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第一章 时值八月,蝉鸣嘶竭。天热的像出锅的蒸笼,阳光暴烈,晃的人眼晕。 仙霞社区服务站外的参天老槐树下,一个瓜贩子坐在树荫下戴着凉帽掸苍蝇,两张长凳搭了块黑黢黢的板,板上放着刚切出来的西瓜,三块钱一瓤,生意还挺好。 唐晓拖着个行李箱从出租车上下来,擦了一把汗,把背包背上肩膀,二十一、二岁的样子,身上穿的是浅蓝色T恤和中规中矩的牛仔裤、白球鞋,一头利落短发乌黑柔顺,皮肤很白,五官挺立,眉宇英气,个子也挺高的,也许正因为个子高,所以整体看起来有点单薄。 两个戴着红袖章的中年大妈顶着太阳从社区里跑出来,一眼认出了唐晓。 “这位姑娘就是唐主任吧。” 两个大妈很是热情,唐晓点头微笑:“是,我是唐晓。” “唐主任你总算来了。”两个大妈说着话,其中一个就过来帮唐晓推箱子,唐晓拗不过她,只好放手,另一个大妈又过来卸她肩上的背包,弄得唐晓很不好意思。 “昨天下午我们才接到办事处的电话,说了唐主任要来的事儿,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等了一早上,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替唐晓推箱子的大妈看着五十多岁,烫着一头时髦的卷发,说话像连珠炮,絮絮叨叨的说她们早上如何如何等,怎么怎么盼,她说话的时候,唐晓也顺便打眼瞧了瞧四周,仙霞社区是华市川静区最偏西面的一个社区,比不上其他动辄大几千,一两万户的大社区,仙霞社区的管理住户大约只有一两千户,人口不算多,不过周边配套还算齐全,医院,学校,公园,旅游区,商场等一应都有。 “……我们这个社区之前也没个正经的主任,更别说像唐主任这么高的学历,听说你是复兴大学毕业的,还考了公务员?哎哟,这么高的水平,怎么没分去个好单位呢……” 一直跟唐晓喋喋不休的大妈姓赵,算是社区的编外管理人员,土生土长的坐地户,对周围一切都很熟悉。 “哈哈。当然我也不是说我们社区不好。我们社区能迎来唐主任这么高学历的主任,今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赵大妈推着箱子往前走,发现唐晓没跟上来,回头看她,就见阳光下唐晓放慢步子,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槐树下的西瓜摊。 赵大妈以为她想吃西瓜,过来说:“唐主任……想吃西瓜?” 唐晓一愣,回头看她,然后脸上漾出尬笑:“哦,不,不吃不吃。” 她就是看看,因为西瓜摊旁边站着的……不是人。 一个脸色青白,满脸的血,眼珠子外翻的男人阴沉沉的站着,穿的破破烂烂,还有血污的古旧绿色中山装,不说那满脸血的恐怖模样,就是那打扮也不像是现代的人,他往旁边一站,大夏天的中午都感觉凉飕飕的。 唐晓从小就能看见一些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修道者要努力修行才能开天眼,而她却是天生的。 因为这个,小时候她老半夜哭,外公给她封过,却没封上,外公怕那些东西伤害她,就只好从小教她道术,一开始只是想让她有个自保的能力,后来…… 但不管怎么样,唐晓还是非常怕那些东西的,也就是大白天她才忍住没跑,要是晚上看见,早吓瘫了。 赵大妈和孙大妈领着唐晓进社区,仙霞社区居委会其实就是一座年久失修三进小院子的门脸平房,虽然门脸几间房改造并粉刷过,但依然遮不住后面古建筑院落的陈旧感,门前柱子上倒是挂着蓝底白字的门牌,上面写的地址是仙霞路44号。 唐晓站在那儿一阵瞭望,破旧但古色古香的宅子早已没有了往昔的光鲜,而她之所以会毕业以后会选择来这个社区,其实也跟这旧宅子有关。 居委会在门前重新圈了个院子,水泥铺地,不锈钢围栏,边上有个自行车棚,平房前面那几棵不知道年代的大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把阳光都遮挡住了,另一边画了几个汽车停车位,但院子里没有汽车,只孤零零的停着一辆电动车。 平房正中间的四扇半玻璃大门右边挂着个白底黑字的竖牌子,牌子上写着‘仙霞社区居民委员会’,两边透明玻璃上贴着一些社区标语,不过都不是很正式,有很多标语都已经旧了也没有更换,甚至还有地方贴的是一些品牌饮料,冰激凌的广告纸。 而门前那个宣传栏里张贴的居然还是去年的报纸。 赵大妈和孙大妈把唐晓请进居委会的大门,大门里面的情况跟外面情况差不多,有点萧条,就几张办公桌和办公椅,墙上的玻璃宣传栏里的资料也是有些年头没换了。宣传栏下有几张供人等候用的不锈钢椅。 唐晓把随身背包放在不锈钢椅上,把自己即将要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环境彻底打量一遍,仍然有点不敢相信,在当今这个富饶喧嚣的社会,居然还有这么朴实无华的地方。 两个大妈很热情,给唐晓端了杯白开水过来。 “唐主任,我们这里没什么人,社区里除了我和老孙,还有小陈和小丽,小陈去走访低保户了,小丽去市里邻里社区学习了,估计都要晚上才能回,明天你才能见到。” 言下之意,就是今天下班前唐晓的这两个同事是不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 唐晓随意答,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还是那种老式石英表,这表看起来比她的年纪甚至都要大,还是那种不锈钢松紧带的,赵大妈不禁指着说: “哟,唐主任的表有些年头了,想当年结婚的时候,我们家老王还给我买了一块这样的呢。” “是我外公传给我的。”唐晓目光看向大门,像是在等人。 “原来是这样,唐主任跟外公感情不错吧。”赵大妈问。 唐晓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这时候外面开进来一辆小轿车,下来三个穿着衬衫西装裤,手拿档案袋的男人。 “周主任。”唐晓起身跟他们握手。 周献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圆脸矮个儿,看起来挺稳重的样子,跟唐晓握手以后,介绍身边的人,他们都是城建局古建筑管理部门的工作人员和一位律师。 “关于仙霞路44号这座房产,经我们鉴定您的地契为真实有效,确实属于张恩茂老先生所有,张恩茂老先生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把这处房产转到了他唯一外孙女唐晓的名下,我们司法所的结论是结果真实有效,仙霞路44号房产在法律意义上,已经属于唐女士所有了。”徐凯律师现场做公证阐述。 “这座建筑有上百年历史,新中国成立后,有几十年的时间这所宅子找不到所有人,城管局曾批文件以保护古建筑的理由拨款修缮,奈何几次动工都无疾而终……” 周主任欲言又止。 他没说的是,这宅子邪门的很。 他也是听以前的人说的,说几次国家都拨款修缮,但是每回到了动工的时候,都会发生很多怪事,不是电路烧了;就是设备坏了,要么就是工人生病受伤,总之各种情况频频而出,后来有人说着宅子邪门,要请人做个法事,可请了江湖术士来做法事也无济于事,当时甚至起了一阵狂风,飞沙走石把这些人都给卷走了,十几天以后才在另一个地方出现,醒来后都不记得怎么回事。 再后来,政府就放弃修缮这个地方了,渐渐成为古建筑局的一个无人问津的地带。直到张老先生出现,宅子主人现身,跟政府协商,决定让出门脸这块地方公用,可这宅子凶名在外,正经部门都是看重风水的,自然不会用这块地,后来不知道怎么辗转,成了仙霞社区居委会的地方,这么多年,倒是没出什么事儿。 周献交了宅子各处的钥匙和一份新的房产证,唐晓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周献对唐晓说: “这宅子已经这么旧,再修缮肯定要花很多很多钱,你真的不考虑以房换房,在S市,你这么大的面积,估计换个七八套房不成问题。” 而S市的七八套房在现在来说价值几何,相信不用他多说,是个人都明白的。 “谢谢周主任,但我暂时还不想换。”唐晓把他们送到车前面。 “那好吧。我只是建议,要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回头你多去街道办开开会,我们还能见面,再见。” 周献离开以后,唐晓回身就看见赵大妈和孙大妈八卦的笑容,显然刚才的话她们也都听见了。 八卦的声音还没开始,就听见社区外面传来一阵恐慌的尖叫声。 刚才那个在门外卖西瓜的瓜贩子突然像疯了似的,直拿头撞自己身后的树,像是中邪了不知道疼似的,身子一下一下撞在树上,把周围买瓜和经过的人都给吓坏了,有胆大的上去拉那个瓜贩子,可那瓜贩子力气大的很,把拉扯他的人都甩出去老远,他自己又撞的头破血流,身上和眼神里都有一种不把自己撞死不罢休的架势,谁也不敢上前劝了,有人打120,有人打110,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唐晓一路小跑到外面,看到的就是这凶险的一幕。 2.第 2 章 第二章 瓜贩子双目无神,没知觉似的往树干上撞,不一会儿就头破血流了,再继续撞下去,不死也是脑震荡。 在普通人看来,瓜贩子是突然疯了,可在唐晓看来就是确确实实的鬼附身了。 唐晓虽然很怕跟那些东西接触,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害人而无动于衷,只得大着胆子靠近。 赵大妈和孙大妈都是带着红袖章的热心大妈,看见居委会门前围了这么一大堆人,赶紧过去疏导人群的同时,也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哟,这怎么了,快来人拉住他呀。”赵大妈见没人上前,自己就要上去,被围观群众拉住了。 “别去啊,邪门儿着呢。刚那个大个儿去都没成。” “可也不能就这么看着,总得想想法子才行,这么撞下去,人不得撞死。”孙大妈说。 唐晓从旁说道:“几个人一起按住他,好像是中邪了。” 围观群众大多都是这附近的居民,不认识唐晓,赵大妈和孙大妈赶紧帮着号召,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起上前救人,唐晓从牛仔裤口袋里抽出一根红丝线,用特定手法迅速叠双捻搓成一根,等那几个小伙子把瓜贩子扑倒在地之后,唐晓过去把手里的红丝线缠绕到瓜贩子的右手中指上,然后往两边飞快一拉,红丝线把瓜贩子的手指拉扯出了血,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原本还在地上不住挣扎,力气大到惊人的瓜贩子突然就安静下来。 整个人像是清醒了似的哀嚎起来。 这才是一个人受了伤该有的反应,刚才他虽然头破血流,可一点反应没有,那样子别提多诡异。 “唐主任,你这是什么本事啊。” 刚才周围的人都看见唐晓往瓜贩子中指上套红丝线拉扯出血,出了血之后瓜贩子就好了,都很好奇是怎么回事。 唐晓爬起来擦了擦一头冷汗,拍拍裤子上的泥土,先让他们把不住哀嚎的瓜贩子扶起来,才回:“他中邪了,我们乡下老人对中邪的人就这么做的,这没什么。” 中邪后红筷子夹中指,红丝线缠中指,都是很平常的驱邪方法。 唐晓边说话,眼光还不时瞥向一旁,那个害人的鬼还没有离开,继续鬼气森森的盯着瓜贩子瞧,唐晓顺着他的目光往瓜贩子周围看了几眼,目光落在地上那块黑黢黢的破旧木板上。 走过去指着地上那块板,唐晓问瓜贩子: “大叔,你这板子哪儿来的?” 刚才她经过的时候没仔细看,这附近除了那个附身害人的鬼之外,就是这块板似乎有点问题,表面看起来黑黢黢的,估计有些年头,正因为有点年头,板上沾到的油污都渗到木头纹理里,把这块木板上原来有的痕迹遮掩住了,用唐晓的目光看去,这块板上似乎还有一些干了的血痕。 那瓜贩子没反应过来,用毛巾捂着额头上的伤口,对于自己今天的遭遇很是不解,想了想后才回答: “我,我路边儿捡的。”说完这话后,瓜贩子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不过我都擦洗好几遍才拿过来切西瓜的。” 唐晓在心理暗自摇头,路边捡的东西都敢随便用,被这些东西缠上也不冤枉。 “小唐主任,难道刚才他中邪,问题出在这块板子上?”孙大妈很相信这些封建迷信,平时出门都要烧个香的人,立刻就听出唐晓话里的意思。 唐晓点头:“嗯,这板子邪门儿,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板子应该是那种很老式的简易棺材板盖,很可能就是当时抬尸体用的。” 语毕,周围哗然。 瓜贩子自己也呆住了,没想到随便在路边上捡的板子居然是人家的棺材盖板儿,刚才他可清楚的记得自己身不由己去撞树的感觉,身子不受控制,果真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的样子,而现在又听眼前小姑娘说了这板子的来历,瓜贩子顿时遍体恶寒,从脚底到心底都冒出一股子寒气。 “那,那我该怎么办?这东西……不会缠上我了吧。” 瓜贩子吓得直打哆嗦,像刚才那样撞树的事情不用多,再来一次,估计他这条小命就可以直接交代了。 “你回去把这板子擦擦干净,挖一个深坑埋了,立个无名碑,烧一碗肉,一条鱼,一块豆腐,一张鸡蛋皮供奉,必须要是热乎的,我听老人说过,鬼跟人不同,吃就吃个热乎。然后再多烧点纸钱,应该就没事了。” 唐晓看那鬼虽然死状恐怖,但却不是厉鬼,要不是瓜贩子把他的棺材板拿来切西瓜,他也不会附身作怪,一般这样的烧点纸,给点供奉是能解决的。 瓜贩子把唐晓的话仔仔细细的记下,这个时候120救护车来了,人群给让出一条生命通道,瓜贩子大叔被抬到担架上,由几个医护人员推着送上救护车,他虽然浑身是血,但精神还算好,一个劲儿的问救护车要不要钱,要钱他就不坐了云云。 救护车离开之后,人们才想起来问唐晓是谁,赵大妈把唐晓正式介绍给大伙儿认识: “这是我们居委会新来的主任,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还是公务员呢。” 在赵大妈不遗余力的介绍下,周围的人都知道唐晓的来历。 “小唐主任看起来年轻,没想到还挺厉害的。一般年轻人可不懂那些老理儿了。” “可不是嘛,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人群里的各种评价唐晓来不及听,孙大妈在知道瓜贩子是被游魂野鬼缠上之后,就赶紧跑回家去拿了几叠冥票过来,点着一些在四方叩拜: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孙大妈开始搞迷信活动,人群就散了,有热心的帮瓜贩子把周围打扫干净,把那块板抬到瓜贩子的车上。 唐晓回去的时候,还看见那鬼站在槐树下,守着他的那块板一动不动,幽幽叹了口气。 瓜贩子的事情解决了,唐晓才能回来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 拿了周主任给的钥匙,唐晓从居委会后面绕到那宅子门前,居委会用的是宅子前面的地方,没碰到宅子主体分毫,所以这么多年来相安无事。 找出对应的钥匙,把宅子大门打开,一推开门就是一股大风扑面而来,神奇的是,迎面而来风的气味很清新,竟然没有那种老宅久不住人的陈腐之气。 唐晓跨进门槛,沿着宅子的中轴线往里走,这宅子其实说是一座三进院子,其实房间院落并不多,中轴线往南有两座相接的凉亭,八角飞檐,古朴沧桑,两间亭子共用一块牌匾,字迹落灰,但还是能看出写的【福寿亭】三个字,园子里杂草丛生,都有半人高了,有很多地面设施也都被杂草掩盖,暂时看不出什么。 唐晓的外公去世时交代了她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关于这座宅子,她从小跟外公相依为命,缩衣节食,从来没听说过外公在S市有这么一处占地面积极广的宅子,正如周主任所说的,这么大的宅子,如果按照拆迁换房的话,至少换七八套大户型,有这么多房子在手上,他们不用做什么也能过的很好。 可外公没说,临死前才告诉她,并且千叮万嘱让她一定不能把这宅子卖了,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住进来。 当时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唐晓还没觉得有什么,外公一个很简单的遗愿,她一定可以做到,可现在实地看过,唐晓才明白过来,要完成这个意愿,似乎并不容易。 首先要把这么大的宅子修缮一新所需的金额,对唐晓而言恐怕都是天文数字了,更别说要长久维新了。 就算她日夜苦读,考上了一流的大学,又考了公务员,成为一个最底层的社区干部,但凭她现在能得到的微薄薪酬,很显然是做不到的。 除非……另辟蹊径。 唐晓心里有一道灵光,这道灵光从小让她学什么都特别快,包括外公曾说过已经好几代没人悟出来的气运符也被唐晓给悟出来了。 何为气运符? 就是能改变人气运的符箓,能够让倒霉的人幸运起来,俗称‘改命符’。 这种符箓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实际上却影响深远。 当然了,效果也是按照施咒者本身的功德值大小而有所不同,唐晓悟出了掌管气运的符箓,但却被限制在了本身的功德值上。毕竟过去二十几年她做的好事,最多也就是扶老太太过过马路,给邻家婶子拔拔萝卜之类的好事,让她一个出身普通的学生去做什么慈善功德,确实不太容易。所以,以她的功德值,也就是改改普通的运气,比如什么出门绿灯啊,不堵车啊,捡到五块钱啊等等诸如此类小事。 并不能给她带来一夜暴富的机会。 3.第 3 章 第三章 唐晓现在还没有能力修缮宅子,最多也就拔一拔院子里半人高的杂草吧,还好她在乡下长大,动手能力还是有的,放下背包就开动了。 她拔下院子里第一把草的时候,稍稍感觉宅子的气场有点波动,就好像是原本平静无波的镜子睡眠突然被一只蜻蜓点了点,水面泛起圈圈涟漪的感觉。唐晓停了停动作,静待了片刻,发现宅子里除了气场有点波动,并没有生出其他的变化,这才继续拔下去。 杂草不知道长了多少个年头,盘根错节,拔起来并不是很顺畅,唐晓用了近一个小时,也不过清理出了东边一小块,蹲在那里擦汗的时候,目光被杂草后面的一座小庙吸引。 真的是一座很小的庙,掩藏在半人高的杂草丛后面,大约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那么高的小土庙,方方正正,屋檐飞宇,虽然是土庙,但凡是庙宇该有的这小庙似乎都有,小庙正中间开了一个小门,唐晓弯腰往里看,小门后有一尊泥塑像,看着有些年头,身上灰扑扑的,泥塑像面前也像是一般神佛像前,摆放着个小香炉,只是年代就了,那小香炉里也分不清是泥土还是香灰了。 唐晓没想到,在这宅子的院里居然还有一座土地庙。 古人对土地十分尊敬,一方土地一方庙,有的乡里出资建庙,供老百姓供奉参拜,有的更虔诚点的,则在家中做庙,看来这就是当年的主人在家里做的庙了。 唐晓从小跟着外公做法事,对这些神佛都很尊敬,见庙拜庙,当即从背包里取了三支香点燃,跪下磕头参拜,口中念念有词: “信女唐晓乃张家外姓孙女,初入此宅,今后便要朝夕相对,信女当日奉清香,祈求土地爷爷庇佑。” 说完后,唐晓就把香插进土地泥塑像前的香炉里,香火很快在那小小的土地庙中缭绕开,说来也挺神奇,在受了唐晓的香之后,原本灰扑扑的土地庙上居然生出一点极其微弱的紫气,这种紫气普通人看不见,但天生天眼的唐晓却看见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奇怪,毕竟土地爷爷是神,神就是要受人香火,她也时常能看见那些香火鼎盛的庙宇上方紫气蒸腾的景象。 大庙宇有信众万千,不缺香火,但这宅子里的土地庙无人供奉,几十年凄风苦雨,也是不易。 今后她一定要早晚三柱清香把土地爷爷供奉起来,不求紫气蒸腾,但求神来气旺。 院子里的杂草凭她一己之力也不知道要忙到猴年马月,唐晓只能暂时先把土地庙周围稍微收拾干净,剩下的留待以后想办法。 唐晓在前院找了一间相对干净的房间,把行李放进去,这间房里有一张古旧的千工拔步床,不知道什么材质,但就雕工而言,应该价值不菲,这里的陈设还像是几十年前那样,唐晓对这座宅院知之甚少,所以也不知道现在她所在的房间原本是谁住的。 外公当年接下这宅子之后,大概过来拾掇过,宅子通了电和自来水,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浴房,看起来都是全新没用过的,只蒙了点灰尘,也不知道是不是外公当年专门为她安装的。水龙头长久不用有点生锈,好不容易拧开后,出乎唐晓意料的居然真的有水出来。 接了水,把她要住的房间里里外外擦洗清扫一遍,不至于焕然一新,但好歹能住人。 忙完了这些之后,天上的日头也渐渐偏西了,她早就跟赵大妈和孙大妈说了,她今天是提前过来,原本预定上任的日期是三天之后,她想着早点过来把一切都安排好。 因为外公除了让她看守住进这间宅子之外,还有另一个遗愿。 唐晓晚上随便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盘腿坐在床头念了一段清凉咒,闷热的房间就顷刻凉爽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古书册子。 这是记载了一万零八千种变化的气运符箓册,外公说,从古至今把这气运符箓悟出来的人屈指可数,她算一个。然而有点不光彩的是,这本书册并不是属于外公,而是他当年从自己的师门偷出来自学的,宁愿被逐出师门也不愿将这书册交还出去。 外公临死前说,一次做贼,一辈子是贼,他这一辈子都因为偷盗师门密箓而悔恨不已,临死前躺在医院病床上才告知唐晓真相,他的第二个遗愿就是让唐晓把这本气运符箓册还给他的师门,不图师门原谅,只图死后心安。 “太辰观……” 唐晓默念出这个地名,也就是外公的师门,至今仍然香火鼎盛,已经成为S市旅游坐标,国家4A级风景区,位处川静区仙霞路1号的太辰山,太辰观。 当年外公的师父估计不会在了吧,也不知道太辰观里还有没有人记得这件事,要是她把书拿过去了,人家却来一句‘查无此人’再拒收,那她该怎么办呢? 要是人家知道她学会了,要她吐出来,又该怎么办? 带着种种担忧,唐晓在这个陌生宅子的古床上度过了第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来,去外面吃了早饭,就心情忐忑的往传说中的太辰观赶去。 太辰观作为国家4A级旅游区,从山下开始景色就相当宜人了,生态环境非常好,观宇的建造自然是按照五行八卦分布的,使人一靠近便有种心灵浊气涤荡的感觉。 作为风景区,太辰观不要门票这一点可以说相当良心了,唐晓很顺利就进去,找到号房的小道士,说了自己有心愿要找道长解惑,小道士以为她是普通香客,想求缘问卦,就把她领到了云水堂,接待唐晓的是个年轻道长,长脸粗眉,看起来挺可靠的样子。 “贫道越青,请问姑娘是想算卦还是起课?” 唐晓摇头,直言不讳:“不算卦,不起课。我想找长天道长。” 长天道长据说是外公的师弟,今年至少也有六七十岁了吧,也不知还在不在太辰观。 越青道长意外抬头看着唐晓,又问:“姑娘找长天道长何事?” “我的外公叫张恩茂,算是长天道长的师兄,他告诉我这本书乃贵观所有,他为当年偷盗此书后悔不已,想让我替他把这本书还给贵观,不敢求贵观原谅,只求物归原主。”唐晓从背包里拿出那本‘气运符箓册’,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越青道长听了这些,又看见唐晓拿出来的书,当即震惊,神色一凛,请她稍坐片刻,他去请其他道长过来。 可是,越青道长这一去竟然再也没有回来,唐晓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人来搭理她,只能出去寻找,大殿里好些道士都急匆匆的往山上去,好像受到了什么传召,唐晓抬眼看向太辰观山顶,见那里微有紫气缭绕,忽强忽弱,不太稳定的样子。 拉住一个小道士问他越青道长去哪儿了,小道士以为她是普通问卦的香客,只告诉她今天观里有事,越青道长现在可能走不开了,让她换个时间再来。 说完这些,小道士就跟着他的师兄弟们急急忙忙跑上山去了,在他们奔走间,唐晓还听见几个落后的道士说话: “真的醒了吗?” “听说是真的,昨天夜里就有迹象了。” 观里的客人只能在山下大殿中游览祈福,山上是太辰观的私人地方,游客香客止步,所以如果越青道长不下来,唐晓是上不去的,更何况他们山上好像是真的有事,她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纠缠人家,想了想以后,回到待客的云水堂,给越青道长留了张字条,把她的地址和电话写在上面,然后就下山去了。 心里纳闷太辰观发生了什么大事,那些小道士说是什么人醒了。道家有修炼闭关的说法,有的道长为了达到更高的境界,会进入虚空闭关,难道是什么道长今天出关?不知道要他们要忙多久。 唐晓带着疑惑回去了,想着自己反正留了电话和地址,太辰观的人要找她的话,很快就能找到,他们找来了,唐晓把书一交,也就完事儿了。 原本空出三天时间来处理这件事情,现在有突发状况,是唐晓没法预估和解决的。