语日用词语短句之后,他问了一下他的老师“killer”在汉语里是什么。华裔老师盯着这个海蓝色眼眸很绅士的男子几秒钟后,很干净简练地说“杀手。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而这次,他的工作地点是鸟巢。 克劳德很低调地给自己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运动服,半开着拉链露出被胸肌绷紧的白色背心,披肩的金色长发被他扎成了马尾。这样装扮的了克劳德拿了一张地图,走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夕阳已经被城市的高楼大厦完全地挡住,华灯初上的城市也不缺那点原始的光线。他低头看着地图,于是很多年轻的女孩儿说着流利的英文来帮他。 如果没有正事他当然不介意多聊聊再一起喝杯咖啡什么的。但是这个法国浪子只是展露他如海神般阳光的微笑,然后用流利的中文告诉好心的姑娘自己要去郊区,打车要多少钱要走多久之类的。海蓝色的明眸看起来纯良友善,就像一个随时会大喊“中国是个伟大的国度”的国际友人。 于是经过几个好心姑娘的指点,又经过与几个老司机的斗智斗勇,他很满意地打到了车。作为一个丝毫不差钱的人,克劳德很完美的演绎了一个人无聊起来可以多无聊。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然后,然后就是无聊地花钱了吧。据说在追他假身份的国际警察还在荷兰转悠,那个鲜花公司小职员身份足足忽悠了他们两年。 下了出租车,已经晚上9点多了。克劳德看着周围幽暗的荒芜,尽管对电话是否有信号抱有一定程度的怀疑,他还是拨通了电话。电话那边声音嘈杂,似乎还有螺旋桨有力的转动声。接电话的同志以“你为啥不早打电话,我们找你找了多久你知道么……”为开头开始了批评指教。克劳德果断挂掉了电话,如同流落荒岛的特工战士等待救援。 5分钟后,一个欢快地转动着螺旋桨的直升机降临到克劳德面前的草地上。一个微胖的中国男人给他打开了舱门,这个男人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花衬衫与金链子让克劳德感觉自己在无意间接拍了这个国家某个叫做tvb的电视剧。 “如果,如果我早早地给你们打了电话,你们会跑到武汉市中心接我?”克劳德靠在舱门,没有往里面走。 “嗯,我们会考虑落在武汉大学的主教天台上。地方足够降落起飞。”花衬衫男子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对儿豆眼,克劳德开始对自己正在拍港台剧这回事更加深信不疑了。 “我知道你不信,你们老外思想还停留在我们中国人一件中山装穿个十年八载还能传给孩子,所谓传统美食饺子我们也就一年吃两回。”花衬衫摇摆着手中的墨镜,眼睛盯着克劳德手腕上露出来的表。 “我没有不信,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城市,即使你说这一片所有的店铺房产都是一个人的,我也信。雇佣我们这种人的老板,不就是那样的人么?”克劳德微笑地伸出左手,花衬衫向前一步双手全握住了,克劳德想往外抽一下却感到对方力量很足。于是情理之中地,花衬衫埋头仔细地看着他手腕上的劳力士,那表情给他个放大镜就是一个当铺老板。 “先生您这真是好表啊!先生怎么称呼?”花衬衫抬头瞪着豆眼咧着嘴巴。 “claude,克劳德。”金发男子向舱里看着,除了飞行员,后面还有两个座位。右边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孩儿,长发漆黑极不小心地洒出来一些。花衬衫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于是凑到他耳边。鉴于他那似乎装满油水的肚子,克劳德故意躲了下脑袋。 “这小姑娘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服务对象,你去看看,长得真是天然的漂亮啊!”听着花衬衫在耳边由衷地赞叹,他慢慢地走到空着的座位边,生怕吵醒什么的样子。 克劳德坐了下来,好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侧过身子看着身边的女孩儿。女孩儿像是刚刚离家出走的毛贼,一身黑色紧身衣,青春期发育良好的美丽曲线堪称完美。墨似的长发如瀑披散开来,遮住了秀美的半张俏脸。睫毛一动不动向上微微发卷,脸色白的像是瓷娃娃。 克劳德看着这个呆呆的女孩儿,心想自己见过那么多东方女性,也不曾见过这般美好的女孩儿。就如同一朵花一般,看了就会让人心情很好。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安静的女孩儿,感觉时间过的飞快。而女孩儿也对这种欣赏的视线不反感,或是说很麻木,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终于,克劳德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审美疲劳了,他试着收回视线。然后,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请问,现在几点了?”女孩转过了身子,眼睛看着他手腕上的表。 “啊……让我看看……嗯,11点30。”克劳德把脸面对着女孩儿的时候对方已经转了回去,但是那一刹那克劳德好像闻到了什么自己很熟悉的东西。只是思绪被打断了。 “喂,造型师是吧。你从后台出来,我们马上在鸟巢旁边降到半空,然后你爬软梯上来!”花衬衫拿着电话大声地吼着,像是故意与螺旋桨较劲。 3.震撼皇城 2016年8月17日晚,北京城。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下午的腾讯新闻,尽管有人质疑有人期待有人歪嘴一笑表示关我屁事。但是,大家不会想到一个小时后会是另一番场景。 北京市所有频道以及中央的几个频道合作开始了直播跟踪报道,新浪娱乐腾讯视频搜狐视频优酷网等等各大网络媒体也是全网直播。而这一切,都因为恒星国际突然在本部大厦播放了一个宣传片——关于那个18岁少女的梦幻星途。 视频里所有与恒星签约的艺人一个接一个的祝福这位即将到来的小师妹,足足有五分钟。然后就是几张鸟巢体育馆的演唱会场地造型图,原来的看台被鲜花与彩灯装扮着,下面超大的场地也被设置成华丽的贵宾坐席,桌子上酒水包装精美静待宾客。最后是正中央的舞台,燃烧着火光的几个大字——迎接世界的女王。 整个宣传片,只有传说中的女主角没有出现。 大家看到字幕中显示了现场各区座位票价以及演出时间。几个路过的女孩正一边喝着吸管下的果汁,然后她们集体呛到了。 喂喂!最外围座位票价零元! 啊啊!不是下午才出的新闻嘛,怎么今晚就开始! 还啰嗦什么,你俩快点过来打车,晚了免费票就没了! 一瞬间大家如梦初醒,本来声势浩大的18岁美少女降临京城应该是计划外好几天的事,但是现在就这么摆在眼前了。也许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到底有什么背景值得恒星这么捧并不是一个能够引起大家关注*的话题,但是暖场明星的阵容实在是豪华的令人咋舌。从打先锋的综艺节目新人歌手,再到为人熟知的大众歌手,最后又有几个实力宗师压轴。演唱会的歌手名单就吸引了一大票粉丝。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有两个地方挤得很满。一个是鸟巢内外,另一个是恒星本部。 恒星高管整个一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任凭各家媒体名记如何追问,他们都是对演唱会相关事宜没有任何消息提供。最后某个对此忍无可忍的高管说了一句“我们公司的首席造型师就是这次演唱会总策划,将来也是那位小姐的经纪人。” 然后peter的电话被打爆。 “喂喂,您好。请问您是peter先生么?我想问一下对于恒星这次的……” “喂……你能不能专业一点!喂?啊。对不起啊,我这边太忙,先不说了啊”被新浪派出的浪叔很有礼貌,所以他也吃了很有礼貌的回拒。他旁边的度娘似乎有点嗅到了一些苗头,她放下话筒很自信地掏出手机。 “喂,宝贝儿,请问是国内首席造型师peter么?”度娘语气轻柔,像极了千百年道行的狐狸。 “我再说一遍,都给我专业点!行了,我接个电话!”粗暴尖利的声音传来然后是一阵沉默。“喂,你好啊,我就是造型师peter,不过马上就亚洲首席了哦,哈哈……”果然听得懂妖狐说话的都是妖狐,浪叔听着电话里雄性的娇媚声音,只感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不管怎样,在对女人的了解上,度娘胜过浪叔一筹。 与此同时竞争的当然不止他们。优酷搜狐爱奇艺等等的摄像组各自拿着摄像机直接闯进了鸟巢内,有些没有经验的摄像组只是在外围先找几个群众采访,然后再偷偷地问观众后台的方向,只可惜大多数观众并不知道,一时又找不到相关的接待人员。 对于直播,谁抢了先机谁就是赢家。 于是老道的摄像组先是找到了场地里最不起眼的打扫卫生的阿姨,阿姨看着黑洞洞的摄像机一时百感交集,想自己来城里打工三五载,从不曾想有这被录上电视的机会。又想和工地的儿子说几句又想和课堂的孙子说几句,于是阿姨期期艾艾也算完成了自己这辈子荧幕处子秀。然后作为对恩人的回报,阿姨告诉了他们后台的方向,顺便还控诉了那里面的模特明星们很没素质,乱扔垃圾之类的。 夜晚11点50分,鸟巢内灯火通明,上下人头攒动,彩蛋缤纷。 大牌们都唱的差不多了,粉丝们也算尽了兴。但是毕竟主角还没出现,大家还是有点不满足的,毕竟这些都是前戏,前戏这么足*如果平淡无奇那岂不是砸了恒星的牌子。 “唉,不是说有18岁美少女么?怎么还不来?”人群中总会有人先提出异议,然后大家都恍然大悟般想起,一起附和着。现场突然就有些嘈杂,坐在舞台边的大佬们也颇有微辞。 “大家好,距离本次演唱会主角登场还有5分钟,请大家注意周围哦,她也许就在你们看得到的地方呢。”清脆甜美的女声在空中响起,大家全都开始喧闹着环顾四周。 夜空中,漆黑色旋转闪烁,俯瞰着一片辉煌。 4.生如夏花的少女 砰!砰!砰! 突然的烟花爆裂声把观众们的视线全吸引到了场馆的东北方向,如果此时俯瞰鸟巢将其看作一个大表盘。那么现在就是在用烟花倒数这最后一分钟。 砰!砰!砰…… 大家呆呆地跟着四周烟花的节奏转着脑袋,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场馆外圈上空,魔幻般的色彩与雷霆般的呼啸震撼着整个空间与观众的内心。一些外围免费票的观众着实体验了一下零八年没能参加的奥运会开幕式的震撼,终于,烟花走遍了大半圈还剩最后的10秒钟。 砰!舞台突然变黑,一切灯光照在场馆各处,分散摇晃闪烁,就像寻找猎物的九头蛇。与此同时,上空又飘来那清脆甜美的声音,“各位观众,请与我一起倒数!一起迎接我们的女王!” 五!砰!四!砰!三!砰!二!砰!一!砰! 最后一束烟花在空中炸开玫瑰色,所有游离的灯光瞬间聚焦到场馆的半空上。粉红色的,橘黄色的,花雨满天。在夜空的黑暗与光束的缝隙中,花瓣如精灵仙子般优雅超然。 终于,一切重归寂静。人们都抬头仰望着,看见天上的女王,含笑温柔。 少女穿上了银白色贴身长裙,一头黑发笔直在空中轻扬,一对儿弧度优美的小腿一条笔直一条微曲,娇小的水晶鞋直接透出了少女白嫩的小脚。她面若桃花,眼眸带笑,双手随意地掠过身边的花雨,美丽的脸上笑容就像夏日里明媚的阳光。 静悄悄的空间里响起了古调似的前奏,伴奏如侍者低吟,悠然淡雅。少女终于轻盈地落在了舞台上,纤手轻握麦克风,朱唇微启。清亮的嗓音瞬间响彻了整个空间。随着灯光的追踪,原来空空如也的舞台上伴舞们列阵待发。粉色露肩长裙的少女们胸口雪白饱满,脚上蹬着闪亮的舞鞋在各自的地板上有节奏地踏着拍子,灯光的与舞台的衔接使她们看起来更像是落下的花瓣化作的精灵仙子本身。 这时人们才看到大屏幕上的节目介绍。连笔圆润的艺术字——生如夏花,作词:朴树,作曲:朴树,演唱:唐薇。很简单的介绍,伴随着美妙的伴奏与合音。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 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我在这里啊 就在这里啊 …… …… 少女忘情地演唱着,从天而降到进入演唱状态似乎没有过渡却让大家感觉分外的自然。这女孩就该是从天境临凡,美丽的身躯带着花香与光芒,恰似这天地间唯一一朵纯洁。她就该是个完美的歌唱者——大家看着她,听着她,感受着生命如夏花般美好。 或者说,她就是绽放的夏花。 所有人看着这个美丽优雅的少女,他们忘记了赞叹,他们没有时间惊讶。清冷的声线与热烈的词曲交织融合,所谓天籁之音或是阳春白雪并不足以形容这样的演唱。少女或者说这个舞台的女王,她把演唱当成下达旨意的吟唱,强行地让所有人进入了如诗画颂扬夏花的幻境。空间内的人们神情虔诚,他们眼睛明亮感动地接受着洗礼。 “这是一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尾音轻柔绵长。少女定格了自己的姿态,她微低着头颅,美目微闭,长发垂在腿边。粉色的伴舞少女们从尾音开始到结束很流畅地围到了她的身边,她们用躯体组成了一朵娇美的花,花芯就是被粉色映照的透亮鲜艳的女王。 终于,一曲终了。 几秒钟的沉默后,掌声雷动。偌大的体育场瞬间由安静转为轰动,人潮浪头汹涌,气势犹如排山倒海。粉丝们准备好的写着自己真爱明星名字的电子牌全被遗忘在观众席的下,他们涨红了脸,大声地呼喊着。 “安可!安可!安可!”一声响过一声。 舞台最终还是暗了下来。主持人没有理会热情爆棚的观众,他们身着礼服款款上台,观众的声音以舞台为中心逐渐消失。伴舞们早就撤离到了后台,她们并不享受这个完全的配角演出。花瓣多如细雨,花芯才是主角。 但是此时某个换衣间里,一个并不在意做配角的花瓣正一只胳膊扭曲着脱下裙子露出修长丰满的身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听着电话。 “不得不说恒星很下本钱,任务完成的足够五颗星。唉,啥时候您给属下发个福利,也给我过把瘾好不?”女孩儿紧闭着一只眼睛,咧着嘴巴给自己套上了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裤,尽管有些艰难,但是她语气轻快。 5.陆南枫 在韦天天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男孩的名字被遗忘在心底。他叫陆南枫。 陆南枫在韦天天三岁的时候走进了韦天天的生活,或者说,是强势闯进。 那年三岁的韦天天在电子琴上敲打着一首《雪绒花》,虽然因为手指细嫩掌握不好力道,但是曲调已成。就在韦天天展示完了自己的才艺,赢得了韦氏夫妇与陆氏夫妇共同赞许的时候,四岁的陆南枫从母亲身后走了出来拉住了韦天天的手。 “天天妹妹,你太用力了。作为一个女孩子,你要轻柔一些,那样更符合一个女孩儿的气质。”男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很柔和,他把住韦天天的小手慢慢地按响了几个琴键,韦天天听着那几个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音阶,心里很慌大脑一片空白。 韦天天看着陆南枫那微微翘起的兰花指,飞也似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间。陆母看了摇头浅笑说自家儿子就是从小细心,细腻的不像个男孩子。韦母倒是很羡慕地说自家女儿虽然聪明可爱,但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做什么都一付马到功成的拼命相,怕是长大了命不好。 “以后让南枫多来玩玩,好让天天和他学学,这女孩子家不可以太硬气。”韦母淡淡地说着,眼神里满是夸耀般的宠爱。 “我打算让他俩上一个幼儿园。”陆母轻轻地点头表示同意。 午饭时,韦母去韦天天的房间叫两位小朋友吃午饭的时候,很高兴地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场景——韦天天正虚心地向陆南枫学习……学习给一个芭比娃娃做一个漂亮的造型。 韦天天的玩具箱里芭比娃娃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角色。韦小姐个人很喜欢可以变20种形的变形金刚,因为她一直在研究第21种。还有就是可以拼成各种长城堡垒或是怪兽的积木,她一直很宝贝地把它们一块块地装在一起,不想丢掉任何一块儿。 陆南枫在韦天天跑回了房间后不久跟了上去,他很有礼貌地敲开了门,然后看到了令他很不解的一幕。韦天天用积木做了一个高耸的城堡,手持等离子光刀的变形金刚站在城墙头似乎叫嚣着谁敢与我一战。陆南枫皱了皱眉头,走到了她的玩具箱边。 “女孩子应该玩娃娃,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他挥舞着手里被套上一个粉色小洋装下身却穿着长裤的芭比,杂乱的头发随着男孩的摇摆摇摇欲坠,看的韦天天心惊胆战。 “可是我不会打扮娃娃,你看她多丑……”韦天天低着头摆弄着变形金刚,小声地说着。 “没关系,我教你!”陆南枫笑着挑了下眉毛,很爽快地坐在了床上,把手上芭比的诡异外套全部扒掉。韦天天大眼睛瞪的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操作。 陆南枫把牛仔短裤与白色小t恤套在芭比身上,又给芭比梳了一个马尾,微卷的发梢向上挑了一下,显得调皮。“喏,这是长大后的天天。”男孩张开嘴笑着,露出白白的小牙。韦天天呆呆地看着莫名开心的男孩,心想他的牙真是又整齐又白。 韦天天终究学不会打扮娃娃,她把牛仔短裤白t恤的芭比放在了书桌上,芭比彻底离开了韦小姐的玩具箱。 在韦天天的强烈要求下,她不仅幼儿园与陆南枫在一起上学,小学与初中也在一起上。由于两家交好而且又是同班同学,韦天天与陆南枫形影不离。与他们恰好也在一起上过小学初中的同学都会说这俩人是从小订的娃娃亲,青梅竹马根本不能形容他俩的关系。韦天天对谣言毫不在意,倒是陆南枫总会在别人提起时严厉地说天天只是妹妹。 韦天天长成了英勇霸气的高冷女孩儿,每次陆南枫被其他男孩儿欺负韦小姐二话不说拎着板凳就往脑袋上招呼,打完了扔点钱一言不发地走人。陆南枫对此并不领情。 “天天,你是女孩子,你不可以那么暴力知不知道?”他语气仍然轻柔,面色焦急。 “陆南枫,我在帮你你没发现么?你总说我是女孩子,要我怎样怎样,说的好像你多懂女孩子似的。你知不知道一个14岁男生说话声还软绵绵娇滴滴的给人什么感觉?我可以像个女孩儿那样,那你能不能爷们儿一点!”韦天天红着眼睛怒吼,浑身颤抖。 当韦天天回过神来,陆南枫已经走了,甚至没有背影。 那一年,韦天天13岁,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很在乎陆南枫的感受。她会在他面前刻意说话轻柔,他会做的女工她即使再怎么没有天赋也要学。她几乎整个夏天都在穿牛仔短裤与白色t恤,梳着短马尾。 只要这么做,就更像一个女孩儿了吧,他就会很愿意看到吧。 韦天天是个很别扭的女孩,所以吵架之后她和陆南枫先冷淡了几天。她盼着他会主动道歉,等来的却是对方离开的消息。 陆南枫离开了,他父母带他出国,去美国念高中然后学他一直梦想的造型设计。 于是这段有关于韦天天与陆南枫的青春期故事到此结束,因为时间终究打败了一切。再次相见,或者说再次联系,他已不是她心中的陆南枫。 6.首席造型师peter 陆南枫还是回来了,只是很少有人再叫他陆南枫,而是叫他peter。包括韦天天。 “嗨!peter!”这响亮清脆的女声响彻整个机场大厅,路过的风衣西装男或是皮包女都看着这个声源——韦天天穿着白色的连衣短裙,长马尾垂到纤细的腰际,一双美腿套着紧致的黑色丝袜。她踩着高跟鞋踮脚眺望着远处,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剪影。 “能不能专业一点?我这吉他在伦敦一区牛oxfordstreet的一家virgin唱片店 买的。这要是被你不小心给摔了,我还得托运到英国修理。”穿着绿色风衣蹬着一双奶白色漆皮长筒靴的男子脚步匆匆,他声音有些尖细,又因为语气急切显得刺耳。一只手拎着一个褐色皮包,另一只手兰花指指着他那扛着大吉他的助手数落着。 也许是听到了韦天天的呼喊,他抬起那张被保养品保养的水嫩光滑的脸,浅褐色的美瞳使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水灵灵的。也许是看到了韦天天,他本来不悦的脸色瞬间变化,张开嘴大喊着“天天我回来啦!”,双臂展开扑向前方。身后的助手提了下肩上的吉他,叹了口气。韦天天也同时奔向这边,她注意到了那展开双臂的男子手指摆了一个漂亮的兰花状。 机场里的行人有种进入了鸟林子而听到莺莺燕燕的错觉。 韦天天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别扭到底的女孩儿,所以在那个男孩跑去美国变身peter之后,她想方设法还是搞到了他的e-mail,两人开始了毫无隔阂的紧密交流,类似于,闺蜜。 韦天天会在电脑前笨拙地抹着面膜,听着大洋彼岸屏幕里的那个男子细致地往脸上贴着黄瓜,顺便吐槽美国帅哥不少就是肌肉太多体毛太重。这样的时光陪伴了韦天天四年,直到peter开心地说自己将要回国。 在美国他很提前自己的课程,基本三年要学的他生生地压缩成了两年,然后大学期间果断选择了2+2模式。一边学习造型设计一边给自己找锻炼技能的机会,从小型理发店到婚礼庆典,他剪过10美元一个的头发,也给泰勒斯威夫特临时化过妆。最终两年大学之后,他回国在中央戏剧学院学完自己的余下两年。 总而言之,韦天天重逢了自己的男闺蜜peter。经历了中考高考乃至丧母,这个女孩终于找到了机会让自己更开心的生活。 对于peter个人而言,他人生的辉煌,才刚刚开始。 刚到中戏报道能没等选课,他就收到了恒星的offer,恒星不仅报销两年学费还给他固定的实习机会以及实习生该有的月薪。于是年仅18岁的peter摸到的明星脸比一般人一辈子见到的都多,对时尚的独特理解以及他个人独特超前的品味使他渐渐地成长为恒星的当家造型师。当恒星要请某个大牌给自家还不出名的歌手客串演唱会的时候,peter给做造型远远比十万出场费要有吸引力的多。 今年peter24岁,他成为了国内公认首席造型师,然后他开始了又一兼职领域——经纪人。当恒星总裁主动上门敲开他家门的时候,他正在给自己的头发做保养。总裁看着他忙,他也只是一种我在日常生活你管不到我的态度继续着,完全的美式思维。 现在的peter在一架直升飞机上,狭小的空间他拼命地挽救着女孩儿略显苍白的小脸。他现在心里很慌,一方面是他刚刚不顾自己本来晕高的属性硬是拉着软梯登上了直升机。另一方面是他一直在回想那天总裁深情款款地求他接下做经纪人这个活是不是看上了新来的女星,那他干嘛对自己深情款款的呢。 在peter心里,他不仅是新来女孩的经纪人,还带点情敌的味道。所以,这女孩漂亮么? 他上了飞机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看起来苍白冰冷的女孩,漠然的眼神中有着夺魂摄魄的力量。于是他心里一沉,准备给这个丫头点颜色瞧瞧。 “你很怕高吧,真是麻烦你了。”还没等他接近,那女孩突然笑了,笑的异常美丽阳光,歉意中带着让人不得不原谅的力量。他看着女孩儿的眼睛,把刚刚的想法打消了。 “我们先换衣服吧,宝贝儿长得真漂亮!”peter还以温柔。 直升机上只有螺旋桨在发出声音,克劳德背对着几个人向下望着灯火通明的鸟巢,嘴里的香烟轻轻地冒着烟。花衬衫自顾自地低头看着手机。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克劳德看见了场馆边缘开始放着烟花,一个接一个的绚丽很是壮观。他按灭了烟头,扔了下去。转回了身。 “是时候我们两个男人出力了,我们要把这个正妹放下去。”花衬衫用港台腔配合着自己的服饰。peter看着他那被圆鼓鼓的肚子撑开的花衬衫,白了一眼。 “嘿,妞儿,记得要专……”peter看着银白裙子透亮的像是水晶似的女孩,哽住了。 “叫我唐薇。”女孩转过身子顺从地被绑上威亚,淡淡地说着。克劳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似乎又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眼前女孩的背影,安静的义无反顾。 第五十八章 此女暂不明出处(三) 1.最专业的后台 “能不能专业一点!”这种程度的呼喊很容易淹没在这里。 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化妆间里,每个人都尽量地让自己忙起来。可以看到身着粉色低胸长裙的几个女孩儿正忙着调整自己的礼服,还有的赤着脚踩在椅子上往腿上套着丝袜。裙子里的束腰把她们的腰部裹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细度,就像要讨好楚灵王的妃嫔。 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儿正在帮另一个弯着腰的女孩儿拉着后背的拉链,前者笨手笨脚不小心把后者及腰的直发搅进了拉链里,后者忍着痛苦头上冒出少许的汗水。 “哇!月姬不亏从忍者国度来的,真能忍啊。很快的很快的,这拉链太紧了……”正在与拉链作斗争的女孩儿尽量让自己轻松,但是冷笑话只让她更加紧张。被她各种蹂躏的女孩儿果断烦躁了,瞬间直起了腰板,被纤腰凸显的美丽线条一下子让另一面忙着补妆的男模特们纷纷侧目。 “呐……没办法,谁让你胸部那么大的,后面的拉链都不好拉……”一直碎碎念的女孩有点怕被责备,声音越来越轻。直起腰的女孩儿白皙的右手轻轻地打掉了那双笨手,左手直接掏进了礼服的前胸里,手链亮晶晶的在胸口晃动。她很粗暴地拉下了礼服,不管那露出半杯的胸衣,两条白嫩的手臂全都向后崴成了一个诡异的程度,两只手在后背飞快地操作着,轻掰开拉链头,将发丝全部拽出来,再将拉链头按好复位。整个过程只有20秒,被打掉双手的女孩儿完全被盲操的同伴惊呆了。 “拉链是最简单的机械了。”被叫做月姬的女孩儿声音很甜,她回过头向上摆了摆头,还挑了挑眉毛。示意愣住的同伴儿帮她把礼服前胸拉上去,她的手在后面开始缓慢地收着拉链。她似乎忘记了刚刚的疼痛,抬头看着明亮的水晶吊灯,眼前一排排的椅子与桌子上五颜六色的化妆品全被晃的泛着亮光。她的视线里,这里很新鲜。 挤来挤去的人们似乎都很有事做,他们让屋子里分外喧闹拥挤。没有人趁机在某个模特舞者换装时动手动脚,最起码,这里的美女帅哥似乎都一样,一样到你多看几眼也记不住。 “你们!能不能专业一点!”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做作与刻意。 大家都知道,不可以再说话了。他们安静地继续手里的动作,只是都面向着门口的那个人,眼睛里有着高中生静静地等待班主任公布模拟成绩并且分级排座的恐惧。 “还有30分钟!你们谁能告诉我,我们的女主角呢?她如果还不到位,我给谁做造型?我不给她做造型,她怎么上台?你,还有你,都给我问问去!快点!”在这个水晶吊灯璀璨明亮一个宝蓝色西装的纤瘦男子冲着两个白色露肩衫黑皮小短裙的性感女孩儿怒吼着,两个女孩儿吓的不住的点头。 “这里是化妆间,不是夜店!你看看你们的工作效率,我走开20分钟了,还有没搞定服装的!”这个有些娘娘腔的男子留着半长发,一侧刘海儿挡住了眼睛还染成了彩虹色。他每次大声讲话都会震动头部,于是漂亮的彩虹刘海儿也跟着震动。这个姿态恰好被刚刚搞定裙子的女孩儿看到了,于是她感到有些好笑。 “我们这里是最专业的后台,我敢保证比春晚还要专业!因为这是我的后台,而你们是我万里挑一的伴舞。你们上场的时间是一首歌的时间,怎么把握就看你们的。场下前三排那些大佬他们看的不是唱歌的人,因为他们睡不到。他们看的是你们这些渴望出名有钱的小姑娘,而你们也有这个需求,大家各取所需,怎么获益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别怪我话说的不好听,想要prada、lv、法拉利兰博基尼啥的就别按捺你骨子里的那股骚劲儿。”在大家的视角里,这个似乎很毒舌啰嗦的男子嘴巴里不断地喷着吐沫星子,很有女强人风范。 被叫做月姬的女孩回过头开始套她的丝袜,手中丝滑的触感使她有些兴奋。她低着头打量着周围有没有别人用不了的丝袜,她可以打包带回学校。 “还记不记得我说的要领?前奏之后要变阵,速度要均匀不能拖泥带水,流畅看起来舒服。有些人紧张找不到自己变阵后的位置,很简单,地上的每块升降台都会有提示,灯光晃得颜色相同的两块地板必然是属于一个人的。不过你要是色盲,那我也没招。”男子继续他的教学,虽然大有临阵抱佛脚的嫌疑,但是他只是强迫症犯了,伴舞们全烂熟于心了。 终于,手机的铃声打断了他,他摆了个暂停的手势,拿出了iphone7放在耳边。 “喂,嗯,我是peter。什么?”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浅褐色的美瞳泛着水波般的流光。 2.最美好的目标 克劳德一直把自己的业务范围定位的很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上面的解释是克劳德汉语老师告诉他的,因为他在学会了大多汉语日用词语短句之后,他问了一下他的老师“killer”在汉语里是什么。华裔老师盯着这个海蓝色眼眸很绅士的男子几秒钟后,很干净简练地说“杀手。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而这次,他的工作地点是鸟巢。 克劳德很低调地给自己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运动服,半开着拉链露出被胸肌绷紧的白色背心,披肩的金色长发被他扎成了马尾。这样装扮的了克劳德拿了一张地图,走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夕阳已经被城市的高楼大厦完全地挡住,华灯初上的城市也不缺那点原始的光线。他低头看着地图,于是很多年轻的女孩儿说着流利的英文来帮他。 如果没有正事他当然不介意多聊聊再一起喝杯咖啡什么的。但是这个法国浪子只是展露他如海神般阳光的微笑,然后用流利的中文告诉好心的姑娘自己要去郊区,打车要多少钱要走多久之类的。海蓝色的明眸看起来纯良友善,就像一个随时会大喊“中国是个伟大的国度”的国际友人。 于是经过几个好心姑娘的指点,又经过与几个老司机的斗智斗勇,他很满意地打到了车。作为一个丝毫不差钱的人,克劳德很完美的演绎了一个人无聊起来可以多无聊。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然后,然后就是无聊地花钱了吧。据说在追他假身份的国际警察还在荷兰转悠,那个鲜花公司小职员身份足足忽悠了他们两年。 下了出租车,已经晚上9点多了。克劳德看着周围幽暗的荒芜,尽管对电话是否有信号抱有一定程度的怀疑,他还是拨通了电话。电话那边声音嘈杂,似乎还有螺旋桨有力的转动声。接电话的同志以“你为啥不早打电话,我们找你找了多久你知道么……”为开头开始了批评指教。克劳德果断挂掉了电话,如同流落荒岛的特工战士等待救援。 5分钟后,一个欢快地转动着螺旋桨的直升机降临到克劳德面前的草地上。一个微胖的中国男人给他打开了舱门,这个男人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花衬衫与金链子让克劳德感觉自己在无意间接拍了这个国家某个叫做tvb的电视剧。 “如果,如果我早早地给你们打了电话,你们会跑到武汉市中心接我?”克劳德靠在舱门,没有往里面走。 “嗯,我们会考虑落在武汉大学的主教天台上。地方足够降落起飞。”花衬衫男子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对儿豆眼,克劳德开始对自己正在拍港台剧这回事更加深信不疑了。 “我知道你不信,你们老外思想还停留在我们中国人一件中山装穿个十年八载还能传给孩子,所谓传统美食饺子我们也就一年吃两回。”花衬衫摇摆着手中的墨镜,眼睛盯着克劳德手腕上露出来的表。 “我没有不信,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城市,即使你说这一片所有的店铺房产都是一个人的,我也信。雇佣我们这种人的老板,不就是那样的人么?”克劳德微笑地伸出左手,花衬衫向前一步双手全握住了,克劳德想往外抽一下却感到对方力量很足。于是情理之中地,花衬衫埋头仔细地看着他手腕上的劳力士,那表情给他个放大镜就是一个当铺老板。 “先生您这真是好表啊!先生怎么称呼?”花衬衫抬头瞪着豆眼咧着嘴巴。 “claude,克劳德。”金发男子向舱里看着,除了飞行员,后面还有两个座位。右边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孩儿,长发漆黑极不小心地洒出来一些。花衬衫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于是凑到他耳边。鉴于他那似乎装满油水的肚子,克劳德故意躲了下脑袋。 “这小姑娘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服务对象,你去看看,长得真是天然的漂亮啊!”听着花衬衫在耳边由衷地赞叹,他慢慢地走到空着的座位边,生怕吵醒什么的样子。 克劳德坐了下来,好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侧过身子看着身边的女孩儿。女孩儿像是刚刚离家出走的毛贼,一身黑色紧身衣,青春期发育良好的美丽曲线堪称完美。墨似的长发如瀑披散开来,遮住了秀美的半张俏脸。睫毛一动不动向上微微发卷,脸色白的像是瓷娃娃。 克劳德看着这个呆呆的女孩儿,心想自己见过那么多东方女性,也不曾见过这般美好的女孩儿。就如同一朵花一般,看了就会让人心情很好。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安静的女孩儿,感觉时间过的飞快。而女孩儿也对这种欣赏的视线不反感,或是说很麻木,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终于,克劳德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审美疲劳了,他试着收回视线。然后,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请问,现在几点了?”女孩转过了身子,眼睛看着他手腕上的表。 “啊……让我看看……嗯,11点30。”克劳德把脸面对着女孩儿的时候对方已经转了回去,但是那一刹那克劳德好像闻到了什么自己很熟悉的东西。只是思绪被打断了。 “喂,造型师是吧。你从后台出来,我们马上在鸟巢旁边降到半空,然后你爬软梯上来!”花衬衫拿着电话大声地吼着,像是故意与螺旋桨较劲。 3.震撼皇城 2016年8月17日晚,北京城。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下午的腾讯新闻,尽管有人质疑有人期待有人歪嘴一笑表示关我屁事。但是,大家不会想到一个小时后会是另一番场景。 北京市所有频道以及中央的几个频道合作开始了直播跟踪报道,新浪娱乐腾讯视频搜狐视频优酷网等等各大网络媒体也是全网直播。而这一切,都因为恒星国际突然在本部大厦播放了一个宣传片——关于那个18岁少女的梦幻星途。 视频里所有与恒星签约的艺人一个接一个的祝福这位即将到来的小师妹,足足有五分钟。然后就是几张鸟巢体育馆的演唱会场地造型图,原来的看台被鲜花与彩灯装扮着,下面超大的场地也被设置成华丽的贵宾坐席,桌子上酒水包装精美静待宾客。最后是正中央的舞台,燃烧着火光的几个大字——迎接世界的女王。 整个宣传片,只有传说中的女主角没有出现。 大家看到字幕中显示了现场各区座位票价以及演出时间。几个路过的女孩正一边喝着吸管下的果汁,然后她们集体呛到了。 喂喂!最外围座位票价零元! 啊啊!不是下午才出的新闻嘛,怎么今晚就开始! 还啰嗦什么,你俩快点过来打车,晚了免费票就没了! 一瞬间大家如梦初醒,本来声势浩大的18岁美少女降临京城应该是计划外好几天的事,但是现在就这么摆在眼前了。也许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到底有什么背景值得恒星这么捧并不是一个能够引起大家关注*的话题,但是暖场明星的阵容实在是豪华的令人咋舌。从打先锋的综艺节目新人歌手,再到为人熟知的大众歌手,最后又有几个实力宗师压轴。演唱会的歌手名单就吸引了一大票粉丝。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有两个地方挤得很满。一个是鸟巢内外,另一个是恒星本部。 恒星高管整个一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任凭各家媒体名记如何追问,他们都是对演唱会相关事宜没有任何消息提供。最后某个对此忍无可忍的高管说了一句“我们公司的首席造型师就是这次演唱会总策划,将来也是那位小姐的经纪人。” 然后peter的电话被打爆。 “喂喂,您好。请问您是peter先生么?我想问一下对于恒星这次的……” “喂……你能不能专业一点!喂?啊。对不起啊,我这边太忙,先不说了啊”被新浪派出的浪叔很有礼貌,所以他也吃了很有礼貌的回拒。他旁边的度娘似乎有点嗅到了一些苗头,她放下话筒很自信地掏出手机。 “喂,宝贝儿,请问是国内首席造型师peter么?”度娘语气轻柔,像极了千百年道行的狐狸。 “我再说一遍,都给我专业点!行了,我接个电话!”粗暴尖利的声音传来然后是一阵沉默。“喂,你好啊,我就是造型师peter,不过马上就亚洲首席了哦,哈哈……”果然听得懂妖狐说话的都是妖狐,浪叔听着电话里雄性的娇媚声音,只感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不管怎样,在对女人的了解上,度娘胜过浪叔一筹。 与此同时竞争的当然不止他们。优酷搜狐爱奇艺等等的摄像组各自拿着摄像机直接闯进了鸟巢内,有些没有经验的摄像组只是在外围先找几个群众采访,然后再偷偷地问观众后台的方向,只可惜大多数观众并不知道,一时又找不到相关的接待人员。 对于直播,谁抢了先机谁就是赢家。 于是老道的摄像组先是找到了场地里最不起眼的打扫卫生的阿姨,阿姨看着黑洞洞的摄像机一时百感交集,想自己来城里打工三五载,从不曾想有这被录上电视的机会。又想和工地的儿子说几句又想和课堂的孙子说几句,于是阿姨期期艾艾也算完成了自己这辈子荧幕处子秀。然后作为对恩人的回报,阿姨告诉了他们后台的方向,顺便还控诉了那里面的模特明星们很没素质,乱扔垃圾之类的。 夜晚11点50分,鸟巢内灯火通明,上下人头攒动,彩蛋缤纷。 大牌们都唱的差不多了,粉丝们也算尽了兴。但是毕竟主角还没出现,大家还是有点不满足的,毕竟这些都是前戏,前戏这么足*如果平淡无奇那岂不是砸了恒星的牌子。 “唉,不是说有18岁美少女么?怎么还不来?”人群中总会有人先提出异议,然后大家都恍然大悟般想起,一起附和着。现场突然就有些嘈杂,坐在舞台边的大佬们也颇有微辞。 “大家好,距离本次演唱会主角登场还有5分钟,请大家注意周围哦,她也许就在你们看得到的地方呢。”清脆甜美的女声在空中响起,大家全都开始喧闹着环顾四周。 夜空中,漆黑色旋转闪烁,俯瞰着一片辉煌。 4.生如夏花的少女 砰!砰!砰! 突然的烟花爆裂声把观众们的视线全吸引到了场馆的东北方向,如果此时俯瞰鸟巢将其看作一个大表盘。那么现在就是在用烟花倒数这最后一分钟。 砰!砰!砰…… 大家呆呆地跟着四周烟花的节奏转着脑袋,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场馆外圈上空,魔幻般的色彩与雷霆般的呼啸震撼着整个空间与观众的内心。一些外围免费票的观众着实体验了一下零八年没能参加的奥运会开幕式的震撼,终于,烟花走遍了大半圈还剩最后的10秒钟。 砰!舞台突然变黑,一切灯光照在场馆各处,分散摇晃闪烁,就像寻找猎物的九头蛇。与此同时,上空又飘来那清脆甜美的声音,“各位观众,请与我一起倒数!一起迎接我们的女王!” 五!砰!四!砰!三!砰!二!砰!一!砰! 最后一束烟花在空中炸开玫瑰色,所有游离的灯光瞬间聚焦到场馆的半空上。粉红色的,橘黄色的,花雨满天。在夜空的黑暗与光束的缝隙中,花瓣如精灵仙子般优雅超然。 终于,一切重归寂静。人们都抬头仰望着,看见天上的女王,含笑温柔。 少女穿上了银白色贴身长裙,一头黑发笔直在空中轻扬,一对儿弧度优美的小腿一条笔直一条微曲,娇小的水晶鞋直接透出了少女白嫩的小脚。她面若桃花,眼眸带笑,双手随意地掠过身边的花雨,美丽的脸上笑容就像夏日里明媚的阳光。 静悄悄的空间里响起了古调似的前奏,伴奏如侍者低吟,悠然淡雅。少女终于轻盈地落在了舞台上,纤手轻握麦克风,朱唇微启。清亮的嗓音瞬间响彻了整个空间。随着灯光的追踪,原来空空如也的舞台上伴舞们列阵待发。粉色露肩长裙的少女们胸口雪白饱满,脚上蹬着闪亮的舞鞋在各自的地板上有节奏地踏着拍子,灯光的与舞台的衔接使她们看起来更像是落下的花瓣化作的精灵仙子本身。 这时人们才看到大屏幕上的节目介绍。连笔圆润的艺术字——生如夏花,作词:朴树,作曲:朴树,演唱:唐薇。很简单的介绍,伴随着美妙的伴奏与合音。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 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我在这里啊 就在这里啊 …… …… 少女忘情地演唱着,从天而降到进入演唱状态似乎没有过渡却让大家感觉分外的自然。这女孩就该是从天境临凡,美丽的身躯带着花香与光芒,恰似这天地间唯一一朵纯洁。她就该是个完美的歌唱者——大家看着她,听着她,感受着生命如夏花般美好。 或者说,她就是绽放的夏花。 所有人看着这个美丽优雅的少女,他们忘记了赞叹,他们没有时间惊讶。清冷的声线与热烈的词曲交织融合,所谓天籁之音或是阳春白雪并不足以形容这样的演唱。少女或者说这个舞台的女王,她把演唱当成下达旨意的吟唱,强行地让所有人进入了如诗画颂扬夏花的幻境。空间内的人们神情虔诚,他们眼睛明亮感动地接受着洗礼。 “这是一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尾音轻柔绵长。少女定格了自己的姿态,她微低着头颅,美目微闭,长发垂在腿边。粉色的伴舞少女们从尾音开始到结束很流畅地围到了她的身边,她们用躯体组成了一朵娇美的花,花芯就是被粉色映照的透亮鲜艳的女王。 终于,一曲终了。 几秒钟的沉默后,掌声雷动。偌大的体育场瞬间由安静转为轰动,人潮浪头汹涌,气势犹如排山倒海。粉丝们准备好的写着自己真爱明星名字的电子牌全被遗忘在观众席的下,他们涨红了脸,大声地呼喊着。 “安可!安可!安可!”一声响过一声。 舞台最终还是暗了下来。主持人没有理会热情爆棚的观众,他们身着礼服款款上台,观众的声音以舞台为中心逐渐消失。伴舞们早就撤离到了后台,她们并不享受这个完全的配角演出。花瓣多如细雨,花芯才是主角。 但是此时某个换衣间里,一个并不在意做配角的花瓣正一只胳膊扭曲着脱下裙子露出修长丰满的身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听着电话。 “不得不说恒星很下本钱,任务完成的足够五颗星。唉,啥时候您给属下发个福利,也给我过把瘾好不?”女孩儿紧闭着一只眼睛,咧着嘴巴给自己套上了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裤,尽管有些艰难,但是她语气轻快。 5.陆南枫 在韦天天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男孩的名字被遗忘在心底。他叫陆南枫。 陆南枫在韦天天三岁的时候走进了韦天天的生活,或者说,是强势闯进。 那年三岁的韦天天在电子琴上敲打着一首《雪绒花》,虽然因为手指细嫩掌握不好力道,但是曲调已成。就在韦天天展示完了自己的才艺,赢得了韦氏夫妇与陆氏夫妇共同赞许的时候,四岁的陆南枫从母亲身后走了出来拉住了韦天天的手。 “天天妹妹,你太用力了。作为一个女孩子,你要轻柔一些,那样更符合一个女孩儿的气质。”男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很柔和,他把住韦天天的小手慢慢地按响了几个琴键,韦天天听着那几个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音阶,心里很慌大脑一片空白。 韦天天看着陆南枫那微微翘起的兰花指,飞也似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间。陆母看了摇头浅笑说自家儿子就是从小细心,细腻的不像个男孩子。韦母倒是很羡慕地说自家女儿虽然聪明可爱,但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做什么都一付马到功成的拼命相,怕是长大了命不好。 “以后让南枫多来玩玩,好让天天和他学学,这女孩子家不可以太硬气。”韦母淡淡地说着,眼神里满是夸耀般的宠爱。 “我打算让他俩上一个幼儿园。”陆母轻轻地点头表示同意。 午饭时,韦母去韦天天的房间叫两位小朋友吃午饭的时候,很高兴地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场景——韦天天正虚心地向陆南枫学习……学习给一个芭比娃娃做一个漂亮的造型。 韦天天的玩具箱里芭比娃娃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角色。韦小姐个人很喜欢可以变20种形的变形金刚,因为她一直在研究第21种。还有就是可以拼成各种长城堡垒或是怪兽的积木,她一直很宝贝地把它们一块块地装在一起,不想丢掉任何一块儿。 陆南枫在韦天天跑回了房间后不久跟了上去,他很有礼貌地敲开了门,然后看到了令他很不解的一幕。韦天天用积木做了一个高耸的城堡,手持等离子光刀的变形金刚站在城墙头似乎叫嚣着谁敢与我一战。陆南枫皱了皱眉头,走到了她的玩具箱边。 “女孩子应该玩娃娃,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他挥舞着手里被套上一个粉色小洋装下身却穿着长裤的芭比,杂乱的头发随着男孩的摇摆摇摇欲坠,看的韦天天心惊胆战。 “可是我不会打扮娃娃,你看她多丑……”韦天天低着头摆弄着变形金刚,小声地说着。 “没关系,我教你!”陆南枫笑着挑了下眉毛,很爽快地坐在了床上,把手上芭比的诡异外套全部扒掉。韦天天大眼睛瞪的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操作。 陆南枫把牛仔短裤与白色小t恤套在芭比身上,又给芭比梳了一个马尾,微卷的发梢向上挑了一下,显得调皮。“喏,这是长大后的天天。”男孩张开嘴笑着,露出白白的小牙。韦天天呆呆地看着莫名开心的男孩,心想他的牙真是又整齐又白。 韦天天终究学不会打扮娃娃,她把牛仔短裤白t恤的芭比放在了书桌上,芭比彻底离开了韦小姐的玩具箱。 在韦天天的强烈要求下,她不仅幼儿园与陆南枫在一起上学,小学与初中也在一起上。由于两家交好而且又是同班同学,韦天天与陆南枫形影不离。与他们恰好也在一起上过小学初中的同学都会说这俩人是从小订的娃娃亲,青梅竹马根本不能形容他俩的关系。韦天天对谣言毫不在意,倒是陆南枫总会在别人提起时严厉地说天天只是妹妹。 韦天天长成了英勇霸气的高冷女孩儿,每次陆南枫被其他男孩儿欺负韦小姐二话不说拎着板凳就往脑袋上招呼,打完了扔点钱一言不发地走人。