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战场初遇 站在大树之下,伏羿略显失落,四望一下,却看不见想见到的那个人儿,叹口气,“反正还有很多的时间,不要急。”他这样自语着,却还是甩脱不掉心头那一丝失望,很奇怪的,他又总感觉自己今天是可以见到那个人的。 伏羿的身影消失在小道口,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那大树之上,枝叶茂密之中,一道小小的身影飘然落下,紫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淡紫色的眼瞳如水晶般透彻,虽是小小年纪,却已初显出倾国之姿。 她淡漠的看了一眼小道口,便站在这大树之下,静立着,专注的继续着她的练习。 十日后,运粮军出发,而一日前,秦王政便让伏羿闭门修习。 +++++++++++++分割线+++++++++++++++++++ 蔚蓝的天空,一只体格健壮的老鹰俯视着下方,突然,它猛的往下栽去,飞过巨石嶙峋的山岭,在那贯穿山脉,被山石夹住的碧水河流之上飞行着,它的眼神,凶恶无比。 猛然的,它扬翅上飞,随着它的升空,一片广阔的草地尽显,在鹰的下方,一队身披银甲的骑士纵马飞驰着,精良的战甲跟武器,显示出了这支骑兵的强大。(话说回来,秦朝那时还没有马镫这东西的,所以骑兵只能当斥候来用,表示秦时明月里那些楚国骑兵居然能在没马镫的情况下冲锋真是太强大了...所以,洒家就让主角这只蝴蝶小小的扇动一下翅膀好了。) “少主来了!”随着骑兵队列最后的一声高呼,一道黑色中飘荡着一抹鲜红的身影纵马奔驰向前,前面的骑兵转头一看,先是一惊,接着一喜,不约而同的往两侧移去,让这个比起他们都要显得矮小的身影通过,他们的神色,皆为敬佩跟拥护。 神色肃穆,楚国项氏一族的少主一马当先,鲜红色的披风随风在身后摆动,头发束起直指苍天,在头顶划出一道弧线,鎏金头盔护住额头及头顶,战甲黑色而带金边,在他的背上,六把锋利的短戈如同最忠实的护卫排列其上,他便是虽然年幼,但勇武却已传遍楚国的项氏一族的少主——少羽。 “驾。”少羽双腿用力的一夹马腹,再次加速,他异常心急,这一次他苦苦哀求祖母,才能得以出战,并且赶上了这一只支援的骑兵队,他要上战场,打败侵略楚国的秦国军队!! 漫天的厮杀声,风沙似乎都被震慑,这土地好像染尽了鲜血,荒芜而显红色,银甲的楚国大军跟浑身黑色重甲的秦国大军在这大地上厮杀着。战场上,尸体、断戈、长矛遍布,并且不断增加着。 数里外,少羽带着骑兵听着随风传来的厮杀声,精神一振,再次加速,天空之上,那烈日已经在往西缓缓落下。 而在战场的另一边的远处,一匹一看便是不俗的黑马缓缓移动着蹄子,它的背上,我们的主人公伏羿一脸好奇的看向那传来吼杀声的地方,接着面露喜色,伸手拍拍黑马的头,“乖马儿,终于找到地方了,虽然迷路了,但看来我命不该绝啊。” 为啥应该悄悄的跟随运粮军出发的伏羿会独自出现在战场前沿呢?这就得从头说起了。 因为秦王政其实是打算让伏羿先在安全的战场后沿先体验一下战争的残酷,也就是只是让他先长长见识,再看伏羿的反应。所以让伏羿悄悄的出发,整个运粮军没人知道这个长相普通,被长官硬塞进来的小家伙就是身份尊贵的十三公子。 本来按秦王政所想,伏羿当随着这只规模一般的运粮军安全的到达大秦征楚副帅蒙武旗下,然后另一边,蒙武也会在伏羿到之前先接到秦王政的一道暗旨,再对到来的伏羿进行安排。 秦王政的想法很好,但是,他忽视了这一世一直待在咸阳的伏羿的好奇心,或者说,在他印象里,一向如成人般稳重的十三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几日前,在运粮军休整时,初次外出,疲惫异常的伏羿在运粮军停留的树林中找了一颗大树,靠着休息,结果不知觉的就睡着了,当他醒来,没有发现少了个人的运粮军已经不见了,虽然有些人奇怪那个小家伙不知哪去了,但是前面的以为他在后面,后面的以为他在前面,于是竟没人发觉到伏羿不在运粮军中。 只余下一匹黑马跟一袋干粮还有一些水的伏羿先是迷茫了一下,然后灵机一动,便骑着马寻找到了运粮军留下的马蹄印跟脚印,结果跟了没多久,那一条马蹄印的路线竟然一分为三,看着三条不同的路线,并且上面都有车轮印跟马蹄印,伏羿傻眼了。 他之前可听说了,由于处于秦楚边境附近,加上秦国跟楚国的交战,这一条路线的附近基本上没有了人烟,伏羿若是走错路了,搞不好就碰到楚国的军队,直接交代在那里都有可能,而往回走也行不通,搞不好没到人烟处,伏羿便饿死或渴死在路上了,而且伏羿也绝对不想往回走。 虽然前路迷茫,但却没有打倒伏羿,他直接找了一根棍子,嘟囔几句‘老天保佑’,便来了个生死由天,结果棍子倒向了右边。 不知这一条路是通往秦楚左侧战场的伏羿就这样走啊走,终于在干粮吃完的今日,找到了他的目的地。 原本腹中有些饥饿的伏羿来了精神,从小就开始学着骑马的他双脚用力踩着马镫,一夹马腹,便沿着这条小路朝那喊杀声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马镫这东西就是伏羿数年前偶尔跟秦王政提起,结果被用在了破赵上,起了不小的作用,也从而被其余几国军中的一些有识之士给模仿过去了。) “咴——”战场边上的高地上,一匹银甲覆体的黑马突然出现,在主人的控制下,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马背上,少羽左手拉着缰绳,右手将手中的长戈高举,直指苍天! 然后,一排排的银甲铁骑出现了他的身旁,下方,战况激烈! 苍凉的戈壁上,风起呜呜,天空中,苍鹰回旋,少羽仰头看了一眼,将目光移向下方银色跟黑色混杂的战场,眼中杀意逼人!! 所有的骑兵都阵列在他的身后,少羽呼了口气,正准备挥戈发动冲锋,旁边的巨石后却突然窜出一匹矫健的黑马,马背上,一个小小的少年看着面前的骑兵队,吃了一惊,少羽跟身后的骑兵们也吃了一惊。 一边是气势逼人的骑军队,一边是柔弱又风尘仆仆的小小少年,两边对视数秒,那少年开口了。 “你们...可是我大楚骑军?” (哈哈,洒家期待已久的碰面出现了,另外,洒家没有打错字喔。) 009.小兵义夫 远方的天边,红霞遍布,一轮大大的红阳挂在上面,快要落下。 半空中一声鹰鸣,那大鸟盘旋在空中,好奇的看着下方。 那是一片血与残肢的战场! 大秦的铁甲兵在这块战场上取得了胜利,而那倒在这战场上的人为自己的君王奉献了出自己的生命跟一切。 “去收拾战场吧,将未死的将士带回来,战死的...”高地之上,蒙恬看着下方的战场,稍稍停顿,道:“让活着的将士们将他们就地掩埋吧。” “是,将军。”他的身后,身着火红盔甲,已有一股肃杀之气散发的嫡系卫队们,分出一部分去传达军令,风呼呼的将血般鲜红的披风吹起,蒙恬将目光远眺,看向那楚军撤离的远方。 战场边上一个突起的小土包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小心的半蹲在那里,他探头看看,这血一般的红土上,被黑色铁甲包裹住的大秦铁兵们沉默着将死去的战友们就地挖坑埋下,不知姓名,千百年后,谁又知这地下长眠着大秦战魂? 至于死去的楚国士兵,待大秦撤军,自有楚军来收拾,大秦这边也不会去管,这不是其他,只是因为从前的经验告诉他们,若是死去的战士们的尸体不埋下,这处地方就会产生鬼毒,带来无尽的后患。(唔,就是瘟疫啦,洒家也没时间去查资料了,就这样编造名称吧。) 伏羿在宫中就曾听闻过这事,不过他看着眼前,心中却有些沉重,数百年的战争不断,各国之间的军民早已疲倦,彼此之间的仇恨早已铭刻入骨,作为胜利者的大秦,不安的种子也早已深种。 收回心神,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找到一个至少也是中层军官的将领,然后再见到蒙武将军,若是就这样冲出去,保不准会被铁甲军们给围攻了,伏羿仔细观察着,寻找着机会。 过了片刻,仍未找到机会,伏羿也不由有些着急,但却没有妄动,突然,不远处一名铁甲军直起身朝伏羿这边走来。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伏羿的心跳也加快起来,要是自己这个大秦公子死在自家兵士手上,那也太冤了吧,是否出手?伏羿很快将这个念头撇去,自己可没太多把握在不被别人发现的情况制服一名久经沙场的铁甲军,若是下手太重,不小心杀掉了他,那自己也不好在这军中立足了。 情况紧急之下,伏羿只能赌一把了,在那铁甲兵从土包一边走来时,伏羿小心的缓步蹲着挪到土包另一边,同时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况,千万别朝这边看啊,伏羿心中祈祷着。 铁甲兵走过土包,朝地上一看,是名楚国兵士,摇摇头,便转身离去。 伏羿再次蹲在土包之后,长吐了口气,真是幸运啊。 可是,若不能找到一名军官,伏羿就只能尾随军队而去,那时,想要见到蒙武又更加困难了。 “哒哒” 伏羿正焦急时,却听见一阵隐约的马蹄声,不由一怔,当他探出头一看,顿时一喜,远方高地上,一小队骑兵驾马奔驰过来,掀起阵阵烟尘,而在最前列,则是一名身着玄色武将铠的男子,那穿着,定是一军官。(啊,谁能告诉洒家大秦的军官制度啊。) 那男子正是蒙恬,他下来却是来察看投石车的威力的,然后,当他冲入战场时,却忽见从旁边一土包中飘出一道黑影,朝自己奔来,大惊之下当即拉住马缰,身后的诸骑兵反应不慢,马上冲上来保护住他,同时齐齐将长戈指向那黑影。 蒙恬定睛一看,那黑影却是名小小的男童,脸上灰扑扑的,身上也沾满了尘土,不禁哑然一笑:“你是谁家小孩?为何会出现在此?” 那男童正是伏羿,他没有说话,面对着身前十数把锐利的长戈,仍旧面不改色,将右手伸出,露出一块黑金色的令牌,上面一条长龙盘旋,形成一个秦字,“将军,可认得这块令牌?” +++++++++++分割线+++++++++++++++ 大秦征楚军中部军队处,一个普普通通的军营之中,征楚副将蒙武看着手中的一张锦帛,微微皱起眉头,良久,长叹一句,“这位十三公子,会在何方?” 从军营之外传来脚步声,蒙武抬起头,手上的锦帛却已不见,他看着进来的年轻将领,面色严肃的道:“战况如何?那些公输家族的东西怎样?” “父亲...不,将军,我军大胜,那些投石车的威力确实厉害。不过,我来是有另一件事禀告,”蒙恬朝旁边跨出一大步,蒙武这才发现他身后那个小小的男童,相貌普通,却有着一双仿佛能将人心神都吸进去的眸子,不由心中一动,抢先问道:“可是,十三公子?” “将军,大秦军士义夫报到。”男童却不回答,只是向前一步半跪而下垂首道。 蒙武先是一惊,接着想起那锦帛上的话。 “......寡人之十三子,寡人如其所愿,随其所言,卿当令之为兵........” “战场凶险,十三...你,太过年幼了啊....”蒙武心中却有些不忍,刀枪无眼,养尊处优的十三公子还未满十岁,若是发生个不测,大王又于心何忍啊,这可是他最喜爱的一名公子啊。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今我大秦征战四方,父尊欲统一这天下,身为父尊之子,当为之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而不是端坐在宫内享受富贵,”伏羿脸色平静,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前方军士在浴血奋战,父尊不能亲自前来,我自请命前来战场于众将士一同杀敌,待我获得足够的军功,再告知三军,当可振其士气,让将士们知道,父尊的意志,与他们同在,而且今日在战场上,我也见到一名不比我年长便已带着骑兵上战场的楚国小将,楚国即可如此,我大秦岂能落后?” “那是楚国项氏一族少主,从小便神力惊人,举国闻名,之前一见,确实不可小觑,将来定是员猛将。”蒙恬在一旁补充道,神色中对这项氏少主倒有些钦佩之色。 “武力再强在这战场上也无太大用处,”蒙武狠狠瞪了蒙恬一眼,后者垂首退后不敢多言,蒙武看着面前这小小的大秦十三公子,捏着袖中的锦帛,最终长叹道:“也罢,蒙恬,此后,这义夫将在你麾下,记住,将他当做一名普通的军士,不要太过照顾。” “是,父...将军。” (下一章,小高潮吧,唔,个人认为算是吧。) 011.危险任务 玄甲遮天,大秦征楚军连连告捷,势不可挡,楚军一路败退,直接退到了钜阳一线,钜阳之后,便是淮水,渡过淮水,便是楚国都城寿春!! 身后便是都城,楚军被逼到了绝地,征楚眼看就要功成,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楚国毕竟曾是战国第一大国,底蕴仍存,虽然因为战策的失误加上跟大秦的差距而一路溃败,但当被逼到了绝境,在绝望之中,与大秦一般尚武的大楚军队爆发出了极为顽强的抵抗,钜阳与两边的城池,互为依靠,将大秦军队挡在了这里,形成一条曲线状的拉锯战线。 双方投入兵力,一方坚守不出,一方猛攻不止,死去兵士的鲜血将那城墙都染红,尸体将那城门都堵住。 最终,因为天气逐渐转冷,大秦只能停下进攻,分为三路分别据守在钜阳等三城之下,只是不时骚扰一下,不再大举攻城。 时光流逝,数月过去,已是春来,都已稍作休整的双方都鼓着一股劲,大秦想要一鼓作气,攻破钜阳,渡过淮水,拿下寿春,楚国则逐渐缓过劲来,想着是否能将大秦军队赶回去。 转暖后的一天,战事突然再次重启,楚国军队顽强气盛,靠着高昂的士气硬是阻挡住了大秦铁甲军。 钜阳城外,大秦征楚军中军大营之中,十数位神色肃穆,身披将铠的将官分坐两边,这些人便是钜阳此处征楚军中军职最高的十数位将军,军职最低的都是统领万人的正将军,如蒙恬便坐在席中最尾端,而在这一排的最前端,身为征楚军副将蒙武便端坐在右边。 这些人在大秦军中都是高级乃至顶端的存在,在军中都享有莫大的权利与威势,但此时,他们都眼中带着仰慕跟尊敬的看着席上端坐在正中主位的一人。 一缕花白而整齐地长须,被一润白如玉石的大手轻抚着,视线上移,是一张带着平和笑意的脸,虽然身披着玄色铠甲,却只给人一种文士的感觉,这人初看之下似乎是五十岁,再看却像是四十岁,仔细看时又觉得只有三十岁一般。 此人便是大秦征楚军统帅王翦,被后世尊称为‘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王翦! 伸手轻抚长须,王翦微笑着看着众将,虽是这数十万大军的最高统帅,他的身上却没有带着半点威严、气势之类的东西,似乎只是个普通的文人,但当他开口时,所有将领都不由端正坐姿,凝神敛息仔细听着。 “之前因寒冬甲冷而停下进攻,而今转暖再次开战,却被楚军挡在这淮水之前,若是时日过久,那本来只是观战的齐国起了异心,就有些麻烦了呢,诸位,可有何计策攻破这钜阳,渡过淮水?” 诸将相互看了一眼,有些智谋的便苦思着,而一些只是作战勇猛的将军则垂头沉默着,营中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席上,王翦看着诸将,脸上仍是微笑着,似乎毫不经意的看了蒙武一眼,然后,蒙武突然轻咳一声,将这沉寂打破,“诸位,本将有一计。” 诸将一惊,都抬首看向蒙武,而坐在最尾端的蒙恬也抬起头,却是看向王翦,他直觉父亲的这一计似乎跟大帅有关,但他却无法从王翦那总是微微笑着的脸上看出什么。 蒙武站起身来,朝王翦一抱拳,便跨步走出席位,走到王翦旁边的楚国地图之上,开口说了起来,诸将都仔细听着,不时看看席上的王翦,揣摩着计策的可行性与大帅的心思。 这天下午,蒙恬回到自己所统部中,召来所有都统,总共二十来人,蒙武端坐将位,开口询问:“本将有一个很危险的任务,可能会带着人面对着数倍乃至十数倍的敌军,你们,可有谁愿意接下?” 大秦军中,小都统统五百人,大都统统千人,已算是中级军官,战场上或许因为军令而杀敌不惧死,但这时,面对将军都言很危险的可选任务,他们都垂首沉默着,无人应下。 蒙恬皱皱眉,有些不快,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们可推荐手下出色的百夫长出来,等一下你们让他们来此营中。” 当百夫长的名单送到蒙恬手上,蒙恬展开竹简,将这名单逐渐看下,当看到‘义夫’二字时,瞳孔不由猛然一缩,猛的将竹简捏住,脸上阴晴不定,都统们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心中思索着为何将军会如此。 最终,蒙恬眼神一凝,朝都统们挥挥手,“速去叫人过来。” 都统们退下之后,蒙恬看着手中的竹简,轻声自语道:“十三公....他定会极力自荐吧,会吗?是否...该赌这一把?” 果然如蒙恬所料,在其他百夫长犹豫之时,伏羿毫不迟疑的自荐,而他的自荐,也让其他百夫长都闭上嘴,都用带着敬佩的眼光看着这个浑身包裹在铠甲之中的矮个子,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一般。 说是可能会遇上,其实是一定吧。诸百夫长都这样想着。 于是,伏羿便领着自己手下的一百名军士在夜晚趁着月色从军中走出,朝着钜阳右侧的良城方向出发,同时还带着数车被紧密封住的大木箱,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却很沉重。 伏羿骑在被他命名为“追风”的黑马之上,回头看看身后沉默着行军的队伍中央的那些大木箱,已经是第三天了,他仍旧没有看到蒙恬所讲的数倍于己方的敌军。而这木箱中,他们一行中只有伏羿知道是什么东西。 公输家族特别制作的战争武器,投石车的最关键部分——轴承,原料是相当不易打出的特殊青铜,据伏羿猜测可能是某种铜合金。这种青铜比寻常的青铜坚硬数倍,也因此才能承受住投石器那巨大的力道。 由于原料稀少,制作麻烦,貌似除了大秦征楚军中的那些投石器,连公输家族内部也没有更多的轴承来做出更多的巨型投石车。 伏羿看着天空的云朵,回想着蒙恬告知他的那些话。 他的任务就是悄悄的将这些轴承送到围攻良城的征楚右军,原来钜阳城由于四周的地形不大平整,所以投石车无法使用,而在良城,刚开始由于不想破坏良城,所以投石车一直没用,只是作威慑用。 但当冬季过去,征楚右军却仍旧攻不下良城,于是便出动投石车攻城,结果收效不小,可惜当天晚上便被从良城偷偷出来的江湖高手摸进军营中将投石车尽皆破坏,那被破坏的部位就是最关键的轴承,似乎那些人很了解这投石车一般,很是奇怪。 若伏羿能将这些轴承送去,让那投石车恢复威力,定能在一天之内砸开良城的城墙,当然,估计里面也会砸成个稀巴烂。 连夜出发,只有百人,便是出于隐秘性跟快速性的考虑。 只要攻下良城,钜阳只靠着左侧的定阳城是无法再挡住大秦征楚军的,要知道,钜阳三城都一面靠近淮水,而定阳跟良城两处的水域都水流很急,而且河道深而宽,同时在河对岸通往寿春的路都是小道,不便行军,只有钜阳才是渡过淮水的最佳通道!! 烈阳西斜,已是下午,伏羿带着百人小队来到一片树林之前,只要再走到明天,就能到达良城了,眼看任务完成在即,他看着面前那茂密的树林,心中却有着强烈的不安,仿佛被巨石压着一般,让他竟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伏羿挥手让后面的军士停下,看了眼面前,再看看旁边高高的石山,朝身后沉默不语的铁甲军们发令道,声音却带着在宫中时没有过的冷酷之意:“戒严,做好迎敌准备。” 没有说话,铁甲军们都沉默着快速的将长戈握在手中,排成方阵,全神贯注的警戒着四面,有序而快捷,虽只有百人,却有一股肃杀之气从他们身上蔓延而出,直指天际,两边的鸟雀惊起,尽皆飞离,但他们面前的树林中,却是一片寂静。 “哈哈,没想到嬴政的儿子中竟也有这样的人物。”片刻之后,随着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在那树林之中,树枝之上突然出现十数个身穿跟树干颜色相近的紧身衣物的人,皆背负兵刃,为首之人带着张鬼面,狰狞恐怖,虽然跟伏羿隔着不短的距离,伏羿却仍感觉到一股刺骨的杀气从他身上发出,而目标,正是自己。 伏羿抬头看看那人,转头缓缓四顾,却是毫不将那人看在眼里,不过其实他心中却是一惊。 “那双眼睛真是不错...”鬼面人眼神炙热,那是残忍、仇恨的目光,“若我将这双眼睛送给楚王,再将你的头送给嬴政,一定能稍微让我的心稍微平静一点吧,哼哈哈哈哈哈!!!” 015.半渡而击 伏羿身上的伤很多,但万幸的是,由于那鱼鳞甲的存在,这些伤口都并不深,再加上伏羿的愈合速度似乎比常人快上许多,所以当他醒来三天之后就可以无碍的下床移动,五天后便可以做一些并不剧烈的运动,而此时,也正是大秦征楚军度过淮水的时候。 为什么要选择攻下钜阳然后再全军休整七日,是因为大秦需要这七天时间来攻破良城这两座位列钜阳之旁的城池,以免被其偷袭,并且还要重建淮水之上被楚军破坏掉的桥梁,当然,破坏并不很严重。 军营中,因任务完成出色的伏羿晋升为了统率五百兵士的小都统,身穿一件普通盔甲的他静静的坐在黑马‘追风’上,如同一滴水,融入在这征楚右军之中,带领着身后的五百军士,等候着渡河的命令。 至于追风为何会在,很简单,当日在他去斩杀楚王那男宠时便让它离去,后者却独自在那血色树林之外徘徊,然后当蒙恬带着晕去的伏羿回营时追风便紧随其后,一同回到了军营。 此时左军应该正在渡河吧。伏羿抬头看向淮水那个方向,度过淮水,便是寿春! 突然,伏羿瞳孔猛地一缩,他听到了那个方向传来了号角声,那声音,是敌袭!! ++++++++++++分割线+++++++++++++++ 淮水之边,大秦征楚中军,王翦身披将铠,站在最前,望着对岸突然涌现出来的楚军,面色不变,伸手轻抚一下长须,叹道:“这支军队,定是那项燕亲自带领的项家军。” 话音刚落,对面一杆将旗出现在诸将的视线之中,上列一个大大的‘项’字!! 诸将中有人惊叹,“没想到这项燕竟然还敢率兵前来袭击,半渡而击,确实乃奇策。” 站在王翦身旁的蒙武看着对面那道英武的身影,眼中炙热,上一次征楚,他作为李信的副手,攻入楚地,兵分两路,连连告胜,却被项燕趁李信大军转战疲惫准备回撤之际展开一次早有准备的追击,李信部奔走了三天三夜,最终才狼狈的在蒙武的接应下撤回了秦境,二十万大军损失过半!!这是大秦一次多么令人难忘的大败,也是他蒙武心中一个难以去除的心结。 唯有项燕的人头,方能解开的心结!! “项燕确为难得的良将,奈何,他效忠的是一个注定被灭亡的君主。”王翦大笑,神色中充满运筹帷幄的自信,“令右军准备渡河。项燕,已不足为患耳。” “杀!!!”从对岸楚军的身后,突然传来一片杀声,那披挂全身的铁甲,遮天蔽日的玄色,不是大秦铁甲兵又会是谁? 前有正从桥上不断涌过来的秦兵,后有突然出现的敌军,楚军士气大降,项燕仰天不甘的闭上双眼,却也只能在退路没有被截断前下令撤退。 他需要尽可能地保下一兵一卒,用来守卫身后的王城,保护大王。 就这样,一场袭击在两军未曾交战,只是相互间射了几箭的情况下便草草收场。 当伏羿知道这个消息时,小脸上却是有些震撼,仔细思索之下便开口猜测是不是从良城那边先渡过去的小股秦兵,得到了蒙恬的肯定之后,脸色恢复平静的伏羿心中却起伏不断。 他是有着几千年后网络时代信息大爆炸的见识,加上能用超脱这战国之外的眼光来看待,才能在事后推论出结果,但如果让他换做是王翦或者项燕,却绝对不能在事先想到可能有人前来半渡而击,也不可能在己方大败的情况下还想着主动出击来搞一把袭击。 说的确切点,伏羿只能当一个事后诸葛亮罢了。 战争的谋略,不是说你来自两千年后就能胜过当世那些将领的,这些当世名将,他们的对手,只会是另一个名将。 史书上那些看似简单的几十个字,谁又知那是具体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复杂大战呢?只能去揣摩、猜测,乃至仰望。 心有感触的伏羿坐在马上,随着大军前行,突然,他心生征兆,下意识的抬头朝旁边的树林望去,却只看到了风中几片嫩绿的叶子落下,摇摇头,感觉自己太敏感的伏羿闭眼开始了修行,任由胯下的追风自己行动。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那树的顶冠部,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树叶围住,只露出一双淡漠的紫色眼瞳注视着自己的背影。 (嘻嘻,前文的因惹来现在的果,唔,请期待下一章。) 016.美人儿、小奴隶 楚国都城,寿春。 华贵的装饰,辉煌而崭新的楼阁,曾经无上的荣耀,大楚,昔日的战国最强,只是如今,也只能在大秦的铁骑下无力的挣扎。 高阳殿,高大空旷的殿中只有一个身穿尊贵袍服,头顶高冠的男子,年纪看着不过三十来岁,他就是伏羿口中的老家伙——楚王负刍。 他抬头看着面前排列着的那些牌匾,面色虔诚的垂首行了一礼,嘴里轻念,“尔等为楚王,寡人亦是,是以无须行跪礼。而今秦国气盛,以战伐乱中原,大楚一时不察,被其占据先机,现已渡过淮水,便要攻向寿春。特在此希求,诸王能护佑大楚渡过此次危难,成功击退秦国.......大楚君王负刍在此请愿。” 说完他将合拢的双手突然松开,几块古朴的龟壳从他手中掉落,在地面上弹动着,最终静止。 负刍低头神情专注而认真的看着,最终,他站直身体,神色轻松而兴奋,转身离开了大殿。 潨夀(zongshou)宫,一个妖娆的人儿独立于楼阁上,轻展玉臂,摘下那枝偷偷溜进这阁中的嫩芽儿,垂首轻嗅,良久才展颜一笑,声音慵懒而具有磁性,“真是调皮呢。” “美人儿,寡人有一个好消息。”背后的阁梯处突然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 这妖娆的人儿眉弯微微一皱,随手将那枝嫩芽抛至阁下,回过头,脸上却已露出关切又带着询问的柔柔笑脸,动作柔弱的行了一礼,“绝授见过大王,大王有何好消息啊?” “美人快起。”负刍快步上前,一把摸住妖娆人儿如白玉般的小手,怜惜的伸手将其扶起,“刚才寡人去往高阳殿,向众楚君请愿,然后又算了一卦,却是大吉之卦。” 美人绝授顺从的依偎在楚王负刍的怀中,轻柔的声音让楚王负刍感到连骨髓都快化了,只是嘴角却浮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大王,这定是因为大王您的诚心让上苍都触动,是以才会有此卦象,那秦军定会在都城外大败而归,不过,其中项将军的功劳也是不小呢,大王,您准备怎样封赏项将军啊?” “这...”负刍停下轻嗅绝授发丝的动作,犹豫起来,项燕贵为辅楚大将,被封为楚阳侯,而今更是执掌大楚三军,可谓位高权重,若是成功打退秦军,该怎样封赏? 若是之前,在秦军的步步紧逼之际,他绝无可能会想到此点,但而今对卦术颇为自信的他在求的那一卦之后,在美人儿的随口说及之下,他不由的想到了这个让他颇为头疼的问题。 项家在楚国三军可是根深蒂固的存在啊。 看着大敌当前不思退敌反而开始思索怎样处理大功臣的负刍,绝授眼中一丝淡淡的恨意瞬息浮现,但是这抹恨意来的快,去的更快,嘴角微弯,绝授伸出右手,任由长袖滑下,露出一截如藕洁白的小臂,手掌轻抚着视线转移过来的负刍胸前,“大王,为何不理睬绝授了,大王可是说过在这里不以国事为重的,切不可失言,否则...” “否则什么?”负刍一把抓住怀中美人乱摸的小手,感觉心中一阵躁动,刚才所想的全部都抛之脑后,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怀中这个人儿。 没有说话,绝授只是没好气的白了负刍一眼,那抹眼角带起的媚意让负刍咽了口口水,直接将怀中美人拦腰抱起,在后者一声惊呼中朝阁内的那张大床走去。 ++++++++++++分割线+++++++++++++++++++++++ 天色已黑,大秦征楚军早已扎下营来,到处亮起了火堆,伏羿穿着铠甲,独自呆在营中。 突然,营帘被掀起,一股冷风随之吹进,原本闭目养神的伏羿睁开眼,却原来是来送饭的一个小奴隶,他没有在意,又闭上双眼,“放下便退去吧。” 那小奴隶端着饭菜上前,放到伏羿面前的几上,却没有做声,起身便准备离去。 没有听到意料中的胆怯应诺声,伏羿有些意外的睁眼,却只看到一道小小的背影,看着那道背影,伏羿心中却莫名的有种悸动,脱口而出道:“站住。”说完他自己反而怔住了。 那小奴隶听话的停下了,站在那里,摇曳的微弱灯火将他的影子投到营帐上,拖得长长的,很是瘦弱。 很快便回过神来,伏羿抬手刚准备让其退下,但是话到嘴边,他又突然改了主意,“转过来。” 小奴隶转过身来,低着头看着伏羿的脚边,没有抬头。 很普通的一张脸,跟伏羿一般丢在人群里绝对无法找出来的那种,当然,后者是指在闭着眼的情况下,如果他睁开眼,那么即使在千万人中,也会让人一眼便注意到他。 有些莫名的失望,伏羿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他摆摆手,让那小奴隶退下。 低头行了一礼,小奴隶转身准备离去,但就在转身之际,他却抬眼看了伏羿一眼,然后便朝营帘走去。 伏羿眯起眼,那双眼睛,那种淡漠的眼神,还有没有表情的面部,并非心死,而是单纯的对世间万物不在意,这样的人,即使年幼,也不该会是一个随军出征的奴隶。 但转念一想,伏羿又觉得其实也不能这么武断,大千世界,天下奇人纷出,就算是奴隶,其中也有能人,会有这样的小奴隶也并非不可能。 说服了自己的伏羿又闭上双眼,他要调整心神来应对明日对楚国都城的围攻,那,或许将是一场持久的围困。 只是,静下来的伏羿,心中的深处却悄悄的留下了那个小奴隶的那双淡漠眼眸的痕迹,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017.阵前再遇 “呜——” 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大秦征楚军纷纷迈动了步伐,朝着楚国都城走去,卒士们的眼中,都是对着军功的渴望,这只大军,可谓虎狼之君,谁人能挡? 寿春是楚国的新都,迁来不过十数年,但在这十数年间,却已被修建的可谓固若金汤,但是王翦并不着急,他本就不打算强攻,大军停在寿春城前,然后便四散开来,将寿春远远围在中间,却并不靠近。 项燕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的大军,神情凝重,若非兵力已经不够,再加上他察觉到大王最近似乎对楚军的军务过问的次数有些过于频繁了些,他一定会带领楚军去偷袭不熟悉地形的秦军,或者说是交换,用楚军的性命去交换更多一些的秦军性命。 但这样做的后果会如何?他隐隐觉得会对自己十分不利,是以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军步步逼近着大楚的都城,并围之。 项燕回头看向城内,看着显得空旷的街道,不由神色有些黯淡,为了躲避战乱,城中许许多多的百姓都已逃离了寿春,离开了世世代代居住的这座城池。 但更让担心是另一点,项燕目光扫过附近的一个兵卒,那憔悴的脸上神情却有些消极。 被强敌打到了国都之前,楚军的士气已经十分低落了,能够保持现在这样的状况,已经证明楚军不愧为王翦需要六十万大军才肯出征的大敌了。 “祖父。”一个带着点稚气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项燕脸色一振,转过身去,看着眼前自己这个浑身披挂的孙儿,眼中满是欣慰,“少羽,你来了。” “是的,祖父,”来人正是当日跟伏羿在战场上见过一面的少羽,年纪跟伏羿仿若,身披一身七海蛟龙甲,矮矮的个子,举止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他走到墙垛边,踮脚看着城外远处的秦军,眼中冷冽,“祖父,少羽愿出城一战。” “少主不可。”旁边的项氏将领惊呼。 项燕却不做声,他抬头看看城外,又低头看看神色坚定的少羽,“出城可能会死,少羽,你怕吗?” “比起死,我更怕丧失挥动长戈的勇气。”小手握成拳头,少羽眼睛一眨不眨的正视他最崇拜的祖父。 “好,这才是我项氏一族的男儿!!”项燕伸手抚着少羽的小脑袋,毅然道:“你需要多少兵士。” “只需孙儿一人便可!!” ++++++++分割线+++++++++++++++ 坐在追风之上,伏羿抬首看着远处那座雄伟有余,底蕴不足的城池,身边是大秦的军队,身后是他麾下的五百兵士。 偶尔有旁边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也尽皆露出敬佩之色。 虽然年幼,但伏羿早已凭着战场上的表现征服了所有人,没有任何人会对已斩杀近千人的伏羿升任小都统心生不服,更多的将士其实反而觉得他的军职其实还可以再高一点的。 突然,远处那城池的大门打开,伏羿不由凝神望去,但让他诧异的是,那大门很快便关闭,仅仅有一骑走了出来。 那一骑策马直直的朝着秦军驰来,随着距离的拉近,惊讶的秦军们更加诧异的发现,来人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身披战甲,背部几根短枪锋尖朝天,带着一股难言的霸气。 没有人放箭,这是纵横战国的大秦铁军的骄傲,区区一个小孩,怎值得放箭射杀? “吾乃大楚项籍,可有人敢与吾一战!!”少羽昂着头毫不畏惧的来到离秦军一箭之内的地方,大喝道。 中军之中,王翦轻抚长须,看着阵前的那个小将,心中思绪转了几番,最终丢下一句,“匹夫之勇,无须在意。”便转身回到了帐内,旁边的蒙武知晓大将军的意思,朝两旁吩咐道:“让三军不要乱了阵脚,只是一个小孩罢了,诸将若有意便可上前一战,但不可追击,那小将若是不敌,便放他离去吧。” 吩咐完之后,蒙武抬头,项燕,你有一个不错的孙儿,但可惜的是... 少羽提着铁戈,冷着脸,看着对面从军阵中冲出的一骑,脚下微微用力,便朝着那秦骑迎了上去。 两马交错,带起一道血箭,秦骑奔驰一段,便栽了下去。 又有一人冲出阵列,挥着兵刃,策马疾驰,少羽铁戈倒拖,两骑交错的瞬间,一戈从下往上朝着那秦将挥去,直接将后者刺出的兵刃从中砸断,又瞬间变向,化戈为棍,打中秦将的小肚,同时,少羽双手发力,大喝一声,竟将这体格强健的秦将从马上挑了起来,狠狠的砸向了秦军的方向,秦将口中呕血,飞出了十数米之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少羽没有停下,仍旧朝前驾马前奔,长戈平举,又将一名在之前那名秦将后面一点冲出的人瞬间刺穿,单臂用力,将其就这样挑在半空中。 拉住马,少羽回头再次面对着这十数万大军,面色浮起凌冽的杀气,振臂一挥,像扔垃圾般毫不在意的将长戈上的秦将抛出,“可还有人!” 出列三人的下场震慑住了诸多的兵卒,一时间,大秦原本高昂的气势一颓,而少羽的身后,寿春的城垛之上,却传来了一片振奋的吼声,还有一声声的击鼓助威声。 但是大秦这边怎肯低头,不时有一骑冲出军阵,即使明知可能不敌,也要发起冲锋。 我大秦岂会无人!!! 军阵中,蒙恬紧咬牙齿,看着阵前正高昂着头的少羽,手抬起,便要策马冲出,身后却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蒙将军,那个人便是楚国的项少羽?” 蒙恬回头一看,却是伏羿,那张总是平静如水的平凡面孔上,幽深的双瞳中似乎闪烁着某种炙烈的光芒。不自觉的,蒙恬感觉从心底深处冒出了一股寒气,胯下的战马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不安的嘶吼一声,倒退一步。 