干脆利用这段时间,去买点生活用品,把房间略微布置一下,剩下的时间,就戴上凉帽,专心拔草。 一天三餐加宵夜,自己吃饭的时候,就去给土地爷爷上柱香,土地爷爷受了她三天香火,倒像是越来越精神了,周围原本丝丝淡淡的紫气,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变浓。 三天之后,就是唐晓正式上任期,这天她早上八点准时到了居委会,终于见到了她那两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在早上九点前出现的两个同事,小陈和小丽。 小陈叫陈一峰,穿着新潮时尚,不像个公务人员,倒像是街上的二流子,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小丽叫王欣丽,全身上下都洋溢着跟陈一峰相同的气场——不靠谱。这两人不仅仅是气场相同,就连身份、背景、来历全都差不多,家里都有点资产,三流学校毕业以后没地儿去,家里托关系到一个不怎么忙的单位上班混日子。 4.第 4 章 第四章 对于这两个同事,唐晓早有耳闻,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直到今天真正见了面之后,唐晓才发觉,自己做的准备还是太少了。 小丽倒还好说,就是这个小陈啊,让人不敢直视。不是说小陈长得有多磕碜,也不是说他穿着有多辣眼,他让人不敢直视的原因,也只针对唐晓一个人。 打过招呼以后,小陈就一直觉得新来的主任在看他,一回头果不其然。小陈一边摸着最近总感觉累的后脖子,一边看着这新来的美女主任,笑嘻嘻问: “唐主任,我脸上有什么吗?” 你不是脸上有什么,是身上有什么……小陈的脖子上骑着个‘人’。 两条青白白的腿垂在他肩膀两侧,皮肤上带着明显尸斑,唐晓飞快的顺着腿往上看了一眼,然后就生无可恋的闭上了双眼,那是一张让唐晓从头发丝凉到脚底板的脸,阴森的能挤出水来,没有眼白的眼睛像两个黑洞洞,长长的头发垂在小陈头上,茂密的跟水草似的。 “唐主任?”小陈又喊了一声唐晓,这才让她回神,实在没有勇气再看一眼他脖子上的东西,唐晓只得摇头:“哦,没什么。” 小陈不觉有异,耸耸肩转回办公桌,时不时的用手摸他的后脖子,自言自语的说什么落枕不落枕。 看小陈这样,小丽在一旁边照镜子边冷笑:“我看不是落枕,是纵欲过度吧。” “说什么呢?”小陈没好气回头。 小丽把镜子一合,粉饼一拍,完全不惧小陈的警告:“你是耳聋吗?我说什么你听不见啊?” 不知道两人平时是不是这么个相处方式,一言不合就吵架,唐晓刚拿了一叠居民资料准备翻看,就被这俩人给吓到了。 “王欣丽,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小陈站起身指着与他针锋相对的小丽,似乎很生气。 “对你这种人渣,我凭什么要好好说话?”小丽不甘示弱回击。 眼看两人愈演愈烈,唐晓觉得自己应该要制止一下,可她现在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她刚来,也不知道两人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小丽说小陈是人渣……唐晓不可抑制的脑补出一场抛弃与反抛弃的苦情大戏来。 小陈被小丽说人渣,似乎想反驳,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小丽不依不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小陈面前质问: “昨天晚上,你们把那个姑娘带哪儿去了?” 小丽话音刚落,小陈就双眼爆睁,好像很震惊小丽说的话,凑近小丽沉声问: “你都知道什么?” “我都看见了,你们这群人渣,人家姑娘根本就不愿意跟你们走。你们强行把人从酒吧里拖走,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这就是小丽今天一来就针对小陈的原因,昨天晚上她和几个朋友去酒吧玩儿,无意间看到了小陈和一帮朋友把一个姑娘从酒吧后门拖了出去。 小陈表露出来的心虚让一旁的唐晓也不禁怀疑,目光忍不住再一次往他脖子上方的风景看去,骑在小陈脖子上的确实是个姑娘,难道说…… “我,我不和你说了,简直,简直无理取闹。” 小陈猛地起身把手边的资料往桌上一拍,转身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愤慨的跺了跺脚,仿佛有所不甘,越想越委屈,没一会儿就直接趴到桌上哭了起来。 年轻人吵架就吵架,都已经吵赢了干嘛还哭呢。 现在这里就只有唐晓和小丽,小丽哭了,唐晓总要安慰的。 踌躇过来拍拍小丽的肩膀,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小丽就转过来抱住了唐晓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这画风的转变让唐晓完全来不及反应,笨手笨脚的好不容易把小丽安慰平静下来,小丽捧着一盒纸巾抽抽噎噎的跟唐晓倾诉: “陈一峰就是个大混蛋。他不是人!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抓他!我要报警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说着就要去拿手边的电话,唐晓赶忙制止:“别别别,别冲动。到底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说给我听听吧。” 唐晓把小丽手里的电话夺过放下,尽管她也怀疑小陈是不是真的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凭着小丽的片面之词和他脖子上骑的‘人’,并不能作为百分之百确定的证据,还是要全面了解过才能下结论。 小丽把她昨天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唐晓听。 原来小陈和小丽两家从小就认识,住在一个别墅区里,全都是做房地产发家的,小时候来往还挺多的,据小丽说,陈一峰小时候的性格并不如现在这么叛逆,相反他很乖,很会照顾人,可后来渐渐大了,身边交了些坏朋友,成天在外面喝酒鬼混不着家。 就在昨天,小丽在酒吧亲眼看见他们把一个不愿意跟他们走的姑娘从后门给拉走了,新闻里经常会出那种女孩子被一帮社会青年如何如何的事情,所以小丽就断定,他们把那姑娘拉走以后,肯定会对她做出那些禽兽的事情。 “那个姑娘穿的是不是白色的裙子,长头发?” 唐晓对小丽问。 小丽有点疑惑,随即才点头:“好像……是的吧。当时酒吧里灯光不好,我也没看清楚她穿的什么,但肯定是长头发。唐主任,你问这些干什么?” “你知道小陈平时白天都去哪儿吗?”唐晓在小陈脖子上的姑娘身上感觉到一股浓郁的陈腐之气,但跟一般的厉鬼的感觉又不太一样,一时间,唐晓也说不清哪里不一样,但如果放任下去,她肯定是要把小陈害了的,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小陈。 可腿长在人家身上,又是开车出去的,要找他唐晓倒不是没办法,在小陈座位上找个他的东西做路引,一张追踪符就能搞定,可是这种方法只适合一个人的时候做,要不她先回去? “我有办法知道。” 唐晓纠结的时候,小丽忽的神色一凛,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个追踪软件,手机屏幕上出现市区地图,地图上有个红点,一闪一闪的,显示在安庆路附近。唐晓对小丽刮目相看: “你在他身上装了啥?” “定位器。”小丽面不改色指着地图上的红点对唐晓说:“陈一峰家在这附近有一座别墅,现在好像就陈一峰一个人住,我小时候去过两回,知道在哪儿。” “糟了!”小丽忽的一惊一乍,吓了唐晓一跳:“他一定是回去处理尸体的。没错没错,他们一定把那姑娘给……”说到这里,小丽眼眶红了,开始进入喋喋不休的模式: “没错,一定是这样。电影里就是这么演的,一帮恶少把一个良家姑娘绑架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然后……然后……姑娘肯定被他们弄死了,陈一峰早上那么心虚,现在肯定是回去处理尸体的。” 唐晓无奈打断了小丽的脑补,让小丽带她去那地方,小丽六神无主,没想那么多就带唐晓一起去了。 车子在一座别墅前停下,唐晓把随身背包背好,正打量四周的环境,并没有发现什么死亡的气息,还没反应过来,冲动的小丽就冲上台阶,咣咣咣的砸起了陈家别墅的大门。 “陈一峰!你个孙子给我出来!陈一峰!” 唐晓跑过去都没能制止住小丽的怒吼,好不容易捂住她的嘴,别墅大门却忽的打开了,陈一峰从里面走出来。 “王欣丽,你有完没完!你到底想怎么样?”小陈对小丽发过一通火以后,又看向唐晓,他和唐晓不熟,也不能像骂小丽似的骂唐晓,只能用眼神怒瞪唐晓多管闲事。 唐晓大着胆子往陈一峰头顶看去一眼,骑在他脖子上的姑娘还在,似乎把他缠的更紧了,陈一峰可能自己也有所察觉,不时用手捋脖子,一副气息憋闷的样子。 “你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东西?”唐晓开门见山对陈一峰问。 陈一峰一愣,还没回答,就听别墅里响起其他人的声音: “陈一峰你开个门开这么久,什么人啊?” 一个胖子的脑袋从陈一峰身后探出来,看见王欣丽就了然一笑,用手拍拍陈一峰的肩:“哟,又追来了?哥们儿魅力就是大啊。” 显然,陈一峰身边的人都看出来王欣丽对陈一峰的心思。 陈一峰尴尬的挥开胖子的手:“滚滚滚。” 胖子也不介意,对王欣丽招手:“姑娘,你说你怎么就看上他了?你不知道他女朋友多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吗?别被他外表骗了,花心着呢。” 王欣丽被戳穿心思,恼羞成怒:“谁看上他了?我们是伸张正义来了,昨天把那女孩儿带走的也有你,我都看见了。” 唐晓对小丽的冲动和口无遮拦给跪了,这姑娘嘴上怎么就没个把门儿的呢。这要是陈一峰他们真的杀了人,她这么一嚷嚷,就不怕人家再多杀她一个? 果然,那胖子听了王欣丽的话,脸色就变了,往陈一峰看去一眼,眉心紧蹙: “你怎么什么都跟她说?能不能行了?” 说完之后,不等陈一峰反应,胖子就把他推开,然后把王欣丽和唐晓拉进了别墅,王欣丽这才惊觉不对: “你,你,你们想干什么?杀,杀人是犯法的。” 唐晓无语,这姑娘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 5.第 5 章 第五章 这边王欣丽刚说完这话,那边陈一峰就把大门给关上了。营造出一种他们果真想杀人灭口的错觉。 为什么说是错觉呢,因为唐晓在这房子里除了陈一峰身上那块儿,其他地方没有死气,房子里没有,他们身上也没有,自她悟出气运符箓以来,就可以看到人身上的功德,无论做了好事还是坏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陈一峰的身上有自身的功德,也有祖荫功德,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被这种东西缠上却只是脖子酸疼疲累,没出什么损及性命大事的原因吧。 陈一峰关了门就来到王欣丽和唐晓面前,跟那胖子俩人把她们逼得坐到沙发上,王欣丽顺手拿起一只抱枕挡在胸前,色厉内荏的警告: “你,你们别过来啊。我,我可要报警啊。” 陈一峰冷笑:“报警?好啊,我们现在杀了你,你去托梦给警察报警吧。” 王欣丽一副受伤又害怕的样子:“陈,陈一峰,我早知道你是人渣,没想到渣成这样。我以前真是瞎了眼。” “现在知道怕了?”陈一峰故作凶恶,摩拳擦掌的往王欣丽伸过手来,王欣丽吓到变形,放声大叫,以为陈一峰真的要杀人,谁知道预料中的疼没有落下,而是头顶被人轻轻的拍了两下,王欣丽从抱枕后微微探头,就看见陈一峰正似笑非笑看着她。 王欣丽这才惊觉陈一峰是吓唬她的,眼角的泪还没来得及落下,陈一峰伸手给她把眼泪擦了:“没想到你也有怕的时候。” 这宠溺的语气让王欣丽彻底傻眼,让一旁的唐晓无端端吃了一口狗粮,干咳一声,找找存在感:“那什么……你们昨天把那姑娘带哪儿去了?” 说到底,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王欣丽昨天看见他们从酒吧带走一个姑娘,只有把这件事问清楚了,才能解决接下来的问题。 胖子从旁无奈一叹,指了指楼上,还没说话,就听见楼上房间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楼梯上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走在前面,手里端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放着早餐和牛奶,但看来还没动过,后面的女生很漂亮,脸上表情有点无奈。 “还是不肯吃。” 男生端着盘子直接去了厨房,女生走过来坐到沙发上说,看见唐晓和王欣丽,讶异一指:“她们……” 陈一峰立刻接话:“我朋友。王欣丽,我跟你说过的。这个是……我们唐主任。” 那女生听到王欣丽的名字时,眼前一亮,大咧咧的直言不讳:“她就是王欣丽,一直听你提她,还是第一次见。你好,我叫韩伊,总听陈一峰提你,你们……终于好上啦?” 王欣丽的脸瞬间爆红,不知所措的低下头不敢看陈一峰,倒是陈一峰坦坦荡荡: “什么叫好上了,说这么难听。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会不会说话!” 本来他和王欣丽就处于暧昧阶段,现在被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别成天疑神疑鬼的了,跟我相处这么久,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啊?我像是会杀人的人吗?”陈一峰没好气对王欣丽说,对她怀疑自己的事情相当不爽。 王欣丽突然娇羞起来:“我,谁让你们……那昨天晚上你们带走的女孩子是什么人嘛?” 陈一峰往楼上看了一眼,从茶几上拿了听可乐,直接坐到王欣丽身旁,两人紧挨着,陈一峰给她开可乐瓶盖的时候,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还不是大刘,他跟苏素吵架了,苏素避而不见,那孙子没办法,才想把她绑过来好好解释,可不是你们脑子里想的那些龌龊事啊。不过这事儿还是我们做的不对,没尊重苏素,这不,她更气了。正跟大刘闹绝食呢,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口饭没吃。” 韩伊从旁佐证: “刚才我也上去劝了,给骂了个狗血喷头出来。我是不要再管他们的事情了。本小姐是嫌吃吃喝喝不够爽,还是嫌美容美发不够漂亮,想不开来管他们的闲事,无缘无故给人骂一顿。” 至此,王欣丽和唐晓总算知道了昨晚事件的真相。 陈一峰把打开的可乐递给王欣丽,两人顺便交换了一个浓情蜜意,娇羞甜蜜,心照不宣的笑,窗户纸捅开的感觉似乎还挺棒。 然后陈一峰转头对唐晓招呼一声:“唐主任你自便。不好意思,我们的事儿还连累你跑一趟。” 唐晓看着陈一峰,对他的寒暄实在有点笑不出来。 因为就在陈一峰和王欣丽捅破窗户纸,眼神交流,你侬我侬的时候,他脖子上的东西忽然伸出了她的鬼爪子,掐到了陈一峰的脖子上。 “那个……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有点不太合适,但小陈脖子就快要给人掐断了……” 唐晓进门后一直没开口,但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目光,当然了,都是那种关注智障的目光。 “唐主任,你说什么呢?”王欣丽本来对唐晓印象挺好,可她也不能一开口就咒她男朋友啊。 嗯,陈一峰已经是她男朋友了。 唐晓没时间跟大家解释太多,而且像这种事情,说的再多都没用,人家看不见,就绝对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无奈从身后背包里拿出一只精致的檀木小盒子,双手捧着放到茶几上,打开盒子从里面取了一小截,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点燃。 “你们自己看吧。”唐晓点完香就往沙发上一缩,拿起一旁抱枕紧紧抱着,静待他们跟她共享视界。 犀角,燃之能见鬼。 香味的作用还没有散发出来之前,大家都对这个跟着王欣丽上门的不速之客十分不屑,不过碍于她是王欣丽带来的,又看在陈一峰的面子上,不好当面指责唐晓,其实心里早已鄙视千百遍了。 可就在这时,一直觉得肩膀脖子特别累,心口憋闷的陈一峰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整个人往旁边倒去,一双手在脖子上不断抓拨,脸涨得通红,都有点翻白眼的架势了。 把他朋友们都吓了一跳,王欣丽直接扑过去看他怎么回事。 “陈一峰,你怎么了?你别吓……啊——啊——啊——” 王欣丽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显现在眼前的景象给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随着王欣丽的叫声,周围的人也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叫。 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正骑在陈一峰身上,不住掐他脖子的女鬼了。那女鬼凄声厉色,阴森恐怖,一副要当场把陈一峰掐死的恶鬼样,谁见了能不怕。 而这时,女鬼似乎也发觉周围场面不对,周身猛地爆出更加凛冽的阴冷,大夏天里冷的都要把空调冻住了。 “救,救……我……” 陈一峰虚弱的求救声把大家的惊吓稍稍拉回来一点,众人这才想起来陈一峰正被鬼掐着脖子呢。 不约而同看向了躲在抱枕后头瑟瑟发抖的唐晓。 “大,大师,怎么办?陈一峰好像要被她掐死了。” 唐晓怕鬼,很怕很怕,基本上是能避就避,不能避就躲,除非迫不得已,很少时候正面刚。 努力克服心理障碍,唐晓从抱枕后头探出脑袋,伸手从背包里摸索半天,摸索出几张黄符,一张张分配到几个人手里: “去把门窗关起来,贴上符,然后所有人聚到一起,别出声儿。” 紧要关头,大伙儿也顾不得害怕,按照唐晓的吩咐去做了,把门窗关好之后,唐晓才放下抱枕,从背包里取出一根圆柱形木棍,木棍周身刻满了看不懂的道家符咒,篆体写的,只能认出什么‘律令’‘鬼’什么。 “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拷鬼杖下,凶秽消散,道气长存,退!” 唐晓一番念叨之后,将手中的拷鬼杖打在那个专心掐陈一峰脖子的女鬼背后,霎时女鬼毛发衣裙尽数炸开,背后出现一道被金光烧出的痕迹,正是唐晓刚才敲打的地方。 女鬼的惨叫声弥漫整间别墅,周围不仅气温急速下降,就连光线都给她的黑气遮掩,那种惨叫声仿佛来自地狱般令人胆寒心颤。 女鬼从陈一峰身上离开,唐晓趁胜追击,一下踩在沙发上,再次对女鬼挥出手中拷鬼杖,这一下直接打在女鬼头部,一阵仿佛来自地狱般,极其惨烈的叫声从女鬼口中发出,蹲在地上聚在一起的人全都不约而同捂住了耳朵。 唐晓摔在沙发上,被吓得面色灰白,暴烈的女鬼在半空扭曲挣扎,七孔都冒出恐怖黑气,一副马上要变身的样子,此情此景,唐晓手中拷鬼杖的光芒越来越亮,唐晓眼前的景象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身体里有个东西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似的,整个人像是不断变换频道的电视,磁场抖动。 但七孔不住冒出黑气的女鬼用尽力气挣扎一番后,就开始在房子里左突右冲,想要逃离,然而门窗早就被唐晓的符封住,她哪里也跑不出。 女鬼挣扎过后,并没有像唐晓想象中那样变身,而像是能量用尽般,整个鬼都软下来,直接掉落在地上。 而女鬼不变身,唐晓体内的东西也慢慢平静下来,坐在那儿好一阵儿才渐渐缓和起来。 6.第 6 章 第六章 女鬼出乎意料的被制服,唐晓在她身上打了个金光咒束缚,半个小时以后,七个人一个鬼围坐在沙发旁。 “她为什么会缠着陈一峰?”王欣丽害怕的问。看着那鬼白衣长发,皮肤枯朽青白,没有眼白,只有眼珠,黑黑的,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无比瘆人。 小声对陈一峰狐疑:“难道是你始乱终弃?” 陈一峰瞪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根本不认识她好不好?” 然而,他的反驳在其他人眼中是那么苍白无力,所有人眼里都是那种——你不认识人家,人家为什么只缠着你——的表情,让陈一峰很是困扰。 看向跟他们坐在一边,似乎对沙发上的鬼也很畏惧的唐晓,陈一峰问: “唐主任,你一开始就看到她在我身上了是吗?”所以才会跟着王欣丽胡闹找到这里来。 唐晓点头,陈一峰又问:“唐主任,你知道她的来历吗?” 陈一峰原本想让唐晓给他澄清一下,谁知道唐晓接着摇头,陈一峰无奈摊手:“那你能替我问问她吗?为什么缠着我?” 唐晓真不愿跟她开口,但抵不过众人期盼求助的眼神,大着胆子靠近被金光咒束缚在沙发上的女鬼,用道家特有的问鬼方式对那女鬼问了几个问题。 众人看着唐晓跟那女鬼叽里咕噜说了半天,脑补出一出狗血恩怨情仇的戏码,也许还是三生三世虐心虐恋,说不定跟陈一峰是前世冤孽等等。 过了一会儿,唐晓回到众人身边,胖子比较八卦,紧张兮兮的凑过来问: “她怎么说的?” 唐晓抬头,环顾众人一圈,却不开口,大家以为她在卖关子,气氛越发紧张起来。 “她说了很多……”唐晓迟疑顿了顿:“但我听不懂。” “合着唐主任你只会抓鬼,不会问鬼啊?”胖子一拍大腿,没有听到八卦很失望。 “不是我不会问,是她说的我听不懂。”唐晓强调,见大家还是不懂,又补充一句: “是外国鬼。语言不通啊。” 众人绝倒! 还有这种操作? “听起来好像是泰语。”唐晓转向陈一峰问:“你最近去过泰国?” 陈一峰还没回答,美丽的大小姐韩伊就开口了:“上个月我们一起去泰国旅游来着,难道她是从泰国就骑在陈一峰肩上跟我们回来的?” 这个答案太诡异,大家不约而同的不寒而栗。 “鬼魂属阴,照理说是进不了车站,机场这种阳气重的公家地方。应该是你们买了什么邪门的东西吧。” 唐晓这么一说,陈一峰忽的眼前一亮: “要说邪门儿的话,我还确实买了一样。” 说着就起身上楼去,从卧室里拿下来一个摆件,是一个黑色绣线绣成的妙龄少女,黑发如瀑,侧着身子,只能看见侧身和侧脸,妖娆的身姿十分迷人。 唐晓一看见那东西脸色就变了,陈一峰见她这表情,赶紧把手里东西嫌弃的放到茶几上,大家动作默契的同时往后退了一小步,远离这个邪门儿的东西。 唐晓凑近将那东西看了看,只见那东西周身围绕着浓郁黑气,由内而外从这幅作品中渗透出来,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是发绣。”她神情凝重,沉声说:“是连着人皮的发绣。” 一般发绣都是用的经过处理的头发作为丝线,绣在绸缎或布匹上,没有生命,但这幅却不是,即便做成了这样漂亮的作品,却仍没有失去生命,头发在毛囊里继续滋养,以至于这看起来比一般的发绣更加油亮润滑。 陈一峰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随手一买,居然能买到这种东西回来。 “我这就把它烧了。” 只要一想到这东西骑在他脖子上这么长时间,陈一峰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没有用的。这是她的载体,她现在既然已经出来缠上你了,你烧了这个,从今往后,你就是她的载体,永远都没法摆脱她了。” 唐晓的话成功打消了陈一峰的念头。 “那怎么办?”陈一峰脑子一转,往唐晓看去:“唐主任,要不你把她收了,就是魂飞魄散,永远不会来缠我那种,多少钱都可以。” 唐晓很心动,然而:“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我正常状态下做不到。更何况,你与她无冤无仇,她跟着你这么久,到今天之前也没害你,她生前皮肉给人拿来做了这邪门的东西,本身也是可怜的,要是不问缘由就把她打的魂飞魄散,似乎也不太人道,你说是不是?” “这么说起来,好像也是。可她刚才明明想杀了陈一峰啊,掐他脖子都掐的他翻白眼了。”王欣丽说。 “那是突然有什么刺激到她了。”唐晓从头看到尾,看的比他们真切,女鬼突然翻脸动手,似乎就是从陈一峰和王欣丽眉来眼去的时候,唐晓猜测,也许这女鬼把陈一峰看做自己的恋人,可他突然跟王欣丽亲近,女鬼受不了才动手的。不过鬼怪这种东西,是不能用正常理智揣摩的。 “想要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还是得问她。” 关键时刻,还是美少女韩伊比较冷静,说出了关键所在。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她自己开口了,告明缘由,他们从根源解决问题,让她自己放弃缠陈一峰不是更好? 可问题是,人家说的是泰语啊。 唐晓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超纲,从没想过做这行还要学点外语什么的。 “要不……找个翻译?” 一直没说话的大刘抱着他瑟瑟发抖的女朋友建议。 经过这么一场大暴动,大刘的女朋友也不跟他闹别扭了,大概觉得在见鬼这种事面前,其他都是小场面,不值得浪费生命生气了。 陈一峰这些朋友全都是家里有公司的富二代,富三代,找个泰语翻译很容易,大约半小时后,一个被老板公子临时从工作岗位上撬过来的翻译小姐就坐到了陈一峰家的沙发上。 犀角香烧完了,所以翻译小姐进来的时候,屋里情景已经恢复如常了。 大刘对翻译小姐吩咐,让她一会儿把听到的话翻译出来,不要问为什么,只要听就行。翻译小姐不知道小老板想干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耳朵里就听见一阵叽里咕噜的泰语,赶忙打开笔记本,一边记录,一边给大家翻译自己听到的。 原来这个外国鬼叫阿桑,她家住在湄南河畔,有个谈婚论嫁的恋人,跟所有负心故事一样,这个谈婚论嫁的恋人突然变了心,他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他们偷情的时候被阿桑撞见,恋人就对阿桑下毒手,而他的那个情妇害怕自己的秘密曝光,就让人把阿桑的皮发揭下,做成了这么一幅发绣,让阿桑皮骨分离,灵魂永远得不到安息,连下地狱告状的机会都没有。 而阿桑的尸体现在还藏在那个杀人凶手家的后院树下,她希望恶人得到惩戒,希望自己早日超生。还像被她袭击的陈一峰道歉,说她当时那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就把陈一峰当做是那个杀了她的狠心恋人,才会对他出手,希望得到原谅。 故事的大概被本地语言翻译出来,大家对于阿桑的遭遇更加同情,也就不计较她差点害人的事情了,唐晓又让翻译问了阿桑几个关于她被杀时更详细的问题,然后才把翻译送走。 翻译小姐直到被推出了门都没明白自己到底在给谁翻译,忍不住问小老板: “刘总,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有杀人不杀人的事情呢?” 大刘结合情景,顺水推舟: “我们要排练一部泰国舞台剧,听不懂泰文原声,才让你过来翻译的,你回去把护照准备准备,这两天可能要跟我去一趟泰国,我们还有些风土人情要实地考察一下。” 翻译小姐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陪老板出国翻译的福利,美滋滋的回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其实也就不用唐晓做什么了,阿桑是陈一峰从泰国带回来的,自然也要他自己送回去。当天下午,就和大刘带着翻译小姐坐上了去泰国的飞机,走之前还特意通过公司业务,联系了当地警方,要走一波跨国伸冤的剧情。 他们临走的时候,唐晓给了大刘一张传声符,以便他们在泰国还有什么关于案件的事情想问阿桑的时候用,又给了他们一人几张镇恶驱邪的符,保他们一路平安。 王欣丽本来也是要跟陈一峰一起去的,但被他拒绝了,让她乖乖在国内等他,托了王欣丽的福,唐晓对陈一峰他们在泰国的事情也有所了解。 据说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果然在凶手家的后院发现了阿桑的尸体,这桩离奇的案子终于浮出水面,经过阿桑提供的线索,泰国警方掌握了证据,把杀人凶手和他的情妇都抓了起来,这案子的恶劣程度简直轰动一时。 “人心险恶,哪儿都有猪狗不如的禽兽。”王欣丽挂了陈一峰的电话做出感言。 移动椅子,坐到正翻看居民资料的唐晓身边,问: “唐主任,案子了解了,阿桑会怎么样?” “她散了怨气,就能转世投胎了。”唐晓头也不抬的回答。 “那她会去哪里?”王欣丽继续追问。 “泰国也有阎王殿吧。”这个回答唐晓不太确定,毕竟她还是第一次遇见个外国鬼,而外国有没有地府机构,她也不太清楚。 “唐主任,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有这种通灵的本事。陈一峰说,等他从泰国回来,一定得好好的谢谢你。唐主任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好好宰一宰陈一峰,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买东西。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那发绣一开始他是买给我的……要是我被缠上了,那可真是……” 唐晓放下资料,正经来了一句: “宰他就不必了,不过你得跟他说,我给他的那几张符的钱还是要的。我后面的房子里草都没拔干净,等着用钱,不好意思啊。” 王欣丽一愣,正要回答,就听见唐晓手机响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声: “唐小姐,我是太辰观的越青,上回突然离开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继续谈谈气运符箓册的事情。” 7.第 7 章 第七章 唐晓给太辰观留下联系方式,就等着他们联系自己,所以当越青道长打来电话,下午唐晓就去太辰观了。 与第一次来时的毫无头绪比,这次唐晓就轻车熟路了,跟越青道长约定了时间,他就到门口迎她,把她直接从山下迎到了山上。 山上的道院是太辰观的私人地方,一般香客是进不来的。 越青道长请唐晓入座,说他去请师叔和掌门,一会儿后,两个中年道长前后走入。 唐晓看见他们赶紧放下了正要喝的茶,站起身来,走在前面的道长长须白发,身量较矮较瘦,见人就笑,慈眉善目的。 走在后面的道长就稍显严肃,短发加道袍,看起来精神矍铄,看起来比前面长须白发的道长更加仙风道骨。这位没有蓄发,也许是俗家道长或者居士吧。 “小友就是越青所说,恩茂师弟的外孙女?” 白须道长坐下后就对唐晓问,他说的恩茂师弟肯定是唐晓的外公张恩茂。 “是。我叫唐晓。”唐晓自我介绍一番后,赶紧从背包里把那本气运符箓册拿了出来,送到那白须道长面前,白须道长也不客气,结果书册翻看两眼就点头确定: “越青与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有人寻我们开心,没想到是真的。” 唐晓抱歉开口: “外公说他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盗取这本书册,一辈子耿耿于怀,不得安心,他不敢奢求师门原谅,只希望将这本书物归原主。” 白须道长遗憾叹息: “当初恩茂师弟做出糊涂事,并不是无缘无故,天道法理,人情世故,总有迫不得已之时。” 唐晓很意外太辰观的道长们居然这么通情达理,按照外公所说,他当年背叛师门,偷了这本书,他师父一气之下就把他逐出师门,外公到死都没敢回师门来请罪,就是怕师门不肯原谅。 所以,当外公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她在脑中已经想好了到了太辰观,要怎么替外公道歉赎罪,都做好了给太辰观当牛做马的准备,现在的情况真是很意外了。 “我替外公多谢道长们宽容,他在泉下有知,相比也能瞑目了。” 白须老道笑眯眯的摆摆手,没有说话,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开口的短发道长对唐晓问: “你外公生前可有悟出这气运符箓的用法?他可曾教过你法门?” 唐晓心上一紧,原以为这事儿能顺便揭过去,道长们能原谅外公的盗书之事,想必也能原谅她学会这件事吧。 不想对这件事有所隐瞒,道歉就要有个道歉的样子。 “外公没有悟出,自然不会教我。”唐晓轻声说。 短发道长面上露出失望之色,刚低下头,又被唐晓接下来的话给吸引了目光,唐晓说: “但,我悟出来了。” 茶室中有片刻的安静,气氛变得有些古怪,两个道长全都讶然的看向唐晓,短发道长剑眉一簇: “当真?” 白须道长也提醒唐晓:“这件事可大可小,姑娘慎言啊。” 唐晓考虑片刻,昂首道: “气运符箓蕴含一万零八千种变化,我自小随外公研习道法,自问比一般人多些天分,这些符箓变化我从小就看在眼中,日日变化,每每不同,到后来在我脑中融会贯通,这些都是做不得假的。” “我之所以告诉道长们这些,也是不想让道长们觉得外公有所隐瞒,致歉诚意欠缺。更何况,若非真事,我这么说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唐晓把自己当年怎么学的气运符箓,还有心里的一些真实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白须道长和短发道长对望一眼,只见短发道长起身走到唐晓身前,张开五指对着唐晓头顶一阵试探,果真在唐晓身上看见一道普通修道者梦寐以求的灵光,道家修炼法门千千万,唯有一点灵光不可求。 有了这道灵光,那她学什么道法都事半功倍。 所以,她说学会气运符箓一万八千种变化,瞬间就变得合理可信了。 唐晓叹息: “我当时学的时候年纪还小,外公不知道我能学会才给我看的,等到我学会之后,他想制止也制止不了了。如果现在道长们想收回,我也接受。” 这本来就是偷来的东西,学也没有经过人家允许,人家现在如果要收回,唐晓确实无话可说。 “你既融会贯通,学会了就是你的,更何况这也不是青菜萝卜,我们想收回就能收回的吗?”白须道长捻须一笑。 短发道长拧眉思虑片刻,对唐晓说: “你随我来。” 唐晓一愣,不知道短发道长什么意思,直到短发道长走到门边,白须道长才出声提醒她: “世间万事,都讲究机缘,你既在这时出现,那便是缘,且随长天师弟去,他有事要想请你帮忙。” 长天师弟……外公让她来太辰观找的,好像就是长天道长。 唐晓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到他的地方,今天她把书还给他们,他们也不回收自己学的东西,已经相当够意思,于情于理,不管他们要唐晓帮什么忙,她都要力所能及帮一帮的。 拿上背包,一路小跑跟上了长天道长的脚步,长天道长步伐很快,但也会有意识等一等唐晓,等唐晓追上去之后,他再加快步伐往前走,两边有些扫地的道童看见他都纷纷往两边退让,这种重视礼教的举动,让唐晓仿佛有一种置身于古代王权电视剧中的错觉。 跟着长天道长绕过好几座院子,来到最深的一处,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咣咣乱撞的声音,唐晓目光很快锁定在院子东南方的一个房间,因为那间房的气场很是不同,仿佛紫气缭绕,又仿佛黑雾罩顶,再加上从房间里传出来那种咣咣砸大墙的声音,怎么看怎么诡异。 门外守着几个太辰观的弟子,正扎马步做法加固房间门窗外贴的禁制符,唐晓认识那种禁制符,是金光咒的一种,专门用来镇邪去恶,不禁怀疑,难道太辰观后院房间里关了个妖怪? 长天道长来了之后,几个弟子就退到一边,长天道长对着房门打出一个三清咒,房里的声响暂时安定,长天道长对唐晓招手让她随他入内。 唐晓一边在心里暗自期盼房里不要有鬼,她最怕鬼了,万一到时候控制不住,神志不清把太辰观给拆了,那外公不得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啊。 忐忑的跟着进去,只见房里并没有唐晓想象中的恐怖鬼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一个苍白俊美,满身邪气的年轻人。 8.第 8 章 第八章 唐晓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第一眼看到那个年轻人的感觉,功德无量,阴煞缠身。 这是唐晓见过身上功德最旺的人,如果说寻常好人的功德值是一百点,那这个人至少是一万点。这样的功德值,一般不会出现在普通人身上,唐晓没见过神仙,不知道神仙是什么段位,但她想,神仙的功德值应该不能少于这人吧。 可与他身上功德值同样惊人的还有他身上那股仿佛生命烙印的阴煞之气。 照常理说有这样巅峰功德值的人肯定是百毒不侵,无论走多夜的路都绝对不可能见鬼的那种,普通阴邪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功德值都要被阴煞吞噬了。 诡异,太诡异了。 怪不得长天道长要用禁制符来困住他了。 那年轻人半跪在地上,扶着手边的太师椅,呼吸短促,额前沁出的冷汗打湿黑发,猛抬眼那一瞬间,眼神如寒夜刀光般森冷,眼角红煞,俊美的五官都染上了浓郁到化不开的邪气。 “这是犬子,姑娘看出什么了?”长天道长带着唐晓走到那年轻人身前三米外就不走了,唐晓这才发现,这屋子除了外面的禁制符,里面居然布满金光咒,至少三十六重。 唐晓本来想说没见过这么邪的,可一想,这是人家儿子,于是迂回婉转问了句: “他这修的是……什么道?” 虽然都是修炼,但有人修人道,有人修仙道,有人修的…… “鬼道。” 果然,修道之人修鬼道,所以这年轻人才像半仙半鬼,约莫是修炼到了劫点吧。就是练武功的人常说的——走火入魔。 “所以道长喊我来是想让我做什么吗?” 唐晓觉得他总不会是无缘无故把她喊过来看看他儿子长的好看吧。 “是。”长天道长不客气的点头:“犬子自小天资不错,奈何修了自凶鬼道,一年前在外镇邪时受到重创,三魂七魄丢了大半,只剩一魂一魄勉强保性命回来,回来后就昏迷不醒,说实话,我以为他这辈子都醒不过来,可直到前几天他突然转醒,醒来就变成这模样,六亲不认,戾气深重,难以化解。” “气运符箓册丢失二十年,师兄当年也是为了心爱之人铤而走险,这件事师门通晓,其实没有人真的怪他,这么多年他为此隐姓埋名委实辛苦,然而气运符虽然可以逆天改命,但却绝非易事,他的夫人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他学会的那一天,先前瞧见你心中有一道天生灵光,自然学什么都比旁人快些,能够学会已失传几十年的气运符箓便是姻缘造化,而犬子在这个时候醒来,能遇见你,也是他的姻缘造化。” 长天道长长篇大论说了很多,甚至还跟唐晓交代了一些当年外公偷盗气运符箓册的缘由。 气运符箓能逆天改命,也能化劫清煞,甚至还能借阴曹功德加身,也就是说,如果本人福德功德不够的话,气运符箓可以强行与阴曹借功德,也就是那些已经去世之人的无主功德,那些功德无人认领,借出来给活人续命,改命,不过,跟阴曹借出来的这些功德将来都是要还的。只不过每个人还的方式不一样。 有的人用命抵扣,有些人用后来的行善功德抵扣,还有些既没命,又没功德的,就只能用下十八层地狱,刀山油锅,割肉挖心的方式抵扣了。 “道长,你是想借阴曹功德替他化劫?”唐晓问。 长天道长郑重点头。 这年轻人身上虽功德值逆天,然而却被阴煞压制,用不得,要想给他化煞,确实需要借助外力。 “我知道这方法,但却没有用过。也不知能不能成。” 通幽化煞,借阴曹功德,这么逆天的事情,唐晓知道,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去做。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么做了,施咒者本身会有什么影响。 可是今天,太辰观的道长开口,这道长还是她外公的师弟,她学的这技能是她外公当年偷出去的,所以不管怎么说,唐晓都要硬着头皮上,跟长天道长说这话,不过是怕自己学艺不精,起不了作用。 “你尽管一试,他已经这样,算是死马当活马医,我在这里给你护法。切记一切以自身为重。” 气运符箓能逆天改命,通幽化煞,借阴曹功德,这些都是听说,太辰观几十年来都没一人悟出,所以这些内容的真实性也就无从考证,但如今,眼看着儿子命在弦上,为人父母总不能坐视不理,能试的都要试试。 唐晓走入金光咒中,在那年轻人对面一米外盘腿坐下,在他那双森冷血煞般的目光注视下,无数道金色的光圈自她周身散开,形成耀眼的光波,那些光波慢慢分解,成了一道道手掌大小的字符,一排排,一行行,一圈圈,密密麻麻的排列在唐晓周围不断旋转,然后越转越快,光圈越转越大,大到把整个金光咒密布的范围全都覆盖掉了。 长天道长被推到圈外,因为眼前光芒太耀眼,他只能抬手稍微挡光,道袍被屋内无端的风吹的猎猎作响,他想奋力上前,然而却怎么都踏不进那金光耀眼的光圈。 心里暗自咋舌,没想到恩茂师兄的外孙女,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居然有如此强大的道力,不知是她本身的道法,还是气运符箓的加持,已经强大到外人想靠近都靠近不了的地步。 然而事实上,身在光圈中的唐晓也很无奈,因为从她刚施咒那会儿还行,勉强能控制住,对面的年轻人煞气虽重,还不至于伤害到她,可越到后来,她通到幽冥借功德开始,一切发展就不对了。 按照道理说,一般这种借功德的行为,是由施咒人主导,也就是说,怎么借功德,借多少功德,全都由施咒者说了算,然而现在的发展趋势是,唐晓就好像成了个媒介,一旦通幽之后,好像就再也没有她说话的份了。 源源不断的阴曹功德被吸纳而出,强势的尽数归于一处,唐晓想阻止,甚至想停止术法,可她身子连动都动不了。只能暗自着急,心想这下完蛋了,出师未捷身先死,惹了个不该惹的魔物,她甚至还没开始用气运符箓赚钱修功德,自己的功德就被掠夺的一干二净,如果只是被夺功德也就算了,以她为媒介,从阴曹借出来的功德,最终被运用在魔物身上,也不知道她自己将受到什么样的反噬惩罚,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问题。 事情就像是脱缰的野狗,拉都拉不住。 唐晓眼看着那些由阴曹功德化作的金光,源源不断打入她对面的那个年轻人天灵盖,然而这些金光功德并没有把他周身的阴煞气消除,反而看起来更加醇厚了。 镀过金的煞气,会是什么样的煞气? 唐晓现在已经完全没办法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快要虚脱了般,眼皮子越来越重,最后看到的一幕是那原本病恹恹的年轻人,满身黑煞之气,在金光功德普照的光圈中缓缓站起,向她走来。 9.第 9 章 第九章 唐晓没想到,自己清清醒醒的去太辰观,确实糊里糊涂回来的。再睁开双眼,看到的竟然是自己古色古香的房间。 刚从床上坐起来,王欣丽就端着一杯热水推门进来,唐晓看见她,更糊涂了。 “唐主任,你醒啦。”王欣丽高兴的飞扑过来。 把手里的水递给唐晓,唐晓低头看了看水,又抬头看她,问:“我怎么回来的?” 她现在脑子一团浆糊,丝毫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太辰观出来的,幸好王欣丽接下来的话给她解惑了。 “是一个很帅很帅的帅哥送你回来的。” 唐晓脑中闪过一张苍白邪气的脸,猛地一惊:“他人呢?” “刚走。”王欣丽莫名指了指门外,心里感慨这个唐主任身边居然有那么帅的优质帅哥,要不是她已经有陈一峰了,肯定要厚着脸皮上去要人家的联系方式。 唐晓从床上下来,追到门外,想问一问究竟怎么回事,她给长天道长的儿子借功德,可后来事态却控制不住了,她看见那些从阴曹借出来的功德全都入了那年轻人的身,然后就晕倒了,可晕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她作为施咒者,到底跟阴曹借了多少功德?负债几何?要不要她还?要怎么还? 好多好多问题要问他。 可唐晓追到院子里一看,根本看不见那人踪影,王欣丽出来指了指她院子一角的小土地庙:“他把你送回来之后,就在院子里逛了逛,还在那儿上了一炷香,然后就走了。走之前让我去倒热水,说你马上就要醒了。这不,我热水刚倒过来,你就真的醒了。” 唐晓一边听王欣丽说话,一边走到土地庙前,蹲下身子往里看了看,土地公公香炉里确实插着刚点燃不久的三支香。 “唐主任,你这宅子真心大啊。旧虽旧点,可看着就有底蕴。这里长久不住人,还有传言说这里闹鬼,从外面看起来阴森森的,但实际进来看,倒是意外敞亮呢。” 王欣丽在唐晓耳旁喋喋不休,唐晓扶额:“他走之前,没再说什么吗?” “有。”王欣丽大喘气:“他说还会来找你的。” 唐晓:…… *** 太辰观一事太诡异,唐晓至今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根据王欣丽的描述,那个送她回来的帅哥肯定就是长天道长的儿子,他既然已经能够送她回来,说明他已经没事了。 长天道长拜托她做的事情她也做了,书也还了,外公的遗愿就此完成。至于那记忆中的诡异画面,其实唐晓一直搞不清楚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拟幻境,反正就算有什么问题,太辰观那么多道长,那么多弟子,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日子还要照常过下去。 居委会的工作不复杂,就是有点繁琐,不时要走访走访困难民户,照看照看孤寡老人,去去福利院什么的,居委会里的正式员工就三个,唐晓,王欣丽和陈一峰。 陈一峰请了半个月的假,居委会的事情自然就落在唐晓和王欣丽身上,两人早出晚归,走访了好多天以后,终于等到陈一峰销假回来。 给她们都带了泰国特产回来,然而王欣丽却表示生理性抗拒,都不愿意伸手接过陈一峰手里的袋子: “你真不怕死,还敢带特产回来?” 那个缠着他的女鬼,说白了就是陈一峰在泰国乱买东西招回来的,好不容易才送走,别又招来什么。 陈一峰无奈,自己把袋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包包的榴莲干,菠萝蜜干,王欣丽才松了口气。 陈一峰又拿了一份亲自给唐晓送过来,唐晓谢过后,陈一峰就把泰国的事情跟她又汇报了一遍。 “不管怎么说,这回多亏了唐主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唐主任务必收下。” 唐晓发现陈一峰给自己的特产袋上面多了一个厚厚的红包,红包里是什么,不言而喻。唐晓往王欣丽看去一眼,只见她正拆了一包榴莲干吃,见唐晓看她,对唐晓甜甜一笑,显然陈一峰这么客气,肯定是受到了女朋友的鼓舞。 唐晓确实需要钱,就没有跟陈一峰客气,把红包起来放到一侧抽屉里去。 没想到唐晓收了红包以后,陈一峰还站在她办公桌外不走,看着唐晓欲言又止,唐晓对他扬眉询问,他才拉了把椅子在唐晓对面坐下,说出原因。 “还有件事……就是我那个朋友大刘,你记得的吧,这回跟我一起去泰国的那个。” 唐晓想了想,点头:“记得。跟女朋友吵架那个嘛。” “对对对,就他。”陈一峰伸手掩住唇,一副要跟唐晓说悄悄话的样子,王欣丽也凑过来听,陈一峰神神秘秘的说: “他舅舅是艾米电子的老总,我们从飞机上下来之后,他接到他妈妈电话,说他舅舅家出事儿了。那档子事儿……” 王欣丽口无遮拦: “哪档子?他舅又找小三儿了吗?” 陈一峰白了她一眼:“什么跟什么呀!不是找小三儿。”顿了顿气,压低声音道:“是疑似见鬼。” 王欣丽和唐晓对望一眼:“什么叫……疑似?” “因为不确定啊。就是他舅舅怀疑他舅妈中邪了。说她一开始的时候,会无缘无故突然叫一声,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半夜,这种情况维持了大概两个月,最近这种情况有所好转,可有发生其他情况,说她晚上经常一个人在浴室里哼哼唱唱,对着镜子浓妆艳抹,还喜欢穿那种特别暴露的衣服。” 陈一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对唐晓说了出来,唐晓还没发表什么意见,王欣丽就忍不住从旁猜测: “我也没听出来有什么见鬼的事儿啊。会不会是他舅妈在外面有情况?”又是浓妆艳抹,又是改变形象的,不是感情受挫,就是有了第二春啊。 “不是!你听我把话说完。”陈一峰似乎还有隐情: “要光是这样也就算了。我刚才只说到了第二阶段,还有第三阶段呢。现在她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会在桌子上多摆一副碗筷,吃完了饭就到房间里喝茶唱昆曲,还经常大半夜不开灯,穿很奇怪的昆曲戏服上下楼梯甩水袖,家里佣人撞见了好几回,吓走好几个人了。” 这情况确实有点诡异,唐晓问:“那他舅妈平时就喜欢唱昆曲吗?” “哪儿啊。他舅妈今年二十七,爱好是泡吧和摇滚,再不济也听爵士乐什么的,对昆曲这种传统艺术一点兴趣都没有。” 王欣丽听到这里才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脑中想象着一个爱好摇滚的现代女人,深更半夜在房子里唱昆曲儿,安静的房子里都是那种咿咿呀呀的回声,怎么想怎么渗人。 “所以才说这事儿邪了。”