陆南枫对此并不领情。 “天天,你是女孩子,你不可以那么暴力知不知道?”他语气仍然轻柔,面色焦急。 “陆南枫,我在帮你你没发现么?你总说我是女孩子,要我怎样怎样,说的好像你多懂女孩子似的。你知不知道一个14岁男生说话声还软绵绵娇滴滴的给人什么感觉?我可以像个女孩儿那样,那你能不能爷们儿一点!”韦天天红着眼睛怒吼,浑身颤抖。 当韦天天回过神来,陆南枫已经走了,甚至没有背影。 那一年,韦天天13岁,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很在乎陆南枫的感受。她会在他面前刻意说话轻柔,他会做的女工她即使再怎么没有天赋也要学。她几乎整个夏天都在穿牛仔短裤与白色t恤,梳着短马尾。 只要这么做,就更像一个女孩儿了吧,他就会很愿意看到吧。 韦天天是个很别扭的女孩,所以吵架之后她和陆南枫先冷淡了几天。她盼着他会主动道歉,等来的却是对方离开的消息。 陆南枫离开了,他父母带他出国,去美国念高中然后学他一直梦想的造型设计。 于是这段有关于韦天天与陆南枫的青春期故事到此结束,因为时间终究打败了一切。再次相见,或者说再次联系,他已不是她心中的陆南枫。 6.首席造型师peter 陆南枫还是回来了,只是很少有人再叫他陆南枫,而是叫他peter。包括韦天天。 “嗨!peter!”这响亮清脆的女声响彻整个机场大厅,路过的风衣西装男或是皮包女都看着这个声源——韦天天穿着白色的连衣短裙,长马尾垂到纤细的腰际,一双美腿套着紧致的黑色丝袜。她踩着高跟鞋踮脚眺望着远处,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剪影。 “能不能专业一点?我这吉他在伦敦一区牛oxfordstreet的一家virgin唱片店 买的。这要是被你不小心给摔了,我还得托运到英国修理。”穿着绿色风衣蹬着一双奶白色漆皮长筒靴的男子脚步匆匆,他声音有些尖细,又因为语气急切显得刺耳。一只手拎着一个褐色皮包,另一只手兰花指指着他那扛着大吉他的助手数落着。 也许是听到了韦天天的呼喊,他抬起那张被保养品保养的水嫩光滑的脸,浅褐色的美瞳使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水灵灵的。也许是看到了韦天天,他本来不悦的脸色瞬间变化,张开嘴大喊着“天天我回来啦!”,双臂展开扑向前方。身后的助手提了下肩上的吉他,叹了口气。韦天天也同时奔向这边,她注意到了那展开双臂的男子手指摆了一个漂亮的兰花状。 机场里的行人有种进入了鸟林子而听到莺莺燕燕的错觉。 韦天天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别扭到底的女孩儿,所以在那个男孩跑去美国变身peter之后,她想方设法还是搞到了他的e-mail,两人开始了毫无隔阂的紧密交流,类似于,闺蜜。 韦天天会在电脑前笨拙地抹着面膜,听着大洋彼岸屏幕里的那个男子细致地往脸上贴着黄瓜,顺便吐槽美国帅哥不少就是肌肉太多体毛太重。这样的时光陪伴了韦天天四年,直到peter开心地说自己将要回国。 在美国他很提前自己的课程,基本三年要学的他生生地压缩成了两年,然后大学期间果断选择了2+2模式。一边学习造型设计一边给自己找锻炼技能的机会,从小型理发店到婚礼庆典,他剪过10美元一个的头发,也给泰勒斯威夫特临时化过妆。最终两年大学之后,他回国在中央戏剧学院学完自己的余下两年。 总而言之,韦天天重逢了自己的男闺蜜peter。经历了中考高考乃至丧母,这个女孩终于找到了机会让自己更开心的生活。 对于peter个人而言,他人生的辉煌,才刚刚开始。 刚到中戏报道能没等选课,他就收到了恒星的offer,恒星不仅报销两年学费还给他固定的实习机会以及实习生该有的月薪。于是年仅18岁的peter摸到的明星脸比一般人一辈子见到的都多,对时尚的独特理解以及他个人独特超前的品味使他渐渐地成长为恒星的当家造型师。当恒星要请某个大牌给自家还不出名的歌手客串演唱会的时候,peter给做造型远远比十万出场费要有吸引力的多。 今年peter24岁,他成为了国内公认首席造型师,然后他开始了又一兼职领域——经纪人。当恒星总裁主动上门敲开他家门的时候,他正在给自己的头发做保养。总裁看着他忙,他也只是一种我在日常生活你管不到我的态度继续着,完全的美式思维。 现在的peter在一架直升飞机上,狭小的空间他拼命地挽救着女孩儿略显苍白的小脸。他现在心里很慌,一方面是他刚刚不顾自己本来晕高的属性硬是拉着软梯登上了直升机。另一方面是他一直在回想那天总裁深情款款地求他接下做经纪人这个活是不是看上了新来的女星,那他干嘛对自己深情款款的呢。 在peter心里,他不仅是新来女孩的经纪人,还带点情敌的味道。所以,这女孩漂亮么? 他上了飞机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看起来苍白冰冷的女孩,漠然的眼神中有着夺魂摄魄的力量。于是他心里一沉,准备给这个丫头点颜色瞧瞧。 “你很怕高吧,真是麻烦你了。”还没等他接近,那女孩突然笑了,笑的异常美丽阳光,歉意中带着让人不得不原谅的力量。他看着女孩儿的眼睛,把刚刚的想法打消了。 “我们先换衣服吧,宝贝儿长得真漂亮!”peter还以温柔。 直升机上只有螺旋桨在发出声音,克劳德背对着几个人向下望着灯火通明的鸟巢,嘴里的香烟轻轻地冒着烟。花衬衫自顾自地低头看着手机。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克劳德看见了场馆边缘开始放着烟花,一个接一个的绚丽很是壮观。他按灭了烟头,扔了下去。转回了身。 “是时候我们两个男人出力了,我们要把这个正妹放下去。”花衬衫用港台腔配合着自己的服饰。peter看着他那被圆鼓鼓的肚子撑开的花衬衫,白了一眼。 “嘿,妞儿,记得要专……”peter看着银白裙子透亮的像是水晶似的女孩,哽住了。 “叫我唐薇。”女孩转过身子顺从地被绑上威亚,淡淡地说着。克劳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似乎又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眼前女孩的背影,安静的义无反顾。 第五十九章 石城之鬼(四) 1.狮鹫峰 今天一队的司机不是周正宇,而是看起来神采奕奕的韦志刚。很明显后者一晚上休息的很好,开着车还哼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的调调儿。车上的怪物们都没有在意这个诡异的气氛,仍旧专心的各忙各的。 周正宇现在很疲惫。 “唉,我问你个事。你平时在家睡觉,你老婆怎么忍的你?鼾声如雷形容你简直不够用啊,你那是纯纯的工地现场搅拌机挖掘机二重奏啊。不说了,我睡会。”看着韦志刚坐在了驾驶席,副驾驶的周正宇气息很弱的控诉了昨夜室友,倒头就睡。衣服领子里面掖着一半,外面翻着一半,韦志刚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是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啊。”低声的叹息有些悲凉。 出了保康县的路边,风景开始变化了。道路很窄,贴着窗户就是长着杂草的排水沟。与排水沟相连,拔地而起一望不到顶的山被茂密树冠覆盖着。暗绿的树冠枝叶茂盛,很少透过阳光,就像是保护着大山本身与山中的万物。 那样的森林里,阳光也会被过滤成绿色的吧。韦志刚偶尔会看向窗外养养眼。今早起床被马一山“热情”地邀请去做二队的车,陪他解闷。但是韦志刚想了想昨天的极速山道漂移,疯狂的老流氓把中客愣是开出了当年对越战场上的坦克的感觉。想一想这么多年公安局总给马一山配专用司机也是对的,毕竟他们不想和交警队闹矛盾。 楚月仍旧勾画着什么,只是频率并不高,偶尔也会理理自己细碎的刘海儿看看窗外。白亮就像昨晚在网吧通宵的学生,到了车上直接自己霸占两人座斜靠着车窗睡着,微鼾似有似无。仇宝良看见周正宇沉睡着,也就把自己边上的窗户打开一些,抽着自己自制的“熊猫”。老气的脸上小眼睛眯眯着看着窗外的山林,对着它们吞云吐雾。 “睡醒了?你才睡了两个多点嘛。”韦志刚发现副驾驶上的周正宇睁开了眼睛,只是不住的打哈欠。一只手揉着眼睛嘴还歪歪着张开,有一种很解痒的快感。 “我们聊点正事儿。”周正宇把头对着韦志刚,一本正经地说。 “行。哈哈,说吧,知无不言,哈哈。”韦志刚看着周正宇一大一小的龙凤眼,眼白还血丝密布,活脱脱一个挤眉弄眼的兔子。 “昨晚9点多,我睡着了,你出去过,你去干啥了?” “哦,我去找老头子商量点事。”韦志林回过头仔细地看着路面,回答的很随意。 “我们不是一伙的么?你这样咱还怎么交心,你告诉我你和马局研究了啥。你要是瞒着,甭说他们几个,就是我,也没法信你。”周正宇声音很轻但是语气激烈。韦志刚听着引擎工作的低吟,一时有点无语。想一想在襄阳吃饭,马一山和他说的话,他也释然了。 “徐龙有问题,我昨天和老头子讨论要不要逮捕。”韦志林回答的很简洁。 “他还在犯罪?”周正宇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 “我和老头子都是多年刑警,对罪犯身上那臭肉的味儿太敏感。尤其是老头子,他那双眼睛,就是鹰眼。昨天,他想拔枪,但是他忘了自己便装了。唉,毕竟是老了。”韦志刚叹息着岁月让人衰弱,就像他感叹岁月也带走了他身边的人。 “那为什么没有逮捕?”周正宇追问着。 “老头子说了,此奇货可居也。没懂,神戳戳的。” 根据事先设置好的路线导航,两辆车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虽然从水泥路下到沙石山道后车子很不安慰,但是好在没有人晕车。 马一山本着老子吃过的盐比年轻人吃得饭都多,炸过的桥比年轻人走的路还多的霸气。很用力地从公文包里拽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地图,看了足足5分钟,然后坚定地看着他的同志们。 “这座山叫什么名字?”老局长一本正经地指着眼前的大山,略带锋芒的双眼扫视着众人。一干人面面相觑,都沉默着,心里寻思着我们还以为您这么见多识广您知道呢。 “就叫狮鹫岭吧。”白亮语气淡然,就像是很久以前就知来过一样。 “哦!哦!局……局长,这座山,真叫狮鹫岭!”一个二队的警察像被热水烫到了一样,先是惊叫着,然后拿着手机跑向马一山。 “不会的,小月在地理信息局有兼职,如果这个山有名字,她肯定知道。”周正宇有些不信,他看了看楚月,后者微微点头。 “楚月,问你个问题。”马一山声音低沉,看向了那个在会议上向自己举手发问的女人。 “您请讲。” “你们地理信息局发布某一座山峰的名字,有什么流程么?还是,想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可以不讨论不备案就命名?”马一山问得很专业。 “不是的,我们需要讨论与表决。流程会记录在案保存在资料库里,最后把命名报告到中央,上级指令可以使用,我们才能发布。”楚月的声音清晰平稳,像是新闻频道的播音员。 “哦,你来看看这个。”马一山把手机给了楚月,智能机的大屏幕上显示着一条腾讯新闻。 今日我国地理信息局发布了一批神农架附近原始山林的名称,其中保康县以西山区被称为狮鹫岭,其最高的主峰海拔3045米,被称为狮鹫峰…… 楚月抬头看了看眼前直插云天的高峰,又看了看正低头踢着石头子的白亮,没有说话。 2.于新格 白色的,全是白色的。窗子外的阳光照在白色的被子上,人也是白色的。 韦成最讨厌白色。但是此时,他被白色包围着。有些慌乱的少年掀开了被子,微长的头发被睡成了一堆杂草,英挺的鼻子上起了一个白色的小痘痘,瘦瘦的脸上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窗外的风送来了早餐包子的香味儿,韦成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猛地睁开眼睛。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了一扇打开的窗户,窗帘洁白胜雪。 “咕……”肚子催促着韦成下了床。身着白色睡衣的少年走的踉踉跄跄,一路打着晃走到了门前,轻轻地推开了门。 正对着这间卧室的是一排红色的沙发,沙发帘……白的像是抹了一层高露洁。大头式电视机上也盖着洁白的帘子,但是从帘子的整齐与平滑的感觉来看这个电视应该好久没人看了。相当于一种摆设,没了它房间会显得有些空。 韦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骨节突出,脚趾一翘还能看见几根脚筋。再抬头看见了墙另一侧的门,一个少女散乱着头发端着两个盘子也在看着他。一个盘子里有几个冒着热气的大包子,另一个盘子里满满的小菜,白生生的萝卜干翠绿的黄瓜看起来很丰盛。 “哈,早安,小成!”女孩的双眼笑成了月牙儿,轻快地走到饭桌前放下了食物。 韦成走到了卫生间,忍着小腿的酸痛。镜子里自己脸色像是营养不良,呈菜色。少年用力地捧了一捧水,很多水从指缝间流出。他用力地把水扑在自己脸上,再抬头看看镜子,白色的灯光渲染让他看起来有些病态的清秀。 “喂喂,你确定你要这么吃饭么?”少女看着鸡窝头的韦成拿起筷子奔向那碗白粥,不悦的表情立马出现在脸上,嫌弃的表情就像看见了鼻涕过嘴还笑的起劲的孩子。 韦成看见了女孩咧嘴拧眉的表情,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又拿起了筷子。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出家人,师傅,你不应该说句‘施主赐饭,感激不尽’之类的话么?” “哦,谢谢你。”韦成抬头道了句谢,又要低头吃饭。只是一股爆发前的气息与少女的体香同时到达了他的身前,他又抬起了头。然后耳朵被抓住,直接拎了起来。 “和我装傻是吧,过来把牙刷了,把头洗了!”女孩很不给商量余地的把他拉近了洗手间,然后给了他一个新的牙刷。韦成看着眼前的少女,单眼皮小眼睛就那么看着,然后吐了下舌头,就像一个可怜的小狗。 “呵呵,跟老姐姐装哈士奇是吧。来,宝贝,不洗干净了不许吃饭!”少女很夸张的挽起了袖子,韦成很乖的直接把头埋在了温暖的水里,清爽无比。 和两种人吃饭是最容易沉默的。一种是多年的朋友经常一起吃饭的,平时撂下筷子就是话题,所以吃东西总会默契的安静。另一种是很不熟悉的陌生人,默默的吃饭比没话找话聪明得多。只不过前一种很舒适,后一种很尴尬。 但是这后一种根本不在这俩男女身上奏效——他们完全没有尴尬。 两个人总是不小心夹到一样菜,然后默默地和对方较劲,看谁夹得多。于是两双筷子在盘子上方打着架,噼噼啪啪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很是激烈。韦成刚夹了几根萝卜条就会被对手顺着筷子滑掉,当然他也会趁女孩夹花生米的时候横插一筷子,引得女孩花容震怒。 1个小时的早餐就这么吃完了,韦成坐在了沙发上养着神。看着女孩捡好了桌子,在厨房里刷完了碗,然后又扫了地。这整个过程他都看得理直气壮的,丝毫没有要帮忙的觉悟。 其实韦成心里是疑惑的。他知道被人喜欢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就像以前高中一个班的一个女孩子,总是拿一些简单的问题问他,然后说你帮了我我要请你吃什么什么,最后造成了好像他们很熟,全班人都在那他们开玩笑。始作俑者的女孩一般会红着脸尴尬的笑笑,然后一付你们说的我可没承认的样子,心里开心的要命。 再比如昨天的女孩,在店里看着自己足足半个小时,临走的时候又要电话又要名字。如果这不是搭讪,那聊天软件上的约炮都是纯洁的了。 但是让韦成疑惑的是这个昨天看起来特别喜欢自己的天然呆女孩,今天变成了凶狠的洁癖女人,没有温柔的情意。 “喂,你想啥呢?”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坐在了他身边,一双玉手在他眼前晃着。 “哦,没什么……那个……谢谢你。”韦成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呵,谢谢我。那你知道我叫什么么?” “哦,那你叫什么?”韦成有种莫名的恐惧。 “记住了,姐姐我叫于新格。”少女扬起头说着自己的名字,很满意韦成的反应。 韦成摸了摸身上,想从口袋里把手机找到看看有没有短信。但是白色的睡衣紧贴着瘦弱的身子,这衣服不是他的。 “你脱了我的衣服!”韦成脸色涨红,几乎是吼着问的话。 “是啊,你衣服那么脏,还怎么穿?我给你洗了!”于新格被吓了一跳,但是反应很快,又喊了回去。 “你脱了我的衣服!”少年再次重复。 “不脱我怎么洗?再说了……啧啧……那么瘦,要啥没啥……”于新格故意撇着嘴摇着头。 韦成红着脸四处看着,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插座前,拿起了自己正在充电的诺基亚。细长的手指左键加米键按的飞快,然后打开了电话本。于新格看着暴走的韦成,偷偷地笑着。 “喂?姐,姐……”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 3.绘图鬼才 在楚月成为地质研究者之前,没有人会相信她本来是一个专业美术学院的素描老师。 一个晴朗深秋的午后,北京除了有点多风有点雾霾之外,没什么不好的。32岁的楚月正在课堂上讲给大一新生素描理论,投影仪照的墙面发白,年轻的女老师一直低着头用麦克讲着画图前要定的比例,在面板上勾出一些无趣的铅色框框。 对于这种一看就是刚留校没有经验的老师,学生们是随和的。前排的有志青年飞快地记着板书,并且在自己的画板上试着练一练。 中间的同学们则是围着一位博学的资深评论员,慷慨地讨论某位国民好男人被曝光劈腿某女星,评论员翻着白眼嘴角冒沫一口一个“婊子配狗天长地久”,那状态就像她就是被甩的女人,骂的很是解恨。听众们啧啧感叹世事无常,多愁善感的还会轻抹泪裳,为被抛弃的女人感伤,为自己看好的却又消逝的爱情悲叹。最后评论员会专业的点睛之笔,来句“你们知道么,就因为这事曝光,那谁又没上头条!”然后听众们合群的为躺枪的明星笑了。 最后两排的同学比较平和,他们有着睡不完的觉。 楚月一开始是对这种状况是很不满的,但是经过几次挫折之后她也明白了自己有些幼稚,于是慢慢地麻木了。久而久之,楚月还觉得这是一种方便,她可以讲讲停停,累了可以坐一会儿,某个朋友来了短信可以有空回复一下。 然后她在今天这节课上刷新了她的不负责任记录。手机震动着显示着来电,她小心地瞄了一眼学生们。前排的依旧记着板书,中间的依旧伦理八卦,后面的依旧伏案大睡。整个画面似乎只有她是局外的,其他的都在按规定好的程序有规律的活动着。楚月伸出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开始向门外走着,低下头按下了接听键。 “哎呀我去,你个死丫头,这么久才接电话,你想急死老娘啊!”女人的声音尖细急切。 “我,我正在上课呢……”楚月刚好跨出门,回身看了看那个与她似乎没有关系的世界,关门离开。 “上课!上课!一个30多岁的老姑娘还嫁不出去还给人上课。你是能嫁给课堂啊,还是能嫁给校长啊?我告诉你啊,这回这个性格和你很像,估计能成。人家北京本地户口,在科学院工作,搞地质的,也是因为工作忙性格古板没有恋爱,你把这个给我抓住啊!唉,不多说了,我这又进来一条电话,我过会儿把约会地点和他的手机号给你。机灵点,长点儿心!”风风火火的红娘挂掉了电话,留下崔莺莺站在原地大脑空白。 全聚德是北京有名的美食,在早先就是京城最出名的店之一。来来往往的食客多半是大江南北的旅客,带着进京不吃全聚德鸭子会有遗憾的想法,燃烧着自己的吃货之魂。按理说在全聚德请客既有特色又有心意,绝对攒面子,但是约会倒是很少见。 此时的楚月就看着面前的男人熟练地拿起一张荷叶饼,卷上生菜葱花,抹上一点酱料,最里层夹了一片鸭子肉,然后裹了起来。轻咬一口,细细咀嚼。 男人脸盘有些圆,带着无框的眼镜,仔细看看会发现有些滑稽的龙凤眼一大一小。身材长相都是不差的男人,而且身世背景也好,但是会沦落到和她相亲楚月自己也不懂。 “你好,我叫周正宇。你是楚月,素描老师,对么?”男人可能是有些饿,先吃了一口才开始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楚月,是个素描老师。”楚月看了看窗外,阳光并不刺眼。几个青年并肩而行,要在北京城大干一番的样子。一个老妇挽着她的老伴,两人走的极缓慢,可能几十年前他们也这么走着。世界还是那个样子,有人心潮澎湃,有人心满意足,只是和她没有关系。再次转回头看了看正在吃烤鸭的男人,她又有些烦躁。反正又彼此不心动,何必浪费时间。 “你素描实力很强?可以将短时间看过的东西迅速成画,基本清晰准确,是么?”周正宇又咽下一口烤鸭,右手去拿一个水杯。 “还好,算是一个特长。”一般这个时候相亲的男人已经将他的创业史讲述了一半儿了,顺便穿插几个和他有关的女人以示自己的魅力。但是这个男人似乎只是对烤鸭和自己的工作感兴趣。 “跟我做吧。”周正宇的语气很坚定。 “啊?”楚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哦,我是说干地理研究。你的能力我很欣赏,我有一些教你快速入门的招数。工资一个月两万,出大活有提成。先别急着决定,考虑两天告诉我。”周正宇说的缓慢,可能是方便楚月理解,也可能是因为嘴里有食物。 “嗯,我朋友告诉我说……”楚月听了周正宇的话有些尴尬,。 “相亲?哦,不这么说你不会来见我的。对不起……”周正宇看着低着头的楚月,有些心虚,两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喂,小月!”突然双手被握住了,楚月感受着温暖,下意识的想抽出自己的手,惊慌地抬头看着周正宇。周正宇神情还是那么认真,也在看着她。 “记住,我们单身,是因为我们优秀啊!世界很无聊对不对,男男女女的都很无聊啊对不对,那就不要理他们!我们有很多有用的事情去做啊,我们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让那些无聊的人跟着我们的节奏去生活,这不就够了么!所以,我们这样的人,不是某个人的,是属于这个无聊的世界的啊!”周正宇有些激动,他紧握着楚月的双手,甚至感觉到了她手上的汗液。低沉的声音说着话剧台词一般的话,被食客们的喧嚣淹没着,却句句传到楚月耳朵里,犹如钟鸣。 约会就这么结束了。第二天,楚月递交了辞呈,奔赴中国科学院,成为了周正宇博士的学生兼助手。从此,世间少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素描老师,多了一个外号是“绘图鬼才”的女人,楚月对此非常满意。 4.迷路 狮鹫峰上的树木,比在路上看到的道边的树木还要茂密的多。如果看一看树干,就可以发现大多是老树,一人环抱的树木算是小的。韦志刚看着怪物们各自拿着自己的专业设备开始出发了,只有白亮拿着电脑在原地操作着。他想去看一看这个年轻的电脑高手在做什么,但是想一想自己也看不懂,就没有过去。 本来韦志刚不会这么无聊。只是马一山知道了这座山的名字之后,就像完成了任务一样,嚷嚷着要带着几位公安局同志去访查附近山民。还没等韦志刚挽留,马一山就很语重心长地对着他与周正宇说“你们更有能力,作为一个老年人和你们组队还真是放心啊,去干吧,我支持你们!”然后驾车离去。 真他妈是个不负责任的老流氓。韦志刚心里恨恨地想。 8月的天气虽然炎热,但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天气有些多变。尤其现在这狭小的山道上,高海拔的地段可能十里不同天。韦志刚回到了车上,拿起了他的外套。 披着外套的男人显得有些冷酷,他一步步地走向密林深处,没有回头。 周正宇与楚月一起行动着,楚月仍旧拿着本子与铅笔,5h的铅笔被磨的尖尖的,被死死的攥在手里。一开始仇宝良也和他们一起进的山林,但是中途说少带了一个胶卷就折返了回去。周正宇看了看背着三脚架与小木箱的男人,示意楚月继续走。 山林里的阳光并不是被过滤成了绿色,又清新又温暖,那只是美好的想象。周正宇此时踩在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灌木丛中。由于越是深入树木越是繁茂,遮天蔽日的树冠都重叠在一起。原来的边缘地带倒是有些光亮,现在的地带每走一步视线都会越窄,就像是离地狱更近了一些。潮湿的空气把他的外套打湿了,粘在身上有种黏糊糊的感觉。 周正宇停了下来,看了看有些阴暗的四周。楚月就像一个随从,周正宇停下的瞬间,她也停了下来,只不过眼睛直直地看着周正宇,就像等待命令的士兵。周正宇扭了扭脖子,摘下了眼镜,眼前一切都很模糊。大手轻轻地拍了拍眼前的树干,手心感受着树干上纹路与伤疤的摩擦,有些痒。 周正宇回过头看了看楚月,后者在他回头之前就准备好了一根红色的丝带,然后递给了他。他拿着丝线,给自己戴上了眼镜。微弱的光线下可以看出丝带上写着黑色的“1”,周正宇咽了一口吐沫,把丝带死死地系在了树干上。 “磁场有变化!”突然楚月语气急切,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似的指南针。周正宇停下来看了看她,脸上面无表情的女人头上出现了汗珠。 “不能啊,距离刚刚做完的记号地方应该不过100米。”周正宇走到了楚月身边,刚才他们走的方向在指南针上是西南方向,但是现在指南针来了个90度的转变,指向了西北方。 “我们做下第二个记号,然后回去找第一个。”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周正宇深吸一口气,把一个写着数字“2”的红丝带系在了树干上。楚月手里拎着一个小仪器箱,转身回头。周正宇突然愣了一下,快步走上前去把仪器箱抢了过来。 “我来拎着gps,你记性好,按照你刚刚画的,咱们走回去。”周正宇声音很低,像是怕别人听到。楚月听着林子中连虫鸣鸟叫都没有的寂静,心里有些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把箱子交给了周正宇,但是不知为何,心里极度的抗拒。 “不好,小心。”周正宇轻轻地说了一句。他刚刚接过箱子,就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那种锁定猎物的感觉就像一条野狼。 话音刚落,楚月就被周正宇扑倒了。被男人沉重的身体压在身上,楚月闻到了一股汗味,身体下有阵阵草香。她微闭着眼睛,记忆里全是刚刚走过的路,遇到的每一棵树,它们林立在自己的身边,就像以前自己教过的那些学生。它们就被设定在那里,无论她如何行动,都在那里,就像是它们组成了一个的世界,唯独孤立着她。 别想这些,楚月,不能想这些! 楚月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自己把手抓进嫩嫩的草里,插进泥土中。她想用痛感消除困意。 楚月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的黑了,她躺在一个相对平整的地方,身边有一棵粗壮的大树。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还没离开树林,一只蚂蚁在她的手上爬着。它是不是也在研究着地形呢,就像我们在这里,渺小的还不如一只轻车熟路的蚂蚁。 “几点了?”楚月听着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熟悉。 “晚上7点多。抱歉把你压得昏迷了,当时确实危险……”在自己身边,周正宇的声音带有歉意。听到了他的声音,楚月安心了。 “gps没有信号吧?” “见鬼,我们这个gps是搜索信号能力最强的,在大兴安岭林区也用过。妈的,到了这里居然没有信号!”周正宇有些懊恼。 “那,我们就出不去了,对吧?”楚月的声音很轻,没有任何恐惧,好像在说“我回家了”那么轻松。周正宇看了看身边躺着的女人,很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 “我会带你出去,不会抛下你。” 5.进山访查 马一山没有说谎,他确实带着3个二队的警察去访查山民了。 汽车离开了狭窄的山道,回到了保康县到神农架地区的公路上。才走了10多公里的路,天就开始了下起了蒙蒙的小雨。马一山没有开车,他坐在后排靠着窗户闭目养神。当那晶莹的小水珠打在车窗上,映出了马局长那张有些衰老坚毅的脸上时。他像是察觉到了那一只只小眼睛看着他,他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窗外。 “唉,下雨天,留客天啊……”轻声地感叹着。 开车的警察有些诧异。一个是马局长好不容易得到了开快车的机会却放弃了,再一个是本来任务区是狮鹫岭这一带,但是马局长下令要他把车开出狮鹫峰一带,向神农架北部进发。导航地图上显示,神农架北部临近房县与武当山。难道老局长心血来潮带我们去武当山旅游?开车的小警察心里胡思乱想。 “停车!”后排传来了马局长低沉的命令,车子很听话的靠边停下了。 四个人陆续从车上下来了,三个年轻的警察对马局长的命令有些不解,他们用手护着脑袋,围着这个因为谢顶而不太用保护发型的老男人。 “嘿嘿,你们看看你们,你一个个还打理头发。你们再看看我……哈哈……”马一山笑的很爽朗,伸手摸了摸自己又短又稀的头发,其他几个年轻警察看着这个搞笑的老男人,也是忍不住笑。 “那个,小胡啊。你看看你这个车停的,就在这个道边,你说咱一会儿上山这车咋办。没人看着不说,还挡道……”马局长看了看停下的车,开始训斥开车年轻的的警察,但是语气温和,没有真心怪罪的意思。 “不是,局长,您也没说要上山啊。我还以为您嫌呆在任务区太累,打算兜兜风呢,嘿嘿……”看出马一山没有生气,胡晨一边挠头一边贫嘴傻笑。马一山转过头看了看眼前的山,那三个小警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有一条小毛道。小路上花草稀少,微微露着发黄的地皮与山石,被雨水浇的看起来有些泥泞。 “局长,我们要走过去?”胡晨微微弯着腰,把头附到了马一山身边。 “小胡啊……你跟了我在办公室呆了多久了?” “啊,我是两年前来的局里。当时就直接做您的秘书,做了两年了。”胡晨依旧保持着那个有些累的动作,表情有些谄媚。 “是啊,两年了……自从3年前一次案子,我受了伤,上级就没有让我接手过刑事案与特殊调查任务。还好志刚那小子有点本事,刑警队的案子基本没啥差错。”他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泥与草被碾得有些发滑。 “你们还年轻,谁也不能在公安局混文职混出门道。这次任务结束,你就去刑警队报道,和韦志刚好好学学。”马一山再次语重心长,目光斜视这胡晨。 “您也不老啊……局长……”胡晨直起了腰板,目视着前方。 “走,走过去。”马一山提高了声调,指着眼前的小毛道,自己开始小心地向杂草丛生的排水沟里走着。沾满了雨水的小草打湿了他的裤腿角,他没有在意。其他几个警察有些惊讶,局长穿着皮鞋与干净的裤子,可是却一点也不怕脏,微微发福的身体在小陡坎上有些倾斜。他们没有犹豫,也跟了下去。 通过了干涸的排水沟,四个人爬上了山脚下的小毛道。泥泞的小道有些滑,胡晨一边稳住自己的步伐,一边扶着马一山。 终于走到了半山腰,视线豁然开朗,阳光完全地光耀着这片被开垦的土地。年轻的警察有些震惊,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小村庄,虽然不热闹,但是可以看到缕缕炊烟。小村庄人家并不多,看起来不到30户。马一山站在前面,露出了微笑。他慢慢地蹲了下来,随便抽了一根嫩嫩的草芽,放在嘴里咬着,看着这个温馨的小村庄。 “小胡,你看那户人家。”马一山指着村头第一家,土坯房冒着炊烟。胡晨看了看,在他身后轻轻点头。“你去,和人家交流交流,让他们接受咱们的访查,能留宿就更好了。”老男人轻轻地说着,拿出了被他咬烂了的草根,一股鲜草的汁液留在舌尖,微甜。 胡晨说了句“得令”就离开了。马一山缓缓地站起身子,看着年轻人很有劲头的样子,心里有些欣慰。待胡晨走出几十米远,他才摆手示意跟上。 胡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庄户人家的院子,一位老人正在砍柴。老人穿着背心与大短裤,黝黑的皮肤上全是皱纹,看见了有外人进院子,他抬起了头,汗水顺着额头上的皱纹流了下去,他一手杵着斧头站着。浑浊的老眼看了一下年轻的陌生人,微微张开了嘴巴。 “你找谁?”老人的牙齿发黑发黄,还有几颗已经掉了。 “哦,是这样的,我是警察。我们想来你们这调查一些情况……”胡晨穿着半截袖与牛仔裤,严肃的样子倒是像个警察,但是明显老汉不买账。 “你调查个啥,你穿的这个样子你唬谁?我告诉你,我们这啥事没有,你给我走!你给我走!”老汉没等胡晨说完就变了脸色,圆瞪双眼,两只手抓着斧头拖着向门口走去。胡晨一下慌了神,赶忙向门口退去,掏着口袋里的警察证。 “老人家,你……你别急……我有证件的……”年轻人慌了神,怎么掏也没掏出证件。 “哈哈哈哈,老哥哥,老哥哥。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突然一阵笑声传来,老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又有三个外来人站在自家门口,为首的是一个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看起来比他年轻一些,微胖谢顶。 马一山发现老人放下了斧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就微笑着走上前去。 “唉,老哥哥。你看这天,下着小雨,也不知道会不会越下越大。想进您家讨口热水喝,嘿嘿……” 老汉看着马一山很老实的样子,抹了一把自己头上的水珠,右手指了一下屋子,转身进屋。马一山等四人也跟了上去。 6.刑警修养 “你们先进里屋,我去烧点水。”老汉的口音有着湖北人的特点,虽然牙齿不全,但是口齿却很清晰。一双手上厚厚的老茧磨得有些发亮,赤脚站在地上,脚趾甲引人注目。黑褐色的脚趾甲有些棱角,断层如风化石一般,层层参差不齐。 “老哥哥,不要太麻烦……”马一山带着歉意的微笑挥着手,老汉也还以纯真的笑。 四个人进入了这个朴素山民家的里屋,屋里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家具的。一铺土炕上有个小炕桌,角落里被褥叠的很整齐。一个木桌子,两把木椅子。马一山坐在了炕桌旁,胡晨坐在了另一侧,另外两位警察坐在了椅子上。马一山看着老汉慢慢地走出了屋子,拿着桶去外面的水缸打水,安心了不少。 他转回头看了一眼正暗自发呆的胡晨,年轻人眼神呆滞,像是陷入了沉思。 “哈哈……”马一山突然笑了,这让沉思中的胡晨有些不解,他看着笑的爽朗的局长,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胡啊,你知道么。我当年从部队自己要求转业,当时由于军中立功多,就空降成了刑警队队长。但是,第一年,我办成的案子是全队最少的,也就是全队贡献率最低。你知道,为什么么?”马一山抬起头,下巴扬起,眼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这标准的神情是他进入故事环节的标致。胡晨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因为我是当兵的啊!当兵的向来不会好好说话,总是大声报告一样,弄得好像和谁都要打起来似的。这就让我无论是问证人还是审犯人,都不受待见。我记得有一回,一个目击者很好心的来提供证词,结果就因为我总是义正严词地喊‘你的话如果是胡说,我可以说你诽谤,所以不可以做假证’之类的话,搞的人家很是厌烦,就没有作证。” “然后呢,您是怎么学会的?”胡晨半个身子探过去,问的很急切。 “我啊,知道自己不行。就自己主动降级,跟着队里的人学。我就发现啊,人家一个个的脾气都很好,尤其是对目击者与自首的犯人。刑警啊,需要理性办事,动脾气不如动脑子。后来,我全队贡献率达到了第一,就又当了队长啦。”马一山语气虽然低沉,但是一直面露笑意,歪着头很满意地看着胡晨,后者正不住地点头。 马一山正要继续用这种故事法训导年轻的警察,老汉进了屋子。赤脚的老汉憨笑着向几个人打招呼,也许是家里很少来这么多人,他有些局促。 “来来来,老哥哥,您坐这来……”马一山正要动身让位,胡晨抢先了一步。年轻人一手撑炕,直接蹦了下来。他一手扶着老汉的腰板,一手拉着老汉的手。老汉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嘴里含糊着“要不得,要不得”脸冲着扶他的胡晨笑,露着一口丑陋的牙齿。 马一山又重新坐正,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老汉,保持着微笑。 “老哥,你们家姓什么?” “姓张,我儿也姓张……”听到老汉这么说,椅子上的年轻警察听到都忍住不笑,老汉倒是自己被自己逗笑了。“不是,我的意思啊,这是我儿家,他姓张,我也姓张……”老汉又补充一句。转念一想,这么说也不太对,就双手摩擦着裤子继续憨笑。 “哈哈,我知道了,老哥姓张。张老哥,你这家里几口人啊?” “四口人,我,我儿和儿媳妇。我孙子去镇里上学了,一周一回家。我在家也没啥事干,就看看院子,砍砍柴禾。那俩口子进里山采药去了……”张老汉很健谈,也可能是长时间没人陪他说话。马一山也很有聊天兴致的样子,开始追问。 “里山?老哥,这里山是啥意思?” “里山就是内山,咱们这连半山腰也算不上。顶多是这大山外围,越往里面走,越不好走,但是好东西多啊。像药材啊,奇兽啊,多着呢。”张老汉眼睛一直看着马一山,对着这个小村庄和后面的山林指点着,表情认真。 “可是这天还下着雨,他们不回来么?”马一山看了看外面,雨下的好像更大了。也许是地势高的原因,阴云滚滚的苍天似乎离他们很近。 “里山不一定下雨啊,再说,就这点小雨在里山是没有多少落地皮的。”张老汉顺着马一山的目光看着外面。 “老哥,你们这里一般很少有外来人吧?我看这进村的道就那么一条露土的毛毛道,你们也不咋出去是吧?”马一山声音轻了些,试探性地问着。 “不不,你们理解错了。也有一条道是能走牲口车的,要不咋送孩子去送孩子上学嘛。在村另一头,有条两马车宽的道,那是我们自己修的,直到山神像。山神像在崖顶,30来米高的崖下就是一条公路,国家修的。我们在这山崖上下修了一条绕着弯的缓坡,就这么和外面交通嘛。”老汉讲解的很有耐心,一边说一边手比划着。 “山神像?”马一山身子向前探了一大块,双臂压在炕桌上。 “就是我们这些山民祖先供的,图个太平。” “那这么说,老哥你们这里,经常也会有外人来是吧?” “经常算不上,但是这两天倒是有。”张老汉仰起头,眯眯着眼睛,回忆着。 “哦,我想起来了。前好几天,有个光头男的。长得结实,皮肤有点黑,来我们这了。我看他之前也来过,倒是没来我家,我也不知道这人来我们山里干啥,不知道……”老汉一边说一边摇头。马一山看着老汉,没有继续问话。 7.我家有弟初长成 闪着红色灯光的登机口前排着一条长龙。穿着廉价西装的男人和短裙黑丝浓妆艳抹的小姑娘中穿插这几个带着口罩的背包青年,他们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手机,珍惜着最后几分钟使用手机的时光。 这是韦天天第一次排队登机。 挤在中间的韦天天尽量与后面的大胡子男人保持距离,对方还总是有意无意地贴上来。前面的短裙女孩腿不是很长,为了显得腿长,她特意让自己的裙子也保持了仅仅包裹住了紧实的臀部的程度。韦天天闻着她身上劣质香水的味道,果断戴上了口罩。 作为一个没有睡懒觉习惯的女人,韦天天早上起床给父亲做了早餐。但是她没有吃的机会,公司老总打电话让她坐最早的班机飞回上海,她的助手已经订好了票。 因为适应了这样的工作节奏,韦天天握着电话“嗯嗯啊啊”的答应着。挂电话时她偶然听到老总很满意地说了些歉意的话,大意就是希望自己谅解,会补贴的什么的。正在飞快地把衣服装箱的韦天天,在挂了电话才想到这个疑点。 于是,半个小时后收到公司里她的助理给她订的飞机票的时候,韦小姐有些歇斯底里。 “经济舱!经济舱!我当时选你做助理的时候有没有给你定规矩,无论多急的飞机,哪怕头等舱被奥巴马包场了,你也得给我弄到一张!什么?搞不到?我不管,你工作做不到位回去我就申请换人……行了,别哭。听没听到,别哭!听好了啊,再有1个小时20分钟,我会到达机场。我下了飞机一定要看见你和一个出租车司机接站,好了,好好干,我挂了!”韦天天挎着lv包一手拿着票,一手拿着手机大喊大叫,小巧的耳朵上挂着一个粉色的口罩。过往的人都看着她,心想这么嚣张不是三线明星就是小三。 韦天天没有无聊玩手机的习惯,何况大庭广众把vertu拿出来摆弄不是好习惯。她向前望了一下,红色的灯更近了。拿着扫描仪检查的安检员是个年轻的帅哥,韦天天心情稍微好了些,嘴角在口罩里微微扬起,正了正身子继续安静的排队。 突然,lv的包里传来一阵阵震动,那个不安分的vertu被某个人召唤着,催促着它的主人。韦天天麻利地拉开包,纤长的手指拿出了斜角键盘还镶着宝石的尊贵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弟弟,她迫不及待地按了接听键。 对于这对儿姐弟来说,无论是谁打电话给谁,都是韦成听韦天天尽情地燃烧话痨之魂。所以韦天天刚刚开启了体内的话痨启动程序,本着“我好想念我亲爱的弟弟,我有着说不完的话”的原则。大脑里开始疯狂的组织问候,嘱咐与问题。 然后,在韦小姐准备释放的瞬间,格局变了。 “喂,姐,姐……”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韦天天心里一下就慌了,一时间准备好的话在脑袋里成了浆糊,一句也想不起来。她从没感觉到自己弟弟如此的惊慌。 “阿成,你怎么了?”心绪平复以后,她轻声地问了一句。 “被变态脱光了衣服看光了,一个混蛋女变态。姐……我还没结婚呢啊……你说谁变态!韦成,你别跑,你给我过来……我不,我就不过去!”电话里少男少女斗嘴打闹。 韦天天的思维从浆糊又变成了一片湖,一片无力流动的湖。 本来她以为韦成被绑架了,所以说话才那么颤抖。也许他说句话之后,电话那边就会传来恶狠狠的男声,叫嚣着24小时内必须把1000万送到某某废弃工厂,要不就撕票。但是她的生活还没有这么黑暗,电话那头也从想象中的黑道风云变成了情景喜剧。 “你们闹够了吧,闹够了就滚回家来!顺便让爸爸看看他未来的儿媳妇。我是没工夫听你们恩恩爱爱甜甜蜜蜜了,回见!”韦天天听着电话那头的喧闹小些了,就冷冷地抛出一段话,直接挂了电话。 韦天天此时心情超级好。后面的男人企图占便宜被她理解为本小姐漂亮性感有资本,她甚至想叫下前面的女孩一起聊聊平时喜欢的香水,还想等到帅哥安检员面前抛个媚眼不给电话耍耍他。 自家的笨猪,终于会拱白菜了! 对于韦天天这些想法,韦成是不知道的。他呆呆地看着被挂掉的电话,连解释都没来得及。握着手机的韦成退到一个大卧室,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个房子还有一个双人大卧室,床上放着一套很少女系的白色内衣。 “你给我出来!”于新格发疯似的冲进了屋子,红着脸把呆住了的韦成推了出去。韦成还没反应过来,脑袋里全是那白色的…… 突然,他手里的诺基亚震动了,黄色的小屏幕上显示着“夜神月”。少年抬头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屋门,面沉似水,转身走开。 8.北极星之夜 楚月又醒了,周遭的漆黑与掌心的温热告诉她,这不是梦。 人在漆黑寂静的环境中会做各种感怀与对应的表情,反正又没人看自己。楚月此时的表情有些惬意,因为她难得找到了童年的感觉。 楚月的家里不是很有钱的人家,父母只是工厂的普通工人。只不过家中一向太平安稳,没有出现什么大灾大难,所以过的还算殷实。一直以来少有能让楚月痴迷的事物,如果说有,那就是祖父母在乡下的老家。 祖父母是标准的河南人,只有一点,他们不是特别标准——他们很疼爱楚月。 河南与山东是中国的人口大省,这两个地方人多,是因为他们重男轻女的恶俗。楚月曾经亲眼看到邻居家的小姑娘一天只许吃一顿饭,但是要身兼做饭挑水喂猪等等家务,她的弟弟可以读书。这不是特例,而是惯例。 如果,我父亲当年没有考中专做工人。那么,他作为一个农民,他也会这么对我吧。楚月心里对此深信不疑。但是,祖父母从没有因为她是女孩而冷落,她和她的堂兄弟待遇相同。 幼年的楚月渐渐地明白了人有高低贵贱,三六九等。但是在她身上似乎没有体现那么多,她陷入了一种莫名的自我嫌弃,她觉得她幸运的可耻。于是每次去祖父母家,她总是很听话但是又不合群的样子。久而久之,堂兄弟们开始讨厌了这个过于受大人喜欢的同伴,就开始疏远她。她倒是高兴得很,她可以尽情地在乡下的自然世界放松自己。 一次夏天的晚上,她在山坡上坐着,本来告诉自己太阳落山前就要回家的,但是就是迷恋体会那种周遭暗下来静下来的感觉。于是黑夜来了,北极星总是第一个出现,像是一个探路者,高高地挂在北方的上空,引领众星捧月。楚月放松了自己,躺在了半山空地上,虫蚁在身边匆忙着,树林里早就没有了鸟叫。她仔细的听着,不是自己的心跳,是虫言蚁语。 这里就是她的天空。 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月亮,也许不是那么明亮皎洁,但是足够温暖。虫蚁们就是一个个星星,围着她忙碌着。那么,北极星呢?楚月惶恐地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小女孩低下了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与北极星。她想也许她的星空并不完整,因为没有北极星。 那天晚上,她回家很晚,祖母一直等着她。老人坐在门前的小木墩上,没有说什么,看见她平安的回来,就去睡觉了。从那以后,楚月每次去祖父母家都会在晚上去山上躺一会儿,但不会太晚,因为祖母等着她。 此时的天空也是黑暗的,看不见月亮与星星。树冠遮住了天空,显得那么的压抑。但是楚月安心的听着虫言蚁语,短发的女人调动着不常有表情变化的五官。她在惬意的微笑,黑暗中没人会知道她的表情多么诡异。 “想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低沉而又柔软的男声在身边响起,手心的温热也动了一动。楚月赶紧收起笑脸,冷冷地看着自己左面身侧的周正宇。 “我哪有笑,瞎说。”楚月的声音低沉冰冷,她自己听起来也不舒服。周正宇倒是不介意,只是轻笑,然后用力地握了握楚月微凉的手。 “饿了么?我这有压缩饼干。”说话间周正宇窸窸窣窣的翻着什么。 “几点了?”楚月的声音依旧清冷。 “晚上10点了。你又睡了3个小时。”周正宇看了一眼没有信号的手机,刺眼的手机屏幕光下,他的脸上有些倦意。楚月看了看头顶的黑暗,咽了口吐沫,呼气中回味到一股青草的腥甜味。 “你会爬树么?你上树上,我给你照亮。你去把树冠上的零碎树枝弄下来,我们找一找北极星方位。还有走出去的可能。”楚月冷静地说着,右手摸到了自己的背包。 周正宇没有说话,他松开了与楚月相握的右手,直接站了起来。楚月也是同时坐了起来,掏出了自己在包里放着的手电筒。“咔嗒”一声,手电筒亮了起来,直筒筒的光路,看不到太多灰尘。楚月照向了眼前的大树,大树枝繁叶茂,树干上有着凹凸不平的树皮与伤痕。 周正宇脱下了特意换上的山地靴,穿着薄袜子一脚登上了树干上的一个大分叉,双手攀上了树干。楚月的手电筒随着周正宇的攀爬向上移动着,心里有些发慌,她很担心周正宇不小心掉下来。周正宇倒是很矫健,双腿或蹬或盘,一点点爬到了树冠部分。他向下看着举着手电筒的女人,只有灯光,不见面容。 周正宇把能用手折断的树枝全折断了,但是只能看见月亮。于是他拿出了别在后腰的砍刀,狂躁的砍着树枝。“哗哗”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而且越来越激烈。