回过神来,蒙恬答道:“没错,那人便是楚国王系旁支项氏一族的少主,天生神力,勇武惊人。” “对上他,将军有几分胜算?” “这个,末将未曾与他交手,但从刚才看,应是末将胜算大些。”蒙恬看着阵前那道身影,眼中有着战意。 “让我来吧,杀鸡焉用牛刀,既然来者是个十余岁的小将,那我大秦,也该如此。”说完,不待蒙恬反应过来,伏羿便纵马疾驰冲出军阵之中,越过旁边一个刚刚出列的秦骑,稚嫩的小脸上漠然。 项籍...项羽!!父尊,就让孩儿先来帮您除去一个日后会危及大秦的祸害吧!! “大秦义夫,前来斩你!!” 018.那一箭 (唔,上一章稍微修改了一下。) 少羽端坐马上,身上宝甲的冰冷触感让他的眼神也变得冷漠无情,他抬眼看向下一个来送死的人,或者,是一个能让他尽欢的强敌。 “咦?”第一眼看去,少羽便稍稍一怔,来人竟是个年龄与自己仿若的小将,看那身上的铠甲,却也算是有军职在身,但他并不在意,目光上移,在看清那小将面容的瞬间,先是愣住,接着便是一怒,张口大喝,“卑鄙小人,原来竟是你!!” 当日他误以为伏羿是想来参军的楚民,虽然心中有一丝疑惑,但在那种急迫的时刻,也没有多想,只是留下两名骑兵保护伏羿,哪曾想待他回转时,却只看到两具尸体倒在血泊中,今日再见到伏羿,自觉被蒙骗的少羽顿时暴怒。 “两国交战,何谓卑鄙?”来者便是伏羿,平凡的小脸不起波动,漠然的说道,手中长戈指向怒火中烧的少羽,“你的人头,我定要拿下。” “这句话我还给你!!”少羽一拍胯下的马,朝着伏羿冲去,上身弯下来,长戈倒提在身后,如同一只离弦的利箭,带起一道尘烟,飞速的接近着伏羿。 深邃而漠然的瞳中倒映着疾驰而来的少羽,伏羿长戈横在身前,却待在原地等着少羽。 身后的秦军们都大惊,马战不让马冲起来,这样怎么可能能赢? 蒙恬也大骇,他突然想起之前所有的战事里,伏羿似乎都是下马步战,从未骑着那匹神骏的黑马上阵杀敌!!! 两骑的距离并不是很长,而少羽的马也是良马,转瞬之间,他便冲到了伏羿身前。 “呀!!”少羽借着马的冲势,一戈直接横着扫向了静止不动的伏羿,舞动中的铁戈带起了‘呜呜’的风声,甚是骇人,若是砸中,就算伏羿穿着那件特制的鱼鳞甲也很难幸存。 而现在伏羿身上只穿着一件寻常的都统制式铠甲!! 平举在胸前的长戈迎着少羽挥来的长戈抬起,左低右高,伏羿冷静的看着少羽,长戈左边的尖部准确的斜着挡住了少羽的长戈,然后在这一瞬间,伏羿突然身体往右倒去,同时左手紧握长戈,右手爆发一股极大地力量。 少羽只觉得从戈的下部传来一股巨力,无法控制的,右手高抬,长戈扫向了天空。 少羽这一来势汹汹的横扫被伏羿巧妙的卸力同时用杠杆原理将他这一戈挑向了半空,躲过了这一下。 但是伏羿却也无法再保持平衡,直接往右朝马下摔去。 心中一喜,少羽任由胯下的马朝前奔去,只要等他将马调转过来,他便可以将已经落马的伏羿一戈刺死!! 但就在他脸上一喜的下一刻,胯下的马突然后脚一软,一声悲鸣中往后瘫坐下去,将背上猝不及防的少羽掀了下去,在巨大的冲势力道下,贴地滑行了十数米,却是再也起不来了,而它的左后膝上,一根长戈刁钻的插进了它的骨头连接处。 军阵中的蒙恬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感觉浑身被汗湿透,他却没有在意,而是忍不住大喊道:“好!!” 时间倒转,刚才,就在伏羿往右摔下之时,眼看便要摔到地上,他却没有半点慌乱,在半空中一个翻腾,右手紧抓着的长戈直接从追风腹下朝左刺去,而同时,追风也同时后腿一起抬高,越过了长戈。 感觉长戈刺中的那一刻伏羿便撒了手,有些狼狈的摔在地上,但是由于他本来是静止在原地,所以并无大碍。 不,并非无碍,伏羿从地上爬起,感觉左手剧痛无比,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处却已肿了起来,肩膀也酸痛无比。即使卸掉了部分力道,余下的力道仍然承受不住么?好大的力道。伏羿抬头看向身前不远处,少羽正半跪在地,不断的摇头想要恢复清醒。 ‘呛’ 伏羿伸手从背后拔出那把鱼鳞甲附带的不知名宝剑,一步迈出,出现在了少羽的身后,眼神冷漠,挥出了手中的剑。 ‘铛’ 原本在摇头驱散眩晕感的少羽突然感到脖间一阵寒意,瞬息之间,他下意识的伸手拔出背后的一跟短矛,挡在脖间,下一刻,便响起了一声兵刃碰撞声。 死里逃生的少羽大骇,对死亡的恐惧驱散了眩晕,他来不及多想,便举起手中的短矛转身朝身后掷出,但掷出之后,他才发觉,眼前竟空无一人。 伏羿看着面前背对自己的少羽,眼神冷冽,受伤的左手影响了他的挥剑速度,不然刚才他那一记不知已经挥过多少次的斜砍怎会慢了一线,被挡了下来? 再次一步迈出,伏羿再次出现在少羽的身后,手中利剑便要刺入眼前这个此时跟他年纪仿若的西楚霸王身体之中,这剑却突然改变了去势,伏羿站在少羽身后,一剑朝着空荡的右上方刺去,那个方向,是寿春!! ‘铛、铛’ 两声轻响,一道火花。 宝剑飞起,落在地上。 一只混体由铁铸成的铁箭从箭尖处到箭身中央裂开,静静的躺在伏羿身侧。 血一滴滴的从伏羿的右手滴落,他扭头看着远方,在那寿春的城墙头,一道弯弓拉弦的身影映入他眼中,他有种感觉,若是自己有所妄动,这一箭定会射穿自己。 手中已无剑,再下去也很难斩杀身穿那身铠甲的少羽了。 一步步的后退,伏羿转回头,看着才回过头来的少羽大汗淋漓的脸,原本一直冷漠的小脸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比利剑更让人窒息的恶魔笑容,“你的人头,留到以后再收下吧。” 少羽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那跟死亡擦肩而过的滋味让年幼的他也难以平静,但他倒也不愧为日后被称作‘鬼雄’的西楚霸王,深深看了一眼伏羿的面容,仿佛要把这张脸铭刻在心,便转身去捡起那根被宝剑斩中也无损的短矛,朝着寿春缓缓的走去,丝毫不担心身后的大秦军中会射出一阵弩箭,将他当场射杀。 ‘吁——” 一阵嘶吼,追风来到伏羿身边,伏羿看了眼追风,翻身上马,突然从马背前的囊中抽出长弓,同时一根箭也被搭在弦上,而小指跟无名指间也夹着一根箭,只是一眨眼,他便弯弓瞄准了正缓缓朝寿春走去的少羽背影。 伏羿感觉到远处那原本松弛下来的身影又拉满了长弓,他看了看不远处那道小小的背影,将弓箭上移,射出了手中的箭,然后下一瞬间,感觉到那弯弓拉弦的身影也松开了拉满弓的手,嘴角微微上翘,那只被他夹在手指间的箭也出现在弓弦上,被瞬间射出。 伏羿抬起头来,幽黑深邃的眼睛中,那只后射出的箭以常人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射中先射出的长箭,猛地爆开,而先射出的利箭却忽的一下,带着无法想象的速度、无法想象的力道直射而去,直接在空中撞上了一只铁箭,势不可挡的将那铁箭箭头射开,穿透而过。 寿春城头上那道弯弓的身影突地倒下。 没有去看突然大乱的楚军,伏羿拉动缰绳,转过身,面色冷淡的骑着追风朝着大秦铁军缓缓走去。 只要有我伏羿的存在,无论你是霸王项羽,还是汉帝刘邦,都绝对不会有得势而起的一天,便不杀你又如何。 (唔,同人小说,请允许洒家让此时的主角变态一点,强悍一点,那些历史因素什么的也不要讲,以上。) 019.称你为漠 伏羿跟少羽的初次交锋就此结束,当然,这不是结束,而只是开始而已。 交战得胜的伏羿自然得到了英雄的待遇,收获了不少尊敬的眼神,但他都并不在意。 傍晚的营中,独自拥有一座小营帐的伏羿随意的坐在地上,紧咬着牙,脸上有着些许汗水,上身的铠甲已经卸下,衣物也解开,露出如玉石般晶莹的赤裸上身,虽然年幼,但却隐现充满爆发力的线条。 只是这几乎完美的上身上却有着几条淡红的长长伤疤,破坏了这份美感。 伸手从旁边的几上拿过一个普通的小皮囊,伏羿拿着这从宫中出来前秦王政给他的药膏,有些踌躇。 (父尊给了我几份药膏,这一份便是专治拉伤跟扭伤之类的,但是需要用力在伤处揉动,可我的双手如今却已使不出太大的力了,叫那些兵士的话又怕他们控制不住力道,难道...要去找蒙恬将军?不可,为这事去找他,太过儿戏了。) 突然伏羿抬头看向营帘处,然后营帘被拉起,一个小小的身影端着一个托盘出现在那,正是那个眼神淡漠的小奴隶。 看着这小奴隶将饭菜放到几上,伏羿突然开口道:“伸手过来。” 很精致的手掌,但是掌心有着淡淡的嫩茧。 大秦征楚军一路攻破楚国地域,有些奴隶都是在这途中强行征集的,都是那些抵抗强烈的城池中的楚民。 伏羿盯着那小奴隶的眼睛,问道:“为何不说话?” 没有说话,小奴隶只是抬起手指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然后便用那双淡然的瞳子看着伏羿,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 点点头,伏羿没有再多说,只是拿起药膏递给这小奴隶,抬起左臂,“将里面的药膏涂到这肿起的地方,然后双手用力的揉动。” 小奴隶拿着药膏,似乎有着发怔,随后看看伏羿的左臂,手腕处却已经肿起了许多,仿佛戴着个笨重的手镯一般,肩膀处也稍稍有些异样。 冰凉的药膏涂到臂上,随之一股暖意也产生,随着那双小手的不断揉动,这暖意更甚。 伏羿面不改色的看着小奴隶在自己肿起的手腕处揉动着,额头、发鬓间有着若隐若现的晶莹,但很明显,他绝对能忍受住。 小奴隶的双手很灵巧,伏羿自觉如果自己来给自己揉,却是绝对无法做到他(她?)这样程度的,很可能会弄得疼痛无比,哪还能像现在这般淡定。 想到这里,伏羿突然想起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奴隶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是转念一想,男的也罢,女的也罢,对现在的自己而言也没太大区别,便也没去探究。 左手手腕跟肩膀都完毕后,伏羿又侧身将右手递过去,有些纤细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弯曲遍布,几乎要跳出来一般,有些狰狞可怖。这却是白日里他最后射出那一箭,不,是两箭造成的后果。 那一刻,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当年在咸阳宫大殿之上看着荆轲拿着剑扑向父尊的那一刻,那种仿佛跟这天地融合在一起的感觉,让他射出了那一箭,只是,他的身体还有内力却似乎有些跟不上,还差了一些啊。 看着伏羿这可怖的右臂,小奴隶的脸色也没有半点异样,动作没有停顿,只是静静的将囊里的药膏挤到手掌心,轻轻的涂到伏羿的右臂上,动作柔和而力道却不小的揉动着。 感受着一整天都很是难受的双臂传来的阵阵舒适,伏羿闭上双眼,难得的放松下来,从进入军中起,第一次亲手杀人、第一次尝到鲜血的味道、第一次听到杀戮的嘶吼....太多的第一次,还有着对未来的一丝迷茫,让他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在这个终于成功包围楚国都城的夜晚,早已疲惫的伏羿不知不觉的放下了戒备,不去想那么多,就这样大脑空白的静坐着。 涂药结束了,小奴隶默默的将皮囊放回到几上,行了个礼,便要转身退下。 “等一下。”突然,伏羿张开双眼,微眯了下眼,看看小奴隶的背影,犹豫一下,却还是道:“以后你就跟随在我的身边,你的烙牌印在何处?” 小奴隶没有转身,只是将左肩的衣物稍稍褪下,在肩背上,一个狰狞的烙痕出现在那里。 (刚才故意表现的毫无防备,也没有感觉到一丝杀意,还有这奴隶的烙痕....应该不会是楚国派来潜入的刺客了。) 点点头,示意小奴隶站到旁边,伏羿披上衣物,喊了一声,便有守卫的兵士恭敬的走进来,眼中是对强者的尊敬,伏羿说道:“去查一下,这个送饭的奴隶我要了,从我的名额里扣吧。” 战场上的奋勇杀敌,伏羿获得了不少的奴隶名额,只是他一直没去领罢了,而今正好用上。 “诺。”兵士应了一声,看看旁边的小奴隶,便退下了。 “你可睡在这毯上。”伏羿踱步走到小床边,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朝那小奴隶吩咐道,这几边的毯子却也是他获得的奖赏,虽然说一般的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奴隶跟自己睡在一室,但伏羿对这种尊卑关系一向很是漠视,或者说,世人的看法,与他何关,他看重的,只有在乎之人的目光。 躺在床上,伏羿闭上眼,随着灯火被那小奴隶吹灭,这营帐中顿时陷入黑暗中。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摸索声,伏羿突然又开口道:“以后起,便称呼你为漠,定要记得。” 黑暗中,小奴隶轻轻点了点头,眨眼间,一丝紫色浮现。 (唔哈哈,大家应该都猜到这个小奴隶漠是谁吧,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之类的,其实前文有引子,后文会慢慢揭露,请放心,不会把人物写崩的。) 021.再陷危机 黑暗的营帐内,原本沉睡的伏羿突然张开了眼睛,他朝旁边看了看,漠正缩着身子靠在离他很远的边上,似乎睡得正香,伏羿目光上移,看着头顶的帐顶,幽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讥讽。漆黑之中,那双瞳,仿若星空般璀璨,然后,他闭上了双眼。 过了片刻,从那营帐顶盖上传来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声响,然后过了一会,原本黑暗的营帐内突然出现一点点灰暗的亮光,却是从那顶盖处发出的,这光线并不强烈,很是暗淡,但在这原本黑暗的营帐内,却显得稍微有些明显,只不过却也无碍,因为熟睡中的人是绝对无法察觉到这一点点微弱的光线改变的。 视线上移,在那营帐顶上,两个全身包裹在深紫色衣物的人小心翼翼的收缩着身体趴在上面,其中一人将手中刀刃全黑的短刀藏在手中,看似不起眼的短刀却锋利无比,轻易的便将这营帐的顶部切出一个未合拢的圆弧断痕,另一人则将割开的营帐顶块轻轻掀起,而那藏着短刀之人迅速从这细小的缺口处钻入,待他的身形消失之时,另一人也立即小心的将这营帐顶块重新盖住,以免有冷风钻入惊醒里面的人。 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迅速完成,而这两人期间也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接,可见动作之熟练与默契。 一人下去,另一人便小心的伏在这营帐之上,留意着四周的情况,等待着同伙的得手,虽然任务目标似乎实力不错,但对他们来讲却毫无意义。 隐藏在黑夜之中,让人在毫无察觉之下静静的死去,他们是这战国时代的黑夜主宰之一——夜幕。 将呼吸减弱下去,直至几乎没有声息,虽然有冷风不时吹过,带起阵阵‘呜呜’声,但这伏在顶盖之上的人还是异常谨慎,因为他知道,对有些强者来讲,这样程度的呼吸声都有如在耳边大声喧闹一般,这是大秦举国之力凑齐的征楚大军军营,会有怎样的高手在其中都不会奇怪。 但是他又有些好奇,既然下面这个营帐内的人似乎是秦国的重要人物,那为何会被他们这般轻易的潜伏接近? 他还未去细想,心中却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不安,这股不安让他早已冰冷的心也变得有些急躁,虽然气候清凉,但他的脸上却瞬间冒出冷汗,身下的营帐,太安静了。 一柄剑从下而上,贯穿他的喉咙。 他的瞳孔瞬间扩大,想要挣扎,但是这剑上似乎带着某种难言的气息,在穿过他的喉咙之后,他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哪怕连动一根手指都不能够。 最终,他双目圆睁,就这样趴着死在了营帐上面,鲜血从喉咙的创口流出,将身下的营帐都染红了一片。 抬头看看头顶,那被割开的营帐顶盖似乎滑落了,无力的垂落下来,这黑暗的营帐内也出现了光亮,伏羿收回目光,左手也收回,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从他手中滑到地上,一把黑色匕首从尸体手中掉下,喉结处不正常的凹陷下去。 月光从顶上的缺口倾斜而下,堪堪将伏羿笼罩其中,他看看自己的双手,又发现了一样体内那股气感的功效呢,只是,为何会突然的感觉到寂寞呢。 “真是...寂寞啊...”营帐之内,突然响起一个极轻极轻的感叹声。 父尊,你也这样寂寞吗? ++++++++++++++++分割线++++++++++++++++++++ 咸阳城,王城之内,走廊上火烛跳动着,而在那通天阁顶层,一道身着黑色冕袍,头顶玄冠的身影静静的站在边缘处,抬头看着漫天星辰的夜空,良久,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却才想起那个会站在他身侧的小人儿已经远在千里之外了。 默默的注视着身侧片刻,这大秦最尊贵无上的男子原本平静的神色突然一变,眼神凌厉的瞥了身后一眼,轻呼道:“查到了吗?” “禀大王,是那....”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宦官突然出现在阴影之中,他躬身说道,声音没有半点起伏,看着仿若死人一般,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头也不回的秦王政挥手打断。 “寡人对是谁做的并不感兴趣,参与其中之人,株连三族!”秦王政的话语里充斥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想起远在楚国境内的十三儿,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冷酷,“无论是谁!” 看着拂袖而去的秦王政,那老宦官眼中闪现一丝惊色,诡异的消失在阴影之中。 翌日,咸阳宫内,**中贵为九嫔之一的苏嫔妃看着突然涌入殿中的王都侍卫,以及那个一张死人面孔的老宦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时间,连站也站不稳,瘫倒在侍女的怀中。 苏嫔妃,以及殿内所有侍女护卫,尽皆株连三族,罪名为通敌叛国! 咸阳发生的这一切伏羿都并不知晓,虽然这风波起因在他的一卷送往咸阳的书信。 在他混入征楚军的这一年,咸阳那边有一身形与他甚似的男童通过易容来顶替他,不时出现在秦王政身边,而靠着白异人给的奇异药液,短时间内也能重现伏羿那双眼睛的几分神采,只要不是靠近去看,是绝对无法发现的。 并且这一年里秦王政曾下令让自己的十三子闭门研修,禁止他人打扰,所以天下人都不会想到征楚军中一个普通的小兵竟会是秦王政最宠爱的十三子,顶多是当其是诸子百家中某个学派的出色弟子入军中罢了,事实上也有一些这样的存在,只不过不像伏羿这般年幼罢了。 至于军中唯一知情的蒙武父子跟王翦,他们三人的忠诚秦王政是知晓的,而且他们的家眷也俱在咸阳之中,岂会背叛? 所以伏羿的身份会被楚国知晓并且那般肯定,只可能会是咸阳那边出现了差错。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的伏羿,却是陷入了危机之中!! 起因却是在追风身上。 022.诱敌之策 烈阳再次升起,而伏羿营帐上的那具刺客尸体跟帐内的尸体却早已消失不见,至于帐顶被血染红的一块则被伏羿干脆的用剑割去,直接跟上一级的军官说是他夜晚梦游割去的,然后又用他的军功去换了一个新营帐,虽然所需不少,但对伏羿来讲却根本不用在意,在战场上他到底杀了多少,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但想来,却绝对是百人以上了吧。 私下里他则跟蒙恬提起了自己昨晚遇刺的事,在说到那把全体黑色的短刀时,蒙恬脸色顿时一变,等看到伏羿拿出的实物,他则完全确定了。 “这是齐国王室暗地里操控的齐国第一刺客集团——夜幕。黑色的短匕,深紫的着装,号称‘日隐西方,唯我夜幕’,是整个战国排名前三的刺客组织。”蒙恬紧捏着手中的黑色短匕,脸色很不好看。 “前三?另外两个是?”伏羿的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脸上浑然看不到被这样一个刺客组织盯上的紧张,平静不起波动。 “一个是韩国的聚散流沙,还有一个则是我们大秦的,也是最强的,但是很是神秘,似乎已经许久未曾出现,我也不知晓其名讳。”蒙恬也不隐瞒,坦言相告。 点点头,伏羿将这些信息记在心中,陷入沉思,轻声自语道:“齐国竟会派遣刺客来,不知是齐王建那个糊涂君王的意思,还是那个贪得无厌的后胜察觉到了什么?” “公子,你在说什么?”蒙恬没有听清伏羿的话,忍不住疑惑的问道,伏羿抬起头,轻轻一笑,摇摇头,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招手让蒙恬凑近过来,小声说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当天空的太阳升到正上方之时,伏羿也在此披挂上了大军跟寿春之间的空地,跟再次前来的少羽大战了一番,很奇怪的,这一次少羽虽然脸上仍有怒气,但是却很明显的冷静了许多,而且他的招数也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不同于之前的单靠蛮力挥砍,而是有时会借力使招,虽然因为很不熟练而显得笨拙,但无疑是在学习着伏羿的技巧。 两骑分开,分别驰向两方。 伏羿跳下马来,远眺着走进城内的少羽背影,隐约的,身上泛出一股难言的杀气。 (是我失算了,本打算用此机会让我成为他心中的障碍,产生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我的魔障,未来哪怕他变得多强,在个人对战或者大军征战战胜我之前都会对我有一种心理畏惧之感,便也不怕他崛起。哪想到...) 半响,伏羿嘴角轻轻一笑,那股杀气收敛回去,转身离去。 (倒也不愧是一代鬼雄,也罢,大秦之所以会二代而亡,归根究底还是自身的原因,只要我多做努力,再加上日后扭转那件事,相信大秦定可延续下去,就留着他来见证大秦的延续吧。) 回到营中,伏羿照例接受了漠的揉捏治疗,只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伏羿分明感觉漠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那漠然的双瞳内也似乎含着某种报复的味道,疼痛加重的伏羿咧嘴倒吸着冷气,心里却在纳闷自己何时惹恼了这个似乎总是一副三无表情的家伙。 在漠面前逐渐展现参军之前面貌的伏羿却完全没有在意漠的这以下犯上的小动作。 疼痛加重,似乎恢复速度也加快了。当太阳开始西斜,伏羿感觉双手已经差不多了,当然这也有他对体内气感控制力不断增进的功劳。 走出营帐,伏羿抬头看看太阳,便朝着大军存放马匹的方向走去。 (想来这个时候蒙将军已经按我说的做出了布置吧) “大人。”看管马匹的兵卒看到伏羿到来,尽皆低头表示见礼,同时脸上也带着对强者的敬畏。 微微点头,伏羿脸上露出笑容,翻身上马,“辛苦诸位了。” 骑在追风之上,慢行慢走的,没用多久,伏羿到了大秦军后方一条小河道边,这里却是不久前大秦征楚军行过的地点,林中的草木还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伏羿翻身下马,拍拍追风的头,“去吧,这里的草很合你口味吧。” 追风长嘶一声,伸头在伏羿身上蹭了一蹭,便欢快的去了。 脸上带着笑容,伏羿随意的坐在一块石头上,眼神不经意的往两边瞥了一下,心里计量着。 (从这些天我隐隐约约感觉到的窥视跟杀意来看,夜幕来的不止那两人。如果我在军营之中,那么在第一次刺杀失手之后,他们就不可能再次潜入,只会在阴影中等待着机会。而在被刺杀的第二天,我却敢独自出营,这是多么明显的诱敌之策,却也会让他们迷惑。只不过,如果他们中有自负头脑出众者或者全都是草包,再等一会,就会有人出现了吧...) 伏羿的嘴角微微上翘,他在等待着。 但是过了许久,周围却仍然只听到各种虫鸟的鸣叫声,偶尔有风声刮过,还有追风不时舒适的嘶叫一声,但却没有其他任何的异样。 突然,伏羿皱起了眉头,他抬头朝左边看去,视线所及之处,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虎出现在了一块巨石之上,嘴角滴下的涎液晶莹透亮,那双大眼珠子正打量着伏羿。 该死!伏羿暗骂一句,只来及站起身来,便见那大虫张开血盆大嘴,发出一声震人心髓的吼叫声,然后便以常人难以想象的灵敏跟速度从巨石上直扑伏羿而来。 不远处的追风看到这一幕,即使它极具灵性,面对大自然的食物链顶端存在,那种天性的恐惧也让它不敢靠近,只能站在原地不断人立而起,发出不安的嘶吼。 大虫扑来的速度极快,而且这样一头凶兽扑来,产生的恐惧就能让许多人呆在原地动弹不了了。 伏羿刚刚站起身,大虫便扑了过来,在它扑在半空的短暂时间里,伏羿急忙的往右迈出一步,便出现在了数米之外,大虫落地,却是扑了个空。 但是这大虫却是厉害,扑空落地的瞬间,便再次发力,朝着伏羿迅速的奔跑袭来,只是短短两步,便跨越了这数米的距离,再次朝着伏羿扑去。 伏羿匆忙下使出那被称作缩地法的轻功,还未站稳,大虫便追了上来,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破空声。 不知何时,两个身着紫色蒙面服的人出现伏羿身后的两颗树上,一人手握着一把短弩,却是已经扣下了扳条。 前有扑来的猛虎,后有两只飞速袭来的弩箭,还未站稳的伏羿是无法用出缩地法的。 眼睛紧盯着逐渐扑来的大虫双眼,耳朵听着身后不断接近的破空声,伏羿感觉心跳在加速着,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半月前射出那两只箭的时候,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出现在十数米之外,而十数米之前,大虫刚刚扑到了他刚才所站的地方,然后便被两只弩箭射中,发出一声受伤的怒吼,气势震动附近的山林,如黑云般的飞鸟纷纷受惊飞起至半空。 然后,这大虫转过头看向伏羿,一双大眼对上了还未完全从那状态脱离的伏羿双眼,伏羿下意识的想着,(该死,滚开!!)他没看到的是,就在他心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双瞳中有着光芒一闪。 仿佛看到如雷雨天劈下的雷电那般恐怖的事物,那大虫竟突然呜咽一声,原本扬起的铁尾垂下,转身就飞快的跑了,看那样子,似乎很是恐惧。 伏羿也愣了一下。 然后耳边便传来弓弩齐射的声音,伏羿抬头朝之前那两只弩箭射来的方向看去,便只看到两具插满弩箭的尸体从树上掉落下来。 不知何时,从林间各处钻出了许多手拿弓弩的秦兵,而其中一人,却是蒙恬。 “哈哈,果然好计策,这夜幕的刺客果然忍不住现身了。”蒙恬大笑着走了过来,伏羿轻轻一笑,眼角扫过蒙恬垂下的双手,那手心中却是湿漉漉的。 “就算明知这可能是诱敌之策,他们也必须要下手,不然我若在军营中,任他们如何手段多端也是不敢再来,他们只能赌这一把。” (不可能只有这种水平的,看来....虽然那只大虎是计划外的产物,但其余的倒也跟预计的差不多,接下来就....) 从那两具尸体身上果然搜出了两把混体黑色的短匕,而且上面还有着细小的字体,伏羿却是认出这是赵国的字体,如昨晚那两人般是‘夜幕’二字。 除此之外这两具尸体上也还搜出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应该都是跟刺杀有关的,倒也让人大开眼界。 然后,伏羿便跟蒙恬带着这一小队大秦的斥候精英返营。 一路上,骑在马上的伏羿跟蒙恬东聊西扯着,聊得不亦乐乎,看上去很是放松的样子。 然后,就在大秦征楚军军营出现在视线里,在转角的那一瞬间,从头上突然传来‘轰隆’的响声,诸人大惊,抬头一看,却是一块大石头从这数十米高的山丘上端朝下方滚动下来,而在大石头落下的那个方向,一道紫色的身影一闪即逝。 “散开!!”蒙恬大声呼喊,跟身边的伏羿都拉动缰绳,朝前疾驰。但追风却要胜过蒙恬胯下的马匹,起步要快,加速要快,顿时便是伏羿冲在了前面,而就在这时,在他的前面,道路旁的石丘壁上,大约五六米高的地方,一块阴影动了,从中扑出一道人影,直直的从高处直扑向在马上的伏羿,如猎鹰俯冲扑食般,手中一把黑色短匕悄然无息。 “等你很久了。” 突然受袭,伏羿脸上却不带半点惊慌,他抬头看着扑来的人影,冷笑着,然后身体突然朝后倒去。 伏羿的身后,蒙恬举着一张弩箭瞄准着半空中那扑下的人影。 023.楚国相邦 ‘咻’ 蒙恬按下了扳条,一只弩箭越过平躺在马鞍上的伏羿,射向了腾起在半空的那道蒙面人影。 没有躲闪,那人影直接被弩箭射中,而蒙恬的身后,一些躲避开来的精锐军中斥候们也纷纷掏出早已上好箭的弩,瞄向那人影,只待那蒙面人后退便射出弩箭。 但是那人没有退,而是不管不顾的朝着伏羿扑去,追风速度很快,或者说太快了,也因此导致伏羿身后手拿弩的斥候们不敢射出弩箭,同时也导致这蒙面人更快地便接近了准备起身的伏羿。 “公子小心!!”来不及赶上救急,蒙恬情急下大声呼喊。 似乎是有些吃惊,伏羿起身慢了一点,结果当他起身之时,那蒙面人已经落在了追风之上。 接近了伏羿,那蒙面人手中突现一把黑短匕,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刚刚起身的伏羿。 伏羿也没料到这刺客竟如此舍生搏命,被欺进身来,又是骑在马上,手无宝剑,此时的他可谓战力弱到极低点。 但他早已经历过战场的洗礼,已非在宫中那个娇贵的大秦公子,转瞬之间他便做出决断,身子极力的一侧,让开致命部位,朝着刀子迎了上去,‘扑哧’一声,锋利无比的黑匕首刺穿伏羿的胸侧,没柄而入,离着他的心脏仅仅数寸之隔,但却是无碍之处!!那蒙面人稍稍吃了一惊,还不等他做出动作,伏羿便忍痛顺势一掌打了过来,将他打落下去。 但就在这蒙面人朝后倒去的时候,左手竟又出现一把黑色短匕,手一抖,这黑匕便要掷向完全没有防备的伏羿。 瞳孔猛的扩大,伏羿紧紧盯着蒙面人手中那把黑短匕,想要有所动作,但胸处的剧痛却让他难以动弹。 伏羿的身后,蒙恬离着只有一个马身的距离,但追风速度太快,这一个马身的距离如同天涯之距,无法拉近!! 难道会死? 就在伏羿头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之时,胯下的追风突然一声嘶吼,马头猛的撞在蒙面人身上。 ‘咻’ 黑匕首擦着伏羿的耳朵飞了过去。 ‘碰’ 蒙面人摔落在地,然后一道黑影便从他上头一跃而过,这是追风!! 跨越之际,追风的后蹄猛力的蹬向地面,极速之间,直接踏在想要躲避的蒙面人脸面之上,‘啪’的一声,红白溅了一地。 石丘之上,一道深紫色的人影看着下方的一幕,牙齿紧咬,“暗夜...太可惜了,为什么要射歪啊!!你真是死不足惜,耽误了大人的大计,可恶。” 追风停了下来,背上,伏羿按着一片殷红的胸侧的那把黑匕首,紧紧按着,没有拔出,不然会加速出血,这里离军营还有些距离,伏羿可不想死在途中。 看着蒙恬追了上来,伏羿微微一笑,笑容因为疼痛而略扭曲,但却很是从容,“将军勿急,未伤及要害,是我失算了,虽然料到他们会先派出人手麻痹我等,然后在我们回去时真正地主力刺客再出现偷袭我们,但却低估了他们的搏命程度。”是了,这才是全部的诱敌之策,只不过伏羿在最后一步出了点差错,却差点付出生命的惨痛代价。 “公子勿言,快请速速赶回营中。”蒙恬急道,说着便回头让所有秦兵们上前快步奔跑紧随两侧,然后他便抬头四顾警戒着,却没有发现那个推下大石的人。 “带上那具尸体,看看是否能发现点什么,总感觉...”脸色有些苍白的伏羿朝身旁吩咐道,没有将话说完,伏羿便陷入沉思。 (总感觉这背后有着阴谋,我大秦遵循的是远交近攻之策,那齐国之前一向与我大秦交好,若是齐国想要反秦,那为何会对唯一仅存的楚国见死不救?而仅仅派出刺客来刺杀我,哪怕我深受父尊宠爱,但即使是我死,父尊纵然大怒,也只会是派兵进攻齐国...等等,进攻齐国!?) 在疾驰马背上沉思的伏羿眼睛突然一亮,他刚要开口,精神松弛之下,胸处的剧痛便让他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这话还是跟蒙武将军说吧。) +++++++++++++分割线+++++++++++ 营帐内,伤口处被包扎好,伏羿低头看着手中这把质地跟昨夜那两人有些不同的黑色短匕,上面有着两个赵国小字,却是‘暗夜’二字。 “暗夜...是那夜幕的等级制度还是那人的代号呢...”伏羿自语着。 “公子,这‘暗夜’是代号,能在短匕上刻着专属代号的皆是夜幕的高级刺客,为数不多。”一个沉稳厚重的声音传来,伏羿抬起头,脸上有些尴尬,门口处,蒙武将军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垂首不敢多言的蒙恬。 帐内只有他们三人,蒙武拱手行了一礼,垂头道:“公子,犬子有罪,末将特来代其请罚。” 怎么跟蒙恬一样来这套...伏羿心中无奈,脸上也更是尴尬,他明白蒙武的意思,是说蒙恬不该隐瞒这件诱敌之事,让伏羿陷入险境,同时也是无声的发出进言——公子,你怎么能私自做这样危险的事呢? 作为始作俑者的伏羿轻咳两声,想要开口解释什么,但张嘴两下,却又说不出口,蒙武可不是蒙恬那种毛头小伙,伏羿想要像对蒙恬那样几句话说服蒙武是不可能的事,最终他只能苦笑着应对着蒙武一句句明里是细数蒙恬罪名,暗里还包含对他的进言的话。 终于好说歹说的将蒙武送走,伏羿擦擦额头的汗水,心里嘀咕着,‘看来以后确实不能再这样以身犯险,不然就算没出事也得被蒙武将军给唠叨的郁闷死。’ 突然伏羿一拍额头,忙起身出营追上蒙武二人,因为旁边有着别的兵士,伏羿便低头道:“蒙武将军,属下有要事相商,恳请将军移步营内一议。” 蒙武不动声色,轻轻点头,“随我来吧。” 帐内,伏羿将自己的猜测跟蒙武说明,他之前在路上突然想到,赵国派遣刺客来刺杀自己这件事十分不合理,赵国王室不可能不知道秦国有不少王族或者高级将臣都知晓夜幕的背后操纵者便是他们,除非... “除非那掌管夜幕的贪财齐相后胜并不知晓我的真实身份,或许是有人许以重金,告之那后胜我是大秦某名族之后,是他的仇人之子之类的,买我的性命,所以那后胜便为重金所动,派出了刺客。”伏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些奇怪,“但是为何他们不掩饰一下自己的身份,仍旧拿着那把标志性的黑色短匕?” “这是创建夜幕的那人曾经立下的规矩,只是,那时齐国强盛,只要不去刺杀其余六大国的王室,被刺杀的人哪怕是小国的王族,也不会有人去找齐国王室的麻烦,只会反刺杀回去,只是现在....”蒙武开口道。 “昔日的荣耀么?”