陈一峰交代好情况,又对唐晓说: “唐主任,你上回救了我,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大刘就托我来问问你,能不能跟他去他舅舅家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要是真有什么,你顺手给收了,大刘可比我大方多了,绝不会亏待唐主任你的。” 唐晓有点心动,可心有余力不足。上回是没办法,赶鸭子上架,女鬼就骑在陈一峰肩上,她想装不看见都难,所以才硬着头皮上的,也亏了这女鬼不是土生土长的,跟她的本体距离太远,鬼力大减,才给唐晓轻易制服。 可要是土生土长的厉鬼,唐晓还真没把握。 正犹豫的时候,听见居委会门外有人喊道: “请问,唐主任在吗?” 唐晓来到仙霞社区以后,还没有谁主动上门找过她,听见后赶紧站起来,对陈一峰说了句:“待会儿再说。” 然后就迎了出去,以为是居民,没想到是越青道长和其他两个太辰观的弟子,给唐晓带了些礼品,唐晓有点意外,请他们到里面坐。 越青道长是受长天道长的嘱托,来谢她救人一事的。 “思阳师弟是师叔的独子,自小与我们一同在山上长大,师兄弟里数他天分最高,谁知道一年前他受重伤回来后就昏迷不醒,可把师叔给急坏了,好不容易醒过来又差点出问题。幸好唐主任及时出现,力挽狂澜。” 上回唐晓在太辰观救的那个年轻人,就是长天道长倪长天的儿子倪思阳。 “哦,别客气,他现在怎么样了?” 提起他,唐晓就觉得不自在,有种莫名未知的恐惧,他肆无忌惮吸取功德的画面实在太诡异了。 “托福,一切都挺好的。不仅恢复如初,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么多功德借到他身上,可不就是比从前有过之无不及吗? 唐晓不知道要不要把那天她看到的景象告诉太辰观的人知道,倪思阳身上的气场不太对。 “越青道长,其实那天……” 唐晓刚一开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那天多谢小唐主任舍命相救,思阳在此,感激不尽。” 唐晓回头,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英挺帅气的年轻人,四肢修长,身量颇高,穿着白衬衫休闲裤,与第一次见面时的颓废邪性相比,这回他换了个更为利索的发型,他皮肤白,天然带点褐的发色使他看着不像个道长,反而像个刚从大学校园走出来的温润师兄,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笑意,冬日暖阳般叫人无法拒绝。 10.第 10 章 第十章 倪思阳来到唐晓面前,对看着他发愣的唐晓加深了笑容。 唐晓在他的目光中眨了眨眼,果断恢复自然:“倪道长客气。” 一旁越青道长听唐晓这么说,突然跟旁边的弟子笑了起来,唐晓不解,越青道长赶忙澄清: “思阳不是道长,他和师叔都是居士。小唐主任别这么叫他。” 越青道长他们又留了一会儿,然后就起身告辞,倪思阳倒是不急着走,越青道长他们离开之后,他干脆坐到唐晓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去了,目光灼灼,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似的,可就是一言不发,让唐晓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一峰见状,对王欣丽递去一抹询问的目光,王欣丽凑到陈一峰耳旁小声嘀咕了一句,陈一峰就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唐主任,怪不得你火眼晶晶,法力高超,你跟太辰观的道长们都认识啊。” 陈一峰越来越觉得这个新来的主任神秘了。 “所以大刘舅舅家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依我说,你跟我去看看,看了之后再决定。人家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唐晓对这个用佛家典故来劝她的陈一峰很无语,仔细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唐晓觉得大刘舅舅这件事,还是不接的好,别到时候鬼没抓到,却把自己吓个半死。 “我觉得你还是让他……” 唐晓‘另请高明’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旁的倪思阳截过话头: “万般皆是缘,修道者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小唐主任古道热肠,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倪思阳的话把唐晓噎了一下,陈一峰闻言立刻欢呼转身,拿起手机就给大刘打电话去了,唐晓对这个自作主张的年轻男人怒目瞪去,心里琢磨着他到底几个意思。 只见他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把身子靠在旋转椅子上对唐晓摊手。 唐晓将他从头看到脚,周身邪气已经完全被收敛下去,看不出任何异样。这样的他,让唐晓都不禁怀疑那天自己看到的只是幻觉。 “倪居士,越青道长他们都已经回去了,你还不回吗?”唐晓问倪思阳,言下之意就是下逐客令。 而倪思阳却像是没听懂似的,煞有其事摇头: “他们回去有功课要做,我没有。” 他边说话,边撑着头,一眼不错的继续盯着唐晓,仿佛对她很有兴趣的样子。 唐晓自问长相不是那种可以让人一见钟情的类型,最多算是秀气,身材也不勾魂,倪思阳这副表情看她,让唐晓都不自在起来。 陈一峰的办事效率没有体现在他的工作上,而是体现在生活琐事中。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和大刘在电话里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大刘那边似乎真的很急,要求现在就去。 唐晓连连摇手,指了指办公桌前堆积如山的资料,表示现在走不开,然而,陈一峰挂了电话之后对唐晓惊恐无奈的说: “现在不去恐怕都不行了,已经是第四阶段了。” 大刘舅妈的情况,已经从半夜唱曲儿直接转变成了正式中邪,把来看她的亲妈那手指都给咬断了。 厉鬼作乱是一个等级,厉鬼伤人就又上升一个等级了。 唐晓光是听着就忍不住打摆子,内心是竭力拒绝的,可最后,还是没有拗的过陈一峰他们的请求,心情忐忑的背上家伙事儿,跟他去见大刘了。 唐晓坐在车上,往旁边的人看去一眼,倪思阳泰山不动般坐在那儿,双手抱胸,目视前方。 唐晓终于忍不住用千里传音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 倪思阳是长天道长的儿子,自小道观长大,据说道法天分极高,所以唐晓一点都不担心他不会千里传音的小术法,这种术法倒也不是真的能传音千里之外,是根据修道者的各自能力不同,发挥的距离也不尽相同,但不管怎么样,在一个车里,就算道法再低微,只要会就肯定能听见。 ‘自然是想帮你了。’ 果然没一会儿,唐晓就听到回音。 ‘我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唐晓实在有点无语: ‘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 ‘不然呢?难道你更愿意我以身相许?’ 唐晓被噎到了,表情管理顿时失控,一脸嫌弃的样子让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一峰都看出来异样。 “怎么了吗?” 刚才上车的时候还好好地,车上也没说什么呀。 唐晓干咳一声,摇了摇头,把一口气硬生生的憋下,对陈一峰挤出个笑容:“没什么。” 说完就把目光移到车外,不再跟旁边的人说话,她怕继续说下去,自己没被厉鬼吓死,就被他给气死了。 大刘亲自开车把他们带到了他舅舅家,位于仙霞区蟠龙湾的湖景别墅,这里虽不是市区,但房价也高的惊人,不过只要环境好,再高的价格都有人买。 别墅的大门被敲开,一个惊魂未定的佣人探出头,认出来人身份才把门大开,请他们进去。 “张妈,我舅舅呢?”大刘问那个开门的佣人。 只见她指了指楼上:“先生请了几个道长回来,正在楼上做法呢。” 正说着话,大刘的舅舅李松林从二楼下来,手里端着个碗,碗里还有没烧干净的符纸,水和纸灰混合,只见他边走边蘸水往地上墙上弹,口中还念念有词的,什么百邪避让,百毒不侵云云。 大刘喊了一声,李松林就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把符水交给张妈,他把大刘他们带到了院子里。 这才说话: “这时候你来干什么?不是添乱吗?” “我这不是担心嘛。对了,这是我电话里跟你提过的唐主任,厉害着呢,一峰前阵子被鬼缠身,就是她给赶走的,我们全都亲眼所见,肯定比你随便请的那些不知道来历的江湖骗子厉害。” 大刘知道他舅舅病急乱投医,这两天四处在找人驱邪,一波又一波的上门来,可没一个能行的,不是毫无作用,就是被吓跑。 “这回的好像有点能耐。”大刘舅舅一边说,目光一边往倪思阳身上撇去。 在他们这群人中,倪思阳的仙人气质,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唐晓的形象气质虽然也可以,但毕竟是姑娘家,一般人不会想到她一个姑娘会做这行当,下意识就忽略了。 刚说着话,就听见二楼传来一阵叫骂: “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滚,别碰我!谁敢碰我,我报警信不信?滚滚滚——” 李松阳听见这声音,面上一惊,赶忙返身回去,唐晓他们自然也跟了进去,就看见几个穿戴着法事袍的道友们,被一个二十几岁的漂亮女人赶下楼,漂亮女人很凶悍,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然而眉心一道深红的印子出卖了她。 这就是大刘的舅妈,李松阳的现任小妻子安瑾。 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安瑾穿着一身正常的睡衣从楼上下来,像个正常人一样推拒着挡在她面前的人,丝毫不像中了邪的样子,道士们不明所以,放下手里的符和法器面面相觑,可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她突然变脸,表情狰狞的扑向那个离她最近的道士,掐着那人脖子,抵在一旁楼梯扶手上。 周围的道士对此变故大惊失色,有两个胆小的直接转身就跑,剩下两个有点胆色的赶忙上去救人。 安瑾嘴里发出那种野兽般的低吼,俯下身,一口咬在那个被她扼住脖子的小道士肩膀上,小道士吓得凄惨嚎叫,两个救人的道士一个拿出一张符咒,口中念念有词,另一个则从身上抽出两根红色的筷子,道士的符咒趁乱贴在安瑾身上,让她稍稍暂停了咬人的动作,那个拿筷子的道士就扑上去夹住她的中指。 被夹住手指的安瑾突然惨叫一声,身子猛地一晃,双脚一软,跌坐在楼梯上举着手指哀嚎: “疼,疼,疼!放开放开!” 但有了第一次的失误,道士怎么可能再轻易放开她,夹着手指的力道只增不减,安瑾疼的眼泪都出来了,看到楼梯下面的李松林,果断求救: “老李,老李,你让他们住手,我手指要断了!真的要断了!” 李松林这几天被吓坏了,也是六神无主,不知道现在是帮她还是不帮她。 安瑾的母亲去医院包扎伤口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自己女儿被几个道士按在那里夹手指,顿时心疼不已,安瑾看见母亲像是看见了救星,大喊出声: “妈!妈!救我!快救我啊!” “哎哟,好了好了。快,快把她放开。”虽然被咬了一口,可怎么说也是自己女儿,看不得她难受痛苦。 安瑾被她母亲抱在怀里,手指上的筷子自然也夹不成了,安母用没缠绷带的另一只手扶着女儿下楼,坐到了沙发上,那两个道士仍严阵以待的看着安瑾,安瑾像个受了惊的孩子,躲在安母身后。 “两位大师,这就收了吗?”李松林上前对两个道长问。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还在她身上。要是不趁这个时机打出来,等到了阴时阴刻,就更难收了。”其中一个道长不耐的收起桃木剑,邪祟有人护着,他也没办法。 李松林看向沙发上的岳母和妻子,妻子和他年纪相差近一半,岳母跟她倒是年纪差不多,见李松林和那些道长在说什么‘打’,急了: “你们到底有没有本事,我女儿就是神经衰弱,你们非要说是鬼附身,抓了半天也没见你们抓出个什么来。现在还要喊打喊杀的,这么下去,好好的人都要给你们弄疯了。李松林,还是赶紧把小瑾送医院去吧。让医生再给她查查。肯定是哪里神经错乱了。” 安母虽然给女儿咬了,但她还是不肯相信女儿是被鬼附身了。 “医院送过了,怎么查都没问题。你现在看她挺正常,可你没看见她深更半夜穿戏服唱曲儿的样子,你看了就知道怕了。还有刚才,她还掐人家脖子呢。” 李松林也是头疼,这个妻子是他离婚后再娶的,是个舞蹈老师,温柔体贴,本来一切都挺好的,可偏偏又遇上这种事情。 安母听见‘穿戏服唱曲’的字时,表情略微一窒,转过头看躲在她身后的女儿,原本埋头躲在她背后的女儿忽然抬头,眉心一点煞红带着森冷鬼气,安瑾对母亲冷冷的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嘴里发出‘咕咕咔咔’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关了一只鸡,这种诡异神情饶是在自己女儿脸上,安母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只冰凉的手从安母背后探出,眼看就要掐上她的脖子,谁知旁边突然窜出来个人影,把她直接从安瑾面前撞开了。 唐晓身后被人重重推了一把,一个脚步没站稳整个人就冲了出去,撞走了安母,趴在了鬼附身的安瑾前面,唐晓都没来的及回过神,就感觉背后有一股寒气来袭,说时迟那时快,唐晓一个翻身,从茶几上滚了一圈掉在地上,狼狈极了。 两个道长开始布阵,虽然两人阵营不同,但在这关键时刻都有志一同的选择了联手作战。 唐晓从地上爬起来,终于想起来推自己的罪魁祸首,愤愤看向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倪思阳,见唐晓瞪过来的目光,倪思阳摊手耸肩,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还恶劣兮兮的对唐晓勾唇一笑,顺便卖了个萌。 卖你妹的萌! 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唐晓简直想扑上去撕了他那张牲畜无害的脸。 两个道长联手,终于用一张泰山符压在了鬼附身的安瑾头顶,把她暂时镇压下去,可没镇压两分钟,泰山符就被一团殷红的烈火烧成灰烬,没了泰山符镇压,安瑾脱身的同时也鬼气大涨,简直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似的,五官挤压的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样貌,喉咙里依旧是咔咔咔的声音,只见她从沙发上站起,用绝对不是人类的行走方式——四肢点地,关节扭曲的往前爬行。 此情此景,把在场所有人都给吓住了,尤其是唐晓,安瑾开始变身她就腿软了,颤颤抖抖的从背包里摸出拷鬼杖,那个贴泰山符的道士看见唐晓手中的拷鬼杖才明白,她也是同道中人,好心劝道: “小姑娘家就不要掺和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唐晓欲哭无泪,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来的。 “孙大师,你从左边包抄,我走右路,这种尸身厉鬼,左右视线都不太灵活,我们从她背后进攻。” 这两个道长,一个是灵威观的孙道长,一个是福安观的罗道长,两人都是正经出家有证件的道长,在道门中还算是有点名望,虽然不是师承一脉,但这回遇见大凶尸身厉鬼附身,仅凭一人之力,定难降伏,联手是最好的办法,最多降伏之后,酬金对半分就是。 正教育唐晓的罗道长听到孙道长的话,立刻响应,从左右包抄,跟恶鬼缠斗,然而他们都没想到,这恶鬼居然比看起来的还要难对付。 两人合力一击,却仍然抵挡不过,被两只鬼手掐住脖子,从客厅一边甩飞到另一边,罗大师甚至把李家放在楼梯门口的两只大青花瓷瓶都给撞碎了,当场吐血,可见伤的不轻。 孙大师和罗大师从地上爬起来,对众人挥手提醒: “快跑,快跑。” 众人这才醒悟,一个个的赶忙转身往门口跑去,可谁知跑到门边,无论怎么拉门锁,门都岿然不动,一道寻常的木门,此时竟好像变成了一道无坚不摧的铁门。 唐晓因为腿软,所以走的最慢,现在一回头,就她离变异后的安瑾最近,看着那张被扭曲到青筋暴露的脸,眼珠子不住向上翻,生气越来越弱,再这样被附身下去,这个女人就算不被吸光生气,也会被自己扭曲的身体给憋死的。 唐晓把拷鬼杖举到身前,努力保持镇定,但手脚都忍不住在发抖。 一道黄符从她旁边递过来,唐晓转头看了一眼,耳旁悦耳冷静的声音跟周围紧迫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异常能安定心神。 “附身的不是本体,你的拷鬼杖打不出她身体里的魂。用安魂符吧。刚用你包里的朱砂画了一张。” 倪思阳把安魂符送到唐晓手上,唐晓瞥了一眼旁边地上散落的朱砂符纸,对倪思阳片刻就能画出安魂符一事相当震惊,一般的符咒唐晓也能画,但是像这种安魂符,她至少要画两个小时以上,这还是她有灵光的情况下,天资一般的,可能画几个月都未必能画出来。 太辰观的人说倪思阳天分极高,看来不是空口无凭的话,而且唐晓上回听说,倪思阳修的就是鬼道。 收起拷鬼杖,将安魂符夹在指尖,那恶鬼像是察觉到了唐晓这边的威胁,骤然加速往唐晓扑过来,迎面而来的风带着地狱的死气,唐晓被逼的往后退了一小步,觉得凭自己正常状态下的力量,就算有安魂符在手,都未必能压制这般邪祟。 她需要功德加持,只有功德加持下的安魂符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可她哪里来的功德? 混乱间,唐晓灵光一闪,驱动心中气运符箓,一只手两指夹着安魂符,另一只手抓住一旁站着的倪思阳,气运符在胸间运转,鬼气而至,灵符射出,直贴面门。 顿时,以唐晓和倪思阳为中心,一圈圈金光闪耀而出,气波震荡,荡涤心魂。 孙大师和罗大师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真没想到这个单薄的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强大的道力。 震荡消失之后,大家才看见安瑾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身体已经不再扭曲,安母率先跑过去,试探性的推了推女儿,李松林也是惊魂未定,迟迟不敢向前。 “这,这位大师本事好大啊。” 大刘扶着他起身,跟一旁陈一峰一起点头,这是他们第二次见识唐晓的本事,已经不算惊讶了。 李松林看着安母把昏迷过去的安瑾扶起来,走到唐晓面前,问道: “大师啊,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已经把恶鬼收了?” 唐晓还在为自己正常状态下打出这么厉害的安魂符震惊,她刚才只是临时借了一点倪思阳的功德加持,也是没想到,居然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力量。 倪思阳这厮的功德值,简直大到逆天啊。 “不算收,只是镇压住。这个附身的不是厉鬼本体,是召唤术。” 12.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所谓召唤术,就是以某种法术招来特定的魂魄,使其附身在特定的人身上,或报仇,或害人。 “怪不得交手时怎么都抓不到痕迹,但凡附身被攻击时总有不契合脱身的片刻,但她就没有。”孙大师的胳膊受伤了,跟罗大师两人互相处理伤口。 罗大师点头表示赞同,现在他可不认为这个小姑娘瞎凑热闹了。 唐晓问李松林:“李太太平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用召唤术的肯定是跟李太太有过节的,无缘无故人家不会下这么大的本钱吧。 李松林思虑后摇头:“她脾气还可以,不至于得罪谁吧。” “听说她前期发作的时候,是喜欢穿戏服唱昆曲是吗?她平时跟这些有接触?或者认识这方面的什么人吗?”唐晓目光看向了安母,安母果然神色一动。 李松林摇头表示不知:“她平时就不喜欢这种咿咿呀呀的唱腔,我偶尔听一回,她还生气呢。” 就因为妻子不喜欢这种腔调,所以当她深更半夜用空灵的声音唱出来的时候才更加恐怖。 安母神色异样,陈一峰看在眼里,问:“阿姨,你好像有话要说啊。” 陈一峰果断指出,所有人目光看向安母,安母眼睛飞快眨了两下,往李松林看了看,然后移开,正要摇头,就听唐晓说: “你女儿现在被人缠上了,你要隐瞒什么的话,不是帮她,是害她。” 安母神情复杂的拧眉,似乎在下什么决心似的,最终还是决定说出一切: “小瑾在跟李松林结婚前谈过一个男朋友,就是唱昆曲的。” 众人恍然一愣,大刘和李松林对望一眼,似乎在问舅舅知不知道这件事,李松林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晓。 “那他现在人呢?”唐晓问。 “死了。” 安母沉吟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那个时候小瑾……要和他分手,他不肯,当场从天桥上跳了下去,给路过的车撞死了。” 众人默。 事情仿佛开始有点眉目。 安瑾身上附的会不会就是她死去前男友的魂?一个偏执到丧失理智的人,死了之后定然怨气加身,这个时候再经有心人引导召唤,的确很容易变成厉鬼来纠缠他生前得不到的人。 根据安母提供的消息,李太太那个死去的前男友叫苏谦,跟李太太在大学里认识,后来李太太一个成了舞蹈老师,苏谦进了曲艺社,聚少离多,又没什么共同话题,感情很快出现裂缝,在一次争吵后,苏谦不想分手,以死相逼,最后真死了。 听起来是一个偏执狂自己把自己作死的故事,只是不禁让人疑惑,如果真如安母所说那般,两人是感情出现裂缝之后,才提的分手,那苏谦怎么会以死相逼至自己跳天桥呢?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条线索,李太太近来的反常是不是苏谦魂魄归来,还得进一步确认。 “可现在李太太身上的魂已经被安魂符给打走了,我们怎么确认?” 罗大师问。召唤术之所以棘手就是这里,被召唤来的恶鬼厉鬼,威力巨大,足以把人折腾死,可一旦遇到厉害的,鬼被打跑的同时,也同时断了追踪的路。 如果确认不了,他们别说找出幕后操纵的人了,就连附身问题都解决不了。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抓不到苏谦的魂魄,确实没办法问明情况。 下意识往旁边的倪思阳看去,倪思阳好整以暇,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收到唐晓目光,才开声对安母问: “苏谦的生辰八字你们知道吗?” 唐晓眼前一亮,立刻明白倪思阳的意思。 召唤术最难的就是请魂,第一次请的时候,需要进行很多方面的试探,排除,才能确定所请的正是自己要请的魂,说的通俗易懂点,就好像是无线连接网络,第一次需要设定密码,反复确认,之后只要输入固定数据就可以了,在召唤术中也一样,通常也是【寻魂】这部分最耗力气,但只要请过一回的魂,那就好办了,只要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只要会召唤术的人,谁都能请,并且操作非常简单。 性命攸关,尽管安母不太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从李太太口中问出了苏谦的生辰八字。 有了这些,他们就可以进行召唤了。 孙大师和罗大师自诩正派大师,不屑做这歪门邪道的召唤之术,没办法,只能唐晓亲自出马,天知道她一个怕鬼都怕的不行不行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招鬼。 李太太是厉鬼攻击的目标,所以是很好的诱饵,唐晓在李太太床周摆好请魂阵,自己坐在阵外,召唤术出,请魂阵启,房间里平地掀起一阵阴风,床上的李太太忽的爆睁双目,四肢僵直,房间里的气压瞬间跌到谷底。 床上被施了禁咒,因此被附身的李太太并不能起身,这也是唐晓之所以敢此时此刻靠近她的原因。 “苏谦?”唐晓问。 李太太喉咙里‘咔咔咔’的声响过后,发出一道男声:“是。” “你……为什么要害安瑾?” “因为她该死。