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出去!我们要活下去啊! 周正宇心里怒吼着,咆哮着,虎口被刀震得发麻,但是还是机械似的砍着。楚月有些惊讶,她印象里,周正宇一直是个书生。而现在,他像一个被激怒的老虎,正用锋利的爪子标记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两棵树重叠的树冠,都被砍掉了。露出了一片天空,明月不是那么明亮皎洁,但是足够温暖。 “小月,看呐。那边是北极星!”周正宇指着天边的北方向,脸上欢愉的笑着看着下面的楚月。 楚月好像也看见了北极星,就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楚月的天空完整了。 第六十章 石城之鬼(五) 1.启程 楚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单眼皮眼睛瞪的大大的,显得眉毛有些扭曲,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她突然低下头从那个一个化妆品都没有的梳妆台上抓起了一把木梳,用力地在自己头上梳着那头有点杂乱的短发,动作粗暴的像是在梳理一个头套。梳完头发后,她把木梳上的一小缕头发拽了下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楚月今年35岁,至今未婚。她所有的朋友都劝她早点找个人嫁了,每年回家过年更是被父母安排了无数场的相亲会,可她还是嫁不出去。毕竟男人都是感官动物,一个长相平平气质不佳,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即使是处女也照样没有市场。 去年最后一个相亲对象在买完单后看着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楚月,咧嘴一笑,露出了一颗显眼的金灿灿的虎牙,说:“你叫楚……楚月是吧,哈,是这样啊,我朋友说你是个地质研究者。我就觉得你也就是蛮土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付家里孩子还小没人送幼儿园,老人又生了病,男人不回家在外面鬼混的中年危机妇女的姿态。唉,抱歉,我们……” 还没等那个家伙说完,楚月就把没喝完的红酒直接泼了过去。 放下了木梳,她揉了揉有点塌的鼻子,整理了一下黑色外套的领子,拿起手包迈出了洗手间直奔房门。 8月9日上午7点30分,公安局大楼一楼大厅。这里已经聚集了8个人。 “好,各位同志,都带上应该带的东西了吧。咱们分两队,一队一辆车。来,往外走!”马一山今天没有穿警服,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便衣。白色的半截袖衬衫,青黑色的西裤,皮鞋也是锃光瓦亮。出奇的是年近60的马局长平时一向以国字脸老鹰眼刚正不阿闻名全市,今日却戴了一付墨镜,不以真面目示人。 一行人走到了两辆白色中客前,马一山一只手抓住了韦志刚的肩膀,一只手抓住了周正宇的肩膀。笑呵呵地说:“来啊,我考虑再三,决定这么分组啊。这个韦志刚和周正宇带其他3位技术员是一队。啊,这个志刚和正宇啊,你们俩指挥,你们队的行动,你俩得先统一意见。我呢,带着我们公安局这3位同志是二队。咱们这个计划,一队是主力,二队是辅助。来吧,上车吧,上车后都研究研究第一步行动。”随后把手中的两个惊呆了的男人推上了车。 韦志刚昨天晚上在和家人们吃完饭后,陪长兄韦志林喝了杯茶,也就洗洗睡了。今天起的很早,按照事先安排没有穿警服,只是穿了一身不显眼的灰色运动服。被推上车后,他看了一眼周正宇。周正宇仍然戴着眼镜呆呆的,在注意到韦志刚的视线的时候,很及时地偏过头点头微笑,双眼皮的那边脸看起来笑的温暖。 “咳,嗯,大家好,我是韦志刚。接下来的半年我们将会一起工作,嗯,我希望大家都信任彼此,通力合作。因为咱们是主要探查的小队,所以我认为咱们到达目的地后就开始进行考察,各位呢,都是科研界的精英,怎么工作合适我也插不上话,工作上呢,你们就和正宇多讨论。另外,有什么建议可以和我还有正宇商量。那,我也不认识大家,还请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韦志刚双手交叉在衣服下摆,看着每个人的眼睛,平和的语气说出了上车后的第一段话,声音低沉有力。 周正宇看着韦志刚讲完话,随后偏过头,朝着那个一身黑色休闲装耳朵上还插着耳机的青年微扬一下下巴。转身坐到驾驶席,摘下了眼镜,习惯性地右手掏上衣口袋,却发现今天忘记带面巾纸了。微微一愣,他转过头看向了正襟危坐在最后一排的楚月,严肃的表情让周正宇想起了有领导听课的青年教师,阳光照在她脸上泛着赤黄色,偏褐色的瞳孔也在盯着周正宇。周正宇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有点发干的嘴唇,然后微微张嘴就像说了句无声的话。 黑衣青年摘掉了耳机站了起来,中等个头有些瘦弱,朝着韦志刚轻轻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从后排走过来的楚月打断了。 楚月手里拿着一袋市价5毛钱的面巾纸,走向坐在驾驶席上的周正宇,不小心碰到了黑衣青年。她左手把头发向耳根后一理,向青年点头致歉。 “啊,谢谢,我正要问问谁有面巾纸呢,哈哈……”韦志刚直接接过了面巾纸,很快地抽出一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8月的天气呆在还没发动的车里让他很难过。楚月有些发愣,周正宇歪着嘴角无奈地笑了笑。 “志刚,那是给我的。”声音通透带有一点不分“l”和“n”的口音。 “哦……哦,对不起啊,你看,我还以为给我的,哈哈,给你,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韦志刚先是习惯性地回答一声,然后看看手里的纸和愣住的楚月,才回头低下视线看着正抬头盯着他的周正宇,随后一边道歉一边爽朗的大笑。 周正宇接过面巾纸,开始认认真真地擦拭着眼镜,表情像是正在高考考场的学生。 2.五人同行 “大家好,我叫白亮,今年26岁,是中国科技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的专业教师。”伴随着黑衣青年的自我介绍,周正宇启动了汽车,慢抬离合器,右脚给油,汽车的引擎声低沉无杂音,车身开始前进,毫无震动感。是辆好车,周正宇心想。跟随着前面二队的车,他们开始了去往目的地的旅途。 “哦,我还以为你们全是地质科学家地理学家啥的,原来还有计算机人才。”韦志刚一边笑一边摆手示意白亮坐下,然后看向了另一边坐在靠窗位置的一直在摆弄一架照相机的男人,韦志刚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团队里好像混进了什么不科学的东西。就像这个男人,穿了一件花衬衫又配了一条腰间带着松紧带的灰色七分裤,破旧的黑色皮凉鞋沾有泥渍。裤腰还别着一小瓶黄马褂,耳朵上还别着一根自制的旱烟,就像一个木匠。 男人好像意识到了韦志刚那种猎奇般的目光,他轻轻地把照相机放在了一个木盒子里,扣上盖子,严丝合缝。右手伸到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绿色铁盒,铁盒已经掉漆了,但是可以从锈迹斑斑中看得出画的一个熊猫抱竹。男人厚实粗糙的大手上血管突出,拇指轻弹,打开了烟盒盖子,稍微一晃,就出来一根烟。顺便把烟盒向前一送,盒口对着韦志刚。 韦志刚看了一眼这个左侧面颊还有半寸长的疤痕的男人,厚厚的眼皮上眉毛倒是很长,眼神像是像是山林中的猎户接待路过的客人。韦志刚看了一眼旱烟,纸张细白,烟丝新鲜。他伸手夹出了旱烟,放在嘴上,掏出了打火机,点着了烟。平时只抽洋烟的韦志刚感觉自己像是把辣椒粉吸入了肺,他控制着呼气,慢慢地把烟呼了出来,嗓子里闷闷地咳了两声。 “这烟不是你这么抽的,要慢慢吸,在嘴里含一下,再吸进肺,那样感觉才地道。”男人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把刚刚点着的烟吸了一口,然后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 “我叫仇宝良,40岁了,是个拍照的。”仇宝良一边眯眯着眼睛吸着烟,一边慢条斯理地自我介绍。韦志刚看着他,伸出了左手,厚实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沉重有力,然后拿了回去。 “楚月,35岁,汉族,河南洛阳人,地质勘察员。”楚月刚发现韦志刚在接近她的时候就如同面试一般地说着自己的情况。整个过程只有嘴在动,基本没有面部表情变化。韦志刚吐出一口烟,向楚月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副驾驶。 周正宇看着正在抽烟的韦志刚,一直按一个按钮,韦志刚那侧的窗户慢慢地降了下来。韦志看了看周正宇,净白的布料外套像是手工裁剪制成的,袖子口还有两个圆圆的扣子,裤子是蓝色的牛仔裤,还是搭配的很没品味。 “朝着你那边窗户抽烟,我很烦烟味。”周正宇邹着眉对韦志刚投去了一个嫌弃带有憎恶的眼神,单眼皮的那半侧脸看起来凶恶无情。韦志刚耸了耸肩,对着窗户呼出了一股青烟,窗外过路的人群和如同过热机械的写字楼飞快地倒退。韦志刚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烟气留在嘴里,感受着慢慢把烟气润湿的过程。随后一起吸入肺中,就像是小孩子吞咽了一大口棉花糖。带着辣味冲劲的湿暖烟气滑过气管让韦志刚精神一振,唇齿间烟草的香气似有似无,韦志刚感觉自己抽了一根烟,只有最后一口抽到了精髓,他有点上瘾了。 “仇哥,再来一根!”韦志刚把烟蒂扔出窗外,转过头微笑着,朝着刚刚抽完一根的仇宝良叫嚷着。仇宝良重重地点下头,眼皮微睁,嘴里露出了有点发黄的牙齿,不是很整齐,笑的很脏。然后他从裤子口袋里又掏出了熊猫烟盒。 “别抽了,再抽把你俩扔下去。”周正宇目视前方平静地放下狠话。 韦志刚长出一口气,仇宝良也讪讪地收回烟盒,又打开了他的木盒子。 “唉,正宇,咱们这个团队不都是地质学家啊?我看这各种人才都有,都是谁请的?”韦志刚左手向后划拉一下手臂,眼睛看着周正宇有些冷峻的这面侧脸。 “我请的。”周正宇仍然认真开车目视前方。 “哦,这样啊,这些人你都认识啊?”韦志刚本来以为这些人都是科学院的一些怪才,没想到竟然是周正宇一人选择的队友。 “你以为这是个什么队伍,那个白亮,是06年熊猫烧香病毒制造者李俊的徒弟,李俊13年又因为网络赌场案犯罪了,他当时有参与但是却被判无罪。人嘛,强大到国家真的需要他,就可以有机会‘洗白’自己了。我本来是和他不熟的,后来因为一次网络间谍案,有外国黑客盗取了我们地质研究的资料,他被派去帮我们夺回资料,一个人就击败了对面的黑客团伙,我们也就认识了。”周正宇就像是随便在这个怪物团队里举个例子一样,说了说黑衣少年白亮的简历。而韦志刚已经听的心潮澎湃了。 “这个团队全是这个级别的么?”韦志刚赞叹地问道。 “别说的好像你很弱一样,双枪队长。” 3.在家的最后一天 作为中国数一数二的学府,清华大学在2016年新生报道的日期被定为了8月11日。对于那些高中时一直刻苦学习的孩子们说,这个假期算是很长。 他们以天才的头脑,绝对认真的心态打败了大多数人。他们不是走过了独木桥,他们只是在独木桥上拥挤的人群脑袋上飞过,顺便欣赏一下那些掉到万丈深渊的人们的惨叫声。最起码,韦成就是这么个无耻的家伙。 早上听到叔叔离开的声音,韦成很想出去送一送。可是午夜的电话打完后,他就睡不着了。在接近黎明的时候,倦意直接占领了他的大脑,就像手机低电量自动关机一样,韦成自动关机了。 半梦半醒间,韦成看到了一个人影模糊的女人进了屋子。女人身上发着光,给屋子里带来一阵花田里的清香。他极力地想睁开眼睛,只是眼皮不受大脑的控制。 怎么会呢,我都没睁开眼睛,怎么会看见她呢。既然让我看见了,就让我看的清楚点吧,求你了,求你了。韦成感觉头很晕,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去祈求,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在求谁。人在最混乱的时候,总是想有所依赖。类似于精神图腾一般,插在心中,在对什么极度渴望的时候,就会引人跪拜。 “哈,阿成,真是个小懒鬼,起来吧,去送送叔叔……”女人好像拉开了窗帘,金色的阳光如开闸洪水般涌入弗拉基米尔伯爵的房间,照在了他苍白稚气的小脸上。她坐在了韦成旁边轻声呢喃,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发梢扫着韦成的脸。 韦成好想说点什么,但是嘴巴也不受大脑控制。 “起来吧,宝贝,起来吧……” “太阳好高了,起来吧……” “起来吧……” 女人没完没了地说着,声音很小,好像不足以传出这个屋子,声音很大,好像贴着韦成的耳朵如同催眠曲。于是韦成慢慢地不再挣扎,睡着了。 韦成上午起床的时候已经10点了。他看了看窗户的方向,尽管刚起来就知道房间里满满的阳光,他还是看了看那个被拉开的窗帘。 洗簌之后,随便吃了点什么。他拨通了韦天天的电话。电话那边的韦天天一看是她可爱的弟弟打来的电话,就瞬间变身话痨。5分钟内她重复了5遍“记得按时吃饭”,4遍“记得衣服脏了送到洗衣店去洗”,7遍“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以及6遍“注意带刀和硫酸的同学”。当她第2遍说“遇到合适的就处对象”的时候,韦成把一直放在桌子上自动挂机的电话拿了起来。 “你今天早上有没有进我房间?”韦成语气很不耐烦。 “没有啊,我今天早上很早就陪爸爸去公司了……” 熊孩子没等姐姐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想了想昨晚的电话,韦成倒是感觉踏实了许多,他怕的不是看到了对手的强大。小时候只是因为父亲在家长会上和班上第一的同学的家长聊天,说他学的不如别人家孩子,他就暗暗记在心里。从那以后,他一直是第一,最终以全省理科第一的成绩毕业。作为一个从骨子里倔强的男孩,他坚信只要他想做到,没人比他强。 韦成泡了杯速溶咖啡,蹲坐在椅子上,打开了电脑。完全没有一个第二天就要离开家去北京上学的状态,好像今晚只是有个晚自习,高中还没结束。 他打开了浏览器,下意识地瞄了一下浏览器左下角的星座运势。对于一个非星座控来说,韦成完全没有兴趣为了看每日运势去花几十k流量点开星座首页。但是浏览器上的星座专栏总会把第一个星座的运势放在那里——白羊座。韦成出生于1998年3月29日,纯纯的白羊座。韦成本来不知道,是他那有点神叨叨的姐姐告诉他的。 白羊座,今日运势3颗星。会受到家人意想不到的关注,多听听他们的意见也是好的,不过还是要遵循内心,谨慎自己的决定。 韦成收回了目光,拿起咖啡轻轻地嘬了一口,单手飞快地打着black&。 4.古城襄阳 周正宇很认真地开着车。白亮很认真地听着什么,脚下有两个电脑包。仇宝良很认真地擦拭着木盒子,时不时地还从腰间取下黄马褂喝一小口,表情却没有酒鬼品酒时浮夸的表情。楚月很认真地拿着一根铅笔在一个本子上写着画着,偶尔望望窗外。 而韦志刚,就一直在观察这几个队友。尽管办过各种悬案,审过各类犯人,但是现在车上这几位怪物既不那么冷冰冰,也没那么热腾腾,根本看不懂。最重点的是每一个人都有某一领域的极强的才能,所以个性鲜明的让韦志刚感觉难以控制。韦志刚自感不是一个控制狂,但是为了完成这个难度与危险都不小的任务,他认为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怪物们抱成团而不是各忙各的。 经过4个小时左右,两个小队从武汉到达了襄阳。这个号称“华夏第一城池”的历史古城人来人往,车辆穿梭。你可以看见一伙外国人手里拿着一厚本《三国演义》,操着他们引以为傲的中国话去问襄阳城的的哥“你好,先生,你能带我们去古隆中么?”。你还能看见一伙衣着朴素典雅的老人结伴同游仲宣楼,一边走还一边念念有词“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 两辆车就停留在了这个城市。 马一山年轻时在湖北警界就号称“铁血捕头”,当时他所带领的刑警大队在10年内经手的省市级甚至全国范围的大案不下50件,无一不侦破。因此马一山一直穿着一件防弹衣,防止报仇的人刺杀。当然,像这样一个优秀的警察10年都没熬成局长也是有原因的。毕竟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马一山总是把前来贿赂的官员商贾轰跑,还有一个不要命的指着他骂“马一山你算什么东西,别他妈一天天给你个鸡毛当令箭了啊,屁大点官还没啥背景你跟我穷装个什么大瓣蒜啊……”然后马一山就骑在他身上扇了几十个耳光,马一山一直以为这种摧残意志的打法比较解恨。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对待正事严肃认真的马局长,这次失算了。他忘记要大家带好口粮,毕竟一去深山半年,虽然有补给供应,但是也不会很及时。如果不提前采购一些食物,到达目的地后就会挨饿。于是马一山决定停车襄阳,先吃顿饭,在采购食物后上车继续赶路。 “咱们吃什么?”周正宇停下了车,偏过头看着副驾驶上的韦志刚。而后者正拿着手机和马一山通着电话,仰着脸看着车顶看起来很是茫然。 “老头子正想着呢……”韦志刚也偏过头,一只手捂住了话筒,小声地对周正宇说。 “唉,我想起来了。再尔广场后面有一家店,叫做肖家肠子汤,味儿不错。走吧,我请你们!”马一山洪亮的嗓音在电话那边响起,说完就挂了电话。韦志刚咧嘴一笑,高兴地放下了电话。他回过头看着后面坐着的3个人,大声地喊道:“同志们,有口福啦,老头子请咱们吃饭啦!” 车里一片寂静,韦志刚有点别扭地转回了头,向着窗外瞪了一眼。周正宇启动了汽车。 “志刚,你看起来很焦虑嘛。”自从一行人进入饭店后,马一山一直在观察韦志刚。这个从当年刑警队就跟着自己的新兵,现在虽然是能独当一面的男人,马一山还是喜欢观察他的成长与心态。 韦志刚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这个由于脱发而显得脑门又大又亮的老男人,大大的眼袋即使瞪大眼睛也还是毫无精神地耷拉着。韦志刚心里感叹这个亦师亦兄的男人尽管年轻时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是毕竟如今已经55岁,有3年没有身处那种持枪对质犯人的危险现场了。谁知道当年那个号称“左手枪神”出手就是眉心爆头的马一山还有没有锋芒,岁月窃取了他的霸气与杀气,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即将下岗的老人。 “呵,没事儿,就是任务难度大嘛,我还没啥头绪……”韦志刚皮笑肉不笑地用鼻子轻吟一声,想着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说完话,他端起了酒杯,仰着脖子大口地干掉了杯子里的啤酒,好像天气太热,一付饥渴难耐的样子。 “唉,襄阳城啊,铁打的襄阳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马一山好像没听到韦志刚的话,自顾自地叹息着。 “是卞和献玉啊?还是水淹七军?”韦志刚一边倒酒,一边问着。 “是三顾茅庐。这个刘玄德啊,他要去找诸葛亮,请人家……”马一山就像给自家没懂事的小孙子讲故事一样开始讲。只不过39岁的韦志刚明显懂事了,一点也不耐烦。他瞥了一眼这个硬汉版易中天,说道:“出山帮他得天下嘛。我知道,我8岁就读完三国了。” “刘备三顾茅庐,不是诸葛亮显着自己能耐大摆谱。是这有能力的人啊,都是孤独的,他们与人交心都是建立在对方诚心交友而不在互相利用。小子,你的心,诚么?”马一山拿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茶水,脸一直看着左右一桌桌喧闹的食客。 韦志刚看了看旁边桌上那几个沉默的怪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5.红发 韦成没有去破坏那个被打开的窗帘的状态。一下午都没有装行李买生活用品为明天的启程做准备,他只是盯着黑界的首页看着最近几年的交易记录,偶尔嘬几口已经凉掉的咖啡。 电脑里的酷狗音乐无限循环着久石让的曲子《风之甬道》。韦成看过大多数宫崎骏的作品,还有就是《*》。在看完《龙猫》之后,他就无论在思考什么的时候都会单曲循环《风之甬道》。每次处于这个音乐的氛围中,韦成总是感觉那个又大又呆的龙猫拿着雨伞站在他的旁边,蠢萌蠢萌的,倒是很安全。 韦成发现了一个id为石城的5级白界人,他很是阔绰,发布的任务也不是很考验智商。一般都是要人帮助订购多少吨水泥砖石钢材,还有就是粮食蔬菜之类的。每一次都要黑界人给送到襄阳市保康县城关镇,还留了联系电话,为了方便货到后联系。韦成查了一下电话号码,果真是湖北省襄阳市的号码。他试着去拨通那个号码,结果一直都关机。 这样的任务要发布很多才可能冲到5级吧。韦成一边用鼠标滑动着屏幕上的记录,一边想着。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人上线了。 在黑白界虽然没有加好友那种社交功能,但是可以临时聊天,不保存聊天记录。5级的黑界用户一共就7个,网站管理员就是其中一个id叫做红发的人。这个红发创立了一个讨论组,只有讨论组里才能实现保持聊天记录的功能,讨论组长久存在除非红发解散它。这时韦成就收到讨论组提示:宇宙超级无敌最强男人的管理员红发大人上线了。 真他妈是个臭牛逼的二百五。韦成心里笑骂着。 白乌鸦:我靠,你敢不敢把你上线的这个提示语改改…… 红发:你管我?你有意见?你完成任务了么你?小心我给你降级啊! 夜歌:…… 红发:夜歌妹子我要看你的照片! 夜歌发送了一个qq飞车的游戏图标,带着黄色帽子的赤瞳女孩面无表情。 红发:唉,妞儿,你真过分。 夜歌:…… 红发:琉克,别不说话,窥屏会怀孕的。 韦成左侧嘴角微微上扬,突然有了一种闲聊的*。 琉克:你怎么这么闲? 红发:我靠,现在下午2点了,我刚刚工作下班好吧! 琉克:你干什么工作的,那么早上班? 红发:别羡慕,4点左右又得上班。 琉克:你这工作还真是诡异啊。 红发:等等,我哥们给我来电话了,中午还刚刚见过的…… 韦成扶住了额头,闭上了眼睛。说实话他挺佩服这个红发,毕竟一个人建立了这么一个功能强大的网站,韦成曾经想找出系统漏洞然后修改自己等级,但是他发现这个网站的保护系统坚固程度不下于国家领导人所在的中南海,于是他放弃了。 韦成感觉自己从未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他甚至偶尔会想象红发的摸样。也许是个咸湿大叔,也许是个戴着眼镜留着平头的清瘦程序员,也许是个很强大的恐怖组织,他们希望通过控制全世界的私密违禁的交易去间接犯罪。或许,只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稚气的,倔强的少年,只不过,很有梦想的样子。 红发:回来啦! 琉克:红发,你知道那个5级白界人石城的现实资料么? 红发:你问这个干嘛? 琉克:没什么,只是对这个人感兴趣…… 红发: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不确定就不能瞎说啊。另一方面么,其实有些人也不介意在我这里注册真实信息,但是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我会很好地保守用户秘密。就算是我很喜欢的小琉克也不行哦…… 琉克:滚,我不是gay。 红发:但是呢,毕竟是我特别喜欢的小琉克,我就把我的猜想告诉你吧! 琉克:…… 红发:也许是一群老妖怪吧。 琉克:什么? 红发:嗯,是啊,我哥们就是那么称呼那些家伙的。 6.父子夜谈 韦志林晚上8点到家的时候还没吃饭,由于年轻时奋斗的废寝忘食,现在倒也习惯了。 韦志林打开了客厅的灯,突然的光明让他有点短暂性失明,他慢慢地恢复了视觉。眼前还是这个家,很大,三层楼硬是被韦志林打通再建成两层,宽阔敞亮。这个家也很小,只有4个人,还总有3个不在家。或许,从今往后,这个家要空了吧。韦志林想到。 “看来天天要是不在家,连口开水也喝不到啊。”韦志林坐在沙发上,拿起了茶几上的茶壶却发现倒不出水。他捂住自己有些松弛的脸,半仰在沙发上。 原来韦家人应该是很多的。那是他42岁以前,那时韦成才6岁,韦志刚的妻子也没因为车祸去世。妻子的死让他感觉有点累,他一度处于一种混乱状态。他自己常常想,人这一生到底因为什么活着。他活着妻子却死了,死亡人们无法掌握,其实想想也对,人们本身也没有掌握自己的出生。什么也无法掌握,这才是人。 第二年他们家就又出现了一件丧事,韦志刚的妻子为丈夫挡枪身亡。当时韦志刚侦破了一件黑社会火拼的杀人案,他有一天申请了一下午的假,为了陪一陪一个月都没怎么见面的妻子。毕竟妻子没有生育能力,两人也没有小孩,家里的韦天天和韦成都在上学,妻子也就在嫂子去世后很孤独。 当时只听见妻子大喊一声“小心”,较小娇小的身躯整个扑上来。随后子弹穿过皮肉的声音让韦志刚大脑一片空白,从那以后他有一个月没敢握枪。 韦家就这么失去了两位家庭成员。之后韦志林基本不会对人微笑了,总是冷峻严酷的样子,除了对这几位还活着的家人。而韦志刚则同他侄子一样,开始偏爱黑色。当马一山问到此事时,他也只是笑笑说:“我是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啊。” 韦志林坐了大约10分钟,感觉再这样下去会睡着的,就站起身上了楼。红木的旋转楼梯又宽又长,韦志林每一步都很有节奏,踏步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里像是贯穿了每一块砖石那么通透。他来到了儿子房间的门前,缓缓地用力地推开了门。 韦志林打开了房间的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儿子的睡脸上,引得他眯眯着眼睛仔细观瞧。 “起来吧,你没睡着。”韦志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床上。 “爸。”韦成睁开了眼睛,毫无倦意。 “你要是睡着了,还会忘记拉窗帘?”韦志林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清亮如水。 “爸,我明天不想去北京,我打算和清华那边商量一下,休学半年。”韦成语气坚定,说完后,他感觉有点心虚。手掌撑着床,一点一点地蹭了起来,背靠着墙。整个过程小小的却很明亮的眼睛一直在盯着父亲的脸。房间里安静的只有他的手掌摩擦床单发出的“唰唰”的声音。 “嗯,我知道了。你连行李也没收拾,那你为什么要休学啊?是太累了么?” “不……不是,我高中也没那么用功。”韦成感觉有些热,不是因为夏天的原因。韦成感觉这种热很奇怪,就像是从脖颈和胸腔开始发热再扩散,感觉很影响呼吸。 “你只是很用心。”韦志林说的平静。 “我,挺担心叔叔的,他这次案子确实不一般。我就想帮帮他,但是我不想告诉他,他不会同意的。” “你认为案子会很危险?”韦志林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皱着眉头,显得苍老。 “嗯,像是直觉吧,我去叔叔的房间看了一下,他带走了银色的那把枪。” “不会吧,他有好几年没用过那把枪了。他最近一直在用公安局给他配的64式手枪我记得。”韦志林舒展了眉头,轻轻地说,好像放心了一般。 “叔叔以前就是用双枪的,能让他动用双枪的案子,必然很麻烦。” “阿成啊,你也成年了,以后你的决定,告诉我一声就好。我相信你的判断。” “我姐呢?怎么没回来?”韦成突然想起上午被自己无情地挂掉电话的姐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本来打算等姐姐晚上回来好好道歉的,却没见姐姐回家。 “哦,被她男朋友接走了。嗯,她未婚夫。”韦志林像是很不愿意想起自己女儿已经要嫁人了这回事。 “爸,你走吧,我要睡了。”少年的嗓音里有点不耐烦。 “嗯,阿成,我感觉,你有心事啊。”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那些老妖怪。” 1.潜入 石城夜晚的安静不是那种交通不便水电不通的偏远小村庄的静谧,是一种热闹的安静。尽管石城有着够用的电能,人们也很省电。 晚上只有部分加班的公共场所用电,大家有的早早地睡了,有些人则是就着月光聚在街上喝茶听曲听书。一曲《女驸马》,大家听的认认真真并不叫好,只是安静地体会戏文中的婉转故事。然后可能就临时加一场酣畅淋漓的《长坂坡》,说书人嘴巴喷着吐沫,听书人双拳紧握,双目圆瞪看着台上。 石城科研局早就研究出了一种装置,它可以吸收人体散发的热能与自然的太阳能,转化为电能。能源部的老妖怪们叫它“小祖宗”,是小名,大号叫做神之魔盒。庞云天是这么对董小青介绍那种装置的,董大侠当时则是一边拆着那个“小祖宗”一边摇头晃脑地叹息说名字真土。 于是当天董小青成功地给神之魔盒安上了马达与四个轱辘,将转化后的电能又转化为动能。为民造福的“小祖宗”成功转型为一种吃饱了能量以后,不停向前冲的呆二小车。后来董小青给它安上了一个启动信号接收器,自制了遥控器。装上了音响,用他有些柔软的声音录上了一段“董小青,大天才。大千世界等你来。董小青,人人爱。不玩不疯不痛快!”最后,他在盒子上插了一个小红旗,上书董式狂草的“董”字。董小青给庞云天演示了“小青号”的玩法,庞云天看着跑得没心没肺的小车和笑的没心没肺的制造者,有点头疼。 下弦月的夜晚,天色很暗。街边仍然有句句徽剧唱腔传来,但是科研局的大楼里是听不到的。这座大楼的玻璃都是特制的隔音玻璃,就连门也是吸音隔音门。至于为何如此隔音,科研局里的中老年精英们一致声明,科学的实验结论需要保证不受外界干扰,所以最容易影响结果的多余声波是不允许出现的。有些80上下的老人们甚至带着耳塞记录结果,就好像多余一点的声信号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毒药,会顺着外耳道内耳道流进去修改他们大脑里的记录方式。 所以现在董小青感觉静的可怕。 科研局的大厅里灯光并不强烈,董小青轻步走到前台工作区。“哒哒”的脚步声清脆并不刺耳,他坐在了柜台后的黑色的大椅子上。双手自然地放在扶手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晦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青黑色的天花板上,线条模糊地涂画着一个清晰的大佛。这幅画类似于浮雕,作者很是写意不写实。尽管如此,董小青还是看得出大佛面沉似水,右手成掌状,高高举起,给人随时那一掌便会落下的压迫感。 董小青深吸口气,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灯光照在上面光亮闪闪。右手摸了摸下面的抽屉,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四。然后右手停在了第四个抽屉上,摸索着钥匙孔。 唐梓欣告诉了他,每个抽屉放有两个楼层的钥匙盘。科研局大楼一共九层,最上一层每个房间只能用磁卡开启,剩下的每两层对应一个抽屉。此时董小青正在找第一层的钥匙。为了避免弄出声音吵到加班的人,他只是打开了最下面的抽屉,然后数一数钥匙的个数。 56个,正好56个,董小青送餐时特意记得每一层的房间个数,基本都是28个。这么说来一楼向下半层左右的那个上锁的门的钥匙不在这里。董小青心中暗想,锁上了最下层的抽屉。然后慢慢地直起身板,抬起头。 “董小青,你这么鬼鬼祟祟的很容易被发现的。”董小青还没完全抬起头,就听见安静的大厅里回荡着低沉很有磁性的男声。就在这个前台前,一个少年两只手撑在桌面上,低着头看着董小青,坚毅的面庞,有点大的脸盘倒是很适合那大方端正的五官。 “靠,庞云天,你今天晚上值班?”董小青松了一口气。 “没,我只是想看看漂亮的前台小姐在不在。我刚好要下班请她去家里坐坐,品一品我新学会调的一种酒。一杯底的96度伏特加,半杯可乐加半勺味精。我还给它起了个浪漫的名字——午夜妖姬。”庞云天说话时表情还是那样,只不过眼神一直锁定在董小青的脸部。 “靠,你不怕桃子弄死你。劈腿也就算了,还搞她的闺蜜。”董小青在庞云天话音刚落就接上了话,语速很快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运行。 “哼,逗你的,搞也不会搞哥们的姘头。”庞云天好像从董小青脸上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无声地笑笑。 “唉,我发现你最近下流话很多啊……”董小青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小声说道。 “我不说了,再不回去会被人怀疑。我有话对你说,在这个纸条里,看完销毁。我走了。”庞云天没给董小青吐槽的机会,把事先准备好的纸条塞到董小青手里,轻声快步离开了。 “哈,你们科室还有人?谁啊?那个戴着眼镜的麻花辫少女么?哈哈……”董小青尽力地小声调笑庞云天,就像在报刚才被调侃的仇。 “滚。”离开的少年强压住怒火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音节。 2.黑暗走廊 董小青就这么向前走着,小碎步挪的缓慢,只有他的脚步声陪着他。他每隔10秒钟打开一次打火机,火光明亮照着黑漆漆的两边墙壁。冰凉光滑给人一种蛇皮的感觉,令人恐惧到反胃。 如果这时突然从上面掉下来一只满脸是血的女鬼,女鬼一身白色倒立踩在棚顶。头发拖在地面,空洞的眼眶里是全白的眼珠子,大嘴里黑漆漆的,发出被慢慢关上的破旧木门的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董小青也就是朝她挥挥手说句“伽椰子小姐你可算来了,我都快被憋死了。” 但是什么也没有,只要打火机一关,董小青就连周围在哪都不知道,就别说周围一片漆黑的感觉了。董小青打心底承认,他很怕,右手拿着打火机,左手里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渗透了。他又打开了打火机,左手把纸条摊开,好像是要再确认一遍。 妈的,我恨程序员。董小青在心里咬牙切齿,他想到了庞云天写完纸条加上程序语言注释符号时那种风骚的微笑。 董大侠本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原则,很牺牲自我地跟自己赌了一下,就跟进去了。开门的人貌似很无所谓,门就只是虚掩着。董小青看了看门,咽了口吐沫,感觉门里就算突然出现清脆的女声喊着“进来呀,进来嘛”之类的话,这场面都不跳戏。他从黑色大椅子上站立起来,由于用力过猛有点头晕。整理一下脖子,揉了揉太阳穴,董小青走进了那扇门,转身掩上了门。 门后是一小段台阶,也就向下3米高左右。本来这个门在一层向下一段台阶,向下有1米左右。他下了台阶,心想这也就算是负一层了。可是向前一望,一片黑暗,董小青第一次有一种进去了就出不来的恐惧感。而刚才那个进来的开门人也不见了,就像把他带进十八层地狱的牛头马面。 而现在董小青感觉自己已经在这个黑暗走廊里走了太久,久到他感觉自己就是孤魂野鬼找寻不到投胎轮回的机会。他在刚开始走几分钟后就回头过一次,但是本来应该有光的后路不见了,后路与前路一样,完全不存在。 董小青突然想起小时候被关禁闭。石城每个成年人都有关违反规则的人禁闭的责任,禁闭室则是在许多公共场合都有的。董小青被关进过医院的禁闭室,被关进餐厅过的禁闭室,可是就是没有被关进过科研局的禁闭室,这也是他人生的一大遗憾。 小时候每次进禁闭室之前都会被蒙上眼睛,听到大铁门“咣”的一声,再自己摘下眼罩,还是黑暗的。大多数禁闭室是相连的,一墙之隔,爬过墙还可以去隔壁看看。虽然这里是走廊,但是董小青闻到了一种味道。小时候蒙住自己眼睛的眼罩的霉味。 “如果在这里关禁闭,恐怕是一辈子吧。也许我就这么出不去了。爸爸,你要照顾好妈妈,不要太伤心,如果有来生,我还会做你的儿子。妈妈,我很爱很爱你的,虽然你没那么靠谱,做饭也不好吃,还总是二二的,你要照顾好自己啊。唉,庞云天啊,本来想出去以后过几年你和桃子结婚了再回来喝你的喜酒。桃子啊,你真是个幸运的女孩,你有你想要的一切,你想要的那么少,真是最大的幸福。妞儿,我对不起你,我没做到对你的承诺,没能把你带出去。如果可以,找一个只听你的话的男人,和他去西藏拜佛塔,和他去东京塔看星星,和他去爱琴海边看日落。你可以为了他不再自卑,不再低头,做他骄傲的女王。对不起你们,真的对不起……”董小青一开始只是小声地低语,但是说着说着就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越说声音越大,最后他居然像是有人在听一样,说的真真切切。 董小青突然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眼睛死死瞪着上方,作为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他也不知道应该求谁。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绝望的少年闭上眼睛,低下了头颅,庄严如同待斩的死囚。 3.朝拜之夜(上) 开门人并不是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他,然而,他完全没必要担心。 这个男人身着白大褂脚步轻快,手里拿着一个黑色遥控器。遥控器上的屏幕是电子的,显示着这个地下一层的结构地图。他可以控制这一片黑暗中的每一道门。 这个地下一层的通道是弧度较小的螺旋式回廊,而一般处于黑暗中的人如果没有强烈的光源是发现不了的,只会跟着通道不断拐弯。而这个走廊的设计师明显觉得这还不够,就在走廊的墙壁上安上可以被控制的门。这样有些走廊也就可以通过遥控手段相通了,而原来相通的走廊也就被封上了,由于门与墙的切面光滑,整个变换过程基本静音。换言之,有了遥控器,这个走廊就是一个随心所欲变化的迷宫,只有遥控器的掌握者,才能走得出去。 开门人嘴里吹着口哨,好像很欢快的样子。黑暗里口哨声格外刺耳,像是呼唤着地狱深处的魑魅魍魉。他一直低着头看着手里遥控器的显示屏,半边嘴角挂着笑意,好像在玩弄老鼠的猫。 他的手指在遥控器上无声而又快速地按着按钮,下达着各种指令。如果现在这地下一层是有光的,那么上帝见了也会眼花缭乱。走廊的结构几秒钟就变换一次,结实严密如蛛网般死死困住猎物。让他如穿越空间一般到达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他就是这里的王。 他按完了最后一下,将遥控器顺手送到大褂的内侧口袋里,停止了那似乎钻透一切的口哨声。然后,一扇门在他面前打开了。他快步走了进去,将左手里的保温饭盒放在了脚下。低头看了看显示器,这里是最中央。 “你今晚按了46次”就在开门人的正对面,一个男人声音粗糙苍老。让人联想到百年的顽石上长满青苔,它可以尽情地嘲笑那些被风化的碎石。 “庆祝我们进入石城46年。”同样的富有沧桑感的声音,但是沉着有力。开门人左手一挥,整个空间亮了。栏杆外的老人满头银发打理的光滑整齐,白大褂一尘不染,大褂里面是黑色的西服正装,同样的整洁高贵。如果不是脸上的皱纹纹路清晰密布,这精神气绝对会让人以为是个力壮的小伙子。 栏杆里的老人头发已经掉光了,灯光照在他的头上活脱脱一个大灯泡。眼睛半闭不睁,龙钟老态必露无遗。他穿着白色的病人服,由于总是缩在床角,衣服上全是褶子。 “你不提我都忘了。”里面的老人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困倦。 “尝尝吧,我亲手做的。你们天津卫的人,不是都好这口儿么。”外面的老人拿出了饭盒,第一层是半套煎饼果子,可以从断面上看得出嫩绿的葱花,金黄的油条还沾着芝麻酱与甜面酱。第二层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砂锅。他将两层盒子推过了栏杆。 里面的老人整理了下衣服,嘴角向下用力弯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慢步走到栏杆前,席地而坐。血管凸出的手背,稍一伸开就老皮堆积。他拿起了煎饼果子,吃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老人。 “哈哈,唉呀!在你这儿好。好吃好喝不用干活,舒坦……”好像为了故意气外面的老人,一边笑一边吞口水。外面的老人蹲了下来,脸上满是嫌弃的表情。 “养老虎嘛,就得好好喂,不然就跑了。” “哎呀,那可真是可惜呀!真老虎早跑了,留下个我这么个假老虎,哈哈哈……”里面的老人仍旧吃着喝着笑着,一付无耻嘴脸。“我说,你老小子每周都来一趟,不会就是为了给我送饭吧?” “哼,还真他娘的当自己是根葱啊。”外面的老人忍无可忍地骂娘了。 “今晚,可是朝拜之夜啊。哈哈……”他站了起来,眯眯着眼睛看着坐在地上吃东西的假老虎,灯光下花白整齐的胡子有点抖动。看了一会儿,挥手关灯,大笑离去。 “老王八蛋。”里面的老人看着背影咬了一口煎饼果子。 4.朝拜之夜(下) 提着空饭盒的老人在黑暗的走廊里闲庭信步,暗门开开合合。他如同王者穿梭于卑微的卫兵方阵中,所到之处,畅通无阻。 显示器上显示他正离开中心地区,然后背离着入口的方向走着。在这个方向的前方,显示着一个闪动的电子目标。很快,他就到达了目标位置,是一部电梯。 他用空着的左手按下了电梯旁唯一的按钮,指示着向下。电梯门瞬间开启,门与门框的摩擦声很小只有一点“嘶嘶”的声音。他走进了电梯,电梯里面没有写着数字的按钮,只有一个卡槽。布满纹路的手伸进西服里,拿出了一张银灰色的磁卡,在电梯里明亮的灯光下显得不似凡品。“嘶嘶”声再次响起,电梯门关上了。 利用程序与电力控制的电梯保持着匀变速下降,就像是专门为这个年近90的老家伙打造的一样。但是老家伙本人对此不屑一顾,毕竟自从石城医院建成后他一次都没进去过。上一次他们老一辈人聚餐时,他还调侃陈老院长说要不是聚会还真没机会相见。陈老院长也是毫不相让,坦言石城医院太平间欢迎他。 电梯下降大约20米左右,平稳地停下了。他习惯性地单手整理一下西服领,把头发向后整理了一下。完全没有感觉自己已经是一个年近90的糟老头,到更像是将要出席重大晚会的主角。而实际上,从他直挺的身板,端正的五官也可以看出40多年前这也是一位本可以刷脸却偏偏刷实力的魅力男人。他长出一口气,电梯门轻声打开。 “啪啪啪……”宽阔明亮的大厅里,一群人站在中间的红地毯上热烈地鼓着掌。那感觉就像是被村长组织好在村口迎接县领导的农民兄弟们,在烈日下几个小时排练了无数次鼓掌后有着万般无奈的心情,却在转角处看见身穿白衬衫黑西裤的县太爷,后面跟着撑伞的拿水的镇长和秘书。于是农民兄弟们才真正明白县太爷确实是救苦救难的父母官,大家用力鼓掌叫好然后回家睡觉。 他刚一进大厅内就有人接过他的饭盒与大褂,完全身着正装的他看起来精神矍铄。 “小涛,让大伙静下来。”他低沉着语气说着。听到指令傅涛立刻举起双臂上下摆动,示意停止鼓掌,积极的就像老佛爷面前的李莲英。 “嘿,您好。那个……赵部长是吧。嘿嘿……”赵赫本来正在思考向乙酰水杨酸中加入什么药品可以更好地治疗血栓,现在他的手下还有好几个半身不遂的老人。这种病,还真是难以根治啊。赵赫发自内心地头疼。正当他思考入神,突然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用的力气不大但是打断了他的思考他很是厌烦。 “我不是什么赵部长,现在政治团体还没成型,不要瞎说。”赵赫转头冷眼看着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人,旋即转回了头,语气冷的令人打冷战。 “那你看,这不是马上了么,咱这个联合党啊……”这个一脸讨好的男人尽管没有赵赫高,但还是微微弯着腰凑近他的耳后,小声地说着。赵赫没有回头都看到了后面男人的嘴脸,他感到一种如同菜汤放凉了油在上面凝了一层的恶心。但是很快有人把那碗菜汤倒了。 “喂,杜六章,别说话,主席讲话呢。”傅涛走进队伍中,看见了交头接耳的杜六章。立刻严厉制止,就像是有人亵渎了朝拜者的神灵。 “我们联合党,当下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在座的各位党员同志在积极努力地完成本职工作的同时,也要继续发展群众。让更多的群众融入我们,达到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我们党必须以服务石城为原则,以保护规则为原则,坚持走下去。直到群众接受了我们,我们才能发挥我们的先进性。”作为主席的老家伙在台上很有风度,他精神抖擞,大声却又平和地演讲。 “每一个时代都是通过变革进入下一个时代的,中间则是漫长的发展期。我们这一代人,很荣幸地达到了时代的节点。我们,就是时代的选择!我们团队中的每一个人都至关重要,我们手里是新时代的命脉!”这次明显没有人带动,大家都被一种叫做热血的东西渲染,就好像触摸到了所谓的荣耀,拼命地为自己鼓掌。 “人老了,愿意唠叨。我是个即将入土的人,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石城一直不被侵犯,更加兴盛。在这里,我向大家起誓。石城未兴,阎王不予我生路,执笔修他生死簿!”老人先是低下头低沉地说着。然后突然肃穆地起誓,拇指扣在掌心,有些干瘦的四指微微并拢。从眼神里看不出他的喜怒,抬头挺胸如同战胜的老兵。低沉吟诗般地说出了令人胆寒的话,完全蔑视了“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古训。 5.逃出黑暗 “年轻人,命还在,就开始说遗言了么?”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在黑暗中。董小青如闻惊雷,一下子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可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董小青感觉自己开始相信神明的存在了。在这一片黑暗中,明明知道自己还是被禁锢着,心里却有一种看到光亮的感觉。 “有人么?你是谁?谁在说话?”董小青刚刚回过神。 “唉,十来年了。除了送饭的还有那个老王八蛋还真就没人找到我这里。”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是在自说自话。董小青这回听的真真切切,但是由于空间狭小,老人的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环绕而来。 “老人家,您在哪里?您是怎么进来的?”他颤抖的声音语速很快,甚至还喘着粗气。 “我就在这啊,呵呵,我呀,是被人关了禁闭了。小伙子,你也是被关了禁闭么?” “我不是,我跟着一个人进来的。但是这里结构很混乱,这个该死的走廊根本走不到头。”董小青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认为这里是禁闭室。只是他确实没想到科研局的禁闭室竟然如此可怕,而且之前没有禁闭人十年的先例。 “哦?这么说你在外面的走廊里?”老人的声音好像突然有了活力,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摇摇欲坠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一根藤条。 “是啊,我出不去了。老人家你被关二十年居然还这么有精神好厉害啊!”董小青感觉自己说不定就像是武侠小说主角一样,在这个绝境奇遇世外高人。所以他要巴结夸赞老人家,然后趁机拜师。几年学得文武艺,一生修行成大家。他甚至已经开始想到自己离开师傅时,痛哭说“徒儿不孝不能带师傅重见光明”的场景了。 “喂,小伙子,你过来。我这有一句话要你出去之后带给庞星。”老人的声音把董小青拉回了现实。董小青对庞星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 “您说,庞星是我哥们庞云天的父亲。” “记住了,孩子。烨烨雷电,不宁不令。”老人双手把着栏杆,他虽然看不见董小青的位置,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探出头。 “烨烨雷电,不宁不令。好,我记住了。您是谁啊,和庞星是什么关系?” “唉,我叫庞战,是庞星的父亲。” “哦,庞爷爷,我是小青啊,董小青啊!”董小青大声地喊着,仰着头,好像怕庞战听不到的样子。 “哈哈,小青啊,你过来,我在你的左边。让庞爷爷摸摸你的脸,来……”庞战苍老的声音已经颤抖了,同样颤抖的还有粗糙的双手。董小青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对着墙壁说话,他转过了身,向前挪动着步子。终于他的手摸到了一只年迈的手掌,那双手慢慢地向上移动到董小青的脸上。老人急促地呼吸抚摸着董小青的五官和脸颊,脸上流下了眼泪。 “和那个老顽童真像啊……”董小青听得出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他不知道说什么。他也很想念自己的爷爷,但是爷爷在他6岁的时候就被告知去世了。他也很想哭,但是眼泪在那一年就流干了,从那以后,董小青没有哭过。 “孩子,你快走!那个老王八蛋刚走,趁他没回来快点走!告诉庞家的人别来找我!实话告诉你,你爷爷没有死,他还在。你得离开石城才能找到他,这个图你拿着,你用的上。”庞战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特别激动地握住董小青的手,塞给他一张纸。 “好,庞爷爷,你告诉怎么离开这里。我会找到我爷爷,也会把你的消息传出去。”庞战听到了董小青急切的声音,脑子里立刻如同老瓦匠一样开始想象整个地下一层的结构。刚才被挪动了46次的暗门,它们的位置,它们变动的姿态一一在庞战心里不断考虑,分析。一时间黑暗中一老一少的心跳声清晰可听。 “小青,向后转,记住前左前右前左前左前左前右。不要犹豫,冲吧!”庞战突然发出指令,董小青快速反应每一步照做。拿紧图纸,转身仔细地记着路线。在听到“冲吧”的时候,他像豹子一般冲出去,没有回头。 “小兔崽子,跑的真快……”庞战在黑暗中笑的低沉。 6.庞云天的推理 “啊,五月,你轻点……啊……舒服……啊……稍微再慢一点……”董小青仍旧穿着那一身火红的送餐服,仍旧每天最后一次给庞云天送饭,仍旧在进屋前先听一下屋子里的声音。于是当很纯洁的董小青听到了屋子里*的声音之后,可耻地勃起了。不过这不影响一个纯洁的少年对知识的*,他很开心地推开了门,迫不及待地一睹屋内风景。 屋子里庞云天没有穿上衣,后背上插满了银针,爬在长椅上。陶五月站在旁边,用手指按捏着庞云天的后背,表情认真的像是正在杀猪的屠夫。 “这是你们家家规么,庞云天你叫的好*啊。我还以为你俩太年轻忍不住欲火,*开始造人了呢。”董小青把饭盒放在了桌子上,在椅子上摆了个“大”字形,让人很有周树人笔下的阿长的既视感。 陶五月看了一眼董小青,面无表情继续手机的活计。庞云天则是仍旧龇牙咧嘴一付作为纯爷们我也很想忍,但是我实在忍不住的复杂表情。董小青发现没有人搭话,感到很是无聊,于是又开始起新的话题。 “老庞啊,你这是干啥呢?搞的这么痛苦?”董小青咧着嘴看着庞云天,两个人对视中感觉对方都有点像猩猩。 “唉……我。啊!我这是……在……接受治疗。”庞云天感觉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刚才憋住的气全散了,一瞬间疼痛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您这是,针灸加按摩?这按摩小妹不错,哪找的?”董小青挑着眉毛,轻佻的语气让庞云天很想揍他。陶五月则是一改原来的火辣脾气,一丝不苟地继续蹂躏着男友的后背,完全不理董小青。 “滚!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庞云天一边咬着牙,一边用力地说着小声的话,面色通红。 “唉,老子出来了。真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阎王爷看我长的太帅怕抢了他的风头,就把我放回来了。”董小青摇头晃脑。 “我他妈真希望你回不来,反正我也说了你不一定出得来。”陶五月停止了按摩,摘下了耳塞,搬个椅子坐在了庞云天旁边。所以庞云天尽管感觉泄了劲,但是说话不困难了。 “唉,怪不得你不说话呢,桃子你刚才带着耳塞啊。话说你会针灸和按摩?”董小青看见陶五月摘下了耳塞就开始犯贱似的搭讪。 “祖传的手艺,专治各种不服。要不给你来一套?”陶五月依旧没有看董小青,眼神没离开庞云天后背上的针。 “呵呵,我可不敢。就这么壮的都被你弄得娇喘连连,我要是做一套估计散架了。” “唉,你昨天晚上咋出来的?”庞云天跳开了话题,实际上他也很奇怪为什么科研局人人不敢进入的那个门董小青进入了还好好的回来了。 “运气好,碰上了你爷爷。”董小青看着庞云天,表情很随意。 “操,你不知道我爷爷当年被查,说是有违反规则的嫌疑给关了禁闭啊,关了一年重病身亡。你他妈不许拿我爷爷开玩笑,小心我揍你。”庞云天一反常态,不仅说了脏话,还一本正经地目露凶光。 “唉,少年,我是真的遇到了你爷爷。他叫庞战对不对?他没死,闻味道好像昨天晚餐还吃的煎饼果子。他昨天在地下通道里救了我,要不我出不来。他还活的好好的,要你们别去找他,因为你们进去了运气不好遇不到他,还出不来。”董小青看着庞云天泛着杀意的眼神说话都有些颤音,但是他还是语速很快地解释了事情原委。 “什么,我爷爷没死!”庞云天几乎是喊出来的,他激动地像站起身但是一动弹就感觉后背特别疼。“啊!”他大叫了一声。陶五月急忙安抚他继续趴着,嫩白的小手揉了揉他的颈椎,缓解了庞云天的疼痛。 “当然没死,还让我给你父亲带话。” “什么话?”庞云天和陶五月几乎一起问了出来。 “烨烨雷电,不宁不令。”董小青看着旁云天的眼睛,语气平和。然后董小青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图纸,递给了庞云天。“他还给了我这个法宝,类似于任务物品奖励。”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庞云天看了看图纸,好像在想着什么,陶五月也若有所思。倒是董小青感觉自己像个白痴脑子居然空空的。 “我知道了,石城要变天。”庞云天思虑半晌,才露真言。 “唉,你们先说,我得给你拔针了,有点疼,忍着点。”陶五月看了一眼时钟,轻声说道,没有理会庞云天的想法,纤纤魔爪已经开始了跃跃欲试了。 “变什么天?难道有人要破坏规则?”董小青仍然有些空灵,说的好像他是个遵守规矩的石城好公民似的。 “不是的,我猜,石城内部有人策划建立政治机构。”庞云天压低了声音。 “你想啊,我爷爷被关了禁闭,先不说他人还活着。他被关禁闭一关就是十来年这肯定是有问题的,他或许很严重地触犯了规则。我猜,他当时计划了离开石城,并且在行动过程中本来即将成功,但是被抓住,石城人认为性质极其恶劣就决定终身监禁。还有,你看这张图,你没学过工程学,你或许看不懂。这张图是科研局大楼的结构图,包括了你没走明白的地下两层。他在当时就做了比我们还周密的准备,可是失败了。最近,我发现科研局很多人的关系不很明朗,私下走动很多,人人好像都在发展关系。以前,这是不可能的。那么我爷爷为什么要离开石城?我猜,他要出去向外界人告诉他们石城的存在,因为石城即将反生不良改变。他宁可石城不复存在,也不要让有些人拿它当作政治跳板,为祸石城。烨烨雷电,不宁不令。就是这个道理。能够引起变天的,只有石城未触及的政治。”庞云天根据一切消息推理出他的结论,董小青听的不住地点头。 “我有补充的,这幅图的地下部分肯定是庞爷爷在失败后补上的。还有,这个结论不一定真的对,不过,可能性很大。”董小青想了想说道,然后向着庞云天伸出了拳头,后者也伸出拳头碰了一下。 “呼,针拔完了,你可以穿衣服啦!”在两人头脑风暴的时候,陶五月丝毫没有八卦,只是认真地拔完了针。 “唉,桃子,不是我挑事。我发现最近庞云天总申请加班,然后那个同科室的麻花辫少女也是……”董小青贱贱地挑完了事,开门离开。后面传来了陶五月娇媚的声音。 “亲爱的,我们再做一套好不好?” 第六十一章 石城之鬼(六) 1.狮鹫峰 今天一队的司机不是周正宇,而是看起来神采奕奕的韦志刚。很明显后者一晚上休息的很好,开着车还哼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的调调儿。车上的怪物们都没有在意这个诡异的气氛,仍旧专心的各忙各的。 周正宇现在很疲惫。 “唉,我问你个事。你平时在家睡觉,你老婆怎么忍的你?鼾声如雷形容你简直不够用啊,你那是纯纯的工地现场搅拌机挖掘机二重奏啊。不说了,我睡会。”看着韦志刚坐在了驾驶席,副驾驶的周正宇气息很弱的控诉了昨夜室友,倒头就睡。衣服领子里面掖着一半,外面翻着一半,韦志刚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是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啊。”低声的叹息有些悲凉。 出了保康县的路边,风景开始变化了。道路很窄,贴着窗户就是长着杂草的排水沟。与排水沟相连,拔地而起一望不到顶的山被茂密树冠覆盖着。暗绿的树冠枝叶茂盛,很少透过阳光,就像是保护着大山本身与山中的万物。 那样的森林里,阳光也会被过滤成绿色的吧。韦志刚偶尔会看向窗外养养眼。今早起床被马一山“热情”地邀请去做二队的车,陪他解闷。但是韦志刚想了想昨天的极速山道漂移,疯狂的老流氓把中客愣是开出了当年对越战场上的坦克的感觉。想一想这么多年公安局总给马一山配专用司机也是对的,毕竟他们不想和交警队闹矛盾。 楚月仍旧勾画着什么,只是频率并不高,偶尔也会理理自己细碎的刘海儿看看窗外。白亮就像昨晚在网吧通宵的学生,到了车上直接自己霸占两人座斜靠着车窗睡着,微鼾似有似无。仇宝良看见周正宇沉睡着,也就把自己边上的窗户打开一些,抽着自己自制的“熊猫”。老气的脸上小眼睛眯眯着看着窗外的山林,对着它们吞云吐雾。 “睡醒了?你才睡了两个多点嘛。”韦志刚发现副驾驶上的周正宇睁开了眼睛,只是不住的打哈欠。一只手揉着眼睛嘴还歪歪着张开,有一种很解痒的快感。 “我们聊点正事儿。”周正宇把头对着韦志刚,一本正经地说。 “行。哈哈,说吧,知无不言,哈哈。”韦志刚看着周正宇一大一小的龙凤眼,眼白还血丝密布,活脱脱一个挤眉弄眼的兔子。 “昨晚9点多,我睡着了,你出去过,你去干啥了?” “哦,我去找老头子商量点事。”韦志林回过头仔细地看着路面,回答的很随意。 “我们不是一伙的么?你这样咱还怎么交心,你告诉我你和马局研究了啥。你要是瞒着,甭说他们几个,就是我,也没法信你。”周正宇声音很轻但是语气激烈。韦志刚听着引擎工作的低吟,一时有点无语。想一想在襄阳吃饭,马一山和他说的话,他也释然了。 “徐龙有问题,我昨天和老头子讨论要不要逮捕。”韦志林回答的很简洁。 “他还在犯罪?”周正宇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 “我和老头子都是多年刑警,对罪犯身上那臭肉的味儿太敏感。尤其是老头子,他那双眼睛,就是鹰眼。昨天,他想拔枪,但是他忘了自己便装了。唉,毕竟是老了。”韦志刚叹息着岁月让人衰弱,就像他感叹岁月也带走了他身边的人。 “那为什么没有逮捕?”周正宇追问着。 “老头子说了,此奇货可居也。没懂,神戳戳的。” 根据事先设置好的路线导航,两辆车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虽然从水泥路下到沙石山道后车子很不安慰,但是好在没有人晕车。 马一山本着老子吃过的盐比年轻人吃得饭都多,炸过的桥比年轻人走的路还多的霸气。很用力地从公文包里拽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地图,看了足足5分钟,然后坚定地看着他的同志们。 “这座山叫什么名字?”老局长一本正经地指着眼前的大山,略带锋芒的双眼扫视着众人。一干人面面相觑,都沉默着,心里寻思着我们还以为您这么见多识广您知道呢。 “就叫狮鹫岭吧。”白亮语气淡然,就像是很久以前就知来过一样。 “哦!哦!局……局长,这座山,真叫狮鹫岭!”一个二队的警察像被热水烫到了一样,先是惊叫着,然后拿着手机跑向马一山。 “不会的,小月在地理信息局有兼职,如果这个山有名字,她肯定知道。”周正宇有些不信,他看了看楚月,后者微微点头。 “楚月,问你个问题。”马一山声音低沉,看向了那个在会议上向自己举手发问的女人。 “您请讲。” “你们地理信息局发布某一座山峰的名字,有什么流程么?还是,想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可以不讨论不备案就命名?”马一山问得很专业。 “不是的,我们需要讨论与表决。流程会记录在案保存在资料库里,最后把命名报告到中央,上级指令可以使用,我们才能发布。”楚月的声音清晰平稳,像是新闻频道的播音员。 “哦,你来看看这个。”马一山把手机给了楚月,智能机的大屏幕上显示着一条腾讯新闻。 今日我国地理信息局发布了一批神农架附近原始山林的名称,其中保康县以西山区被称为狮鹫岭,其最高的主峰海拔3045米,被称为狮鹫峰…… 楚月抬头看了看眼前直插云天的高峰,又看了看正低头踢着石头子的白亮,没有说话。 2.于新格 白色的,全是白色的。窗子外的阳光照在白色的被子上,人也是白色的。 韦成最讨厌白色。但是此时,他被白色包围着。有些慌乱的少年掀开了被子,微长的头发被睡成了一堆杂草,英挺的鼻子上起了一个白色的小痘痘,瘦瘦的脸上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窗外的风送来了早餐包子的香味儿,韦成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猛地睁开眼睛。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了一扇打开的窗户,窗帘洁白胜雪。 “咕……”肚子催促着韦成下了床。身着白色睡衣的少年走的踉踉跄跄,一路打着晃走到了门前,轻轻地推开了门。 正对着这间卧室的是一排红色的沙发,沙发帘……白的像是抹了一层高露洁。大头式电视机上也盖着洁白的帘子,但是从帘子的整齐与平滑的感觉来看这个电视应该好久没人看了。相当于一种摆设,没了它房间会显得有些空。 韦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骨节突出,脚趾一翘还能看见几根脚筋。再抬头看见了墙另一侧的门,一个少女散乱着头发端着两个盘子也在看着他。一个盘子里有几个冒着热气的大包子,另一个盘子里满满的小菜,白生生的萝卜干翠绿的黄瓜看起来很丰盛。 “哈,早安,小成!”女孩的双眼笑成了月牙儿,轻快地走到饭桌前放下了食物。 韦成走到了卫生间,忍着小腿的酸痛。镜子里自己脸色像是营养不良,呈菜色。少年用力地捧了一捧水,很多水从指缝间流出。他用力地把水扑在自己脸上,再抬头看看镜子,白色的灯光渲染让他看起来有些病态的清秀。 “喂喂,你确定你要这么吃饭么?”少女看着鸡窝头的韦成拿起筷子奔向那碗白粥,不悦的表情立马出现在脸上,嫌弃的表情就像看见了鼻涕过嘴还笑的起劲的孩子。 韦成看见了女孩咧嘴拧眉的表情,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又拿起了筷子。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出家人,师傅,你不应该说句‘施主赐饭,感激不尽’之类的话么?” “哦,谢谢你。”韦成抬头道了句谢,又要低头吃饭。只是一股爆发前的气息与少女的体香同时到达了他的身前,他又抬起了头。然后耳朵被抓住,直接拎了起来。 “和我装傻是吧,过来把牙刷了,把头洗了!”女孩很不给商量余地的把他拉近了洗手间,然后给了他一个新的牙刷。韦成看着眼前的少女,单眼皮小眼睛就那么看着,然后吐了下舌头,就像一个可怜的小狗。 “呵呵,跟老姐姐装哈士奇是吧。来,宝贝,不洗干净了不许吃饭!”少女很夸张的挽起了袖子,韦成很乖的直接把头埋在了温暖的水里,清爽无比。 和两种人吃饭是最容易沉默的。一种是多年的朋友经常一起吃饭的,平时撂下筷子就是话题,所以吃东西总会默契的安静。另一种是很不熟悉的陌生人,默默的吃饭比没话找话聪明得多。只不过前一种很舒适,后一种很尴尬。 但是这后一种根本不在这俩男女身上奏效——他们完全没有尴尬。 两个人总是不小心夹到一样菜,然后默默地和对方较劲,看谁夹得多。于是两双筷子在盘子上方打着架,噼噼啪啪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很是激烈。韦成刚夹了几根萝卜条就会被对手顺着筷子滑掉,当然他也会趁女孩夹花生米的时候横插一筷子,引得女孩花容震怒。 1个小时的早餐就这么吃完了,韦成坐在了沙发上养着神。看着女孩捡好了桌子,在厨房里刷完了碗,然后又扫了地。这整个过程他都看得理直气壮的,丝毫没有要帮忙的觉悟。 其实韦成心里是疑惑的。他知道被人喜欢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就像以前高中一个班的一个女孩子,总是拿一些简单的问题问他,然后说你帮了我我要请你吃什么什么,最后造成了好像他们很熟,全班人都在那他们开玩笑。始作俑者的女孩一般会红着脸尴尬的笑笑,然后一付你们说的我可没承认的样子,心里开心的要命。 再比如昨天的女孩,在店里看着自己足足半个小时,临走的时候又要电话又要名字。如果这不是搭讪,那聊天软件上的约炮都是纯洁的了。 但是让韦成疑惑的是这个昨天看起来特别喜欢自己的天然呆女孩,今天变成了凶狠的洁癖女人,没有温柔的情意。 “喂,你想啥呢?”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坐在了他身边,一双玉手在他眼前晃着。 “哦,没什么……那个……谢谢你。”韦成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呵,谢谢我。那你知道我叫什么么?” “哦,那你叫什么?”韦成有种莫名的恐惧。 “记住了,姐姐我叫于新格。”少女扬起头说着自己的名字,很满意韦成的反应。 韦成摸了摸身上,想从口袋里把手机找到看看有没有短信。但是白色的睡衣紧贴着瘦弱的身子,这衣服不是他的。 “你脱了我的衣服!”韦成脸色涨红,几乎是吼着问的话。 “是啊,你衣服那么脏,还怎么穿?我给你洗了!”于新格被吓了一跳,但是反应很快,又喊了回去。 “你脱了我的衣服!”少年再次重复。 “不脱我怎么洗?再说了……啧啧……那么瘦,要啥没啥……”于新格故意撇着嘴摇着头。 韦成红着脸四处看着,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插座前,拿起了自己正在充电的诺基亚。细长的手指左键加米键按的飞快,然后打开了电话本。于新格看着暴走的韦成,偷偷地笑着。 “喂?姐,姐……”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 3.绘图鬼才 在楚月成为地质研究者之前,没有人会相信她本来是一个专业美术学院的素描老师。 一个晴朗深秋的午后,北京除了有点多风有点雾霾之外,没什么不好的。32岁的楚月正在课堂上讲给大一新生素描理论,投影仪照的墙面发白,年轻的女老师一直低着头用麦克讲着画图前要定的比例,在面板上勾出一些无趣的铅色框框。 对于这种一看就是刚留校没有经验的老师,学生们是随和的。前排的有志青年飞快地记着板书,并且在自己的画板上试着练一练。 中间的同学们则是围着一位博学的资深评论员,慷慨地讨论某位国民好男人被曝光劈腿某女星,评论员翻着白眼嘴角冒沫一口一个“婊子配狗天长地久”,那状态就像她就是被甩的女人,骂的很是解恨。听众们啧啧感叹世事无常,多愁善感的还会轻抹泪裳,为被抛弃的女人感伤,为自己看好的却又消逝的爱情悲叹。最后评论员会专业的点睛之笔,来句“你们知道么,就因为这事曝光,那谁又没上头条!”然后听众们合群的为躺枪的明星笑了。 最后两排的同学比较平和,他们有着睡不完的觉。 楚月一开始是对这种状况是很不满的,但是经过几次挫折之后她也明白了自己有些幼稚,于是慢慢地麻木了。久而久之,楚月还觉得这是一种方便,她可以讲讲停停,累了可以坐一会儿,某个朋友来了短信可以有空回复一下。 然后她在今天这节课上刷新了她的不负责任记录。手机震动着显示着来电,她小心地瞄了一眼学生们。前排的依旧记着板书,中间的依旧伦理八卦,后面的依旧伏案大睡。整个画面似乎只有她是局外的,其他的都在按规定好的程序有规律的活动着。楚月伸出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开始向门外走着,低下头按下了接听键。 “哎呀我去,你个死丫头,这么久才接电话,你想急死老娘啊!”女人的声音尖细急切。 “我,我正在上课呢……”楚月刚好跨出门,回身看了看那个与她似乎没有关系的世界,关门离开。 “上课!上课!一个30多岁的老姑娘还嫁不出去还给人上课。你是能嫁给课堂啊,还是能嫁给校长啊?我告诉你啊,这回这个性格和你很像,估计能成。人家北京本地户口,在科学院工作,搞地质的,也是因为工作忙性格古板没有恋爱,你把这个给我抓住啊!唉,不多说了,我这又进来一条电话,我过会儿把约会地点和他的手机号给你。机灵点,长点儿心!”风风火火的红娘挂掉了电话,留下崔莺莺站在原地大脑空白。 全聚德是北京有名的美食,在早先就是京城最出名的店之一。来来往往的食客多半是大江南北的旅客,带着进京不吃全聚德鸭子会有遗憾的想法,燃烧着自己的吃货之魂。按理说在全聚德请客既有特色又有心意,绝对攒面子,但是约会倒是很少见。 此时的楚月就看着面前的男人熟练地拿起一张荷叶饼,卷上生菜葱花,抹上一点酱料,最里层夹了一片鸭子肉,然后裹了起来。轻咬一口,细细咀嚼。 男人脸盘有些圆,带着无框的眼镜,仔细看看会发现有些滑稽的龙凤眼一大一小。身材长相都是不差的男人,而且身世背景也好,但是会沦落到和她相亲楚月自己也不懂。 “你好,我叫周正宇。你是楚月,素描老师,对么?”男人可能是有些饿,先吃了一口才开始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楚月,是个素描老师。”楚月看了看窗外,阳光并不刺眼。几个青年并肩而行,要在北京城大干一番的样子。一个老妇挽着她的老伴,两人走的极缓慢,可能几十年前他们也这么走着。世界还是那个样子,有人心潮澎湃,有人心满意足,只是和她没有关系。再次转回头看了看正在吃烤鸭的男人,她又有些烦躁。反正又彼此不心动,何必浪费时间。 “你素描实力很强?可以将短时间看过的东西迅速成画,基本清晰准确,是么?”周正宇又咽下一口烤鸭,右手去拿一个水杯。 “还好,算是一个特长。”一般这个时候相亲的男人已经将他的创业史讲述了一半儿了,顺便穿插几个和他有关的女人以示自己的魅力。但是这个男人似乎只是对烤鸭和自己的工作感兴趣。 “跟我做吧。”周正宇的语气很坚定。 “啊?”楚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哦,我是说干地理研究。你的能力我很欣赏,我有一些教你快速入门的招数。工资一个月两万,出大活有提成。先别急着决定,考虑两天告诉我。”周正宇说的缓慢,可能是方便楚月理解,也可能是因为嘴里有食物。 “嗯,我朋友告诉我说……”楚月听了周正宇的话有些尴尬,。 “相亲?哦,不这么说你不会来见我的。对不起……”周正宇看着低着头的楚月,有些心虚,两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喂,小月!”突然双手被握住了,楚月感受着温暖,下意识的想抽出自己的手,惊慌地抬头看着周正宇。周正宇神情还是那么认真,也在看着她。 “记住,我们单身,是因为我们优秀啊!世界很无聊对不对,男男女女的都很无聊啊对不对,那就不要理他们!我们有很多有用的事情去做啊,我们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让那些无聊的人跟着我们的节奏去生活,这不就够了么!所以,我们这样的人,不是某个人的,是属于这个无聊的世界的啊!”周正宇有些激动,他紧握着楚月的双手,甚至感觉到了她手上的汗液。低沉的声音说着话剧台词一般的话,被食客们的喧嚣淹没着,却句句传到楚月耳朵里,犹如钟鸣。 约会就这么结束了。第二天,楚月递交了辞呈,奔赴中国科学院,成为了周正宇博士的学生兼助手。从此,世间少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素描老师,多了一个外号是“绘图鬼才”的女人,楚月对此非常满意。 4.迷路 狮鹫峰上的树木,比在路上看到的道边的树木还要茂密的多。如果看一看树干,就可以发现大多是老树,一人环抱的树木算是小的。韦志刚看着怪物们各自拿着自己的专业设备开始出发了,只有白亮拿着电脑在原地操作着。他想去看一看这个年轻的电脑高手在做什么,但是想一想自己也看不懂,就没有过去。 本来韦志刚不会这么无聊。只是马一山知道了这座山的名字之后,就像完成了任务一样,嚷嚷着要带着几位公安局同志去访查附近山民。还没等韦志刚挽留,马一山就很语重心长地对着他与周正宇说“你们更有能力,作为一个老年人和你们组队还真是放心啊,去干吧,我支持你们!”然后驾车离去。 真他妈是个不负责任的老流氓。韦志刚心里恨恨地想。 8月的天气虽然炎热,但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天气有些多变。尤其现在这狭小的山道上,高海拔的地段可能十里不同天。韦志刚回到了车上,拿起了他的外套。 披着外套的男人显得有些冷酷,他一步步地走向密林深处,没有回头。 周正宇与楚月一起行动着,楚月仍旧拿着本子与铅笔,5h的铅笔被磨的尖尖的,被死死的攥在手里。一开始仇宝良也和他们一起进的山林,但是中途说少带了一个胶卷就折返了回去。周正宇看了看背着三脚架与小木箱的男人,示意楚月继续走。 山林里的阳光并不是被过滤成了绿色,又清新又温暖,那只是美好的想象。周正宇此时踩在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灌木丛中。由于越是深入树木越是繁茂,遮天蔽日的树冠都重叠在一起。原来的边缘地带倒是有些光亮,现在的地带每走一步视线都会越窄,就像是离地狱更近了一些。潮湿的空气把他的外套打湿了,粘在身上有种黏糊糊的感觉。 周正宇停了下来,看了看有些阴暗的四周。楚月就像一个随从,周正宇停下的瞬间,她也停了下来,只不过眼睛直直地看着周正宇,就像等待命令的士兵。周正宇扭了扭脖子,摘下了眼镜,眼前一切都很模糊。大手轻轻地拍了拍眼前的树干,手心感受着树干上纹路与伤疤的摩擦,有些痒。 周正宇回过头看了看楚月,后者在他回头之前就准备好了一根红色的丝带,然后递给了他。他拿着丝线,给自己戴上了眼镜。微弱的光线下可以看出丝带上写着黑色的“1”,周正宇咽了一口吐沫,把丝带死死地系在了树干上。 “磁场有变化!”突然楚月语气急切,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似的指南针。周正宇停下来看了看她,脸上面无表情的女人头上出现了汗珠。 “不能啊,距离刚刚做完的记号地方应该不过100米。”周正宇走到了楚月身边,刚才他们走的方向在指南针上是西南方向,但是现在指南针来了个90度的转变,指向了西北方。 “我们做下第二个记号,然后回去找第一个。”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周正宇深吸一口气,把一个写着数字“2”的红丝带系在了树干上。楚月手里拎着一个小仪器箱,转身回头。周正宇突然愣了一下,快步走上前去把仪器箱抢了过来。 “我来拎着gps,你记性好,按照你刚刚画的,咱们走回去。”周正宇声音很低,像是怕别人听到。楚月听着林子中连虫鸣鸟叫都没有的寂静,心里有些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把箱子交给了周正宇,但是不知为何,心里极度的抗拒。 “不好,小心。”周正宇轻轻地说了一句。他刚刚接过箱子,就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那种锁定猎物的感觉就像一条野狼。 话音刚落,楚月就被周正宇扑倒了。被男人沉重的身体压在身上,楚月闻到了一股汗味,身体下有阵阵草香。她微闭着眼睛,记忆里全是刚刚走过的路,遇到的每一棵树,它们林立在自己的身边,就像以前自己教过的那些学生。它们就被设定在那里,无论她如何行动,都在那里,就像是它们组成了一个的世界,唯独孤立着她。 别想这些,楚月,不能想这些! 楚月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自己把手抓进嫩嫩的草里,插进泥土中。她想用痛感消除困意。 楚月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的黑了,她躺在一个相对平整的地方,身边有一棵粗壮的大树。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还没离开树林,一只蚂蚁在她的手上爬着。它是不是也在研究着地形呢,就像我们在这里,渺小的还不如一只轻车熟路的蚂蚁。 “几点了?”楚月听着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熟悉。 “晚上7点多。抱歉把你压得昏迷了,当时确实危险……”在自己身边,周正宇的声音带有歉意。听到了他的声音,楚月安心了。 “gps没有信号吧?” “见鬼,我们这个gps是搜索信号能力最强的,在大兴安岭林区也用过。妈的,到了这里居然没有信号!”周正宇有些懊恼。 “那,我们就出不去了,对吧?”楚月的声音很轻,没有任何恐惧,好像在说“我回家了”那么轻松。周正宇看了看身边躺着的女人,很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 “我会带你出去,不会抛下你。” 5.进山访查 马一山没有说谎,他确实带着3个二队的警察去访查山民了。 汽车离开了狭窄的山道,回到了保康县到神农架地区的公路上。才走了10多公里的路,天就开始了下起了蒙蒙的小雨。马一山没有开车,他坐在后排靠着窗户闭目养神。当那晶莹的小水珠打在车窗上,映出了马局长那张有些衰老坚毅的脸上时。他像是察觉到了那一只只小眼睛看着他,他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窗外。 “唉,下雨天,留客天啊……”轻声地感叹着。 开车的警察有些诧异。一个是马局长好不容易得到了开快车的机会却放弃了,再一个是本来任务区是狮鹫岭这一带,但是马局长下令要他把车开出狮鹫峰一带,向神农架北部进发。导航地图上显示,神农架北部临近房县与武当山。难道老局长心血来潮带我们去武当山旅游?开车的小警察心里胡思乱想。 “停车!”后排传来了马局长低沉的命令,车子很听话的靠边停下了。 四个人陆续从车上下来了,三个年轻的警察对马局长的命令有些不解,他们用手护着脑袋,围着这个因为谢顶而不太用保护发型的老男人。 “嘿嘿,你们看看你们,你一个个还打理头发。你们再看看我……哈哈……”马一山笑的很爽朗,伸手摸了摸自己又短又稀的头发,其他几个年轻警察看着这个搞笑的老男人,也是忍不住笑。 “那个,小胡啊。你看看你这个车停的,就在这个道边,你说咱一会儿上山这车咋办。没人看着不说,还挡道……”马局长看了看停下的车,开始训斥开车年轻的的警察,但是语气温和,没有真心怪罪的意思。 “不是,局长,您也没说要上山啊。我还以为您嫌呆在任务区太累,打算兜兜风呢,嘿嘿……”看出马一山没有生气,胡晨一边挠头一边贫嘴傻笑。马一山转过头看了看眼前的山,那三个小警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有一条小毛道。小路上花草稀少,微微露着发黄的地皮与山石,被雨水浇的看起来有些泥泞。 “局长,我们要走过去?”胡晨微微弯着腰,把头附到了马一山身边。 “小胡啊……你跟了我在办公室呆了多久了?” “啊,我是两年前来的局里。当时就直接做您的秘书,做了两年了。”胡晨依旧保持着那个有些累的动作,表情有些谄媚。 “是啊,两年了……自从3年前一次案子,我受了伤,上级就没有让我接手过刑事案与特殊调查任务。还好志刚那小子有点本事,刑警队的案子基本没啥差错。”他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泥与草被碾得有些发滑。 “你们还年轻,谁也不能在公安局混文职混出门道。这次任务结束,你就去刑警队报道,和韦志刚好好学学。”马一山再次语重心长,目光斜视这胡晨。 “您也不老啊……局长……”胡晨直起了腰板,目视着前方。 “走,走过去。”马一山提高了声调,指着眼前的小毛道,自己开始小心地向杂草丛生的排水沟里走着。沾满了雨水的小草打湿了他的裤腿角,他没有在意。其他几个警察有些惊讶,局长穿着皮鞋与干净的裤子,可是却一点也不怕脏,微微发福的身体在小陡坎上有些倾斜。他们没有犹豫,也跟了下去。 通过了干涸的排水沟,四个人爬上了山脚下的小毛道。泥泞的小道有些滑,胡晨一边稳住自己的步伐,一边扶着马一山。 终于走到了半山腰,视线豁然开朗,阳光完全地光耀着这片被开垦的土地。年轻的警察有些震惊,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小村庄,虽然不热闹,但是可以看到缕缕炊烟。小村庄人家并不多,看起来不到30户。马一山站在前面,露出了微笑。他慢慢地蹲了下来,随便抽了一根嫩嫩的草芽,放在嘴里咬着,看着这个温馨的小村庄。 “小胡,你看那户人家。”马一山指着村头第一家,土坯房冒着炊烟。胡晨看了看,在他身后轻轻点头。“你去,和人家交流交流,让他们接受咱们的访查,能留宿就更好了。”老男人轻轻地说着,拿出了被他咬烂了的草根,一股鲜草的汁液留在舌尖,微甜。 胡晨说了句“得令”就离开了。马一山缓缓地站起身子,看着年轻人很有劲头的样子,心里有些欣慰。待胡晨走出几十米远,他才摆手示意跟上。 胡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庄户人家的院子,一位老人正在砍柴。老人穿着背心与大短裤,黝黑的皮肤上全是皱纹,看见了有外人进院子,他抬起了头,汗水顺着额头上的皱纹流了下去,他一手杵着斧头站着。浑浊的老眼看了一下年轻的陌生人,微微张开了嘴巴。 “你找谁?”老人的牙齿发黑发黄,还有几颗已经掉了。 “哦,是这样的,我是警察。我们想来你们这调查一些情况……”胡晨穿着半截袖与牛仔裤,严肃的样子倒是像个警察,但是明显老汉不买账。 “你调查个啥,你穿的这个样子你唬谁?我告诉你,我们这啥事没有,你给我走!你给我走!”老汉没等胡晨说完就变了脸色,圆瞪双眼,两只手抓着斧头拖着向门口走去。胡晨一下慌了神,赶忙向门口退去,掏着口袋里的警察证。 “老人家,你……你别急……我有证件的……”年轻人慌了神,怎么掏也没掏出证件。 “哈哈哈哈,老哥哥,老哥哥。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突然一阵笑声传来,老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又有三个外来人站在自家门口,为首的是一个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看起来比他年轻一些,微胖谢顶。 马一山发现老人放下了斧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就微笑着走上前去。 “唉,老哥哥。你看这天,下着小雨,也不知道会不会越下越大。想进您家讨口热水喝,嘿嘿……” 老汉看着马一山很老实的样子,抹了一把自己头上的水珠,右手指了一下屋子,转身进屋。马一山等四人也跟了上去。 6.刑警修养 “你们先进里屋,我去烧点水。”老汉的口音有着湖北人的特点,虽然牙齿不全,但是口齿却很清晰。一双手上厚厚的老茧磨得有些发亮,赤脚站在地上,脚趾甲引人注目。黑褐色的脚趾甲有些棱角,断层如风化石一般,层层参差不齐。 “老哥哥,不要太麻烦……”马一山带着歉意的微笑挥着手,老汉也还以纯真的笑。 四个人进入了这个朴素山民家的里屋,屋里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家具的。一铺土炕上有个小炕桌,角落里被褥叠的很整齐。一个木桌子,两把木椅子。马一山坐在了炕桌旁,胡晨坐在了另一侧,另外两位警察坐在了椅子上。马一山看着老汉慢慢地走出了屋子,拿着桶去外面的水缸打水,安心了不少。 他转回头看了一眼正暗自发呆的胡晨,年轻人眼神呆滞,像是陷入了沉思。 “哈哈……”马一山突然笑了,这让沉思中的胡晨有些不解,他看着笑的爽朗的局长,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胡啊,你知道么。我当年从部队自己要求转业,当时由于军中立功多,就空降成了刑警队队长。但是,第一年,我办成的案子是全队最少的,也就是全队贡献率最低。你知道,为什么么?”马一山抬起头,下巴扬起,眼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这标准的神情是他进入故事环节的标致。胡晨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因为我是当兵的啊!当兵的向来不会好好说话,总是大声报告一样,弄得好像和谁都要打起来似的。这就让我无论是问证人还是审犯人,都不受待见。我记得有一回,一个目击者很好心的来提供证词,结果就因为我总是义正严词地喊‘你的话如果是胡说,我可以说你诽谤,所以不可以做假证’之类的话,搞的人家很是厌烦,就没有作证。” “然后呢,您是怎么学会的?”胡晨半个身子探过去,问的很急切。 “我啊,知道自己不行。就自己主动降级,跟着队里的人学。我就发现啊,人家一个个的脾气都很好,尤其是对目击者与自首的犯人。刑警啊,需要理性办事,动脾气不如动脑子。后来,我全队贡献率达到了第一,就又当了队长啦。”马一山语气虽然低沉,但是一直面露笑意,歪着头很满意地看着胡晨,后者正不住地点头。 马一山正要继续用这种故事法训导年轻的警察,老汉进了屋子。赤脚的老汉憨笑着向几个人打招呼,也许是家里很少来这么多人,他有些局促。 “来来来,老哥哥,您坐这来……”马一山正要动身让位,胡晨抢先了一步。年轻人一手撑炕,直接蹦了下来。他一手扶着老汉的腰板,一手拉着老汉的手。老汉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嘴里含糊着“要不得,要不得”脸冲着扶他的胡晨笑,露着一口丑陋的牙齿。 马一山又重新坐正,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老汉,保持着微笑。 “老哥,你们家姓什么?” “姓张,我儿也姓张……”听到老汉这么说,椅子上的年轻警察听到都忍住不笑,老汉倒是自己被自己逗笑了。“不是,我的意思啊,这是我儿家,他姓张,我也姓张……”老汉又补充一句。转念一想,这么说也不太对,就双手摩擦着裤子继续憨笑。 “哈哈,我知道了,老哥姓张。张老哥,你这家里几口人啊?” “四口人,我,我儿和儿媳妇。我孙子去镇里上学了,一周一回家。我在家也没啥事干,就看看院子,砍砍柴禾。那俩口子进里山采药去了……”张老汉很健谈,也可能是长时间没人陪他说话。马一山也很有聊天兴致的样子,开始追问。 “里山?老哥,这里山是啥意思?” “里山就是内山,咱们这连半山腰也算不上。顶多是这大山外围,越往里面走,越不好走,但是好东西多啊。像药材啊,奇兽啊,多着呢。”张老汉眼睛一直看着马一山,对着这个小村庄和后面的山林指点着,表情认真。 “可是这天还下着雨,他们不回来么?”马一山看了看外面,雨下的好像更大了。也许是地势高的原因,阴云滚滚的苍天似乎离他们很近。 “里山不一定下雨啊,再说,就这点小雨在里山是没有多少落地皮的。”张老汉顺着马一山的目光看着外面。 “老哥,你们这里一般很少有外来人吧?我看这进村的道就那么一条露土的毛毛道,你们也不咋出去是吧?”马一山声音轻了些,试探性地问着。 “不不,你们理解错了。也有一条道是能走牲口车的,要不咋送孩子去送孩子上学嘛。在村另一头,有条两马车宽的道,那是我们自己修的,直到山神像。山神像在崖顶,30来米高的崖下就是一条公路,国家修的。我们在这山崖上下修了一条绕着弯的缓坡,就这么和外面交通嘛。”老汉讲解的很有耐心,一边说一边手比划着。 “山神像?”马一山身子向前探了一大块,双臂压在炕桌上。 “就是我们这些山民祖先供的,图个太平。” “那这么说,老哥你们这里,经常也会有外人来是吧?” “经常算不上,但是这两天倒是有。”张老汉仰起头,眯眯着眼睛,回忆着。 “哦,我想起来了。前好几天,有个光头男的。长得结实,皮肤有点黑,来我们这了。我看他之前也来过,倒是没来我家,我也不知道这人来我们山里干啥,不知道……”老汉一边说一边摇头。马一山看着老汉,没有继续问话。 7.我家有弟初长成 闪着红色灯光的登机口前排着一条长龙。穿着廉价西装的男人和短裙黑丝浓妆艳抹的小姑娘中穿插这几个带着口罩的背包青年,他们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手机,珍惜着最后几分钟使用手机的时光。 这是韦天天第一次排队登机。 挤在中间的韦天天尽量与后面的大胡子男人保持距离,对方还总是有意无意地贴上来。前面的短裙女孩腿不是很长,为了显得腿长,她特意让自己的裙子也保持了仅仅包裹住了紧实的臀部的程度。韦天天闻着她身上劣质香水的味道,果断戴上了口罩。 作为一个没有睡懒觉习惯的女人,韦天天早上起床给父亲做了早餐。但是她没有吃的机会,公司老总打电话让她坐最早的班机飞回上海,她的助手已经订好了票。 因为适应了这样的工作节奏,韦天天握着电话“嗯嗯啊啊”的答应着。挂电话时她偶然听到老总很满意地说了些歉意的话,大意就是希望自己谅解,会补贴的什么的。正在飞快地把衣服装箱的韦天天,在挂了电话才想到这个疑点。 于是,半个小时后收到公司里她的助理给她订的飞机票的时候,韦小姐有些歇斯底里。 “经济舱!经济舱!我当时选你做助理的时候有没有给你定规矩,无论多急的飞机,哪怕头等舱被奥巴马包场了,你也得给我弄到一张!什么?搞不到?我不管,你工作做不到位回去我就申请换人……行了,别哭。听没听到,别哭!听好了啊,再有1个小时20分钟,我会到达机场。我下了飞机一定要看见你和一个出租车司机接站,好了,好好干,我挂了!”韦天天挎着lv包一手拿着票,一手拿着手机大喊大叫,小巧的耳朵上挂着一个粉色的口罩。过往的人都看着她,心想这么嚣张不是三线明星就是小三。 韦天天没有无聊玩手机的习惯,何况大庭广众把vertu拿出来摆弄不是好习惯。她向前望了一下,红色的灯更近了。拿着扫描仪检查的安检员是个年轻的帅哥,韦天天心情稍微好了些,嘴角在口罩里微微扬起,正了正身子继续安静的排队。 突然,lv的包里传来一阵阵震动,那个不安分的vertu被某个人召唤着,催促着它的主人。韦天天麻利地拉开包,纤长的手指拿出了斜角键盘还镶着宝石的尊贵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弟弟,她迫不及待地按了接听键。 对于这对儿姐弟来说,无论是谁打电话给谁,都是韦成听韦天天尽情地燃烧话痨之魂。所以韦天天刚刚开启了体内的话痨启动程序,本着“我好想念我亲爱的弟弟,我有着说不完的话”的原则。大脑里开始疯狂的组织问候,嘱咐与问题。 然后,在韦小姐准备释放的瞬间,格局变了。 “喂,姐,姐……”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韦天天心里一下就慌了,一时间准备好的话在脑袋里成了浆糊,一句也想不起来。她从没感觉到自己弟弟如此的惊慌。 “阿成,你怎么了?”心绪平复以后,她轻声地问了一句。 “被变态脱光了衣服看光了,一个混蛋女变态。姐……我还没结婚呢啊……你说谁变态!韦成,你别跑,你给我过来……我不,我就不过去!”电话里少男少女斗嘴打闹。 韦天天的思维从浆糊又变成了一片湖,一片无力流动的湖。 本来她以为韦成被绑架了,所以说话才那么颤抖。也许他说句话之后,电话那边就会传来恶狠狠的男声,叫嚣着24小时内必须把1000万送到某某废弃工厂,要不就撕票。但是她的生活还没有这么黑暗,电话那头也从想象中的黑道风云变成了情景喜剧。 “你们闹够了吧,闹够了就滚回家来!顺便让爸爸看看他未来的儿媳妇。我是没工夫听你们恩恩爱爱甜甜蜜蜜了,回见!”韦天天听着电话那头的喧闹小些了,就冷冷地抛出一段话,直接挂了电话。 韦天天此时心情超级好。后面的男人企图占便宜被她理解为本小姐漂亮性感有资本,她甚至想叫下前面的女孩一起聊聊平时喜欢的香水,还想等到帅哥安检员面前抛个媚眼不给电话耍耍他。 自家的笨猪,终于会拱白菜了! 对于韦天天这些想法,韦成是不知道的。他呆呆地看着被挂掉的电话,连解释都没来得及。握着手机的韦成退到一个大卧室,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个房子还有一个双人大卧室,床上放着一套很少女系的白色内衣。 “你给我出来!”于新格发疯似的冲进了屋子,红着脸把呆住了的韦成推了出去。韦成还没反应过来,脑袋里全是那白色的…… 突然,他手里的诺基亚震动了,黄色的小屏幕上显示着“夜神月”。少年抬头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屋门,面沉似水,转身走开。 8.北极星之夜 楚月又醒了,周遭的漆黑与掌心的温热告诉她,这不是梦。 人在漆黑寂静的环境中会做各种感怀与对应的表情,反正又没人看自己。楚月此时的表情有些惬意,因为她难得找到了童年的感觉。 楚月的家里不是很有钱的人家,父母只是工厂的普通工人。只不过家中一向太平安稳,没有出现什么大灾大难,所以过的还算殷实。一直以来少有能让楚月痴迷的事物,如果说有,那就是祖父母在乡下的老家。 祖父母是标准的河南人,只有一点,他们不是特别标准——他们很疼爱楚月。 河南与山东是中国的人口大省,这两个地方人多,是因为他们重男轻女的恶俗。楚月曾经亲眼看到邻居家的小姑娘一天只许吃一顿饭,但是要身兼做饭挑水喂猪等等家务,她的弟弟可以读书。这不是特例,而是惯例。 如果,我父亲当年没有考中专做工人。那么,他作为一个农民,他也会这么对我吧。楚月心里对此深信不疑。但是,祖父母从没有因为她是女孩而冷落,她和她的堂兄弟待遇相同。 幼年的楚月渐渐地明白了人有高低贵贱,三六九等。但是在她身上似乎没有体现那么多,她陷入了一种莫名的自我嫌弃,她觉得她幸运的可耻。于是每次去祖父母家,她总是很听话但是又不合群的样子。久而久之,堂兄弟们开始讨厌了这个过于受大人喜欢的同伴,就开始疏远她。她倒是高兴得很,她可以尽情地在乡下的自然世界放松自己。 一次夏天的晚上,她在山坡上坐着,本来告诉自己太阳落山前就要回家的,但是就是迷恋体会那种周遭暗下来静下来的感觉。于是黑夜来了,北极星总是第一个出现,像是一个探路者,高高地挂在北方的上空,引领众星捧月。楚月放松了自己,躺在了半山空地上,虫蚁在身边匆忙着,树林里早就没有了鸟叫。她仔细的听着,不是自己的心跳,是虫言蚁语。 这里就是她的天空。 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月亮,也许不是那么明亮皎洁,但是足够温暖。