伏羿默默念叨着,只是这份荣耀到了国力积弱之时,却已失去过往的豪气,反而显得有些好笑了,“只要我被刺杀,无论生死,只要消息传到那后胜耳里,那买杀的幕后之人便会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让那后胜恐惧于父尊的震怒,转而为了活命而出兵伐秦,那时,被包围住国都的楚国就有可能会因此而得到一线生机,也就是说,那幕后之人的真实意图并非杀我,当然,若是杀掉才最稳妥,但其本意乃是让齐国出兵解围。毕竟,知道那后胜贪财的并非只有我大秦啊。” “那我们若是封锁住消息不让王上知晓....”旁边的蒙恬开口道,说到一半便被蒙武以眼神制止。 “放心,蒙将军满门忠士,蒙毅将军更是受父尊看好,这些我在宫中便时常听闻父尊夸赞蒙氏勇武,所以蒙将军不必担心我对蒙恬大哥的话有什么想法呢。”伏羿坦然笑道,“而且其实那幕后之人根本不需在意父尊是否知晓我被刺杀的消息,他只要让那后胜知道我是父尊的十三子便行了,贪财之人定畏死,那后胜一定会出兵的。” 蒙武在旁边不做声,只是轻抚着长须,看着面色苍白而慢条斯理的细细说着、自有一股淡淡威严气势的伏羿,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点着头。 “那该怎样应对?”蒙恬问道。 皱着眉头,伏羿看向蒙武,“蒙将军,可否再替我送一书信给父尊?” 拿起笔,伏羿在一张羊皮之上写着,同时压制下胸侧的疼痛让字不会变形,片刻后他站起身,“蒙将军,我曾听父尊无意中说过,军中有快速传递信件的隐秘途径,希望您能将此信尽快的送到父尊手上,阴谋毕竟是阴谋,可以力压之。” 两天后,这羊皮出现在了咸阳宫内秦王政的面前,然后,便有秦使带着秦王政的一份信带着数百大秦禁卫军张扬的朝着齐国行进而去。 咸阳那边的情况伏羿这边并不清楚,只是在军营中静候着,每天跟那少羽交手一番,然后回营接受漠的按捏治疗。 只不过伏羿也在提防着那个当日推下大石的夜幕刺客,只是却始终不见那刺客的踪影,伏羿也未曾感觉到任何的窥视跟敌意,那余下的刺客仿佛消失了一般。 寿春城,王城之内,潨夀宫之中,阁楼之上,华贵的丝帘垂下,隐现内里一张大床之上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闷重的喘息声跟肉体撞击声不时传出,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的气息,而片刻之后,才恢复平静。 一条如玉晶莹的手臂伸展,将丝帘拉起,露出一张妖娆百媚的面孔,然后一只手又将其往后拉倒,楚王负刍将这面带红晕的妖娆人儿搂在怀中,满足的道:“美人儿,寡人得你,实乃幸事。” “绝授能遇见大王,也是一生的幸事呢。”美人儿绝授偎在楚王怀中,神色慵懒,嘴角轻轻上扬,带起一抹似讽刺似泠然的弧度。 “报,相邦大人请见大王。”突然,楼下传来守卫兵士的通报喊声。 “又是他,真是烦人,若不是看在他祖上的份上,寡人非得.....哼,”楚王一听相邦二字,便拉下脸来,很是不耐烦,却没注意到怀中美人儿身体稍稍一僵,只是嘀咕归嘀咕,楚王还是起身在一干侍女的服侍下着衣,同时还高声朝下面吩咐道:“告诉他,寡人马上见他,让他不要乱闯上来。” 楼阁之下,一个身着相服,头顶高冠,发色如雪苍白的俊美男子站在庭中那株桃花树之下,腰身微微有些佝偻,神色复杂的抬头看着阁楼之上,脸上透着一丝如雪苍白的寂寞。 (PS:本书已出现两位由群中书友友情出演的角色,一为刺了伏羿一刀的悲催刺客——暗夜,由群友‘路人’友情客串,另外一位因为剧情的需要,暂且不说出其身份,待日后再说明。) 024.齐国之援 “大王。”阁楼之上,发色如雪的男子恭敬的躬身行礼,面前不远处,楚王站在廊上,背对着他,而美人儿绝授则在一旁的帘幕之内,未曾出来。 “景天大人,有何事?”楚王负刍回过头,看着眼前恭敬的白发男子,脸色有着不耐烦,但当景天起身抬起头来时,这不耐烦顿时变作和颜悦色,柔声问道。 景天却察觉到了楚王的不耐,心中叹了一声,说道:“臣请大王再向齐国请援...” “不行!!!”楚王闻之怒不可遏,手臂挥舞着,宽大的袖子将旁边的木架都扫倒在地,“田建小儿那般羞辱寡人,你竟还让寡人再向其求援,想让寡人再被羞辱一次么?大楚相邦景天,你是寡人的臣子,寡人的耻辱就是你的耻辱,难道你觉得这是你的荣耀?” 看着暴怒的楚王,景天神色不改,再次躬身,双手持笏平举身前,“大王息怒,且听....” “退下,不要再多言。”楚王一甩袖子,背过身去,不愿再听。 没有多言,景天默默的退下,转身下梯时,他视线瞟过旁边一直很是安静的帘幕,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走出潨夀宫,景天上了马车,车夫一甩鞭子,车子便行驶起来,景天默默的闭上双目,车子不断的随着道路起伏而晃动着,但厢内景天的身体却动也不动,平稳异常。 “大人。”突然,车厢顶部之上传来一个声音,沙哑苍老,景天张开双眼,淡淡的道:“余下的那人将刺杀失败的消息传递回去了吗?” “是的。” “嗯。”景天俊朗的面孔之上现出一丝疲惫,他伸手揉揉双眼之间,又再闭上了眼,“那便将大王求援的信速速送到齐王手上,还有那封大秦宫中的信跟那件东西也可以给齐相后胜看了。” “楚王不是...”那声音有些迟疑。 “我说是,那便是。”景天的声音很平淡,但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总是给人弱不经风感觉的他身上竟突然爆发出一股霸绝的气势,仿若高山压来。“还有,要叫他大王,至少,要这样称呼。” “...是。” 顶上那声音消失不见,良久,车厢中,景天双目有些失神的轻轻念叨着,“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历吉日乎吾将行。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为余驾飞龙兮,.............偷乐。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乱曰:已矣哉!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声音悲怆,复而激昂!! +++++++++++分割线+++++++++++++++++++++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过去了五日,这天,伏羿从蒙恬口里得知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齐王建召集大军,似有意出兵来解楚国之危。 “怎么可能...”伏羿紧锁眉头,旁边,蒙恬身披盔甲,开口道:“王大将军适才召集各位将领,便是在商议攻城之事,唉,本来大将军的意思是要再围困寿春半月,待其城中粮草用掉一半有余之时,军心惶惶之际再行攻城之事的,而今却是功亏一篑。” “是的啊,我漏掉了一点,那就是距离啊,若是那幕后之人早有准备,那么在我那日被刺伤之际,余下的那个刺客很可能会传递消息回去,而这寿春到大秦咸阳却是比寿春到齐国都城临淄要远上许多,即使我大秦传递消息的手段强些,也至多不过同时抵达,但若父尊做出对策,从咸阳再到临淄的距离却是太长了啊,这些时间内,那幕后之人很可能已经迫使那齐相后胜出兵为楚解围了啊!!” 伏羿急迫的自语着,一向平淡的脸上满是懊悔,“这不是阴谋,乃是阳谋,从那天我被刺伤并且放跑一人之时,便注定齐国会出兵了啊。齐王只是摆设,那后胜才是齐国主导之人。楚国那幕后之人,真是将后胜贪财怕死这一点用到了极致,真是....” (即使多出几千年的见识,即使能够站在脱离这时代的角度来看待一切,我毕竟也还差了许多许多啊,事后诸葛亮,有何用?) “蒙将军,王翦大将军决定怎样攻城?”收起那些心绪,伏羿问道。 “攻城之策,别无取巧,只在攻守双方军士士气、器械等的差距还有城池本身这些方面罢了,还好现在楚国那边士气已经很是低落了。”蒙恬庆幸的说道。 “但是如果那些楚军知道齐国派出援军前来的话,这士气很可能就会升了上来,再加上寿春城高墙厚,估计会很难短时间快速攻下。绝对要在齐军来之前攻破才行。”伏羿长叹道,“蒙将军,论起战场指挥,行军打仗,十个我却也难及得上你,但是啊,我或许可以在别的方面起到一些作用。” “公子你...” “带我去见蒙武将军,我想跟蒙武将军商议一下。”伏羿站起身,摸摸怀中的一个小木盒,眼神坚定下来。 (PS:唔,军事政治啊什么方面的稚嫩之处请诸位无视....还有景天什么的也请无视....另外,洒家决定速度解决寿春了。) 026.尾行其后 紫雨感觉很恼火,身为大齐‘夜幕’组织排名第六的刺客,完成过诸多次常人难以想象的刺杀任务,比如秦国数年前征韩时,他便曾潜入秦军中,杀掉一个秦国偏将,并且全身而退。 但就在数日前,自信头脑过人的他却遭受了失败。 他本以为麻痹了目标,但在石丘之上的他在看到蒙恬及身后那些兵士们的反应时便知道了,被麻痹的其实是他! 他辜负了大人的嘱托。 “紫雨,这一次任务意义非凡,虽然表面似乎只是刺杀一个秦国某氏族想要往上爬的旁系子弟,但实际上那小孩却是秦国入军磨练的一个大族的直系子弟,只要杀了他,便可让我为之付诸一切的大计成就!!之所以会让你来主掌这个任务是因为你乃是我手下最信任的人,不要令我失望!” ‘可恨啊,暗夜,若是那日你再射准一点,大人的大计便可成就!是我高估你了,毕竟只是个初升入直系刺客的新人罢了,终究只有那潜伏之技能入人眼,若非怕你在潜伏时无意间又下意识的去舔手中刀刃,我定在刀上涂上毒药,身为刺客,竟有如此多余的习惯,估计就算此次存活,也会很快死在那些旁系中的出色刺客手中。’ 一身深紫,潜伏在这城墙上一处黑暗阴影中的紫雨咬牙切齿,看了看外边涌出的楚国兵士,身影消失。他要找到那个小子,然后杀掉他!! “报,属下刚刚听到两声响声,转过头时,他二人便已倒在地上....”两具靠的很近的尸体旁边,一个楚国兵长听着兵士有些慌乱的诉说,目光投到地上的尸体身上,双目圆瞪,可见死的很突然,也很痛苦,喉部一处划开正渗出鲜血。 旁边有吆喝声,火把将这城头处照亮,楚军被惊醒了,开始了搜查! 而远处的大秦军营中,沉睡的兵士们有不少也被寿春东面墙上的喧闹给惊醒,纷纷探头观看。而在帅营中,一直未睡的王翦跟蒙武也随之一惊,旁边站立在旁的蒙恬更是忍不住朝外走去,蒙武制止住,转头看向王翦,这位战国顶尖的名将却是一笑,站起身来,踱步走向营外,神态平静。 “一起去看看吧,这声音杂乱而喧哗,乃是惊慌之音,相信非是伏...喔,是义夫,非是义夫之祸,那白异人乃是真正的高人,王上很相信他,我也很相信他。”有句话王翦却是没说出口,(毕竟,那可是我曾亲身体会过的啊,难以想象的丹药,或许是仙药也说不定。) 寿春城上,伏羿小心的站在一处角落里,但是不远处的楚军却都对他视若未见,仿佛他是不存在的一般。 对药效终于放下心来的伏羿心中松了口气,刚才探头出来时听到那声‘有刺客’时可是吓得他差点松手掉了下去,此时他都感觉背上湿湿的,都是吓出的冷汗。 很快恢复了平静,伏羿看着十来米外的那两具尸体,眉头微皱,突然,他心生警兆,抬头看去,恍惚看到一处阴影中有一道身影闪过,下意识的,伏羿跨出了步伐,一步数米,跟了上去。 伏羿小心的躲过几队搜查的楚军,虽然确定他们会对自己视若不见,但伏羿不敢确定若让他们碰撞到自己会发生什么,可幸的是,他也终于发现了那道身影,躲在一处阴影中。若非伏羿目力惊人,加上有极敏锐的五感,否则便是知道有人躲在暗处,却也绝对发觉不了的。 兵士的脚步声远去,阴影中那道人影灵敏的冲到城墙内沿,朝下面看去。这段短短的距离让旁边的伏羿看清楚了,深紫的蒙面服,正是那刺客! 极短的时间便确定了下面没人,紫雨翻身跳下这高高的城墙,风声呼呼从耳边刮过,他的眼中冰冷一片,他知道经过两次的刺杀失败,秦国军营之中肯定戒备会严不少,他也不敢潜入,但是他一直在关注着寿春城边的情况。既然是来历练,那就是要拿到足够出色的成绩,那么只要盯紧了寿春城,就绝对会找到那个小儿! 果然,在这个秦军突然发起进攻的夜晚,特意晚上也来紧盯的他远远的发现了那道偷偷溜向寿春的身影,不得不说这小子很狡猾,竟然穿着一身深紫趴着匍匐前进,他都差点看漏了。 但终究还是被他看到了,只是很奇怪,他明明远远看到那小儿到了城墙下面,等他抵达时,往上攀行时却找不到人了,他赶来的时间并不长,就算暗夜手中的那东西落在那小儿之手,即使他偶然学会了使用方法,不会攀行之技也无法快速攀上如此之高的城墙的。 疑惑之下,紫雨一上城墙便将两名楚军杀掉,他要让楚军警觉,搅乱这寿春城,无论那小儿目的是什么,没有学过潜伏之艺的话,将在这城中寸步难行!! 地面越来越近,紫雨突然伸脚朝城墙快速的连续蹬去,下降的速度不断变慢,离地面仅两三米时,他收回了脚,一声轻响,安然落地。 警惕的左右扫视一下,紫雨眼神一凝,便沿着阴影朝着城中而去,目标直指内城!只有这种程度的骚乱不够,他要让整座寿春城都惊动起来,让那进入城中的小儿无躲藏之处,至于他自己,哼,只要不是进入到王宫之内,别的任何地方他自信都可安然出入! 只因他是这战国三大顶尖刺客组织之一‘夜幕’直系刺客中排名第六的紫雨!! 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悄然无息的杀人之术! 一步数米,飘渺如仙,伏羿紧跟在前面那道紫色身影之后,伏羿虽然并不精通潜行之技,但在这深夜之中,夜色便是最好的掩饰,而且再加上那药丸,他根本就不用担心被发现,只要跟紧那‘夜幕’刺客便可。 只是很快伏羿便发现那刺客竟是在朝内城而去,不由一惊,内城里,达官贵人,尽皆居住在里,难道他的打算是扰乱整座寿春来让我陷入困境?不错的想法,只可惜....不过却正方便我行事。 之前起乱的毕竟只是东面城墙,在内城之中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伏羿看着那刺客很快地便爬上了并不是很高的内城墙,纵身跃下去,微微皱眉,左右看了一下,跟了上去。 027.白发景天 ‘嗖’ 一声轻不可闻的轻响,伏羿出现在了这并不高的内城墙之上,他小心的蹲伏着朝下望去,这墙并不厚,更多的是象征意义,所以上面也没有人看守。墙内,墙外,两个阶级。 伏羿蹲在这墙上,天际一轮弯月悬空,映入他眼中的,是一片不逊色咸阳的华贵建筑群,在月光的照映下,拉出长长的倒影,那个刺客,去了何处!? 幽黑的眼瞳缓缓扫过下方,然后,突然停下了, 伏羿看到了在一个路口两边的屋檐阴影下,两个人形的黑影挺直着身体,靠在墙边。 这应该是执勤的大楚兵卫。伏羿那张平凡的稚嫩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他觉得,这两道人影有些奇怪。 对了,是身姿!伏羿下意识的运起体内的气感,行到双目之上,先是一股短暂而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紧咬牙齿,然后疼痛消去,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说不清的凉意,伏羿眨眨眼,便感觉视野中的光线似乎变强了许多,同时,他也看清楚了那两道人影的真实情况—— 双目圆瞪,表情惊惧.....而且,一动不动!! 果然...伏羿擦擦额头因剧痛而渗出的点点汗滴,抬头看了四周,将体内的气感,或者说是内力运到双目之上,竟然有夜视跟望远的功效,这倒是一项惊喜来着。 但是眼下还有正事,伏羿也没去深究,他仔细的再观察了一下,确定这个地方只有那两个兵卫之后,便轻轻一跃,半空中不断用手如蜻蜓点水般的快而急促的轻拍着墙面,这却是他之前看那刺客下来时学到的。 轻轻落地,伏羿沿着阴影而行,从那两个兵卫之间走进了那条街道,那两个兵卫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伏羿瞟了一眼,两人的脖子似乎有些不正常,而且,也没有了呼吸。 走进小街,伏羿小心的向前轻步走着,此时已是深夜,四下无声,两边极具楚国特色的楼阁在月光之下,仿佛化作一个个冰冷无情的巨兽,每走一步,伏羿便感觉似乎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一般,这感觉让他很是不舒服。 突然,他停了下来,因为不远的前方,一道紫色的身影突然出现,抬头看了一看,便快而无声的越过街道,跳上小楼,消失不见了。 伏羿没有去追,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追不上的,但是他有了发现。 靠着手上的手套,伏羿爬到一座楼上,朝着刚才那紫色身影看的方向远眺而去,这个方向,最为醒目的建筑,找到了! 伏羿下到街上,却没有起步,心中想着刚才看到的街道分布,半响之后,才轻轻一步迈出,缩地法! “呼。”伏羿停下了脚步,刚才这一路上又碰见了几队巡逻的兵卫,都对从身边走过的伏羿视若不见,这让他大大的放心下来。 抬起头,伏羿内力凝于目中,看清了面前这大门之上的牌匾上的几个字——相邦府。 是这里吗?伏羿心中默念着,身为大秦公子的伏羿清楚一国之君的身边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高手日夜守卫,相信那个齐国王族直属刺客组织的家伙也不会不知道,也该清楚他如果进入王城,一旦被发现就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那个刺客的目标便放到内城之中,王城之外的显赫贵族身上么?伏羿再抬头看了那牌匾一眼,如果这座府的主人被刺杀死掉,相信就连他也无法担保自己能否活下去了,毕竟,那药丸的时效跟数量有限,而且还有着范围限制,要是这大楚王城全城警备,伏羿就算能藏起来,也绝对是出不去的。 而到时,那刺客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想到这里,伏羿目光转冷,身形一晃,朝着这相邦府的围墙跃去。 ‘噔’ 下到地面,伏羿心中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他回首看了看身后的高墙,突然想起,去年的时候,似乎曾干过不少次这样的事情啊。 靠着那无名药丸,伏羿小心而又快速的在这相邦府内穿行着,他要在刺客之前找到楚国那个曾被父尊赞一句‘一人独撑大楚’的白发男人。 只不过,伏羿却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似乎很是重要的事情。 转了个弯,伏羿便看到了一个侍女,靠着墙,头低垂着站在那里,似乎睡着了一般,他没有去管,便要掠过去,但就在经过之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那侍女,然后微微皱眉,伸手一推。 像是假人一般,那侍女直接倒下,然后便没了动静。 没有呼吸了。伏羿默默的收回手,又迈出了步伐,只不过,更快了一分。 第二具。 第三具。 第四具。 更发现一具,伏羿便感觉心头沉了一分,并非是同情死者,而是隐约感觉到了那刺客的风格,从黑暗里接近没有察觉的目标,然后一击毙命,甚至让外人察觉不到目标已经死去了。 这样的家伙,这么快的杀人手法,伏羿很担心,自己最终找到的,是一具像这样子看着像活人的死尸。 不能让他现在死掉,我还有....突然,伏羿停下了步伐,他低头沉思着,如果将那个男人杀掉的话,那这城内是否会人心大乱呢?到时士气便会下降,守城也会出现漏洞,这样一来,不就跟他进城来的目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了吗? 他进这城来,本就是为了找寻易于突破之点的。 而且,楚国也是一个曾不逊色与大秦的大国,大秦既然知晓‘夜幕’的存在,那楚国方呢?到时,楚国的相邦死于齐国王族统领的刺客之手,那楚国是否会相信到来的齐国大军是友军呢? 想到这里,伏羿反而放缓了脚步,嘴角微微上挑,如果能让那个刺客得手,似乎反而是件好事了。 然后,他便走到了路的尽头,踏入了一片庭院之中。 所以,他也看到了月光之下,一个白发如雪的身影正抬头看着那弯残月。 同时,他也看到了一道紫影悄然的出现在那身影的后面,手中一把黑色的短刀化作一道残影刺去。 最后,他便看到了那原本有些佝偻的白发身影回过了头,面如冠玉,却带着抹不去的惆怅,似乎在看着身后的紫影,又似乎在看着紫影身后他自己的影子,胸侧处,两根苍白的手指像是捏着一枚棋子一般轻巧的捏住了如夜幕般黑色的刀刃。 紫雨惊骇的看着面前这个有些佝偻的白发男人,手中的刀刃似乎被两座巨山压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想松手,袖里还有一张上好箭的短弩,只要他手指轻轻一钩,这么短的距离内,天下绝对没人能逃得了。 但是他的脑中刚刚浮起这个念头,便看见了一抹黑色的残月布满了自己的视线,妖魅而极美。 好美啊.... 紫雨向后倒去,失去意识的瞬间,他的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那是看到了极致美景之时发自内心的喜悦,虽然代价是他的生命。 内力凝于目中,所以伏羿模糊的看到了刚才那瞬间发生的事情,那个白发如雪的男人,像是折断筷子一般用两根手指折断那把颇为坚硬的黑色短刀,然后便简简单单的一划,便让那个刺客丧失了性命。 最让伏羿感到恐怖的是,那个男人直到杀掉刺客之时,视线都没聚集起来,好像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跟随手拍飞一只苍蝇一般随意。 这个男人,是跟盖聂师父同一级数的强者!! 伏羿感到自己的背上布满了冷汗,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随手丢掉手上的半截短刀刀身,白发披散的景天视线聚集起来,看了地上的紫色尸体一眼,微微皱眉,然后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去,刚才,他好像感觉到那边有什么东西存在一般。 ‘砰...砰...砰...’ 伏羿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加速起来,那个白头发的男人,像是看见了自己一般,朝这边望过来了,不能被发现,不能被发现! 一旦被发现,绝对会死!! 028.步步紧随 清冷的月光之下,苍白长发散落,景天看着不远处那走廊的出口,眉毛微微皱起,眼中所视的一切告诉他,那里空荡无物,但是他的直觉却一直在警醒着他,那里,有不明的东西存在! 一步一步,景天缓缓迈动步子,或许那里有未知的东西存在,但他有自信,无论是什么,都伤害不了他。 近了... 伏羿呆站在原地,并不是动不了,而是在那双仿若星芒的双瞳注视之下,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若是此时自己一动,就会惨死当场,这个叫景天的男人...实力深不可测!所以他在等,等待可能的机会。 ‘沙沙’ 庭院的一角突然响起一个轻微的响声,在这只有虫声跟风声的院中,显得很不协调。 景天瞥了一眼,一只通体毛色紫幽,只有左眼圈毛色为白的狸花猫从那阴影中走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倒霉的鸟儿,抬着头看了景天一眼,姿态优雅高傲的扭头甩尾离去。看着那只猫,景天冷峻的面庞变得柔和,嘴角也微微上翘,然后当他将目光移回到走廊出口时,却已经不再有那种奇怪的别扭感了。 停在走廊出口处,景天低头看了一下,走进走廊,步伐不快,似乎在寻找确认着什么。 ‘咚.咚’ 伏羿感觉心脏在不断的激烈跳动着,刚才趁景天被那只猫吸引注意力的时候,他小心而快速的逃离进走廊,虽然急切,但他还是冷静下来让自己不要在经过的路上留下什么痕迹。 而景天之前带给他的那种压力虽然稍稍减弱,却如芒刺在背,紧随不放,伏羿心知,那个男人定是跟了上来了,虽然有药丸护体,但在那个白发男人的面前,药丸也不能保证伏羿无恙。 大楚相邦景天,这个男人,是跟盖聂师傅同一级别的顶尖高手!! 伏羿从相邦府的高墙上跳下,身后隐隐的威胁感让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往左是通往外城,但是那里却不好逃离,城墙之上可是有着重兵把守,若是平常倒无事,但身后若跟着那个男人,伏羿心中也无把握。 咬了咬牙,伏羿转头看向右侧,稚嫩的面庞上充满坚毅之色,他所看的方向,是大楚皇城! 伏羿离开后的片刻,夜色之下,一道有些佝偻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伏羿之前跳下的相府高墙之上,一头白发飘扬。 高高的天际,繁星点点,残月当空。 大楚皇城之内,伏羿靠在一座宫殿的围墙上,脸色疲惫,眉头紧锁,他已经在这皇城的外围圈行走了许久,但是那种如芒在背危机感却仍然存在。他对自己的直觉很有信心,这样想来,那个白发飘散的恐怖男人应该也追进了皇城之内。| 那家伙就不怕被发现吗?即使身为大楚相邦,深夜如无紧要之事擅闯皇城也是一样大罪名,真是个固执的家伙!伏羿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墙壁,也罢,只能闯进这宫殿之中了,这个地方地处偏外,应该不是要紧地方,不会有什么高手坐镇。 伏羿学着那个夜幕刺客的动作,犹如一条壁虎般,几下便窜上了墙,跳了下去。 片刻后,阴影中,景天走了出来。 他停在伏羿窜上墙的地方,打量一下,陷入思索之中,其实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但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路而来,也是凭着他的直感行事。 景天往前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再转头看看前面,又回身过来,抬头看看,如夜色般冷峻的脸上变得柔和,却也显得复杂,然后一跃而起,纵上了墙头。 另一面,伏羿之前跳下墙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座楼阁,还有楼阁之前那一棵桃花树。 那股笼罩心头的危机感让伏羿来不及多想,便朝着楼阁走去,走近时,他才发现,这楼阁的门,却是开着的。 有着药丸的效果在,伏羿也不惧怕,直接从门内走入,里面却是乌黑一团,竟没有烛光。伏羿内力入眼,匆匆扫视一下,没有发现人之后便寻到上楼的环梯,脚步轻盈的朝楼上走去。 上楼之后,伏羿便看到一道珠帘之后,一个妖娆身姿的人影正站在窗前抬头看着夜空,他没有在意,扭头打量着四周,然后便听到一个慵懒、柔和的声音,“今晚的月色不错吧,十三公子。”顿时,伏羿的脸色变了。 +++++++++++++++分割线++++++++++++++++++ 景天从墙上跳下,他看着面前的楼阁还有那颗桃花树,面色寂寞而带有一丝哀伤,缓缓前行,走到桃花树下时,忍不住伸手抚摸着那树皮粗糙的桃花树。 “相邦阁下,为何深夜闯入我这潨夀宫中啊。”一个景天时刻铭记的声音响起,像是美梦被惊醒了般,景天前行几步,抬头看着楼阁上,一扇打开的窗前,一个妖娆的人儿依靠在那里,面色冷然的看着他。 “我...”景天说不出话来,看着那熟悉的人,却带着陌生的神色,一个在庭院中,一个在楼阁上,有如天渊之别。闭上双眼深深呼吸,景天的神色逐渐平静,睁目抬头,“我乃是为追寻一刺客而来,事从紧急,望勿加阻拦。”说完便抬腿朝楼阁内走去。 “我一直站在这里赏月,夜色深了,却也只看到了相邦大人一人,不过若是相邦大人执意的话,那这潨夀宫中上下,大人也请随意,只是希望不要惊扰到后院中的下人,扰人清眠,也容易落人口实。”那美人儿轻笑一下,一手扶着窗沿,另一只葱白玉手把玩着胸前一缕青丝,若有所指的说道。 029.幸不辱命 “不会被其他人知道的,不会的。”景天挪步走进阁楼,在踏出进入一片黑暗的阁楼的那一步之时,他的神色似乎浮现出一丝寂寥,然后,没入阴影之中。 楼下景天的脚步声缓慢而坚定,窗前,伏羿站在那自称绝受的妖娆人儿身边,看了这个只是简单一个动作都撩人心弦的美人儿一眼,心中在思索着刚才那短暂的对话。绝受察觉到了伏羿的目光,低头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展颜一笑,顿时间,百媚生,伏羿也忍不住怔了一下,然后便觉颈后一麻,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伏羿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话。‘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分割线+++++++++++++++ 猛的睁开眼,然后又极快的闭上,伏羿先是感觉一下身上,发觉自己应是躺在一张玉床之上,也没有受到捆绑之类的束缚,然后便听到一阵轻笑。 “哈哈哈,十三公子的反应好有趣啊,放心吧,你只是昏睡了半个时辰不到而已,不过,我可是一直盯着你的,说起来,闭上眼的十三公子,脸乍一看很是普通,但是越是仔细看,就越是觉得有一种让人觉得心安跟平静的魅力,十三公子一定会很有女人缘的。” 睁开眼,坐起身来,伏羿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内间,被一帘珠帘跟外间隔开,光线很是昏暗,只有一抹烛光跳动。他是躺在一张堪称稀世珍品的温玉床上,这种玉,冬暖夏凉,世间罕见,这样大小的温玉床,伏羿在咸阳宫内都没见过。 “为什么不说话?”坐在不远处的绝受看着伏羿只是抬头四处看,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会告诉我的。”伏羿平静的道。 “真是不可爱啊,身为大秦十三公子,要学会向比自己大的人撒娇才行,那样才能得到你父王的宠爱,喔,倒是我忘记了,你本来就是秦王最宠爱的公子,唔,那么,就改成独占你父王的宠爱怎样?”绝受兴致勃勃的说着,柔美的脸庞上尽是笑意。 伏羿不做声,只是看着绝受,这个名为绝受的女人虽然穿着打扮中性,但一眸一笑之间都透着一股媚意,无时不刻不在吸引着任何男人的目光,而更难得的是,这一切都是出自无意,乃是天生如此,可谓天生美玉。如果硬要说瑕疵的话,那就可能是胸部曲线太平了。 当然,伏羿看着绝受绝非是被美色所吸引,他只是在观察,那张妖娆万分的脸庞似乎比初见时要苍白了一点,神情也略微有点萎靡。 “你受伤了?”伏羿开口道。 “受伤?”绝受一怔,下意识的抹了抹嘴角,然后醒悟过来,笑道:“十三公子的观察力很是敏锐啊。” 说完这句,绝受似乎陷入了深思,伏羿也不说话,此时已是深夜,四处静悄悄的,这座城池,似乎也如这夜色一般,在等待破晓的一刻。 “我之前说,我曾受一庄姓异人之恩,受赠了那种服过后能让人对我视而不见的丹药,也因此在一次危难中侥幸余生,也因此,我对那种丹药产生了免疫,所以才能看见你。”绝受开口了,幽幽的烛光下,那张妖娆的脸庞不带任何表情。 “知道吗,服过丹药后,其实还是可能被一些五感极其敏锐的人所察觉,只有失去意识,才能做到真正的消失在人的感知之中,所以刚才你才没有被景....相国找到。那个人,可是世上最.....”说到这里,绝受却是停了下来。 “为何要救我?”伏羿开口道。 “因为,我要让负刍,要让整个大楚都消失掉!!”这一刻,绝受俊美妖娆的脸庞变得有些可怖,有些狰狞。 ++++++++++分割线++++++++++++++++ 直到天色破晓,神情疲惫的伏羿才出现在一夜未曾更衣入眠的王翦大将军跟蒙武、蒙恬面前,这宽敞的军帐内,只有他们三人在。 “义夫,你无碍吧。”看到伏羿安然出现,三人大喜,蒙武忍不住上前问道,王翦大将军也从帅座上站起,轻抚长须,微点着头看着伏羿。 “报,义夫幸不辱命,得到了足以攻陷寿春的情报!”伏羿抱拳半跪,垂头报到。 (唔,加快节奏。) 031.摘星射日 寿春北面战场,伏羿骑着追风,身披特别改造的小型盔甲,五百铁甲兵士队列其后,背上皆背着一个牛皮袋子,不知里面有何物。他们的位置离寿春大约一箭之距,周围则是已经聚集的大军,而前面,则是不断奋力攻城的大秦兵士! 鲜血早已将寿春城染红,天边的夕日已经西斜,那个机会,那个时刻,可会到来? 突然,伏羿抬起头看向寿春城头,运气入目,他看见城头上的楚军似乎有些动乱。 然后,寿春城的北大门,突然的,缓缓的,打开了。一骑飞扬而出,大喝:“寿春已破,诸军请入!!!” 伏羿一看,这个人不是蒙恬又是谁?不由大喜,看来那个人没有骗他,寿春西面城墙在城门左上方处内层却有裂痕,只要予以重击,就能打出缺口,从而快速拿下寿春! 随着激昂的鼓声,早已蓄势已久的大秦兵士们朝着城门冲去,即使城头有些许绝望的楚军射下箭矢,也阻挡不住气势如虎的大秦铁甲兵!! 冲入了寿春,诸将如商议的那般分兵行事,一部冲向东门,一部冲向南门,一部扫荡城内,一部冲往皇城! 伏羿一马当先,来过一次的他率着麾下的五百兵士直冲皇城,一路而过,只见大部分的楚军都已溃散,楚军被围困近半月,斗志本已低沉至极,只不过因为得知齐国有兵来援才鼓起了最后的斗志,但楚军就好比拉伸到极致的牛皮筋,固然将自身发挥到极致,但只要在其上轻轻一割,那么这个小缺口就会迅速变大,迅速断裂。 而冲入城中的蒙恬及其麾下骑兵就是那关键的一个小缺口! 一路上没有碰到太多阻拦,直到杀入王城时,伏羿才碰上了守卫皇城的禁卫军,但是太少了,伏羿的身后还有跟随而来的大量大秦铁甲兵,只是稍稍被阻拦了一会,寿春皇城便告失守。 伏羿一拉缰绳,却是停了下来,抬头四下望了一会,便带着身后的五百军士朝一条小巷行去。 ‘哒哒’ 拉了下缰绳,伏羿抬头望了一眼面前这气势雄伟的府邸,大门上的牌匾写着三个大字——相邦府! 轻声默念了一声‘景天’,伏羿的眼神冰冷,手一挥,便有兵士上前推开大门,然后鱼涌而入,而留在他身边的兵士则从背上的袋子中拿出一张短弩。 “报,此府空无一人。”片刻后,搜查的兵士出来,报道。 “难道跑了?”伏羿自语道,突觉心头一寒,下意识的伸手拿起长弓,同时四顾周围。 他看到了,旁边的屋檐之上,一头白发的景天站在那里,面沉如水,低头注视着自己,虽然离着伏羿还有十数米的距离,伏羿却感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卡住自己的颈喉一般,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紧咬着牙,伏羿右手捏住两支箭,顿时,他的脸色变得平静,那股无形的压力也随之消散,他抬头平静的直视景天,嘴里轻吐出一个字,“射。” ‘嗖嗖嗖嗖’ 随着伏羿的这一声令下,身旁已经发现景天的兵士们纷纷扣下短弩的扳条,飞出的弩箭如同紧密的细雨,景天跟周围的数米空间皆在笼罩范围内! 伏羿将箭搭上弓,就在箭与弓相交的这一刻,他的神情变的严肃,深邃幽黑的双瞳比刀子还要锐利,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 弩箭的速度很快,景天却好似没注意到似得,只是看着伏羿,看着伏羿的那双眼睛。 当弩箭即将射中景天的时候,他动了,很是随意的伸出左手,然后下一瞬,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这只左手化作十,化作百,每一只左手都轻捏住一根弩箭。 