她该死!” 男声听起来似乎有点破音,一会儿尖细似公鸡,一会儿粗犷似鸭公,总之非常难听。这种声音对于一个生前唱戏曲的人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当苏谦开声之后,他就显得越发暴躁,用李太太的身躯挣扎着身上的禁咒,表情十分痛苦。 苏谦用破哑的声音控诉安瑾的罪行,原来当年两人并不是因为感情破裂分手,而是安瑾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一个离了婚的富商,绞尽脑汁,用尽浑身解数终于让富商答应娶她,而苏谦的存在就是障碍,好巧不巧,那个时候她又怀了苏谦的孩子,她在富商面前精心营造出一种清纯可人的形象,决不能让苏谦破坏她的形象。 但苏谦是个死心眼,认定了她就是她,在得知安瑾有了自己孩子之后,更加不肯放手,安瑾为了甩掉他,明明孩子已经被打掉了,还用孩子做借口骗苏谦,说如果他能喝下一杯刚烧开的热水,她就不分手,这种脑残的要求,一般人搭理都懒得搭理,可要不怎么说苏谦死心眼呢,他真敢喝!一杯沸水毁了他的嗓子,也毁了他的人生,却没能让他挽回女朋友的心,他知道真相去找安瑾理论,没想到又被她好一番羞辱,还拿他的嗓子说事,气得苏谦想不开直接从天桥上跳了下去。 而苏谦死后,安瑾就再也没有任何阻碍,高高兴兴的做了别人的新娘,成了梦寐以求的富太太,所以苏谦要复仇,他要让安瑾拿命来赔。 背后的故事让所有人都唏嘘不已,一段看似美满的跨年恋,却隐藏着一段丧心病狂的往事。 唐晓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接下来的事情,冤有头债有主,于阳间而言,苏谦的死很难给安瑾定罪,但苏谦确实又是因为安瑾而死,所以,苏谦来报仇,似乎也是情理之中,但是人鬼有别,她们这些人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恶鬼害人,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房间里平地掀起一阵阴风,在这阴风的助力下,原本被禁锢在床铺上的李太太突然冲破了禁制,直挺挺的从床铺上立了起来,床周的招魂阵铃铛响个不停,所有人都感觉情况不太对。 李太太身体中突然冲出一团黑气,分兵几道,从各个方向攻击过来,唐晓硬着头皮祭出拷鬼杖,默念口诀,将拷鬼杖至于身前,勉强阻挡了几下那些气势凶猛,仿佛千军万马般奔腾而来的黑色雾气,苏谦那鸭公般凄厉的嗓音在整栋别墅里回旋。 几团黑雾合并成一团,像是憋了个大招,一大团就往唐晓冲过来,唐晓往后稍退一步,撞到倪思阳身上,唐晓没好气的吼道: “你别干看着,动手帮忙啊。” 倪思阳淡定自若的摊手:“病太久了,还没恢复,帮不了啊。” 你妹! 唐晓脑中正寻思着要不要再用倪思阳的功德加持一番,那团雾气却在她周身盘旋一阵后就像突然失去了主心骨,被什么东西无形打散了一般,原本杀气腾腾,可在接触到唐晓手中拷鬼杖时突然就烟消云散了,速度快到房间里还残留着他凄惨狂叫的余音。 唐晓整个人愣住了,连她也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好对付,她甚至还没出力啊。 “唐主任,你真是太厉害了。” 陈一峰蹲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放下抱住脑袋的手,就赶忙给唐晓比了个赞。 唐晓有些汗颜,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拿着拷鬼杖在那儿干笑。 楼下传来声响,是孙大师和罗大师从外面回来了。 他们刚才的分工是,唐晓招魂,两位大师出去追寻根源,也就是那个率先用召唤术把苏谦召唤回来做厉鬼的根源。 苏谦的魂魄就是魂引,通过他的生辰八字可以把他召唤过来,也可以通过召唤时的轨迹,找到那个控制他的人。 楼下似乎有呼和之声,看来孙大师和罗大师不负重任,抓到了源头。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召唤苏谦魂魄的是个无证道士,他说自己和安瑾无冤无仇,之所以会害人,是拿人钱财□□,并且报出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号码爆出来之后,大刘就震惊的看向一旁的舅舅。 “这号码是……” 大刘跟舅舅关系很好,是眼睁睁看着舅舅发迹的,他每年暑假都会到舅舅家来,因为他还有个表兄,舅舅不在家的时候,全都是舅妈照顾他,直到后来他上了初中高中,舅妈还经常做好吃的,打电话让他来拿,再后来,舅舅舅妈离婚了,这个号码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给他。 但无论如何,大刘绝对不会记错,这就是他舅妈的号码。 当他把电话主人的身份说出来之后,在场人都表示很意外,却又好像不那么意外。因为这似乎很贴切人们心中的猜想,一个富商跟糟糠之妻离婚另娶年轻漂亮的妻子,前妻虽然得到了孩子的抚养权和补偿款,但终究意难平。午夜梦回,越想越生气,于是就想到了这种害人的报复方式…… “以我对舅妈的了解,她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 大刘对那个跟舅舅同甘共苦的舅妈很有好感,印象中的她很温柔,很爱舅舅,只不过后来舅舅发迹了,她就变得疑神疑鬼,经常跟舅舅无理取闹的吵架,吵到后来,她自己都快要精神崩溃,毅然决然提出离婚,舅舅挽留再三也没能留住她,舅妈带着孩子和一些补偿款回了她的家乡,从此渺无音讯,两年前舅舅再婚的时候,堂兄倒是出席了,却没见舅妈的身影。 但不管舅妈对舅舅再婚是否有意见,大刘觉得她都不像是会用这种损阴德的方式害人的人。 然而事实又摆在眼前。 “舅舅,你也说句话,你相信舅妈是这样的人吗?”大刘问李松林。他之所以会这么问,因为舅舅即便离婚再娶,也从没有说过舅妈的一句坏话,毕竟两人相濡以沫几十年,双方都很了解对方的品行,舅舅肯定也不相信舅妈会做这样的事情。 李松林垂首一叹,说了句:“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李松林相信这件事是前妻所为。 “舅舅。”大刘提高声音,为李松林的话感到意外。 其他人都是这对甥舅请来抓鬼的,现在既然鬼已经抓到,幕后之人也找到,似乎没有他们什么事儿了,孙大师和罗大师率先起身,对李松林说: “李总,接下来约莫是你们的家事,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插手管,你看要不……我们先走。” 孙大师说完之后,李松林就反应过来,让他们稍稍等一会儿,他上楼去房间拿了几个厚厚的红包下来,分别交到了孙大师,罗大师和唐晓手里。 “几位大师辛苦了。这些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不敢再劳烦几位。” 一番寒暄,李松林亲自把他们送出门,连带大刘和陈一峰他们也一起送出来,大刘还想说点什么,谁知还没开口,大门就给关上了。 看着紧闭的大门,大刘又看看那个跟他们一起被赶出大门的招魂道士,总觉得情况还是不对,沉默片刻后,大刘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串熟悉的号码,响了几声以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女声。 大刘和电话那头的人聊了几句,大体是先问候,然后把这里的情况说了说,最后问电话那头的人,她有没有指使道士招魂害人,然而出乎大刘意外的是,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后,居然承认了,承认之后就把电话挂断。 “怎么说?”陈一峰从旁问。 大刘有点六神无主,半晌才呼出一口气:“她说……是她做的。” 刚才被李松林赶出来还觉得有点疑惑的人,这下也没什么说的了。剩下的确实就是家事了,社会上不乏这种前妻前夫挟私报复的新闻,这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孙大师和罗大师跟唐晓和倪思阳拱了拱手就相携离开。 陈一峰招呼唐晓他们上车,唐晓却一步三回头,往李家紧闭的大门上又看了好几眼。 回去的一路上,唐晓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晚上洗过澡后,坐在书桌前把背包里的红包取了出来,红包装了一万块钱,如果事情解决了,那这钱唐晓收下也就收下了,可她总感觉这回的事情不明不白,虽然看起来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幕后黑手也承认了自己做的事情,表面上看好像没什么事了,然而…… 唐晓越想越不对,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头发都没来的及擦干就出门了。 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往李家别墅去。 谁知刚下车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倪思阳站在树丛后头,冷然的目光盯着毫无灯火的李家别墅,若有所思。 唐晓走过去他就回头了,看见她好像并不感觉奇怪,反而一副早知道她会来的样子。 唐晓压低声音问他: “你也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倪思阳没说话,忽的眉心一动,伸手将唐晓拉到树丛后一起躲起来,唐晓给拉了个踉跄,差点撞进他怀里,刚要抱怨,就见倪思阳伸出他修长的食指抵在自己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用目光示意唐晓从树丛缝隙往外看。 唐晓不明所以,弯下腰透过缝隙,就看见李家别墅大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大刘的舅舅李松林。 唐晓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石英表,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李松林这个时候出门干什么?而且还不开车,穿的还是白天那身衣服,动作略显僵硬的径直往前走,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大半夜的,他去哪里?”唐晓自言自语问了一句。 “跟去看看就知道了。”倪思阳说完就率先跟上,唐晓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附近虽然是别墅区,但闹中取静,出了别墅区过一条马路就是商业街,晚上十点半对于城市中的年轻人来说,还只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所以商业街上依旧霓虹闪耀,相拥而走的小情侣比比皆是,倪思阳个子高长得帅,普通T恤穿在他身上都像模特走台步,天生的高冷脸,走在哪里都能赚足回头率。 唐晓跟他出现在商业街才两分钟,已经接收了不下三四个姑娘投来的惊艳目光,唐晓往旁边瞥了瞥,见他并无所觉,不禁感慨帅哥美女对这种程度的关注,想必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吧。 倪思阳这个人身上有着一大团唐晓解不开的谜团,说他有问题吧,可她又说不出有什么问题。可说他没问题吧,那天气运符的事情又好像全是问题。 两人跟在李松林身后,一直从商业街跟到了郊区,这一晚上走下来,唐晓的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早知道要走这么远,我就叫辆车跟着了。” 唐晓一边捶腿一边抱怨,开始只是跟上来看看李松林到底想去哪里,没想到他走了一条街又一条街,以为他快到的时候,他又转过下一条街,每每想放弃,却又不甘心,跟个被萝卜吊着走的驴子似的。 “你说他会不会故意带着我们兜圈子?” 如果李松林一开始就发现他们跟着,然后就带他们兜圈子绕路刷着玩儿?唐晓觉得好像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然而一旁走了几公里依旧气定神闲的倪小哥说话了。 “不会。” 倪思阳若有所思的时候真是惜字如金,高冷到天际。 不过他的意思唐晓倒是想明白了。 李松林又不傻,就算耍他们玩儿,也不会让自己走这么多路啊。而且还越走越荒凉。 唐晓四处张望一圈,周围野草杂生,连个人影都没有。 走在前面的李松林突然转过右边的杂草丛,两人加快脚步跟上去却不见他人影了。 正纳闷之际,唐晓看见一座水泥做的牌楼,牌楼上赫然三个大字——安息园,月光下有种别样的阴森诡异。 此时此刻,唐晓只觉得自己脑仁儿疼的都快要炸裂了。 她居然鬼迷心窍,深更半夜跟在一个老男人后面……走到了墓地!墓地!墓地! 14.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墓地这种神圣的地方,自从唐晓知道自己能见鬼之后,基本上就谢绝了。 哪怕是跟着外公做法事的时候,她也不会到墓地来,毕竟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白天很冷清,晚上很热闹的世界。 阴间黄金圈,鬼中gdp。 从安息园大门口开始,就有几个卖香烛纸钱的,人有人情,鬼也有鬼情,人买香烛是祭拜亡人,鬼买香烛是拜访串门,所以香烛摊位生意还挺好。 唐晓看到一个面色惨白的姑娘,手捧一束纸花从自己面前飘过,下意识往旁边唯一的活人靠了靠,一度要靠到倪小哥的身上,倪思阳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似乎透着疑惑。 唐晓想回去,很想很想,这地方太恐怖了,要是白天也就算了,大晚上的两个大活人来墓地,别说人觉得奇怪了,鬼也会觉得奇怪啊。 果然没走几步,他们身前就围上来几个脸色青白的大兄弟,瞪着阴沉沉的眼睛缓缓凑到他们面前,似乎想就近观看。 唐晓屏住呼吸,心脏快跳出来那种紧张感席卷全身,咬着唇瓣,欲哭无泪。 右肩被一只手搂过,唐晓只觉得浑身像是从凉水里走了一遭,打了个哆嗦的同时,身上像是多了一层蓝色的光晕,那些围着他们好奇观看的鬼兄弟们从她面前若无其事的走了。 唐晓看着离去的几只,僵着脖子看向旁边,倪思阳的手从唐晓肩膀上拿开,顺便附送她一个‘少见多怪’的冷眼,然后就径直往安息园里走去。 这人真是…… 唐晓硬着头皮追上去,说也奇怪,被倪思阳拍了一下肩膀,后来他们这两个大活人走在鬼来鬼往的安息园里,竟然一点骚乱都没有引起,鬼兄弟们看他们的眼神,就跟看同类是一样一样的。 唐晓努力调整心态,慢慢适应安息园里的鬼声鼎沸,要说这里比s市最热闹的商业街都要热闹,各种楼房比比皆是,人见面打招呼,鬼见面也打。能住在安息园里的,一般都是寿终正寝,受祭祀的鬼,没有游魂野鬼的戾气,看起来居然还有点其乐融融的感觉。 就跟人间的小区似的,只是他们住的房子,不是开发商开发的,而是各自子孙亲人烧的,有的气派,有的简单,但都有一个共同点——纸糊的。 因为唐晓听见路边上站着的两个大兄弟在讨论哪里的胶水比较好……一言激起千层浪,有些老鬼也赶过来凑热闹,把后世子孙骂了一通,都是什么‘才几年,就不记得给他烧纸钱’‘烧的纸钱越来越敷衍,越来越少’等等类似的抱怨。 唐晓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她以前见的要么是流离失所的游魂野鬼,要么是怨念十足的厉鬼,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寿终正寝的墓地群,所以并不知道原来鬼的世界也可以这么热闹接地气。 “这些鬼都不像是有怨气的,怎么也会滞留人间呢?”在唐晓的认知里,有执念才会滞留。 唐晓自顾自的问了一句,倒也没指望谁能回答,只是表示一下内心的疑惑。 谁料倪思阳居然给出了答案: “人间的出生率都跟不上死亡率,除非功德无量,其他的哪怕是寿终正寝,手续齐全,也得等至少二十年才能安排上。” 唐晓表示怀疑: “出生率跟不上死亡率,难道地府也到了老龄社会啊?” 倪思阳往她撇来一眼:“一代人最多一百年,上下五千年的鬼,轮的过来吗?” 额……无法反驳。 唐晓被噎住了,继而狐疑的扫向倪思阳:“你说起来头头是道,就跟你亲眼见过似的。” “好说,我修的是鬼道,若这些都不知道,我还修什么?” 倪思阳说着话,停下脚步,唐晓这才注意到她们已经走到了安息园最后面的围墙边,这里已经脱离了安息园的集中热闹,只有几座小破房子风中凌乱,应该是久久没人祭祀的。 唐晓目光所及,就看见他们跟了一路的李松林此时正跪在地上,身子紧紧贴着安息园的后墙,在这荒凉的背景中显得特别诡异。 “他在干什么啊?”唐晓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倪思阳眉头紧锁,冷冷吐出两个字:“换命。” 唐晓一愣:“跟谁换命?墙吗?” 唐晓天生的天眼,无论什么妖魔鬼怪她应该都能看见,可现在她除了看见李松林贴跪在墙,其他什么也没看见啊。 突然耳旁出现一道飘乎乎的声音:“那是个老鬼,尸骨被压在墙下面有一百多年了。” 唐晓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忽的扭头一看,正对上一个翻眼吐舌的吊死鬼,唐晓顿时吓得几乎要瘫倒在地上,身子完全靠在一旁倪思阳身上,倪思阳低头看了看她,眉头紧锁,似乎有点嫌弃,但紧急关头,唐晓也没空理会倪思阳高兴不高兴,嫌弃不嫌弃,她全副心神都放在那个吊死鬼身上,生怕他攻击自己。 只恨自己出来的急,没带拷鬼杖和驱鬼符。真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 “他是第几个?”倪思阳把竭力往自己身上靠的唐晓拉到另一边,对吊死鬼问。 “第三个了。”吊死鬼把眼睛往上翻了又翻,回答道。 倪思阳没有说话,唐晓大着胆子从他身后探出一点脑袋问:“你是说,这鬼之前已经害了两个人?” 吊死鬼没回答,旁边又飘来一个肌肉鬼,手里拿着纸做的杠铃练肌肉,脸色青白,眼底黑的像墨,好像对这件事也挺感兴趣: “不止两个,有四五个呢。我一直在这附近,都看着呢。” 肌肉鬼话音落下,吊死鬼就机械的把头转了个奇怪角度: “我怎么只看见两个?” 肌肉鬼冷笑一声:“你那眼珠子都要翻天上去了,看的着吗?” 吊死鬼似乎很受伤:“比你撞的七零八碎的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横死的。” “我横死怎么了,那也比你自杀的强多了。” 唐晓抱着倪思阳的胳膊,看着两个鬼吵架,努力保持镇定。 两只鬼在这边吵得热火朝天,把远处的一些鬼全都吸引过来了,一只只的往这儿飘,唐晓真想冲上去让那两只聒噪鬼赶紧闭嘴,周围的鬼围的越来越多,可见鬼和人一样,都喜欢看热闹。 鬼群中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 “那个人快不行了,得,又要多一邻居,还是个穷邻居。” 像这种被恶鬼换命的人,肯定没有丧葬活动,没有超度,没有纸扎,没有纸钱,孤魂野鬼一个,平时说不定还要去打他们秋风,可不就是穷邻居嘛。 倪思阳拧眉对唐晓说: “赶紧去阻止,再晚点就回天乏力了。” 唐晓十分抗拒:“你怎么不去。我怕。” 倪思阳耐着性子:“我法力没完全恢复,阻止不了。你赶紧的。” “可我也没带法器,就这么上去肉搏吗?”唐晓觉得今晚可能要歇菜。 犹豫的时候,她转头看了一圈,周围已经围了不下二十几只鬼,远处还有不少鬼正往这里赶来,她总不能请这些鬼帮忙吧…… 硬着头皮,掌心捏了个化煞诀,鼓起勇气往半个身子几乎都要陷进墙壁里的李松林走去。 可忽然安息园外传来一阵骚乱,路上鬼魂四处乱窜,唐晓回头看去,只见安息园里急急忙忙正跑来一群人,一群穿着道袍,手里拿着正规法器,穿着太辰观道袍的道长,鬼魂们见了太辰观的道长们都吓得不行。 而领着道长们前面跑的是个中年女人,瘦的皮包骨似的,眉眼五官带着风霜,略显老态,可见平时日子过得不太好的样子,她急急忙忙招呼道长们上前,看见半个人都快陷进墙壁的李松林,那女人赶紧跑过去拉人,口中喊道: “老李,老李你醒醒。老李,你别被骗了,快醒醒啊。各位大师,快过来帮忙啊。快点儿!” 七八个道长来了之后就看见倪思阳和唐晓也在场,带头的道长是太辰观济世堂的长老玄青道长,也顾不得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赶紧下令,带着其他道长一起把李松林围在中间,口中一起念起了起魂咒,七八个道士一起念起魂咒的效果很惊人,不一会儿就把躲在墙壁里的百年老鬼给逼了出来。 只见一道红光从墙壁中射出,一个周身被红光包围的老鬼钻了出来,竟然和李松林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却没有身子,五官也带着浓郁邪气,嘴唇黑紫,眉眼带煞,一甩头就是一股强大力量,把玄青道长他们全都掀翻在地,狰狞的看着那中年女人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你以为带这些人来我就会怕吗?哈哈哈哈,想救他,晚了!” 玄青道长从地上爬起来,拂尘甩起,桃木剑指向那人脸阴煞怒道:“你这恶鬼戕害多人性命,今日老道便要收了你!” 说完,玄青道长便盘腿坐地,九字真言咒自手上打出,两指捏符,催动桃木剑驱鬼,其余道士从旁护法,顿时漫天剑雨,围绕那人脸阴煞攻击,可那阴煞周身仿若铜墙铁壁,饶是再多剑气都无法伤他分毫,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长出了脖子,长出了手,手臂一挥,身边的红光把玄青道长施展出来的剑雨尽数打退。 “不好。” 倪思阳眉头紧蹙,看向大半个身子陷入墙体的李松林,从地上捡了一块大石,走过去把中年女人拉开,然后一下下的开始砸墙,中年女人开始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看他砸了两下以后才反应过来,也在地上捡了块大石,跟倪思阳一起砸。 15.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李松林被倪思阳和中年女人砸墙硬拖了出来,像是溺水的人被从水里拖出,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在憋死的边缘游荡过才知道空气的可贵。 这边李松林从墙壁中出来,那阴煞也察觉到不对,猛地掀起一阵飞沙走石的旋风,狂击在玄青道长他们身上,戾气太重,道长们不敌倒地,有几个修为浅的道长甚至还吐出了一点血。 阴煞从半空瞬间沉下,对李松林张开五指,掐住他脖子,李松林哪里挣脱的开,脸胀的通红,眼睛不住往上翻,俨然又是一副要死的模样。 那中年女人不顾自身安危扑上去救人:“你个恶鬼,放开老李!你已经得到的够多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阴煞另一只手也掐住了她,桀桀怪笑:“我得到的永远都不够。是他自己说的,我让他事业有成,赚很多钱,他就跟我分享他的命和他拥有的一切!现在我的承诺做到了,现在轮到他了。哈哈哈哈哈。” 说完这些,那阴煞却忽的放开了中年女人,她捂着脖子瘫坐在地咳嗽,只听那阴煞又道: “你是个好女人,我不杀你。等我取代了他,我还要你做我的妻子。他现在这个可没你好。哈哈哈哈。李松林,你该履行承诺了,去死吧——” 阴煞周身煞气越发浓烈起来,李松林的生命似乎被那阴煞一点点的吸食殆尽。 “以血为媒,点煞四方!”倪思阳从身上拿出黄符,咬破手指,以血画符,黄纸金光,血符殷红,几道灵符从他手中疾射而出,在那阴煞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悬空包围,符纸发力,四道金光以很缓慢的速度将那阴煞周围的血阵刺破。 符咒的力量和施咒者本身的力量成正比,唐晓看着眉头紧锁的倪思阳,想起来他说自己灵力没有恢复,所以他现在完全就是凭符咒在跟那百年阴煞对抗,这种方式损耗的是精神力,是很危险的。 唐晓虽然很害怕,但也绝不能见死不救,驱动气运符加持倪思阳的血符金光咒,顿时符纸的力量成倍成倍的增加,原本刺破阴煞血阵的速度渐渐加快,不一会儿就逼近阴煞本体,迫使他放开了李松林,没有完成换命的最后一步。 李松林被放开后,两腿发软,瘫倒在地上,中年女人赶紧爬过来扶住他,紧张的叫喊: “老李,老李,你坚持住,你坚持住啊。” 李松林看着抱着自己哭喊的女人,一时间意识有点模糊,分辨了好久才分辨出:“淑,淑芬。” 他的前妻叫宋淑芬,曾经和他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发妻。