虫蚁们就是一个个星星,围着她忙碌着。那么,北极星呢?楚月惶恐地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小女孩低下了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与北极星。她想也许她的星空并不完整,因为没有北极星。 那天晚上,她回家很晚,祖母一直等着她。老人坐在门前的小木墩上,没有说什么,看见她平安的回来,就去睡觉了。从那以后,楚月每次去祖父母家都会在晚上去山上躺一会儿,但不会太晚,因为祖母等着她。 此时的天空也是黑暗的,看不见月亮与星星。树冠遮住了天空,显得那么的压抑。但是楚月安心的听着虫言蚁语,短发的女人调动着不常有表情变化的五官。她在惬意的微笑,黑暗中没人会知道她的表情多么诡异。 “想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低沉而又柔软的男声在身边响起,手心的温热也动了一动。楚月赶紧收起笑脸,冷冷地看着自己左面身侧的周正宇。 “我哪有笑,瞎说。”楚月的声音低沉冰冷,她自己听起来也不舒服。周正宇倒是不介意,只是轻笑,然后用力地握了握楚月微凉的手。 “饿了么?我这有压缩饼干。”说话间周正宇窸窸窣窣的翻着什么。 “几点了?”楚月的声音依旧清冷。 “晚上10点了。你又睡了3个小时。”周正宇看了一眼没有信号的手机,刺眼的手机屏幕光下,他的脸上有些倦意。楚月看了看头顶的黑暗,咽了口吐沫,呼气中回味到一股青草的腥甜味。 “你会爬树么?你上树上,我给你照亮。你去把树冠上的零碎树枝弄下来,我们找一找北极星方位。还有走出去的可能。”楚月冷静地说着,右手摸到了自己的背包。 周正宇没有说话,他松开了与楚月相握的右手,直接站了起来。楚月也是同时坐了起来,掏出了自己在包里放着的手电筒。“咔嗒”一声,手电筒亮了起来,直筒筒的光路,看不到太多灰尘。楚月照向了眼前的大树,大树枝繁叶茂,树干上有着凹凸不平的树皮与伤痕。 周正宇脱下了特意换上的山地靴,穿着薄袜子一脚登上了树干上的一个大分叉,双手攀上了树干。楚月的手电筒随着周正宇的攀爬向上移动着,心里有些发慌,她很担心周正宇不小心掉下来。周正宇倒是很矫健,双腿或蹬或盘,一点点爬到了树冠部分。他向下看着举着手电筒的女人,只有灯光,不见面容。 周正宇把能用手折断的树枝全折断了,但是只能看见月亮。于是他拿出了别在后腰的砍刀,狂躁的砍着树枝。“哗哗”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而且越来越激烈。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出去!我们要活下去啊! 周正宇心里怒吼着,咆哮着,虎口被刀震得发麻,但是还是机械似的砍着。楚月有些惊讶,她印象里,周正宇一直是个书生。而现在,他像一个被激怒的老虎,正用锋利的爪子标记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两棵树重叠的树冠,都被砍掉了。露出了一片天空,明月不是那么明亮皎洁,但是足够温暖。 “小月,看呐。那边是北极星!”周正宇指着天边的北方向,脸上欢愉的笑着看着下面的楚月。 楚月好像也看见了北极星,就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楚月的天空完整了。 1.背叛 “事情就这样,因为比较严重,我找到了您。您也是现在石城中最先辈一代人中比较有声望与资历的,我相信您能处理好这件事。”庞云天平静的说完,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赤黄透亮的红茶。微微发苦的液体在唇齿间留下一缕清香,他放下了茶杯,看了看眼前陷入沉思的老人。 老人虽然坐在软和舒适的大沙发上,但是坐姿并不舒适。他干瘦的双肘拄在膝盖上,灰色的西裤被压出了痕迹。这个把自己缩起来的老人目光中有些迷茫,就像是刚刚听到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事实然后被迫接受,却怎么也想不通缘由的感觉。 “所以……根据你所提供的证据。”老人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满是纹路的手背来回曲张拉扯着松弛的皮肤。他摸了摸那个录音笔,翻了翻那叠a4纸。 “录音内容不用怀疑,声音是本人的还是合成的,我相信您拿去给科研局音频图像处理组的工作人员检查一下,就可以。至于纸上的材料,您就算不打开您所持的地质部教授级磁卡对证,您也会记得自己每天亲手记录的内容。这些不过是节选了您最近半年的记录内容,这也是我考虑到方便您回忆。”少年正襟危坐,语气平缓,十足的谈判专家气质。和有些迷茫与犹豫的老教授相比,他看起来更加自信老成。 “咳咳,我认为资料的真实性比较高……但是,你要知道,你想启动的是最高等级会议,包括我在内的科研局老教授与医院老教授,以石城最老一辈居民为身份所组成的会议。讨论的内容将是对严重违反规则的成年人,进行终身禁闭惩罚。而符合这个程度处罚的,必须是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并且正在执行该计划的人……”老教授终于肯发表意见,低声沙哑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很明显这并不能够让庞云天满意,健壮的少年弓着腰背,几次欲言又止。老人看出了年轻人的急躁,倒是故意的停下来喝了口茶水,长长的眉毛在最边上微微打卷,随着烫嘴的热茶入口微微颤动着。 “简单的讲,我需要你确定他的动机与行动计划。”老人放下了茶杯,就像反将对方一军的棋手,眯着眼回味着茶香。 “动机很简单,他怀疑他祖父董大山当年并不是得严重传染病隔离治疗后不治身亡,他怀疑他的祖父秘密离开了石城并且成功。作为一个刚刚成年的人,我不得不说他有些幼稚,因为即使当年真的事实如他所想,他离开石城也没有什么用处,他还是未必见得到离开了多年的祖父,因为那个老头子未必还活着。”庞云天看着眯眯着眼睛有些刻意为难自己的老人,保持着冷静,为自己的言行继续进行着论证。 “至于他的计划。我接下来将要告诉您的事情,您将深信不疑。”庞云天一直看着老人的眼睛,捏着茶杯的手指发白。而后者只是玩味的微笑,点头表示自己很愿意继续听下去,并且还主动给年轻人续茶。赤黄色的茶水由于泡的时间太长,已经有些发红,沿着杯壁缓缓的流下。没有注意到的少年被烫到了一下,赶忙松开了杯子。 “2016年7月28日,他确定了‘飞鱼计划’准备离开石城。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他确定了将在本月17号施行‘飞鱼计划’,在我的帮助下,让他离开石城。而17号当天晚上,他的计划就是,利用他手上持有的三张教授级磁卡,进入904。然后利用直通地下二层的佛陀之掌,到达那扇开启最后的地下通道的门。他将会通过那里,离开石城。”庞云天说着整个计划过程,就像再说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 老教授听着他的话,几次张着嘴又闭上,忍的很难受的样子。庞云天突然诡异的笑了,坚毅冷峻的的脸笑的不是那种开心的笑容,是刻意的浮夸的笑。老人本来对这个举报将信将疑,要知道启动佛陀之掌并不是容易事,就更别提打开地下二层的门了。 “打开佛陀之掌电梯的方式与打开最后那扇门的方式您也不清楚,这个解释,只要您发起了这个会议,在会议上我自会说明。”庞云天歪着嘴角邪邪的冷笑,年轻的谈判专家抓住了对手的心理与这个严肃的场面。 老人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杨,我是刘文军。我准备发起最高等级会议,有人严密的计划了离开石城并且据我所知他有能力执行成功。考虑到他的威胁,我们应当在他施行计划时立即逮捕,并且给予其终生禁闭惩罚。”老人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是神情严肃,声音很大。电话那边的杨文林副局长似乎没有说太多话,所以刘文军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下,就说了最后一句话。 “董小青,对,那人是董小青。”老人挂掉了电话,看了看对面安然品茶的少年。 2.真言丹 太湖美 太湖美 美就美在太湖水 水上有白帆 水下有红菱 水边芦苇青 水底鱼虾肥 …… 陶五月并不知道这首歌什么时候传入的石城,但是当她第一次的听到的时候就有一种强烈的共鸣与画面感。水草与鱼虾掠过她的小腿,白色的帆被阳光打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她打从心底的向往那个叫做太湖的地方。然后在陶女侠把自己关在配药室两天的时间里,她成功的学会了这首《太湖美》。 由于她配药成功率目前一直是百分之百,赵赫也懒得管她,就每周扔给她每天的制药任务,然后自己去山上打理自己种的药材。于是,在配药室里的陶五月很随意的扔掉了白大褂,穿上了她钟爱的家居服,一个大号的黄色t恤从锁骨遮到大腿,连短裤也省了,显得调皮性感。上面的海绵宝宝开心的张开大嘴露着夸张的小舌头,手里拿着一个蟹黄堡,如果有字幕的话那一定是“你要品尝一下鲜嫩多汁的美味蟹黄堡么”,动态感很强。 清汤挂面的头发直直的垂下来,少女大大的眼睛仔细的看着手里的锥形瓶,透明的液体没有一丝波动。当然,也许本来那液体就该是安稳的,如果不考虑它的主人的步伐。 少女很离奇的穿着高跟鞋,闺蜜的那双水晶高跟鞋,露出了盈盈一握的脚腕。一双白腿在药架间舞动着,轻巧的步伐在地板上“啼啼嗒嗒”用舞步打着拍子。她吊着嗓子用着尖细清脆的声音唱着《太湖美》,一首很有地方特色的民谣让她硬生生唱成了戏曲,还有板有眼。 锥形瓶里的液体一丝不动,就像是听着母亲的摇篮曲而入睡的孩子。少女慢慢的舞到了一个桌子边,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锥形瓶,然后拿起了手边的药杵子开始在石板上研磨着几味干草药。“吱吱”声又成了少女的配乐,一首歌完毕,干净的药粉也被倒在了锥形瓶里。 少女麻利的动作几乎没有浪费任何一粒药粉。锥形瓶里的液体开始浑浊,肉眼可见速度药粉正在饥渴的吸允原药液,就像是一个个饥渴的榨干母体的怪婴。小粉末变成了黏腻的小颗粒逐渐粘连在一块,整个过程就像加速了用稻米加水蒸米饭的过程。 这样的配药方式要是西医看了也许会很绅士的摇摇头sayno,要是碰到了暴脾气的老中医就会直接骂娘,但是现在是赵赫看到了。瘦高的神药师表示很满意。 赵赫无声无息的进入了配药室,看着卡通家居服露白腿水晶高跟鞋的女徒弟正在唱着地方民谣疯狂的调着药。少女很忘我的工作态度引得他不住的点头。 “五月唱歌就是这么好听啊,手法也越来越纯熟啦!”赵赫拍手说道,陶五月这才转头看见了白大褂加身的瘦高师傅,于是脸红的愣了一下。一双白腿夹紧,默默地后退,然后迅速转身跑到了另一个椅子边,拿起了那件全是褶子的白大褂,慌乱的披在身上。 “喂喂,五月,你不要这个造型啊,被人看到会以为我为老不尊的啊……”赵赫的声音有些颤抖。呆呆的少女看了看大褂下摆里若隐若现的大腿,搭配水晶的高跟鞋很有制服范儿。她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的露出了白白的牙齿。 “师傅,这个药就差定型了。”她拿起了桌子上的锥形瓶,里面的药泥显红褐色。 “嗯嗯,我给它定型!”赵赫接过了锥形瓶,倒出了一些药泥到自己手上,然后开始揉搓。赵赫咧着嘴,笑着看着手里的药丸子,那表情让陶五月想起了从身上搓泥丸子给人服用的活佛济公。 “这叫真言丸,人服用第一次,会被催眠,在半个小时知无不言。但是服用了第二次,就会是致命毒药,会立即身亡。”赵赫把红褐色的药丸放在左眼球前,右眼球认真的看着少女惊讶的表情。 赵赫把药丸放在了陶五月手里,少女看着手里的药丸,薄砂似的药丸表面没有任何光泽。她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师傅,微微张了张嘴。 “师傅,那天……你为什么要帮云天?”有些犹豫的少女还是问了出来。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江湖郎中的处世信条啊!” “哇,师傅,看不出你还是个侠士啊!” 师徒二人莫名的贫嘴两句,然后开始沉默。赵赫低下眼帘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徒弟,陶五月则是不敢对上师傅的目光,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药丸。 “给他吃一粒,他或许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希望,你不会给他吃第二粒。”赵赫平静着说完了话,把锥形瓶放在了桌子上。 3.审判 庞云天这个名字最精髓之处就在于,多年以后,那个白发硬朗的老男人板着脸,麻利地在某个科研项目合同的局长签字处,认真的签上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多么适合一个石城科研局的一个出类拔萃的老妖怪啊。 庞云天坐在大会议桌的左侧,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正襟危坐,白色的大褂没有一丝褶子。少年的双眼扫视着对面的老妖怪们,气势不卑不亢。恍惚间庞云天感觉有种时空错乱感,就像是很多年以后自己也修炼成为一个自己很厌恶的老妖怪的时候,自己坐在了对面,看着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眼神有些轻狂,透着一种义无反顾。 他是讨厌老妖怪的,隔着两米宽的会议桌就像闻到了老不死的身上的腐肉味儿。 杨文林老先生老手缓慢的伸到大褂内侧,颤巍巍地掏出了一个金色被磨的泛白的怀表,仔细地看着,嘴唇还动了动。老先生又缓缓地放回了怀表,清了清嗓子。 “各位,我们人员已经到齐,准备开始吧……”安静的会议室里,苍老的声音很平静。杨文林的话对在场的人们作用不是很大。 会议发起人刘文军教授此时在看着一个掌上雷达,随时关注这个山中小城的地质变化,尽管在他老人家的日程上近一个月不会有地变。气象部的老教授张玉山此时显得有些困倦,正伏案而息,他对会议的不兴趣的情绪表达的很直接。 卫星部的姚大顺老先生正认认真真地拿着手帕擦着800多度圆形镜框的眼镜,这个动作他保持了已经有了半个小时。对于他,庞云天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是自家boss,每次卫星部开会他都会坐着一边擦眼镜一边讲话,手上透亮的镜片泛着光,一点儿也不会影响老人家记住每个与会成员的任务与天上那几个保护性很强的卫星的运行轨迹。 自然科学部的宋新城算是这里面最年轻的了,60多岁的他已经兼任了20多年的学校校长,作为这里唯一一个工作服是西装的男人,他看起来很精神。 医院的陈韵之陈老院长披上龙袍就有皇帝日理万机的感觉,血管清晰的老手里拿着一打厚厚的病历单翻看,表情及其凝重。在他的右手边还放着一摞病历单,摆的不是很整齐。 “喂喂!我说,各位。我知道大家都很忙,但是这个最高等级会议几年能开一次都很不容易了,何况这次的情况的确严重。我请各位放下手里的活儿,都认真的把这个会议开完。”杨文林敲了敲桌子,看着会议桌上这些各忙各的老家伙,他很不耐烦。 刘文军放下了手中的雷达,摇醒了睡觉的张玉山。姚大顺把手帕缓缓地放回了口袋里,戴上了厚厚的圆框眼镜,和圆圆的脸庞配起来像是一个大熊猫,看起来有些滑稽。陈韵之则是反应最激烈的人,本来开会的会场就不是自己的地盘,而且与会者还全是科研局的人,被干扰到工作的老院长放下了手里的病历单。 “检查医院每天的病历单是我给自己的任务。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小孩子得流行感冒,虽然不严重但是会耽误学业的。我得仔细研究下这个病的起因,看看这些小孩都有什么共通处。”陈院长口气严肃,看了看穿着西装的宋校长。后者轻轻点头,表示学校病假学生很多。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个会议你们会很感兴趣。庞云天,你来进行举报简述。”杨文林说完就坐下了。 “各位长辈,今天我联系刘文军教授请杨文林教授主持了这个最高会议,主要是我要举报一个严重破坏石城规则的人,其作为已经构成了必须进行终生禁闭的后果。”庞云天起立立正,平静的说完这段话,停顿了下,对面的老妖怪们成功的被他吸引了。 “这个人,就是董小青。他目前已经规划好了路线,打算在8月17日晚,潜入科研局大楼904,利用其祖父董大山留给他的解码器启动佛陀之掌,到达地下二层。他已经掌握了开启地下二层最后通道的方法,然后从那里逃出去。至于证据,我目前掌握的是他与我商量计划时的录音,以及这摞a4纸上上的工作日志。”少年把自己手边的录音笔与打印纸推到了会议桌的另一边,老妖怪们每个人都拿了一张纸看着。录音笔里传来了柔和的男声,少年一本正经的安排计划。 “资料的真实性毋庸置疑,我和刘文军已经证实了。大家有什么别的问题么?”杨文林在座位上声音低沉。在座的老妖怪们把证据合到了一起,有些沉默。 “为什么要背叛他呢?你们是好朋友吧?”宋新成低着头看着光滑的桌面,冷冷的问道。 “石城的规则高于一切,校长!”少年挺胸拔背,声音洪亮。 “好,大家如果没有别的异议,我们签署这份抓捕计划。为了有资格给董小青判以终生禁闭,我们决定在8月17日晚隐藏在904科室,只要董小青一出现,我们就将其拿下。”杨文林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坐在最边上的宋新成。 “小辈冒昧的问一句,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会议,主持的人不是局长呢?”一直板着脸的少年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呵呵,杀鸡焉用牛刀!”杨老教授也还以微笑。 4.巧遇 唐梓欣一直觉得自己接触过的最诡异的事情就是她的能力,但是这个不平凡的晚上让她感觉到了一切皆有可能。 和往常一样,唐梓欣下班回家换了宽松的大衣服,开着摇滚乐在厨房里准备给自己做一份牛肉拌饭。少女挽起袖子露出细白的手腕,稳稳地握着菜刀要给牛肉切块。然后,祖父的归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祖父一般是不回家吃晚饭的,每天她都洗完澡睡觉了祖父也没完成当天的研究,所以爷孙二人一个月只见了不到五次面。 唐柏杨进了屋子,听着环绕着整个屋子的吵闹摇滚乐,微微皱着眉。他偏瘦但是很有健康的气色,胡子花白有精神。八十出头的老人回身看着自己孙女一件大衣服蔽体,藏不住凸起的胸口与细嫩的小腿。诧异的女孩手里一直举着菜刀没有放下。 “怎么穿成这样?你是怕有坏人来么,还举着菜刀?我们这几十年来治安都很好,不至于拿着菜刀防身的啊。”唐柏杨出奇的说了几句冷笑话,怜爱的看着总不见面的孙女。 “正在做饭么?爷爷来做给你吃吧,总是太忙,没时间和你吃顿饭。”唐柏杨看着愣住的唐梓欣,柔和着语气走上前去拿过了她手上的菜刀。 “不……不用。”唐梓欣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拿回菜刀给祖父去厨房。突然,门铃响了,她看了看门口,唐柏杨冲她扬了扬头。少女小碎步很快的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的少年穿着红色的西服依靠在门框边,侧着身子西服前胸口袋里插着一支火红的玫瑰。他瞪着大眼睛,夸张的咧着嘴露出一排白牙,一脸标准的二百五式傻笑。唐梓欣急忙回头看了一眼愣住了的唐柏杨,又瞬间回头用嘴型夸张地说着“你怎么来了”,漂亮的眼睛眼神飘忽,两只手摇摆在身体两侧很是慌乱。 发现了少女异常的反应,董小青收起笑脸向屋子里望了望,对上了一双有些血丝的老眼。唐柏杨倒是很热情的样子,看见了董小青的一瞬间就笑的满脸皱纹,用手招呼着门口看起来更加热情的少年。 “唐爷爷!”董小青嘴变成了o型,右手拿出了胸前口袋里的玫瑰顺手塞到了唐梓欣手里。他直视着屋子里的老人几步蹦跳着过去,双手握住了老人没有拿刀的那只手。唐柏杨微微抬头慈祥的看着这个比他高出半头的大男孩,胡子笑的微微颤抖。 接下来的事情超出了唐梓欣的想象。祖父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拿出了他珍藏几十年的老白酒。在她的印象里,祖父一直没有这么开心过。 “小青啊,我和你爷爷,那是生死之交啊!可惜啊,他得了重病先走一步啊!年年忌日我都上香祭奠,陪他说两句话啊。现在我们那一辈儿人也不剩下几个了……我……寂寞啊!”唐柏杨似乎喝的有些多了,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拉着董小青的袖子。浑浊的眼睛泛着泪光,声音有些哽咽。 董小青拿着酒杯碰了一下老人的杯子,红着眼睛站起身后撤步直接跪在了地上。 “爷爷,这杯是孙子替你敬你的老兄弟,我唐爷爷的!您走的早,现在能像我唐爷爷这样记挂你的人,也不多了!”董小青一边说一边把酒杯里的酒尽数倒在了地板上,低着头,用手擦着眼泪泣不成声。唐柏杨连忙也站起来弯下腰扶起了痛哭地少年。 唐梓欣没有被两人悲伤的情绪感染,她只是被一个又一个疑问弄得晕头转向。祖父为什么今晚有空回家吃饭?董小青第一次来自己家有什么事?为什么在她印象里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人可以这么亲热? 两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互相挤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指指点点莫名的笑,唐柏杨眼睛里的血丝似乎更多了,但是神采奕奕地和董小青说这话。这场景就差搂在一起,互相称兄道弟。唐柏杨看了看正企图用筷子喝完一碗汤的唐梓欣,诡秘的一笑。 “小青啊,我和你说。你们刚出生那会儿,你爷爷就和我开玩笑,说是两家订个娃娃亲。哈哈……”唐柏杨的脸有些发红,但是声音清晰。董小青倒是不要意思的挠挠头干笑配合,两人的话题引得唐梓欣直翻白眼。 “你看我这孙女怎么样?模样不用说,那咱石城是有名的漂亮姑娘。你看我不问那些小事,但是我也知道喜欢她的后生多着呢!我也听有人说你俩毕业后走的挺近,你放心,孩子的事,我这个老不死的不管,你俩愿意在一块儿我……”唐老越说越起劲,伸着手一付要把孙女拉过来干脆嫁出去的样子。 “爷爷,他找我有工作上的事要聊,我们先去书房聊。您都喝了这么多了,快去休息吧!”唐梓欣打断了祖父,站起来要把老人拉起来,同时瞪了董小青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放下酒杯也拉起了老人。唐柏杨一边嘟囔着“工作上的事不急”一边打着晃被搀回了放间。 一身酒气的少年左手拉着红色西服领子搭在左肩上,跟着穿着肥大衣服的少女顶着客厅里明亮的的灯光,少女披散的头发被晃得油黑发亮。 5.绝对信任之人 董小青很喜欢唐梓欣的头发,又黑又亮的长发握在手里都难以掐住。他仍旧是左手拉着西服领搭在肩上,右手握着少女的头发轻轻的滑动着。唐梓欣没有开书房灯,书墨的香气黑暗的安静与少年温柔的动作让她感到舒适。 “罂粟一般的女人,为何要在盛夏绽放?” “嗯?”唐梓欣被梦呓般的吟说拉回了现实,少年温热的鼻息就在自己耳边,一缕酒气包围着温柔。她微微转头看着把下巴放在自己肩头的少年,闪亮的眸子里有一丝悲色。 多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对不对?为什么不安慰他一下呢,给他个吻吧! 突然苏醒的女人在心底嘲讽似的劝说。唐梓欣余光看着周围与眼前呆滞的少年,感觉时间可怕的停止了。心底的女人终于在面对这个男人时不再沉睡,她可以轻易的从这个男人眼里读出凝重的哀伤,就像是被欺骗与背叛。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一切杂乱思绪的一秒之后,两唇相碰。微凉的唇尝到一丝苦涩的酒气,就蜻蜓点水般的收了回来,像是怕被发现一样,她慌张的转回了头,看着窗外的微光。 “应该有很多问题吧,问出来会好受一些。”董小青直起身子,舔了下嘴唇。 “本来是要问你很多问题的,但是现在心里很静,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听着。”唐梓欣声音很轻,带着晕汤的倦意。 “马上就要离开了,我感觉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打算告诉我爸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唉,我其实蛮笨的,也挺自卑的。一直用无所谓的态度对待一切,总是用所谓的梦想与自由为自己的不负责任辩护。”董小青莫名的感伤了,自嘲似的想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唐梓欣没有什么反应,仍旧背对着他。 “呐,妞。”董小青突然板着少女的双肩,把她转了过来。少女先是低着头,然后慢慢地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企图平静他的心态。 “如果你愿意,我们留下来,在石城一起生活吧!我是说,我和你。”少年的语气诚恳。 “呵,何必呢。你这样真是要人瞧不起,为了不打破表面的平静去装什么也看不见么。你的梦想呢?你要的自由呢?还有,在你不确定你真的爱我之前,请不要说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是备胎之类的东西,你也不配看轻我。”唐梓欣很痛快的撕开了浪漫温柔的气氛,出于对这种气氛的颓废感的讨厌。 “对不起……” “我不喜欢对不起。” 如果有光,唐梓欣会看到董小青的笑容。白净的脸上笑的有些白痴,完全没有被批评训斥的尴尬,倒像是很满意的样子。两个人面对面沉默着,黑暗中即使神女有着天赐的才能,也看不出二百五心底的卑劣。 “我想知道,你有能够绝对信任的人么?”董小青打破了沉默。 “没有吧,我不敢相信别人,这点我不解释你也能理解。”唐梓欣看着董小青,只是凭着气息交流着,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小时候,爷爷对我说。一个人的幸福程度,取决于他可以绝对信任多少人。那我还算幸福的,我愿意去相信很多人……” “被你绝对信任的人,是庞云天吧?”唐梓欣提高了声调打断了他的话,有些质问的意味。 “嗯,没错。我把他当作生死之交,我无条件的信任他。”董小青语气坚定。 “我警告你,那个男人很危险。如果说他不会背叛谁,那只能是陶五月。你见到庞星,庞星要你带的话,你也告诉了他。但是他没有转告给他父母,他的想法,有些混乱。我不喜欢读他的想法,复杂的让我头疼……”突然,脖子上尖锐的压迫感让她停止了说话。董小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把匕首,锋刃抵住了少女光洁的脖子。微微施压可以感受到动脉血管的弹性,温热的血液流的顺畅。 “哈哈……”少女清脆的笑声在黑暗中有些诡异,董小青收回了匕首。 “扎下去啊,死在你手上也不错。等你后悔了你还会多想想我,也是不错的。” “我会带你出去,我说到做到。”董小青冷冷的仰起头,右手反握着匕首。 “我在等着五月的消息,她会帮我搞到庞云天内心的想法,你信任他我不信任。董小青,你要记住,我也想出去……”唐梓欣有些激动,但是被董小青莫名的动作打断了。 董小青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放在她的耳朵根部,面部慢慢贴近,眼睛死死地看着唐梓欣的瞳孔。 “目的不同的男女一起逃离世界,也叫私奔么……” “喂,你啊……是不是脑子有病?”唐梓欣后退了一步。 “呐,妞儿。你确实不用告诉你爷爷你要离开……”董小青不知什么时候穿上了红色的西装,带着玫瑰的香气,推开了门。门外明亮的光下,红色的背影有着驱除邪灵的正气。 6.囿于天命之人 “你有什么骗我的么?” “没有。” 庞云天突然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手臂被头压得发麻。眼前的电脑屏幕闪着一张张卫星图片,惺忪的眼睛看着有些模糊。 他感觉被一群老妖怪围着,然后用自己的气场与他们抗衡不是件轻松的事。就像现在的他,回到办公室后就一直睡觉,有种元气大伤的疲倦。他双手把着扶手,用力的支撑自己站了起来。感到眼前有些发黑,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酸痛感很真实。 庞云天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阴云中透着少许光亮。天似乎很低,低的要整个拍下来的样子。也许会有雷电吧,他心里暗想。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紫色的闪电如同紫色的苍龙在远处的山与天之际翻滚,撕开了阴暗的云层。白色的闪光照亮了少年眺望的面庞,一闪而过。庞云天静静的等着,等着苍天的叹息。 “轰隆隆……”并不是炸雷那么响亮,但是却有着撼动天地的力度。庞云天微微摆着头,像是听京剧高手唱的戏文中,最后一句那个荡气回肠的尾音。 烨烨雷电,不宁不令。 庞云天至今记得自己被告知祖父离世的那一天是雷雨天。那时他才6岁,哭闹着要母亲给他看看祖父被白单覆盖下的面容。但是母亲说祖父得了恶劣的传染病不治身亡,遗体也会有病菌传染,所以不让他接近。 哭闹声没了,因为幼小的身体失去了不断吵闹的能量。他呆呆地看着天边蓝紫色的闪电,听着一声又一声雷鸣。祖母曾告诉他人各有命,阎王要谁三更死,绝不留他到五更。幼小的庞云天真的知道了什么是天命,也开始憎恶天命。 陶五月曾问过他为什么要那么尽力帮助董小青离开石城,他自己也很仔细的想过。也许答案很简单,不是所谓的兄弟情义,更不是高尚的助人反天。 喂,庞云天,你为什么愿意帮助一个二百五呢?我啊,我很好奇啊,他能走多远呢?少年在心中自问自答,没有自觉到自己对千篇一律生活的烦躁。 再之后,被他不经意而引入绝境的哥们,离奇的脱离了绝境,带回了祖父的消息。少年的庞云天开始相信天命了,所谓天命,如他这般弱小的蝼蚁又何以理解。他明白了他们都是天命的棋子,不管是他还是董小青,会议室那些坐镇石城就超越世界的老妖怪们,他们都逃不过天命的安排。既然如此,祖父重新出现,他也不用急于相见了。祖父带的消息,他没有告诉父母,因为他相信自己已经明白了这次的天命安排。 雷声渐远,庞云天拿出了手机按亮了屏幕。下午,3点14分,一条新短消息。拇指点开了信息。 云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爸妈不在,我做给你吃。哼哼,别不来啊…… 透着文字庞云天读到了女友撒娇的表情,他露出了一丝笑意,放回了手机。 庞云天怀着期待的心情下了班。老实说他觉得陶五月会是个贤妻良母,最起码把他的胃抓住了。青春期的荷尔蒙总是吸引他想和女友独处,尽管压制着*,可是还是会有生理反应。一个拥抱一个吻就会使他浑身发烫。 今晚的陶五月有些奇怪,总是盯着饭后的红茶发呆。庞云天也就每喝一口都看一眼她的表情,少女会微微眯下眼睛,咧下嘴,就像是听到了令她牙酸的声音。 “五月,你怎么了?”庞云天语气轻快的问道。 “喝,喝完茶我就告诉你。”陶五月的语气带着大义灭亲的执着。 庞云天没有退缩,把热红茶一饮而尽。陶五月看着空了的茶杯,两只大眼睛瞪的很圆。然后开始默默地扳着自己的手指头,五只手指头握成拳的一瞬间,庞云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但是依旧坐的很直。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声音清脆,试探地问着。 “庞云天。”庞云天声线毫无起伏。 “你最爱哪个女孩?”陶五月前倾着身子,声音有些发颤。 “陶五月。” “哈哈,我也爱你!那你有没有背叛‘飞鱼计划’?”她更加激动地问着。 “没有。”少年嘴唇机械的动着。 “我就知道你不会!哈哈!”少女站起来,想要给蜡像般的男友一个拥抱。但是,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慢慢地走到他身前,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你有什么骗我的么?” “没有。” 7.唐梓欣的准备 穿着白色睡衣裙的唐梓欣粉白的脸上两个黑眼圈,她拿着笔在日历上圈上了17号,然后愣住了。她盯着日历盯了几分钟,手上的笔轻轻地落在了地板上,没有察觉。 突然,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沙沙”的纸摩擦的声音。伫立在墙壁前的少女发疯似得把日历从当前的8月一页页地翻到1月,然后又翻了回去。满篇的圈圈,直到8月17日。她掩面慢慢蹲下来,肩膀耸动着,踩着白色毛绒拖鞋的脚跟发白,少女白的像是墙壁的一部分。 “铃……”电话铃声格外的响亮。唐梓欣立刻站了起来,素白的手揉着红红的眼圈,小脚藏在大大的绒毛拖鞋里跑起来有些拖沓。 “唐教授你好,我是傅涛,我有事要报告。”电话那边的年轻的男人很有礼貌,但是似乎有些心急,没等唐梓欣先说话就以为电话那边的是唐柏杨。唐梓欣握着电话往下放,然后停住了。她愣愣地看了电话几秒种,又拿到了嘴边。 “你好,傅涛,我是唐梓欣。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转告给爷爷。”少女清脆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傅涛的那句“喂,唐教授您在么?”于是,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下。 “原来是梓欣啊,抱歉这个事还不能和你说。嗯,今天天气不错啊,梓欣你在家么?你在干嘛呢?我好几天不去拜访真是很想你呢,也许……”傅涛组织好了一大串话,干净的声音就像他平时在唐柏杨面前的形象。但是唐梓欣并不买账。 “傅涛,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不要总不阴不阳的。有话就请明说。” “呵呵,梓欣还真是刻薄的可爱啊。其实这件事告诉你也没什么,董小青的今晚离开石城的计划我们全掌握了。他肯定会被我们抓住,我愿意和自己赌一把,你不会告诉他对不对。哈哈哈……”男人发狂似得笑声有些嘲弄。 “你是不是说过你喜欢我……”少女的声音突然有些柔和。 “不,我是爱你呀!梓欣,我是爱你啊!”男人发疯似得在电话那边大叫着。 “是么,那我让你帮我做什么你都会答应么……”少女越发的气若游丝。 “当然……就算我知道你想救董小青。”男人的声音带着激动后的颤抖。 “那,你去死吧。”唐梓欣目光微聚,冷冷的说完这句话,放下了电话。 电风扇很安静的在头上盘旋着,唐梓欣看了看它,转的没心没肺。纤白的手指在柔顺的发丝中狠狠地抓了两下,然后放下。她转身走回了卧室,拿起了白色大床上的手机,开始编辑短信。电子屏幕上,五笔打字飞快。 如你所料,飞鱼计划部分暴露。我下步该如何行动,是不是要继续? 她点击了发送,然后毫不犹豫的把手机投进了自己的包里。黑色的皮包上蚕丝线绣着小孩骑着一只燃烧的大鸟,淡淡的图案显得神秘。这个皮包是祖父送给她的,而图案是她自己绣的,源于一本她读的小说中的人物与他养的宠物。 唐梓欣背对着门口,迅速的脱下了睡衣,缎子似的脊背白嫩光滑,长发柔柔的披在上面。她穿上了一套黑色的紧身衣裤,布料平整没有多余的装饰。右手手指撑着一根黑色的皮套,左手握住了头发高高吊起,十指如演奏般配合的毫不拖沓。转眼间一个简单的高马尾扎好了,发梢在腰际摇摆着。 她把角落里的黑色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衣橱里一件件各个季节的衣服,款式颜色都搭配的很有讲究。白色的紧身半截袖衬衫,下面玫瑰色的短裙引人遐想。黄色的宽松帽衫里面是白色的背心,下面黄色的运动裤很青春。黑色的毛领皮衣,下面深蓝色的牛仔裤,口袋中还有几寸长的白色链子很酷的感觉。祖父送她生日穿的白色汉服也在其中。 衣橱的下面是一排各式的内衣。从火辣的半杯的红色吊带,到普通的白色双肩带,甚至还有粉色的绣花肚兜与长长的整齐的束胸。 少女不慌不忙,很快地把它们全叠好放在了皮箱里,然后扣上了皮箱。 她坐在床上看着空空的衣橱与安放在地中央的皮箱,有些眩晕。直直的上身重重地倒在床上,不理会身后的马尾被折成了扇形。一只手摸到了皮包,然后掏出了里面的手机。电子屏上显示着一个短信符号。 计划不变。 唐梓欣看着四个黑色的字,熄灭了屏幕光,放回了手机。她双手撑着床直接跳到地中央,双手扳倒了重重的皮箱,然后按开了盖子。满满的五颜六色的各式衣服挤在一起,就像一个个唐梓欣在一起。 嘿,你看着我干嘛? 喂,你看我美么? 哈,你真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只不过有着漂亮的脸蛋儿。 “我说,你们啊,别逼我啊……”少女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箱子,自顾自地叹息着。她弯下腰,纤长的手指死死地把住箱子边,瞬间举起。到眼前,手指同时旋转,箱子口里一件件衣服整个落在地板上,乱乱地洒在了地上。 8.夜歌的预感 阳光静好的一上午,头发被睡的乱糟糟的少年一直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他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像一个等着暗恋的女孩上线的青春期男孩,紧张又期待。 董小青从早上起床就感觉自己有些反胃,于是他有些心慌。他作为一个靠胃觉评判自己心理状态的人,小时候最难过的一次莫过于听说祖父过世的消息,然后他就好几天没有进食。并不是心理上的过度悲伤,他倒感觉悲伤是一种能进入胃部的东西,那种好似粘稠胶状物的东西沉甸甸地堆积在胃里,撑得他什么也不想吃。 也是从那以后,他每次有什么不安的事情都会在解决前不想进食。 应该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到底那里有问题呢?是舍不得家人呢,还是突然就想找理由放弃呢?少年坐在电脑前不断的自己问自己,阳光照在他的额头上的汗珠,晶莹饱满。 眼前的管理界面和往常一样平静。黑色的那面只显示用户们在接受或是提交什么任务,白色的那面不断的发布或是终止什么任务。交易时时刻刻地进行着,钱财、信誉、荣耀与权能一样样的商品在大家心中标着价,人性的天平各自心中衡量。双赢满足着所有游戏者的*,唯独无聊了作为庄家的少年。 突然,黑白相间的临时对话框闪了一下。被冰封的般的少年融冰了似的突然眨了眨眼,然后右手迅速握住了鼠标,在屏幕上白色箭头先是慌乱的晃了一通,然后点中了频闪的对话框。矩形的对话框上方是黑色的,最上面显示着白色的汉字——夜歌。 夜歌:红发,关于你的委托,我也是不久前看到。前几天工作有些忙,所以就直到今天有空才静下心仔细的来预感一下。但是由于得不到你的真实姓名与长相,我的预感很有局限。 董小青看着对话框中的文字,挠了挠自己有些发油的头发。单手快速的打字回复着,下方全白色代表着此时他作为一个委托人,最下面黑色的汉字显示着红发。 红发:抱歉不方便透露我的真实姓名与长相。这样,我的网络位置我一直是自己设置成别人无法探寻状态的,我可以把设置改一下,但是只有5分钟时限。如果超过5分钟,会被一些调查我的人发现。你根据我的所在具体位置进行下感应,谢谢了! 夜歌:呐,听起来有点《黑客帝国》的味道,好,我尽力。 红发:夜歌姐姐,不胜感激! 对话框终于不再闪动。董小青打开了管理员保护设置,心里竟有一丝刺激感。安静的屏幕让他有些困倦,他幻想着另一端的女人盘腿而坐,美丽的脸上大大的眼睛闭着,睫毛微颤。看起来像是个巫女,或者说是魔女。有神秘感的女人总是令人着迷。 对话框再次闪动。 夜歌:你会有危险,但是并不致命,要小心你的伙伴。 董小青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手指悬在键盘上空迟迟不落。 夜歌:喂,少年,你喜欢赌么? 夜歌摸莫名的多说了一句话,董小青更加的迷茫了,手指颤抖的在的键盘上输入着。 红发:我不会赌博。 夜歌:哦,这么说你真是个少年啊。我还以为红发大人是个老成的男人呢。 董小青看着这句话有些气短,这个女人在讨论组里冷冰冰的,原来也是个闷骚妞,会瞎猜管理员身份。他歪着嘴角上扬,眯眯着眼睛,开始准备调戏一番。 红发:姐姐说话也很小女生气啊,肯定是个人老心不老的大美女。姐姐是不是没有男朋友呢,你看小生我也算是才华横溢有上进心的好青年,不如有空一起喝两杯畅谈人生啥的? 夜歌:别和姐拼酒,除非你不要命。好了,我还有工作,拜拜。 董小青看着黑界首页的提示——5级用户夜歌下线。感觉空落落的。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着16点43分,夏日的阳光还是那么灿烂。少年拿着手机站在窗前看着不再炙热的太阳,它的光芒穿越了光年爱抚着万物与疯狂的年轻人。 “喂,小糖糖啊,我们三个小时后在你家门口见面。嗯,没错,也就是说我会去找你的。好,夜行衣是必备的嘛,我们做侠客的怎么能少了那种神器呢。好啦好啦!开心一点,让我听听你的笑声好不好?”董小青微笑着看着太阳,就像看见了电话那边的少女。 于是,晚上7点多,新月初升的街道上,黑色紧身衣勾勒出美好线条的少女与一个看起来像是被黑色破布包裹成发动伊斯兰人的二百五会面了。唐梓欣在习惯了董小青的节奏后表示这根本不算跳戏,一个在夏天说要跳河里游泳就会脱得只剩一条泳裤以及一个在毕业典礼上cos漩涡鸣人的男人,他很难有正常穿戴。 “你再用那种看垃圾的表情看我……我就不带你走了,你,你说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夏天是不是随时穿着泳裤,还有就是在我印象里应该是不存在的cosplay社,它的社长今天cos的是谁,被烤糊了的木乃伊么?”少女清冷的声音里尽是嘲讽。 “唉,丫头,你还是太年轻啊……废话少说,我们去医院。”董小青装作神秘的样子,顺便拉着少女冰凉细软的小手,迈开了步子。 “去医院干嘛?我们计划不是从科研局904去地下么?”唐梓欣拉住了向前的董小青。 “计划变更,从现在起,行动计划改为从医院地下进入。这个耳机戴着,这个无线频道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今晚就用它联系。”少年的目光清冷如水,他一手放在左耳边,一手往愣住的少女手里塞了一粒凉凉的东西,语气坚定。 9.护卫队 “欢迎各位精英进入石城护卫队无线频道,我是队长傅涛。”男子干净的声音在无线电里传来。庞云天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夜晚7点15分。他习惯性地按了按扣在头上的无线耳麦,聚精会神的听着。 “作为一个入队一年的人,我也没有太多实战经验,所以还是靠大家互相学习了。战队二年级的我都认识,现在请今年毕业的被选入护卫队的一年级们和我认识一下。今年的一年级共3人,请你们在频道里有序的各自发言。”傅涛穿着黑色的运动服,使他本来就偏瘦的躯体看起来更加瘦弱。这个眯眯着眼睛一直微笑的男子斜靠在控制中心室的墙壁边,眼角的泪痣看起来有些妖,他单手扶着头上的耳麦。控制室的女工作者们不时地偷偷瞄着他,生怕这个看起来很需要人保护的慵懒男子会随时倒下。 “队长好,我叫苏欣,目前在我局气象部工作。擅长飞镖与柔道,但是我是个温柔的女孩儿哦,我不喜欢伤人的,所以我的作战方式一般以制服为主。我还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哦,我希望和大家成为好朋友,我很喜欢做蛋糕的,如果有机会……”开朗的女孩儿说起来有点停不下来的感觉,于是她被打断了。 “谢谢苏欣,下一位。”干净的男声很有礼貌。 “队长好,我是沈晓宇,目前在我局计算机信息科室工作。我擅长唐刀。大家和我开玩笑可以,但是别说我娘,上一个那么说我的家伙还在医院呢。”这个名字文弱的少年嗓音倒是很低沉。庞云天一手拖着下巴,一手在本子上记下了沈晓宇这个名字。 “好,最后一位。” “庞云天,卫星部,擅长拳术与摔跤。”庞云天的笔在本子上不断的勾画着圈圈,淡漠的少年惜字如金。 “一会儿你和我去地下二层进行防守,期待你的表现,庞云天。”傅涛平静的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关闭了无线电通话。他优雅的摘下了耳麦,理了理有些被压扁的头发,向着刚刚一直对他行注目礼的女孩们点头微笑。女孩们则是如同被班主任抓住没有好好自习的学生一般,瞬间都仔细的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有个呆萌的少女红着脸看着黑屏中自己的脸。 傅涛耸了耸肩膀,双手插进裤兜转身推门离开了。 庞云天作为一个石城学校格斗社传说,在毕业加入科研局后被强制编入了护卫队。所谓护卫队也就是石城的青少年中,拥有特殊搏击战斗能力的人组成的队伍,一般不超过十个人。护卫队的队员们一般是普通的工作者,但是一旦出现了破坏规矩的人或是入侵者,他们将会接受石城人们的委托进行抓捕。 作为一个轻易不出手,也不喜欢打架的人。庞云天也是在上午才得知自己是本届护卫队新人,并且被派去执行抓捕严重破坏规矩的人——董小青。他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照常自己的工作。 陶五月也是照常和他一起吃午饭,兔子一般的扫荡了所有的蔬菜,然后拿着他的手机玩上半个小时。当然他的手机没什么好玩的,陶女侠只是在进行例行检查。对“飞鱼计划”以及董小青和唐梓欣只字未提的少女在临走前给了他一个无线入耳式耳机。 庞云天拿下了头上的无线耳麦,黑色的耳麦并不是笨重的扣住整个耳朵的结构,而是轻巧的架构,仅仅包住了耳廓。 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盒,轻按按钮,上盒盖自动弹开。小巧的螺丝刀,小巧的剪刀,小巧的镊子……全部都别在下盒底,整整齐齐亮亮晶晶的。它像是一个好厨师的刀具盒,而庞云天就像一个好厨师一样保养着它们。 少年熟练的用螺丝刀旋下了四个左侧的螺丝,卸下了左侧的耳麦外壳。里面的结构并不是特别复杂,而明显少年的举动有些粗暴,有着快刀斩乱麻的果断。他用剪刀生生地剪断了所有的线,然后用镊子夹出了听筒核心部分。 就像一个外科大夫的操作,庞云天将小小的无线耳机粘在了被掏空的部分,又将外壳用原来的螺丝固定住了。他再次扣上了耳机,左侧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个耳机戴着,这个无线频道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今晚就用它联系。”少年的声音柔和坚定。 10.最后一夜 夜空深沉如水,小船似的一轮弯月停泊在正中央,安静的可爱。 夜色下,黑色的少年拉着黑色的少女快步疾行,远处看他们很有雌雄双煞的气质。在千年前那种皇家至尊,帝临四海的年代,这样的毛贼一般都会被拿着铜锣大喊“小心火烛,预防盗贼。”的小卒发现。然后雌雄毛贼双双落入帝都刑部大牢用来顶某个大官员的死罪。第二天菜市口就会横尸一对儿少年少女,成就了小卒的百夫长。 