箭雨飞过,从景天的身边而过,而那些本该射中他的弩箭仿佛射中了一张无形的墙壁一般,纷纷从他面前落下。 伏羿身边的铁甲兵士们呆住了,这超出了他们理解范围,不由得,他们将目光投向端坐马上的那道矮小的身影,也许,只有他能解决? 弓弦拉开,伏羿的目光也注视着景天,但是,随着弓弦拉到极致,彷如一轮满月,伏羿却没有松开右手,他只是瞄准着景天。 而屋檐之上,随着伏羿拉弓的动作,景天的神色也随之微微一变,他感受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仿佛有一只利箭,抵在自己的喉部,他甚至感觉到了箭尖的锋利。 气氛异常的沉重,数百大秦兵士围着伏羿,看着一在屋檐一在地上的两人,仿佛两座雕塑般,相互僵持着,他们忍不住闭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最终,景天深望了伏羿一眼,脚尖一点,跳下屋檐的另一边,消失在了伏羿眼前。 “呼...呼...”放下弓箭,伏羿才发觉自己的额头已满是汗水,有种说不出的疲惫,虽然没有射出一箭,双手却不停地微微颤抖着,甚至都要握不住手里的弓和箭了。 仿佛感受到了伏羿的疲惫,追风扭过头来,一双有神的大眼看着伏羿,竟似有些关切,伏羿轻轻一笑,放下弓箭,摸摸追风的马头,转头下令,“朝寿春宫前进,不能让楚王给跑了。” “喏!”众兵士应道。 “等等,”伏羿却又制止,他迟疑了一下,却是指着王城外围的一个方向道:“先去那边。” 走前,伏羿最后望了一眼景天消失的屋檐处,才策马而去。 033.追杀少羽 寿春城破,楚王负刍身死,火把照亮了城池一夜,但是待到第二天天明,王翦大将军召集众将,询问之下得知昨日破城之时楚国大将军项燕进王城带走了楚王负刍之弟昌平君,率一众项氏兵士突围而出。 诸将纷纷请令追击,王翦大将军抚须思索一阵,缓缓摇头,下令整顿全军,禁止破坏寿春城一砖一瓦,更不准扰乱城内余下的居民。 有人站起表示不解,以往占领一座敌城,往往会进行严格的搜查,并征集部分成年壮汉作为随军侍从的奴隶,楚国跟大秦世代有隙,为何还要对楚国都城这般维护。 王翦抬头扫了一眼,发现帐中的诸将多是有赞同之色,心中暗叹一句,不经意间,却是看到尾席处,小小身子的伏羿皱着眉,似乎并不认同,便开口道:“这次能速度攻破,义夫小都统功不可没,义夫,你对本帅的这条命令有何见解?” 因为夜探寿春而得以出席的伏羿先是一惊,随即站起来,面对这帐中大秦军队主要将领的数十双眼睛的注视,毫不慌张,面色平静的抱手作揖,说道:“这战国之中,唯一能与我大秦匹敌的只有楚国。楚国而今差不多已经败亡,余下的齐国则不在话下,大秦统一天下之日已不再远,是以我们已不该再将占下的城池看做从敌国手中夺来的城池,而是要将之看做我大秦的领土,我大秦的城池!里面的居民也即是我大秦的子民!对于我们大秦自己的领土,自己的城池,自己的子民,又怎么能去破坏,怎么能去扰乱呢?” 听着伏羿从平淡逐渐转为激昂的话,在场的诸将若有所思。 席上的王翦大将军抚着长须,跟席间最前的蒙武对视一眼,面带微笑。 回到自己的营帐,伏羿脱下盔甲,看着低头静坐在毯上的漠,嘴角微微上挑,盘腿坐下,大咧咧的道:“来,帮我按捏一下。” 漠跪立在伏羿身后,轻柔的按捏着他的双肩。伏羿闭目享受着,不知觉中,一夜未睡的伏羿沉沉的入眠,向后倒去,倒在漠的怀中,后者本能的想要往后退去,但看到伏羿那透着疲倦的面庞,漠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还是停下了。 两日后,齐国的军队行到淮水之边,未曾渡河,便又退去,似乎是得到了寿春已破的消息。 而同日,大秦军方也得知大楚项燕率项氏一族,退到长江以南,拥昌平君为楚王,并召集了其余各地余下的兵马,准备东山再起。 休整完毕之后,王翦大将军便令蒙武副将领军造大船渡江,定要将楚国余孽尽数杀尽。 已升至统率千人的大都统的伏羿也随军出击。 数月之后,大军渡过长江,与大楚余部展开了最后的厮杀。 大楚余部步步败退,根本无法抵挡士气如虹、装备精良的大秦铁甲兵士。 最终,项燕在会稽率最后的楚军与蒙武展开决战,只可惜,结局已经注定,兵败自刎,死前大呼‘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其声泣血,不绝于耳。 天色已近傍晚,一片橘红的平原之上,百多银甲骑士拥着身着七海蛟龙甲的项氏少主——少羽策马败退。 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逐渐逼近的马蹄践踏声音,队列最后的一骑回头看了一眼,大喊:“有秦国骑兵追上来了!” “啊。”一身银甲的项梁回头一看,百米之外,数百在急速下仍队列有序、杀气腾腾的红甲铁骑正掀起阵阵尘烟,追袭而来。 文士打扮,满头白发的范增也回过头,面露惊色,少羽回头一看,领头的乃是一玄甲覆体的年轻将领,而这将领的身后,一匹黑马之上,是一个少羽死也无法忘记的人——伏羿!他咬咬牙,抬眼瞥了一眼将旗,一个‘蒙’字随风飘扬。 “是蒙家的黄金火骑兵。”少羽回过头,旁边范增说道,语气有些惊讶,有些焦急。 战马之上,蒙恬的脸色显得冷酷,旁边伏羿看着前面的银骑,皱眉思索,刚才蒙恬要率骑先行追杀少羽之时,伏羿突觉的心神不宁,总觉得蒙恬此行可能不会顺利,便单骑跟随。眼看着便要追上项氏一族这最后的血脉,伏羿觉得心头愈发不安。 黄金火骑跟项氏一族的距离不断缩小着,有察觉到这一点的银甲骑士不安的道:“他们的速度好快。” “放箭!”看着距离将近,蒙恬举戈下令。 ‘嗖嗖嗖嗖’ 骑术精湛的火骑兵们纷纷拿起弓弩,举向半空,漫天的箭雨朝前方的项氏一族笼罩而去。 ‘啊’ 无法有效防备的银甲骑兵们纷纷中箭摔下马去。 “秦国的弓弩厉害!大家小心!!”有骑兵大声发出提醒,刚说完便忍不住惨呼一声,背部中了几只弩箭,摔下了马。 摔下马的银甲骑士未必会死,但随之而来的数百火骑兵践踏而过,长戈一挥,这些倒地未死的银甲骑兵尽皆而亡。 “可恶。”回头看到银甲骑兵惨遭屠戮的少羽骂了一声,他好恨,恨秦兵的残忍,更恨自己的无力。 “这些是楚国项氏一族的人,抓到一个都有重赏!”士气高昂的火骑兵呐喊着,更是激发起了诸骑的战意。 “哼。”蒙恬嘴角挑起,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银甲骑兵们,冷笑一声。 “别让这些楚国的家伙跑了。”一个兴奋的火骑兵挥舞着长戈,大喊道。 “他们的马比我们快。”一个银甲骑兵语气有些慌乱的朝少羽禀道。 ‘嗖嗖嗖’ 又是一波弩箭,原本百多之数的银甲骑兵已经倒下了近半,但是他们只能往前逃,身后数百火骑兵之后,定还有大军追来,若被缠住,这项氏一族的最后血脉,将全军覆没!! “哈哈,射得好。”看着自己一箭射中了一个银甲骑兵,这个火骑兵兴奋的喊道。 伏羿的脸色平静异常,战场早已将他的心志磨砺,不会徒生无谓的怜悯,他在观察,那让他不安的因素,到底是什么? 上好弩箭的弩移动着,最终,这张弩瞄向了骑兵队列中那个显眼的文士老者背影! 就在这名火骑兵手中弩箭将要射出之时,突然一只短矛飞来,将他钉下马去。 然后紧接着,又是两只短矛破空而来,一个火骑兵睁大着双目,看着一根短矛越来越近,将护住他面庞的铁面盔击的裂开,随着一声惨叫,他随之落马。 与此同时,银甲骑兵的最前方突然一道身影返过身去,穿过一道道银甲身影,在一声声‘少羽’的惊呼声中,策马冲向火骑兵最前方的蒙恬。 “来得好!”看着冲来的少羽,蒙恬不惊反喜,脚一蹬,疾驰朝着少羽迎了上去。 “呀喝!!!”一声大喝,钢牙紧咬,少羽举起长戈,借着冲势,朝着蒙恬猛砸而下。 蒙恬铁戈平举抬起挡住,双戈擦起道道火花,感受到铁戈之上传来的力道,蒙恬心中诧异,这个项氏一族的少主臂力非比寻常。 “呀!!”借着两戈相交反弹的力道,少羽挥起长戈,猛力的朝蒙恬连砸数下。 铁戈碰撞,挥舞的速度很快,面对勇武的蒙恬,少羽毫不落下风。 两马交错而过,这一瞬间,蒙恬猛地回头,单手握着长戈,挥起一道弯月,挥向少羽。 与此同时,少羽也回转过身,长戈往回挥去。 在两人的大喝中,两戈在半空分别挥向对方,锋利的戈锋从少羽面前掠过,也从蒙恬面前数寸之处擦过,两者都感受到戈锋的锐利。 ‘铿锵’ 两戈相撞,发出金铁之声。 战马向前疾驰,蒙恬拉转马头,回转身来之际,半空一只短戈破空,却被蒙恬一只手握住。 嘴角微微上挑,蒙恬有些自傲的放下握住那短戈的右手,朝不远处看去,这一看,原本有些得意的蒙恬脸色一变。 少羽双手左右张开,各握着一把短戈,一把短戈的尾端入一名火骑兵的肋部。 但是少羽的脸色却并不好看,他朝右转过头,一只显得有些小的手紧握住了短戈,戈锋停在另一个火骑兵的肋前。 视线上移,少羽眼神异常可怖,“是你!” 示意那名火骑兵退开,伏羿松开手,拉动缰绳,退后开去,直视少羽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看来,你还是难逃一死。” “你!!!”少羽瞪目而视,将短戈插回背上,提起长戈,便要策马杀向伏羿。 “来将通名!”但是不远处的蒙恬可不答应,你找我单挑,趁机杀我手下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中途换对手?是小视我蒙恬么! 恨恨的看了伏羿一眼,少羽看向蒙恬,“楚国项氏一族少羽!”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项羽,难怪有这样的身手。”蒙恬装模作样的说着,旁边的伏羿瞟了他一眼,有些无语,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真是爱面子的家伙。 “你又是什么人?”少羽反问。 “秦国蒙恬!” “蒙恬。”少羽念了一声,铁戈一指,“就是你们蒙家的部队,冲散我们的左翼军团!” “过奖。”蒙恬像是想了什么,“喔,对了,那个项燕,应该就是你的祖父吧?” 蒙恬身后,停下的银甲骑兵中,范增闻言惊道:“什么?!” “他的赏金是最高的。”蒙恬没有待少羽回答,便接着说着,“被我们蒙家得到了。” “混蛋!”骑兵队伍中,项燕之子项梁悲愤相加。 少羽握着铁戈的手死死地紧握着,微微颤着,牙齿都欲咬碎,嘴里发出怒不可遏的低沉吼声。 看清了少羽的动作跟神情,蒙恬火上浇油了一把,“你以为可以杀我吗?” “呀!!”怒不可遏的少羽大喝一声,拉动缰绳,冲向蒙恬。 铁戈相交之声响起,少羽铁戈压在蒙恬长戈之上,咬着牙使劲压着。 “看来,你很想报仇。”蒙恬轻轻说了一句,少羽忍不住骂道:“你这个混蛋!” “可惜,报仇是要看实力的。”蒙恬冷冷的回应,同时身子微微前倾,微笑着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就在少羽跟蒙恬缠斗的时间,大秦的大军已经追来,已经能远远看到一片茫茫的玄黑之色跟仿若飘云的旗帜。 “范师傅,我们到底怎么办呢。”看到了远处的秦国大军,项梁焦急的询问范增。 “迅速撤离。”范增冷静的道,看着后面正跟蒙恬对阵的少羽,话语也变得有些焦急,“不然,项氏一族的血脉,今日就要在这里断绝了!” 闻言项梁大喊:“少羽,我们必须离开!” 少羽回头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蒙恬手上用力,将长戈压过去,“想走?没可能!” 少羽不得不手上加力,抵住蒙恬的长戈,他也看到了远处来的秦军,心中也暗自有些悔意,‘混蛋,这个家伙的实力相当可怕,而且,还有那个家伙在一旁。”眼角瞥了一眼,伏羿在抬头四顾,正抄手去拿长弓,而旁边更是有火骑兵在逼近过来,少羽不由心中焦急。 “拼死也要保护少羽的安全。”已经全部调转马头的银甲骑兵前方,项梁举起长剑,大喊着,已经做好拼命的准备,便要发起冲锋去救少羽。 火骑兵缓缓的接近,逐渐的包围住被蒙恬缠住的少羽。 “看来你对他们很重要。”双戈交叉角力,蒙恬看着放弃逃离,全部调转马头的项氏一族,对少羽说道。 汗水从脸上滴落,少羽咬牙,懊悔之意充溢心头,他的冲动,连累了大家。 猛的发力,少羽用力震开蒙恬。 “可笑。”蒙恬拉住马,便要继续追上去。 伏羿心中一动,内力贯目,偏过头。 就在这个瞬间,变故发生了。 “将军小心!!” 一声巨大的虎啸响起。 (PS:抱歉,洒家被百度给坑了,所以,洒家在此借用玄机娘娘的一句话,历史为骨,艺术为羽。请见谅。另外,请大家给与支持,洒家正努力的更新红颜中!) 035.大楚国殇 “喏。”蒙恬看着神情平静却坚定的伏羿,垂首拱手应下。 墨家的人已经看不见了。 “墨家也是擅长机关术吗?这么说来,”伏羿沉吟一下,似是询问又似是自语道:“当初进攻钜阳三城时,良城那处趁夜闯营破坏掉投石巨车轴承的也是墨家的人吗?” ‘哒...哒...哒。’ 近万铁甲骑兵到了,队列在火骑兵之后,静候蒙恬的号令。 “诸军听令!”蒙恬大喝,其音甚大。 铁甲骑兵尽皆静言,等待命令。 “与本将一起参见十三公子!!”蒙恬翻身下马,手竖长戈,单膝朝伏羿跪下,垂头对地。 这个消息迅速传到每一个铁甲骑兵的耳中,所有的铁甲骑兵都惊住了。 那数百黄金火骑兵明白了蒙恬此举之意,全部跟着下马单膝跪下,垂头表示恭敬。 前排的铁甲骑兵看见蒙恬跟火骑兵的举动,相互对视一眼,信了七分,亦随之翻身下马,然后迅速蔓延开去。片刻之后,这夕阳最后一分光亮照射的大地之上,近万身覆铁铠的精良兵士全都单膝朝着唯一一个坐在马上的身影垂头跪下。 那个每战必身先士卒,斩敌数十以上,以率百名普通铁甲兵士正面先灭埋伏林中的数百楚兵,再以疲乏之兵歼灭三百楚国精兵一战闻名于数十万征楚大军的十岁少年兵士义夫,原来是我大秦王上最为宠爱的十三公子! 看了一眼身前的蒙恬,伏羿轻声说道:“蒙将军,这是何必,我虽是公子,但在这战场之上,我却只是个率兵征战的都统罢了,与他人并无不同。” “公子虽只为都统,但在战场上的作用却是再多的都统也比不上的。”蒙恬沉声应道。 垂下眼,伏羿明白蒙恬话里的意思,他缓缓拔出长剑,斜指天际,运气大吼,“诸军,我之身,即父尊之意志,我之所在,即父尊所在。你们的英勇,你们的战功,父尊尽皆知晓!!请与我征战四方,缔造不朽的大秦帝国!!!建下不世的功业!!!” “喏!!” 回到营中,伏羿便失去意识,倒在帐中,这或许是因为他还未能掌控那种状态的缘故。不过到了半夜,他便醒来了,只是头有些略痛,而上一次则是双臂青筋暴出,剧痛无比,这一次却是好了许多。 ++++++++++分割线++++++++++++++++++ 伏羿的身份迅速传遍数十万大秦大军,随之而来的,是诸多军士的猜疑,伏羿身为秦王最宠爱的公子为何要亲临战场上阵,而他暴露身份之后,知晓的他国将军定会集中兵力力图生擒或是击杀他,伏羿是否还会身先士卒,上战场杀敌? 没有去澄清,伏羿只是等待着,静候着。 蒙武决意挥军平定江南,稍整大军,便拔营南下。 大秦军中,一千铁甲兵士队列着,他们在等候统率他们的那个人,那个人,会出现吗? ‘哒..哒..哒。’ 马蹄声起,灵气而高大的追风背上,伏羿身覆战盔,缓缓出现在诸兵士之前。 看着尽皆望着自己的部下,伏羿嘴角微微上挑,“随我出战!!” 他的身份彻底暴露之后,蒙武劝他不要再上战场,而是居于大将军身边,出谋划策,一样是出力杀敌,但他只是摇头说。 “我对用兵之法并不精通,出谋划策更是无从谈起,我所有的,只有一身武力,若是不让我上阵杀敌,那我求父尊准许我入军这事便毫无意义。其实就算这次不被道破,我也准备表明自己的身份了。我在战场之上,厮杀在前方,身先士卒,这样一来,其他的兵士更是会大受鼓舞,战力倍增。我在来之前便跟父尊说明,我早已抱有身死沙场之上的觉悟,请蒙将军不要阻止。” 最后,还是王翦大将军点头准许了伏羿继续以大都统之职上阵。 大秦铁骑势若破竹,楚国昌平君、项燕身死之后,三月内便扫平江南,荡情越地,秦王政下令,设置其为会稽郡。 至此,大楚及吴越之地尽皆归于大秦属下,留下部分大军镇守楚地,余下大军尽皆回拔大秦。 但就在大军回拔的途中,伏羿便听王翦言秦王政有意令王翦之子王贲率数万边军攻打燕国辽东,拿下龟缩在那里的燕王喜。伏羿在营中拿着地图看了许久,有了一个猜测,父尊此举一方是为了清扫六国余孽,另一方可能还隐有别的意图。 于是伏羿便连夜写下一封信件,托予蒙武将军火速送往咸阳。 然后,几日后伏羿便带着父尊的密令,率着百名卫士,悄然直奔向王贲此时所在的高平。 一路之上,伏羿骑在追风之上,马鞍之上,漠坐在其后,抓着他的后衣襟,面色淡漠。 所行之路平静无常,但是,伏羿所不知道的是,在这去往高平的路上,前方有着莫大的危险在等待着他。 (小小的来一章过渡,洒家也好好休息一下。) 040.设伏反杀 点头!?这么说... 伏羿呆呆的看着漠,良久,才笑了起来,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还好你是女孩...”伏羿拿起一枚野果咬了一口,咀嚼着道,同时又递了一枚野果过去。 漠不做声,静静的啃着伏羿手间的野果。 树林间,伏羿抬头看着夜空之上的那轮弯月,随手将左手中的野果扔掉,只是右手捏着野果递在漠的嘴前,陷入了沉思。 那些‘夜幕’刺客口中的大人,应该不会是齐相后胜,要生擒自己...是用来胁迫父尊么?真是想当然的可笑家伙,不过暂且不管那个大人是谁,现在离我跟漠跳下崖壁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虽然暂且还没被发现,但不能小觑那些家伙,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想到这里,伏羿待到漠啃完手中的那个野果,便起身将果核跟多余的野果全部扔入河中,只带上几个野果在怀里,将剑负于背上,背上漠,朝树林深处走去。 片刻之后,一道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伏羿跟漠上岸的河边,原本疾行而下的紫色身影在掠过那棵树的时候,突然停下,皱起鼻子嗅了几下,又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冷哼一声,“有血腥味...还有活人的味道...” 夜晚的树林间,伏羿背着还无法行走的漠在这片茂密的树林间穿行着,不经意间他回首望了一眼,猛然发现身后的远处,树林的上空,一个小黑点在半空中回旋着。 内力贯目,伏羿再望去,发现那个黑点是一只飞鸟,那飞鸟在半空来回回旋了片刻之后,又往下落去,消失不见。 “这鸟...想必是被惊醒了,只有这一只,说明惊醒它的是一个行动轻微无声、单独的个体,并不远飞,说明那个个体不是飞鸟的天敌,而是偶然惊起这飞鸟....”伏羿喃喃自语着,神色变冷,语气也低沉变得冷酷,“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被‘夜幕’发现了,从这人会惊起飞鸟来看,应该不是那个刺军...” 背上,漠微微闭眼打着盹,却又不断想要保持着清醒,秀气的下巴像小鸡啄米般时不时的点在伏羿的肩上,配上她淡漠的神色,煞是有趣。 树木之间,一身紫衣的幽文轻巧无声的在地面上穿行着,他是‘夜幕’排名十二的直系刺客,天生异禀,能闻出三天前留下的血迹味道,经过无数的刺杀之后,对活人跟死人的味道更是敏感。 他沿着之前闻到的活人气味,一路追来,在他想来,逃走的那个秦国公子被三头领重踹数脚,又加上从那么高的崖壁摔下淮水中,此时定是身负重伤,至于另外一个小家伙,据三头领说被他一掌黑煞掌印在背上,随秦公子一起摔下淮水,又能剩下几分实力了? 加上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幽文便一路留下夜幕独特的指路标记之后,跳到树上追袭而去,只是他此时有些稍稍担忧,刚才他走神想着若是能独自擒下秦公子后能得到什么奖赏之际,没注意到下脚的枝干上有一个鸟窝,将一只飞鸟惊起,不会被那个秦公子发觉吧?也因这个原因他便下树转而在地面行走,但多年游走在生死边缘培养出的那种直觉总是在隐隐散发着警报,让他有些不安。 但是随着鼻间闻到的活人味道越来越浓之际,幽文心中那股担忧跟不安都被他抛之脑后,随之而来的是期待跟欣喜。 幽文突然停了下来。 他闻到了异常浓烈的活人味道,就在不远处那棵大树的前方,也听到了前方汩汩的流水声。 他缓缓绕过大树,小心的观察着,前方似乎便是这片树林的尽头,从此处看去,有数块巨石分散屹立,隐隐成一个半圆的形状,中心是一块小小的空地,周围尽是茂密的半人高的灌木丛,细长的枝条似乎极具弹性。 这是一块绝妙天生的设伏佳处。 并且幽文也闻到了空气中那浓烈的活人味道,但可惜的是,这气味遍布四周,似乎气味的主人在这个地方停留了不短的时间,而且不安分的到处走动着,让幽文无法辨明气味的主人具体在何方。 不敢贸然踏入这块透着诡异的地方,目光四处扫视着,突然,幽文发现左边一处灌木丛上,挂着一跟细长的布条,若不仔细看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是那个秦公子不小心被挂上的么?他藏在那个方向吗?幽文细细思索一下,觉得不对,这布条虽然细长,但若是仔细留意一定能发现,那秦公子听三头领讲乃虽然年少,却是心思缜密,胜过成人。 哼,以为我夜幕刺客虽有本领,却无头脑吗?幽文又抬头仔细观察着,来回看了数回,他终于有了发现。 在正前方的对面,一块巨石的边缘地面处,月色照耀下,一抹黑色出现在那里,那个角度是不会投射下影子,看那形状,却是一个鞋尖。 真是狡猾的家伙,想趁我去查看那根布条时从旁偷袭于我么?哼。幽文在心里冷哼一声,心念一转,却又决定可以利用之来引那秦公子现身。 于是他便从树后走出,小心的走向那块布条,鞋底跟地面的草丛擦出沙沙声响,但是他的注意力却大多放在右侧身后。 一步一步,幽文接近了那块布条,但就在他离那布条仅仅一米,假装着俯身去查看时,耳中听到了风声! 出现了!!! 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幽文大惊! 那风声竟是从他身前传来! 他猛然抬起头,便看到身前那树木灌丛倒映的黑影之中,一道黑影朝自己扑来! 这一下幽文受惊不小,难道那露出的鞋尖跟这块布条是为了误导自己!?果然不愧是能从三头领手下逃生的人物,非是寻常之人!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同时集中精力看向身前,手中的短刀紧握,准备迎敌。 但就在他后退的时候,他身后的灌木丛中一道人影跃起,一步跨出,如幻影般,瞬息便是越过十数米,跟后退的幽文擦身而过,半空中,一抹幽幽的剑光稍纵即逝,顿时,血花溅起。 踉跄落地,幽文紧紧捂住自己的左侧脖子,一道几乎贯穿他脖颈的剑痕正不断的流出血来。 睁大着眼睛,幽文死死的盯着前方那道背对他而站的小小身影,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那道突然从他身前弹出扑来的黑影竟只是一件外衣。 “好...好计策...好剑法...”勉强的吐出这几个字,幽文不甘的瞪大着眼,仰面倒下。 伏羿接住外衣披上,剑尖低垂,一滴鲜红的血液从刃上滴落,落在地上。 回眸瞥了一眼,赤着一只脚的伏羿提着剑,先去将巨石边上那只特意露出鞋尖的鞋穿上,然后走入刚才弹出外衣的那块黑影旁的巨石之后,漠正靠在巨石之后,手指上缠着一根细长的藤条。 刚才那外衣会弹出就是伏羿用极具弹性的树木灌丛枝条做的小机关,由手已经能动弹的漠拉动,给伏羿创造出突袭的机会。 “合作愉快。”月光下,提着剑的伏羿望着靠坐在巨石边的漠,轻笑着道。 漠抬头面无表情的回看着伏羿,微微张开嘴。 “喔,好的,这是奖励。”伏羿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野果,在身上擦干净,递到漠的嘴边,漠注视着眼前的野果,抬眼望了望伏羿衣物上刚才擦拭的地方,似乎抿了抿嘴,却还是张嘴小口的啃着面前的野果。 “咦,说起来,不是该你服侍我的么?而且你的手已经....”伏羿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煞有其事的说着,但是话说到一半却又一转,伸手轻抚着漠的脑后发丝,“不过本公子体恤身边的人,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看着漠好似没听见自己的话,专注的啃着野果,伏羿摇摇头,因刚手刃一人而带着杀气的神色变得柔和,小声道:“慢慢吃吧,不要噎着。” “吃饱之后,快点恢复,就要开始跟我一起反击马上将要追上来的疯狗们了,呵呵,虽然搞不清之时昏倒时发生了什么,但我可是有着惊喜要送给他们啊。” (好,恢复更新,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伏羿,将要展开反击,也将开始转变,变强。) 042.九天摄灵 此处人烟稀少,林间的树木都长得很高,枝叶茂密,一片片椭圆的叶子都极大,空气异常的清新,但是那一个个吊在枝干上的蜂巢却让人望而生畏。 伏羿拉着漠,双目光芒闪耀,惬意的游走在这片被黄蜂所占据的树林之间,所过之处,那些黄蜂都纷纷绕过,偶尔有几只迷糊的小家伙撞在伏羿身上,爬起轻晃几下,又振翅飞走了。 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蜂巢外表爬进爬出的黄蜂们,伏羿感觉到手掌中的那只小手微微用力攥紧自己的手,他偏头看着漠,那张漠然的小脸上仍然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伏羿发现,漠跟自己间的距离似乎要缩短了一些。 似乎察觉到伏羿的目光,漠抬眼看看伏羿,脚下步子同时微微挪了一下,几乎要躲在伏羿的身后了,然后又拿眼看着林间四处飞着的黄蜂。 “你这是...”伏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原来你怕黄蜂啊。” 漠扭过头盯了伏羿一眼,小腮帮似乎微微鼓起了一下,伏羿轻咳一声,左右看了一下,有些遗憾,“可惜这黄蜂是没有蜂蜜的,不然......咦?” 伏羿拉起漠,走到一棵树下,这棵树上,竟然有着两个蜂巢,而且其中一个似乎很是特别,不同于旁边那些跟树皮同色的蜂巢,这个蜂巢只有人头大小,表面呈乌紫色,一只黄蜂从里面爬了出来,伏羿仔细一看,这只黄蜂的身上竟然有着一道道乌紫色的花纹,尾端的蜂刺带着点点紫意,并且比平常的黄蜂要大上一半左右。 伏羿看着那只紫纹黄蜂飞到另一个半人高的蜂巢前,这个蜂巢却也不同于旁边的黄蜂巢,连样式都完全不同。 就看着那只紫纹黄蜂在这半人高的蜂巢前振翅发出‘嗡嗡’的声音,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然后让伏羿惊奇的是,从那半人高的蜂巢中竟爬出数只蜜蜂来,腹部鼓鼓的,似乎里面储存着什么。 紫纹黄蜂带着这数只蜜蜂,飞到那乌紫蜂巢上,然后让蜜蜂全部爬了进去,紫纹黄蜂这才钻了进去。 “这却像是放养蜜蜂啊...难道这个小蜂巢里是这林间整个黄蜂群的蜂王?”伏羿往身后看了看,估摸了下时间跟距离,应该还有些时间,他左右看了看,眼前一亮,松开拉着漠的手,脚下轻点,踏出一步,竟是朝半空而去。之前的缩地法只能在脚踏实地的情况下施展,也只能在地面行进,但那夜跳崖之际,伏羿的缩地法突破了某种限制,可以踏空而行,不过消耗的内力也增加了不少。 伏羿一步跨出,下一瞬便出现在了乌紫蜂巢所在的树上,他运起摘星真气手,将枝头的一个两倍酒杯大小的果子摘来,这果子却是有着较为坚硬的外壳,伏羿又将无形的摘星内力化作手套裹住手掌,将果子削去顶盖,将里面的果肉全部挖出,又抬头寻找一下,摘下一片极大的叶子,擦拭一下,垫在内空的果子中,再跃到那个蜜蜂的蜂巢旁,伸手用力一拍蜂巢,双目闪过一道光芒,心中默念着‘全部去搬运蜂蜜出来,吐到这果子中,将其装满’,蜂拥而出的蜜蜂们被伏羿的双眼一看,尽皆转回巢内,不多时便腹部鼓鼓的爬了出来,飞到伏羿手中的果子上,吐出一滴滴蜂蜜。 看着蜜蜂们吐着蜂蜜,伏羿却愈发肯定自己的一个猜想,为何当日他只是吓退了那大虫,在这里却能命令黄蜂跟这些蜜蜂呢?最有可能的就是这蜜蜂跟黄蜂乃是个体并无多少智慧的生灵,又是服从于族中之王的团体性生灵,是以自己才能命令之。 想到这里,伏羿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一只蜜蜂,被他的手所接触,那只蜜蜂却毫不排斥。 (这便是我这双眼睛的奇异之处么...那便命名为九天摄灵术吧。) 很快,果子便装满了大半的蜂蜜,其色如琥珀,清透光亮,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花香味,样子甚是可口。 飘然落下,伏羿将果子递向漠,“吃吧。” 漠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伏羿这一系列的动作,默不作声的接过,却是用手捂住果子的顶盖。 “走。”伏羿估摸了一下,想来夜幕那些家伙也快赶来了,便要去拉漠的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下,转头看了漠一眼,蹲下身去,催促道:“快点到我背上来,蜂蜜的话放心吃吧,就算有香味,那群家伙也会起疑心,正好当做诱饵。” 背着漠,跳上树,伏羿双眼闪出光芒,心中默念‘踏入林中的所有生物都是为了毁灭蜂群而来,消灭他们!’,他一路掠过的地方,蜂巢内的黄蜂尽皆飞出,气势汹汹的四下飞去,那紫纹黄蜂巢伏羿更是重点照顾了一下。 疾行而去,伏羿感觉背上的漠开始用手蘸着蜂蜜吃了,不由觉得有些欢喜,之前的一路上,他见漠的脸色较差,略透出一股乌黑之色,知晓刺军那一掌中定然含着某种毒煞之气,虽然有那颗丹药祛除了大半,但还是有些余毒未尽,这蜂蜜具有清毒之效,应该能让漠舒服一点。 另一边,‘夜幕’几人分三路追来,其中千仞与鸠乙同行,追到了这黄蜂之林外,鸠乙看到了那林间挂满的蜂巢,脸色一变,估计那秦公子不可能往这边,便要朝前面追去,却被千仞拦下。 “这里,有踩踏过的痕迹。”千仞目光注视着林前的几处倒下的草叶,然后手一甩,一只指甲大小的黑色甲虫飞起,消失在空中。 “传令虫?”鸠乙见状也甩出一只黑甲虫,这传令虫‘夜幕’中人都身怀数只,一母数子,若是与其他刺客携手行事,便分一只子虫给别人,十里之内,那子虫只要被放走,便会自动飞到母虫的身边。 “我们是在这里等,还是进去?”鸠乙问道。 “留下记号,追寻上去,停留会让那秦公子走远,我们两个人一起,就算那秦公子偷袭也不惧。”千仞冷冷道,从怀里掏出一物抹于身上,这是驱虫之药。 两人冲向了面前的黄蜂之林,前面,是进入了战斗状态的诸多黄蜂群!! 043.携手毙敌 冲入这蜂林,千仞跟鸠乙便愈发的小心起来,一棵树即一窝黄蜂,那蜂巢上进进出出的黄蜂让人触目惊心。 即使是身上抹了‘夜幕’的驱虫药膏,鸠乙还是不禁咽了口唾沫,以他的身手,若是在这林中被黄蜂集体进攻,就算能逃出去,若得不到救助,也有很大的可能会被那蜂毒所害。 千仞则低头察看着,挥挥手,“这边。” 走了一段,千仞便也看见了那紫纹黄蜂巢,同时闻到了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香甜之味。 “这股味道...”鸠乙嗅道。 “是上等的蜂蜜。”千仞的目光停在紫纹黄蜂巢旁那个蜜蜂巢上。 “定是那养尊处优的秦公子嘴馋了。”鸠乙顺着千仞的目光看去,冷笑着道。 “也可能是故布疑阵,引我们去错误的路线...”千仞却并不这么想,他低头思索着。突然耳中听到一阵急剧的‘嗡嗡’声,这声音中充满了愤怒跟战斗的味道! “什么声音?”鸠乙也听到了,疑问道。 “是黄蜂!”千仞猛的低头闻闻身上,那驱虫药膏气味不减,他抬起头,上空一群黄蜂正振翅朝着他和鸠乙猛冲而来。 “怎么回事!!?”鸠乙惊惑。 “走,沿着这香味追!”千仞当下立断,他赌这香味是那秦公子故意留下扰乱追击者的,秦公子就在香味的方向!! 一路追去,千仞跟鸠乙骇然的发现这段路上的黄蜂都好似疯了一般,看见自己二人便猛追而来。 千仞手中黑色短刀在身边交织,划出一道道的黑色线芒,一只只被分成两半的黄蜂掉落在地面,无一能侵入他的刀芒之内。 另一边,鸠乙就差了一些,虽然手中短刀挥动如风,但还是漏了两只进去,被狠狠的叮了两口,脸上的那处迅速肿了起来。 香味东歪西拐,终于,在鸠乙身上被叮了数处,千仞都快无法完美抵御的时候,香味突然一转,转过弯,前方却是出了这林子,乃是一条小路。 “走。”千仞脚下用力,加速冲出了这危险的蜂林,身后鸠乙紧随其后,说来也怪,那群黄蜂原本气势汹汹,见千仞两人冲出了蜂林,便集体停在林子边缘,却不再追去。 就在两人踏出林子之际,心中暗松了一口气时,旁边的草中一道身影掠起。 这身影正是伏羿,长剑倒垂身后,缩地踏空掠向两人。 而两人的反应也各不同,鸠乙的脸上带着惊愕跟一丝慌乱,千仞却脸一沉,好似早有准备一般,身子往前一扑,栽向地面。 原本千仞是在前,鸠乙在后,千仞这往前一倒,后面的鸠乙顿时就整个暴露在伏羿面前。 伏羿本来的目标就是后面的鸠乙,刚才还准备右手剑逼退千仞,左手暗下准备好摘星手击杀鸠乙,见千仞如此作为,便去势不减,手中剑一记普普通的直刺对着鸠乙而去。 这一记直刺普通无常,没有什么诡异的变化,也没有什么绝妙的后招,如同一记常人也能刺出的一剑般,出招时指向的是哪里,落点便是哪里。 但这却正是伏羿的剑。 自幼不习剑法,只练最基础的几式,每天坚持大量枯燥的劈、砍、刺、削等,出剑没有任何的变招,而这一年多的战场生涯更是让他的剑得到了磨砺跟验证,出剑只讲快而直接,绝不多花一点多余的力气,也绝不多让剑多挥半分距离,没有半点花俏,一招毙敌,只有这样才能在混乱的战场上保留更多的体力,才能在乱军中坚持着活下来,基础剑招,便是伏羿全部的剑法! 仿佛半空一道闪电划过,伏羿一剑贯穿鸠乙的喉咙,剑从鸠乙的颈后穿出,带出一道鲜红的血液。 但差不多是同时,伏羿也嘴中一口鲜血吐出,身子撞在鸠乙身上,一起朝林子中飞去。 原本朝前倒伏的千仞在接近地面时左掌朝地狠狠一拍,身子迅速原路弹起,右肘重重的击在一剑刺死鸠乙的伏羿背心之上。 手心一翻,黑色的短刀出现在右手上,千仞冷笑一声,他看见林子尽头这条小路的时候就心生警惕,故意不提醒鸠乙,用其做饵,借机重创那很可能躲在一边的秦公子,结果不出他的意料,那林中还有许多黄蜂未退,秦公子,好好的享受一下吧。 ‘咻’ 耳中一动,千仞侧身回过头,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条纤细如玉般晶莹的小小手臂,再一眼,便看见了一张漠然无表情的小脸。 仓促之间,千仞右手握刀以刀刃一面对着漠那条裸露在外的右手的手掌架去,但是就在漠的手掌眼看便要印在那刀刃上之时,漠的身子突然整个往下一沉,手掌随之而下降,避开了那漆黑如夜的刀刃,一掌印在千仞的肋上。 怎么可能,三头领不是说这个小奴隶中了他一记黑煞掌,绝对无法在几天内回复实力的吗?为什么这一掌会这么快,这么重... 带着不解,千仞口吐鲜血,朝着林子倒飞而去。 林子中,伏羿突然掠出,一剑刺出,千仞勉强的调整过身体,挥刀挡住伏羿的这一剑,但是伏羿这一剑上带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道,千仞手中的短刀顿时被震飞。 