他不知道原来那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疑神疑鬼,不可理喻的模样…… 另一边,唐晓和倪思阳的血符金光咒把那阴煞困住,金光圈中,阴煞凄厉挣扎,发出来自地狱的声音,声音之利,震慑的四周飞沙走石,暴风狂沙,唐晓忍不住闭上眼睛,飞沙中根本睁不开,对一旁倪思阳喊道: “不行了,快困不住了。” 倪思阳也是苦苦支撑,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用血在半空重新画出一道无纸符,打在阴煞上,也只是多维持片刻,阴煞破符而出,变幻出他原本的样子。 他是一只专门蛊惑世人的恶鬼,被他蛊惑的世人皆将头颅系在他身,长入他的身体,至死方休,此时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拥有七八个头颅的畸形人,满身血债,隔着老远似乎都能闻见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腐尸气息。 这样子的恶鬼,别说是人了,就连安息园中的鬼也被吓到颤抖,各自躲回自家墓碑中,祈求不要殃及池鱼。玄青道长他们有心来救,却重伤难移。 百年阴煞化作八头恶鬼一步一步往倪思阳和唐晓逼近,倪思阳今晚耗费了太多血气,此时有点力不从心,唐晓更是没用至极,已经双腿发软,直接倒在地上,目光怔怔的盯着那往自己逼近的东西。 那恶心的模样让唐晓脑中回忆起了童年时所经历的恐怖画面,那食人鬼把活人撕了吃的画面就是她永远永远不要想起来的事。 四肢发麻,身体颤抖,感觉意识像变幻不停的电视频道,一会儿有一会儿无,眼前看到的景象也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那恶鬼不断往自己逼近,鼻尖腐尸的气息越来越重,唐晓感觉自己再也支撑不住,双目爆睁,原本晴朗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两声不大不小的惊雷。 一切妖魔鬼怪都怕雷声,包括那百年阴煞亦然,听见天空的雷声赶忙抬头看去。 只见天空并未乌云密布,依旧星空万里,安息园的鬼们也胆战心惊的看向天空,两声雷过后,归于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八头恶鬼来到唐晓面前,伸出比砂锅还大的鬼爪,眼看就要抓在唐晓低垂的头顶上。 忽的一声破空厉响,一道金光如流星般从天际射来,金光直插唐晓面前地面上,安息园的地面是硬水泥地,那金光愣是把硬水泥地上砸出一个窟窿,竟是一根满是符咒的棍子。 八头恶鬼盯着那棍子看了一眼,伸手就要去拿,谁知还没碰到那棍身,就被棍身的金光震开。 一直低头的唐晓维持低头的姿势,伸手按在了那金光棍身上,她的手和棍身接触的那一瞬间,只听见天际惊雷乍现,顿时一雷二闪,雷奔云谲,唐晓手里的棍子也沾染上了天上的雷电,缓缓起身,将手中带着雷电的拷鬼杖往那八脸懵逼的八头恶鬼身上打去,被打中的地方,光电带出刺啦啦刺啦啦的声音,八头恶鬼发出与刚才那气势逼人的凄厉叫喊完全不同风格的凄惨叫声,唐晓面无表情,瞬间高涨八米的气场,追着那恶鬼拷打,一下一下,毫不留情,那恶鬼的惨叫声听了简直都让人心疼。 然而,恶鬼的惨叫并没有勾起唐晓的同情心,反而高举拷鬼杖,引下一道天雷,狂跳而起,在八头恶鬼身上打下最后致命一击。 就这样,前一瞬间还日天日地的百年恶鬼,下一瞬间就被雷电打的烟消云散,甚至凄惨的叫声还没有完全消失。 这场变故是所有人和所有鬼都没有想到的。就是这么突然。就是这么强势。 人们面面相觑,鬼们大眼瞪小眼,然后有志一同的把目光聚焦到那个自带雷电属性的唐晓身上……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所有人里,似乎也就只有倪思阳没那么震惊,只见他从地上爬起来,把咬破的手指甩了甩,来到唐晓身旁,目光盯着她手中仍有微弱闪电缠绕的拷鬼杖上,心情复杂的一叹。 站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唐晓动弹一下,倪思阳伸手在她背上轻拍一下,刚才还如神兵天降般的唐晓,突然就直挺挺的往后倒去,好在倪思阳眼明手快,在她倒下之前快一步接住了她,要不然唐晓这一下非摔出脑震荡不可。 ************************************* 唐晓知道自己肯定又不正常了,自从小时候被厉鬼吓过,她就变得不正常了。 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古床之上,脑子里嗡嗡作响,昨天晚上在安息园发生的事情像放电影般历历在目,她迷迷糊糊间弄明白了这回的事情。 原来李松林十年前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跟妻子孩子过着普通的生活,但他不甘心,就听人说起通鬼的事情,说有些鬼神会接受人的供奉,然后帮人完成心愿,当时给他通鬼的人很灵,不过试了几下就真找到一个愿意接受他供奉然后帮他的鬼,那鬼上了通灵人的身,跟他达成了鬼助他发迹成功,他就跟鬼分享他的一切,包括生命。 当时李松林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日子照常过,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渐渐的他也就忘记了这件事,直到一年之后,他得了一个契机,让他赚到了第一桶金,从此之后人生就像是开挂了一样,生意越做越好,财富越积越多,而当初与鬼立誓的诺言早就被他抛诸脑后。 他身边首先有反应的就是他的原配妻子宋淑芬,她每天晚上都会被惊醒,然后就鬼神叨叨的总说有人摸她,到后来两人分房睡,情况也没有好转,甚至愈演愈烈,她把房子里挂满了驱鬼符,对每一个靠近李松林身边的人都是那副疑神疑鬼的样子,甚至还怀疑李松林找人害她。 李松林给她找了很多医院查都没查出什么所以然来,医生只说她是精神压力太大,后来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就协议离婚了,李松林在离婚之后两年之后跟安瑾结婚。 宋淑芬离婚是不想拖累李松林,她带着孩子离婚之后,就一直在找缠着自己的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知道原来那鬼缠着的不是她,而是李松林,她辗转得知李松林现任妻子的恶劣人品,就想着利用安瑾已故前男友的鬼魂来压制缠着李松林的那个,可没想到,那恶鬼太厉害,居然混淆视听,借李松林之手找来道士把那个叫苏谦的厉鬼给制住,然后吃了。 原本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取李松林性命的恶鬼因为吃了个厉鬼而鬼力大涨,决定立刻动手。 然后就有了在安息园里发生的那一切。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唐晓领着孙大妈她们在芳华小区门口铲小广告,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司机下车给后座开门,李松林从车上走下来,胳膊和脑袋上都缠着绷带。 他站在汽车旁对唐晓深深一鞠躬,唐晓把凉帽摘了跟他点了点头。 把李松林带到居委会去,陈一峰赶忙热情的给他倒茶,然后李松林要求跟唐晓单独交谈,陈一峰才遗憾退出。 办公室里只剩下唐晓和李松林两个人,唐晓问: “宋阿姨呢?” 李松林这件事里,最让唐晓佩服的就是他的前妻宋淑芬,她和李松林相识于微,相濡以沫几十年,最终却因一只恶鬼分道扬镳,可以说,李松林之所以能活命,完全就是因为他前妻的坚持不放弃。 “她回老家了。”李松林经历了一场大难,整个人似乎苍老了不少。 “我跟安瑾提出离婚了,打算把手头的事情交接一下,也回老家去。” 唐晓讶然抬头:“那您的公司怎么办?” “交给职业经理人吧。我错过了太多,不想再为这些琐事错过更多了。我对不起淑芬,害她跟着我吃了太多苦,我要回去请求她和孩子的原谅。” 李松林这段时间以来,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对于自己做的事情,有的记得,有的根本不记得,但他清楚的知道,在自己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是谁救了他,得知淑芬为他做的事,李松林就后悔的想一头撞死,明明那只恶鬼是自己招来的,可报应却报应在他人身上。 “哦,对了。” 李松林回身把身边的公文包递给唐晓:“这些是我谢谢小唐主任你的。感谢你救了我和淑芬。” 唐晓把公文包打开,里面成捆的现金让唐晓十分震惊,当即推辞:“不不不,这太多了。” “小唐主任救了我们的命,这些我还觉得少了。千万别推辞。”李松林如是说: “不仅是这些谢礼,我还打算以仙霞居委会的名义,在仙霞区所有社区周围建造免费的益民健身区,所有的器材和场地全都由艾米科技来承担。” 唐晓震惊脸,仙霞区所有社区建造益民健身区,这要花多少精力和金钱,李松林不会是疯了吧。 李松林像是读懂了唐晓的腹诽,惭愧一笑: “我现在的这些身家,说起来也不太光彩,能够用在公益事业上再好不过。” 李松林执意如此,唐晓也不好再劝什么,送走李松林,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车跟着叹了口气。一回身看到穿着一身休闲服的倪思阳,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双手抱胸,倚靠在大门边,见唐晓回头,倪思阳微微一笑,想起安息园那晚的惊险,她记得最后就晕倒在这人身上…… 把倪思阳带进办公室,唐晓拎着李松林给的酬金,一时有点恍惚,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该怎么用呢? “修修你院子里的土地庙吧。” 倪思阳像是能读懂唐晓心中所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土地庙……” “土地是福德正神,怎么能让他屈尊在那么小的庙宇中呢?”倪思阳认真的建议。 唐晓看着他疑惑: “我自然会为土地爷爷修庙,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唐晓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等有了钱,把宅子修整一番,然后把半边宅子都僻出来修一座像模像样的土地庙,能让人进香火叩拜的那种,只不过这个想法虽好,但真正要做到还是很困难的。 “我只是……看不过眼。好好一个神仙却被困在那方寸之地,几十年凄风苦雨无人供奉,难道你看的过眼?难道你不觉得应该要为福德正神修庙建宇,广纳信众?难道你不想他香火鼎盛?” 倪思阳一连三个反问直接把唐晓给问住了,让她想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当然希望土地爷爷香火旺盛了,可修建庙宇说的容易,没有土地建设部门和土管局的批文,城市里怎么可能动工建庙宇?” 唐晓确实觉得有点难办,谁知陈一峰从外面近来,刚巧听见她这句话,愣了一下就豪气干云的说: “主任你要建什么?我家是做房地产的,我爸和土地局的领导很熟,你要建什么让我爸出面去打招呼,打完了招呼,我给你找人设计,找工人来做。你尽管说,千万别跟我客气!” 陈一峰他们这帮人算是前后受了唐晓两回帮助,上回他自己的事情不说,这回大刘舅舅的事情这么惊险,于情于理他们都要找机会好好谢谢人家的,苦于没有机会,这不听说唐晓要搞建筑,陈家就是做这个的,怎么说都要帮忙才行。 唐晓也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下去。 有了陈一峰的参与,她想修建庙宇的事情突然就变得简单了,她把所有酬劳和积蓄都加起来,大约有二十几万,再加上陈氏地产各种打折,至于设计的话,倪思阳主动提出可以把太辰观偏殿的设计图拿来改,按照那结构重新设计了一张土地庙的图纸,然后交给陈氏地产的工程队来画地动工。 土地庙的地址还是在仙霞路44号,所以这工程不算是新建,只能算是改建修缮,前面两进全都化入土地庙的范围,她自己只留了后院大约两百多平方,七八间房,跟普通别墅面积相差无几,只是一般的别墅是上下面积加起来,她这全是平面面积,所以看起来依旧很宽敞。 工程队放了鞭炮,点香敬告天地后开始动工,建筑图纸按照太辰观的格局,在尽量不去推倒古墙的基础上加固、扩建,并且还要完全符合五行八卦的方位,当然这些都不用唐晓操心,让她觉得很意外的是,倪思阳这人对改建土地庙的事情表现的出乎常人预料的热情,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说,那就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跟建他自己的家似的,亲力亲为,小到一个石墩子的方位他都要算了又算。 唐晓虽然心有灵光,但对于五行八卦等周易上面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研究的学问,毕竟做的不太扎实,有倪思阳在,她确实省心不少。 土地庙开始动工的时候,古建筑管理局主任周献在动工那天还特地过来看了一眼,因为听说了很多这宅子邪门儿的小道消息,所以心有戚戚,一直从早上陪到下午,没瞧见异常现象发生才回去的,对唐晓千叮万嘱,有事一定要告诉他云云。 17.第 17 章 第十七章 44号的土地庙如火如荼的改建,唐晓也帮不上什么忙,正好居委会里月底事情比较多,每个月二十九号,川静区街道办都会召开一次会议,每个社区都要参加,唐晓身为仙霞区居委会主任,责无旁贷,一大早就赶到了办事处。 川静区街道办管着十几个社区,仙霞社区算是老末,不管哪方面都是吊车尾的存在,王欣丽告诉唐晓,去年她来开会的时候,甚至听到有些领导私下说要把仙霞社区划出川静区的范围,可见有多不待见。 不过让唐晓没想到的是,会议中,领导居然破天荒的对仙霞社区提出表扬,让全程躲在会议室后面开小差的唐晓为之一振,而表扬的原因就是因为艾米科技要在仙霞社区为群众建造免费健身区的事情,领导欣慰的看着被喊的站起来,完全有点懵的唐晓。 “小唐主任刚刚调任仙霞社区就促成这样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后生可畏啊。是你,让我们看到了老一代社区的新希望。” 街道办的领导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虽然有地中海趋势,但依然不妨碍他把头发梳的油光发亮。 领导话音刚落,会议室中就响起如雷掌声,唐晓有点不好意思的陪笑着落座,坐在她前面的先锋社区、桃源社区的主任有志一同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先锋和桃源这两个社区一直是川静区的领头社区,繁华的市中心和市政府就属于这两个社区,周边小区众多,户数都在两万以上,商场写字楼鳞次栉比,拥有国内一流的社区周边配套,一般会议上受表彰最多的就是这两个社区,没想到这回杀出个唐晓,都觉得颇为意外。 “另外还有个事情。”会议接近尾声,领导把面前的本子合上,显然要说的事情跟今天会议主题没有关系: “我们川静区里有两个影视基地,一个在桃源,一个在仙霞,下个月有一部□□扶持的电视剧要在这两个影视基地里取景拍摄,这期间估计有不少要社区配合的地方,不过具体怎么配合现在还不知道,反正做好准备吧。” 领导下达完了指令,会议就算结束了。 唐晓拿着本子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喊住了,回头一看,是李副主任,身旁还领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 “小唐主任,来一下。” 唐晓过去之后,李副主任介绍身边的人:“这是胡小姐,是林老师的助理,林老师你知道吧,大明星林佳茹。” 唐晓一愣,一时没懂李副主任的意思,李副主任以为唐晓不认识林佳茹是谁,又急急补充一句: “林佳茹林老师啊,之前那部古装剧里演淑妃娘娘的。” 前阵子有部宫廷电视剧挺火的,林佳茹也靠里面淑妃一角小火了一把。那电视唐晓没看,不过林佳茹她倒是认识,说起来还是她高中同学呢,高中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么洋气的名字,叫林芳。 不过现在唐晓肯定不能说,说了人家还以为她故意攀关系呢。 “哦,有什么事吗?”唐晓跟那有点倨傲的助理胡小姐点了点头,对方敷衍的笑了笑。 “是这样的。刚才王主任说的你也听到了,林老师也参演那部电视剧,想让我们社区多配合,具体的听胡小姐怎么说了。”李副主任把话题丢给了林佳茹的助理。 胡助理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心不在焉的说:“我们林老师对住宿环境有很高的要求,不喜欢住酒店,希望在拍摄的一个月期间,有一间环境好,采光好,安全性好的住处,钱不是问题,你们尽管帮着找合适的地方就好。” 合着把唐晓当中介了。 见唐晓没开声,李副主任把唐晓拉到一边,小声说: “尽可能满足吧。这电视将来播出了,对咱们区也是宣传。” 唐晓一脸懵:“李主任,我拿什么满足?” “这么不开窍呢。你们社区是老社区了,要高楼大厦不多见,一栋安静的小别墅都没有了?再说人家林老师还给钱,又不是白住你们的。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李副主任跟唐晓说完之后,也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转过去对胡助理说: “小唐主任答应了。保证给林老师找一个好住处。” 得了李副主任这句话,胡助理就离开了,李副主任拍拍唐晓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样子,唐晓有点欲哭无泪。 走出街道办,唐晓夹着文件袋伸手打车,忽的一辆黑色小房车停在她面前,车窗下滑,一个棕色大波浪卷发的漂亮的女人把脸上的黑超取下,惊喜的对唐晓说: “唐晓!真的是你啊!” 唐晓愣了下,这才认出她是谁:“林芳?” 高中时期还挺朴素的,现在要不仔细看,还真有点认不出来。 “什么呀。多久没人这么叫我了。我刚在车里看见好像是你,一眼就认出来了。” 胡助理凑到林芳耳边说了几句话,林芳又笑了起来:“原来你现在当了公务员啊。当年成绩那么好,我们班就你考中复兴,怎么不出国深造深造?要是缺资金的话,你跟我说,咱们老同学,我肯定会帮你的。” 唐晓上学时候的成绩确实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不过大家也知道她家条件一般,只有个替人做法事的外公,没听她说起过父母。 对于林芳的‘好意’,唐晓抿唇笑了笑,算是回答。 林芳没听到想听的奉承话,觉得有点没意思,又说: “哎对了,我那住处你可得给我上心点找,不能太偏僻,也不能离市区太近,其他也没什么特殊要求,各方面都适宜就好,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好说话。” 说完之后,林芳对伸手伸了伸手,从她随身的香奈儿包包里拿出两张票递给唐晓: “今晚市立大剧场有我参演的话剧,你要有时间就来捧捧场。咱们怎么说都是老同学,我还挺想跟你聚聚的。” 林芳在车里跟路边上的唐晓说完这些之后,就让司机开车绝尘而去。 唐晓深深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话剧票,是一出特文艺的话剧,看排位,林芳估计是女三或女四,而位于正中间位置的应该就是女一号了。 女一号是个貌若天仙的女孩,巧笑倩兮,眉目含情,两颊的酒窝说不出的甜美。就算唐晓再怎么孤陋寡闻也肯定认识她——唐雅媛,国内知名度极高的天才童星,五岁开始就活跃在荧屏,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小小年纪就已经在维也纳举办过私人演奏会,跟很多国际知名音乐人同台,国际秀场也不乏她俏丽的身影。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她的优越出身,唐氏集团总裁和国际影后的掌上明珠,这样天之骄女的出身,唐雅媛的人生路无论怎么走都能成功。 把话剧票折好放进裤袋里,唐晓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18.第 18 章 第十八章 唐晓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 手机响了一下,是条短信,只有简短几个字:‘在工作吗?’ 唐晓简短回了句:‘嗯。’ 然后就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可没过一会儿,手机又响了一声,还是短信:‘周末有空一起吃饭。’ 唐晓暗叹一声, 神情落寞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周末要走访住户,大约没时间。’ 她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眼睛始终盯着手机屏幕, 半分钟后又一个短信回过来:‘那下次再约,注意身体, 钱不够用跟我说。’ 唐晓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手机,谁知道白眼刚翻上去就看见了那个倚靠在居委会门前柱子旁喝水的倪思阳, 唐晓赶紧收起白眼,换上一副笑脸, 跟倪思阳打招呼,倪思阳咽下水,扫了一眼唐晓的手机, 问: “男朋友?” 唐晓一愣,随即明白倪思阳误会了, 赶紧摆手否认:“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男朋友。” 倪思阳扬眉,凑到唐晓面前, 抱胸浅笑:“不打算交一个?现成的。” 唐晓看着近在眼前的帅脸, 呵呵一笑: “敬谢不敏。” 然后果断往后退一步, 绕开倪思阳往里走,擦肩而过的时候,倪思阳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啊。” 唐晓:…… 本来都懒得理他了,谁知道倪思阳居然跟着她进来了,继续追问那个话题: “我跟你说真的,你喜欢什么样的?” 唐晓把资料往办公桌上一放,没好气的抬头:“你是不是闲得慌?” “稳重型的?”倪思阳仿佛没听见唐晓的话,自顾自问。 唐晓无奈叹息,坐下打开电脑,倪思阳干脆靠在她的办公室旁,落地生根似的探究着唐晓的喜好。 “不喜欢我这种长得好看的,不喜欢稳重的,难道喜欢可爱的?我听说现在的女孩子还喜欢霸道的,你呢?你也喜欢吗?” 唐晓正要发作,陈一峰从外面进来,看见唐晓就扬起笑脸,把手里切好的西瓜递过来: “主任,思阳哥也在,来吃点西瓜,刚切的。” 唐晓赶忙谢过,陈一峰送了西瓜就直接出去了,偌大办公室里又只剩下唐晓和倪思阳两人,唐晓心情不好,不想吃西瓜,就把托盘往倪思阳那边推了推,意思是让他吃西瓜,别再问什么有的没的了。 可有些人就是看不懂暗示,倪思阳压低声音,指着陈一峰离开的方向问: “他这样体贴的,喜欢吗?” 唐晓强忍着脾气,用尽量缓和的语气说: “思阳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没事儿干,没事儿你就去后边儿帮帮忙,或者直接回你的太辰观,我这儿是办公的地方,不是跟你扯闲篇儿的。” 倪思阳终于安静片刻,拿起一瓣西瓜,坐到一旁吃了起来,唐晓以为他终于消停了,没想到他吃了两口西瓜以后又故态复萌,并且越来越没谱: “你要是喜欢他,我帮你让他和他女朋友分手,如何?” 唐晓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胡言乱语的环境,把手里资料往桌上一拍,吼道:“倪思阳,你脑子有病是不是?” 被唐晓吼了一声,倪思阳愣了一下,然后才拿着西瓜起身,耸肩凉凉道:“不要就不要,发什么火。” 说完,趁着唐晓手里东西没砸下来之前,倪思阳果断加快脚步从她面前消失了。 然而,让唐晓没想到的是,倪思阳这厮的脑子不仅有病,还病入膏肓。 自从他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混账话以后,消停了两天,唐晓都快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到了周末打算好好休息休息,可一大早就收到一条陈一峰的短信。 ‘主任,你到环球国际这里来一下,有事找。’ 唐晓起初没反应过来,但陈一峰有事找她,她肯定要去一趟的,随便收拾一下就出门了,刚下车就看到两个高大帅气的男生站在一起的画面,两人长得都挺养眼,吸引了一路女生的目光。 