现实的悲剧里向来没有挺身相救的大侠,或是清明善断的好官。 而真正的现实是这对儿小老鼠毫无危机与恐惧,它们类似于常年吃耗子药产生了抗性的变异种。比如此时的公耗子正在频道里说着“小天天啊,桃子啊。你们的婚礼当哥的也没办法参加了,等以后哥在外面混的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了再回来,到时候你们儿子不给我做干姑娘我可不干……哦,不对啊,我是说你们生个女儿给我做干儿子……唉?好像哪里不对劲?” “欣,让那个二百五闭嘴。”频道里传来了陶五月很有杀气的声音。 “五月,你确定现在医院一层人不多么?”唐梓欣跟在董小青身后,轻声地问道。 “还好吧,你俩就放心吧,只要你俩不搞出太大声音,那些推着打完针的孩子去睡觉的护士才没空理你们呢。唉,最近很奇怪,很多小孩子都病了……” 他们的对话一直传到庞云天的耳麦的左侧,只是他一言未发。一身黑色运动装的少年带着一付自制的手套,皮质的手套上每个指头关节处都有尖锐的金属,指尖处细小的倒刺反着藏不住的冷光。他控制着呼吸,环顾着自己身处的这个空旷的大厅,除了一个讲台与两扇门基本没有什么突出的空间特征。真是个讲道诵经的好地方,他心想。 “放松点,你身上的杀气可以把还没到904的目标吓跑了。”傅涛还是那身灰色运动服,慵懒地靠着那扇最后的门。他微笑着看着前面的少年,虽然庞云天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但是他感觉到了少年浑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 庞云天回过身,看见那个有些妖治的男人抱着膀露出洁白的手腕,怀里的银色短刀狠打人眼。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我们没必要在这里等,董小青不会功夫,他一到904就会被上面的人抓住。” “嗯哼,不过,你是他的朋友,你也觉得他真的会从这个路线走么?”傅涛依旧是笑脸。 “根据我所掌握的,他会从这里走。”庞云天面无表情,看着傅涛的眼睛与那颗漂亮的泪痣。后者突然莫名的笑了,短刀的刀身随着男子的腰腹一起弯了下去。庞云天邹着眉看着笑的很夸张的男人和那把软刀。 “喂,你有这扇门的钥匙?”左侧耳机突然传来唐梓欣的疑问,庞云天不再看门前狂笑的男子,他转过身仔细的听着频道里的对话。 此时的董小青拉着唐梓欣来到了医院的一楼楼梯下半层的门前,门被锁着。他脸上笑容诡秘,就像一只狐狸。唐梓欣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钥匙,小心翼翼就像捧着魔鬼的灵药,然后麻利的打开了铁锁,推开了通往地下的门。 就如陶五月当时对她所讲,唐梓欣在进入地下一层大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电脑。身边的少年没有给她猎奇的时间,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遥控器,弹指间只听机械通电后的运转声低沉,石材摩擦的声音质感。明亮的灯光下,地下一层平整地陷了下去,连接处的台阶被光晃得如同冰面。 董小青拉着愣住的少女继续向下走,唐梓欣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机械地跟着他走到了地下二层。寂静的空间两只毛贼的脚步声清脆,突然唐梓欣停了下来,微凉的手掌硬生生地扳过董小青的头,冰冷的眸子毒蛇般撕扯着少年的内心。 “喂,你,干嘛啊……”董小青大脑瞬间空白,他有些恐惧。 “是要吻下去么?神女大人?”空旷的空间,温柔通透的男声突然回荡。唐梓欣惊慌的放下双手,回过头发现了正后方的男子。他穿着整洁的西服正装,脸上带着机器猫的面具。 董小青看着大圆脸的机械猫,咧开嘴笑了。 “哥哥!”少年一步越过他的同伴,走到了机械猫男子面前。 “你就是神助?”唐梓欣冷冷地问到,明亮的灯光下垂下的发丝根根油亮。 “呐,我就是神助,也是董小青的哥哥。”男子的音调似乎没有过变化。 “喂,哥哥,你给我的这两样神器很有用啊!作为bug级别的npc,你是不是还有神器送我?”董小青兴奋的拉住了神助的手。 “当然。”神助边说边一声响指。 “董小青,大天才。大千世界等你来。董小青,人人爱。不玩不疯不痛快!董小青……”安静的大厅里,突然伴随着一阵阵录音,“小青号”冲了出来。董小青一步越过去,拿起了跑得没心没肺的小车,就像抚摸自家的小狗。他按灭了开关。 “再见了,弟弟,神女。”等董小青回过神,只剩下一句空荡荡的话音。 他看着对面而视的少女,没有任何表情的走到了二层的出口门前。 “开启生死门!”董小青感受着浑身每根神经的跳动,大声地喊出了口令。仿佛与墙融为一体的银色的门无声的开启,大厅的光只照亮了门后通道的两米,阴影处黑暗的看不见尽头。董小青捧着“小青号”看向了身后的唐梓欣。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 庞云天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左拳握紧又松开。突然,右边的频道里传来了干净的男声。 “我以护卫队队长之名下令,护卫队改变作战计划。904室内所有成员听令,你们赶去医院,想办法进入地下二层。” “为什么?他也许只是推迟了计划,也许有人告密了……”庞云天声音颤抖。 “呐,好戏应该落幕啦。我要用董小青的失败与终生年华,来获取我的前途!他不过是个笨蛋,企图利用声东击西的方式迷惑我,哈哈……”傅涛缓缓地直起身子,妖治的脸上笑的有些扭曲,他拿起了月色的短刀,刀刃直指庞云天。 “你不会是我的对手。”少年声音低沉清冷,双拳端在胸前。 傅涛向前迈出一步,后一脚直接跟上。偏瘦的身体高速旋转着,就像一个芭蕾舞者,舞姿中闪着刀光。庞云天没有后退,原地化拳为掌,在将要接上的一瞬间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傅涛的手臂。舞者的舞姿被迫中止,左臂被手套指尖的倒刺割出了一道道血痕。傅涛斜着嘴角,没有挣脱,右臂的短刀一闪间已经来到了庞云天面门。少年慌忙放开对手,后跳躲闪。 傅涛空了一刀,借着身体前倾顺势向前猛冲。右手反握着刀,左手一拳直奔庞云天面门。庞云天蹲了下来,双手撑地,像是要起跑的运动员。他看见对手又空一拳,双腿用力向上一跃,离地一米多的地方犹如滞空般对准傅涛胸口连踢两脚。 傅涛感觉胸口闷疼,预感到庞云天落下时会接上一记铁拳,只好自动倒地后滚翻拉开了距离。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眯眯着眼睛看着落地的少年,手中的刀身震颤着。 “有点意思,那么,我得用点真功夫了!”男子向地上吐了一口血吐沫。 没有任何花哨的姿势,傅涛眨眼间持刀来到了庞云天胸口,刀刃咬住了少年的衣服,直接切断了拉锁。庞云天惊讶于他的速度,侧身躲过了致命一击。但是软刀如同活物一般,它贴着少年挺拔的胸膛,刀刃已经向下斩去。刀尖撕裂了他的外套与他的腹部肌肉,鲜血慢慢地流了出来。庞云天看着自己的血液,喉结滚动。 “喂,我啊,可是见血不要命的人啊!”庞云天大喊着,刹那间脸色通红。 他左手握住了刀身,全然不顾被割破的手套与手心,血珠在刀刃上滴落。少年愤怒的抓住了对手的肩膀,倒刺深深地扎进了骨肉,瘦弱的男子被他单手抓了起来。 无线电的另一边,董小青听到了庞云天野兽般的吼叫。 现在的董小青处境尴尬,他发现在这个通道里每走一步就会有一盏选在他头上的小灯亮起。不往前走就不会亮。而现在的他和唐梓欣,已经走到了绝境。 一条岔路。 在正前方与偏左方有两个漆黑的通道,在三角交叉处,留着一座石碑。石碑上字体工整:前方通道为出口。本通道设计方式为传递感应联电与断电,并且必须把眼前两个通道的灯全打亮才能有电力开启最后的门。但是,不可以回头,灯亮的路如果重新走就是执行关灯。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少年低下头喃喃自语。 “什么?”唐梓欣摸着石碑,看了看董小青。 “当年庞爷爷牺牲自己,他走到了另一条死胡同为了打亮所有的灯。所以,我爷爷离开了,他只能在里面坐以待毙。这些门一旦打开就会在人离开后自动关闭,就像刚才我们走的那扇门,我们一进通道,它就关闭了。”董小青眼睛很亮,泛着泪光。 “所以,我应该帮你了。”唐梓欣开始起步走向了偏右方的通道,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温热。董小青在后面拥住了她。 “这个家伙竟然把这些东西写在碑上!真他妈自以为是,他想给探险者一次考验,他也许还自己以为自己是神呢吧。屁!我他妈就不信这个邪,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少年的声音就在耳边,唐梓欣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对了……”董小青放开了唐梓欣,低头看了看被放在一边“小青号”。少女疑惑地转回身看着他,然后眼神中露出了喜悦的色彩。 董小青弯下腰,拿起了小车,走到了偏右面的通道口。低声的说了句“亲爱的宝贝,全靠你了,去吧!去吧!” 小型马达声突然想起,齿轮的咬合交错摩擦出尖锐的声响。“小青号”大喊着“董小青,大天才……”那句很臭屁的口号,没心没肺的去执行自己的最后一次任务了。 “真是傻啊……傻的都令人感动!”少年看着通道中的一条光明之路。 董小青再次拉着他的女孩,开始向前,每一步都是跨越黑暗迎到光明。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庞云天,我搞定了,你呢?” “啊,让我歇会儿……我也搞定了。”庞云天声音有些小,他正躺在地上,瞥了一眼被他打到无法行动的傅涛,灰色的衣服上血迹斑斑。 “哈,哥们儿,我赢了!” “不一定,你还没完全出去。如果,我是说如果,事情会和我预想的一样,以后我们就采取第二个计划。”庞云天声音低沉。 “但愿不会吧。”董小青语调轻快。 11.神意 科研局地下一层的黑暗走廊里,庞星正在喝着茶,暖意让他很满足,嘴巴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他看了看栏杆外的老人,摇摇头笑了。 “哈哈,唐柏杨,我们的大局长。你这么厉害,还不是被两个小毛贼逃走了……啧啧,你也老喽,不行啦!哈哈……”庞老笑的很放肆,胡子上沾了些水珠。 “呵呵,这些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我说过了,我就是新世界的神,这也只是开始。让他们出去,是我的神意,他们还是很年轻的孩子啊……”唐柏杨的语气很温暖,带着一份慈爱。他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抖动着,目光炯炯看着栏杆里老神在在的庞星。茶杯里,热气袅袅。 第六十二章 找回过去(一) 1.西式幽默 “你的意思是说,他得了选择性失忆症?而他选择忘掉的就是他过去的情感与人脉方面的记忆?”韦志刚看着年轻大夫的眼睛,深褐色的瞳孔闪着光斑。 “没错,我对他试验过很多次……事实上,我建议在他的腿部骨折和脑部震荡恢复得基本圆满后,你们应该带他去他之前的生活环境感受一段时间,见一些他过去认识的人,不排除记忆恢复的可能性。”年轻的医生并不太适应这种对视,于是他稍微把眼神移开了一些,手上飞速地转着水笔。 “哦,这么说,他也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性……你们是不是一直没有告诉他他身上有刀伤?”韦志刚也在桌子上随手拿起一支笔,想试着转转但是发觉自己确实没有这个技术,就轻笑下放下了水笔。 “嗯,这个既然有特殊交待,我们自然不会说。但是你们也要记得不要再给他视觉上或是精神上的刺激,那样会发生的就不只是失忆了,甚至会让他精神失常……”医生停下了手里的笔,在一张纸上勾勾画画。 “好,我们会注意。”韦志刚站起身,稍微点下头以示对他的配合很感谢。 “唉,别着急走,这张纸给你!你拿去给那个男孩抓药。”医生眉目带笑,递上了刚刚勾画完的纸条,整张脸上都体现着“态度良好”的标签。韦志刚接过了纸条,上面的打印的表格与文字确实说明了它是用来开药的,而且在之前就盖好了章。 “呃……那个……我问一下,这些是什么药?”韦志刚侧着身子,指了指手里的纸条。 “哦,就是一些镇定剂与安眠药,有助于他休息的,记得监督他少量服用。” “呃……不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这上面写的什么?我看不……不认得……”韦志刚老脸一红,他很不愿意承认自己看不懂连笔字,而且心里也很疑惑这字是怎么写出来的。 这下医生也有些尴尬,他搓了搓手,视线看了下窗外,说道:“这个吧……我在上面签名了的,而且你拿去护士站她们都看得清,没事儿,不会抓错药的!” 带着几分怀疑,韦志刚还是带着纸条去抓药了。当他手里捧着四盒药片胶囊下了一层楼后,他隐约想起纸条上写着三段文字——他姑且这么称呼那些扭曲的勾勾画画。当然他也没有过于计较这些细节,作为一个常年好身体的人民警察,他很少有机会就医吃药。 “哇!那么说你也见过东非大裂谷啦!”万书双眼似乎闪着星星,要不是下半身受伤严重,他可能会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不过就这样他也挥舞着那只没有扎点滴的手。韦志刚一回到病房就看到这个场景,有些发愣。此时周正宇正坐在病床边翘着二郎腿,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韦天天倒是不知去向,随身的lv包安静地躺在柜子上。 “是啊,当然见过!那浩瀚恢弘的裂谷,晚上霞光照在谷底,细流的水波一道金黄。对于我这种理科生来说,只能用磅礴大气来形容它,卫星图上,它就像地球的一道伤疤。如果说地球古老而又有无数传奇,那东非大裂谷就是所有传奇的标杆!”周正宇越说越兴奋,翘起来的脚都抖了起来。虽然看不到正面,但是韦志刚可以想象他那*般的表情。 “耶!当然!我猜是一名叫阿基米德的战士砍伤了地球,在外太空并没有物体可以给他提供着力点,所以他翘不起地球,于是一怒之下举起了达摩克利斯之剑。哈哈!”说这段话的时候万书很兴奋,他瞪着大眼睛,歪嘴笑着,就像在炫耀自己编了个好玩的“科学笑话”。 “哦!我还以为是牛顿干的,那个翻译了《翠玉录》的老神棍!哈哈!”周正宇也顺着少年的西式幽默接了话,表示自己也很机智。 “我这有镇定剂,你俩要吃点么?哦,这个问题真白痴,你们不需要还能谁需要呢?隔壁那个从我上楼一直哭到现在的老太太么?”韦志刚很强势的插入话题,不留声色地把几盒药放在了lv旁边。周正宇和万书先是对视一下,随后都笑的更加疯狂。 “hey,sechooseone.”韦志刚标准的美式英文着实惊呆了周正宇,他擦了擦笑出了眼泪,拽了下韦志刚的衣袖。 “你居然有时间看美剧?”平息了下后,周正宇问道。 “偶尔放松时看,你俩聊的挺欢啊。”韦志刚收起了笑脸,他对目前的进度高兴不起来。 “当然,这小子不错的,懂得多还很会聊天。” “是啊,只要和你聊地理的你都会觉得不错。” “哇,大叔你吐了个好槽啊。”万书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一付人畜无害的样子。 “ok,幽默搞笑时间结束。等等天天回来,我们要聊一些事,一些对你,对天天,对我们都很重要的事。如果你认真配合,我也会评价你‘不错’的。”韦志刚看着万书的眼睛幽幽地说着。少年清澈的目光看了回去,积极地点了点头。 2.约定 “啊……周叔叔,你是不是吃不了那些海带了呀,吃不了可不可以……”万书嘴里刚刚咽下去一口海带,清脆滑口的感觉还留在唇齿间。于是在他低头发现自己饭盒里海带丝吃没了的时候,他把目光放在了周正宇的饭盒里。但是他的话被韦天天打断了。 韦天天什么也没说,她只是迅速地端起了自己的饭盒,把吃剩一半儿的海带丝拨到了万书的饭盒里。韦志刚停下筷子看着自己侄女,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呐,天天姐姐不是也爱吃海带丝的么,这样我很不好意思啊!”万书的确脸红了,而且感到有种针扎般的燥热,这种感觉使他浑身不自在。 “哦,你喜欢吃海带啊,我正好不喜欢。喏,全给你了。”周正宇有些后知后觉,他也把海带丝全夹到了万书的饭盒里。万书更加脸红了,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韦志刚。后者没有万书想象的如同凶恶孤儿院阿姨那般嘶吼“挑食的放下饭碗去墙角!” “嗯,我也爱吃海带……有益智力的……”韦志刚双手覆住了自己的饭盒。 “不不……我没有要你的海带,我这里已经够了。”万书急忙挥手解释。 “我发誓你刚刚的样子就像我以前养过的花仓。”周正宇在一旁低笑轻语。 “花仓是什么?”韦志刚对着万书眨了下眼睛,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脸上写着“逗你玩”的表情,他没有万书想象中的那样,是个不近人情的犯罪终结者。 “一种仓鼠,它们很贪吃,而我养的那只性格中带着几分不屈,它很护食。”周正宇一边嚼着烤肉一边说着,全然没注意到白色的沙拉酱沾在嘴角。停顿一下后,他咽下了食物,继续说道:“吱吱……我是不会把海带丝给你的……吱吱!”刻意的尖细的声音与模仿的鼠类磨牙声逗笑了万书和韦天天。韦小姐因为家教良好,所以吃饭时笑也只是抿着小嘴,小口小口地吃着食物。 “我本想告诉你嘴角有东西的,不过给大家提供笑点也不错。”韦志刚抛了个白眼。 由于正餐店离医院有些远,而食堂里排队的人又太多,于是韦天天就买了四份烤肉拌饭当作午餐。一顿欢乐的午餐结束了,万书擦好嘴巴端正地坐在床上,心情有些忐忑。 “你看起来有些紧张,放松点,小伙子!”周正宇拿了根牙签,正在剔牙,所以说话时显得有些漏气。 “我没有,我为什么要紧张?呵呵……我只是吃饭吃热了……”万书干笑一下。 “那你把被子掀开,我想你手下的床单快被抓破了。”周正宇闭上一只眼睛,咧开嘴巴,让牙签给那颗有些松动的后槽牙一些快感。万书听了慌忙把手抽了出来,在被子上擦了下。 韦志刚洗完手回来了,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旁的韦天天递上了毛巾。 “首先我很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韦志刚,是一名警察。这次来探望你,不仅是因为我侄女韦天天开车撞了你,还因为你的经历或许对我们的另一个案子有帮助。而现在,你却失去了记忆,我认为找回你的记忆对我们,对你,都很重要。”韦志刚一边擦着手一边说着,语气低沉有力,一直注视着少年的侧脸。 “被天天姐姐撞到,是件挺幸运的事儿。我想我可能本来就没有亲人吧,不然这么多天也没有人找到我。她只告诉我叫万书,没告诉我别的。我想我在车祸前不一定是好人,或者,我怀疑自己曾是个坏人……”少年一直看着眼前的墙壁,有点自言自语的感觉。 “万书……”韦天天轻声叫了他一声,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即使是这样,我也要找回回忆么?为什么不让我就这么重新活一回呢?你们自然有你们的任务,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万书说的平静,清秀的脸上只有嘴巴张开闭合。 “别这么说,你不会是坏人……”韦天天拉了下他的手,眼眶微红。 “好,我再告诉你一些事情。你在被撞前,身上已经被人扎了一刀,只不过避开了要害。当时天色很晚,你正要穿过山道公路,你觉得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韦志刚语速很快,他看着视线里的少年惊讶地转过头看他,嘴巴张开欲言又止。 “叔叔!你怎么可以这么着急和他说这些?”韦天天瞪着韦志刚,带着一丝愤怒。 “年轻人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有些事你逃不开,即使记忆没了,过去还是发生了。”周正宇平静地看着万书。少年看了一眼这个一直和自己互相幽默的男人,他那一单一双的龙凤眼在端正的脸盘上显得一大一小,眼神诚恳。 “我也不多说了,要不要配合我们找回记忆,看你自己的想法。我们明天有任务要离开上海,你好好养着,身体好了再回答我们也不迟。”韦志刚拎起了自己来时带的皮包,摆手招呼了下周正宇,示意一起离开医院。 “等我出院,我会联系你们,主动调查自己的身世。”少年看着两人的背影,目光平和。 第六十三章 找回过去(二) 1.克劳德 “你好,小姐。我要见韦志林先生。”穿着低胸制服衬衫的前台小姐正用平板电脑看着最新一期的各种真人秀节目,看的正是眉目带笑凤眼含春。却突然听到一个很有磁性的男声在头上响起,听口音像是河南人。于是她有点不耐烦,就像低着头也看到了来人身上的灰白发黄的布料,脚底的泥土还蹭在了光滑的地面上,令她生厌。 “你是谁啊?韦总那么忙,你有预约么?我告诉你,别乱假扮人家亲戚,耽误了我们时间我们是可以告你的。”由于被打扰了工作时间,女人显得很生气。 “对不起,我来中国才一年,还不太会说中文。我有预约的。”听到有预约,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按了一下电脑屏幕,把它放在了一叠文件夹上。女人双手互握,放在了桌子上,微笑露出了八颗牙,看起来很有专业素养。 她刚为了面对来人摆好了气场,却在看到对方的一刹那,消失的干干净净。来人是一个外国男子,带弯的金发披在肩上,面部轮廓很深,海蓝色的眼睛显得深邃,下巴上胡子茬是新的,整齐不显老。他正微笑着看着前台小姐,模样优雅有型。 “哦,哦。我给您问问,你先坐在那边的沙发上等待一会儿。”听到了前台的答复,他迈开长腿走向了沙发。后面那个拿起内部电话的女人看着男子笔直得体的西装加身,吞了下口水。 “先生您好,韦总的会议将在10分钟后结束,您是现在上去等还是在这等一会?”刚刚还很不耐烦的前台小姐此时优雅地站在男子面前,拿着一杯咖啡。很显然,这不是询问,而是挽留。他本着不应冷落热情的女士的原则,摸了摸自己风骚的金发,微笑点头。 “有美丽的小姐陪我解闷,我为什么要上去等那个老男人呢。”他接过了咖啡,左手手腕上的金表狠狠地闪了一下那位小姐的眼睛。 “先生怎么称呼?”美丽的小姐已经忘了被暂停的视频,她挨着男人坐了下来。 “我是法国人,按你们中国人的叫法,叫我克劳德。”男人顺着女人的眼神看了看自己左手手腕,笑了笑。“小姐,你认识这个表么?” “这是劳力士吧,真漂亮啊……”女人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但是还没有接触到就被男人的大手抓住了。手突然被英俊的异国男子握住,炙热的感觉烧的她有点呼吸急促。 “这是劳力士格林威治,小姐。这是特制版,3点钟的是布拉岗扎,6点钟的是尤里卡,9点钟的是酷希努尔。12点钟的钻石非塞拉利昂之星莫属,而楼上的老家伙,就承诺给我那个。”两个人对望了一会儿,按照法国人思维,现在已经可以亲吻了。但是克劳德在片刻深情之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表,麻利地转换了话题。 “对不起,我还有五分钟。我打算先去个厕所再去会见韦总。”克劳德起身挥手,正要离开,又回头问道:“小姐,你能告诉我韦总的办公室是那个房间么?” “22楼,2201。”坐在沙发上的前台小姐咬牙切齿。 韦志林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他在本市经营的企业是韦氏食品集团,在没上市之前销路一片大好,全国的几个同等级公司都被超越。于是野心勃勃的韦志林决定把资金投入到工厂扩建与食品加工材料购买上。结果去年上市之后,突然赶上全国食品市场产业不景气,好多小企业关闭,大企业却不敢收购,越收购越赔。 今天的会议已经有半数董事提出建议关闭两个大工厂,并且裁掉过剩员工。韦志林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做大的机会,却又要被打回原型,很是不甘心。 “韦总,有一位自称克劳德的先生要见你。”年轻的总裁助理通报着。 “让他进来,快!”年轻的助理点点头,回身出门。她在这个公司上了一年班,还没见过总裁有什么激动的表现。这回倒是新鲜。 克劳德的俄制军鞋敲击着韦志林办公室的地面,韦总没有抬头,只是仔细地阅读着一份文件。 “纪梵希的西装被你穿在身上却配了双克格勃军鞋,你还真是糟蹋奢侈品。”韦志林仍旧没有抬头。克劳德坐在了韦志林对面的椅子上,长长的双腿叠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沾染了一些灰尘的鞋底对着韦志林。 韦志林抬头看了看,有些衰老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我倒是觉得纪梵希也配不上这双鞋。正是因为几十年来趟过河流,踩过泥沙,沾过血液,这双鞋才愈发尊贵。”这个法国男人把金发抹过脑门,像是背着头的样子,海蓝色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你来中国不是才一年么,中文说的这么溜?”韦志林终于肯舍得时间看一眼这个跋扈的法国人,想换一下话题。顺手递给他一个灰色的文件夹。 “我从小就会两样母语,中文嘛,是近几年没来中国之前学的。最近中国生意比较多。其实你们中国人蛮有意思,没有爱也会产生仇恨。女孩子也好下手,只要穿戴奢华给点好话就能交往。每次我一亮这块镶着3块绝世钻石的劳力士的时候,她们好像达到了*。”克劳德把文件放在一边,抚摸着腕上的手表,撇着嘴笑的轻蔑。 “好好干,我会给你塞拉利昂之星。”韦志林声音低沉,握着笔的手关节发白。 “那我走了,我会让你舍得把它给我的。”克劳德一边拿起文件夹一边说着,但是突然停住了。他放下了文件夹,表情变得庄严。他扬起了脖子,长长的手指从白衬衫里掏出来一个银色十字架。走到了韦志林身前,把十字架贴在韦志林头上。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年轻的神父神情虔诚。 2.收银员 每一个大超市在周末都会爆满。吃掉了存粮的白领,刚晨练完的大妈以及许多不吃零食会没有活力的学生。他们拥挤在超市里,享受着社会主义自由市场的打折与会员特价。 做着促销的男子拿着麦疯狂地喊着“正宗好凉茶,加多宝公司降价直销,现在买两瓶送……”很有华少亲传弟子的范儿。偶尔会有几个身着蒙古族服饰的高挑少女,操着东北口音在宣传蒙牛酸奶。这些都很正常。 今天的超市有点反常。 周末的超市由于庞大的客流量,变成了一个好进不好出的地方。收银台就那么几个,大家只好排着长长的队去交银走人。但是今天这个大超市其他几个收银台前寥寥数人。 如果顺着3号收银台,可以看到2.5l的雪碧可乐组合特价专柜,再到蔬菜水果摊前的过道,然后途径面包专柜之后,最后是奶制品冷藏柜。这一路,全是人。他们都排在通往3号收银台这个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就像前往耶路撒冷朝拜的各色教众。 一个排在面包架旁边的老大爷虽已年近70,但还是挤在队伍里。还很鸡贼地利用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霸占着面包试吃盒。干瘦的老手颤巍巍地拿着一根牙签,扎一口面包看一眼收银台方向。垂下来的手拎着一瓶海天酱油。不远处蛋糕柜台后面的两个女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皱眉咧嘴就差向地上啐两口。 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拎着两大包泡面站在,单手拿着手机正在拍着收银台方向,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讨论着。一个说“唉,你看像不像李小璐?另一个则没有苟同摇摇头说更像王珞丹。 大家的注意力全在3号收银台是有原因的。它的收银员有些和别的收银员不太一样,这个收银员有着被烫成了大波浪卷的棕栗色长发,挡住了小半边脸,但是并不妨碍大家看到那一双闪亮的美目。小巧的嘴薄薄的唇是自然的粉红色。为了方便工作,她穿了一整套粉色的阿迪最新款运动装,里面白色的半截袖被胸部撑的饱满突出,引得每一个交款的男士都视线下垂,她对此并不尴尬。只是熟练地刷商品,刷卡,找零,打小票。 这个工作她现在干了3天了,前几天都很顺利。只是今天早上起来发现已经迟到了,就套上了一套晨练才穿的衣服,直接赶去了单位。结果由于很不幸运地赶上了经理视察工作。 40多岁的老女人看到了空无一人的3号收银台,瞬间就怒发冲冠。那正义劲上来就像拍照发微博说“这年头世道人心令人可悲,老人倒了竟无一人去扶。”的某个热心网友。她站在每一个收银台前大骂迟到可耻,必须开除。听着的收银女孩一边工作一边唯唯诺诺。在她从1号台骂道6号台的时候,罪魁祸首出现了。 “就你呀,明个儿别来了。你看看你造成了什么影响,其他柜台的同事都替你分担压力。你算老几啊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做事这么差劲呢……”老女人打算先骂个痛快再放女孩去工作。但是女孩一直看着她,没有任何羞愧与愤恨的表情,好像与她无关。 “你是死猪啊?脸皮这么厚呢?为了你大伙儿都挨累!” “我要是能做到让她们都歇着,是不是就算我戴罪立功了?”女孩玩味地笑着,粉白的脸蛋泛着狡黠的气色,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发疯的小孩子。 还没等经理点头,女孩自然地助跑起跳站在了护栏上,白色的阿迪运动鞋踩在光滑的栏杆上。周围的人都放下了眼前的活计,仰视这个矫健的女孩,灿若星辰。 “各位,本人今天迟到,对此很抱歉!”女孩大声地冲着别的收银台的人喊着,一时间更多的人看着她,场面如同演唱会。“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各位请到我这里付款,结账速度保证够快!”说完她又轻盈地跳了下去,按亮了3号收银台的灯。 经理还没反应过来,周围观看了事情经过的人都在喝彩,赞赏这个胆大靓丽的姑娘。掌声与叫好声吸引了一大票人来交款,一些不明情况的家伙也凑起了热闹,大家就排起了队伍。 一上午就这样进行着,其他收银员面面相觑,感觉又无奈又无聊。被现实打击了的经理倒是很有时间的样子,一直看着女孩工作,不时地咕哝着什么,被人群声淹没着。 两个小时过去了,大家都适应了这个节奏。突然队伍被挤的四分五裂,好像有人闯入了。有些人埋怨着“有人插队”与“真没素质”之类的话,但是并没有人大声制止那些闯入的人。大家都是老百姓,犯不上和那种跟随着四个戴着墨镜黑西装的保镖,还一脸杀气的男人较劲。男人很年轻,看起来25岁上下。身上穿着大家不是特别认识的皮尔卡丹,金灿灿的链子围在脖子上,是一条精致的龙形。身上古龙香水味让女孩子们闻着着迷,一个个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们很好奇这个貌似很会玩弄女人的混蛋要去玩哪个女人。 贵公子与他的护卫队最终停在了3号收银台前。 “天天,你怎么能做这种工作。peter告诉我的时候我简直不能相信。快和我走,你这付打扮要是让我爸妈知道了,他们会反对我们的婚事的!”公子哥单眼皮目光尖锐,但是口吻却很轻柔,他很怕未婚妻不高兴。 “哦,是么?那糟了,他们都在拍我,估计现在呀,满网上都是我。”韦天天很浮夸地惊叹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赵明鑫,你走吧,我有正事忙,忙完了打给你。”调侃了一下未婚夫,韦天天又恢复了认真工作的态度,下达着驱逐令。 赵明鑫皱着眉头看了看,还是摇摇头挤出了人群。 “少爷,为什么不把她强行拖走,这样对家族的影响……”一个黑衣男子附耳说道。 “那样会很难看,还有,在她嫁给我之前我得做到让她心甘情愿。” 3.富家大小姐 赵明鑫和他的保镖团走后,3号收银台前的队伍短了一半。 之前那些不识货的*丝们心里充满了对生活的感恩,感恩他们终于遇到了那种漂亮独立不出卖色相与*努力赚钱养家的好女孩,这才是真正的女神。那时韦天天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穷苦的女孩,身上的假阿迪洗的干干净净有着清香的洗衣液味儿。家里父母下岗,为了供弟弟上学她不得不辍学。这个他们脑补的悲情故事把他们感动的爱意萌发。 而后来,贵公子过来低声下气地求她回去,还提到婚事。众*丝全崩溃了,心里那个贤妻良母陪他携手创业,幸福过百年的剧情生生地被撕碎了。韦天天的形象也一下转变成了傲气十足的富家女,来这个人多的超市自导自演炒作自己。于是,他们在心里失望又转化为愤恨,正义的他们一个个走开嘴里念叨着“这个婊子。” 就连吃面包的老头儿也被闻讯而来的老伴薅着耳朵带去跳广场舞了。 韦天天看着少了一大半人的队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了一直看着她的经理,那个女人从赵明鑫离开就突然嘴上抹了蜜一般,一口一个“好妹妹”劝韦天天别干了,说是怕累着她的千金之躯。韦天天倒是宠辱不惊,和刚才被骂一样的态度,就是不理。 所以她这一眼把面色苍白,汗液把粉底都冲下来的女经理给还魂了。绝望的女人伸出手想要拉一下她的袖口,被灵活的躲开了。 只见她一手撑着护栏,小腿用力,侧着身子就翻过了护栏。女经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来到近前的韦天天“啪”地扇了一耳光,没准备的女人顺着劲就倒在了地上。一手摸着被打的脸颊,四处张望着。看见那么多人看着自己,又看看冷眼看她的韦天天,不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还很不清晰的说着自己委屈之类的云云。 韦天天没有理她,直接从她的腿上迈了过去。冷厉的声音丢下一句“明天别来了。” 周末的城市路况比起超市好不了多少,主要的干道堵得和腊肠没什么区别。韦天天开着一辆奥迪q7决定绕道外环再回家。 她真正的签约工作是一家上海的证券股票公司,平时也是业界有名的风险投资咨询师。但是由于这些工作使她一般上网就可以做,所以她个人要求不是特别会议她不会回公司。自己则是利用闲暇时间去各处游玩但是大多都是在家照顾韦成。偶尔会帮父亲公司一些股票方面的忙。 实际上以她家的实力她想买法拉利也可以。在美国呆过一年之后,她没有迷上各色灯红酒绿只为纵欲的party,也没有迷上麻痹自己置身幻觉的毒品,她疯狂地迷上了改装车。就像她现在这辆座驾,平时在城市道路上跑个70多迈顺遍在交警站桩的时候抛两个媚眼绝对不会有任何事情。但是这只限于交警没有打开车门看。 韦天天开着q7上了人烟稀少的外环,自动档很快达到满档。她似乎很喜欢听风声,两侧的窗户都开着。长发随风飘扬,妩媚的俏脸很镇静地看着前面的路,运动鞋踩着油门慢慢下降。 100km/h!120km/h!140km/h!180km/h!210km/h!240km/h!迈速表的指针如同自带加速度的秒针,疯狂地转着。韦天天闭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就像吐泡泡的金鱼。突然,杏眼圆瞪,方向盘被她的左手轻轻一拉,半秒后果断打回,一个30度左右的弯道已经被抛在100米后面了。 韦天天对这条道熟悉的程度自认不会比藤原拓海对秋名山的山道熟悉程度差。而这辆被她喷成了粉红色采用了悍马车材料内置兰博基尼引擎连迈速表都能转到300的q7,明显比它的主人还要熟悉。它被她叫做粉红女郎。 粉红女郎一路到达韦家别墅,它被停在了车库里,粉红色的车主进入了别墅。 “天天,回来了。今天我故意早点回家,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哈哈……”韦志林鬓发有些发白,白色的汗衫下系着一条围裙,像一个婚后一直伺候妻女三餐的煮夫。韦天天微笑着没说什么,走到洗手间去洗手。 “唉呀,天天,我和你讲啊。这个南瓜啊,是养胃的好东西啊,你的胃不好,得常吃。我今天就给你做的南瓜冬笋汤,就等姑娘你回来,开着锅慢慢喝,鲜着呢!”韦志林一直跟在女儿身后,最后站在洗手间门口说着。脸上的皱纹笑的愈发明显,一双手手心朝上,沾着一点油光。 “爸,你不洗洗手么?”韦天天擦着手看着门口的父亲,头顶刺眼的灯光让她有点烦躁。韦志林笑着连忙点头,走过来洗着手。父女二人开始了晚餐。 “爸,别给我夹了,我又不是总不回来。”她看着自己碗里满满的菜,吃一口就多两口,有点无奈。 “唉唉……我也吃着呢,也吃着呢。” “爸,我昨天给阿成打电话,他没说两句就给挂了,不会有什么事吧”韦天天想起没去上学的弟弟,有点担心。韦志林则是摆摆手笑笑,一付很放心的样子。 “咱家公司和佳美争的那个订单,怎么样了?” “你觉得呢?”她被父亲反问一道。 “会赢的。” 4.刺杀 刘刚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笔挺的身板显得有些瘦。眼睛小很有神,很自然地摆头看着四周。在他身边有一个和他长相穿着一样的男子,抬起左手看着他抬起的右手。 刘刚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走廊里昏暗的灯光让他感到了一丝丝不安。 他是一名退伍军人,从小和参加过抗战的祖父学了一套形意拳,一套拳打了10年。后来去部队服役,由于近身搏斗全军区第一,被调至军长警卫员。后来他自动请求退役,被私人雇佣为保镖。 舔完嘴唇的舌头带回来一丝血腥味,引得他猛吸一口气,精神一下非常兴奋。走廊两边每个ktv包房里都没有声音传出,这种一小时千元的高级会所型ktv隔音做的的确到位。刘刚再次偏过头看了看他的左侧,同样的男子也在看着他。 刘刚仰头看了看天花板,白色的涂料被昏黄的光熏的发黄。左手渐渐发力握拳,骨节撑的皮肤发白。脚上白色的布鞋踏在地上悄无声息,但是内家拳的功法让他的步伐看起来沉稳有力。上一次有这样的危险感还是在部队时,有一个刺客要暗杀自己的首长。 作为一个十多年的职业保护人角色,他很清楚刺客在刺杀前那充血的瞳孔中释放的杀气。那会让他体味到血腥味,大脑被兴奋的杀戮*填满。 后面! 刘刚迅速回身看着后面走廊的尽头,但是只有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还打个领结的金发男子推着小车。他车上的果盘每一盘都几百块,每一个水果都来自于门口出门左转两里地外的广元市场水果摊。那里的大爷卖苹果4块钱一斤,橙子3块5一斤,好吃新鲜。 刘刚向前慢慢地走着,旁边的白影也随着他的步伐走着。小车的钢架反射着黄色的光,刘刚只能看到推车的服务员金发披在肩上,发蓝色的眼睛低着头看了一眼手腕上闪亮的手表。他面部是朦胧的,就像被什么笼罩着。 “哗——”就在小车距离刘刚两米远的时候,被赋予一个加速直接撞向他。刘刚稍一侧身躲了过去,右腿同时迈出脚尖点地,左腿直接踢出直奔对方下体。 服务员向后一跳,眼神瞄到对面的两个白影,心神一恍惚,落地时脚步踉跄。对面的两个白影一个快速反应予以还击,而另一个,站在原地瞬间一闪而过,眨眼间走廊里只剩下一个白影。他呼吸急促,余光看了看两侧。 没有镜子! 他刚才看见那个一袭白衣的男人在走廊中巡视,身边总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白影,做着对称的动作。因此他断定在那人那边的走廊墙壁上是镜子,护卫只有那一个人。所以对自己实力很有自信的他直接出击。但是,他的判断错了。 刘刚面无表情,右手袖子里的军刺瞬间滑倒手中,一步飞身向前便刺。毫无华丽感的动作由于迅速而非常致命,服务员同时起步后跳。锋利的刀尖把白衬衫撕开了尺许的口子,露出了一块块泛着黄油光泽的腹肌。 金发的服务员在昏暗中微笑着,一双大手直接撕开了衬衫,上身*着。尽管对面就是拿着军刺的毒蛇一样的对手,他还是动作轻柔地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橡皮筋,把风骚的金发扎成了马尾。海蓝色的眼睛看着手持军刺的对手,刀刃寒光闪闪。 “先生,这不公平。” 当这句轻叹传到刘刚耳朵里的时候,他已经被一记重拳击中腹部。对方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轻蔑,刘刚身体本能向下一弯,躲过又一记勾拳。顺势右手反握军刺,左拳爆发全力击中了对手腹部。拳头贴到肚皮的时候,被滑腻腻的油性物质化开了力,原来对手真的在腹部摸了油。 被击中的金发男面露惊色,力沉大海一般双拳砸向自己前下方的刘刚。刘刚知道自己逃不过被击中,于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反握着军刺的右手向前一划,毒蛇吐信一般将对手的皮肤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咔嚓”骨骼断裂的声音传到两人耳朵里,刘刚并没有什么感觉,被击中后企图站起来,刚一活动,脊椎传来了钻心的疼痛。他直接跪倒在地,嘴角有血液流出,满脸的汗液流下来直到喉咙。一双眼睛血丝密布死死地盯着正捂着肚皮的金发男。颤巍巍的双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两粒药丸,药丸被咬碎的声音清脆。 金发男子歪着嘴笑看着他,用被撕开的衬衫布料给自己包扎了一下,鲜红色透过白布。 “先生,我记得你有个同伴,为什么不叫他出来呢?”发音不标准的中文在刘刚听来有些嘲笑的意味。被药丸激活了的男子,挣扎着站了起来,下盘有些不稳。 “杀你不用他。” 5.魔女 1993年10月30日,对于韦志林,这是个好日子。 这一年,韦志林31岁。他自己组织了一个大型货车队,到乡下低价收购粮食。当时的老农们卖粮运粮就是难题,于是就认了价低卖给了他们。他们再统一拉回城市,部分被国家粮库高价回收,部分卖给了食品加工厂。靠着这种手段,他虽然劳累,但是确实挣到了钱。从此也在这条运输线上认识了很多人,在城里与乡下都积攒了人脉。 韦家一直都很有钱,他本没有必要如此努力挣钱。民国时期韦家就是资本家,韦志林的父亲韦柯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子,后来和一些留洋归国的工程师学习了机械制造与土木建设,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文理全才。 家族里代代的领头人都是有远见谋略的人物,韦志林更是如此。新中国建设之后到了60年代,他就劝父亲把家财兑换黄金藏起来。及至他当家,把万贯家财拿出来置办了家业与车队,剩下的存了起来。他的目的就是几年以后自己可以创建自己的企业,再振家风。 第一年跑运输就大赚了一笔,回到城里,他拿着一箱子几十万和自己手下的兄弟正分着钱。有人来到车队找他,告诉他妻子临盆了,要他赶快去医院看着。 双喜临门的韦志林一路跑到医院,一边跑一边大喊“我要当爹了!”路人看着这个手里捧着几打钱的男人,都在想这个男人是不是把钱当儿子了。 到达医院时孩子已经生下来了。韦志林看着疲倦的妻子,伸手帮她抹掉了额头上的汗水,低下头亲吻着妻子的额头。医生把孩子包裹的只露出一张小脸交给了妻子,孩子睡的香甜。 “志林,我没能生下个男孩,做韦家的接班人……”女人的语气轻缓,怜爱地看着怀中的女儿。 “不,我喜欢女孩。我韦志林31岁了,家终于完整了。我一会儿写信往部队发,告诉志刚。嗯……不行,我还没想好姑娘的名字呢……你说叫什么好呢,叫什么好呢?”韦志林微笑着急促地在妻子的病床前走来走去,时而抬着头看看天。 “天,对!她就是我韦家的天!就叫天天吧!”韦志林对着妻子大声地说着,妻子则是瞪着他,指了指熟睡的孩子。 韦天天就是个天生世界小姐级的胚子。出生2个月就会说一些常用的短语,两岁时就能记住幼儿园水平的古诗词,3岁时从1数到100基本不结巴,5岁就上了1年级并且各种满分。于是在女儿8岁那年,也是韦家住上别墅的第2年,韦志林把女儿带去给那位算命风水大师看看相。 当幼小的韦天天一张可爱的小脸出现到老先生面前时,老先生干瘦的脸瞬间从红润的洗衣板变成了蜡黄的洗衣板,一双老眼就像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魔女啊,这是命啊,命啊……”一向开朗乐观的老家伙一直摇着头,一付没得救了的样子。韦志林看着老先生,又看看自己可爱的女儿。跟身近步来到老先生身边,很小声地问道:“大爷,这魔女怎么讲?我女儿她命格不好么?”一边说一边看着女儿蹲在地上画东西。 “她命格好的很,可惜了她家里的女人。一个个都会被她方住,到那时她就会有天生的魔性出现。”老先生坐在地上,眯着眼看着太阳,摇头晃脑,胡子有些杂乱。 “大爷,这个‘方’是不是……是不是克啊,要真是这样,我该怎么解救呢?” “救不了,她的魔性很强。要么你现在及时抛弃她,要么你就多注意她10岁左右那几年,家里的女人会有危险。”老头转过头看着韦志林,后者一脸紧张。 老先生的话韦志林从来都不敢怀疑,毕竟这两年让他算过的事情都差的*不离十。但是尽管如此,韦志林还是决定不放弃女儿。他希望大师判断失误,女儿没有魔性,并且自己也暗示自己坚信这一点。直到女儿11岁那年。 冬天的雪落地就化,形成了一层薄冰。穿着橘黄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与义工拿着工具与盐都在除冰,模糊的天地间气氛热烈。 韦志林在家正在开一个远程会议,耳机那边去外国考察的部门经理很作死地在和韦总秀英语口语句句不着边际,每句话夹杂着那么两个单词听的韦志林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他随时都有可能说句“stopplease,sir”,然后忍住怒气在关闭电脑前说一句“youareamassof*!youarefired!” 就在韦总即将爆发之际,书房的门被用力地拉开了。韦志林放下耳机,回头看到了满脸泪痕的女儿。 “爸爸……爸爸……快去救妈妈,她就要被车撞到了!快啊!”女儿声音有些颤抖,从脸上惊恐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不是恶作剧。 “啊——”韦天天尖叫了一声,昏倒了,韦志林不知道,刚刚女儿的脑子里是裹着厚厚的棉服的女人。她手里拎着菜,正在过马路,突然一辆失控的大巴迎面撞来,血流满地。 然后的一年,韦志刚与妻子逛商场的下午。娇小的女人为了保护丈夫被子弹命中后心身亡,案发五分钟后,韦天天看到了在案发现场抱着婶婶尸体痛哭的叔叔,她比救护车要快。 第二天韦志林被学校老师找到,说下午上课时韦天天精神失常,放下书本就跑出教室,旷课了一下午。 韦志林终于意识到女儿的魔性,只是为时已晚。 6.镜像兄弟 站起来的刘刚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右手的军刺上血珠正静悄悄地滴在地上。他喘着粗气,看着对面那个笑的随意的金发外国人。 “啊喝!”野兽般地咆哮了一声,如同炸雷。金发刺客还没有从耳鸣中缓和过来,胸口就已经被狠狠地击了一拳,直退了3米远。这时有一个服务生从走廊的尽头经过,看见正在厮杀的两人,急忙离开了。在这种所谓的高级会所,杀人,吸毒才往往是最多的。工作人员对此见怪不怪,唯恐避之不及。 “嗯哼,形意拳。你很厉害……”被击中的刺客弯下腰吐了一口血,抬起头一付认真起来的样子。刘刚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时间,乘胜追击又一勾拳已经到了面门。 “呃……”腹部的疼痛让刘刚瞬间撤去了力气。余光瞟了一眼下面,一把黑色的匕首插在自己小腹中,昏黄的灯光下紫黑色的血正在流出。他渐渐地低下头,感受着刀的持有者正在扭动匕首的痛感。 安静的男人像是没有了呼吸,静的出奇。