在半空顺势一脚重重踏在千仞身上,伏羿脚蹬着千仞,将其又带出到了林外,将其踩在地上,右手紧握长剑,一把快速插下,剑直直的从千仞喉咙处插入,伏羿并不罢休,眼神泠然的他手用力朝右一动,直接将千仞的大半个喉咙齐齐划开,这才停手。 将剑提起,伏羿擦擦嘴角的鲜血,深邃的双瞳竟好似在缓缓旋转着,刚才千仞那一肘被骤然开启‘知天命’的他在重肘临身前的一瞬微微侧身,避免被直面击中承受所有力道,同时脚下轻点虚空,顺着那一肘的力道撞向了鸠乙,借鸠乙的身体又卸去了部分力道,是以受创并没千仞预料中的那么重。 这一切说来简单,但在当时那短短的瞬间,伏羿也只有靠着‘知天命’才能做到,不然只能硬生生的全额承受住那一肘,就很难快速起身配合漠瞬间反杀千仞了。 虽然如此,但此时伏羿也还是感觉背上被击中的那块地方疼痛难耐,若是全额吃下那一肘,相信半边身子都会因痛的麻木而动弹不得。 双瞳停止旋转,伏羿回到正常状态,没有管地上的两具尸体,忍着痛,拉着漠朝蜂林中走去,所过之处,黄蜂尽皆让开,伏羿一边走一边问着,“那蜂蜜好吃不?” 漠静静的拉着伏羿的手,跟随着伏羿的步子走着,迎着伏羿询问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小嘴探出一点粉红小尖轻舔了舔唇边。 “等解决完追我们的这几个家伙,我再带你去吃。” (PS:好吧,注定无法进展太快,不过算了,洒家不想勉强自己。唔,诸位,好好享受这几章的温馨吧。) 046.回归命运 “!!”刺军明显吃了一惊,这个声音....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即使是刺军,也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就看到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站在伏羿身前,那张脸上,满是皱褶,加上僵硬无情,简直像是一张死人脸一般。 “十三公子,老奴来迟了。”这老者却正是当日处置泄漏伏羿身份的苏嫔妃的那个老宦官,自称老奴的他转身对着伏羿躬身行了一揖,就这样将背面暴露给紧紧数步之外的刺军。 面对这个如此之大的破绽,刺军却动也未动,因为他很清楚的知晓面前这个看似老迈的老家伙的可怕。 他一个人不是对手! ‘嗖’ 一句话也未言,刺军直接退去,消失在山路上,毫不犹豫。 体内内力耗尽的伏羿站起来,缓缓走到崖边,低头看去,却只看到奔流不止的淮水,以及长在崖壁跟淮水接触线上的几棵孤零零的歪脖子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漠身负剧毒,已经异常虚弱,从这种高度摔下,又被水流冲走... 伏羿默不作声的低头看了半响,开口道,那声音,却是有些嘶哑,“我该怎么称呼你。” “公子可以称老奴为吕奴。”自称吕奴的老宦官低眉道。 “吕...”伏羿轻念出这个字,此时已近中午,他又呆立了片刻,突然发问:“你刚才应该早就赶到了吧。” “...”吕奴静默一下,才答道:“是。” “为何不出手。”伏羿转过身,语气平淡,但是他双眼之中,瞳孔边上的那圈极致之红简直像是两道血剑一般直指吕奴。 “十三公子...越来越像大王了。”似是在感叹,吕奴看着伏羿,他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前,那个亲手摔死赵后的私生子,又将吕相逼死的大王,当日,也是这个语气,这个表情,抹去了吕相的一切。吕奴又复垂下眼,平静的道:“老奴接到的命令是保护十三公子,至于十三公子想要保护的人,就需要十三公子自己去保护了。” 目光移开,伏羿没有做声,因为,他无从反驳,他清楚吕奴说的没错,他认同吕奴的说法。而且同时,他也明白吕奴为什么不出手救漠,父尊想看到的...是一个足够理智,不被任何事物羁绊住的自己... 所以伏羿没有怨言,但是,他的心头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那感觉,好难受啊... “视众生为棋...”伏羿自语着,他的目光,停在上方的山壁上,那里,有一颗突出的老树,一个鸟巢筑在树干上,一只说不出名字的母鸟刚刚飞回,正在照顾着窝里的几只幼鸟,而在树根之处,一条花纹接近树皮的正吐着蛇信,慢慢的接近着。 “一切都只因我还太弱了...”伏羿转头又看向崖下,“所以现在的我需要一点外力...吕奴,听闻我大秦也有一跟‘夜幕’一般的刺客组织,你知道吗?” “十三公子是在问‘罗网’吗?”吕奴恭恭敬敬的低头站在旁边,答道,“老奴正是‘罗网’的领头人。” “想要对付刺客,就要用更厉害的刺客才行,我会向父尊求得命令,从罗网里调集人手,吕奴,你,也要出手。”伏羿的心情逐渐归于平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夜幕’覆灭! “在来之前,大王便令我一切都听从十三公子之言。”吕奴应道。 “那...”伏羿瞥了身后的吕奴一眼,“便尽早行事吧。” “是。”吕奴垂首应下。 上方处,未察觉到危险的母鸟仍在照顾着幼鸟,那条蛇,已经离它只有两尺之距了! “我...曾经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守护我所重视的东西,所以对有些潜在的威胁都视若不见,但...我错了。”伏羿伸手将背上的长剑拔出,这把剑,虽非当世名剑,却也锋利非常,伏羿单手持着,眼神幽远,“唯一能让我重视之物安全的方法就是,将一切可能对其造成威胁的因素,明面的,隐藏的,都全部铲除!!” ‘呛’ 长剑脱手,一声剑鸣,钉入那上方的老树干之上,将那獠牙显露的毒蛇斩为两段!! “走吧。”伏羿转身朝山下走去,转身的那一刹那,一滴晶莹从他眼角滑落。 漠...... ++++++++++++分割线+++++++++++++++++= 时间倒转,片刻之前,那崖底之下,淮水之上,一棵歪脖子树干上,一个一袭宫装的神秘女子站在其上,一条轻纱两端缠绕在脑后的发饰上,遮掩住了她的双眼,她静静的站在那里,脚下的淮水仿佛都被其影响,放缓了速度。 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扑里’ 突然上方传来了声响,她抬起头,便看见一个人影在急速的落下。 这似乎在她意料之中,她只是伸出右手,平举着朝那身影托去,那一只如玉葱白的手那般细弱,却好似巨神之手一般,平缓的止住了那掉下的身影。 这掉下的身影右手衣袖不见,裸露在外,肌肤发黑,却正是身负剧毒的漠,此时,她已经陷入了昏迷。 “这是...原来东皇阁下那粒药丸的祛毒之效是用在此处。”轻声自语一句,那神秘宫装女子轻轻一指点在漠的眉心之上。 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漠肌肤之中的黑气开始渐渐消散,与此同时,她的发色也在逐渐改变,一步步的化作紫色。 抱着发生了不可思议变化的漠,神秘宫装女子脚下轻轻一点,便飘向了水面,踏水而行,顺着淮水拐了一个弯,消失不见。 空气中,只余下一句话在回响。 “...既然你已经跟那人见了面,那就可以回归你本来的命运了,从今日起,你便是阴阳家的少司命。” (PS:从开头的引子起,写到今天,终于正式的写出了少司命这三个字,洒家突然有种莫名的激动,不知看到此处的诸位,你们呢?) 048.罗网展开 大军出动,长戈遮天,玄旗横空,数万大秦最为精锐的北境边军在主帅王贲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的奔向龟缩在东北一角的燕国。 或许在燕王杀掉主战的燕太子丹,舍弃国都逃窜的那一刻起,曾经问鼎中原的战国七雄之一——大燕国就已灭亡了。 大国的气魄与尊严都在燕王的那一声命令之下烟消云散了,只余下让世人感叹缅怀的过往荣耀。 但也只是过去的东西罢了,没有半点实际意义。 仅仅两个月,辽东告破,燕王喜城破被掳。 半月之后,赵国最后的君主——曾经与燕王喜联军抵抗大秦的代王嘉亦被擒获。 至此,中原大地上,除去仅余的一两个依附大秦的小国不提,尚挡在大秦一统天下之步伐之前的障碍就只有一个了——齐国! 而就在王贲率兵俘虏代王之后,一个军报传来。 秦王政再以王翦为帅,率兵攻向齐国!! “公子进步之速令老奴为之惊叹。”一小林之中,剑痕充斥树干、地面之上,衣衫工整的吕奴恭敬的垂首束手立于一边,沟壑遍布的老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感波动,也没有一丝人气。 伏羿穿着身便于动作的劲服,披散头发,驻剑站立,一张鬼面具挡住了他的面庞,只露出一双比黑夜星空还要深邃的双眸,而眸子中那一圈瞳孔边缘的极致之红更是让那鬼面具增添了几分可怖与诡异。 鬓角已遍是汗水,劲服也已湿了半边,伏羿随手将剑一扔,只见一抹寒芒一闪,这柄寻常的军中青铜剑便插于数丈外的一棵树干之中,剑柄急晃,刃没过半,伏羿随口说道:“却仍是碰不到你的一抹衣角。”说话间已转身离去。 “罗网可已聚集?”远远的,一句话随风飘来,“若有耽误的,便斩了罢。” “公子所召,无人敢误,罗网空闲之人三百七十三数,今早已全部抵达。”吕奴垂首答道。 “那便好。” 身为军侯的伏羿此时身在临易,离着黄河入海的那一段并不算远,而过了黄河,便是一段长城,乃是旧时齐国为了阻挡燕赵而修。 王贲则带大军驻扎在代城,也即俘虏代王之城。 “呼。”轻吐口气,伏羿解下衣物,身前不远处却是个挨着山壁的小小浅谭,乃是他前段时间无意间发现的,应是山体中的内泉外泄而成,清凉而不带寒意,每次他练剑完毕之后都会来此洗浴。 缓缓挪步,伏羿并不高大的身躯却充满力感,肌肉柔和而不缺爆发力,数道狰狞狭长的伤疤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彪悍气息,这些皆乃致命之伤,有旧,亦有新。 而若仔细看,还能在伏羿身躯上隐约看到密密麻麻数十道如线的微红,这些都乃战场上所受的伤,只是因伏羿自身强悍的愈合恢复能力而日渐消没。无论是小兵,还是而今的军侯,伏羿都冲在最前,来自后世,不懂兵法亦不懂谋略的他,很清楚军中‘跟我上’和‘给我上’两言的天壤之别。 而且,他想变强,虽是匹夫之勇,他也想变的比谁都强。 再也不想再体验一次那样的无力。 疲惫的身躯整个没入清凉的潭水中,伏羿的神情变的舒缓,伸手将面上的面具解下,放在谭中高出水面的一块石上,往后一躺,一道水花溅起,整个人便浸没在这小谭中。 身子被柔和的潭水包裹,耳边亦听不到多余的杂音,好似依稀在记忆深处的母亲怀中一般,伏羿闭上双眼,就这样躺在潭底,气息内敛,只有过许久才从他鼻间上冒的些微气泡证明了他还有生命气息存在。 从漠掉下淮水的那一日后,伏羿在武跟气之一途上的进展便好似冲破了大坝的江河一般,一奔千里无可阻挡。 虽然他宁愿不要这样的所谓好事。 不知过了多久,伏羿猛的睁开眼,站起来,双目睁开,好似两道剑光,射向一道悄无声息接近的身影。 来者却是捧着干净衣物的吕奴。 扭头拿起鬼面具戴上,伏羿赤身走上岸,不紧不慢的拿过衣物穿戴,夕阳正在下落,夜幕要落下了。 “让他们去齐都临淄或者周边的城池潜伏,再过些许时日,便会用上他们了。”穿戴整齐,伏羿漠然的吩咐道,说话间,似不经意的往不远处山腰上的一棵歪脖树上瞟了一眼。 “谨遵公子之言。”吕奴恭敬的垂首应道。 伏羿的身影逐渐隐于林间,吕奴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只是等伏羿的背影望不见之后才回头望着。 半响之后,几声微弱的破空声响起,六道各背负奇异兵刃的身影仿若鬼魅般出现在吕奴身后,恭敬的低头半跪下来,不敢言动,身前的这个看似年迈的老奴,在他们的眼里却是世间最恐怖最可怕的人。 “公子发现了你们。”吕奴似是在感叹,声音也难得的带了点起伏,“若非因那‘夜幕’,大王也仍旧不会派任何人在十三公子身边,由他历练,经生死,胜大任…”一如大王当年所经历的一般。 后面那句话吕奴没有说出口,他回头瞥了六人一眼,“带着所有人手去淄博城附近潜伏下来,此次,目标是‘夜幕’。” 夜幕之下,罗网正在展开。 049.兵发齐灭 北边的王贲在擒获燕王及代王后便率军驻扎下来,此时已到了冬日,王贲不时分兵外出,似乎在清扫余下的反秦势力。 而另一边,王翦带着大军气势浩大的攻向齐国,但全军前行的速度却算不上快,不紧不慢的,似乎根本不担心齐国会做足准备。 而一直被财帛收买而唆使齐王对大秦征讨五国作壁上观的齐相后胜,得到大秦出征的消息后更是惊骇加忿怒,不过其中惊骇占了起码九成。 齐国慌慌张张的大肆征兵派往西边境处,以抵抗王翦大军,后者在抵达齐西边境后,便驻扎下来,不时攻一下城,却并不拼命,等到天气转冷之后,更是就全军停驻,连攻城都停了,让临淄的后胜与齐王建都松了一口气。 转眼间,便是第二年了。 就在天气转暖之日,等待数月的伏羿终于等到了等待之人! 王贲出现,下令此前数月间不断出兵分别驻扎在附近数座城池之中的万余边军迅速集合,渡过黄河,直袭临淄!! 对此早有猜想的伏羿在最短的时间内召集军士,跟随城中大军前往黄河边上。 此时,齐国精力被西边境上的王翦大军吸引住了所有注意力,而北边的王贲此前数月的举动则完全将齐国上下迷惑住了,认为王贲此时当稳固局面,以抗衡边境之外的东胡跟匈奴,哪料到王贲竟才是那支穿透齐国心脏要害的利箭!! 只带上半月的干粮,早在之前已悄悄做好渡河准备的王贲率军迅速过河,轻装前行,只花了六天时间便赶到了临淄城下,顷刻间,便大军围城!! 围城只持续了半天时间,王贲甚至还未派兵攻城——当然他也无法攻城,轻装上阵的边军们可是没有带上攻城器械的。临淄城的城门便打开,一行战战兢兢的齐使出城向王贲奉上降书。 不战,而胜之。 这自然是齐相后胜之功,整个齐国临淄城内政局混乱,军心懈怠,留守的齐军已无人敢战、能战。 天下,尽归大秦!! 但伏羿却没有看到这一幕,他在赶来的途中便请令率麾下五百亲兵前往挨着临淄城边的一座小城——淄博。 那里便是‘夜幕’的大本营! 这个消息当然是伏羿从吕奴那里知道的。 小腿微微用力一夹,胯下的追风似乎也感受到了伏羿冰冷中又蕴含着无尽暴戾的心情,速度更快了一分。 “公子,请稍缓一下。”稳坐在战马上的吕奴出言道。 追风神骏,虽然身后的五百亲兵皆骑马而行,但也仅是勉强跟上罢了,它这一加速,顿时便有些脱节了。 伏羿往后瞥了一眼,捏着缰绳的左手微微按了按追风的脖颈,稍稍减速下来。 冰冷的鬼面具阻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近了,淄博城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 城门没有关,或者说,关城门的兵士已经死了。 用力一拉缰绳,追风停了下来,没有嘶吼,只是沉默着,天空上,有如针线的细雨落了下来。 城门边几名穿着普通百姓服的人拿着利刃,跪伏在地,身旁躺着数名齐国兵士。这些人自然是‘罗网’中的杀手。 ‘嘀嗒…嘀嗒’ 伏羿也沉默着,小腿微微一夹,追风缓缓的走入了城门,身后,五百精锐亲兵皆翻身下马,留下五十余人看守马匹,其余所有人都拿着劲弩,都是早已上好了弩箭,跟在伏羿身后,踏入这曾让整个战国贵族都为之自危的顶尖杀手组织——‘夜幕’的老窝。 街上一片狼藉,但是却不见多少人,百姓们都已经躲进了家中。数百年的战乱,哪怕是国都旁的百姓也都明了了如何应对战事——躲进家中,也许会损失些财物,但至少能保住性命。 一路缓慢而行,伏羿沉默的可怕,但捏着缰绳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握着——因为太过用力,青筋都异常明显的凸显。 追风停了下来,面前便是这淄博城的郡守府,已经被上百余数的‘罗网’精锐给团团围住。 这里面,便是‘夜幕’的总部。 但是情况却有些不对,在伏羿料想中,三百多‘罗网’精锐还需要自己这数百大秦边军精锐配合才可能达到眼下这种成果。 毕竟也曾是仅次于‘罗网’的战国最顶尖的杀手组织。 难道被提早得到了消息,还是‘罗网’中人自作主张提前行动?让‘夜幕’的人给逃走了部分? 鬼面具上显露的那双眸子中一抹森寒掠过,伏羿回头看了吕奴一眼,还未等他说话,吕奴便垂首恭敬的道:“公子,夜幕乃由齐相后胜掌控,但是其中的首位——殒王侯跟第三位刺军却并不听从他的调遣,自成一派,只有第二位殇相才是后胜的人。” 吕奴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的意思伏羿思索一下却已明了,齐国危亡在即,已经无法挽回,那后胜无法保证殒王侯跟刺军的忠诚,淄博城离临淄仅仅十数里,万一那两人起了反意,打着归降的念头去取了后胜跟齐王的人头献给秦王。只有此等功劳才可能让秦王饶那两名顶尖刺客的命,否则‘罗网’是永不会放弃追杀两名可能危及秦王政性命的刺客的。 这种可能性当会让惜财贪命的后胜如刺在喉,所以此时的最大可能便是那殇相带着其余‘夜幕’成员拖着刺军那一派呆在这郡守府内,相互僵持,不得外出。所以本只是先行开城门跟盯着‘夜幕’的‘罗网’没有受到抵抗便直接就将包围圈缩小到了郡守府。 但这也是伏羿的推测,也有可能是‘夜幕’中的殒王侯跟刺军一派逃离了也说不定,具体情况还是要进去一探才能得知。 “什么人!”突然伏羿眼神一凝,朝旁边看去,旁边的吕奴垂首看着地面。 ‘唰’ 上百张劲弩纷纷指向伏羿看往的方向。 片刻之后,一名穿着普通的女子颤颤巍巍的从一个小巷子走了出来,一头如血的红发,国色天香,但是这美貌却被右脸颊上的一道刺文烙印破坏殆尽。 “你是何人?”伏羿手微微上抬,随时可能发出射箭的命令。 “小….小女子….犹….犹茵兰..”因为恐惧而吞吐不清,那张脸上满是绝望跟畏惧。 “离远点吧。”伏羿转过头看向郡守府,他感觉的到,这个名叫犹茵兰的女子身上无半点武功,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 惊喜之下,那名为犹茵兰的女子一时竟愣在原地,直到有兵士出言驱逐之后才恍然醒悟,急急忙忙的踉跄着离去,走进了一庭院中,有人开门接了她进去。 余光瞟到这一幕的伏羿将心思收回,高举起手,重重往下一挥! 这里面,有一个他一定要亲手杀死的人!! 050.射日三箭 “轰” 一声响,郡守府大门被踹开,映入眼中的庭院里空旷无一人。 从追风的鞍边上拿起强弓,背上一筒足足有二十只精良利箭的箭筒,伏羿跳下马。 他想要亲手斩杀那个一身紫衣的矮个杀手。 “留着人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活的东西逃出去!”伏羿吩咐着,吕奴垂首道:“老奴这就让‘罗网’中最出色的六剑奴守在外面,再留下些人手,只要不是‘夜幕’前三位,就绝对逃不出去。然后,那陨王侯与殇相便让老奴来解决吧。” ‘罗网’杀手在前探路,伏羿紧随其后,身旁是吕奴,数百精兵则跟着伏羿。 转过弯,外廷中曲回的走廊上,院子中,到处可见拿着黑色短刀,身穿着紫色劲服的蒙面之人——但已全部都是冰冷的尸体。 这幅画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罗网’因为没有收到命令,所以只是包围在外,对郡守府内的情况并不清楚。 伏羿走到两具面朝下倒在一起的尸体前,蹲下伸手想要拉起一看,伸出的右手快接近尸体时,其中一具尸体握着黑刀的手突然弹起,刺向了近在咫尺且呈蹲姿而不易躲闪的伏羿。 但是伏羿却只是五指轻轻一捏,整只右手手掌四周的空气微微扭曲,仿佛如同铁铸一般,让那黑刀再无法再前进分毫。 与此同时,伏羿的左手如疾电般挥出,二指并拢成剑,在空中带出一抹血痕。 轻描淡写的解决掉了一个幸存的‘夜幕’杀手,伏羿再接着之前的动作,将两具尸体翻转过来,刚才施以偷袭之人被另一具心脏有着伤口的尸体拿着黑刀刺入了腹腔,现在嘛,则是脖颈处又被划开了三分之一。 又起身翻了几具尸体,伏羿终于确定下来。 “夜幕之中,起了内乱。”继续往里走着,跨过地上的几具尸体,伏羿被鬼面具遮掩的脸上,露出的双眼中,那双幽深似夜的瞳子似乎开始缓缓的转动了起来,“看起来,那三个家伙应该还没走掉。” 内心激荡之下,伏羿已经进入了‘知天命’状态中!! “公子,老奴斗胆提出一个请求。”吕奴突然道。 伏羿瞥了他一眼,面具下的双眉微微蹙起,从踏入这郡守府之后,他总觉得吕奴有了些变化,却又无法说清,如果硬要说的话,就差不多类似…类似… 对了,死士!那种已经做好坦然生死的准备之人!! 突然想到这一点的伏羿脚步一缓,“你的请求先且放下,吕奴,我问你,你独自应对那陨王侯跟殇相,可有把握?” “若是刺军与殇相,老奴或需十招,便能杀掉,而身为夜幕首位的陨王侯,已居首位数年,老奴却从未见过,世间也很少听闻这人出手,连性别、年龄跟外貌都无一人能说清。”吕奴答道,“但是请公子放心,老奴虽然年迈,但还是能杀几个人的。” “那便好。”伏羿脚步不停,却又道:“既然陨王侯很少出手,那为何能稳坐夜幕首位数年?” “这个原因,世上少有人知,所谓陨王侯之称,乃是出手只杀王侯。”吕奴语气平淡,“数年之间,除去大秦,仅余的几个大国皆有宗室王侯诡异的死去,世人都言鬼神作祟,但其实都是这陨王侯的手笔。这个情报,乃是罗网费尽心思才得到的,以后公子需要知晓任何情报只需吩咐罗网一声便可以了。” “嗯。”走廊已经到头了,不远处便是通往这郡守府内廷的门,伏羿的内心无比的平静,但那是他刻意压制的结果,他刚才询问吕奴,有一方面就是为了分散一下精力。 不然—— 那份压抑不住的暴戾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只对一个人倾诉过自己在父尊面前无法说出也不能表露出的那些隐秘,自己的怯懦,自己的恐慌,自己的压抑,都只分享过给一人!! 在他的心里,漠寄托了他软弱的一面,是已经逐渐将心硬壳化的他那唯一一处的柔软。 在漠逝去的那一刻,他便已化身做鬼修罗。 挡在父尊面前的,世间一切皆可杀。 这便是如今的伏羿。 或许,有些悲哀吧,但是,这样的伏羿,在那样的觉悟下,却已经足够的强了。 门被打开了。 内廷中有着一颗十数米的粗壮大树,而树的旁边,则是一间三层高的木楼阁,门窗都全部关上,窗布上可以看见一道道狰狞的血迹。 ‘彭’ 突然的,二层楼阁的窗壁被一道矮小的身影撞碎,那身影在半空中便看到了数百张劲弩指向自己,身体一僵,还是落在了地上,却正是刺军!! 而在楼阁之上的缺口处,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足足有将近两米,跟刺军差不多的装扮,但是云纹却更加诡异复杂,只不过这人神态呆滞,而身上竟连一处伤都没有,仅仅只是破裂了几处。伏羿身后的吕奴动了,仿佛瞬移一般,连身影都看不见,下一瞬便出现在那高大人影身前,单掌将其打了进去,身子再一晃,便消失在了这缺口处。 庭中,此时的刺军却很是狼狈,背上插着一柄黑刀,身上数处伤口,一身紫衣上也沾满了鲜血,面色苍白,嘴角挂着血痕。 “刺—军。”两个饱含了暴戾的字,简直浑似地狱深处发出的低吼,伏羿握着弓,右手往背上一捻,五指捏住三支箭,一双瞳子边缘的那圈红好似要迸出血光来,恐怖的杀气瞬间从他小小的身躯上爆发出来,让离得最近的亲兵仿佛被万箭穿身了一般。“向他出手者,杀之!!” 看到那双眼睛,刺军便知晓了这个戴着鬼面具少年的身份,比起去年在自己面前时毫无威胁性,此时的伏羿,身上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杀气让刺军很清楚的感知到了自己的下场。 但是他还有一件事没有确认,只有确认了那件事之后,他才能安然的闭上双眼。 所以他转身跃起,朝着那棵大树上掠去,这一刻,他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肉眼仅能看到一抹几近于无的虚影在飞掠。 伏羿举起了弓,双手运起摘星手,双瞳好似转动着,抬头看着,看着刺军飞快的掠到了树干中部,眼看便能跳到外廷去,伏羿举起了弓——第一箭射出,然后仅过了瞬息,第二支箭便以更快的速度沿着同样的路线追去,接着,是第三支箭!!! 正是当日寿春城下射伤项燕的那一惊世箭术,但是却是威力跟难度呈几何倍上升的三箭。如果不是知天命跟摘星手的搭配,这三箭能否成功不提,伏羿的右手也一定会就此废掉。 古射术——射日第三箭!! 仿佛穿透了空间,面前的任何东西都阻挡不住它的前进,这一箭从刺军的太阳穴往上斜着贯穿过去,接着又从树干之中穿过,不知飞向了何处。因为速度太快,刺军太阳穴的伤口仅仅只有黄豆大小,但是与此同时,他头中的浆白之物也随着那箭从另一伤口处迸射了出去,打在树干上‘噗噗’作响。 这还没结束,如同雨滴一般,连环不断的箭矢一支支从下方的庭中射来,不断的射入刺军的身体、四肢之上,箭上附带的力道让刺军不断的往上升着,足足十七箭,让变成刺猬的他挂在了大树接近顶冠的一根枝桠上。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刺军睁大着眼努力的往下望去,这一刻,他的意识突然前所未有的灵敏跟清晰,在看到郡守府不远处一间庭院中的那个抬头望着自己的红发女子之后,刺军心满意足了,闭上眼的瞬间,出生之今从未笑过的他嘴角微微的上挑了一点弧度。 (......能看到你活着,我就很高兴了。) 廷中,伏羿拉弓的右手五指充血浮肿,一道道青淤遍布其上。但他却好似没有感觉一般,左手上的强弓已经断裂,他抬头望着挂在树上的那具尸体,僵硬狰狞的鬼面具遮掩住了他的面容,也盖住了这一瞬间他的软弱跟悔恨。 “要是,当日也像这般…….就好了。” 053.何为剑势 咸阳宫中,辉煌内敛透显尊贵的大殿中,已倾天下的秦王政跪坐在上,下方一行行席间,皆是大秦的将臣,编钟声低沉而庄严,编磬声清远而剔透,随着舞女的跳动,笙音为之伴奏。 将臣们开怀畅饮,即使是秦王政,在这个时刻,嘴角也不由微微挑起,但当他的目光移到右手下方时,两道剑眉不由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一道身影,一张小几,一张鬼面,一双仿若星夜般深邃的双眼,还有一张透着苍白的淡漠小脸。 伏羿跪坐在几后,拿起酒爵,一饮而尽,耳边听着乐声,手上拿捏着空爵,脑海中却在回想着昨日回宫后他去找父尊时的情景—— 空荡的殿内,灯光摇曳,鬼面遮脸的伏羿踏入殿中,看着不远处背对自己而立的那道身影,已心如死水的伏羿亦感觉心跳稍稍的加速。 呼了口气,伏羿缓而坚定的走近,单膝跪地,垂下首,却是行了一个将礼,“父尊,孩儿回来了。” 感觉到那道身影缓缓的转过来,伏羿听到了久违的那个威严更甚的声音,“阿一,抬起头来。” 抬起头,伏羿仰望着秦王政,目光交错,冰冷的青铜鬼面掩盖了伏羿的神色。 “取下来吧。”似是叹了口气,又好似没发生过何事,秦王政这样轻轻的道。 鬼面被脱下,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小脸,上面,已是两道泪痕。 “父尊,不要…离开孩儿。” 猛的用力,宴席之上,伏羿回过神来,手中的酒爵已被捏的变形,他察觉到身侧的目光,回头对秦王政露出乖巧的笑脸,手上不露痕迹的换了个酒爵。 跪坐在秦王政左手侧的扶苏看着另一侧似乎与出咸阳前没有太大区别的伏羿,心中却觉得有一抹不对劲,但随着后者微微歪头对着他挤挤眉头,那抹不对劲便从他心头消去,他举爵对着伏羿微微上举,一起饮尽爵中酒,他有些高兴。 十三弟历经战场,见过生死,似乎开怀许多,日后当能更多些兄弟间的亲密。 宴席罢了,歇息片刻,伏羿复又戴上鬼面,独自走向武阁,行走间,他从怀里掏出一物,仔细端详着。 老白走了,在他当日离开咸阳之前便已经不在了,突然的,飘然而去不知踪,所以那些丹药都是秦王政转交给伏羿的。 伏羿已经确定,老白是姓庄,也就是当日绝受口中的庄姓异人,庄姓,与屈氏乃故交,不由不让人想起一人——庄周。 老白与庄周是何关系伏羿无从知晓,去往了何处也并不知道,只是在回到那间庄园时,一只无名的鸟儿从巢中叼起一张兽皮扔到了他身边,然后轻鸣着消失在天际。 当缩地法可视悬空为地而缩行时,即为大成,而缩地法只为序篇,真正的正篇为——逍遥游。 “逍-遥-游。”伏羿手中的正是那张兽皮,他仔细看着兽皮,一边行走,若有所悟,偶尔一步跨出,便是出现在数米之外的半空,离着地面足有数米,身子微斜,再是一步,已是转过身对着后面,站在十数米外的地面。 “这是…”武阁将近,伏羿收起兽皮,叹了一句,“…追求绝对自由及无限之法。” 驾驭六气之变化,遨游于无限无穷的境域,不需要凭借着什么,便能逍遥在天地间。 实是一门世间最顶尖的轻功身法。 踏入武阁,推开庭院的门,一道身影屹立其中。 犹记得初见时那仿若迎面斩来的锐利之剑,仍回味大殿之上仿佛无视了距离的一掷。 “盖师父。”伏羿恭敬地行了个弟子礼。 数年未见,这个男人又有了变化,若说以前的他是一把出鞘而锐利逼人的利剑,此时的盖聂就已经变作一把被古朴无华的鞘所掩盖住所有锐利的古剑,不再那般剑气凌人,但是其中却内敛着远胜之前的威力。 不知为何,伏羿看着盖聂的一刹,便想起了昨日城门处的那个霸气与邪气并存的白发白眉的男人,两者,背道而驰,刚好是截然相反的类型啊。 但有一点却相同,同样的强大,无可匹敌。 “公子多礼了。”眉眼间更显沉稳与从容,盖聂轻点了头,然后,一把利剑在半空中回旋着落下,插入伏羿身前。 伏羿直起身,看着面前的利剑,再看向盖聂。 “公子的剑势已成,却仍不熟练,对未成势的人自可造成削敌强己的效果,但若是面对势已成熟的敌人——”盖聂拿起一把木剑,负于身后,微点头示意伏羿出手。 没有多言,伏羿拿起利剑,毫无征兆的,一剑刺向十数步之外的盖聂,刺出的同时,身影一晃,便跨越了这十数步的距离,剑尖所指,正是盖聂的喉间。 简单直接,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但是剑却没有刺出去,伏羿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停滞在盖聂的身前,一把木剑,虽然没有半点锋芒可言,却抵在伏羿的喉前。 除了出剑这个动作,盖聂站在原地连动也未曾动,就像——事先已经知道伏羿的攻势了一般。 “——便会是如此。“ 站直身体,伏羿低头看看手中的剑,鬼面之下,双眉皱起,他抬起头,带着询问看向盖聂。 “公子站在原地,背对着我,在察觉到我出手之后再行闪避。”盖聂将剑收回,负于背后。 伏羿转过身,集中着精力,放开感官,留意着身后。 一阵风吹过,吹动着旁边的树叶,似乎只过了几个呼吸,又似乎过了数个时辰,伏羿突然感觉自己腰间生寒,仿佛被剑斩入,他下意识的一步跨出,身影瞬息出现在数米之外,回过头,他却发现盖聂仍站在原地,剑在身后。 “公子的轻功让人赞叹。”盖聂却也吃了一惊,又复道:“请公子再回到原地。” 有些疑惑的看看盖聂,伏羿站回到远处,猛然的,他心中一动,那种好似被剑斩痛的感觉再次出现,但是这一次,伏羿却只能僵在原地。 在那种感觉出现之时,木剑也几乎是同时抵在了伏羿感觉生痛之处。 “我的剑势会暴露出剑的意图。”伏羿沉默了一下,出言道。 点了点头,盖聂横剑于面前,说道:“将精、气、神融于剑中,有足够深厚的功力,再有坚定的出剑意志,便能形成自己独有的剑势,但正是因此,剑势所向往往是挥剑所向,若是对方同样剑势已成,或是感官敏锐,便能通过感受你的剑势变化来得知你下一步的动作。” 将木剑插回鞘中,盖聂的神色变得严肃,“若对方未被你的剑势压倒,未够成熟的剑势便反而会束缚到自己。” “盖师父,请教我。”伏羿躬身行礼。 “这是自然。” (ps:就这样,马上,便是最后的内容了,伏羿将接受最后的强化,接着,就是剧情了。前段时间因为私事耽误了更新,此次一更,只要不是洒家自身出了问题或是坏的状况,便会恢复此前的更新状态并持续下去,以上。) 054.护国法师 秦王政昭告天下,宣告了天下的归属,国号为秦,取‘三皇’‘五帝’各一字,创立‘皇帝’这一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之称,至此,秦王政变作了始皇帝! 伏羿留在了咸阳城中,被封为中尉,掌管咸阳治安,对此无人有异议,伏羿战场之威名及功劳已被宣传开来,加上他的身份,谁敢有异议? 而另一方面,无人可知的是,始皇帝将‘罗网’交给了伏羿统管。记得当时,在只有始皇帝及伏羿二人在的阁上,伏羿在听到始皇帝的话后,沉默了一下,便单膝跪地接受了始皇帝手中的信物,虽有些犹豫,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述说了当日吕奴死时所说过的话。 “为父知道了…”面色如常的静静听完伏羿的述说,始皇帝只是这样淡淡的说了一句。 走出阁外,伏羿回首望着阁顶,是这样吗?父尊,之所以派吕奴来我身边,是因为您并不想看到自幼便陪伴身边的吕奴在自己身边死去吧,但是啊… 既然您相信吕奴会心甘情愿的保守着那些未知的秘密死在外面,为何要不相信他会至死也不会泄露那些秘密呢? 或许,您的心中也是无比的矛盾吧… 楼阁之上,始皇帝背手站在窗边,抬头看着天边飞过的大雁,良久,才坚定的轻声自语道:“朕不容许任何可能会破坏朕统治的因素存在。” 上任中尉,统管大秦帝国都城的治安,伏羿的这个职属不可谓不重,不过,咸阳禁军中最为精锐的数千征战过六国的兵士对伏羿可谓诚心拜服,是以伏羿统管咸阳内的禁军却是很轻松。 而对咸阳的治安,仍留有后世记忆的伏羿还是有些把握的,具体的条例制度无需他操心,他只要在最后审批即可,再上报内史,得到批复就开始实施。 无论富贵尊卑,皆一视同仁,法章制度需要的是公正与公平,伏羿谨记的便是这点。 靠着在军中的威望及始皇帝的宠爱,伏羿在咸阳都内掀起了一阵风波。不过,虽然伏羿对治安要求的很严,但是并不苛刻,加上他一视同仁的态度,咸阳的民众们很快便欣然接受了这个仍未及冠的少年公子中尉。 暗地里,终日戴着青铜鬼面且冷眼不讲任何情面的伏羿被那些受过惩处的人称为‘鬼面冷公子’。 管理咸阳治安的同时,伏羿也时刻在关注另一处——阴阳家。 战国有诸子百家,之前救走项氏一族的墨家便是之一,这些流派大多远离着殿堂之上,但是这阴阳家却偏偏相反。 神秘的最高头领,只知自称为东皇太一,而始皇帝竟也容忍其自称为皇,座下左右护法被封为两大护国法师,五大长老中的一人更是甚受始皇帝器重,其人自称云中君,俗名徐福,却正是数年前治好始皇帝头痛之疾的那人。 据伏羿了解,这阴阳家原是道家一派,却在多年之前脱离道家,剑走偏锋,自成一派,追求天人极限。 而在伏羿看来就是四个字——装神弄鬼。 特别是云中君徐福其人,这个名字可说是留名千古,伏羿想忘都忘不了,想起那所谓的长生丹药,伏羿便不由对这阴阳家充满了警惕,他总感觉这些整天神神秘秘的家伙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很快,一直在暗暗关注阴阳家的伏羿便与阴阳家的一大重要人物起了冲突。 两大护国法师,一为月神,乃是一名以轻纱遮眼的紫发宫装女子,据称精通占星之术,可行预言之事,伏羿却是还未见过此人,而另一人,名为星魂,据称是一名诡异且性情古怪的少年。 而与伏羿起了冲突之人,便是这星魂。 (PS:唔...今晚下班结果睡着了,然后又花了不少时间查了下秦国军制之类,只得写了这么点作为过渡,总之,剧情快来了~) 056.剑圣叛逃 伏羿曾让‘罗网’收集过阴阳家的情报,自然知晓所谓‘少司命’乃是阴阳家两大护法之下的大长老之一,乃是一个代表着身份的特殊称谓,而非名字。 