唐晓在看见倪思阳的那一刻就警觉的想调头走,可陈一峰在那儿又是挥手又是喊,让她想走都走不了,硬着头皮走过去: “喊我出来什么事儿?” 陈一峰往旁边倪思阳看了看,然后暧昧不清的抿唇笑: “请主任帮个忙。走吧。” 陈一峰带头往里走,唐晓只能跟上去,陈一峰给出的理由是,他想给小丽挑个礼物,但不知道女孩子的喜好,就让她来参考参考。唐晓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个理由不成立,先不说陈一峰身边女性朋友那么多,就说她这不修边幅的生活态度,能给别的女孩子挑出什么好礼物呢? 所以,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倪思阳搞的鬼,想到这里,唐晓目光斜到旁边悠闲吃冰激凌的某人身上。趁着陈一峰不注意,把他推到楼梯间的角落,恶狠狠的质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 倪思阳闪烁着他那天真无辜的大眼睛:“我在帮你制造机会,小伙子人不错。” “制造什么机会?陈一峰有女朋友,就是我们办公室的王欣丽。”唐晓觉得自己要疯了。 然而有些人却还毫无自觉:“我知道,所以才帮你的。只要你喜欢,管他什么女朋友,抢过来就是了。” 唐晓简直想把这人的脑子剖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再耍这种莫名其妙的花样。” 唐晓警告完后就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出去,然后走出楼梯间,正遇上到处找他们的陈一峰。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们在逛服装店的时候,王欣丽气喘吁吁的找了过来,陈一峰一愣:“你怎么来了?” 王欣丽扬扬手机:“主任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我就赶紧过来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陈一峰看向唐晓以目光询问,唐晓把王欣丽拉到陈一峰身边,说道:“你想给她挑礼物,最好还是问她本人喜欢什么比较好。” 陈一峰往倪思阳看去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唐晓推着两人转身: “好了好了,你们自己去挑吧。我回去了。” 陈一峰和王欣丽都有点不知所措,就被唐晓给推着上了扶手电梯,唐晓在电梯下面跟他们挥手再见,转过身后看见倪思阳就又冷下了脸,白了他一眼后,径直下楼去。 本来唐晓是打算就这么回去的,可电梯旁边放着一张电影宣传广告,电影名字叫《来生之约》,主演:肖茵。这是时下最火的一部文艺电影,讲的是当年知青下乡时期一段美好却不美满的爱情故事,国内知名大导演五年力作,就是冲着拿奖去的。而这部电影之所以火热,除了导演和主创给力,主演也是关键,肖茵作为享誉全球的国际影后,对影片十分挑剔,如今来出演这类现实题材的电影,本来就是一件极具吸引力的事情,赚人眼球,不在话下。 唐晓突然改变了主意,从广告栏上取了一张影片宣传册,看了看后面的放映时间,发现四十分钟后正好有一档,片刻思索后,唐晓就果断绕过扶手电梯,上了直梯,直奔十六楼的电影院,买下了四十分钟后的一张电影票。 还有一段时间才检票,唐晓就想着去买点爆米花,排队的人还真不少,她好不容易排到了前面几个,却被一个中年女人理所当然的插队了,唐晓和她理论了几句,那中年女人就骂骂咧咧的走了,不过不是往后,而是继续往前插队去。后面队伍里不少人都有怨言了,那女人仿佛没听见似的,买了两杯可乐一盒爆米花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哪里都有这种人,唐晓兀自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等待,忽然耳旁响起一个声音: “这种人很可恶吧。想不想教训她一顿?” 唐晓眉头一簇,往声音来源看去,倪思阳不知什么时候又跟在她身后,手里居然已经饱了一盒爆米花在吃,唐晓拧眉:“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倪思阳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又问:“问你话呢,想不想教训她?” 唐晓愣了片刻,才急急道:“你别乱来。” 警告完一句后,就轮到唐晓买了,谁知还没说话就被倪思阳给拉到一边,他手里的爆米花桶塞到唐晓手上,唐晓又给塞回去: “我不要你的。” 倪思阳摊手,用眼神示意唐晓往后看,幸灾乐祸的笑:“那你再去排队。” 唐晓:…… 二十分钟后,唐晓终于坐进了放映厅,然而心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旁边坐了个不速之客,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神通广大的倪思阳不知怎么就弄到了她旁边的座位票,现在正抱着爆米花一边吃,一边看着唐晓,唐晓无奈一声叹,打算全程不理他,把他当透明的,当不认识。 电影很快放映,灯光熄灭之后,电影画面徐徐播放,唐晓很快便陷入电影剧情中,可正当大家看的热泪盈眶时,前排突然站起来两个小孩,在座椅上爬上爬下,还发出尖锐的叫声,他们旁边的家长只顾自己看电影,并不管教,小孩子直接站到座位上,挡住后排不少人的视线。 唐晓眉头一簇,正要往旁边换个位置,就听倪思阳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熊孩子太讨厌了,我帮你揍他吧?” “……” 唐晓表示出今天第N次无语。 19.第 19 章 第十九章 没等到唐晓回答, 倪思阳放下爆米花桶,起身一副真要对前座孩子动手的样子,唐晓见状,赶紧抱住他的胳膊,强行把他从犯罪边缘拉了回来。 好不容易等到电影散场,随着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出门后还忍不住为电影中感人至深母女情抹眼泪的人们走出放映厅,从观众的反应来看,唐晓知道, 肖大影后的这部电影估计又要创下文艺片电影史上的新高峰值了。 唐晓走到垃圾桶旁,把手里的电影宣传册扔进垃圾桶, 刚收回手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唐晓往旁边扭头一看, 倪思阳正两眼通红的吸鼻子,就像孩子哭的狠了那般时不时的打个颤, 唐晓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你不是吧。” 一个大男人看文艺电影哭成这样也是闻所未闻,唐晓一度以为他是装的,可看他哭的都开始打颤的样子, 又觉得装也不可能装这么像。 倪思阳见她神色如常,脸上半分感动都没有, 也很不可思议: “小柔多可怜啊,被拐走了, 她妈妈找她找的多可怜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呢?” 说着说着, 倪思阳眼里居然又酝酿出了泪花, 把唐晓吓坏了,他们已经出了影城,大厅里还有很多没看电影或者在外面等人的人,纷纷朝倪思阳这个颜值爆表的帅哥哥投来关注的目光,唐晓跟他站在一起都觉得丢人,拉着他埋头就跑了。 跑到一楼给他买了一杯咖啡,两人坐在窗边的座椅上,倪思阳捧着咖啡杯依旧沉浸在感人的电影情节里。眼睛红的像兔子,活像谁欺负了他似的,他要是个姑娘也就算了,这颜值哭起来妥妥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他偏偏是个男的,哭成这样就实在不像样子了。 “差不多得了。”唐晓喝了口咖啡嫌弃道。 倪思阳深呼吸两口气,努力平复下来,说了句让唐晓听不懂的话: “不管过多久,你这铁石心肠的毛病都不会改了。” 唐晓抬头不解:“我铁石心肠?你自己泪点低,同情心泛滥你怎么不说。” 还‘不管过多久’,他们总共才认识多久啊,说的好像很了解她似的。 倪思阳被噎了一句,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一副‘你不讲理,我不跟你说了’的神情,唐晓也懒得理他。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儿喝完了手里的咖啡,一辆红色法拉利超跑停在外面,从车上走下来个漂亮姑娘,从头到脚一身行头加起来有几十万,唐晓看的眼直,由衷感慨一句: “有钱真好。” 倪思阳听在耳中,放下咖啡杯,凑到唐晓面前,莫名又来了一句:“我把她的钱都变成你的好不好?” 唐晓嗤笑一声:“怎么变?” 倪思阳认真思索一番后,给出了一个认真的回答: “给她施个‘真言咒’,再用五鬼运财,最后再抹去她记忆,天衣无缝!” “呵。” 冷笑出声,唐晓再也忍不住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前一秒还为电影情节哭的梨花带雨,下一秒就说出这种混账话,唐晓输了,对倪思阳这个迷之生物彻底放弃。 *** 唐晓为了给林芳找到合适的住所,亲自跑了好几个中介,然而人家中介也有规矩,符合条件的房子都是长租,最少也要两个季度起租,可林芳只要一个月,这就比较难办。 还是社会主义新青年‘陈雷锋同志’看见她手边的租房资料问她才知道怎么回事,当即提出把他之前住的那套别墅借出来,反正自从闹鬼以后,陈一峰心理上接受不了,就从那别墅里搬回自己家了,那别墅就空了出来。 “没想到林佳茹是主任你高中同学啊,她最近还挺火的。别墅你尽管借给她住,等她搬走之后,我那房子说不定还能涨点价呢。” 陈一峰早想卖房子,可一直没找到买主,现在要是给明星住过,到时候也算是他房子的光辉一笔,加点价格的同时卖的还能快点,所以一万个心甘情愿。 有了陈一峰的鼎力相助,唐晓这件事总算能在领导那儿交差了。 中午吃过饭,唐晓到后面去看看土地庙建造的怎么样,几日不见,已颇具雏形,原本的小土地庙暂时还没有拆,倪思阳站在小庙前,看样子是刚上过香。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倪思阳对这小土地庙十分重视,每天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香,虔诚的不得了。正因为他太虔诚,所以唐晓才觉得奇怪,他们太辰观的主神是太上老君,偏殿里供奉王灵官等主神,跟土地爷爷也沾不上什么边啊。 唐晓走过去,倪思阳放下合十的手,唐晓问: “等土地庙盖好了,是不是还要再请一尊大土地像?” 大土地庙里供奉这么小一尊,着实不像样子啊。 “那是自然。”倪思阳连连点头。 “神像是请泥塑的还是铜塑的?”唐晓又问。 这个问题倪思阳似乎是第一次想,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回了句:“最好是金身。再不济也得加金身。” 金身是纯金打造,加金身是镀金打造,但不管哪一种,唐晓觉得自己都请不起。 沉吟良久,唐晓厚着脸皮问了句: “你……有钱吗?” 如今他们建造的新土地庙,平地面积有四百平方以上,有主殿,偏殿,茶室,客室,卧室,高五米,请一尊土地神像,最少不能矮于两三米吧,两三米的土地神像,要是土胚泥塑或者空心铜铸,大约五到十万块钱能搞定,可如果是金身或加金身,价格绝对十倍不止。 虽说请神佛不该以金钱论,是为不敬,但人生在红尘俗世中,不谈钱的话,可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倪思阳被唐晓的问题问住了,站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遗憾摇头。 唐晓:…… 所以即便他们诚心诚意,空有一颗给土地爷爷加金身的心,可人家匠人也不会因为他们的一片赤诚就免费送神像给他们啊。 真是个问题。 唐晓晚上洗了澡后,拎了一包垃圾出去扔,顺便在周围走一圈。 仙霞路别看都是老小区,到了晚上比市中心还热闹,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卖吃的,穿的,用的,很是热闹。唐晓转了一圈,买了一根糖葫芦边走边吃,忽的眼角一花,唐晓身上的‘见鬼雷达’立刻启动,她甚至不用转头看就知道在她左边四十五度角的人群后方,站着一个青皮白面的好兄弟。 唐晓吓得赶忙闭眼继续走了几步,可那种感觉始终不退,猛地睁开双眼,那好兄弟居然直接到了她面前,吓得唐晓手上糖葫芦都丢了,倒退两步摔在地上,撞倒了一个买衣服的货架,老板正在买衣服,听见动静过来,就看见自己货架被人撞翻了。 “你这人走路不看着点啊。” 老板嘴上抱怨,手上动作可没停,夜市地方小,东西多,被人撞到也没什么稀奇的,要每次都较真的话,还没那么多精力呢。 唐晓一个劲儿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帮着老板把货架扶好,衣服捡起来挂好,唐晓才讪讪转身,好兄弟再次飘上前来,唐晓大着胆子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个有点眼熟的好兄弟。 之前他们在安息园见过,那个长头发的吊死鬼,翻着眼睛,吐着舌,即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起来都很渗人。 不过,鬼一般不会来人多阳气重的地方,就跟人到了鬼堆里不舒服一样,鬼到了人堆里同样不会很舒服的,所以这好阿飘来找自己,难道是有事? 唐晓埋头走到路边上一块广告栏前,背对过人群,一副在看广告栏的样子,悄声问: “找我有事?” 好阿飘期期艾艾,似乎也有点怕唐晓,只敢停在唐晓身旁一米外的地方,唐晓记得上回在安息园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阿飘可不这么见外,说话时恨不得贴到唐晓脸上说的架势,今天倒是含蓄了。 其实唐晓哪里知道,她那天被吓到变形以后,招来天雷滚滚的画面实在太深入鬼心了,但凡世间妖魔鬼怪,最怕的就是天雷,唐晓能召动天雷,对鬼来说,那就是神啊。敬畏来来不及,怎么敢冲撞。 好阿飘点点头,对唐晓招手,轻声说了句:“跟我来,救人。” 这鬼居然冒着闯入人群中的不适感,来找她救人?鬼救人的事情,唐晓还是第一次遇见,要问她什么感想,怎么说呢,呃……这个阿飘不太冷? 但既然是救人,唐晓也不敢耽搁,就冲着阿飘的这份诚心,她也要跟过去看个究竟,如果真能救个人,也是积德行善,加功德的。 要知道,她现在空掌握气运符,本身却没有太多功德,不像倪思阳那个迷之生物,明明一肚子坏水,身上功德却厚的比三十六重天都高,气死人。 秉着救人加功德的决心,让唐晓鼓起勇气大半夜的跟着个不太冷的阿飘来到了一间废弃的工厂外,这里的阴冷寂寥跟夜市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唐晓左看看右看看,除了半人高的杂草和锈迹斑斑的厂房之外,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她站了一会儿后,就觉得不对劲了。 顺着好阿飘所在的方位看去,杂草深处的地上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月光下,唐晓只觉得脑仁儿疼。 20.第 20 章 第20章 见阿飘对自己招手, 唐晓探头探脑的走过去,走近之后发现趴着的是个女生,全身□□,伤痕累累,最诡异的是,这女的没有头发, 如果不是女性特征的话,唐晓都不能肯定这是个女的,但就她现在所看到的这些, 这女的已经没气儿了。 十几分钟候,警车鸣笛, 车里走下一个高大帅气的警官,往尸体那儿看了一眼, 痕迹科,法医科正在对尸体和现场做最初步的勘察, 接案的警察把唐晓带到他面前: “杜警官,就是这位小姐报的警。” 杜警官一边点烟一边看向唐晓,吐出一口烟问:“这么晚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还发现尸体?” 唐晓往几乎贴上杜警官脸颊的吊死鬼看了看, 然后回到杜警官脸上,干咳一声回道: “那什么……我, 散步来的。” 总不能说是被鬼引过来的吧?人家非当她疯了不可。 然而这个理由却让人不那么容易相信, 杜警官把烟掐了, 用锡纸包好烟屁股放进自己胸前口袋,然后抬手拍了拍手腕上的手表,哼笑问: “这个点儿?到这里散步?不怕见鬼啊?” 一连三个问题,问到唐晓的心坎里,确实见鬼了,吊死鬼的舌头都要舔到杜警官脸上去了,快要流哈喇子的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好帅的男人,太帅了。啊啊啊啊——” 花痴,唐晓见过;花痴鬼,还真没见过。 杜警官盯着唐晓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她的目光总是瞥向自己身后的方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对他的问题也是爱答不理,对于人命官司而言,这样的态度着实可疑。 那边法医科走出警戒线,填了日报,法医科出来之后,他们刑事科就该进去了,杜警官对旁边的警察说了句: “请这位小姐待会儿一起去局里做个笔录。” 说完,就把工作牌套在脖子上,从警戒线钻了进去。 仙霞区发生了一起命案,唐晓作为第一个发现的人,责无旁贷要去提供自己知道的线索,当然见鬼肯定是不能说的。 可是不说见鬼的话,唐晓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个点儿会散步散到一个废弃工厂去,所以虽然案件跟唐晓没关系,但警察还是让她找人来保释她出去。 唐晓在手机里找了一圈,她在s市认识的人不多,陈一峰和王欣丽算是最熟的,可深更半夜被抓到警局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唐晓最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唐晓坐在警局办公室里等待,杜警官从痕迹科回来看见唐晓,给她倒了杯热茶过来,唐晓道谢。 衙门公署这些地方,鬼是进不来的,吊死鬼阿飘已经没有跟在杜警官身边了。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居委会主任,这么年轻当主任。”杜警官跟唐晓闲聊起来。 唐晓笑了笑:“考的。” “那个姑娘,死了不少时候了吧。什么人查到了吗?”肯定在唐晓出现之前很久就死了,要不然唐晓没这么快洗脱嫌疑。 “警方秘密,别多问,问了我也不能回答。你还没解释清楚,这么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过分打听可是会增加你的嫌疑哦。” 杜警官把警服搭在椅背上,看来是要下班了。 唐晓放下茶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符纸递给他,杜警官伸手接过,表情有点讶异: “什么?” “避鬼符。” 杜警官:……?? 这时一个值班警官进来喊唐晓,说保释她的人来了,唐晓站起身来跟杜警官叮嘱:“千万别离身,洗澡也放在浴室里,至少佩戴半个月。如果还是解决不了,到仙霞居委会找我。” 说完,不等杜警官反应过来,唐晓就走了出去,留下杜警官看着手里的符纸莫名其妙。 倪思阳把唐晓从警察局里领出来,对她大晚上的能把自己折腾进警察局的事情表示佩服。 唐晓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阿飘的鬼影子,这种衙门公署阳气太重,鬼魂是进不来的。唐晓把当时的情况跟倪思阳说了一遍,倪思阳停下脚步,奇怪的看着她: “没头发?” 唐晓点头:“不仅没头发,还没魂。” 阿飘把唐晓喊到那里就看见了那具尸体,一般人死之后,魂魄就会被阴差勾走,但像这种横死的,肯定会有怨气,那个时候就会出现阴差押解魂魄停留在尸身旁的现象,然而唐晓却什么都没看见,当场试探过之后,果真如此。 那就是一具无魂尸。 那么问题就来了,她的魂魄去哪儿了? 对于人而言,人死了,魂魄就没了,而如果是活人没了魂魄,基本状态就是植物人了。 “说到魂魄,你的魂魄去哪儿了?”人有三魂七魄,倪思阳身上却只有一魂一魄,按照道理说,这种残缺不全的魂魄是支撑不起一个正常人的,就算不是植物人,那也应该虚弱到见不得光,哪会像他这样活蹦乱跳的。 倪思阳显然并不想回答唐晓这个问题,他还在纠结那具无魂尸的问题。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倪思阳问唐晓。 唐晓无奈摊手:“这我哪知道,问那个杜警官来着,人也不会告诉我呀。不过我看那尸体不像是刚死的样子,可能有一两天了吧。” 死了之后被丢弃在废弃工厂外的草堆里,那地方白天都无人问津,是个抛尸的好地点。 “一两天……”倪思阳眉头微蹙,伸手推算了下日子,然后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 话说另一边,杜警官杜峤下班回家,在玄关处打开壁灯,他一人独居,有个空姐女朋友,偶尔会过来,但显然今天不在,屋子里就他一个人。 杜峤从冰箱拿了一罐冰镇啤酒,打开喝了一大口,把衣服脱在客厅后进浴室洗澡去。 浴室里水声回响,杜峤刚打上沐浴露,连头发一起洗,浴帘就无风自动,杜峤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以为帘子被热气掀开了,可洗着洗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明明淋在身上的是热水,他却越洗越冷,冷到后来都有点打哆嗦了。 杜峤这才把热水器关掉,用手抹了一把脸回头看,浴室里什么都没有,他甚至连通风都没开,那怎么越洗越冷呢?杜峤疑惑着,伸手从外面拿了一条浴巾裹在下腹处,到浴室镜子前梳头刮胡子。 然后刮着刮着,情况又不对了,跟洗澡的时候一样,身上越来越冷,背后一股凉飕飕的感觉,可回头看,背后又什么都没有。 杜峤被这情况弄得心里有点发毛,没由来响起那个年轻主任的话,她好像给了自己一张什么符,那符在他裤子口袋里,当时拿了之后本来想扔了的,后来什么事耽搁就忘记了,随手揣在裤兜里。 莫名其妙的,杜峤就想去把那符拿过来,算是心理安慰一下,毕竟小时候家里人都说他身子阴,容易招阴邪,这也是他为什么执意报考警校的原因,因为警察够阳刚,总能镇住阴邪吧。 想到就做,杜峤也顾不得自己脸上胡子泡沫还在,用毛巾擦了擦手,就到客厅去,从脏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张黄符纸,塞到腰间的浴巾里,然后回到浴室,继续刮胡子。 开始情况照旧,既没有凉意也没有风,很正常,可大约过了两分钟,背后凉意来袭,以他可以明显感觉到的速度贴了上来,杜峤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然后眼睛蓦然一瞪,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因为镜子里的他背后竟然攀了个东西,一个脸色惨白,翻着白眼,吐着红舌,一双惨白的鬼手从他后背探向他的胸前,那东西还在他背后磨蹭着…… 手里的刮胡刀掉在大理石面的浴台上,他背后的鬼听见声音也忽然抬头,跟镜子里的杜峤对上一眼,然后那鬼就跟不好意思似的笑了,对杜峤咧开了她那吐着红舌的嘴,杜峤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嘿嘿,发现啦。” 吊死鬼阿飘遗憾的从杜峤背后离开,杜峤顿时感觉周身冰寒被驱散,他艰难的转过身,双手撑在浴台上,战战兢兢:“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什么所以然,因为他确实不知道怎么问。 你是什么人?这明显不是人。 你是鬼?很明显是鬼。 你想干什么?鬼能干什么? “帅哥,你太帅了。我,我生前没有男朋友,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吊死鬼阿飘的故作扭捏之态吓得杜峤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还没来得及拒绝,阿飘就恶鬼扑食般往自己扑过来,杜峤惨叫一声,两条胳膊抬起挡在面前做最后挣扎,可能太激动了,腰间的浴巾应声而落,一道黄符从腰间掉在地上。杜峤像是垂死之人抓到根浮木,飞快蹲下捡起浴巾遮住关键部位的同时,也把黄符捡起来,紧紧捏着挡在自己面前。 黄符射出一道金光,把扑向他的阿飘直接震慑出去,杜峤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阿飘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句: “我还会回来的。”