金发刺客倒是很有小孩子玩弄没有了翅膀的牛虻的作风,他正缓缓地拔着匕首,听着带着倒刺的刃摩擦血肉的声音。他给自己的匕首一个很浪漫的名字——黑蜂。 “去死吧!”又是一声炸雷,金发刺客稍微愣了一下。正在回去,刀刃迅速地退回了对手体内。他杀过各种保镖,但是没见过用*撞击刀刃的人。而就在这一瞬间,皮肉被划开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响着。 不,不要,停下来!不,快停下来! 他心里第一次有这么惊慌,腹腔内脏被匕首搅碎的男人正平静着脸,眼睛圆瞪无神,只有右手上的军刺机械般地切割着。他看着整条胳膊上伤口皮肉外翻,血液还没流出来就可以看见粉色的肌肉。回过神的他完全本能地一脚踢开了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黑蜂也顺势拔出,倒刺上沾着一点细碎的组织。 瘫倒在墙边的刘刚苍白的脸上挂着轻蔑的笑,有一种死刑犯得到机会在监斩官脸上狠啐一口的感觉。金发刺客收回了黑蜂,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挤出来一大条牙膏似的药物抹在了长长的伤口上。愤怒的表情走向了刘刚。 “呃……哈哈……呃……”克格勃军鞋坚硬的底子踩在了黑洞洞的伤口上,一股股黑红色的血液依旧流着。但是这没有耽误刘刚嘲笑自己仰视的对手。 “阿勇,看明白了吧……”刘刚的声音有气无力,但是他尽力连贯地说出了这句话。就像临死的老人放心地把家业交给了靠谱的儿子。这时,走廊里出现了一个白衣人,与其说他是快,不如说他是凭空出现。这个人走路并没有高手的感觉,脚步拖泥带水,摩擦着地面。 “我就知道……”金发刺客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咯”的声响。 刘勇没有回答刘刚的话,他身体前倾右腿迈出脚尖点地,左腿踢出直奔对手下体。金发刺客明明感觉自己可以躲开,却在后退的同时被踢到了下体。他捂着小腹缓缓地蹲了下去,但是刘勇不依不饶,死神般面无表情,右手袖子里的军刺瞬间滑倒手中,向前便刺。 “啾!”金发刺客的手里一把消音器手枪正冒着硝烟,刘勇的大腿出现一个血洞。 “喂喂,很厉害啊……他每一个动作都是你刚才做的,但是执行力绝对是你的10倍。但是啊,作为杀手,怎么会没有枪呢?”金发男子看着刘刚,嘴角流着血,英俊的脸笑的扭曲。 “砰!”刘刚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掌心雷,就像帮助验证对手的话。在对手说闲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子弹上膛。被击中的金发刺客整个人被子弹的冲击力推开了一段距离,嘴里吐出一股鲜血,金发散乱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如同战死的雄狮。 “哥。”刘勇低着头看着哥哥。语调有些奇怪,带有杂音。 “如果可以,我希望失聪的是我……咳咳……”刘刚看着弟弟,一边说话一边咳血,血花把白衣胸前染得一片红。“对不起……弟……咳咳……真的,你会是一名好战士……比我强得多的。”刘刚想起自己为了给弟弟治疗先天性失聪,毅然退出了部队。 这世上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是错的。 两兄弟的父母看着双胞胎儿子,有喜有悲。喜的是一胎得两子,悲的是家贫生养一个都困难。大夫告诉他们,由于哥哥吸收的营养更多,所以脑发育正常。而弟弟由于时而缺氧,营养又不够,就先天失聪,没有脑瘫已是幸事。 刘刚尽力地去努力,为家里争光。老实上进的他最喜欢和人说“我有一个很棒的弟弟,可是爸妈让我上学,所以我一定要活出两个人的价值!” 在他16岁那年,他终于可以证明他弟弟很棒了。 军校选人,体能测试那天,他发烧烧的一塌糊涂。无奈之下,父母要刘勇去帮哥哥参加,最起码比放弃强。知道自己要为哥哥出力,他呜呜呀呀地比划着手语,不断地保证自己可以帮到哥哥。 结果揭榜那天,总是前五的刘刚名列第一。百米10秒23刷新纪录,5公里耐力赛全校第一,铅球扔出了最远线10米。刘刚看着成绩,流下了眼泪。 从那之后,他就不断地教刘勇自己的拳法。他发现弟弟速成能力很强,但是忘性极大。他刚刚打过的一套拳,弟弟可以超质量完成,但是10分钟后就忘。 于是他决定退役,自己和弟弟组成组合做保镖。一般人他都能打得过,如果打不过,弟弟就会模仿他打过的拳,很快地打到对手。雇佣他们的人,是佳美食品的老板,陈浩。 刘勇知道哥哥可能要死了,可是这20多年,他还只会叫“哥”。他蹲下来,把头靠在哥哥怀里,嘴里模糊的声音。 哥……哥…… “啾!”消音器的枪声响起,刘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就被哥哥反身压在下面,哥哥在自己耳边小声地说着“好好活着”。世界很静,静的他听见了生命溜走的声音。 拿着枪的金发刺客微笑着,敲开了包房的门。那些被酒精麻醉的大佬以为是小妹儿上门服务,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于是,消音器枪声隔音包房稳稳地压住了。 7.夜歌 女生的卧室或许只分那么几种。 普通女孩房间空间不大,显得温馨。床单要么是嫩嫩的粉色,要么是青春的绿色。 书桌上玻璃板与桌面间夹着各种回忆。闺蜜写给自己的娟秀小字,鼓励自己要天天快乐,见字就如同见到了那个明媚的女孩。某个小雨的晚上,某歌手演唱会热闹至极,在朋友的鼓励下扭捏地上台献花,顺便拿出便签要个签名,红红脸蛋照着缭乱的笔迹。还有就是那个或许已经忘记在心底的人,他给了青春暖与伤,全在那个两个孩子傻笑的合照里。 披在椅子上的白帘带着蕾丝,台灯是保护眼的暖黄色。在床角有那么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要么是小熊,要么是小狗。 如果这个女孩是萌系的,那么除了以上。毛绒玩具会多一些,粉色的剪纸会多一些,抱枕是可爱的蓝原延珠。 如果这个女孩是个冷淡的女孩,那么以上的东西。玩具会少一些,暖色调也许就是黑白色。 但是如果这个女孩是韦天天,那么也许毕加索会很欣赏。 作为白富美,作为上流社会名媛,作为一个对数据有独特味觉的金融女。她的房间确实很不一样。30多平方的空间里,大吊床上挂着白纱蚊帐,一般用来吊床的绳子被韦小姐换成了钢索,每个钢索上还系着几个红红粉粉的蝴蝶结。给人的感觉就是某个怪才博士制造了铁灰色的高达,雄壮威武,在揭幕给世人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被调皮的孙女给穿上了低胸开叉露美腿的旗袍。粗暴与冰冷硬生生地加上了某些少女元素,莫名地冷幽默。 床单是红黄蓝染料三原色,被罩是红绿蓝光源三原色。看起来和彩虹糖有点关系。 书桌上只有整齐的书与电脑,一点回忆的影子也抓不到。此时,电脑闪着青白色的光,韦天天的脸被一张黑色面膜覆盖着,就像传说中的猫女。大大的眼睛很自然地冲着电脑放电,好在电脑没有漏电,要不估计会短路。一双白皙的手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着。 白乌鸦:喂喂,有谁在湖北么? 韦天天看着这个狂人聚集的讨论组,又看看时间是22点15分,就打算打发一会儿时间。 夜歌:我在。 红发:夜歌妹子出现了!夜歌妹子加油,你的任务量马上超过那个臭乌鸦了! 夜歌:…… 白乌鸦:你他妈走开。夜歌,湖北神农架有什么特产么? 夜歌:野人算么…… 红发:野人能吃么? 夜歌:…… 白乌鸦:算了,我去百度。 红发:夜歌妹子你在干嘛呢? 夜歌:【擦汗】我还有事,各位晚安! 电脑右下角显示22点30分,韦天天没有理会那个叫做红发的家伙无聊的搭讪,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任务列表。点开了交易室的临时聊天。 鼠标点开了第一个任务发布人,发起临时聊天。 夜歌:您好,我是夜歌。您要我预测的您走失的孩子现在的位置,我感应到他现在在河南省,具体位置应该是洛阳一带,您可以去那附近寻找。您可以找到孩子后再给我评分。 红财神:谢谢,我一直守着网站等你,都说您是最准的预言师,我信您! 夜歌:祝你找到孩子,再见! 鼠标关闭临时对话,又点开了第二个任务发布人,这是一个5级白界人。 夜歌:经过我三天的市场调查与感应力,明年玉米大豆等经济作物会降价,而水稻小麦等粮食作物价格会上涨。因为现在大量国外玉米大豆流入中国,而最近食品加工市场又不景气,所以经济作物不会太好。至于粮食作物的上涨,本人大胆预言国家会针对钓鱼岛等事件做战时准备,扩大军需储粮。 中国农民:好,满分评分已给。 这个人虽然号称中国农民,但是韦天天认为他应该是个农业教授。为了能为9亿农民排忧解难,他殚精竭虑夜不能寐最终狠下心花钱找到了她。 最后一条通话是个1级的白界用户,是个新人,他的任务要求写着:你好,我是佳美食品公司的总裁,我叫陈浩,我只想知道这次和韦氏的竞标,谁能赢。 韦天天有些迟疑,大脑里的画面有些模糊。渐渐地,红色侵占了她的思想,硝烟好像就在她身边萦绕。她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嫩白的手指很不耐烦地拉下了面膜,露出了美丽的脸。脸上汗珠密布,女人一双美目眼神可怖,就像穿越空间看到了血腥的案发现场。 夜歌:你会死。 那边则是无尽的沉默,毫无回音。 韦志林的房间里,韦志林站在落地窗前手持电话正在和人聊着。 “克劳德,任务怎么样?”皱纹明显的手拿着半杯红酒,夜色下美的让人发热。 “你准备好塞拉利昂之星,该死,我得养几天,多亏了透明的防弹背心……”发音不标准的中文有点得手后的颤抖。 “很好。”韦志林看着窗外的霓虹,一饮而尽。 1.背叛 “事情就这样,因为比较严重,我找到了您。您也是现在石城中最先辈一代人中比较有声望与资历的,我相信您能处理好这件事。”庞云天平静的说完,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赤黄透亮的红茶。微微发苦的液体在唇齿间留下一缕清香,他放下了茶杯,看了看眼前陷入沉思的老人。 老人虽然坐在软和舒适的大沙发上,但是坐姿并不舒适。他干瘦的双肘拄在膝盖上,灰色的西裤被压出了痕迹。这个把自己缩起来的老人目光中有些迷茫,就像是刚刚听到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事实然后被迫接受,却怎么也想不通缘由的感觉。 “所以……根据你所提供的证据。”老人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满是纹路的手背来回曲张拉扯着松弛的皮肤。他摸了摸那个录音笔,翻了翻那叠a4纸。 “录音内容不用怀疑,声音是本人的还是合成的,我相信您拿去给科研局音频图像处理组的工作人员检查一下,就可以。至于纸上的材料,您就算不打开您所持的地质部教授级磁卡对证,您也会记得自己每天亲手记录的内容。这些不过是节选了您最近半年的记录内容,这也是我考虑到方便您回忆。”少年正襟危坐,语气平缓,十足的谈判专家气质。和有些迷茫与犹豫的老教授相比,他看起来更加自信老成。 “咳咳,我认为资料的真实性比较高……但是,你要知道,你想启动的是最高等级会议,包括我在内的科研局老教授与医院老教授,以石城最老一辈居民为身份所组成的会议。讨论的内容将是对严重违反规则的成年人,进行终身禁闭惩罚。而符合这个程度处罚的,必须是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并且正在执行该计划的人……”老教授终于肯发表意见,低声沙哑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很明显这并不能够让庞云天满意,健壮的少年弓着腰背,几次欲言又止。老人看出了年轻人的急躁,倒是故意的停下来喝了口茶水,长长的眉毛在最边上微微打卷,随着烫嘴的热茶入口微微颤动着。 “简单的讲,我需要你确定他的动机与行动计划。”老人放下了茶杯,就像反将对方一军的棋手,眯着眼回味着茶香。 “动机很简单,他怀疑他祖父董大山当年并不是得严重传染病隔离治疗后不治身亡,他怀疑他的祖父秘密离开了石城并且成功。作为一个刚刚成年的人,我不得不说他有些幼稚,因为即使当年真的事实如他所想,他离开石城也没有什么用处,他还是未必见得到离开了多年的祖父,因为那个老头子未必还活着。”庞云天看着眯眯着眼睛有些刻意为难自己的老人,保持着冷静,为自己的言行继续进行着论证。 “至于他的计划。我接下来将要告诉您的事情,您将深信不疑。”庞云天一直看着老人的眼睛,捏着茶杯的手指发白。而后者只是玩味的微笑,点头表示自己很愿意继续听下去,并且还主动给年轻人续茶。赤黄色的茶水由于泡的时间太长,已经有些发红,沿着杯壁缓缓的流下。没有注意到的少年被烫到了一下,赶忙松开了杯子。 “2016年7月28日,他确定了‘飞鱼计划’准备离开石城。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他确定了将在本月17号施行‘飞鱼计划’,在我的帮助下,让他离开石城。而17号当天晚上,他的计划就是,利用他手上持有的三张教授级磁卡,进入904。然后利用直通地下二层的佛陀之掌,到达那扇开启最后的地下通道的门。他将会通过那里,离开石城。”庞云天说着整个计划过程,就像再说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 老教授听着他的话,几次张着嘴又闭上,忍的很难受的样子。庞云天突然诡异的笑了,坚毅冷峻的的脸笑的不是那种开心的笑容,是刻意的浮夸的笑。老人本来对这个举报将信将疑,要知道启动佛陀之掌并不是容易事,就更别提打开地下二层的门了。 “打开佛陀之掌电梯的方式与打开最后那扇门的方式您也不清楚,这个解释,只要您发起了这个会议,在会议上我自会说明。”庞云天歪着嘴角邪邪的冷笑,年轻的谈判专家抓住了对手的心理与这个严肃的场面。 老人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杨,我是刘文军。我准备发起最高等级会议,有人严密的计划了离开石城并且据我所知他有能力执行成功。考虑到他的威胁,我们应当在他施行计划时立即逮捕,并且给予其终生禁闭惩罚。”老人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是神情严肃,声音很大。电话那边的杨文林副局长似乎没有说太多话,所以刘文军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下,就说了最后一句话。 “董小青,对,那人是董小青。”老人挂掉了电话,看了看对面安然品茶的少年。 2.真言丹 太湖美 太湖美 美就美在太湖水 水上有白帆 水下有红菱 水边芦苇青 水底鱼虾肥 …… 陶五月并不知道这首歌什么时候传入的石城,但是当她第一次的听到的时候就有一种强烈的共鸣与画面感。水草与鱼虾掠过她的小腿,白色的帆被阳光打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她打从心底的向往那个叫做太湖的地方。然后在陶女侠把自己关在配药室两天的时间里,她成功的学会了这首《太湖美》。 由于她配药成功率目前一直是百分之百,赵赫也懒得管她,就每周扔给她每天的制药任务,然后自己去山上打理自己种的药材。于是,在配药室里的陶五月很随意的扔掉了白大褂,穿上了她钟爱的家居服,一个大号的黄色t恤从锁骨遮到大腿,连短裤也省了,显得调皮性感。上面的海绵宝宝开心的张开大嘴露着夸张的小舌头,手里拿着一个蟹黄堡,如果有字幕的话那一定是“你要品尝一下鲜嫩多汁的美味蟹黄堡么”,动态感很强。 清汤挂面的头发直直的垂下来,少女大大的眼睛仔细的看着手里的锥形瓶,透明的液体没有一丝波动。当然,也许本来那液体就该是安稳的,如果不考虑它的主人的步伐。 少女很离奇的穿着高跟鞋,闺蜜的那双水晶高跟鞋,露出了盈盈一握的脚腕。一双白腿在药架间舞动着,轻巧的步伐在地板上“啼啼嗒嗒”用舞步打着拍子。她吊着嗓子用着尖细清脆的声音唱着《太湖美》,一首很有地方特色的民谣让她硬生生唱成了戏曲,还有板有眼。 锥形瓶里的液体一丝不动,就像是听着母亲的摇篮曲而入睡的孩子。少女慢慢的舞到了一个桌子边,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锥形瓶,然后拿起了手边的药杵子开始在石板上研磨着几味干草药。“吱吱”声又成了少女的配乐,一首歌完毕,干净的药粉也被倒在了锥形瓶里。 少女麻利的动作几乎没有浪费任何一粒药粉。锥形瓶里的液体开始浑浊,肉眼可见速度药粉正在饥渴的吸允原药液,就像是一个个饥渴的榨干母体的怪婴。小粉末变成了黏腻的小颗粒逐渐粘连在一块,整个过程就像加速了用稻米加水蒸米饭的过程。 这样的配药方式要是西医看了也许会很绅士的摇摇头sayno,要是碰到了暴脾气的老中医就会直接骂娘,但是现在是赵赫看到了。瘦高的神药师表示很满意。 赵赫无声无息的进入了配药室,看着卡通家居服露白腿水晶高跟鞋的女徒弟正在唱着地方民谣疯狂的调着药。少女很忘我的工作态度引得他不住的点头。 “五月唱歌就是这么好听啊,手法也越来越纯熟啦!”赵赫拍手说道,陶五月这才转头看见了白大褂加身的瘦高师傅,于是脸红的愣了一下。一双白腿夹紧,默默地后退,然后迅速转身跑到了另一个椅子边,拿起了那件全是褶子的白大褂,慌乱的披在身上。 “喂喂,五月,你不要这个造型啊,被人看到会以为我为老不尊的啊……”赵赫的声音有些颤抖。呆呆的少女看了看大褂下摆里若隐若现的大腿,搭配水晶的高跟鞋很有制服范儿。她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的露出了白白的牙齿。 “师傅,这个药就差定型了。”她拿起了桌子上的锥形瓶,里面的药泥显红褐色。 “嗯嗯,我给它定型!”赵赫接过了锥形瓶,倒出了一些药泥到自己手上,然后开始揉搓。赵赫咧着嘴,笑着看着手里的药丸子,那表情让陶五月想起了从身上搓泥丸子给人服用的活佛济公。 “这叫真言丸,人服用第一次,会被催眠,在半个小时知无不言。但是服用了第二次,就会是致命毒药,会立即身亡。”赵赫把红褐色的药丸放在左眼球前,右眼球认真的看着少女惊讶的表情。 赵赫把药丸放在了陶五月手里,少女看着手里的药丸,薄砂似的药丸表面没有任何光泽。她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师傅,微微张了张嘴。 “师傅,那天……你为什么要帮云天?”有些犹豫的少女还是问了出来。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江湖郎中的处世信条啊!” “哇,师傅,看不出你还是个侠士啊!” 师徒二人莫名的贫嘴两句,然后开始沉默。赵赫低下眼帘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徒弟,陶五月则是不敢对上师傅的目光,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药丸。 “给他吃一粒,他或许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希望,你不会给他吃第二粒。”赵赫平静着说完了话,把锥形瓶放在了桌子上。 3.审判 庞云天这个名字最精髓之处就在于,多年以后,那个白发硬朗的老男人板着脸,麻利地在某个科研项目合同的局长签字处,认真的签上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多么适合一个石城科研局的一个出类拔萃的老妖怪啊。 庞云天坐在大会议桌的左侧,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正襟危坐,白色的大褂没有一丝褶子。少年的双眼扫视着对面的老妖怪们,气势不卑不亢。恍惚间庞云天感觉有种时空错乱感,就像是很多年以后自己也修炼成为一个自己很厌恶的老妖怪的时候,自己坐在了对面,看着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眼神有些轻狂,透着一种义无反顾。 他是讨厌老妖怪的,隔着两米宽的会议桌就像闻到了老不死的身上的腐肉味儿。 杨文林老先生老手缓慢的伸到大褂内侧,颤巍巍地掏出了一个金色被磨的泛白的怀表,仔细地看着,嘴唇还动了动。老先生又缓缓地放回了怀表,清了清嗓子。 “各位,我们人员已经到齐,准备开始吧……”安静的会议室里,苍老的声音很平静。杨文林的话对在场的人们作用不是很大。 会议发起人刘文军教授此时在看着一个掌上雷达,随时关注这个山中小城的地质变化,尽管在他老人家的日程上近一个月不会有地变。气象部的老教授张玉山此时显得有些困倦,正伏案而息,他对会议的不兴趣的情绪表达的很直接。 卫星部的姚大顺老先生正认认真真地拿着手帕擦着800多度圆形镜框的眼镜,这个动作他保持了已经有了半个小时。对于他,庞云天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是自家boss,每次卫星部开会他都会坐着一边擦眼镜一边讲话,手上透亮的镜片泛着光,一点儿也不会影响老人家记住每个与会成员的任务与天上那几个保护性很强的卫星的运行轨迹。 自然科学部的宋新城算是这里面最年轻的了,60多岁的他已经兼任了20多年的学校校长,作为这里唯一一个工作服是西装的男人,他看起来很精神。 医院的陈韵之陈老院长披上龙袍就有皇帝日理万机的感觉,血管清晰的老手里拿着一打厚厚的病历单翻看,表情及其凝重。在他的右手边还放着一摞病历单,摆的不是很整齐。 “喂喂!我说,各位。我知道大家都很忙,但是这个最高等级会议几年能开一次都很不容易了,何况这次的情况的确严重。我请各位放下手里的活儿,都认真的把这个会议开完。”杨文林敲了敲桌子,看着会议桌上这些各忙各的老家伙,他很不耐烦。 刘文军放下了手中的雷达,摇醒了睡觉的张玉山。姚大顺把手帕缓缓地放回了口袋里,戴上了厚厚的圆框眼镜,和圆圆的脸庞配起来像是一个大熊猫,看起来有些滑稽。陈韵之则是反应最激烈的人,本来开会的会场就不是自己的地盘,而且与会者还全是科研局的人,被干扰到工作的老院长放下了手里的病历单。 “检查医院每天的病历单是我给自己的任务。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小孩子得流行感冒,虽然不严重但是会耽误学业的。我得仔细研究下这个病的起因,看看这些小孩都有什么共通处。”陈院长口气严肃,看了看穿着西装的宋校长。后者轻轻点头,表示学校病假学生很多。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个会议你们会很感兴趣。庞云天,你来进行举报简述。”杨文林说完就坐下了。 “各位长辈,今天我联系刘文军教授请杨文林教授主持了这个最高会议,主要是我要举报一个严重破坏石城规则的人,其作为已经构成了必须进行终生禁闭的后果。”庞云天起立立正,平静的说完这段话,停顿了下,对面的老妖怪们成功的被他吸引了。 “这个人,就是董小青。他目前已经规划好了路线,打算在8月17日晚,潜入科研局大楼904,利用其祖父董大山留给他的解码器启动佛陀之掌,到达地下二层。他已经掌握了开启地下二层最后通道的方法,然后从那里逃出去。至于证据,我目前掌握的是他与我商量计划时的录音,以及这摞a4纸上上的工作日志。”少年把自己手边的录音笔与打印纸推到了会议桌的另一边,老妖怪们每个人都拿了一张纸看着。录音笔里传来了柔和的男声,少年一本正经的安排计划。 “资料的真实性毋庸置疑,我和刘文军已经证实了。大家有什么别的问题么?”杨文林在座位上声音低沉。在座的老妖怪们把证据合到了一起,有些沉默。 “为什么要背叛他呢?你们是好朋友吧?”宋新成低着头看着光滑的桌面,冷冷的问道。 “石城的规则高于一切,校长!”少年挺胸拔背,声音洪亮。 “好,大家如果没有别的异议,我们签署这份抓捕计划。为了有资格给董小青判以终生禁闭,我们决定在8月17日晚隐藏在904科室,只要董小青一出现,我们就将其拿下。”杨文林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坐在最边上的宋新成。 “小辈冒昧的问一句,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会议,主持的人不是局长呢?”一直板着脸的少年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呵呵,杀鸡焉用牛刀!”杨老教授也还以微笑。 4.巧遇 唐梓欣一直觉得自己接触过的最诡异的事情就是她的能力,但是这个不平凡的晚上让她感觉到了一切皆有可能。 和往常一样,唐梓欣下班回家换了宽松的大衣服,开着摇滚乐在厨房里准备给自己做一份牛肉拌饭。少女挽起袖子露出细白的手腕,稳稳地握着菜刀要给牛肉切块。然后,祖父的归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祖父一般是不回家吃晚饭的,每天她都洗完澡睡觉了祖父也没完成当天的研究,所以爷孙二人一个月只见了不到五次面。 唐柏杨进了屋子,听着环绕着整个屋子的吵闹摇滚乐,微微皱着眉。他偏瘦但是很有健康的气色,胡子花白有精神。八十出头的老人回身看着自己孙女一件大衣服蔽体,藏不住凸起的胸口与细嫩的小腿。诧异的女孩手里一直举着菜刀没有放下。 “怎么穿成这样?你是怕有坏人来么,还举着菜刀?我们这几十年来治安都很好,不至于拿着菜刀防身的啊。”唐柏杨出奇的说了几句冷笑话,怜爱的看着总不见面的孙女。 “正在做饭么?爷爷来做给你吃吧,总是太忙,没时间和你吃顿饭。”唐柏杨看着愣住的唐梓欣,柔和着语气走上前去拿过了她手上的菜刀。 “不……不用。”唐梓欣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拿回菜刀给祖父去厨房。突然,门铃响了,她看了看门口,唐柏杨冲她扬了扬头。少女小碎步很快的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的少年穿着红色的西服依靠在门框边,侧着身子西服前胸口袋里插着一支火红的玫瑰。他瞪着大眼睛,夸张的咧着嘴露出一排白牙,一脸标准的二百五式傻笑。唐梓欣急忙回头看了一眼愣住了的唐柏杨,又瞬间回头用嘴型夸张地说着“你怎么来了”,漂亮的眼睛眼神飘忽,两只手摇摆在身体两侧很是慌乱。 发现了少女异常的反应,董小青收起笑脸向屋子里望了望,对上了一双有些血丝的老眼。唐柏杨倒是很热情的样子,看见了董小青的一瞬间就笑的满脸皱纹,用手招呼着门口看起来更加热情的少年。 “唐爷爷!”董小青嘴变成了o型,右手拿出了胸前口袋里的玫瑰顺手塞到了唐梓欣手里。他直视着屋子里的老人几步蹦跳着过去,双手握住了老人没有拿刀的那只手。唐柏杨微微抬头慈祥的看着这个比他高出半头的大男孩,胡子笑的微微颤抖。 接下来的事情超出了唐梓欣的想象。祖父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拿出了他珍藏几十年的老白酒。在她的印象里,祖父一直没有这么开心过。 “小青啊,我和你爷爷,那是生死之交啊!可惜啊,他得了重病先走一步啊!年年忌日我都上香祭奠,陪他说两句话啊。现在我们那一辈儿人也不剩下几个了……我……寂寞啊!”唐柏杨似乎喝的有些多了,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拉着董小青的袖子。浑浊的眼睛泛着泪光,声音有些哽咽。 董小青拿着酒杯碰了一下老人的杯子,红着眼睛站起身后撤步直接跪在了地上。 “爷爷,这杯是孙子替你敬你的老兄弟,我唐爷爷的!您走的早,现在能像我唐爷爷这样记挂你的人,也不多了!”董小青一边说一边把酒杯里的酒尽数倒在了地板上,低着头,用手擦着眼泪泣不成声。唐柏杨连忙也站起来弯下腰扶起了痛哭地少年。 唐梓欣没有被两人悲伤的情绪感染,她只是被一个又一个疑问弄得晕头转向。祖父为什么今晚有空回家吃饭?董小青第一次来自己家有什么事?为什么在她印象里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人可以这么亲热? 两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互相挤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指指点点莫名的笑,唐柏杨眼睛里的血丝似乎更多了,但是神采奕奕地和董小青说这话。这场景就差搂在一起,互相称兄道弟。唐柏杨看了看正企图用筷子喝完一碗汤的唐梓欣,诡秘的一笑。 “小青啊,我和你说。你们刚出生那会儿,你爷爷就和我开玩笑,说是两家订个娃娃亲。哈哈……”唐柏杨的脸有些发红,但是声音清晰。董小青倒是不要意思的挠挠头干笑配合,两人的话题引得唐梓欣直翻白眼。 “你看我这孙女怎么样?模样不用说,那咱石城是有名的漂亮姑娘。你看我不问那些小事,但是我也知道喜欢她的后生多着呢!我也听有人说你俩毕业后走的挺近,你放心,孩子的事,我这个老不死的不管,你俩愿意在一块儿我……”唐老越说越起劲,伸着手一付要把孙女拉过来干脆嫁出去的样子。 “爷爷,他找我有工作上的事要聊,我们先去书房聊。您都喝了这么多了,快去休息吧!”唐梓欣打断了祖父,站起来要把老人拉起来,同时瞪了董小青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放下酒杯也拉起了老人。唐柏杨一边嘟囔着“工作上的事不急”一边打着晃被搀回了放间。 一身酒气的少年左手拉着红色西服领子搭在左肩上,跟着穿着肥大衣服的少女顶着客厅里明亮的的灯光,少女披散的头发被晃得油黑发亮。 5.绝对信任之人 董小青很喜欢唐梓欣的头发,又黑又亮的长发握在手里都难以掐住。他仍旧是左手拉着西服领搭在肩上,右手握着少女的头发轻轻的滑动着。唐梓欣没有开书房灯,书墨的香气黑暗的安静与少年温柔的动作让她感到舒适。 “罂粟一般的女人,为何要在盛夏绽放?” “嗯?”唐梓欣被梦呓般的吟说拉回了现实,少年温热的鼻息就在自己耳边,一缕酒气包围着温柔。她微微转头看着把下巴放在自己肩头的少年,闪亮的眸子里有一丝悲色。 多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对不对?为什么不安慰他一下呢,给他个吻吧! 突然苏醒的女人在心底嘲讽似的劝说。唐梓欣余光看着周围与眼前呆滞的少年,感觉时间可怕的停止了。心底的女人终于在面对这个男人时不再沉睡,她可以轻易的从这个男人眼里读出凝重的哀伤,就像是被欺骗与背叛。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一切杂乱思绪的一秒之后,两唇相碰。微凉的唇尝到一丝苦涩的酒气,就蜻蜓点水般的收了回来,像是怕被发现一样,她慌张的转回了头,看着窗外的微光。 “应该有很多问题吧,问出来会好受一些。”董小青直起身子,舔了下嘴唇。 “本来是要问你很多问题的,但是现在心里很静,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听着。”唐梓欣声音很轻,带着晕汤的倦意。 “马上就要离开了,我感觉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打算告诉我爸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唉,我其实蛮笨的,也挺自卑的。一直用无所谓的态度对待一切,总是用所谓的梦想与自由为自己的不负责任辩护。”董小青莫名的感伤了,自嘲似的想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唐梓欣没有什么反应,仍旧背对着他。 “呐,妞。”董小青突然板着少女的双肩,把她转了过来。少女先是低着头,然后慢慢地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企图平静他的心态。 “如果你愿意,我们留下来,在石城一起生活吧!我是说,我和你。”少年的语气诚恳。 “呵,何必呢。你这样真是要人瞧不起,为了不打破表面的平静去装什么也看不见么。你的梦想呢?你要的自由呢?还有,在你不确定你真的爱我之前,请不要说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是备胎之类的东西,你也不配看轻我。”唐梓欣很痛快的撕开了浪漫温柔的气氛,出于对这种气氛的颓废感的讨厌。 “对不起……” “我不喜欢对不起。” 如果有光,唐梓欣会看到董小青的笑容。白净的脸上笑的有些白痴,完全没有被批评训斥的尴尬,倒像是很满意的样子。两个人面对面沉默着,黑暗中即使神女有着天赐的才能,也看不出二百五心底的卑劣。 “我想知道,你有能够绝对信任的人么?”董小青打破了沉默。 “没有吧,我不敢相信别人,这点我不解释你也能理解。”唐梓欣看着董小青,只是凭着气息交流着,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小时候,爷爷对我说。一个人的幸福程度,取决于他可以绝对信任多少人。那我还算幸福的,我愿意去相信很多人……” “被你绝对信任的人,是庞云天吧?”唐梓欣提高了声调打断了他的话,有些质问的意味。 “嗯,没错。我把他当作生死之交,我无条件的信任他。”董小青语气坚定。 “我警告你,那个男人很危险。如果说他不会背叛谁,那只能是陶五月。你见到庞星,庞星要你带的话,你也告诉了他。但是他没有转告给他父母,他的想法,有些混乱。我不喜欢读他的想法,复杂的让我头疼……”突然,脖子上尖锐的压迫感让她停止了说话。董小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把匕首,锋刃抵住了少女光洁的脖子。微微施压可以感受到动脉血管的弹性,温热的血液流的顺畅。 “哈哈……”少女清脆的笑声在黑暗中有些诡异,董小青收回了匕首。 “扎下去啊,死在你手上也不错。等你后悔了你还会多想想我,也是不错的。” “我会带你出去,我说到做到。”董小青冷冷的仰起头,右手反握着匕首。 “我在等着五月的消息,她会帮我搞到庞云天内心的想法,你信任他我不信任。董小青,你要记住,我也想出去……”唐梓欣有些激动,但是被董小青莫名的动作打断了。 董小青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放在她的耳朵根部,面部慢慢贴近,眼睛死死地看着唐梓欣的瞳孔。 “目的不同的男女一起逃离世界,也叫私奔么……” “喂,你啊……是不是脑子有病?”唐梓欣后退了一步。 “呐,妞儿。你确实不用告诉你爷爷你要离开……”董小青不知什么时候穿上了红色的西装,带着玫瑰的香气,推开了门。门外明亮的光下,红色的背影有着驱除邪灵的正气。 6.囿于天命之人 “你有什么骗我的么?” “没有。” 庞云天突然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手臂被头压得发麻。眼前的电脑屏幕闪着一张张卫星图片,惺忪的眼睛看着有些模糊。 他感觉被一群老妖怪围着,然后用自己的气场与他们抗衡不是件轻松的事。就像现在的他,回到办公室后就一直睡觉,有种元气大伤的疲倦。他双手把着扶手,用力的支撑自己站了起来。感到眼前有些发黑,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酸痛感很真实。 庞云天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阴云中透着少许光亮。天似乎很低,低的要整个拍下来的样子。也许会有雷电吧,他心里暗想。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紫色的闪电如同紫色的苍龙在远处的山与天之际翻滚,撕开了阴暗的云层。白色的闪光照亮了少年眺望的面庞,一闪而过。庞云天静静的等着,等着苍天的叹息。 “轰隆隆……”并不是炸雷那么响亮,但是却有着撼动天地的力度。庞云天微微摆着头,像是听京剧高手唱的戏文中,最后一句那个荡气回肠的尾音。 烨烨雷电,不宁不令。 庞云天至今记得自己被告知祖父离世的那一天是雷雨天。那时他才6岁,哭闹着要母亲给他看看祖父被白单覆盖下的面容。但是母亲说祖父得了恶劣的传染病不治身亡,遗体也会有病菌传染,所以不让他接近。 哭闹声没了,因为幼小的身体失去了不断吵闹的能量。他呆呆地看着天边蓝紫色的闪电,听着一声又一声雷鸣。祖母曾告诉他人各有命,阎王要谁三更死,绝不留他到五更。幼小的庞云天真的知道了什么是天命,也开始憎恶天命。 陶五月曾问过他为什么要那么尽力帮助董小青离开石城,他自己也很仔细的想过。也许答案很简单,不是所谓的兄弟情义,更不是高尚的助人反天。 喂,庞云天,你为什么愿意帮助一个二百五呢?我啊,我很好奇啊,他能走多远呢?少年在心中自问自答,没有自觉到自己对千篇一律生活的烦躁。 再之后,被他不经意而引入绝境的哥们,离奇的脱离了绝境,带回了祖父的消息。少年的庞云天开始相信天命了,所谓天命,如他这般弱小的蝼蚁又何以理解。他明白了他们都是天命的棋子,不管是他还是董小青,会议室那些坐镇石城就超越世界的老妖怪们,他们都逃不过天命的安排。既然如此,祖父重新出现,他也不用急于相见了。祖父带的消息,他没有告诉父母,因为他相信自己已经明白了这次的天命安排。 雷声渐远,庞云天拿出了手机按亮了屏幕。下午,3点14分,一条新短消息。拇指点开了信息。 云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爸妈不在,我做给你吃。哼哼,别不来啊…… 透着文字庞云天读到了女友撒娇的表情,他露出了一丝笑意,放回了手机。 庞云天怀着期待的心情下了班。老实说他觉得陶五月会是个贤妻良母,最起码把他的胃抓住了。青春期的荷尔蒙总是吸引他想和女友独处,尽管压制着*,可是还是会有生理反应。一个拥抱一个吻就会使他浑身发烫。 今晚的陶五月有些奇怪,总是盯着饭后的红茶发呆。庞云天也就每喝一口都看一眼她的表情,少女会微微眯下眼睛,咧下嘴,就像是听到了令她牙酸的声音。 “五月,你怎么了?”庞云天语气轻快的问道。 “喝,喝完茶我就告诉你。”陶五月的语气带着大义灭亲的执着。 庞云天没有退缩,把热红茶一饮而尽。陶五月看着空了的茶杯,两只大眼睛瞪的很圆。然后开始默默地扳着自己的手指头,五只手指头握成拳的一瞬间,庞云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但是依旧坐的很直。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声音清脆,试探地问着。 “庞云天。”庞云天声线毫无起伏。 “你最爱哪个女孩?”陶五月前倾着身子,声音有些发颤。 “陶五月。” “哈哈,我也爱你!那你有没有背叛‘飞鱼计划’?”她更加激动地问着。 “没有。”少年嘴唇机械的动着。 “我就知道你不会!哈哈!”少女站起来,想要给蜡像般的男友一个拥抱。但是,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慢慢地走到他身前,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你有什么骗我的么?” “没有。” 7.唐梓欣的准备 穿着白色睡衣裙的唐梓欣粉白的脸上两个黑眼圈,她拿着笔在日历上圈上了17号,然后愣住了。她盯着日历盯了几分钟,手上的笔轻轻地落在了地板上,没有察觉。 突然,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沙沙”的纸摩擦的声音。伫立在墙壁前的少女发疯似得把日历从当前的8月一页页地翻到1月,然后又翻了回去。满篇的圈圈,直到8月17日。她掩面慢慢蹲下来,肩膀耸动着,踩着白色毛绒拖鞋的脚跟发白,少女白的像是墙壁的一部分。 “铃……”电话铃声格外的响亮。唐梓欣立刻站了起来,素白的手揉着红红的眼圈,小脚藏在大大的绒毛拖鞋里跑起来有些拖沓。 “唐教授你好,我是傅涛,我有事要报告。”电话那边的年轻的男人很有礼貌,但是似乎有些心急,没等唐梓欣先说话就以为电话那边的是唐柏杨。唐梓欣握着电话往下放,然后停住了。她愣愣地看了电话几秒种,又拿到了嘴边。 “你好,傅涛,我是唐梓欣。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转告给爷爷。”少女清脆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傅涛的那句“喂,唐教授您在么?”于是,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下。 “原来是梓欣啊,抱歉这个事还不能和你说。嗯,今天天气不错啊,梓欣你在家么?你在干嘛呢?我好几天不去拜访真是很想你呢,也许……”傅涛组织好了一大串话,干净的声音就像他平时在唐柏杨面前的形象。但是唐梓欣并不买账。 “傅涛,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不要总不阴不阳的。有话就请明说。” “呵呵,梓欣还真是刻薄的可爱啊。其实这件事告诉你也没什么,董小青的今晚离开石城的计划我们全掌握了。他肯定会被我们抓住,我愿意和自己赌一把,你不会告诉他对不对。哈哈哈……”男人发狂似得笑声有些嘲弄。 “你是不是说过你喜欢我……”少女的声音突然有些柔和。 “不,我是爱你呀!梓欣,我是爱你啊!”男人发疯似得在电话那边大叫着。 “是么,那我让你帮我做什么你都会答应么……”少女越发的气若游丝。 “当然……就算我知道你想救董小青。”男人的声音带着激动后的颤抖。 “那,你去死吧。”唐梓欣目光微聚,冷冷的说完这句话,放下了电话。 电风扇很安静的在头上盘旋着,唐梓欣看了看它,转的没心没肺。纤白的手指在柔顺的发丝中狠狠地抓了两下,然后放下。她转身走回了卧室,拿起了白色大床上的手机,开始编辑短信。电子屏幕上,五笔打字飞快。 如你所料,飞鱼计划部分暴露。我下步该如何行动,是不是要继续? 她点击了发送,然后毫不犹豫的把手机投进了自己的包里。黑色的皮包上蚕丝线绣着小孩骑着一只燃烧的大鸟,淡淡的图案显得神秘。这个皮包是祖父送给她的,而图案是她自己绣的,源于一本她读的小说中的人物与他养的宠物。 唐梓欣背对着门口,迅速的脱下了睡衣,缎子似的脊背白嫩光滑,长发柔柔的披在上面。她穿上了一套黑色的紧身衣裤,布料平整没有多余的装饰。右手手指撑着一根黑色的皮套,左手握住了头发高高吊起,十指如演奏般配合的毫不拖沓。转眼间一个简单的高马尾扎好了,发梢在腰际摇摆着。 她把角落里的黑色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衣橱里一件件各个季节的衣服,款式颜色都搭配的很有讲究。白色的紧身半截袖衬衫,下面玫瑰色的短裙引人遐想。黄色的宽松帽衫里面是白色的背心,下面黄色的运动裤很青春。黑色的毛领皮衣,下面深蓝色的牛仔裤,口袋中还有几寸长的白色链子很酷的感觉。祖父送她生日穿的白色汉服也在其中。 衣橱的下面是一排各式的内衣。从火辣的半杯的红色吊带,到普通的白色双肩带,甚至还有粉色的绣花肚兜与长长的整齐的束胸。 少女不慌不忙,很快地把它们全叠好放在了皮箱里,然后扣上了皮箱。 她坐在床上看着空空的衣橱与安放在地中央的皮箱,有些眩晕。直直的上身重重地倒在床上,不理会身后的马尾被折成了扇形。一只手摸到了皮包,然后掏出了里面的手机。电子屏上显示着一个短信符号。 计划不变。 唐梓欣看着四个黑色的字,熄灭了屏幕光,放回了手机。她双手撑着床直接跳到地中央,双手扳倒了重重的皮箱,然后按开了盖子。满满的五颜六色的各式衣服挤在一起,就像一个个唐梓欣在一起。 嘿,你看着我干嘛? 喂,你看我美么? 哈,你真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只不过有着漂亮的脸蛋儿。 “我说,你们啊,别逼我啊……”少女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箱子,自顾自地叹息着。她弯下腰,纤长的手指死死地把住箱子边,瞬间举起。到眼前,手指同时旋转,箱子口里一件件衣服整个落在地板上,乱乱地洒在了地上。 8.夜歌的预感 阳光静好的一上午,头发被睡的乱糟糟的少年一直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他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像一个等着暗恋的女孩上线的青春期男孩,紧张又期待。 董小青从早上起床就感觉自己有些反胃,于是他有些心慌。他作为一个靠胃觉评判自己心理状态的人,小时候最难过的一次莫过于听说祖父过世的消息,然后他就好几天没有进食。并不是心理上的过度悲伤,他倒感觉悲伤是一种能进入胃部的东西,那种好似粘稠胶状物的东西沉甸甸地堆积在胃里,撑得他什么也不想吃。 也是从那以后,他每次有什么不安的事情都会在解决前不想进食。 应该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到底那里有问题呢?是舍不得家人呢,还是突然就想找理由放弃呢?少年坐在电脑前不断的自己问自己,阳光照在他的额头上的汗珠,晶莹饱满。 眼前的管理界面和往常一样平静。黑色的那面只显示用户们在接受或是提交什么任务,白色的那面不断的发布或是终止什么任务。交易时时刻刻地进行着,钱财、信誉、荣耀与权能一样样的商品在大家心中标着价,人性的天平各自心中衡量。双赢满足着所有游戏者的*,唯独无聊了作为庄家的少年。 突然,黑白相间的临时对话框闪了一下。被冰封的般的少年融冰了似的突然眨了眨眼,然后右手迅速握住了鼠标,在屏幕上白色箭头先是慌乱的晃了一通,然后点中了频闪的对话框。矩形的对话框上方是黑色的,最上面显示着白色的汉字——夜歌。 夜歌:红发,关于你的委托,我也是不久前看到。前几天工作有些忙,所以就直到今天有空才静下心仔细的来预感一下。但是由于得不到你的真实姓名与长相,我的预感很有局限。 董小青看着对话框中的文字,挠了挠自己有些发油的头发。单手快速的打字回复着,下方全白色代表着此时他作为一个委托人,最下面黑色的汉字显示着红发。 红发:抱歉不方便透露我的真实姓名与长相。这样,我的网络位置我一直是自己设置成别人无法探寻状态的,我可以把设置改一下,但是只有5分钟时限。如果超过5分钟,会被一些调查我的人发现。你根据我的所在具体位置进行下感应,谢谢了! 夜歌:呐,听起来有点《黑客帝国》的味道,好,我尽力。 红发:夜歌姐姐,不胜感激! 对话框终于不再闪动。董小青打开了管理员保护设置,心里竟有一丝刺激感。安静的屏幕让他有些困倦,他幻想着另一端的女人盘腿而坐,美丽的脸上大大的眼睛闭着,睫毛微颤。看起来像是个巫女,或者说是魔女。有神秘感的女人总是令人着迷。 对话框再次闪动。 夜歌:你会有危险,但是并不致命,要小心你的伙伴。 董小青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手指悬在键盘上空迟迟不落。 夜歌:喂,少年,你喜欢赌么? 夜歌摸莫名的多说了一句话,董小青更加的迷茫了,手指颤抖的在的键盘上输入着。 红发:我不会赌博。 夜歌:哦,这么说你真是个少年啊。我还以为红发大人是个老成的男人呢。 董小青看着这句话有些气短,这个女人在讨论组里冷冰冰的,原来也是个闷骚妞,会瞎猜管理员身份。他歪着嘴角上扬,眯眯着眼睛,开始准备调戏一番。 红发:姐姐说话也很小女生气啊,肯定是个人老心不老的大美女。姐姐是不是没有男朋友呢,你看小生我也算是才华横溢有上进心的好青年,不如有空一起喝两杯畅谈人生啥的? 夜歌:别和姐拼酒,除非你不要命。好了,我还有工作,拜拜。 董小青看着黑界首页的提示——5级用户夜歌下线。感觉空落落的。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着16点43分,夏日的阳光还是那么灿烂。少年拿着手机站在窗前看着不再炙热的太阳,它的光芒穿越了光年爱抚着万物与疯狂的年轻人。 “喂,小糖糖啊,我们三个小时后在你家门口见面。嗯,没错,也就是说我会去找你的。好,夜行衣是必备的嘛,我们做侠客的怎么能少了那种神器呢。好啦好啦!开心一点,让我听听你的笑声好不好?”董小青微笑着看着太阳,就像看见了电话那边的少女。 于是,晚上7点多,新月初升的街道上,黑色紧身衣勾勒出美好线条的少女与一个看起来像是被黑色破布包裹成发动伊斯兰人的二百五会面了。唐梓欣在习惯了董小青的节奏后表示这根本不算跳戏,一个在夏天说要跳河里游泳就会脱得只剩一条泳裤以及一个在毕业典礼上cos漩涡鸣人的男人,他很难有正常穿戴。 “你再用那种看垃圾的表情看我……我就不带你走了,你,你说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夏天是不是随时穿着泳裤,还有就是在我印象里应该是不存在的cosplay社,它的社长今天cos的是谁,被烤糊了的木乃伊么?”少女清冷的声音里尽是嘲讽。 “唉,丫头,你还是太年轻啊……废话少说,我们去医院。”董小青装作神秘的样子,顺便拉着少女冰凉细软的小手,迈开了步子。 “去医院干嘛?我们计划不是从科研局904去地下么?”唐梓欣拉住了向前的董小青。 “计划变更,从现在起,行动计划改为从医院地下进入。这个耳机戴着,这个无线频道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今晚就用它联系。”少年的目光清冷如水,他一手放在左耳边,一手往愣住的少女手里塞了一粒凉凉的东西,语气坚定。 9.护卫队 “欢迎各位精英进入石城护卫队无线频道,我是队长傅涛。”男子干净的声音在无线电里传来。庞云天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夜晚7点15分。他习惯性地按了按扣在头上的无线耳麦,聚精会神的听着。 “作为一个入队一年的人,我也没有太多实战经验,所以还是靠大家互相学习了。战队二年级的我都认识,现在请今年毕业的被选入护卫队的一年级们和我认识一下。今年的一年级共3人,请你们在频道里有序的各自发言。”傅涛穿着黑色的运动服,使他本来就偏瘦的躯体看起来更加瘦弱。这个眯眯着眼睛一直微笑的男子斜靠在控制中心室的墙壁边,眼角的泪痣看起来有些妖,他单手扶着头上的耳麦。控制室的女工作者们不时地偷偷瞄着他,生怕这个看起来很需要人保护的慵懒男子会随时倒下。 “队长好,我叫苏欣,目前在我局气象部工作。擅长飞镖与柔道,但是我是个温柔的女孩儿哦,我不喜欢伤人的,所以我的作战方式一般以制服为主。我还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哦,我希望和大家成为好朋友,我很喜欢做蛋糕的,如果有机会……”开朗的女孩儿说起来有点停不下来的感觉,于是她被打断了。 “谢谢苏欣,下一位。”干净的男声很有礼貌。 “队长好,我是沈晓宇,目前在我局计算机信息科室工作。我擅长唐刀。大家和我开玩笑可以,但是别说我娘,上一个那么说我的家伙还在医院呢。”这个名字文弱的少年嗓音倒是很低沉。庞云天一手拖着下巴,一手在本子上记下了沈晓宇这个名字。 “好,最后一位。” “庞云天,卫星部,擅长拳术与摔跤。”庞云天的笔在本子上不断的勾画着圈圈,淡漠的少年惜字如金。 “一会儿你和我去地下二层进行防守,期待你的表现,庞云天。”傅涛平静的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关闭了无线电通话。他优雅的摘下了耳麦,理了理有些被压扁的头发,向着刚刚一直对他行注目礼的女孩们点头微笑。女孩们则是如同被班主任抓住没有好好自习的学生一般,瞬间都仔细的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有个呆萌的少女红着脸看着黑屏中自己的脸。 傅涛耸了耸肩膀,双手插进裤兜转身推门离开了。 庞云天作为一个石城学校格斗社传说,在毕业加入科研局后被强制编入了护卫队。所谓护卫队也就是石城的青少年中,拥有特殊搏击战斗能力的人组成的队伍,一般不超过十个人。护卫队的队员们一般是普通的工作者,但是一旦出现了破坏规矩的人或是入侵者,他们将会接受石城人们的委托进行抓捕。 作为一个轻易不出手,也不喜欢打架的人。庞云天也是在上午才得知自己是本届护卫队新人,并且被派去执行抓捕严重破坏规矩的人——董小青。他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照常自己的工作。 陶五月也是照常和他一起吃午饭,兔子一般的扫荡了所有的蔬菜,然后拿着他的手机玩上半个小时。当然他的手机没什么好玩的,陶女侠只是在进行例行检查。对“飞鱼计划”以及董小青和唐梓欣只字未提的少女在临走前给了他一个无线入耳式耳机。 庞云天拿下了头上的无线耳麦,黑色的耳麦并不是笨重的扣住整个耳朵的结构,而是轻巧的架构,仅仅包住了耳廓。 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盒,轻按按钮,上盒盖自动弹开。小巧的螺丝刀,小巧的剪刀,小巧的镊子……全部都别在下盒底,整整齐齐亮亮晶晶的。它像是一个好厨师的刀具盒,而庞云天就像一个好厨师一样保养着它们。 少年熟练的用螺丝刀旋下了四个左侧的螺丝,卸下了左侧的耳麦外壳。里面的结构并不是特别复杂,而明显少年的举动有些粗暴,有着快刀斩乱麻的果断。他用剪刀生生地剪断了所有的线,然后用镊子夹出了听筒核心部分。 就像一个外科大夫的操作,庞云天将小小的无线耳机粘在了被掏空的部分,又将外壳用原来的螺丝固定住了。他再次扣上了耳机,左侧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个耳机戴着,这个无线频道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今晚就用它联系。”少年的声音柔和坚定。 10.最后一夜 夜空深沉如水,小船似的一轮弯月停泊在正中央,安静的可爱。 夜色下,黑色的少年拉着黑色的少女快步疾行,远处看他们很有雌雄双煞的气质。在千年前那种皇家至尊,帝临四海的年代,这样的毛贼一般都会被拿着铜锣大喊“小心火烛,预防盗贼。”的小卒发现。然后雌雄毛贼双双落入帝都刑部大牢用来顶某个大官员的死罪。第二天菜市口就会横尸一对儿少年少女,成就了小卒的百夫长。 现实的悲剧里向来没有挺身相救的大侠,或是清明善断的好官。 而真正的现实是这对儿小老鼠毫无危机与恐惧,它们类似于常年吃耗子药产生了抗性的变异种。比如此时的公耗子正在频道里说着“小天天啊,桃子啊。你们的婚礼当哥的也没办法参加了,等以后哥在外面混的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了再回来,到时候你们儿子不给我做干姑娘我可不干……哦,不对啊,我是说你们生个女儿给我做干儿子……唉?好像哪里不对劲?” “欣,让那个二百五闭嘴。”频道里传来了陶五月很有杀气的声音。 “五月,你确定现在医院一层人不多么?”唐梓欣跟在董小青身后,轻声地问道。 “还好吧,你俩就放心吧,只要你俩不搞出太大声音,那些推着打完针的孩子去睡觉的护士才没空理你们呢。唉,最近很奇怪,很多小孩子都病了……” 他们的对话一直传到庞云天的耳麦的左侧,只是他一言未发。一身黑色运动装的少年带着一付自制的手套,皮质的手套上每个指头关节处都有尖锐的金属,指尖处细小的倒刺反着藏不住的冷光。他控制着呼吸,环顾着自己身处的这个空旷的大厅,除了一个讲台与两扇门基本没有什么突出的空间特征。真是个讲道诵经的好地方,他心想。 “放松点,你身上的杀气可以把还没到904的目标吓跑了。”傅涛还是那身灰色运动服,慵懒地靠着那扇最后的门。他微笑着看着前面的少年,虽然庞云天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但是他感觉到了少年浑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 庞云天回过身,看见那个有些妖治的男人抱着膀露出洁白的手腕,怀里的银色短刀狠打人眼。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我们没必要在这里等,董小青不会功夫,他一到904就会被上面的人抓住。” “嗯哼,不过,你是他的朋友,你也觉得他真的会从这个路线走么?”傅涛依旧是笑脸。 “根据我所掌握的,他会从这里走。”庞云天面无表情,看着傅涛的眼睛与那颗漂亮的泪痣。后者突然莫名的笑了,短刀的刀身随着男子的腰腹一起弯了下去。庞云天邹着眉看着笑的很夸张的男人和那把软刀。 “喂,你有这扇门的钥匙?”左侧耳机突然传来唐梓欣的疑问,庞云天不再看门前狂笑的男子,他转过身仔细的听着频道里的对话。 此时的董小青拉着唐梓欣来到了医院的一楼楼梯下半层的门前,门被锁着。他脸上笑容诡秘,就像一只狐狸。唐梓欣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钥匙,小心翼翼就像捧着魔鬼的灵药,然后麻利的打开了铁锁,推开了通往地下的门。 就如陶五月当时对她所讲,唐梓欣在进入地下一层大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电脑。身边的少年没有给她猎奇的时间,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遥控器,弹指间只听机械通电后的运转声低沉,石材摩擦的声音质感。明亮的灯光下,地下一层平整地陷了下去,连接处的台阶被光晃得如同冰面。 董小青拉着愣住的少女继续向下走,唐梓欣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机械地跟着他走到了地下二层。寂静的空间两只毛贼的脚步声清脆,突然唐梓欣停了下来,微凉的手掌硬生生地扳过董小青的头,冰冷的眸子毒蛇般撕扯着少年的内心。 “喂,你,干嘛啊……”董小青大脑瞬间空白,他有些恐惧。 “是要吻下去么?神女大人?”空旷的空间,温柔通透的男声突然回荡。唐梓欣惊慌的放下双手,回过头发现了正后方的男子。他穿着整洁的西服正装,脸上带着机器猫的面具。 董小青看着大圆脸的机械猫,咧开嘴笑了。 “哥哥!”少年一步越过他的同伴,走到了机械猫男子面前。 “你就是神助?”唐梓欣冷冷地问到,明亮的灯光下垂下的发丝根根油亮。 “呐,我就是神助,也是董小青的哥哥。”男子的音调似乎没有过变化。 “喂,哥哥,你给我的这两样神器很有用啊!作为bug级别的npc,你是不是还有神器送我?”董小青兴奋的拉住了神助的手。 “当然。”神助边说边一声响指。 “董小青,大天才。大千世界等你来。董小青,人人爱。不玩不疯不痛快!董小青……”安静的大厅里,突然伴随着一阵阵录音,“小青号”冲了出来。董小青一步越过去,拿起了跑得没心没肺的小车,就像抚摸自家的小狗。他按灭了开关。 “再见了,弟弟,神女。”等董小青回过神,只剩下一句空荡荡的话音。 他看着对面而视的少女,没有任何表情的走到了二层的出口门前。 “开启生死门!”董小青感受着浑身每根神经的跳动,大声地喊出了口令。仿佛与墙融为一体的银色的门无声的开启,大厅的光只照亮了门后通道的两米,阴影处黑暗的看不见尽头。董小青捧着“小青号”看向了身后的唐梓欣。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 庞云天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左拳握紧又松开。突然,右边的频道里传来了干净的男声。 “我以护卫队队长之名下令,护卫队改变作战计划。904室内所有成员听令,你们赶去医院,想办法进入地下二层。” “为什么?他也许只是推迟了计划,也许有人告密了……”庞云天声音颤抖。 “呐,好戏应该落幕啦。我要用董小青的失败与终生年华,来获取我的前途!他不过是个笨蛋,企图利用声东击西的方式迷惑我,哈哈……”傅涛缓缓地直起身子,妖治的脸上笑的有些扭曲,他拿起了月色的短刀,刀刃直指庞云天。 “你不会是我的对手。”少年声音低沉清冷,双拳端在胸前。 傅涛向前迈出一步,后一脚直接跟上。偏瘦的身体高速旋转着,就像一个芭蕾舞者,舞姿中闪着刀光。庞云天没有后退,原地化拳为掌,在将要接上的一瞬间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傅涛的手臂。舞者的舞姿被迫中止,左臂被手套指尖的倒刺割出了一道道血痕。傅涛斜着嘴角,没有挣脱,右臂的短刀一闪间已经来到了庞云天面门。少年慌忙放开对手,后跳躲闪。 傅涛空了一刀,借着身体前倾顺势向前猛冲。右手反握着刀,左手一拳直奔庞云天面门。庞云天蹲了下来,双手撑地,像是要起跑的运动员。他看见对手又空一拳,双腿用力向上一跃,离地一米多的地方犹如滞空般对准傅涛胸口连踢两脚。 傅涛感觉胸口闷疼,预感到庞云天落下时会接上一记铁拳,只好自动倒地后滚翻拉开了距离。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眯眯着眼睛看着落地的少年,手中的刀身震颤着。 “有点意思,那么,我得用点真功夫了!”男子向地上吐了一口血吐沫。 没有任何花哨的姿势,傅涛眨眼间持刀来到了庞云天胸口,刀刃咬住了少年的衣服,直接切断了拉锁。庞云天惊讶于他的速度,侧身躲过了致命一击。但是软刀如同活物一般,它贴着少年挺拔的胸膛,刀刃已经向下斩去。刀尖撕裂了他的外套与他的腹部肌肉,鲜血慢慢地流了出来。庞云天看着自己的血液,喉结滚动。 “喂,我啊,可是见血不要命的人啊!”庞云天大喊着,刹那间脸色通红。 他左手握住了刀身,全然不顾被割破的手套与手心,血珠在刀刃上滴落。少年愤怒的抓住了对手的肩膀,倒刺深深地扎进了骨肉,瘦弱的男子被他单手抓了起来。 无线电的另一边,董小青听到了庞云天野兽般的吼叫。 现在的董小青处境尴尬,他发现在这个通道里每走一步就会有一盏选在他头上的小灯亮起。不往前走就不会亮。而现在的他和唐梓欣,已经走到了绝境。 一条岔路。 在正前方与偏左方有两个漆黑的通道,在三角交叉处,留着一座石碑。石碑上字体工整:前方通道为出口。本通道设计方式为传递感应联电与断电,并且必须把眼前两个通道的灯全打亮才能有电力开启最后的门。但是,不可以回头,灯亮的路如果重新走就是执行关灯。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少年低下头喃喃自语。 “什么?”唐梓欣摸着石碑,看了看董小青。 “当年庞爷爷牺牲自己,他走到了另一条死胡同为了打亮所有的灯。所以,我爷爷离开了,他只能在里面坐以待毙。这些门一旦打开就会在人离开后自动关闭,就像刚才我们走的那扇门,我们一进通道,它就关闭了。”董小青眼睛很亮,泛着泪光。 “所以,我应该帮你了。”唐梓欣开始起步走向了偏右方的通道,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温热。董小青在后面拥住了她。 “这个家伙竟然把这些东西写在碑上!真他妈自以为是,他想给探险者一次考验,他也许还自己以为自己是神呢吧。屁!我他妈就不信这个邪,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少年的声音就在耳边,唐梓欣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对了……”董小青放开了唐梓欣,低头看了看被放在一边“小青号”。少女疑惑地转回身看着他,然后眼神中露出了喜悦的色彩。 董小青弯下腰,拿起了小车,走到了偏右面的通道口。低声的说了句“亲爱的宝贝,全靠你了,去吧!去吧!” 小型马达声突然想起,齿轮的咬合交错摩擦出尖锐的声响。“小青号”大喊着“董小青,大天才……”那句很臭屁的口号,没心没肺的去执行自己的最后一次任务了。 “真是傻啊……傻的都令人感动!”少年看着通道中的一条光明之路。 董小青再次拉着他的女孩,开始向前,每一步都是跨越黑暗迎到光明。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庞云天,我搞定了,你呢?” “啊,让我歇会儿……我也搞定了。”庞云天声音有些小,他正躺在地上,瞥了一眼被他打到无法行动的傅涛,灰色的衣服上血迹斑斑。 “哈,哥们儿,我赢了!” “不一定,你还没完全出去。如果,我是说如果,事情会和我预想的一样,以后我们就采取第二个计划。”庞云天声音低沉。 “但愿不会吧。”董小青语调轻快。 11.神意 科研局地下一层的黑暗走廊里,庞星正在喝着茶,暖意让他很满足,嘴巴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他看了看栏杆外的老人,摇摇头笑了。 “哈哈,唐柏杨,我们的大局长。你这么厉害,还不是被两个小毛贼逃走了……啧啧,你也老喽,不行啦!哈哈……”庞老笑的很放肆,胡子上沾了些水珠。 “呵呵,这些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我说过了,我就是新世界的神,这也只是开始。让他们出去,是我的神意,他们还是很年轻的孩子啊……”唐柏杨的语气很温暖,带着一份慈爱。他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抖动着,目光炯炯看着栏杆里老神在在的庞星。茶杯里,热气袅袅。 第六十四章 转变(三) 5.再次出发 一辆白色的中客疾驰在山道上,冲破了雾气。并没有第二辆,所以显得形单影只。 荷载二十人的中客里,坐着一队二队的全体成员,共九人。与上次不同的是,车里没有带多余的仪器,只有白亮带着一台自己平时玩游戏的笔记本,仇宝良带着自己随身的木盒。 胡晨与几位警察端正地坐在前排,端正的一丝不苟。楚月仍旧自己坐在最后一排,靠着窗户。韦志刚与周正宇坐在一起,时不时地低声交谈,面色并不轻松。仇宝良悄悄地把窗户打开一个小缝,嘴里的烟卷闪亮的一点,鼻孔冲着窗外喷着烟雾。 对于现在所有人都很严肃认真不苟言笑,可以有两种解释。其一是这个任务的第一次行动很失败,不仅没有进展,还使队友之间出现了不信任。其二是现在的boss很不满,他很不满,像一匹被激怒的老狼,这点大家通过正在颤抖的车身就可以发现。马一山绷着脸,油门一踩到底,每次过弯腮部都会鼓动一下。 “我恐怕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没见到未知的敌人,就被马局长拉到下面去了。”周正宇斜着头,低声说着。但是从他淡漠的表情上看,周正宇早有预料并不惧怕。 “老头子心里有数,我相信他。”韦志刚也绷着脸,表情和驾驶员的局长有些神同步。 “你说,是谁要杀我呢?”周正宇这下完全地看着韦志刚的侧脸,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杀你?不……我不这么认为……”韦志刚摇了摇头,眉头深锁:“按你所说,你把仪器箱扔了出去,狙击枪子弹随后就打了出来,打中了你们第一次做记号的树上。那么,可以得到两点推断:一是狙击手认定你们会回到那个位置,所以他没有动过,他一直埋伏在某个位置等你们回去。二就是你们的仪器箱被那人安了信号发射器,他使用的瞄准镜应该是电子的,通过接收特定的信号来确定目标。” “他不使用红外线温感的瞄准镜是因为树木太多,仅仅探测到生命体并不够,难以保证子弹会被树木挡住。没错……这也就解释的通了。但是,这不就是冲着我来的么?”周正宇转回了头,轻声自言自语着。 “首先,可以确定这件事就是内部人干的。那么,你还记不记得一开始拎仪器箱的是谁?”韦志刚试探性地引导了一下他的思路。周正宇瞬间双目圆瞪,嘴巴微微张开,随后抿起了嘴巴咬牙切齿略显狰狞。 “他妈的,他是奔着小月去的!”周正宇双拳紧握,放在了膝盖上,直挺着身子几欲站了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前面正享受香烟的仇宝良。 “淡定啊,兄弟……”韦志刚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嘴巴凑到了周正宇耳边:“他确实嫌疑最大,但是他这不是下了第二步棋了么?我们就等着,见招拆招嘛……话说我还以为你只把楚月当同事朋友,唉……作为过来人,当哥的必须奉劝你,不要等到来不及啊,那样你会很后悔的。”韦志刚挤眉弄眼地说着,言语中还带着语重心长的教育范儿。周正宇斜视了他一眼,轻轻地推开了他,一付老子懒得解释的样子。 “那家伙说他找到任务区域的入口了,要我们跟着他走就行。但是我总有种预感,他就像是小烈士王二小,把我们带进埋伏圈,然后同归于尽。”韦志刚自顾自地说着,还用手摆着手枪的形状瞄着,看起来童心无限。 “呵呵,这个比喻好,这要是电影,说不准我们就是企图破环人家家园的入侵者。” “喂喂,我可没那么说,你别自己瞎定位自己。这社会,哪里有真正的正义与邪恶,成功的就是对的,失败的就是错的。”韦志刚挠了挠头发,摆了个舒服的坐姿。 “你不是当过兵么?军人也不信正义?” “信啊。” “那你还说的那么阴暗?” “关键是,没人教我们什么是真正的正义……” 车窗外的雾气似乎愈加浓重,寂静的山道无限地延伸着,不知通向何方…… 6.共同的愿望 “从现在起,记下这个愿望,在实现前不可以忘记,直到你再次死去。” 万书感觉自己醒的毫无征兆,睡梦中清甜的女声说了一句难懂的话,然后自己就莫名地睁开了眼睛。另一个陪护床上,穿着格子衬衫的韦天天把长发扎成了干净利落的马尾,戴着无框眼镜,匀称的双腿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女孩正在专心地工作,样子很美很典雅。 “我又不是你爱吃的包子,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韦天天感觉万书盯着自己看了很久,具体多久她也说不清,只是看的她很不自然。 “哦……我做了个……好长的梦,感觉睡了好久。啊……太阳那么大,果然已经上午了!”万书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模糊,余光瞥到小桌子上有包子拌菜于是本能地反应到饥饿。 “大兄弟,今天多云。”韦天天很认真地对着万书说出了这句话,然后摘下了无框眼镜。万书微微转头扫了一眼窗外,天上的确是阴云密布的。于是他有些尴尬地脸红了。韦天天放下了电脑,给他倒了一杯水,示意他打开方便袋自己吃。 “喔……喔……这包子挺好吃。”万书嘴里塞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着。他心里有些慌,因为平时的韦天天对他一直很照顾很热情,但是今天这一觉醒来她似乎变了个人,有些冷漠有些爱理不理。万书一边没话找话一边拼命地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 “啊咧……天天,我记得你是不戴眼镜的啊……”万书注意到了韦天天眼眶上架着不易被发现无框眼镜,使这个小御姐多了几分文艺范儿。 “叫我天天姐或者韦小姐。”韦天天甚至没有偏过头看他,只是在飞快地打字。这下轮到万书沉默了,少年此时心里很疑惑,他确定了韦天天的确心情不好,倒是不明个中缘由。 “我有100多度的假性近视,并且散光,一般时能看清人。只是这二货老板要求我们发e-mail统一宋体五号,不戴眼镜还真看不清。”韦天天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自言自语地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上午的阳光虚张声势地晃着少年的面颊,万书头上有些冷汗渗出。他看向窗外,对面楼的窗户照例打开着,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天天姐姐……我……我想对你说……”万书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心跳如西北人民那喜庆的腰鼓一般响的扎实。 “嗯?怎么了?”韦天天没有注意到万书微红的脸颊,明亮的大眼正看着她。 “我喜欢你!”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而又带着特别的期待,万书嘶哑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出来。心跳瞬间在胸腔里静音了。 “啊?”韦天天承认自己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个音节有些后悔,声音过于尖利,而且有些失态又带有不满的感觉——但是这的的确确是她的第一反应。 “啊……没什么……没什么!”万书拼命地别过脸摇头。 真是废物啊!真的难看啊! “其实,我有男朋友的,而且订婚了。”韦天天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淡淡地说。 “哦……哦,恭喜啊,你是个好女孩嘛,自然有人要……你男朋友也肯定是好人……是好人。嗯,结婚记得告诉我,我这个样子也应该走不远的……呵呵……” “你没事吧……”韦天天盯着这个男孩别过身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语塞。 “我没事,没事。这么多天承蒙照顾,很感激,嗯,很感谢你的。我没事,真的没事……”万书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时是涨红着脸的。身体冷的不受控制的抖,大脑白的像纸,然而很快纸上就被飞速地填上了莫名的句子。 真是废物啊!真的难看啊! 真是废物啊!真的难看啊! …… “你知道么,我曾喜欢过一个人,我知道那个人不会喜欢我的,但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他,这件事只和我有关,与他无关。但是我相信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是让我感到快乐的,不是丢人的。”韦天天看着万书沉寂的身躯,轻声说着。 “我从小就有个隐藏在心里的愿望,就是想走遍这个世界。我们的世界那么大,我们的世界又这么小。我们能带着小小的世界,装下大大的世界,是不是就很有成就?”韦天天继续说着,不缓不慢,表情认真。 “我会爱上陪我的那个人,无论他怎样。我其实也是个很能抽风的人啊,只要满足了这个愿望,未婚夫什么的不重要,甚至家人都不重要。万书,等你哪天敢说你爱我了,不只是喜欢了,就带我去看看这个世界,然后告诉我,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万书静静地听着韦天天说话,他感到自己在重新认识她。 一个看起来标准到优秀的人,有着疯狂的愿望。 “我会带你走遍世界,再告诉你它是什么,在我决定爱你的那刻起出发。”万书转回了身子,眼睛依旧明亮。他耳边是干燥的空气懒惰的流动声,传递着什么,极端又疯狂。 “从现在起,记下这个愿望,在实现前不可以忘记,直到你再次死去。”和梦中清甜的女声相差无几。 “呐……天天姐,你说,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瞧不起自己,真的不丢人么? “不丢人。”韦天天回答的毫不犹豫。 第六十五章 在那些被悬赏的日子里(一) 1.公主 千岛月姬抬起了一只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另只手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整个网吧大厅回荡着“噼噼啪啪”的声音,迅速又有节奏。 手臂垂下时她瞄了一眼腕上的机械表,指针指在六点左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她打了个哈欠,原本要落下的手臂打在了自己沙发扶手上的白腿上。 “起来,回学校了。”熬了一夜,听见自己的声音都透着干涸的困意。 “唔……几点了?”另个沙发上,女孩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两条长腿穿过自己的沙发扶手搭在了千岛月姬的手臂边。她紧闭着眼睛,双臂更加用力地抱住了自己,极不情愿地从牙关间挤出几个模糊的字眼,几乎听不出她是在问什么。 当然千岛月姬是听得出的。只是她的手指停止了敲击,微微发红的眼球专注地盯着屏幕,落在同伴腿上的手也下意识地抓紧指甲都陷入皮肉,女孩白嫩的小腿印出了一圈红色。 “我靠!千岛月姬你要干啥!我起来还不行么!干嘛掐我!”正蜷缩成一团的女孩触电般感受到了小腿处的胀痛,于是她瞬间收回了双腿用手臂环住膝盖,整个人也坐了起来。 “哦,对不起啊,没事儿你再睡会儿。我还有点东西要处理。”千岛月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手,焦急的偏过头略带歉意地看了她一眼,她撅着嘴巴白了一眼,手指轻揉着小腿。 电脑屏幕上是黑色背景的网页面,右上角弹出了一个礼貌的提示框——尊贵的5级黑界用户公主您好,欢迎进入黑界,以下是您最近一次接受的任务,点击可查看。 千岛月姬在东京大学时有翻看国外论坛网站的习惯,偶然发现了黑白界这个网站。凭借着自己高超的机械天赋,她为无数白界用户解决了小到手表大到货轮航天器的各种故障分析,基本只要机械原图纸与故障报告,她就如同悬丝诊脉的神医一般手到擒来。而且她自己设计的各种机械设计图纸也吸引了一些老顾客与其合作,久而久之任务经验点也刷到了5级。在黑白界,只要提起公主,大家都知道那是一个天才机械师。 此时的千岛月姬,或者说公主,正看着黑界的首页有些发呆。 她在几天前得到5级白界用户夜神月的私人私密委托,要求她与恒星国际沟通,共同施行一个“造星计划”。目标名为唐薇,将于2016年8月17日晚湖北省神农架山区出现,到时将有特定信号从她的位置发出,需要恒星总部派直升机寻找接人。 造星计划部分初步为在鸟巢举行大型演唱会,需要国内外众多大牌暖场,绝佳的乐队伴奏,绝对一顶一的造型师为其打造形象。在此之前要求做好多方面宣传。 千岛月姬一开始是要放弃的。毕竟她与恒星国际并没交集,而且这任务听起来简直天方夜谭,且不论个中细节繁琐,就是造价这一项也是花费巨大,恒星老总也未必会抛这个面子给她。然而最让她疑惑的就是,为什么这个任务会找到她,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接过与机械无关的任务。 在任务发布后的第二天,千岛月姬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是10张一千万元的支票与一个号码。在巨额赏金与被委托人的一种神秘感的吸引,她决定拿着自己的筹码试试这个任务。 “这个任务说实话有点异想天开。” 千岛月姬指尖夹着一张支票递了过去。 “这个嘛……一个初步计划就有点难啊……” 少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信封,然后又夹出一张扣在了对方面前。 “看来你们也是不差资金,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专业态度,你让我们打造这个女孩,但是你给的资料都不全……” 千岛月姬用鼻子狠出了一股气,抬起眼皮看了下对面,手里又甩出两张支票。 “拿不了主意就别谈,这四千万就是我订的预付金,任务成功了我加付四千万,去找你们老总吧。”女孩霸气地收回了刚刚放出来的四张支票,引得踌躇不决的男人瞬间紧张了起来,他起身鞠了一躬,离开了办公室。 出人意料的是,恒星的总裁听完任务描述后没问酬金就欣然答应,丝毫没有为难。 从接到任务,到开始执行,再到初步计划的基本完成。千岛月姬感到如梦似幻般的不真实,自己用一个上帝视角看着一个默默无名的人凭空出现瞬间辉煌,就像她创造了这一切,躲在阴影里看着所有人的兴奋欢腾。 这种有些病态的优越快感,仅维持到刚刚之前。 黑界的首页置顶了一个任务帖。 各位黑界用户大家好,我是红发。下面发布一个公共任务。凡可以在接下来一个月内杀死恒星国际旗下艺人唐薇的用户,本人允其一诺。请记得给自己留下证明。 短短的两行字,千岛月姬看了一遍又一遍,脑袋里轰炸一般。心里面有太多的“为什么”要问,回想起前前后后的经过,她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喂,你看啥呢?那么入神?”身边的姑娘已经站了起来,正好看向她的屏幕。千岛月姬刚刚就一直把鼠标悬停在右上角,所以还没等她说完就秒关了网页。 “没事,没事。咱们下机回去吧。”少女尽力地掩饰了自己的慌乱,低着头站了起来。 2.新室友 八月的京城早晨还算凉爽,路边摊位上的驴肉火烧堆在案板上,似乎已没了热气。带着白色套袖的老师傅扯着一块面扔进了油锅,滋滋啦啦地炸成金黄色。 “啧啧……这就是文化的堕落啊。原来这些摊贩哪有不叫卖的?不叫卖没饭吃啊。你看看现在,一个个懒得,都把看家的本领忘了……”长腿姑娘老生般地摇头晃脑观望评点。千岛月姬倒是对天朝京城的早餐文化不感兴趣,她在被前者怂恿喝下一口豆汁后就对北京传统早餐彻底避而远之。下了公交之后,俩人就这样徒步回到了学校。 北京大学,前名京师大学堂。作为中国近代第一所大学,代表着中国的教育上限,所以这所大学也算是群英荟萃。所谓“青年学生的发展就是推动国家未来的力量”之类的话中,“青年学生”实际上就是指的这群精英,他们的能力上限才是国家的未来制高点。其他学生大多是毕业找工作买房子买房子找工作……当然他们靠不上某某同城,也指不上赶某网。 在北大生活的一年,千岛月姬对校园的环境最为满意。 朝日晚霞隐于世,不见其美;春华秋实云烟过,不尽铅华。北京就是这么个北京,在她看来和东京差不多,然而北大确是有别于东大。蝴蝶在花圃中自得其乐,静若一处锦绣,动若一团花火,别有一番灵性。四季常青的松树行伍之间如同军阵,弯曲的小路边坐着一些痴心的人,看着在松间穿梭的松鼠,灰黄的毛球两只小黑眼睛亮如珍珠。 两人快步穿过花圃,穿过松林,对美景良辰毫无兴趣。千岛月姬紧紧地攥着双拳,指甲都抠到了掌心。她一路上都在盘算马上回到寝室,趁晾衣间没人给夜神月再打一个电话。长腿姑娘一路上无数次搭话都吃瘪,也就郁闷地跟在后面。 “月姬!我们寝室门开着!”一直低着头的千岛月姬被室友的呼叫惊到了,她抬起头看向了走廊尽头的那间302寝室,门确实开着。两人都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悄悄地蹭到门口。 原本右手边靠窗的空床此时已经铺上了雪白的被褥,上方还吊着一个白纱蚊帐。床下的桌子边坐着一个穿着墨绿色衣裙的少女,侧脸线条温柔美好,微微翘起的嘴角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窗外的阳光洒在少女盘起的发髻上,含苞待放。 “那个,两位小姐,请让一下行么?”口音有些不标准的普通话在两人身后响起。千岛月姬首先转身,对上了一对儿海蓝色柔情的眼眸。 “你们好啊,怎么不进屋子呢?”电脑旁的少女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两人面前,礼貌的微笑像是这间屋子的老主人接见来客。 “噢!噢!噢……”长腿姑娘率先做出了她那毫无心理准备的反应,有些像看家护院的大白鹅。“我认识你,你是……前几天演唱会咱俩还给伴舞那个……”她语气激动的断断续续,手掌拍了下千岛月姬。 “你好,我叫千岛月姬,日本留学生。”千岛月姬表现的很自然,微笑着弯下了腰,来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你好,我叫唐薇,你们的新室友。”唐薇也合拢双腿,认真地学习对方的鞠躬。 “行了,行了,别对拜了,送入洞房了!”长腿女孩拉起了两人的手,回头看了眼一直被挡在门外的金发外国帅哥,示意他可以进屋了。 “谢谢你,我叫cloude,来自法国。我是唐小姐的保护人。”克劳德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他看着长腿女孩,深邃的蓝眼睛看起来亲切又动人心魄。 “没关系的,你太客气啦。我叫张小仙,叫我小仙就好。”张小仙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你不是应该很忙的么,怎么会来上学啊?”千岛月姬轻轻地问道,唐薇顺手拉着她坐了下来。克劳德也及时地把咖啡递了过去,少女小口地舔了一口,感到热气扑鼻。 “毕竟还没拿到本科毕业证,不读大学有些遗憾啊。公司那边也同意了,学校这边我也可以自主选课,不用一直泡在学校的。” “好吧,你来这上学的事应该没有公开吧,我们也会保密的。”张小仙连忙接话。 “麻烦大家了,其实自然一些就好。有人认出来也没关系,北大什么牛人没有啊,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唐薇捧着咖啡,不时地凑到嘴边轻嘬一口。 千岛月姬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美丽恬静的气质中带着一种自信,气定神闲的态度更像一个虚怀若谷的王者。然而,有人想让她火,也有人想要她死。千岛月姬晃了晃头,深吸了口气,拿起了手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们继续聊,我出去打个电话。” 第六十六章 在那些被悬赏的日子里(二) 3.保护人 离开房间的千岛月姬走的很快,她迈开步子几步走到了晾衣间,反手关上了门。 夜神月在她的手机里备注是“老大”,她在心里承认自己有点崇拜那个神秘而又充满魄力的家伙,自己也甘愿以下属自居。她自信即使自己是这类人物手中的棋子,也绝对算是王牌,在没有失去利用价值前,她很有兴趣研究这些下棋人的目的。 “嘿,boss早啊,您不是还没起吧?我有事找你商量啊。”千岛月姬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语气倒是听起来很随意。 “嗯,早,说吧。”电话另一边又是和上次不同的嗓音,不变的是沉稳的态度。 “今早黑界发布了一条公共任务,悬赏刺杀唐薇,你知道么?” “我不太关注黑界,也没黑界帐号。是谁在悬赏,悬赏了多少钱?” “悬赏人是红发,他承诺杀了唐薇的人可以要求他做任何一件事。”千岛月姬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的晾衣间里回荡,抬头就看见了张小仙那件粉嫩的睡衣。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她太过兴奋想知道夜神月将要作出的对策。 “嗯,你今早吃过早饭了么?”声音平静的听不出是问句。 “早饭……早饭……我还没吃啊……”千岛月姬感觉就在自己心脏近乎停拍的一瞬间,对方强行把她带入了一种迷离的境地。她刚听到的瞬间就在想“早饭”是什么东西。刚刚有和他聊早饭么,换话题也要有个衔接啊!女孩在心里怒吼着。 “孩子,没吃早饭对智力发育不好啊,还会发胖的,这对你们女孩很重要吧。” 千岛月姬无助地看向了楼下窗外,洁白的门牙轻咬下唇。这随意的聊天模式是不是有点太不符合气氛了啊,还有这一付老头子教育小姑娘的语气是闹哪样啊!等等……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年龄性别啊…… 没等千岛月姬复杂的心理活动完毕,电话那边的夜神月再次开口:“不用担心,那条老狐狸不过虚张声势而已。唐薇的安全有克劳德负责,这次任务我雇了俩人,一个负责进程,是你。另一个负责安全,是克劳德。行了,我也要工作了,先不说了,再见。” 没等千岛月姬回复,手机里就传来了“呜呜”的断线声,空荡的屋子里,女孩捧着手机呆立在原地。 屋子里张小仙很欢快地和唐薇做了一番交流,表示自己这等小民可以和未来的大明星住在一起真是三生有幸。唐薇倒是充分地表现了自己“平易近人”的特点,搂着她拍着胸脯说以后我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钱一起花有姑娘一起睡。张小仙不可置信地瞪着大眼睛拿着洗脸盆逃出了寝室,打算洗把脸冷静冷静,心想一定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 “你到是挺能胡说八道的,变的这么快。”克劳德勾起嘴角看着豪气冲天的少女。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也就在这种心无杂念的家伙身边才不用太掩饰。再说了,我也不想让她们每天和我在一起心里有障碍,大家放开了,问题就会少很多,是吧。”唐薇仰着脸蛋,满脸的“你管我”的傲娇相。 “说实话你现在和那天飞机上很一样也很不一样。那天你看起来浑身裹着寒气,谁也不敢碰你。现在你看起来浑身绕着火气,谁也不敢碰你。我很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克劳德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歪着嘴巴笑着。 “但是最让我感兴趣的不是这个。”男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那是什么?”唐薇冷冷地低下头看了看这个轻浮的外国男人。 “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的手表后,问我时间的姑娘。就凭这一点,我破例透漏给你一个消息。”克劳德收起笑容。 “什么消息。”唐薇微微探下身子,盯着那对儿海蓝色的眸子。 “有人要杀你,很多人。”克劳德与她对视着,淡淡地说道。 “果然名出大了惹麻烦,那能怎么办?”唐薇收起了凌厉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不关心的姿态。 “我是你的保护人啊,我会保护你的。”克劳德说的一本正经。 “哈哈……你的河南腔认真起来太好笑了……人家人多,你怎么保护我?”唐薇捂着嘴巴笑的开心。 “我很厉害的,而且,我还有你们中国人的保镖攻略,我最近正在看!”克劳德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读书软件,虚拟书架上摆着一本封面画风唯美甜腻的小说。 “你的攻略就是《校花的贴身高手》?如果我现在骂脏话不会影响我的人物设定,我敢保证你家祖宗十八代都挂在树上啦!你丫敢不敢靠谱点!”唐薇佯怒,发泄自己的不满。 “呃……骂人不好……你丫是什么意思……我当然靠谱,我很靠谱!” “看不出来,要是他在就好了……”唐薇坐在椅子上,神情落寞地低下了头。 “来,我给上个祝福光环!”克劳德掏出了自己脖子上的银色十字架。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这位年轻的教徒将冰凉的十字架贴在了少女的额前。 “滚!”唐薇听见了心里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嘲讽狂笑。 4.初入片场 唐薇一开始只想做个歌手,她自信自己有实力靠演唱成为peter所预期的大明星。 但是计划本来也不是她定的,在peter的日程上,唐薇应该是个演艺歌唱双栖艺人。或者说演唱不过是个打响第一炮的最好办法,才有的那场演唱会。第一年拿个国剧年度最佳女主角,第二年金马影后这种节奏才是符合传奇之类的称号的。 “可是我没接受过正经的表演教育啊,再说我觉得我唱歌就行了。”唐薇怀着一丝期许。 “哎呀我去,我发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天真的可以,明明靠脸靠关系就行还非要靠实力。你以为你有几个18岁啊妹妹,你问问现在多少小鲜肉做个造型几个小时还难上镜。你天生底子这么好,就得多露在电视上懂么?现场演唱大家都看个剪影,我给林绿做个造型再假唱分分钟可以替你信不信?我又没逼你和导演睡觉,又没逼你认投资方当干爹,你有啥不答应的?我这有俩剧本,全是女主角,你选一个吧!”peter如是炮轰了她。 唐薇呆呆地看了眼被砸在手里的剧本,又看了眼一旁捂着眼睛向她摆手的林绿,女孩一付“哎呀我都没眼看了”的不忍模样。 “成!就这个都市偶像的,我接了!”唐薇回应的异常爽快。 于是,几天后的今天,唐薇席地坐在毯子上一手拿着翻了几遍的剧本,一手拿着筷子对着盒饭插来插去。远处一个大叔拿着盒饭边吃边走了过来。 “姑娘,片场的条件不太好,但是多少也吃点啊。”男人停下来打了个招呼。 “没心情啊,一上午就ng了20来次,导演的胡子都快气飞了。”唐薇并没有抬头,只是继续看着剧本,筷子很有节奏地插着盒饭。 “没事儿,肯努力就好。导演嘛……兴许他早就想刮胡子了。”男人捋了下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说完大口地扒了口饭。 “那个导演,往那一坐吊着个脸子,啥意见没给就知道说‘卡’。披个大绿袄,带个墨镜,跟个驾校教练似的。卡卡卡卡……卡死他算了!”唐薇低头愤愤地咒骂着。 “咳……这意见不是我不给,主要是你经纪人说你没学过演戏,那肯定演的很差啊,我得先了解你演的有多差是吧。”男人端着盒饭坐在了少女身边,脸色略显尴尬。 “导导……导演,我……” “导导……导演,我……我有事和你说啊……”一个胖胖的鸭舌帽男人急忙忙地跑来,打断了唐薇慌张的道歉。 “副导演啊,有事慢慢讲,行么?”导演白了他一眼,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饭盒。 “道具组那边还没拿到下午那场的服装,我联系厂家没人接电话,这可咋办啊!”胖子摘下了头上的鸭舌帽,用袖口擦了擦脑门上亮晶晶的汗珠。 “等会儿我给他们负责人打电话,对了,下午要用到的群演找了么?我要三个对着镜头能记住台词的,别像上次似的,对着齐宣王喊吾皇万岁。” “您放心,这回找的都是之前说过台词的……”副导演赶紧接过话,表示对那种不堪的回忆很不愿再提。两个导演就这样聊了会儿工作,唐薇在一旁大口地吃完了饭,丝毫不想被卷入其中。 “看到了吧,我是导演,所以我不只要管你的演技问题,我还有片场上上下下很多琐事要管。我儿子今年17了,他说他想成为nba篮球运动员,我正在给他办移民美国读高中。我相信你,不是我相信恒星不会大手笔只为了捧出个花瓶,而是我个人相信你,也相信有梦想的年轻人。”导演很认真地看着唐薇说着。只是当唐薇回过神,导演已经走开了。 身边胡子拉碴的大叔突然变成了风骚的金发碧眼帅哥,唐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就像目睹了变身魔术的观众。 “那样看着我干嘛?”克劳德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刚干嘛去了?”少女皱着眉头。 “我早就回来了,你吃的饭都是我给你从别的片场带回来的。”克劳德掏出了一支烟,放在鼻下唇上,贪婪地闻着。 “不对啊,我吃的是咱们片场的啊。再说了,你干嘛换掉我的饭?别的片场的人凭什么把饭给你?”唐薇更加迷惑,于是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首先,你吃的盒饭绝对是我带回来的。其次,你的饭被下了毒,被我倒掉了。最后,我得解释一下,我实在无聊,就走到别的片场看看,正好俩群众演员找人斗地主,我就陪他们玩玩了。不过也够有意思,那男的演日本兵,女的演宫女,他们还以为我演洋鬼子,啊哈哈……临走时,看见那个女孩不吃盒饭,说是为了演艺事业要减肥,我就带回来了。” “呼……好大的信息量啊……”唐薇扶住额头有气无力地说着。 “杀手已经混进来了,你要小心了。”克劳德点燃了香烟叼在嘴上,眯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唐薇揉着太阳穴,一直沉默着。 “是啊,你要小心了。”良久,她听见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