带着青铜鬼面的少年转头静静的看着星魂,虽未再多言语,但是后者却分明能感受到他那不容置疑的坚定。 “少司命乃是阴阳家极为重要的人物,我也无权决定她的去留,不过,”星魂话音一转,“替公子去询问一下东皇大人还是可以做到的,望公子稍候些时日。” “不管有多重要,她也先是我大秦子民,再是你阴阳家的人员,难道,你们阴阳家自觉凌驾于我大秦之上?”伏羿微眯起眼,随着他冷然的言语声,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浮现,空气都仿佛沉重了一些。 “阴阳家绝无此意,公子,是星魂表达之误。”星魂欠身行礼。 “嗯,我刚才所言并非是询问,只是要你告诉你们当家的罢了,他同意与否,并不重要。”伏羿抬头看着檐上,挥挥手,“来人,送星魂法师。” 星魂迈步而去,踏入院门的一刻,他往后瞥了一眼,轻轻一笑。 月神,不知让这十三公子见到她,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我想知道,你隐瞒着的,是什么。 庭院之中,就在星魂的身影消失的时候,檐上的那道身影也转过去,似是要离开,但她刚转过身,伏羿便出现在她面前。 “今日起,你就得随身侍奉在我身边。”伏羿看着那双紫色漠然的双瞳,那抹薄纱挡不住他的视线,一切,都是那么相似。 但是却也只是相似而已。 不仅是发色与眼眸的不同,她比漠要更漂亮,也更漠无表情,更难看出心思。 但是伏羿却觉得自己能看出来,这是他的直觉。 或许,不,是一定,她与漠有着关联,是姐姐?是妹妹?伏羿的心头浮现着这些念头。 沉默着,被称为少司命的少女身影一晃,便侧移掠走,但她刚要踏上边墙,伏羿便已再次拦在前面。 依旧没有说话,她只是换了个方向,却仍旧被阻拦在边墙处,如此数次之后,少司命停了下来,站在树下,抬头望着墙上的伏羿。 “不要再…”伏羿正欲言,忽然一怔,院子中,一阵风吹过,刮下数片叶子,飘然落下,掉在少司命的脚下。 树叶,更多更多的树叶,绕着一双芊芊玉手回旋着,少司命捏着一个手印,对着伏羿一印,手边的无数树叶仿若鞭子一般,急速掠过天空,抽向伏羿。 树叶组成的鞭子速度极快,但是还未接近伏羿,墙上便已经不见了伏羿的身影。 他出现在少司命的身前,靠的很近,不待她反应过来,便伸出双手,抓住少司命的双手,稍稍用力分开,往前推去,直到她的背抵住了树干。 少司命看着自己被压在两侧的双手,却动不了,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 下一秒,她那双一直漠然凝视一切的紫色双眸也忍不住睁大了起来。 隔着一抹轻纱,按着少司命的双手,伏羿俯首轻吻,四唇碰触,探舌隔纱轻舔。 仿佛是惊呆了一般,少司命只是睁大着双眼,一动不动,浑身僵硬的任由伏羿轻薄着。 良久,伏羿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表情漠然,双瞳失去焦距的少司命,话语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命令式的语气,“这是对你反抗的惩罚,若是下一次再想逃走并且对我出手,惩罚会更重。从今日此刻起,你要随身跟着我,绝不准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再见到她的一刻起,伏羿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他要占有她。 数年前曾在天佑院远远的见过一面,而后在外见到了漠,而今又下定决心占有她,到底是因为当初那一面而对具有同样气质的漠下意识的有了亲近的感觉,还是如今因为怀念漠才想要占有面前这个少女? 谁能说清呢? 也不需要说清,因为伏羿已经行动了。 有些霸道,又有些不容反抗。 有些事,就算是做错也总比错过好,若犹豫,若迟疑,也许会在日后全部化作悔恨。 于是,从今日以后,伏羿的身边多了一个总是形影不离的人。 而阴阳家方面则很奇怪的保持了沉默。 ‘呛’ 武阁之中,伏羿望着手中断裂的长剑,随手丢下,拱手行礼道:“多谢盖师父的指点。” 对面,一袭白衫的盖聂提着一把寻常的青铜剑,点头说道:“公子的剑势已经成熟,盖某现在亦不敢轻易言胜了。” 两人的旁边,轻纱遮面的少司命静立在旁,仿若与世隔离,只是目光掠过伏羿的时候,漠然的双瞳会有一点点的波动。 对盖聂的赞言,伏羿并不认同,从回咸阳到现在,他一直按盖聂所言练习着,比如对一只抓来的笼中鸟出剑,要在鸟惊起前出剑触到笼子;又比如斩中闭眼静立的盖聂等等,进步确实不小。 但离着被称作‘大秦第一剑客’,在江湖上素有‘剑圣’之称的盖聂,差距仍旧不小。 不过,也算有了还手能力,而且若是想逃的话,也绝对能逃掉。 伏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递给了一旁的少司命,空气中,一股蜜香弥漫。 看到少司命用手指蘸着蜜小口小口的吮食,虽然依旧漠无表情,但是伏羿能看出她的眉梢微微的上挑一点——这代表着她心情很好。 有些满意的点点头,伏羿转过头,思索一下,对着正在擦拭着剑的盖聂开口道:“盖师父,你曾说过,两个剑客交手,若是都投入了心神精力进去,就能隐约感受到对方的内心想法,是吧?” “…的确如此。”盖聂擦拭剑的动作微微停滞一瞬,复又眼神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剑,然后将其插入到鞘内。 “希望,我的箭不会指向盖师父你。”伏羿深深的看了盖聂一眼,微微顿首,“盖师父,告辞了。” 伏羿与少司命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只留下盖聂一人,他站在院中,拿起一剑,横于面前,缓缓拔出,古朴的握柄,剑身隐隐浮现的花纹,上有‘渊虹’二字。 随着剑被缓缓拔出,寒芒内敛的剑身上反射出一双如剑出鞘般锐利而坚定的双瞳。 “可以出发了,希望他无恙…” 不久之后的一日,大秦第一剑客盖聂叛逃。 月夜之下,郊外,伏羿与盖聂面对而立,一旁,少司命站在追风边上。 (PS:具体的时间洒家一时没去整理,总之,伏羿与少羽同岁就是。) 057.公子出行 盖聂是趁夜从咸阳宫中逃了出来的,却不料才离开咸阳不过盏茶功夫,就被伏羿追上了。 原因自然是因为伏羿一直派着‘罗网’成员盯着盖聂住所。而因为追风马力快,所以此时只有伏羿追上,再过不久,便有数百禁军前来! “盖师父,依律在亥时之后城中之人便不得出外,您这是?”伏羿缓缓发问道。 百步之外,盖聂的表情跟平时很是不同,不复从容和淡然,无论是眼神,还是神色,都充斥着一股锐利,他握紧手中的渊虹,这原是当年荆轲刺秦所用的那把残剑,秦王政因他护驾有功而将残剑加五金重铸赐予给他,但是现在,这把剑将对准秦王政最宠爱的一子。 “此次外出只是去完成一件朋友托付于我的事情,望公子勿加阻拦。”没有拔剑,盖聂开口道:“盖某并不想伤害于你。” “那件事,一定是违背父尊意志的事情,”伏羿思索着,说道,他在拖延时间,“盖师父的那个朋友可是曾经违逆父尊的人?无妨,只要这件事不会妨碍到大秦,盖师父可以告知于我,我定当向父尊求情。” (不可能的,只要拖延时间到禁军前来,就将他——诛杀于此!有着顶尖的身手,又在宫中待了数年,既然有了逆反之心,就不能留下。) 但是,伏羿没有得到回答,盖聂缓缓拔出剑,倒垂指地,“请公子让开。” “哼。”伏羿举起了手中的强弓,右手指尖,三支利箭夹在其中。 “请盖师父留下吧!” +++++++++++++++分割线+++++++++++++++++ 天未亮,伏羿便带着数百禁军再次返回咸阳,被青铜鬼面遮住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有马背上紧拽缰绳的左手手背青筋凸起。 他失败了,没有留下那个男人。 伏羿低头看了眼低垂藏在袖中的右手,有些微微的刺痛。恍然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刹那—— 射日第三箭,他曾以为世间或许有人可以闪开,却绝对没有人可以接住。 但伏羿错了,那个名叫盖聂的男人,竟然…. 一把飞出的剑鞘,在半空与第三箭一起撞了个粉碎! 无力再射出射日第三箭的伏羿只得眼睁睁看着盖聂远去,虽然想追上去,但是他很冷静的自制住了。 若是那剑鞘换成了渊虹,他此刻定已经死了。 “百步飞剑…”伏羿低声默念着,这便是江湖人称‘剑圣’的盖聂最强杀招,那飞出的剑鞘一定就是这一招了。 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剑势,堪称是伏羿平生仅见。 他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剑。 始皇帝在得知盖聂叛逃之后,仅仅只是皱了下眉,下了帝国通缉令。但是月余之后,当得知盖聂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名叫天明的小孩之后,始皇帝突然态度大变,严令派遣大秦铁甲兵抓捕这二人,并将盖聂的通缉令改为帝国第一号通缉令! 为何父尊的态度会突然改变?伏羿暗自不解。 那个叫天明的小孩身上,隐藏着足以威胁大秦帝国的秘密。 这是伏羿追问下,才得知的信息。 “赵高,六剑奴从边境执行任务回来之后,你便迅速带着他们到我的身边来,若是耽误的话——”一座楼阁之上,伏羿站在窗前,对着身后跪伏在地的一人道,“你,便自尽吧。” (真是可惜,当日第一次见时被父尊制止了,不然….这人太过圆滑,想找个杀他的借口都难,而且武功亦不算低,但是,必须找机会杀掉才是!) “谨遵公子之令。”跪伏在地的这人看不见面容,只看见藏在冠下的一头猩红发丝,还有带着阴柔的嗓音。 当伏羿离去之后,一直毕恭毕敬跪伏在地的赵高嘴角牵起一抹煞是诡异的弧度。 “奴才恭候公子回来,安全的…回来。” +++++++++++分割线++++++++++++++++ "是,伏羿接令。“大殿内,只有伏羿、始皇帝与李斯三人与一些侍卫,伏羿跪伏于下,始皇帝站于殿上。 伏羿没想到,还未待他去请命,便被始皇帝宣召过来,并交给他一个任务——抓住盖聂,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孩子! ”朕再许你可自行调动一郡兵士之权。“始皇帝的话语愈发强势,也愈发令人无法拒绝,”敢阻拦者,皆杀之。“ “孩儿只需罗网便可。”伏羿却出言拒绝道,“并不想明面去寻找,盖聂虽强,带着一个累赘便注定行踪会受拖累。” “并非是让你追捕所用,而是为护卫你的安全。而且——”始皇帝眼神稍稍一柔,“阿一,这天下间,还有许多不愿顺从为父的叛逆份子,你这次出行,便是要代朕去将他们尽皆铲除,一个,也不要留!这才是你真正的任务。” “诺!” 这一日,伏羿骑着追风,带着少司命与十数罗网精英,离开了咸阳。 (PS:大秦公子篇结束,这一章写的并不满意,不过也罢,总之就是这个意思了,原创的序篇已经结束,剧情,开始了!而且,会是出乎意料的展开吧。) 001.初遇天明 残月谷石门峡,黄土崖壁之中,两道人影。 一个在前,蹦蹦跳跳,是个分外可爱的小男孩,脸上的笑容异常纯净,大眼睛转动间透着狡黠。 一个在后,从容冷静,手中握着一把剑,一头长发随意扎起,是个约莫三十上下的男子,目光时刻都在不经意的扫过四周,而在看向身前的那个男孩时,眼神会变得柔和。 当两人走在石桥中央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小男孩手掌搭在眉处,有些吃惊的望着前方。 铁甲,玄骑,‘秦’字大旗。 男子往后瞥了一眼,百多铁骑从后面包围了上来。 而远处的一方石崖上,一个矮胖老头和一个穿着黑白斗篷及斗笠的人悄然出现。 +++++++++++分割线+++++++++++++++ 大秦三百铁骑追上并包围了叛逃的‘剑圣’盖聂,结果,全数败亡! 这一战报被传往了咸阳。 山林间,盖聂带着天明继续前行,但是,他的身上,白衫上面渗出血迹。 盖聂身负重伤。 毕竟,他也是血肉之躯,独自一人仗剑斩尽大秦三百铁骑,此举已堪称骇人,更何况还带了一个战斗力基本为零的天明,怎会无恙? 前方隐约传来了流水声,从声音来听,应是一条小河。 盖聂走的这条路会从小河上方经过,踏在小道上,盖聂突然站定了脚步,旁边的天明更是往河边张望着,大声叫嚷道:“大叔,快看,河里有人。奇怪,他们是在洗澡吗?” 小河里面,比较边缘的地方,两个人被一块石头挡住,漂浮在河中,似乎都昏迷不醒,其中,一个少年将另一少女紧紧搂在了怀里。 “天明,去救他们上来吧。” ++++++++++分割线+++++++++++++++++++++ “…一定…要保护好…她…不可…再次….失去….了..” 少年猛的惊醒,他坐起身来,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这是在山林之中。 他有些头痛,脑中回荡着的那句话让他无法平静。 ‘她’?是谁? “咦,你醒了啊。”一个小孩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惊喜。 少年轻晃下头,定睛看去,不远处,小火堆旁,一个穿着普通的小男孩正拿着把串着两只山鸡的剑在火上烤着。 小男孩的眼睛很大,也很清澈,脸上的笑容也似无云的蓝天一般纯粹,让人看着便觉的很舒服,心生好感。 “你…这是?”少年伸出手,有些犹豫的指着,迟疑道。 用剑烤山鸡?这把剑应当不是这个小男孩的。少年心中做出定论。 “啊?什么…喔,你是指这个吗?”小男孩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偏头看看手中串着两只鸡的宝剑,挠头哈哈笑道:“怎么找也找不到木棍,结果刚好看到大叔手里的这把剑,就拿来用一下啦,反正大叔也不会怪我,而且这剑还蛮锋利的,一下就串起来了,真省事,怎样,有没有觉得我很聪明啊?” “这…嗯,是很聪明。”少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同时目光四处移动,寻找着小男孩口中的大叔,“不过,我觉得,你等会最好还是不要让你的大叔看见才是。” 说话的当头,他便看到了,在自己右边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个白衫男子正垂头靠在树干,看模样,似乎已经昏迷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啦,肯定不会让大叔看见的,我还要跟他学习剑法,当一个强者呢!”小男孩信誓旦旦的说着,然后想起了什么,往手中一看,顿时惨呼一声,手忙脚乱的将快要烧焦的烤鸡移开火堆,最后擦了一把冷汗,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我叫天明,你呢?” “天-明,不错的名字,我叫…我叫…”少年的表情突然一僵,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 他的过去,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就连姓名,也毫无印象。 “我忘了。”最后,少年眉头紧皱,轻吐出三个字。 “啊?”名叫的天明的小男孩一愣,有些不解的挠头,“自己的名字,也会忘记吗?” “是啊,偏偏,我忘记了。”少年有些无奈的道,不过他没有丧气,也没有失落跟焦躁,很坦然的面对这件事情,反而露出微笑劝道:“没关系的,忘记了,就再取一个好了, 失去了记忆也无妨,反正,都只是过去的事情罢了。 不过,似乎,仍有牵挂在心。 少年抬头四顾,他在寻找着什么。 转头往左侧身后一看,少年的动作停了下来。 身后的草地上,一个少女闭目躺在那里,身着普通的布衣,满头的黑丝散乱在地,却让他的心都动摇了起来。 不由自主的,少年缓缓的爬了过去,坐在少女的旁边,伸出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喔,差点忘记了,你们两个是一起被我跟大叔发现的,就在那条河里。”看到少年的动作,天明像是想起了什么,挥手大呼道。 少年听着天明的话,动作未变,但手才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草地上,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只有着看不出起伏的漠然,但在睁开的瞬间,却还是能看出一丝迷茫。 少年的眼中,也同样有着这样的迷茫。 而在此刻,他紧咬双唇,看着眼前的少女,一种难以言表的东西在心头来回,但是他却根本不清楚那是什么。 只是觉得脑中有一股念头在疯狂的响荡,简直连灵魂都在发疯的嘶吼。 就是她! 哪怕,血染江山,尸横遍野,也再不可失去。 以此身起誓。 ‘澎——澎——’几道烟火跃上天空,天明有些惊诧的转头看去。 嘴角微微上挑,少年的脸上,一抹微笑似水,起身伸过手去,“起来吧。” 少女的脸上看不出神色的变化,她看了少年一眼,似是在犹豫,却还是伸手拉住。 “嗯,很好。”将少女拉到身后,少年转头朝天明问道,“天明,知道这是哪里吗?是谁的地盘?” “谁的地盘?”天明提着仍旧串着两只烤鸡的剑,皱眉困惑着,“这个…好像以前是个叫什么楚国的地方,现在就全变成是秦国的了。” 楚国?秦国? 不知为何,少年的脑海中,突然浮起一堆信息。 春秋战国,嬴政称皇;大秦立国,二世而亡!! “大秦,会二世而亡的那个吗?”他的嘴里,轻飘飘的吐出这几个会让天下所有人都为之震荡的话语,但是他却毫不在意,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既然天明说这里是秦国的,也就是说,秦国仍旧存在。 那为何,自己,会知晓这大秦将二世而亡? 我….是谁? “就是他们,在这里,快!!” (PS:就这样,洒家还是决定改回第三人称啦,不过,有一点要先声明,原作中的一些情节,在跟主角没关系并且也没有改变的情况下,洒家将不去写,或者说一笔带过,所以,假如有没看过秦时明月的书友,若对红颜有兴趣追读的话,不妨去看一下秦时明月这部动画,堪称国产良心作,唔,除了更新速度….对了,第一部要看重制版,记得去爱奇艺看,土豆优酷的都不是真的重制版,画质极渣,这是友情提示,完毕,马上去试着再写一点。) 002.残暴巨汉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天明警觉的退到树下那男子的身边,剑上的烤鸡被随意的甩掉,这个看着不过十来岁的小孩子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你会使剑?”少年看着天明随意握着剑的手,再看看那漏洞百出的架势,有些怀疑的道。 “这个嘛…”天明嘿嘿的笑了两声,“我见大叔用过剑,应该算会吧。” 少年有些无语,他回头跟少女说了句‘跟在我身后’便上前到天明身边,拿过剑,“我虽无过往的记忆,却瞅着这剑就觉得有些熟悉,想来还是会使得,而且…” 将天明也扒到身后,少年正面那传来声响的方向,“你年纪甚小,又将我从河中救起,我当保护你才是。” “你们是什么人!?”一群穿着布衣却手拿长矛的人出现,将少年天明几人围住,只看穿着,他们似乎是寻常的百姓,但是从他们警惕的神色,握矛的姿势,还有站立位置的分布可以看出,他们并不是那么寻常。 “我们只是路过的行人,除了捉了两只山鸡充饥外,并未做过其他,不知你们这是何故?”少年看着来人的情况,心里暗自叹气,虽然不是最坏的情况,但却也非很好。 这些人,应当是过着极其隐秘的生活,手握长矛的姿势极似军中列阵的长戈兵,而且还在外围处设置烟火警令这种手段,一看便知不想让人发现他们在这深山林中,再一深想,便会得到一个极其麻烦的结论——极可能是楚国残部。 被发现的他们几人,会被怎样的对待,少年不得而知,他不敢去冒险。 一边说着,一边将长剑垂地,少年以此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对方出现的人并不算太多,但是后面还有多少人呢?无从得知。 “到底是何情况,且待范先生他们到来再行定夺,你们几个,不准妄动。”一个领头的喝道。 “可恶,难道连吃了两只山鸡也算错么?你们不准过来,不然一定要你们好看!”少年身后的天明一点也不慌张,反而气势汹汹的指指点点的斥道。 少年心中苦笑,这天明,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有这种不畏惧的心态也是好的。 突然从这群人来时的林中又走出两人,右边的是一紫袍少年,虽是年幼,却自有一股豪迈之气,左边的壮汉跟那紫袍少年眉眼有些相似,应是其一长辈,但是两者之间却似乎以那紫袍少年为主。 “你们是什么人?”天明看到两人的时候便嚷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吧。”饶有兴致的,紫袍少年一边反问着,一边跟那壮汉走进包围圈,握着长矛的人自主让开,神情带着恭敬。 而那壮汉却注意到另一件事情,“躺在那树下的,是谁?” “你们不准过来!”天明的情绪激动起来,身前的少年听出他的焦躁,‘嗡’的一声将剑拔起,右手倒提,眼神变冷,“再踏前,便是敌人!” 紫袍少年跟壮汉停下脚步,后者看向那树下的男子,“这人受了重伤,谁把他打伤的。” “这跟你们没关系!!”天明挡在那男子身前,警惕的看着询问的壮汉,少年微微回头一瞥,若有所悟,那白衫男子受伤的具体情况似乎…不能让人得知? 与此同时,一直静静呆在少年身后的少女轻轻伸手戳一下少年的背,待后者有些诧异的偏过头,漠无表情的少女微微偏头看向那紫袍少年身后的林间。 另一边,壮汉跟天明在对话着,天明说到自己刚才就只是烤了两只山鸡而已时,那一直盯着少年看的紫袍少年忽然低声跟那壮汉说着:“粱叔,你看那人手中的剑。” “嗯?”被称作粱叔的壮汉望去,阳光下,少年的手中,如一泓秋水般的剑身上,两个字刻印其上。 “咦,小家伙,你手上的那把剑,是从何而来啊。”壮汉问道。 剑?少年一瞥手中,这剑,似非寻常之物,他们不认识树下的男子,却询问这把剑,也即是说,这剑有着不小的名气,换句话讲,若那树下的男子是剑的本身主人,一旦这把剑被认出,那男子的身份也很可能会暴露,暴露的话,会怎样? “这把剑是我大叔的!”不待少年想好该怎样答复,身后的天明便抢着答道。少年暗自叹气,心中却微微一动,他感觉到,附近还有一个危险的存在,再联想到身后少女刚才的动作,略一思忖,他便紧跟着说道:“诸位,你们身后的树林里,藏着的那位,是你们的人吗?” “后面?”紫袍少年跟壮汉一惊,他们两人便是最后赶来的,想到这,他俩便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好敏锐的感觉。”空中风声大起,一个黑影从林中飞出,掉落在紫袍少年身前。 “阿龙!”紫袍少年仔细一看,不由怒上心头。 飞出的,是一具尸体! “啊,今天不就是阿龙在值守吗?”握着长矛的人中,有人惊呼。 “那么说,刚才飞起的火流星…”紫袍少年紧握双拳,回首瞪眼,大喝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一声冷笑,一道黑影从林中跃起,带起的风声呼啸,宛若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大家小心,快散开!”紫袍少年急道,同时闪身避开。 这道黑影的来势太过凶猛了! 无法力敌! “呀!”有两人闪避不及,被那落下的黑影击中,随着惨叫,捂胸吐血飞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阿威,阿能!”看到这一幕的紫袍少年愤怒不已。 “真是糟糕…”暗自苦笑,少年看着身前数步前的那好似巨人般的身影,随着那身影抬起身站直,少年甚至有种阳光都被全部遮住的感觉。 一丈多高,好似野人一般赤着的上身上,被一根粗大的铁链环绕锁住,面目狰狞,只是看着,便觉得无比的残暴与恐怖。 “咦。”一边的天明突然眼睛一亮,随着这好似鬼一般的巨汉扑下,一只之前被他甩下的烤鸡被震到他身旁,小家伙完全无视不远处那巨汉的可怖,有些欢喜的扑去将那烤鸡捡起。 “危险!”这是那紫袍少年急切的喊声。 “回来!”这是少年的声音。 有些疑惑的天明抬起头,便看到一张大脸,正打量着他手中的烤鸡。 巨汉那堪称血盆大口的嘴张开,只是一口,天明手中的烤鸡便只剩下了一根骨头。 “咦、”有些傻傻的看着手里的骨头,天明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怒火上涌,啊呀大叫着,便要去揍那巨汉,却被一只手拉住,并被拖了回去。 正是少年,他刚将天明拉回,便感觉一道火热的视线注视着自己,不,准确的说,是注视着自己手中的剑。 他转过头,是那巨汉,正睁大着铜铃般的大眼看着自己手里的剑,那眼中,逐渐有杀机腾起。 巨汉的心中,一个妩媚娆妖隐藏着如毒蛇般的危险声音响起。 “你的目标,是一个用剑的人,剑的名字,叫渊虹。那是把非常特别的剑,我相信只要你看到它,就会知道了。” 这下,麻烦真的大了。少年看着低吼着朝自己猛冲过来的巨汉,心中有些无奈,紧握着剑,朝右边跑去,同时跟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道了一句‘呆在这里等我回来’。 少年有种矛盾的感觉,一方面,看着这个巨汉,他便觉得很是危险,自己估计连一拳都受不住,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又隐隐觉得,自己一招便可斩之。 只要——他将心放空!! (PS:开始写剧情,唔,有点不习惯啊…给洒家一点时间。) 004.吾名流水 “聂大叔!”天明急忙的跑去树下,其余诸人皆在回味刚才那一剑的风情。 树上,一只背蓝腹白的鸟儿在枝头跳动几下,展翅飞上天空。 脸色苍白,少年走到少女身边,少女目光下移,看着少年垂在身侧的双手,刚才,就是她将插入树中的剑拔出递给了那个白衫男子。 “无妨,力道被我卸去大半,应该只是受震过大而已,暂时麻木无感,亦不觉痛,过会就好了。”注意到少女的目光,少年解释了一番,说着脸上露出微微笑意。 “喂,你叫什么名字。”少羽走过来,问道,语气中已带着认同,应是刚才的并肩作战所致。 “我?”少年转过头,面对这个第二次被问到的问题,他思索一下,笑道:“我乃是被天明从河中救起,既如此,就叫我流水吧。” “好,我名少羽,单姓一个项字!咦,那边那个小孩,你呢?”少羽偏头询问。 “哼。”天明小心的扶着那昏迷的白衫男子,转头对着少羽皱鼻哼了一声。 “这小子…”少羽摇摇头,突然留意到少年流水身后静默不语的少女,“这位是?” “她?”流水回头望了一眼,下意识的道:“称她为漠吧。”说完,流水便愣住了。 奇怪…仿佛未曾细想,便理所应当的冒出这个念头,难道,她的名字,就是漠? “各位,此处不宜久留,又有人身受重伤,若是信得过我们,不若随我们去一处可以医治他伤势的地方。”那被少羽称作梁叔的壮汉上前对流水几人道。 一听到能治好白衫男子的伤,天明便眼睛一亮,但是他一个‘好’字吐出一半,又回头望向流水,流水便微微点头。 他们几人除去一伤重之人,其余皆年幼,若是对方有恶意,拒绝也没有用,不妨先且同意,得到的待遇也会好些,若是能治好那白衫男子的伤自是最好。 一处小山谷中,有着一片木屋,这便是少羽他们的住所,随着那范先生跟项梁二人——也就是那个梁叔——的指令,所有穿着民服的族人们纷纷行动。 流水带着漠站在照看着白衫男子盖聂的天明身边,看着那些少羽族人的动作,有些奇怪,收拾的太彻底了,若是想着回来,怎会收拾到这种地步,但是这个疑问他只是埋在心底,没有说出。 “天明,这会可以借你大叔的那把剑来看一看了吧,别太小气喔。”少羽跟项梁,范师傅三人走来,隔着较远,少羽就调笑道。 “哼,叫声大哥就给你看。”天明将剑搂在怀里,对着少羽扮了个鬼脸。 “我说,我可比你大,而且,刚刚你跟我较量,两下就被我打倒了,这样的大哥,我可不想认。”少羽走近了,弯腰凑到天明身边小声作神秘状,“跟着大哥我混,好处很多喔。” “鬼才让你作大哥,就算是大哥,我也…我也只认流水大哥。”反驳着,天明一把抓住一旁流水的胳膊,仰头嘻嘻笑道:“流水大哥,有人欺负你小弟,你可要替我出头啊。” 流水本来饶有兴致的看着热闹,却不料被鬼精灵的天明给扯下了水,但他只是一愣,留意到少羽身后的两人,伸手一摸天明的小脑袋,“这是自然,不过,天明小弟,先将剑给项梁大叔他们吧。” 接过剑,‘锵’的拔出一半,项梁跟那范师傅看向剑柄处的字,这一看,项梁不说,那范师傅却是一惊。 这边跟少羽跟天明说闹着的流水一直用余光留意着,注意到那范师傅惊诧的神情后,更是关注起来。 但见那范师傅跟项梁耳语几声,那项梁亦是大惊,不自觉的喊出了声:“是他!….” 他?流水望了一眼仍是昏迷的白衫男子一眼,此人,果真乃是一名人啊,只是,不知他的名声,到底是好居多,还是坏居多。 一望无际的荒土,风沙飘舞,荒无人烟,只能看到路边零散的民房——已成破旧不堪的废墟。 乌鸦,野狼,还有荒土枯木,组成这一幅画面。 一行人马护着一辆马车在这副画面中行着,车顶上,天明跟少羽坐在上面。 流水坐在车中,旁边坐着漠,离他不远,三寸,却也不算近。 对面,白衫男子盖聂已经苏醒,他正看着流水跟漠,神色中带着一抹流水看不懂的复杂。 “盖聂大叔,为何这样看着我。”终于,按捺不住的流水开口道。 “你…”盖聂只说了一个字,便自摇了摇头,看着流水那带着点点茫然的双眼,反问道:“你说自己名叫流水?” “没错。我是被天明跟盖聂大叔你从一河中救起,如此,便以流水为名。”流水答道,不知为何,他对这盖聂大叔有种莫名的尊敬。 “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过去?”盖聂再问。 “…….”沉默片刻,仔细思索着,流水缓缓的摇了摇头,他的脑海中,关于过往的一切,皆为空白。 “你跟我曾经的一个弟子有些相像,那是我唯一承认的弟子,天资聪慧,并且心性和善,曾经觉得,有他的话,这天下的未来或许会…”盖聂回忆着,眼睛看着流水,“只是可惜,他越来越像一个人…流水,能见到你,或许是天意,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是,我想,我的决定,将会影响到天下人。” 这个夕阳将要落下的傍晚,流水默默的听着盖聂对他所说的这些话,他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也并不了解,这番话所代表着的,是怎样的含义,那是一个抉择,一个追寻着自己梦想的男人,哪怕将来背负无尽骂名也要坚定执行的抉择。 虽千万人吾往矣! (PS:最后一段,稍微文艺了一下,就是那样了,算是洒家对盖聂这个人物个人的看法跟定义吧。) 005.荒原狼群 流水、漠跟盖聂三人坐在车中,马车摇晃着,窗外的风景不断往后倒退。 突然,车顶上传来吵闹声,流水心中一奇,独自起身推开厢门,往外瞅去。 原来是天明跟少羽两人各坐在一前一后两台马车的顶上,互相扔着石子,嬉闹着。 抬手接住一颗砸中天明后落下的石子,流水轻颠一下,左右看了下马车,轻展双臂,如同猿猴般两三下便爬上了车顶,蹲在天明身边,看着正揉着脑袋的天明,流水笑道:“看来你吃亏了。” “他力气大,扔着比我痛,现在我还没出力,等我出力之后有他好受的,哼。”天明愤愤然道,说着看了眼身旁的流水,眼珠子一转,嬉笑着道:“流水大哥,刚才少羽这家伙吹牛说就算我加上大哥你他也不怕,照样打我们个落花流水,真是气人。” 对面少羽听着不对,忙道:“喂,天明,哪有你这样当着人编造谎话的,流水,我可没说过这种话。” “哈哈,不要想着挑拨了,我只是来看看而已。”流水微笑着道,说话间,对着天明眨了眨眼,后者会意,直接一颗石子扔过去,砸个正着。 咧着嘴揉揉头,少羽不甘示弱,一颗石子还了回来,眼看要砸中天明,天明却身子一歪,躲了开去。 石子大战继续,但很快,少羽便发现自己吃亏了,对面天明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得,自己扔过去的石子几乎全被他躲掉。 不待少羽细想,天明继续砸出石子,少羽躲了一下,也回击,结果不知是谁扔出的石子,砸中了旁边马上的范师傅,范师傅回头看了过来,心生不妙的少羽跟天明异口同声的指着对方道:“是他扔的。” 坐在天明身后的流水做无辜状。 范师傅无奈的摇摇头,转回身去。 穿过了荒原,进入了群山中,车队中,头上一个大包的范师傅咬牙瞪目。 车顶,被训了一顿的天明跟少羽两人分坐一边,互相扭着头不理对方,流水伸着懒腰坐在中间,脸上带着笑意。 少羽瞥到流水脸上的笑,不爽道:“流水,真有你的,居然偷偷的帮他,结果我们被训你却置身事外。” “天明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帮他自是当然。”流水笑道:“我也只是帮他躲一下石子罢了,至于被训,扔石子的可是你们,我可没碰过。” “喔咧~”天明转过头对少羽做个鬼脸,“是你傻,是你笨,才被我打个落花流水。” 刚刚流水就是坐在天明身后,悄悄伸出手贴在天明身后,他往哪边扯动,天明就往哪边躲。 “哼。”少羽闹别扭的扭过头,伸手从身后掏出个皮囊,仰头灌了一口,抹了抹嘴,随手将这皮囊放在旁边。 好奇心起的天明瞟了眼少羽,往后仰身,伸手去拿起皮囊,轻轻摇了摇,里面是水状的东西,旁边的流水不做声,只是看着,他闻着气味便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学着少羽,天明仰头一口灌下,口中一股辛辣,猝不及防的天明顿时一口喷了出去,呛了几声。 车边的项梁回头看着正不断咳着的天明跟手上的皮囊,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有些好笑的摇摇头。 旁边的流水跟少羽也都乐了。 天边的夕阳已经沉下了小半,彩霞渗透了半边天空,车队到了一处巨石遍布的荒原。 一块块两三人高的巨石耸立着,拖着长长的影子,仿若鬼魅一般,让人看着就觉得心中透着一股寒气。 前面的范师傅转头跟项梁提醒道:“这里前后几十里没有人烟,让大家留意点。” 坐在车厢前的流水皱起了眉,他站起身看向两旁,那里,有灰影掠过。 那是?流水定睛细看,又一道灰影掠过,这一次,他看清了,是狼! 护卫的马队稍起骚乱,马匹们都有些害怕,仿佛周围有着什么天敌。 “怎么了?”看到流水突然站起身,天明也紧张四望,却没看到什么,不由仰头问道。 “有狼。”流水简短的答了一句,便大声朝前面喊道:“范师傅,粱叔,这处地段可是有狼群肆乱?” “狼群?”范师傅跟项梁对望一眼,这时,有一人策马上来紧张道:“糟了,粱叔,你看后面。” “后面?”项梁跟范师傅都回头望去,顿时一惊。 狼,很多的狼,跟在了车队的后面,正如鬼影般追了上来。 “奇怪,怎么会一下子跑出那么多的狼啊。”小心的探身看着后面,天明奇道,少羽神色郑重的解释道:“这里是以前楚国跟吴国边境上最荒凉的一段,前后都没有城镇,狼群在这里,就是最强大的生物。” “狼群…”流水皱眉不语,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他知道狼群具有很强的合作捕猎智慧,但是这些狼群,出现的太快了,就像——专门等着他们的一样! “苍狼王!”