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钢锯划玻璃的声音,让人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良久之后,都没有丝毫声音。杜峤试探的把脑袋探出浴室,黄符举在面前,生怕那东西突然跳出来。 21.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唐晓也是没想到, 第二天一早来上班就在居委会门前看到了昨天那个酷酷的杜警官,他穿着便服,倚靠在门外,看见唐晓的那一刻,突然从门上弹直了身体,唐晓见他神情有异, 大致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啥也没说就领着他进门了。 唐晓给杜警官倒了一杯水,问: “看到了?” 杜警官连连点头。 唐晓叹了口气, 疑惑自言自语:“不应该啊。那符杀伤力还挺大的,她不可能不怕。” “怕是怕的。符拿出来之后那东西就跑了, 可是她说,她还会回来, 这符能保我一回,能保我两回, 三回吗?”杜警官回想昨天晚上在镜子里看见的情况,头皮再次炸开,只能猛喝水压惊。 唐晓觉得他有点紧张, 安慰道: “其实她也不是想害你,她是喜欢你的。喜欢你, 才想亲近你。” 杜警官抬头,一副‘敬谢不敏’的恐惧神情, 唐晓只得话锋一转:“不过, 到底人鬼殊途, 她在喜欢你也是没用的。” “就是这样啊。那我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要找师父驱鬼?” 杜警官觉得自己一直是无神论者,尽管从小家里人都说他八字轻,他也确实遇到过一些怪事,但那些事情,和昨天晚上的见闻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的。毕竟小时候就算觉得异样,也只是感觉,没有亲眼所见,昨天晚上那可是瞪大了眼睛直观面对的。 “不必驱鬼,她没有恶意。也不是什么厉鬼。她生前是吊死的,所以看起来特别恐怖,其实心地挺善良,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昨天晚上会出现在那废弃工厂吗?我要跟你说,就是她领我去的,你信吗?” 唐晓昨天在警局里面没有言明,是因为知道说了警察叔叔们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她疯了,但是杜警官昨天亲眼看见过以后,她再说出来,可信度就高了。 杜警官似乎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开声:“那,那……我该怎么办?难道由着她每天缠着我?” “不会的。”唐晓想了想后,对杜警官回道: “回头我去找她,给她烧点纸。应该不会再缠着你的。” 有了唐晓的保证,杜警官还稍微放心一点,毕竟昨天晚上,就是唐晓给他的符救了他一条命。 倪思阳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坐在唐晓办公桌旁的杜警官,唐晓看见他,突然想起来对杜警官问道: “对了,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规矩,很多案情相关的情况不能对外人说,但我们都觉得昨天晚上那具女尸有问题,她是一具无魂尸。怀疑是有人用邪术杀人。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们案情的详细情况。” 杜警官思虑一番后,让唐晓和倪思阳近前说话。 通过杜警官的叙述,唐晓和倪思阳知道了一些关于昨天晚上发现的无魂尸的情况。 通过DNA比对之后,在数据库找到了这个女孩儿的资料,她叫李希,是s市舞蹈学院的学生,死亡时间大概是48小时之前,死亡原因是猝死,但是通过验尸后,警方又觉得很奇怪,因为李希本身身体没有血压和心脏方面的问题,身体很健康,所以,一般不可能出现猝死的情况。 “而除了这些疑点之外,还有就是李希生前遭受过性侵害,但因为死亡时间太长,DNA提取需要一些时间,而且情况不容乐观,毕竟人死之后,身体会发生腐化情况,有一些证据可能就会随着身体的腐化而消失。” 杜警官的线索让唐晓和倪思阳也觉得一头雾水,因为从案件情况听起来,好像这个叫李希的姑娘并没有经历过什么灵异情况,就好像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可如果是普通的案件,那李希的魂魄怎么就没了呢? 杜警官把自己的事情拜托给唐晓之后,又跟她要了几张符才离开。 他离开之后,唐晓问若有所思的倪思阳:“这件事你怎么看?会不会是阴差来的早了,提前把魂魄收走了?” 倪思阳笃定摇头:“不会。地府有地府的规矩,魂魄不会无缘无故提早或推迟。”倪思阳抬起目光,落在一无所知的唐晓身上:“人间有句话叫——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每个人的死期都是有定数的,什么时候勾魂也有规定,我现在担心的是,这句尸体之所以没有魂魄,就是有人不想让她的死被阴差发现。” 越说越玄幻,唐晓不耻下问: “啥意思?” “意思就是,也许这人还没到死期。” 唐晓疑惑眯眼:“那如果真的没到死期,可她应该也回不来了吧。那尸体都腐烂了,像这种情况怎么办?难道就白死了?” “人的气运很公平,世间万物都脱离不了轨道。有人生前好事做尽,却没有得到好下场,那也许是他前世作孽,今世还;也有人生前恶贯满盈,却寿终正寝,受人爱戴,那也许他前世积累福缘,不过不管怎么样,气运和福缘都是有尽头的,人不修德,何以有德。” 倪思阳甚少说这么多话,也只有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才会多一点。看他的神情,似乎有点同情那死去的姑娘,想起他看电影都能心软,别说这种恶性事件了。 “唉,要是有办法跟地府确认一下就好了。只要知道李希的魂魄确实不在地府,那就能说明确实是有人在利用魂魄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以前听说过炼魂,不过那都是猎厉鬼魂魄炼的,普通凡人的魂魄,能炼出什么来?” 唐晓语毕,倪思阳就起身了,吓了她一跳,唐晓问:“你干什么?” “我去问。” 说完,倪思阳便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留下唐晓怔怔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他说什么?他去问?问谁?地府吗? 现在修鬼道,还能通地府了? 倪思阳离开之后,唐晓忙完手头的工作,月初是居委会最闲的时候,所以她趁着中午阳气重的时候,去买了些纸钱,外加一只烧鸡和一只烤鸭,打了个车,直接往安息园去。 不管怎么样,杜警官和吊死鬼阿飘的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正午时分的安息园看起来庄严肃穆,没有晚上热闹,大太阳里,也没什么鬼魂有心情出来游荡,所以唐晓一路还挺顺畅,在安息园里找了一大圈,才在西北角找到了吊死鬼阿飘的坟墓,把烧鸡和烤鸭装盘放在她墓碑前,点燃三支清香提醒,然后就蹲在那儿烧纸钱了。 口中念念有词: “我知道你喜欢杜警官那样的男人,可你们毕竟人鬼殊途,你缠着他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还不如潇洒点。” 说到这里,就听坟墓里传来一道空灵灵的声音: “你不懂,我生前就没谈过恋爱,最喜欢警察了,可他们身上的气场,我靠近不了,难得遇到这个气场弱,好接近的,最关键是他的长相也让我特别喜欢。我又不想跟他真的有什么结果,就是亲近亲近嘛。” “亲近什么亲近,你也得考虑人家的感受啊。” “反正我还是要去找他的。你就当行行好,别管这事儿了,我保证不伤害他,这总行了吧。”阿飘如是保证。 唐晓笑了笑,一声叹息: “你这是在犯罪边缘试探游走你知道吗?有些鬼本身不是厉鬼,可是在人间待久了,心里的怨气日益增加,久而久之,就成了个被执念困扰的厉鬼,你现在不想害人,我相信,可你怎么保证今后都不害人呢?” 阿飘似乎有些迟疑,唐晓的纸钱烧的也快差不多了,最后两叠扔进火堆,用竹棒挑了挑,站起身来了句: “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你现在没变厉鬼,我不收你。但如果你执意纠缠杜警官,我也不介意替他出手。我这个人平时虽然没啥本事,但真逼急了自己都怕。你懂我什么意思?” 阿飘当然懂唐晓的意思,她可是亲眼看见过唐晓发飙的,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跟唐晓叫嚣。 “我知道了。不会再纠缠他。想想还是觉得很可惜。” 唐晓拍拍手上的灰尘,对识时务的阿飘姐姐问: “对了,你那天发现尸体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其他什么,或者你知不知道其他什么线索?” 片刻后,阿飘姐姐迟疑: “我奶奶的哥哥住在安德园,是桃源区的,他上个月也在桃园区发现过类似的尸体。” 唐晓已经顾不得阿飘姐姐的奶奶的哥哥是多大年纪,对她提供的这个消息很是意外,这样的恶性事件,居然不止发生了一次? 杜警官是仙霞区的警察,不知道跟桃源区的警察有没有联系。 从安德园出来,唐晓就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这是早上跟杜警官互相保存的号码,她让杜警官有事打她电话,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电话接通之后,唐晓在电话里跟杜警官说了阿飘姐姐提供的线索,没想到杜警官那边已经知晓: “今早局里已经收到消息了,不仅仅是桃源区,先锋区上上个月也有过类似的案件,至今已经有四人遇难。” 唐晓挂断电话的时候,心情都还不曾平复下来。 至今居然已经有四个遇难了。不用说,如果手法一样的话,那么四具尸体肯定都和李希一样,是无魂尸吧。 22.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跟杜警官的谈话之后没多久, 杜警官就给她发了一段监控视频和一个视频文件来,唐晓倒是认识监控视频中的地址,因为就在那天晚上发现尸体的废弃工厂附近公路上,路灯下,一个中年男人经过,去的方向就是抛尸的地点。那个中年男人穿着普通的衣服, 倒是背了个黑色的包,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视频给拉伸过, 方便唐晓看到那包上的字——三阳道馆。 而另一个视频文件,唐晓不明所以打开, 视频中是个女孩儿在算命,那算命的抓着女孩儿的手不放, 又是摸又是捏,偶尔说两句故弄玄虚的话, 而女孩儿手边桌上放着的一只黑包,就跟上面那个监控视频中出现的男人背的一样。 “三阳道馆?” 唐晓把这个名字暗自记下,她就怀疑这次事件跟邪道有关, 看到这两个视频之后,就更加确认了。那个叫李希的姑娘生前曾经去过三阳道馆, 虽然不能仅凭这个就断定她的死和三阳道馆有关系,可不管怎么样, 都是条线索。 反正下午没事儿, 唐晓就干脆用手机搜了搜三阳道馆的地址, 发现无巧不巧的居然也在仙霞区,地址唐晓认识,跟出租车师父说了之后,车就往那个地址开去了。 青玉路28号,很快唐晓就找到这里。 是一间门脸很小的道馆,从一个窄窄的楼道进去,按照墙上写的提示一路上行,上了二楼,在楼梯间的门上终于看见了‘三阳道馆’的字样。 唐晓将这地方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发现并无冤魂缠绕的迹象,气场很稳定,门大开着,唐晓在门上敲了两下后就直接进去了。 里面的陈设十分古朴,没有一点现代化的设施,地上铺着草席垫,看着像是要脱鞋才能走上去,有点像是武馆的练武场地,唐晓正在犹豫要不要脱鞋上去的时候,从里面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 两人四目对望,都有些惊讶,唐晓率先反应过来,伸手指了指那人,还没开口说话,就见那人直接对着唐晓的方向跪了下来。 不是那种假跪,而是真的跪了。 唐晓看着突然平白比自己矮一截的人,愣住了。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一道清润的声音从旁响起,唐晓闻声转头,只见倪思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这里,正坐在草席垫边缘脱鞋,用眼神示意唐晓也脱鞋上来。 唐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又看了看那个一脸震惊,被倪思阳扶起来的小胡子男人。看样子,他们倒像是认识的。 有了这项认知,唐晓才转过身坐下把鞋脱了,走上草席垫。 倪思阳反客为主,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走到一处矮桌旁,给三人拿了三个垫子,让大家围坐起来。然后就兀自拿桌上的茶壶倒茶。 唐晓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但见屋子的主人也没有出言赶他们,就猜想他们肯定是认识。 “别愣着了,坐下。” 倪思阳对那个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道馆主人说了句,那道馆主人这才点头,局促的跪坐下来。至于为什么说他是‘局促’,完全是因为他的坐姿。 唐晓和倪思阳都是大刀阔斧盘腿坐下,而他却是双膝跪地,屁、股端坐在脚后跟上,上身挺的直直的,半分都不敢放松的样子,而且他似乎对唐晓有点意味不明的惧怕,坐下去的方位都离倪思阳比较近。 唐晓从包里拿出手机,把那两个视频放出来给道馆主人和倪思阳看,看完之后,倪思阳和道馆主人对视一眼,倪思阳问: “怎么回事?” 道馆主人飞快抬眼瞥了一眼唐晓,然后赶忙解释: “那日我确实到过现场,不仅仅是这个现场,其他几个现场我都去过,发现尸体清一色是无魂尸。” 唐晓把手机锁屏,放在手中把玩,开口道:“你可以先解释解释第二个视频。那姑娘手边的包是不是你们这里的?她死前,你见过她?” “啊,是。”唐晓问话,那人似乎更加谨慎,背脊挺的唐晓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确实见过她,我这道馆是教太极的,那姑娘一开始不知道,以为是算命的,来了之后我见她印堂发黑,就提醒她最近小心血光之灾,她有点生气,临走前我送了个道馆的包给她,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款。这视频里她穿的就是那天来我这里的衣服,不过这个摸骨算命的地方,却不是我这里。” 道馆主人的话倒是有几分逻辑,唐晓再次打开视频看了看,发现除了那个黑包之外,她所处的环境确实不像这里,而且那个给她摸骨算命的,手腕上有一颗黑痣,而眼前这个道馆主人手腕上却没有。 “你其他还知道什么?” 倪思阳一边喝茶,一边对道馆主人问。 道馆主人深吸一口气,再次抬眼看了看唐晓: “之前已经死了三个,连这回的就是四个,全都是姑娘,年龄大约都在二十一二岁,死因都是猝死,但最奇怪的,还是她们的死亡时间。现在是九月初,第一个姑娘是在六月初三,第二个是七月初一,第三个七月二十九,第四个,也就是这回这个,死亡时间是八月二十七。” 道馆主人说了一大堆的日期,唐晓一头雾水: “这些日期代表什么?” 倪思阳放下杯子,面色沉重:“这些日期都是阎王祭的日子。” 23.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什么叫阎王祭。 就是传说中阎王十二个儿子死去的忌日。 每个月一次, 这日诸事不宜。 唐晓之前倒是也听说过这个民间传说,但没往那方面去想:“也就是说,如果不找到这个人,下个月还会有人死?” 倪思阳和道馆主人没说话,但他们的表情看来,这是肯定的了。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这人。可人海茫茫, 又能怎么找呢?” 这人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四个月在四个地方,杀了四个人, 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警方都找不到的人, 他们又怎么找到呢?如果这四个人有魂魄的话,她倒是可以问问, 然而这些人连魂魄都没有啊。 “阴差那里确实没有见过这四个人的魂魄吗?” 倪思阳突然转首问道馆主人。道馆主人点头:“是,没有见过。” 唐晓奇怪的看着他们:“他是阴差吗?” 倪思阳之前说要问, 不会就是问这个人吧。唐晓把这个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一个啊。 道馆主人往倪思阳看去一眼, 目光中带着询问,倪思阳凑近他耳旁, 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说了几句话,然后道馆主人就用‘果然如此’的目光看向唐晓, 惹得唐晓忍不住轻叩桌子: “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 倪思阳无所畏惧, 耸肩喝茶, 道馆主人倒是很不好意思。 “我倒是有个法子找到那人。”倪思阳放下茶杯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唐晓和道馆主人同时抬头看他,倪思阳的目光落到唐晓身上,弯唇一笑。 半个小时后,倪思阳在道馆的草席垫中间,用朱砂画了一个很大的符,指着符咒中心的地带,让唐晓坐上去,唐晓不明所以,倪思阳说:“没有魂魄确实难办,不过这也算是一个突破口,那人既然收集魂魄,那就势必不会轻易毁掉,他收藏的地方,只要用对了方法,也不难找到。” 唐晓坐在符咒中间:“你想怎么找?需要我催动气运符吗?” 唐晓觉得,倪思阳让自己帮忙的主要原因肯定是想让她用气运符,所以也没有觉得很奇怪。 倪思阳不置可否,让唐晓盘腿凝神,唐晓照做之后,没一会儿,就觉得眉心被打入一点什么刺痛的力道,想睁眼却睁不开,渐渐的失去知觉。 再次睁眼的时候,唐晓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很黑暗的环境中,耳中倒是能听见一些声音,这些声音唐晓并不陌生,都是些道家典籍,不过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了。 这些道家典籍在这样的声音之下,显得特别诡异,而且意思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点像是招魂咒,不过又不是招的普通魂魄,因为咒文里有什么神武大帝阎君的字样,唐晓顺着声音找去,忽然,面前一块黑暗的地方出现一道光,就像是黑暗舞台上的镁光灯,打在了那人身上,那人穿着五彩道袍,面前是法案,她左手拿符咒,右手三清铃,唱唱跳跳,做法事似的。 唐晓走近之后,发现这人看不见自己,于是放心打量起来,这个做法事的人外表看着像是个道士,可那张脸却不像什么正经道士,邪的很,天庭灰暗,眼角带煞,眉心一条竖着的红线,好好一个人,偏生恶鬼像,什么样的神会受这种邪道驱使? 转头看向他做法事供奉的神像,竟然是一尊怒目金刚的五殿阎罗像,阎罗共有十殿,五殿本为一殿,后因怜屈放生,被降为五殿,传说中,这可是个宅心仁厚,心地善良的阎王爷。 很显然,这恶道念的招魂咒,请的不是普通人,而是这五殿阎王。 忽的,唐晓看见那恶道的三清铃中放出四道光,分别陈列在前,唐晓透过光束,看到里面是被束缚的魂魄,看来没错了,这恶道就是最近四起案子的始作俑者,而这四道魂魄肯定就是那四具无魂尸的了。 那四具被困的魂魄正在那光束中扭曲,然而却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 看样子,那恶道是用她们在献祭阎王,所以倪思阳和那道馆主人才说这是阎王祭,分明就是利用阎王的幌子,行他自己那见不得人,丧心病狂的兽、欲。 这种人,就该一道天雷,劈死了事! 这么想着,唐晓只觉得这个黑暗世界突然猛烈摇晃几下,天际就裂开一条缝隙,唐晓耳中再次听见倪思阳的声音: “醒来。” 唐晓被倪思阳这道声音召唤,破空而出,把困住自己的黑暗打破,清醒之后,就发现自己脚下踩着一个人,拷鬼杖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自己手上,那被踩的正是刚才唐晓在黑暗世界中看见的那个恶道,此时正用惊恐的眼神盯着自己,三清铃掉落在他身旁。 四道光束从三清铃中飘出,四个被束缚的灵魂纷纷掉落在地,惨死之后又被困了这么久,怨气可想而知,纷纷扑向唐晓脚下那个恶道,唐晓退到一边,走到倪思阳身旁,问: “我怎么来这里的?我干了什么?” 话虽这么问,但唐晓知道,自己肯定又犯病了。 道馆主人心有余悸的对唐晓回道:“您,您没干什么,他是被反噬了。” 恶道招魂,普通小鬼他能拿捏的住,但要招来大鬼,哪怕是美其名曰‘献祭’,那也是被反噬的。 地上那恶道被几个鬼混折磨的满地打滚,十根手指头不住抠自己身上的皮肤,不一会儿就血肉模糊了。 倪思阳拿起那只掉落在地的三清铃,以手抹去铃上的邪气,然后把那几个快要把恶道折磨死的鬼魂再次装进去,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束缚她们,而是为了把她们平安从这里带走。 唐晓不知道倪思阳用了什么办法,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直接把他们从那个血腥味十足的地方带回了道馆。 四个魂魄分别跪坐在她面前,报仇之后,就剩下冤屈嘤嘤哭泣,把她们的遭遇全都说了出来,把自己什么时候被害,如何被害全都一一说出,唐晓用手机记录音频,倒也不是要做什么证据,毕竟她们已经死了,死人开口‘说’的证据也没法摆到台面上,只是个记录,让杜警官能明白一些细节。 原来那恶道的行为不仅仅是想用十二条鲜活的人命,完成阎王祭,以这种邪术,请阎王保佑加持,姑且不说这方法能不能成,但他确实这么做了,并且他只挑年轻女生来做,在杀死她们之前,还会满足自己的欲、望,最后再用残忍的方法夺魂杀人,用她们自身的毛发化作铁索,困住她们自己,而被他用这种残忍方法困住魂魄,始终都不能逃离不了他的手掌心。 这么恶劣的行径,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唐晓一拍草席垫: “早知道就应该把他五雷轰顶,轰的他灰飞烟灭。” 倪思阳没说话,道馆主人开口:“这种人您就算不把他五雷轰顶,他也是下地狱的,到了三殿掌管的大地狱,生生世世,永堕地狱,有他受的。” “那她们怎么办?无辜被人杀害,难道就这样算了?” 唐晓骂完恶道,就开始担心这些受害小姑娘。 道馆主人看向倪思阳,倪思阳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册黑乎乎的本子,在上面翻看几下后才将本子合上,对那四道魂魄说道: “你们之中,李希和孙琴阳寿未尽,但你们尸身已然毁坏,还阳不得,便将你二人今生未尽阳寿添入下世,可同意?” 李希和孙琴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倪思阳又道:“你二人阳寿已尽,今生未曾有个善果,下世重新做人。” 四道魂魄好像对倪思阳的话十分听从,竟然毫无异议,四人身上的怨气消除,纷纷起身往道馆主人去,道馆主人手中突然多了几条铁索,将四魂魄就此套上,往这间屋子东南角的方向走去,眼看快要撞墙的时候,他们突然就消失了。 唐晓见到此情此景,十分震惊,指着道馆主人消失的方向,愣愣巴巴的问: “他,他,他什么人?” 反正绝对不是一般人,一般人可不会锁魂魄穿墙。 “阴差。” “阴差?” 唐晓觉得世界观崩塌了,有生之年,居然让她看见了一个活的阴差? ** 从道馆回到居委会,唐晓脑子里还在想着那天发生的情况,她怎么会莫名其妙从黑暗处到了恶道害人的地方,然后,又怎么从那地方回到道馆,道馆主人说是阴差,那他怎么会留在人间? 种种疑问唐晓很想问倪思阳,然而倪思阳的嘴比蚌壳还紧,无论她怎么问,他就是不说话。 在那天他们离开之后,警察就找到了恶道杀人的地方,找到他的时候,恶道已经用手把自己的眼睛戳瞎,皮肤抓烂了,知道警察来,惨兮兮的抱住警察的腿,让警察快点把他带去警局,说这里有鬼,有鬼要杀他云云。 警察在各方取证之后确认,这个地方就是恶道杀人之地,四个地方,四个月,四个人,并且手段恶劣,丧心病狂,这绝对算的上是一起特大的连环杀人案,惊动了媒体,把事情全都曝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