车厢里,闭目养神的盖聂轻吐出几个字,语气中,带着凝重。 “嗯?大叔,你刚才说什么?”天明模糊的听到了,回头对着车厢问道。 “漠,到我身边来!”但流水却听清了,他立刻下意识的唤道,帘布被拉起,一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精致小脸露出,流水伸手紧紧握住漠的手,将她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天明,刚才聂大叔嘴里的苍狼王就是追杀你们的人吗?难道,这些狼群就是他操控的?” 不待天明回答,探头看了一眼后面狼群的少羽突然招手急道:“喂,你们看到没有。” 狼群中,一道身影纵起落下,随着狼群朝着车队追来。 “少羽,去请范师傅他俩过来,有些话必须马上跟他们说,”神色虚弱的盖聂从厢内出来,对少羽道,“跟后面这个人有关!” 少羽唤了一人去带话,这边,流水心中一动,重又问了刚才的问题,盖聂吃力的坐下,任由天命扶着靠在厢门旁,点了点头。 紧了紧掌中的小手,流水回头望着漠,小人儿睁着漠然的双瞳跟流水对视着,眼神不起波澜,仿佛此刻的险境尽是虚幻,毫不在意。 可恶!流水心中却暗恨,盖聂伤势太重,即使他很强,此刻能发挥出几分也难说,后面那个叫苍狼王的人无论实力如何,单就能操控狼群这一招便已叫人绝望。 狼群肆乱之下,这里,没有人能活得下去。 也包括漠! 突然的,流水如此的渴望着力量。 能够保护身后这个人儿的力量。 他很想要。 因为心中对力量的渴望,让流水忽略了,自己的肩头,有着微弱的无形气劲涌现,扭曲着四周的空气。 (抱歉,国庆长假,洒家却更忙了,在酒店里混的人真心伤不起啊,求谅。) 006.苍狼王现 就在流水失神之际,身边响起了动静,他醒转过来,转头一看,只见另一辆马车已被舍弃,总共四匹马改作拉着这一辆,同时有不少非必需品全被丢弃,顿时,整只队伍前行的速度变快了不少。 “这是?”流水愣愣的看着,他的心中仍在焦虑,一时间,没有想出此举的目的。 “后面追着的人名叫苍狼王,他在等待黑夜的到来,趁黑动手!”少羽解释道。 “喔…”流水应了一声,过了数息,他才身体一震,醒悟过来,但随即又有点疑惑,“即使这样,我们的速度仍旧快不过狼群。” “这个我知道,只要在天黑前跑出狼群的领地就行了。”天明抢着道,小小年纪的他,虽有些紧张,却看不出对将要到来的生死危机的恐慌。 “但是…”流水望了一眼天际,那轮橘红夕日已经落下大半,“万一他提前动手怎么办,不若我们先下手为强,或者分散逃走…”流水的语气稍有些急,说到后面,却突然停住。 “要是大叔没受伤,什么苍狼王,两剑就能打败他了。”天明恨恨的道。 “!” “流水!” “流水大哥!” 两声惊呼,少羽跟天明皆睁大眼看着,突然抬手狠狠一口咬住手掌的流水,他似乎用力很大,鲜血从他嘴边滴下。 松开嘴,流水闭眼深呼一口气,垂下的左手上,掌下沿处一个极深的牙印不断的渗出血来。 “没事。”流水睁眼,对着车内的几人道,脸上复又露出微笑:“关心则乱,我只是让自己冷静一下而已。”说着,流水觉得自己的左手被一双小手握住,他转头看去,一直静静的站在他身后的漠双手将他受伤的左手捧起,漠然的小脸凑上去,闭上双眼,如玉如冰的脸蛋轻轻的,小心的抵在他手掌完好的掌背上。 感受着手背的轻柔触感,流水的眼神变得愈发冷静,亦愈发坚定。 对漠安危的忧虑让他焦急起来,失去了冷静,刚才的两个提议,一个风险太过巨大,比起飞蛾扑火好不太多,一个则太过自私,若是分散,那重伤的盖聂一定会是那苍狼王追杀的重点目标。 无论哪个,都是用别人的性命来换取漠的安全。 流水不能允许自己做出这种事来。 若是换的话,也只能是用他自己的。 平静的看着这一幕,盖聂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欣喜。 天边的夕阳快要落下,车顶之上,点起了两支火把, 狼群怕火,这样可以保护车中的天明几人。 天边,最后一丝残阳落下,大地,陷入了黑夜的笼罩。 车队,还是没有跑出这片平原。 一直紧跟在后面却不超过的狼群突然加速,越过车队,将仍前行的车队包了起来。 马嘶吼了起来,车队,停下来了。 所有的项氏族人骑在马上,都握着长剑,围着马车,面对着不远处一双双充满野性的幽幽绿瞳,黑夜中,这些绿瞳仿若无数漂浮着的鬼火。 提着一张短弩,流水站在车顶上,望着后方,他让漠呆在了车厢中,自己爬了上来,身后是握着长戈的少羽,他抬头四顾,黑色的夜幕下,一声声狼嚎此起彼伏,若是胆小些的人,连胆都会吓破。 豪迈的将皮囊里的酒一饮而尽,随手丢开,少羽握着长戈,舞动几下,对着不远处的狼群大喝:“放马过来吧!” 下方,天明握着盖聂的那把剑从车厢中钻了出来,警惕的守着。 三个人,分别守着不同的方向。 车厢中,盖聂静坐着,他看着对面安静坐着的漠,那张漠无表情的小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一阵风突然吹过,将车顶的火把吹灭。 一直扫视四周寻找苍狼王的流水突然心中一个咯噔,眼神一凝,望向正后方。 隐约间,他看到一道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纵跳着朝这边接近。 “小心!敌人在后方!”毫不犹豫,流水发出了警戒的大喊。 流水的提醒不可谓不快,但却仍是迟了。 马车后面的几人听到流水的声音,稍微迟疑了一下。 这是致命的一下。 夜色下,一道身影恍若鬼魅,在迟疑的几人马背上纵过,半空中,一道道血液喷出。 车顶上,流水紧握手中的短弩,他感觉到掌心有冷汗,跟冰凉的木柄交融一起,令他觉得很是不适,但是他不敢松手。 只是极短的片刻间,数人便死在这个苍狼王手上,甚至,流水都未看清那个身影的全貌,更别提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只看见一道道身影从马背上栽下,倒在血泊之中。 这个家伙,比那个大块头要可怕的多! 眼角余光突然瞟到什么,流水瞳孔猛地一缩,那是! 原主人倒下的马背上,一个带着半张狼牙铜面具的男人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面具上的两个窟窿里,只看见一双跟狼一般无二的幽幽绿瞳,垂下的双手上,一对铁爪闪着冰冷的寒光。 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男人,流水手中的短弩对准,但他没有射出,因为,他没有把握,而且,若是射出,那他手上便没有别的武器了。 流水很谨慎。 似乎抬眼瞥了流水一眼,苍狼王身影一动,在夜色的掩护下,瞬间便消失在流水的视线中。 但仍旧被流水捕捉到了一点点。 在下面! 这马车的底部绝对不薄,那种武器是无法瞬间破入的,那么钻到下面会是什么目的? 偷袭! 流水快速转过身,往前跑去,低头一看,便正看到那苍狼王出现在站在车厢前的天明的右后方,森寒的铁爪已经举起,便要挥出! ‘嗖’ 一支弩箭射出。 听到声响,那苍狼王便下意识的收手后退,后退的一瞬,一支弩箭从他眼前直射而下。 “天明小心!”此时少羽也反应了过来。 伸手擦擦鼻尖,苍狼王冷哼了一声,鼻尖处,一道擦痕渗出了血滴。 身影一动,苍狼王便抱手出现在车顶,他低头注视着脸色平静的与他对视的流水,又抬头看了眼一旁的少羽,失望而又不屑的道:“首领在搞什么,这样的废物,哪值得我出手!” “呀!!”从车厢前跳到地面天明一声大喊,直接便将手中的剑朝着车顶的苍狼王扔了出去。 苍狼王只是随手一挡,便将剑挡飞,落在车厢前。竟被一个小孩率先出手,他似乎有些动怒,鼻尖的微痛让他确定了出手的目标,朝着身前不远的流水冲去,刚踏出两步,他便侧身双爪朝前后同时一挥。 ‘锵’的两声,少羽掷出的长戈与马车前范师傅射出的弩箭同时被苍狼王打飞。 这让少羽几人不由大惊,这苍狼王,好敏锐的感官,好厉害的身手。 “流水,退后!”少羽毫不畏惧的冲来,挡在流水的身前,但只是两招,便被苍狼王制住,单手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少羽!”少羽双手紧紧地捏着苍狼王的手,在半空不断的挣扎着,马车旁,项梁跟范师傅急切的呼道。 单手提着少羽,苍狼王往后撇过头去,身后,一袭白衫,盖聂举剑指着他。 “盖聂。”苍狼王口中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把人放下。”握着剑,盖聂的气势让人心悸。 但是,苍狼王的双眼注视中,盖聂握剑之手上,一滴滴的鲜红从指缝中落下。 “如果你让我放开他,那为何,你自己不过来?”少羽无力的不断挣扎,苍狼王却只是回头对着盖聂反问着。 马上,项梁一惊,他看到,车顶上,盖聂背部的白衫上一抹殷红逐渐加深,心中暗道,‘不妙,盖先生的伤口又裂开了,如果他跟苍狼王交手的话,会被杀死的。’ “你已经受伤了。”盖聂没有说话,苍狼王却继续说道,“连你自己都保护不好,还要从我手上救人。” “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松开手,任由少羽倒下,苍狼王转过身,对着盖聂,“先从你开始,没有你的打扰,所有人都是我们的美味晚餐,我会慢慢享受这难得的时刻,啊哈哈哈哈。” 苍狼王仰天放肆的大笑,他的身后,流水看着近在咫尺的苍狼王,就这样毫不在意的将他的背,无防备的对着自己。 因为在苍狼王的眼里,自己毫无威胁吧… 因为很弱,所以没有威胁。 可是,真的没有威胁吗? 在一种莫名愤怒的驱使下,流水抬起右手,对着仰天笑着的苍狼王的背部,刺了过去。 出手的一刹那,流水的眼神变得冰冷无情,那是连他自己都陌生的眼神。 盖聂吃惊的抬起头,这是? 笑声在夜空回荡,苍狼王却突然感觉身后骤然爆发一股气势,那是,仿若将整个夜空染红的杀气,就像是一把染血的利剑,刺入自己的身躯。 这一瞬息,苍狼王的余光瞥到身后流水刺出的右手。 没有逃,好似野狼一般敏锐的直觉提醒着他,逃不掉。 亦来不及转身,靠着直觉,苍狼王右手从肋下穿过,铁爪对着那只刺出的手迎了上去。 没人的手能比自己这铁爪更坚硬,更锋利!这是苍狼王的想法。 但是,下一瞬间,他那面具下的双眼便忍不住睁大了开来。 那只手,从铁爪的间距中插入,好似一把宝剑,卡在其中,带着巨大的力道,突出的手指刺进他的背上。 ‘噗呲’ 这是什么?苍狼王低头看着自己心口,那里,一个血洞出现,他隐约看见,血洞之处,无形的空气扭曲着,好似一把利剑。 ‘扑通’ 死死地睁大着双眼,苍狼王倒了下去。 保持着刺出姿势的流水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的双眼,看着自己伸出的右手,右手周遭,无形的空气微微扭曲着。 这…是什么?自己…刚才杀人了? (PS:好吧,剧情的改变,将要开始。) 007.镜湖医庄 苍狼王的尸体躺在前面,一地血泊,流水望着自己的双手,发着呆。不远处,脸色苍白如纸的盖聂手中长剑掉落,‘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望到这一幕的天明惊呼而慌乱的爬了上来。 捂着喉咙,咳了几声,少羽看着仍在发呆的流水,心中惊疑不定,刚才那一瞬间,他离得较近,是以感受较深,那股血染的气势,好似让他回到了沙场上,令他窒息,这是只有屹立在无数尸骨之上,手上沾染数不尽鲜血的沙场猛将才可能有的威势,但流水…是自己的错觉吗? 此时,流水很是难受,就在刚才,他亲手杀了一人,手插入血肉的感觉仍在,他心里觉得很恶心,想要呕吐,但是身体却似乎对此很是适应,没有半点反应,心理与身体的这种矛盾差异,让他难受的无以言表。 盖聂被抬到车厢中,范师傅前来查看,脸色难看异常的流水闭目坐在一边,忽觉身边有一人坐下,他睁眼一看,却是漠,那双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还好,你没事…)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竭力的露出一个微笑,流水这样说着,但说话间,他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双眉紧皱。 一双冰凉如玉的小手抚上他的脸颊,让他的精神微微一振,他抬起头,漠的小脸仍与平常无二,不带感情,但是他却感觉得到,她,在担心。 隐约间,外面传来惊呼声。 “不要担心,我想,只要睡一觉就好了…”伸手将那双冰凉小手捂住,贴着脸颊,流水呢喃着,垂头倒在漠的双膝上,就这样缓缓睡去,像一个流浪者,在寻找着安身之处。 内心深处,流水在彷徨,身体的怪异反应让他发现,自己的过去,或许是一个杀戮无数的人,手上沾染了无数的鲜血,这些鲜血,会是无辜者的吗?这样的自己,能接近天明他们吗?能…跟漠在一起吗? 他不想去深思,只能逃避。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醒来,发觉自己正身处一条船上,天际已经微亮,流水从漠怀中坐起,揉揉额头,前面坐着的天明似乎听到声响,转过头来,惊喜的大呼道:“流水大哥,你醒了啊。” 坐在天明身边的少羽也回过头,注视着流水,眼中带着说不清的色彩。 “抱歉,当时感觉很不好…”流水对着天明道,说话间,他注意到,在船头的位置,一个扎着两只发髻的小姑娘提着一个灯笼站在那里,似乎是在指路。 听到流水的话,少羽扭过头,心中在想,感觉不好?是因为杀了苍狼王吗?之前看他的脸色确实很差,应当是头次杀人的正常反应,看来,是我多想了,他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听到后边的动静,站在船头的小姑娘回头巧然一笑,“诸位再等一下便好了。”“好的,月儿姑娘。”少羽应道。 月儿?流水默默的望了一眼,忽然眉头一皱,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叫月儿的小姑娘,举止之间非平常人家,带着一种王族的典雅。 摇了摇头,流水将这个念头甩到一边,也不知自己的过去是怎样的人,之前自己一眼便看出项氏一族的族人举矛姿势乃是楚军长戈兵,现在又觉得这个叫月儿的小姑娘是王族,见识还真是广呢。 犹如镜面般的湖上,几条小船穿梭前行,上空有白鹤扑翅腾飞,空气都带着点点湖水的味道,流水低头看着湖面,倒映出的是一张极其普通平凡的脸,有些苍白,五官没有任何的特色,要是放在人群里,估计就算是熟悉的人一时也找不出来。 天色已经足够亮,船头的月儿站起身来,小心的将手中的灯笼拧开,顿时,笼中的点点光亮从口子处飞出,好似夜幕上的无数繁星,煞是好看。 “这是什么?”天明好奇的道,伸手想要去抓,却被流水拉住,“这是萤火虫,生命短暂,为我们照路,已属恩情,让它们飞去吧。” 月儿望了眼流水,“是啊,世间的生命,皆是平等,强的人,不能仗着自己的强大去欺负弱小的人才是。” “嘿嘿,月儿说的是。”天明挠头不好意思的傻笑着。 流水却是有些诧异,这月儿小小的年纪,心思却很灵巧,不过,她说的这个道理,流水却也赞同。 漫天的萤虫飞舞,恍若星空,漠抬头注视着,眼睛一眨也不眨,身边的流水注意到这一幕,抬头望望飞走的萤虫,心中暗自记下。 天色大白,船头的月儿突然欢呼道:“快了,前面就到了。” 诸人纷纷起身望向远方,平静的湖面上,一座宛若碧绿明珠的小岛就在前方,隐约可见林中有着一座庄园。 “那里就是镜湖医庄。” (PS:推荐一本新作,唔,请诸位前往一观吧,直达车在下面,也算是对洒家的支持了,拜谢。)[bookid=3309111,bookname=《魔劫天下》] 008.医者仁心 上了岛,昏迷着的盖聂被项氏族人用担架架着,和范师傅等人便要随着月儿朝那医庄行去,船中的流水起身,刚站直,便身子一晃,本以为已经压下去的不适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脸色苍白的可怕。 不得已,流水便先且留在了船上,漠虽未言语,但只看她坐在流水边上一动不动的模样,她的意图已经不用多讲。 看着少羽他们一行的背影,流水心中则在好奇那个居住在这镜湖医庄内的‘医仙’端木蓉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呢,而且,墨家...流水瞟过船尾的船桨。 思索之际,流水突然听到一阵极细小的声音,似是虫蝇振翅,但他却下意识的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扭过头,他便发现上空有一只指甲大小的黑色甲虫正在自己头顶回旋,一种不知名的厌恶感顿时从他心中浮现,右手一股无形扭曲蔓延,伸手一把抓住虫子,用力一捏,‘叽啪’一声脆响,肚破肠裂的黑甲虫从他手心掉落在湖中。 漠在旁边望了流水一眼,带着一点询问,当然,外人看来,是绝对看不出与平时的不同的。 伸手摸摸漠的小脑袋,后者没有躲开,反而微微的迎了上去,任由那只手轻抚,流水笑道:“我也不知为何,只是看着这虫子就觉得讨厌,来,我感觉好很多了,跟我去那庄子里吧,不要让他们等太久。” 两人走到这医庄的大门前,说是大门,其实就是茅草木门,两边用竹子做围墙而已,虽有些简陋,但仔细一看,其实做的很是精细。 正要抬手推门,流水的余光却瞟到一点有趣的东西,大门右上角,一个木板上写着三行字——第一条:秦国的人不救;第二条:姓盖的人不救;第三条:因逞凶斗狠,比剑受伤的人不救! “....世上居然有你这种怪女人!我..我拆了你的破木牌。” 微微皱眉,流水听到了门内天明的声音,他推开门,心中则在迅速思索,似乎闹僵了...三条里面,盖大叔三条全占,但能看出来的,却只有第三条,看来,就是这个原因了吧。 刚推开门,流水便看到天明气呼呼的朝门这边走来,流水制止道:“天明,别胡闹。” 天明脚步不停,“不要,我一定要拆了那破木牌!” 微微皱眉,流水伸手一把抓住天明,后者不断挣扎,流水低头在天明耳边轻声道:“你这样胡闹只会耽误时间,若是因此害盖大叔没有及时得到医治,你也要这样做吗?” 听了这话,天明的动作停下了,无力的垂头,眼角有水光晃动。 “小子,不错,也就你冷静一点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流水回过头,却是一个须发尽白的胖老头,头顶束冠,身着黑黄之色,但最惹人注目的却是他的左手,那是一只结构精巧的木手。 “什么人!”少羽等人一惊,但因这老头没什么异样举动,是以他们也只是暗自警惕罢了。 拉着漠和天明往少羽等人的方向退了几步,流水回头看向之前带路的小姑娘月儿身旁那个板着脸的女子,“医者仁心,在医者的眼里,众生皆平等,世人称那端木蓉为医仙,可惜,仙这一字先不管,那个医字她却是配不上的。” “哼。”那女子似是不屑一顾,不予回应。 “班老头,是你啊。”见到那老头,月儿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喊道。 “小子,你的激将法可不管用,医仙一称,只是外人强加给蓉姑娘的而已,她可从未在意过。”班老头走近,一边对着流水说道,说完转头对项梁说道:“楚家何时有了个这么冒失的愣头小子。”后面那句,却是指天明。 “班大师,这孩子乃是我楚家的朋友,年少无知,还请大师见谅。”项梁拱手致歉。 “喔,好说好说,”班老头哈哈一笑,混不在意,又补充道:“不过,你们交这么冒失的朋友,实在有点危险啊。” 流水看了身边的天明一眼,后者此时有些无精打采的,他心中叹了口气,所谓关心则乱,虽是冒失,却也是过于在意盖大叔的安危啊。 想到这里,流水回头看了眼担架上的盖聂,嘴唇发青,面色苍白无血色,已经过了一夜了,若是再耽误下去... 流水松开拉着天明跟漠的手,走到那女子身前,‘扑通’一声,屈膝跪地,双手撑地,低头叩首,“端木姑娘,先前是小子斗胆失言,但是无论如何,请端木姑娘救治盖大叔,小子愿以身作抵,为奴为仆皆可,但求端木姑娘救盖大叔一命。” “流水!” “流水大哥!”众人惊呼。 漠默不作声,只是走到流水身旁,亦随之屈膝跪下,天明楞了一下,也跟上来随着流水跪在那端木姑娘身前,他虽对这端木姑娘气忿,但只要能救盖大叔,他什么都愿意做。 “这样做是没用的,我见过太多跪下求我的人了。”端木姑娘毫无反应,只是冷淡的说道,停顿一下,又低头看着流水,“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为那人做到此种地步。” 抬起头,流水直视端木姑娘,那张平凡的小脸上沾染着地上的尘土,有些脏兮兮的,但是那双瞳子里,只有坚定与认真,“盖大叔对我有恩,将我从河中救起,免受野兽之害,我定报之。” 此乃他肺腑之言,而非虚假蒙骗之词。有恩,则必报。 端木姑娘依旧是板着脸,她凝目与流水对视数息,突然迈步到担架旁,似是有些迟疑,但旋即她抬头看向流水,“不需你为奴为仆,但此后你便要跟随在我身边,入我墨家。” 说完不等流水回答,便吩咐抬着担架的几人,“抬进去。” “嗯?快,还不将盖先生抬进去。”少羽等人皆是愣住了,先反应过来的范师傅出声喊道。 “喔?看来蓉姑娘很欣赏那小子啊,认识这么久,老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被人说服。”班老头抚着长须,有些惊讶。 “怪女人肯救大叔了!流水大哥,太棒了。”天明跳起来欢呼,这一次,‘流水大哥’四个字格外的真挚。 “是啊...太好了。”流水站起身,将漠扶起来,明明应该高兴才是,但不知为何,他的心头,有些沉重,仿佛,有未知的危险,正在逼近。 (PS:唔,本章埋下的伏笔,不知有谁一眼便看出啊,是前面便埋下引子的呢,另外,剧情的改变绝对会发生,但是一切都只会循序渐进,所以这比较前面的内容可能跟剧情比较雷同,不过,蝴蝶的翅膀正在煽动,洒家会努力的,最后,流水是流水,伏羿是伏羿。) 010.与漠同浴 一个大木桶,热气腾腾,云雾之中,四目相对。 怎...怎会变成此种情况?? 流水瞠目结舌,突然,他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门口,敞开的木门处,一缕缕气雾朝外飘去,心念一动,流水伸出右手,凌空虚虚一按,空气中无形的扭曲从他右手衍生出去,如同一只大手般。 ‘吱呀’ 木门关上。 扭过头,流水看着身前正盯着自己的漠,那张如画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流水轻咳一声,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漠,你是女孩子,不能这样跟男孩子一起沐浴...呃...嗯?” 流水眨眨眼,看着突然凑到自己面前的小脑袋,水面之下,他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某种光滑触感,那种好似美玉般清冷柔腻,又好似丝绸般滑润的感觉,让流水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漠睁大着双眼,那双好似玉石雕琢的眸子倒映着眼神开始飘忽的流水,似是有些奇怪流水的脸为何变红,她微微歪了歪头,然后将小脑袋低垂下来,发丝垂落,在水面漂浮。 稍微一愣,流水将有些躁动的心思收敛起来,虽然漠从未有过言语,也从未表露过任何的情绪,但他却知道,其实如同他一般,漠亦很彷徨,亦在忧惧,但这一切,全都被那张毫无感情波动起伏的面庞给完全掩盖住了。 所有的人都是陌生的,所有的事都是未见过的,所有的过去都是被迷雾笼罩住的。 这种感觉,流水能明白。 看着低垂着头的漠,流水轻轻一笑,拢起手掌,散发着的气雾的水液从他掌间渗下,滴落在那如同浮萍般漂浮在水面的发丝之上。 “好,闭上眼睛,我要洗额头的头发了,唔,哈哈,看,把额头的头发全部往后抚平,你看起来像变了个人喔,显得活泼不少...”小小的木屋之中,热雾弥漫,木桶之中,流水兴致勃勃的给漠洗着满头青丝。 漠似乎很享受,眯着双眼乖乖的任由流水作为。不过实际上,流水认为刚才漠就是在撒娇让自己帮她洗头,嗯,流水认为这是撒娇。 漠的发丝间有股淡淡的清香,无法形容,带着自然的气息,仿佛置身在林间,鼻间有着若有若无的绿叶馨香。 发丝洗尽,流水停了下来。 眨眨眼睛,漠的右手从水下伸出,盯着流水。 “换你帮我洗了吗?”一边询问着,流水一边将束发的布带解开,低下头去。 “左边一点,对,稍微重一点,等等,轻一点。很好...再重点..稍轻点...嘎?”使着坏的流水感觉头顶的小手停下了动作,抬头一望,正对上了漠的双眼,流水有些讪讪的一笑,“刚才那个力道很好...” 微微点了点头,漠将流水的头按了下去。 她的动作很轻,但是却很舒服,刚开始时还很生疏跟笨拙,但很快,十指的动作就变得灵巧,好似化作了雀儿在枝间跳动。 闭上双眼,流水默默的享受着漠的灵巧十指,那种舒适的感觉让他的思维都停滞了下来。 虚无的状态中,流水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在许久以前,有一个人儿,如同这般抚慰着一个伤痕累累的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漠的动作停了下来,停滞的思维开始运转,流水睁开眼,伸手摸摸脸颊,冰凉的液体,沿着脸颊滴落在水中。 “我...哭了..”看着指尖上的晶莹,流水呆呆的,“为何心头会有一股难言的悲怆跟无法宣泄的愤怒...” 醒转之际,似乎隐隐有一副画面从他脑海中掠过,那是...一个戴着青铜鬼面的少年,血染衣袍,半跪在地,仰天长啸,怀中一个人儿一动也不动,而在他的周围,数道黑影屹立,依稀看出,为首一人脸上有着一道刺文烙印。 漠有些笨拙的伸手擦着流水脸上的泪水。 “呼...”任由漠将泪水擦去,流水看向漠,嘻嘻笑道:“刚才好像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梦里我太坏了,所以被你抛弃丢下了呢。” 漠呆了呆,用力的摇着小脑袋。 “嘿嘿,被我骗了吧,其实梦里是我嫌弃你太笨了,所以把你给丢给别人了。”流水将那副令人黯然的画面深埋进心头,笑颜着逗弄漠。 小嘴微微张开,玉齿稍现,漠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流水,小脸上却仍旧是那般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流水却慌了,手忙脚乱的溅起一阵水花,对着漠乱七八糟的解释着自己是乱说的,一阵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加道歉跟保证之后,漠才抿抿嘴,低头划弄着已经变得只是温热的水面。 松了口气的流水暗自嘀咕自己嘴贱,耳边却听到一声‘吱呀’之声。 糟了.. 流水有如僵化一般,呆滞的扭过头去,门口,端木姑娘面容似冰,寒凉刺骨,她的身边,原本一脸急切的月儿看到房中的一幕,顿时吃惊的伸手轻掩住嘴。 “流...流水哥,你们...竟然....” (PS:最终,还是没有福利,嘿嘿,不擅长写,那么,虽然迟了点,还是祝贺大家新年快乐~~~) 011.可愿学剑 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庭院中,流水望着身后一大堆比他整个人都要高的木柴,无奈的叹了口气。 昨晚上,虽然他竭力的分辩,给自己解释,但很明显,端木姑娘并不怎么相信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不过,她似乎也并不干涉流水与漠的事情,但总之,这种被误会的感觉还是让流水有些无奈。 “天黑前,要将这堆木柴全部劈好。”脑中浮现出端木姑娘的话语,流水将一根木柴放在面前的木扽上,右手的斧子高高举起。 不远处的廊中,已经清醒过来的盖聂站在那里,看着院中在劈柴的流水,静默不语。一边的拐角处,天明擦着汗走来,一边嘀咕着,“真是小气,不就稍微吃的多了点么,居然让我这个客人来洗碗。” 抬起头,天明便看见了盖聂,不由惊喜的大声嚷道:“大..大叔!你醒了啊。” 偏过头,望着那张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的小脸,盖聂嘴角也微微露出一点微笑,伸手抚摸天明的小脑袋,“多亏蓉姑娘的医术高明,我才能无恙。” “咦,流水大哥在劈柴?这么多啊...肯定是那个怪女人在使坏!大叔,你知道吗,昨天送你来时,那个怪女人就因为她设的几个什么破不救,说什么也不肯救你,后来是流水大哥跪下甘愿为奴,才求得那怪女人出手救大叔呢。”天明告着状,说着说着就变得气鼓鼓的。 “是吗...”盖聂转头看着院中的流水,轻声自语:“跟年幼时的他差不多...”“也许....我的决定...没有错。” “大叔,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没有错,在我心里,大叔永远都是对的,嘿嘿。”天明听不懂盖聂的话,只是傻笑着。 “没有人永远是对的,天明,你要记住,这世上,对与错并非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同样的事,对不同的人而言,或许结论是截然不同的。”盖聂低头看着天明的双眼,“我只希望,你能坚定自己的路,不论将来有多少人说那是错的,那是不可能的,你都要一直走下去。” “嗯。”天明似懂未懂的点头答应道,年幼的他此时并不能理解盖聂对他说的这番话,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忆起此刻,他才恍然悟了。 抬起头,盖聂眉头微微一皱,身边的天明看着流水一下一下的劈着柴,突然咦道:“大叔,我怎么感觉流水哥劈柴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没错。”盖聂点了点头,不止是越来越快了,从刚开始要用力连续劈五六次才能将一根木柴劈开,渐渐的只要四斧,三斧,挥斧的动作幅度在变小,花的力气逐渐变小,而劈开的柴大小差异同样也在变小。这一幕让盖聂的心头浮起一缕阴影。 “呼...”擦掉额头的汗,流水抬头望着身边比他还要高的散柴堆,一股成就感充实心中,让他嘴角溢出一弯月牙,身后的脚步声让他回过首,有些惊喜,“嗯?盖大叔,你醒了啊,太好了。” 盖聂目光紧盯着流水,半响,问道:“流水,你可愿学剑?” “啊”流水不由愣住,盖聂身后的天明先是一惊,接着便挤眉弄眼的示意流水答应。 盖聂是谁?流水而今只知道他的一个身份——大秦第一剑客,一剑斩尽大秦三百铁甲兵,天下顶尖的剑道高手。 但是,流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轻轻摇了摇头。 “呀,流水大哥,你怎么突然犯傻了呢?还是说太激动了所以搞错了,本来是要点头的...”天明急的张牙舞爪的,一边说着还一边对流水挤着眼色。 “剑乃双刃,出鞘之刻,便注定会伤到人,或许是别人,也或许是自己,我...”稍稍犹豫,流水不由的瞥了眼远处安静的坐在廊边上,一直默默望着这边的漠,“...只想让我想保护的人不会受到伤害。所以..” 右手缓缓抬起,无形的扭曲骤然出现,环绕着整只右手,接着,所有的扭曲全部流动到了食指与中指上,竟有了一种凝实之感,流水冷静的看着自己的这两根手指,接着说道:“...我会将所有可能伤害她的东西在碰到她之前接下来。” “哇...”天明看的呆住,嘴巴不由大张。 盖聂沉默了,随即转过身,“我想,你可以试着夹住我的剑,跟我来吧。” 流水一喜,应道:“是。” 天明回过神,欢呼:“我要来看。” “流水大哥,你这招叫什么?” “这个...叫灵犀一指。” 廊边上,漠抬眼望着那个带着两道小小身影而行的男人,刚才,转过身的那刻,他似乎笑了,就像是一个看到喜爱之物的少年那般发自内心的笑。 (PS:听着梦太晚,洒家又回来了,唔,盖大叔,一个一直在为自己那不实际,太理想化的梦想而背负着世人的不理解独自前行的男人,这是本书中的盖大叔,可能跟原作的形象不太相同,但,就是这样了。还有,流水才不会有四条眉毛呢。) 012.三生如梦 “流水大哥,小心点啊。”天明抬头望着树上,不无担心的喊道,身旁的小萝莉月儿也捏着双手,紧张的抬头望着,“流水哥,你真的确定吗?” 站在树枝上,流水低头露出个自信的微笑,“放心吧,我会小心尝试的,就算失败,我也能逃掉,倒是你们,快躲远点。” 天明跟月儿对视一眼,稍稍犹豫,还是往后退了去,月儿转头招呼道:“漠姐姐,我们退后一点吧。” 轻轻摇头,漠面无表情的站在树下,目光上移,盯着流水,不过,偶尔目光也会有些飘忽,瞥一眼离流水不远的那东西。 “嘻嘻。”注意到这一点的流水轻笑着,对天明跟月儿道:“没事的,你们退后点吧,我能照顾到她。” 时间往前推移,片刻前,流水独自练习着灵犀一指,盖聂毕竟伤重未愈,更多的只是指点而非与他对练。 只是才刚刚练习了一会,他便停了下来,这样的练习并无什么效果,但是该怎样练呢?一时间,流水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而盖聂昨日指点他已费了不少精力,他又怎能去打扰正需静养养伤的盖聂呢。 流水正暗自着急时,便见天明兴冲冲的从庄门冲了进来,收拾下心情,流水微笑着道:“怎么了?天明。” “流..流流水大哥...”天明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流水苦笑一声,“你先歇口气再说话。” 喘过气来,天明抬起头,拉住流水,指着庄外林间,“流水大哥,你快去看看。” “嗯?”流水摸不着头脑,正要询问,便被天明一把拉着走了。 林间,一颗两人腰粗的的大树下,月儿跟漠站在下面,隔了老远天明就大呼小叫着:“月儿,漠,我把流水大哥找来了。” 话音未落,天明突然觉得拉着流水的右手骤然一松,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没看到人影。 “咦?”天明转回头,诧然的发现流水已经站在数丈外的漠身边。 无形的扭曲环绕,并拢的双指上,夹着一只正‘嗡嗡’振翅的黄蜂,流水将手从漠的颈后收回,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流水哥,你刚才..”旁边的月儿伸手轻掩因惊异而微张的小嘴,刚刚一听到天明的声音她便转过了头,只觉的一眨眼间,流水便突然从天明身后出现在她面前,这样快的速度,她只在一人的身上看见过。 “我刚刚看到有一只黄蜂围着漠在飞,我怕...”流水举着夹着黄蜂的右手,解释道,说到一半,他也突然醒悟过来,回头望望数丈外的天明,再看看面前的月儿跟漠,眨眨眼睛,“我怎么做到的?” 皆默,一阵风吹过,吹过。 “看来我失忆前是个轻功相当出色的人啊。”仔细一想,流水便得出这个结论,说着,他心中一叹,杀人如麻,轻功出色,难不成自己之前是个刺客? “嗡嗡” 说话间,流水的右手有些松懈,那只黄蜂挣脱了开来,振翅声更甚,似乎生气了般,在空中稍微瞄准了一下,尾端稍稍抬起,一根尖刺狰狞,它朝着流水扑去。 但是很可惜,只飞到一半,它便再次被两根手指夹住,动弹不得。 望着指间的黄蜂,流水若有所思。 天明气喘吁吁的跑了近来,抬手指着上面道:“流水大哥,看。” 抬起头,流水微微眯眼,离地数米之处,大树的一根粗壮枝干之下,一个三尺多长的蜂巢筑在树干跟分枝上,不时有几只黄蜂飞进飞出。 “这是胡峰,其刺有毒。周围还有几处,只是比这个要小许多。”月儿望着那蜂窝道,有些担心,“这个地方里医庄并不太远,万一...” 要是飞到医庄去蜇到人就不妙了,流水却又有了个疑惑,“不过,月儿,这种事,为何只叫我来?” 月儿下意识的看了天明一眼,后者挠挠头,傻笑几声。 好吧,看来应该是月儿让天明叫人来处理,结果天明就把自己给拉来了。流水有些无语,不过,他抬头望着那个蜂窝,又看看指间不断挣扎想要飞走的黄蜂,环顾四周,突然鼻子耸动几下,“这是...花香?” “花香?”天明不解的重复一次,旁边的月儿却眼睛一亮。 一直安静的站在边上的漠忽然扭头望向一边,流水见状,沿着那个方向而去。 在林间穿行而过,这个方向树木密集,刺木丛生,此前就算月儿也很少往这边去。没走太远,一个转弯,当面而来的便是一阵凉风。 风中带着淡淡的花香。 出现在流水面前的是一大片在清风中轻轻飘动着枝叶的花,还有那充溢鼻间的清香,仿若置身在花海中。 这花说不出名字,只是那份美丽,即使无名亦让人心醉。 “哇...”跟上来的天明猛地一见,顿时惊得呆住了。 “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美的一处地方...”月儿也呆住了,喃喃道。 轻轻弹指,那黄蜂被夹了这么久,有些虚弱,加上周围都是花,摇摇晃晃转了几圈,却是飞走了。流水低头探身摘起一朵这不知名的花,流水转身将它别在漠的耳畔,“这个地方倒也有些奇怪。” 就像是突兀在一片林间出现一小块草丛一般,而且有一边还是一座五六丈高的小山包。 “不过,这样的话那些蜂窝倒也能得到解释,而且,这个地方跟医庄的方向相反,不用担心那蜂群会跑到庄里去,”流水突然朝月儿问道:“月儿姑娘,可有那种细网兜。” “网兜?”月儿奇道。 流水敲敲头,解释了几下,月儿却是心灵手巧,找出些细线就临时织出一个虽简陋却也有模有样的小网兜来。 几人又原路返回。 站在树下,看着上方那个比之前那蜂窝小上一半多的黄蜂窝,天明问道:“流水大哥,这几个东西不解决掉吗?” “这胡峰虽刺有毒,但并不会主动攻击人,基本上这庄内,就只有你可能会惹到它们了。”流水笑着解释道:“我需要它们来帮我练功,就当是我来看守着这处吧,落单的胡峰杀伤力并不足,有端木姑娘在,就算被刺也当无妨,正好给你个小小教训。”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天明说的,后者气鼓鼓的偏过头去。 然后,流水便爬上树去,这便是一开始时的画面。 调整呼吸,流水站在蜂窝旁的枝干上,仔细的等候着,每当有黄蜂从窝内出来,他便隔空伸手,无形的扭曲蔓延开去,如同一只大手将黄蜂抓住,然后迅速塞入那网兜中。 如此反复几次,蜂窝内的黄蜂似乎有所察觉,隐隐的嗡嗡声大振,流水直接从树下跳下,脚下一点,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将漠揽入怀中,如一抹轻烟掠过地面,出现在站在远处的月儿跟天明面前,“搞定了。” 举起手中的小网兜,五六只黄蜂正在里面嗡嗡振翅。 几人回头看了下蜂窝,还好,并无变化。 流水让漠三人再站远点,稍微有些紧张的吸了口气,将网兜的口子松开,扔在地上。 “嗡嗡”稍微急促的振翅声,数只黄蜂飞起,盘旋两圈,迅速确定目标,同时对准流水恶狠狠的扑去。 双手同时浮现无形的扭曲,同时环绕在双手的两指上,流水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之所以要用黄蜂,便是因为如果夹得不准,或是力道太轻,便会被蜇到,这份压力既模拟了实战的气氛,又能变成刺激流水这灵犀一指成长起来的动力。 流水努力的练习着,夹住之后,便将黄蜂甩出去,任其再次朝自己发起攻击。天明三人便站在远处很有兴致的看着,为流水偶尔出现的险情而惊呼,也为流水偶尔出现的灵光表现而称赞。 但黄蜂毕竟不经折腾,再加上流水的手法还不够娴熟,没过太久,这几只黄蜂便纷纷坠地不起。 流水便再次去抓了几只过来,这一回,他多抓了两只,只因为刚才的数量并没有让他感受到太多压力。 多了两只,流水果然感到压力大增,不小心,手臂上便被蜇了一下,微微皱眉,流水咬牙忍住,动作不变,继续将扑来的黄蜂夹住再甩出去。 等到这波的黄蜂全部坠落,流水才停了下来,看着手臂,被蜇处的那个红点已经稍微有点肿起。见流水停下,漠三人也走了过来,月儿眼尖,先看到流水手臂上的那处红点。 “流水哥,你被蜇到了。” 天明这才注意到,漠也移目看着那个红点,眉头不可察的皱了一皱。 “流水大哥,痛不痛?”天明问道。 “并不碍事。”流水露出个微笑。 “流水哥,你要把这刺给挑出来。蓉姐姐那里应该有药膏,我去拿来。”月儿自告奋勇,天明见状也跟了上去。 这林间只剩下了流水跟漠。 流水低头想要将手臂上的蜂刺给挤出来,只是可惜,这刺断裂的地方比较偏下,没有露出多少,随着流水的动作,刺反而更加进去了。 一旁的漠看着流水笨手笨脚的,微微歪头,一双眸子盯着流水手臂上的那个红点,然后伸手抓住他的那只手,低下头,唇轻轻的印在红点之上,玉齿微张。 流水只感觉自己的手好像变成了胡萝卜,而漠则变成了一只小兔子,正在小口小口的啃着。 没过多久,漠便抬起了头,朝手心轻轻一吐,一根蜂刺出现在掌心上,漠将之托到流水面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那股痒痛之感减轻,流水拈起那根蜂刺,看看正盯着自己的漠,沉吟一下,突然抬头望着树上的蜂窝。 “我想,你会喜欢这个的。”对漠轻轻一笑,流水朝着那蜂窝走去。 再次站在枝干旁,流水暗道声‘抱歉’,右手上无形的扭曲聚集成剑状,他用力一挥,将那蜂窝斜斜斩成两半。 下一瞬间,他便消失在这树上。 当密密麻麻的黄蜂从蜂窝中涌出,飞腾在半空时,却发现找不到目标,有些不甘的环绕了几圈,这些黄蜂便四散开去,准备找回材料将只剩下一半的蜂窝给补好。 看着那黄蜂散去,躲在林间灌木中的流水松了口气,示意漠待在原地,自己小心的绕着走到那树下,掉落的那一小半蜂窝中,仍有零零碎碎的黄蜂在上面攀爬想将蜂窝中的蛹跟幼虫带走,但已不足为患。 流水小心的将这小半边蜂窝拖走,至于上面的黄蜂,敢攻击的话就直接被他解决掉了。 仔细的翻找着,流水突然眼睛一亮,找到了。 当月儿跟天明带着药膏跑过来时,便看到流水靠着树干,随意的坐在那里,脸上微微带笑,看着旁边,他的边上,漠拿着一个用树叶卷起做成的杯子坐在那里,很是专注的用手指挑着杯中的橙黄稠状蜂蜜,送进嘴中,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是却能看出她的眉毛稍稍上扬,有一种极其满足的情绪稍稍溢出。 “你们来了。”流水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拍拍身侧,“还好我在附近找到了干净的水源。”他的身侧,几片树叶上是一小堆如蜂巢般的金黄块,那正是黄蜂巢中的蜂蜜。 “这是蜂蜜?”天明长大了嘴,看着漠,有些嘴馋。看着天明的口水都流了出来,月儿不由捂着嘴笑,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 这天,天明吃蜂蜜吃的饱饱的。 黑夜过后,金日腾空,这是新的一天。 但流水却好似堕入了无尽深渊中。 他的面前,一张床上,漠闭着双目,好似沉睡。 但她的脸上却有着鲜红如血的花纹,宛若活物,忽明忽暗,组成一个奇异的图案。 这间房中,众人皆在,端木蓉坐在床边,皱眉仔细端详着漠脸上的那个图案。 骤然间,那花纹瞬息便消散,好似融入在漠的肌肤之中,消失不见。 漠张开了眼睛。 她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众人。 然后,好似刚出生的小兽般,睁着那双茫然的瞳子往后缩去。 这!?流水的心越坠越低,这一幕...跟三日前自己刚醒来时见到的她一样...同样是这种眼神。 端木蓉同样看到了漠的动作跟眼神,她默然的站起来,良久不语。 “端木姑娘,可曾看出这是何种症状?”最终,盖聂开口问道。 端木蓉回头看着缩在床最里面的漠,眼中带着说不清的色彩,“你们可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三生三世,如梦一场;或悲或喜,皆随心忘。” “这是一句世间最狠毒的诅咒,亦是最悲哀的诅咒。” 013.流水之誓 “古籍中记载它来由的那部分已经毁掉,对它的描述只余下了这一句而已。”端木蓉瞥了眼身后木立着的流水,“三生如梦,每一次梦醒睁开眼,便是一生。” “既然是梦,便是虚幻,既是虚幻,那便自当消散。” “如同轮回一般,每过三天,便会忘去之前所有的一切。” “不管是愤怒,是喜悦,是仇恨,还是悲伤,亦或是感动,都会随着梦的结束而消散在心中。” “这便是被称为无解的诅咒——三生如梦。” 流水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流水大哥...”天明担心的望着垂头站立不动的流水,想要上前,刚刚跨出半步便被拉住,他扭过头,盖聂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每过三天,所有的记忆都会消散,再睁开眼,整个世界,都再次是陌生的。即使是以盖聂的心志,也觉得颇有些不寒而栗。 世间最让人痛苦的,并非是死亡。 “端木姑娘,真的没有办法吗?”流水扭头看了眼双眼茫然缩在床角的漠,转头看向端木蓉,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带着希望,却隐含着更深的绝望。 端木蓉摇了摇头。 “这样啊...”流水转过头去,这些天来,他早已对端木蓉的医术有了稍许的了解,正是因此,他才会这般的觉得绝望。 “能不能...让我和她单独呆一会。”良久,流水才开口请求道。 众人对视了几眼,最终一一走了出去,走在最后的月儿将门关上,透过逐渐合拢的缝隙,她看着里面的二人,在心里默默的祈求着,‘流水哥,你一定会找到治好漠姐姐的方法的。’ 门被关上,屋内变得安静。 流水呆立了片刻,才迈出脚步,朝漠走去,但还未走到床边,他便停了下来。 床角处,漠仍旧那般缩在那里,脸上没有表情,但那双之前从未显露过任何情绪变化的眸子中,分明的带着一点点的怯意。 她在害怕我... 停住脚步,流水往后退了两步,蹲了下来,与床角的漠平视着,脸上努力的露出微笑,“不要害怕,我不会再靠近,更不会伤害你,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 “所以,请不要害怕我..那样,会让我也害怕起让你觉得害怕的自己来。” 沉默了一下,流水笑着喃喃的自语起来。 “前日,盖大叔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学剑,我说不愿意,但是,其实我说谎了,我很想学剑,学了剑,我就能让那些想伤害你的人在碰到你之前就消失在你的视线之外...” “但是啊...我在害怕,我的过去在记忆中仍旧是一片空白,只是,这一身的血腥味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若是我学了剑,便会再次染满鲜血吧,从头到脚都是...那样的我,还能呆在你身边吗?身上的血,会弄脏你吧...” 脸上仍旧带笑,眼角却已挂着点点晶莹。 “那天晚上,就是你陪我入浴的时候,我回忆起了一个画面,那应该就是以前的我了,有人包围着我,想要杀我,而我却抱着一个人。我很想哭,既觉得悲伤,又觉得愤怒...悲伤是因为怀里的人,而愤怒却是对自己。” “怀里的那个人,我想,就是你吧...而现在,我在这里,没有任何事,你却变成了这样...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不够强吗?若是能变强的话,怎样的后果我都可以承受...” 喃喃自语着,泪水从眼中流下,双目无神的流水无法看到,此刻他的双瞳正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原本棕黑的瞳子在逐渐变得幽黑,仿佛深不见底,一如璀璨无边的夜空,连人的灵魂都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噔’ 一声轻响,让流水回过神来,他朝前望去,顿时呆住了。 原本缩在床角的漠,不知何时起身半跪着,朝流水这边稍稍倾斜,一只手撑着前倾的身子,一只手缓缓抬起,好似要轻抚着什么似得。 那双眼睛,仍旧带着茫然,却紧盯着流水。 她... 流水的身体颤抖起来,这是太过兴奋的表现,而他原本正在变化的双瞳也停了下来。 “你是要...”流水站起来,朝床边走去,站在床沿边,他看着仍旧半跪在床上的漠,那双眼睛,一直随着他而移动着视线。 犹豫了下,流水的双膝碰在床沿上,往前倾下,就像漠的姿势一般。他抬起头,小心的观察着漠的神色,没有变化,他才试探性的往前挪动了一步,就像是婴儿般的爬行着。 漠的双眼,仍旧盯着他,原先的那抹怯意,早已消失。 放下心来的流水再次往前挪动一下,已经近了,但仍不放心的他还是再次抬起头确认漠的态度。 她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不知是否错觉,流水好像觉得她也在期待自己的靠近。 咬咬牙,流水继续挪动着。 一下,再一下,随着这一下下的爬行,他那双已经变得有些幽黑的双瞳逐渐回复成那棕黑的样子,那对普通而寻常的眼睛。 手掌最后一次放下,流水抬起脸,漠就在近在咫尺,他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那是叶的清香。 微微探脸过去,流水将脸贴在漠抬起的手上,脸颊触及到的,是如玉般的清冷柔软,但他分明能感受到,从这手掌延伸过去,那颗被迫清空的心发出的求救,她在寻找着这陌生世界里让她觉得温暖的存在。 伸出手,流水将漠揽在怀里,少年的嘴里,轻声说出他将为之行动一生的誓言:“三天过去,当太阳升起,你睁开眼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任何的事都不能阻拦到我,从现在,到以后,直到我找到治好你的方法,或是——” “——我死的那一刻。” 门外,端木蓉站在庭院中,清冷的面庞上有些犹豫,突然,身后传来‘吱呀’的一声,脚步声逐渐接近,然后一个透着坚定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 “端木姑娘,你之前只是摇头,那是指没有办法,还是说有办法,只是认为我做不到?” 端木蓉转过身,看着面前的流水,目光随即看向流水身后的漠,这一眼,令她的神色微微一变。 漠看着她,或是看着周围的眼神,都带着茫然,唯有看着流水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是依恋。 那份依恋,绝非刚才他们独处的短短片刻就能培养出来的。 沉默片刻,端木蓉开口道:“三生如梦,出现过八次,每一次出现,都有我师门的先辈竭尽全力想要治好它,但都失败了,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有了一个猜想。” 流水的神色一振。 端木蓉却冷笑一声,“只是,我为什么要将这个猜想告诉你?我之所以摇头,并非你所猜想的那样,而只是因为我不想告诉你罢了。” “治好你们的盖大叔,就已经是我格外破例了,不要做过多的奢望了。至少,她还很健康。” 说吧,端木蓉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去,走前又抛下一句话,“不要再提这件事,不然,将你们赶出去。” 流水望着端木蓉远去的背影,心中苦涩,但他却也无法反驳端木蓉的话,为了救盖大叔,他已经失去了求端木蓉救治的资格。 不过... 回过头,流水对盯着自己看的漠露出微笑:“我不会放弃的,至少,我已经知道,有一个治好你的可能。” (PS:唔,漠将不会是三无了,顶多算两个半了。然后,培养感情的平淡日子将要过去了。) 014.剑名乱神 又是一日天晴,正是清晨,流水坐在廊沿上,漠紧挨着他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玉瓶,从玉瓶中散发出一股香甜之气。 “嗯,天明还真是有活力。”托着腮看着院中呀呀呜呜怪叫着劈柴的天明,流水感叹道,说完又补充一句,“如果速度能再快点就好了。” 可不是,天明劈了半天,才劈出几块惨不忍睹、满是斧痕的柴来。 不过,看着天明活蹦乱跳的样子,流水觉得还是让他在那里对着一人多高的柴发泄下活力比较好。 “不过,这墨家似乎很有趣。一日不做,一日不餐,哈哈,连月儿那般的小姑娘也懂得这理,真的很想见见月儿提起过的大铁锤那几人。”流水唠唠絮絮的对着漠嘀咕着。 漠并不作声,流水在说,而她在听,偶尔会用手中的小木勺从玉瓶中挖出一勺黄橙橙的蜂蜜,送入嘴中,每当这时候,她的双眼就会微微的眯起来,虽然仍旧面无表情,却无来由的给人一种幸福感。 偏过头,流水看着数丈外站在廊中正在交谈的盖聂跟班老头,他的六感日渐变得敏锐,虽非刻意去听,盖聂跟班老头的小声交谈他却也听了个七八成。 回过头望着院中正努力对付着木柴的天明,流水微微叹气:“没想到他竟然也...封眠咒印么。” ‘吱呀’一声,一身朴素装扮的端木蓉从房中走出,关上门,刚转过身便听到一道破空之声。 “啊。”随着端木蓉的一声惊呼,一把青铜斧头呼啸着插在她耳边的木屋之上,仔细一看,这斧头却是缺了木柄。 院中,刚刚劈出一记干净利落的跳砍的天明看看手中空荡荡的木柄,抬头对着端木蓉挠头傻笑起来。 将目光从斧头上移走,端木蓉轻哼一声,看向院中企图装傻蒙混过去的天明。 一边的流水忍不住‘噗’的笑了一声。 端木蓉看了过来,流水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早饭时,无奈的流水坐在屋外,看着坐在门口往里张望着的天明,闻着空气中从屋内传来的饭菜香味,一时之间,流水感觉好无辜。 饭毕,流水跑去蜂窝那处练习灵犀一指,漠紧随其后,至于天明,那一大堆的木柴还在等着他。 因为未曾吃过早饭,所以流水并未练的太久,跟漠跑去那处花丛处休息了片刻,便回了医庄。 刚刚走到门口,流水突然止住脚步,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惊愕。 回头看看漠,流水苦笑着道:“希望天明不会做我想的那件事。” 院中,天明将那块写着‘三不救’的木板竖在地上,怪叫一声,跳起一斧重重的劈下。 “天明等一下!” “嗯?”天明回过头,“流水大哥,漠姐姐,你们回来了啊。” “呼,还好赶上了。”流水却只望着天明斧下仍旧完整的木板,擦了把冷汗,话刚落音,一声闷响,从那斧头劈中之处,木板裂为两半,倒在地上。 天明看着瞬间呆住的流水,转头看看面前的木板,嘻嘻笑着,异常得意,“看,流水大哥,我早就说过要烧了这破木板,而且还能给我省些功夫,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天明便停了嘴,地面上,一道长长的人影将他跟流水三人的影子盖住了。 天明跟流水同时回过头,背着一篓药草的端木蓉正脸若冰霜的望着他二人,从她冷哼的语气可以听出,有人要遭殃。 “我能说我刚回来么...”流水弱弱的说了句。 午饭之际,流水再次跟天明呆在了屋外,望着垂头丧气的天明,闻着比早上还要香的饭菜香味,一时之间,流水感觉很惆怅。 两顿未吃,饿的愁眉苦脸的天明坐在树桩上,一只小手托着一个馒头伸到他面前,天明抬起头,看着手的主人,不由得轻轻喊道:“月儿...” 月儿轻轻一笑,将馒头再递过来一点,原本苦着脸的天明顿时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一刻,天明懵懂的心里,有了一个人的影子,他也说不清这代表着什么,他只是觉得,月儿的笑很好看。 看着大口嚼着馒头的天明,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馒头的月儿扭头开始寻起流水来,流水正坐在一颗树下。 不过,月儿没有上前,因为,漠在那里。 流水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漠递来的四五个馒头,又看看漠与掏出馒头之前并无什么变化的怀中跟衣袖,一边吃着一边思索这馒头到底是怎么藏的。 另一处,盖聂站在一棵树下,抬头看着枝叶中那只不断在枝叶中跳动着的蓝翎白腹小鸟,眉头皱起。 又过了数天,端木蓉在屋内研磨着药草,流水在一旁看着,随着一声门响,班老头走了进来,“荣姑娘,有密令来了。” “班大师。”端木蓉仍是认真的研磨着,没有回头,旁边的流水站起来,便欲走出去。 “无妨,你且听听。”端木蓉开口道,流水略一思忖,便停下站在那里。 班老头却并不意外,直接道:“这次追杀盖聂的,除了秦国的势力,还有卫庄的手下。” 研磨药草的动作停了下来,端木蓉抬起头看着班老头,语气中带着诧异,也带着惊喜:“卫庄。墨家找了他这么多年,终于出现了。” 卫庄。流水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这是次难得的机会,一切按计划行事。”一直一副老小孩模样的班老头严肃的道。 “明白了。”端木蓉点点头,将磨好的粉末倒入一个小瓶中。 旁边的流水仔细的思索着刚刚听到的内容,并未说话,而端木蓉也未对他说明什么。 走出屋子,流水想了想,带着漠朝之前上岸的那处地方走去,他之前曾看见月儿提着个小篮子往这边去了,后来天明也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有些事情,他想问问天明,之所以不问盖聂,是因为盖聂极可能不会告诉他。 走到半路,流水眼神一凝,伸手拉住身后漠的手,停下不动。 树叶缓缓从头顶落下,落在他的肩头,流水抬起了头。 树上,一个浑身透着邪气的男人站在那里,一身紧身衣物,一块遮住左眼的黑色头巾,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蜘蛛痕迹。 但流水的眼睛,却只盯着他的右手。 那是一把式样奇特古怪的剑,更是一把比握着它的男人更邪的剑! “这把剑,叫乱神,而我,也叫乱神。” 男人只说了这一句话。 因为他被发现了,所以他才说了这句话。 流水的瞳孔不由的缩了起来。 016.鸟语谍翅 盖聂提剑缓缓走近,他的双眉微微皱起,这一细微的神情变化让他整个人都好似一把出鞘利剑一般,只看一眼,便能让人有双目刺痛之感。 但实际上,这却是因为他之前伤势过重,未痊愈之下,对自身的剑势收放有些滞碍,否则定不会有此气势外放的表现。 刚才乱神未曾回头,隔着老远便退走,就是因为盖聂以剑势锁定他,将他惊走。 天下有几人不怕剑圣盖聂的百步飞剑? “盖大叔。”流水站起身,心安之际,亦是后怕不已,灵犀一指毕竟只是初练,他对敌的经验也是不足,轻易便被那乱神击溃,若非漠突然出手,那此番他二人的安危亦未可知。 不过,流水也有些疑惑,盖聂来的太快了。 快的有些出奇。 糟糕,天明!流水猛然望向那处小码头,却意外的看到两道身影。 “大叔,流水大哥,你们怎么在这里啊?”天明跟月儿出现了。 “我是来找你的,还好...咦,”看到他们两个,流水也松了口气,他还担心天明跟月儿也受到袭击了,看来并没有。话说到一半,他伸手在天明肩头拿起一根羽毛,“这根羽毛有些奇怪啊。” 这是一根白色的羽毛,白的异常纯粹,羽丝飘荡,只看这羽毛,便能感觉到这羽毛的主人定是一只高贵而圣洁的鸟。 “这个啊,大哥你知道吗,刚刚我跟月儿走在林间,哗的一下,就看到头顶一只白色的大鸟飞了过去,那只鸟真的好大好大,我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鸟,月儿你说对吧。”天明一阵比划,最后拉上月儿来为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 月儿捂嘴轻笑一声,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转头看看月儿,流水微皱起眉,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月儿有点不太对劲,但无论他怎么看,又都看不出异常,或许,这只是错觉? 旁边,漠静静的站在那里,她也同样在看着月儿。 盖聂伸出手,从流水手中拿过那根羽毛,看了看,抬头望了一眼远方,目光深邃,转身往医庄走去,“来,快回庄里去,有敌人追来了。” 流水走在最后,迈步之前,他回首望了那片没入树干中的绿叶一眼。 刚回到医庄,入目的便是几具躺在门口的尸体,看装扮,当与墨家无关。看到这个,流水才明白为何盖聂会出现的那么快。 应该是医庄这边先遭到袭击,而后盖聂便前来寻找他跟天明几人。 进入院子,端木蓉独自站在那里,听到脚步声,她面容清冷的转身道:“速度离开这里吧。” “端木姑娘,请看这个。”盖聂摊开手掌,那根白羽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白凤凰的鸟语符。”端木蓉的声音有些惊诧,有些凝重。 鸟语符?那是什么?白凤凰又是谁?流水转头看着盖聂,期待他会给出解释,天明则直接嘀咕出来:“鸟语符,什么东西啊。” “鸟语符被我带到这里,想必谍翅鸟也跟在附近。“话音未落,盖聂便屈指一弹,那根白羽便化作一抹白光,钻向了上方。 一只蓝翎白腹的鸟从树上掉落了下来,天明上前捡起这鸟,看着它脚上的那个小环,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这些天,这只鸟一直在院子附近,我见过它好多次。”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盖聂抬头望了眼远方。 流水在一旁,眼神有些恍惚,盖聂屈指一弹,那白羽便化作了利箭,刚才,漠也是这般,这似乎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难道说,漠的武功很高深?可是,在那副画面里,血染衣袍的是自己,也就是说,是自己保护着漠,可见,曾经的自己比漠还要强。 自己遭到袭击,天明却没有,那个叫乱神的男人说找错人了...可是,真的找错了吗? 种种疑问,困扰着流水,他仿佛感受到一张无形的网,而自己,正陷在网中,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这网到底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又所为何事。 漠抬眼看着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的流水,伸手拉住他衣袖,双眼中,稍微透出些担心。 回过神,流水反手握住漠冰凉如玉的小手,那份实在的触感,让他心神稳定下来,转头对漠轻轻一笑,表示自己没什么事。 一辆马车在山林间的路上前行,盖聂驱马,流水天明坐在两侧,车厢内,脸色有些低沉的月儿靠着端木蓉,后者则伸手将情绪有些不对的月儿搂住,漠则坐在另一边,在她眼里,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 他们,已经离开了镜湖医庄。 “这种鸟叫谍翅,眼力比鹰隼还要犀利,飞动的时候不发出任何声音,是专门被训练用来跟踪的。鸟语符,就是用来让谍翅锁定跟踪目标的。”路上,盖聂告诉了流水几人关于鸟语符跟谍翅鸟的情况。 听着这个,流水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耳畔却突然听到一阵极细小的虫蝇振翅声,一股厌恶感从心头涌起,他抬起头,张望几下,却没发现什么,而那振翅声也突然消失不见。换成别人或许会以为是自己突然的情绪变化,但流水却不由心中一凛,他想起了一件事。 车厢内,漠静静的坐在那里,她没有发现,一只黑色的甲虫静静的停在她的背上。 (PS:剧情时间做了点改动,就当做是流水带来的蝴蝶效应吧,另外,其实这章昨晚就搞定了,可是网吧这里出了问题,死也上传不了,洒家表示无奈。) 018.月儿之恨 白翎蓝腹,却又是一只谍翅鸟。“啊,小怪鸟还真的又来了。”天明傻眼了,“不会吧,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简直是阴魂不散。”“因为我们这里还有鸟羽符。”盖聂凝视着枝头上盯着他们一行人的谍翅鸟,握着渊虹的左手微微一紧。“不可能啊,刚才都找遍了。”困惑的天明抬头看着盖聂。“啊。”端木蓉好似想起什么,惊呼一声,在身上寻找着,“难道是我采药回来,身上也被下了这种符咒。”流水站在一旁,身后的漠伸手拉拉他的衣袖,他回过首,漠的目光移向另一边,同时手也抬起,似是要指着什么。伸手抓住漠抬到一半的手,流水轻轻摇头,正欲说话,耳边却听到一个清脆中透着恨意跟快意的声音。“不用找了。”流水抬起头,盖聂跟端木蓉三人也望向了声音的主人。藏在身后的手缓缓伸出,指间捏着一片白羽,轻轻的将它捂在胸前。“啊!?”“月儿。”端木蓉的脸色也变得诧异。果然...流水轻叹口气,他一直都觉得今天月儿的举止有些反常,而且,隐隐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我实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盖聂开口道,“是因为我?”月儿抬起头,毫不胆怯的跟盖聂对视着,哪怕站在她面前三步之外的这个男人是大秦的第一剑客,眨眼间便能致她于死地,她也仍然紧握着手中的白羽,用带着恨意的目光看着盖聂,质问着,“你应该不会忘记燕丹吧。”“燕丹...”盖聂陷入沉思中。燕丹...是荆轲刺秦,嗯?荆轲又是谁?流水静静的站在一旁,为头中突然冒出的念头有些困扰,余光却瞥到漠的发丝间有什么东西在爬动,他仔细一看,一股厌恶感由心而发,那是一只通体黑色的甲虫。他伸手将这黑色甲虫从漠发丝上捏起,毫不犹豫的用力捏死。捏死黑甲虫的一瞬间,流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只感觉冷汗都流了出来。猛地回头一看,流水却只看到身后一片石壁,风吹草动,无甚异常。是错觉么...稳下心神,流水回过头来,这边,月儿已经开始诉说她深埋心底的那一份恨。当听到月儿是燕丹之女,燕国公主时,流水不由想起了那个挂在医庄门前的三不救木板,那上面的字正是燕国文字。听到月儿诉说大秦的暴戾跟可恨,流水隐隐有些不赞同感,但是他又觉得站在月儿的角度,该是如此。最后,听到月儿的父亲燕丹在逃亡时被盖聂所杀之时,流水下意识的看向了盖聂,盖聂大叔真的杀了燕丹吗?还是另有隐情?说完一切,月儿的双眼已经泪水盈眶,但她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滴下,端木蓉心疼的呼了一声‘月儿’,上前搂住身躯如雪中枯枝般单薄颤抖的月儿。“如果要我死的话,当时根本就不必救我。”盖聂没有分辩,只是这样说道。“可是...”月儿眼神一暗,她...月儿是下不了手吗?流水思索着,他总觉得这事透着蹊跷。若真是盖聂大叔杀了燕丹,端木蓉当初从渊虹认出了盖聂大叔的身份,还会救他吗?此前月儿的举止神情跟对待盖聂大叔的态度都完全不是对待自己的杀父仇人,生性善良的月儿真的有那么深的心机?“月儿,不是真的,月儿是好人,这不是真的,”难以接受这件事情的天明拼命摇着头,根本无法相信发生的这一切,月儿那么好,大叔也那么好,怎么会,怎么会!?“其实我早就说过,我的性命是墨家救的,”盖聂抬头看一眼端木蓉,“若是墨家要我死,只要吩咐一声就可以了。”盖聂的神情一如平时的平静,话语平淡,却坚定如剑。他岂会惧死?月儿的神情变得有些动摇,这个男人...“啊!有蛇。”月儿骤然的一声惊呼,惊起了所有人。从崖边的草木中,突然的游荡出成群的毒蛇!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从流水身后的石壁上,一抹黑影弹出,如魅,似幻,悄无声息的掠过蛇群,直逼流水而来。被突然出现的蛇群吸引了注意力,流水几人几乎都没有发现突然掠出的这个黑影,眨眼间,这黑影便逼近了流水身后半丈之处。但几乎并不代表没有,一声剑鸣,盖聂出手挥出了一剑。‘锵’金铁碰撞之声响起,那黑影挡住了这一剑,却被逼的后退,但他在挡住盖聂一剑的同时,竟也伸手抓住了流水的后衣领,借着盖聂那一剑之势,抓着流水往后急退而去,竟是想要就此遁走。 020.生亦或死 凌空一个翻滚,黑衣人轻描淡写的躲过身后朝他袭来的十数片树叶,落地之后,深深的望了一眼已经跑回盖聂身边的流水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跃起,消失在山林间。 (好危险的家伙,一击不成,远遁千里,莫非他曾经是刺客?不过...为什么我好像很了解刺客,我手上的这武功是叫摘星手么...) 流水看着远遁的黑衣人,心知以后估计还会再见到他,只是,以后归以后,眼前还有**烦没解决。 “你是何人?”伸手拉住漠,又将欣喜着靠过来的天明扒到身后,流水站在冷汗直流的盖聂面前,朝那被蛇群拱卫着的女子问道。 吃吃笑了两声,蛇发女子身姿摇曳,抿嘴笑道:“这位小兄弟,你可知道江湖上在问别人姓名前,先得要报出自己的名号来才行喔,呵呵呵,刚刚姐姐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叫赤练喔。”说话间,她似是不经意的朝流水眨眨眼睛。 “嗯?”流水微眯双眼,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刚才他好像有种被什么东西捆住的感觉,但瞬间便消失了。 “不要看她的眼睛,”盖聂抬起头,虚弱的道。 “啊?大叔,为什么。”天明呆呆的回头问。 “她的眼睛似乎有些蹊跷。”流水却有些明白盖聂的话。 “那是火魅术,是一种奇特诡异的催眠秘术。”旁边的端木蓉给出了答复,“不过,看样子她的功夫还没练到家。”冰美人看了一眼流水,其实她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流水自己挣脱了赤练的火魅术,但为了激怒赤练,她还是选择这样说。 “嘻嘻嘻。”赤练似乎也有些惊讶,捂嘴笑着,“真是看走眼了,这位小兄弟居然深藏不露,不过,不知道你们该怎样对付这些小家伙呢。” 随着赤练的话音落下,原本被盖聂的剑势所骇的毒蛇群又开始吐着信子逼向流水几人。 站在前面的流水跟端木蓉被逐渐靠近的蛇群逼的只能往身后的崖边退去。 冷汗逐渐消去的盖聂见状,强忍住身体的不适,握剑瞪向赤练。 ‘嘶!!’ 逼近的蛇群再次炸窝,仓皇的往后退了一丈远。 “呜。”赤练右手挡在身前,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那种仿若利剑直逼喉咙的感觉让她汗毛乍起。 但马上,盖聂就无力的往旁边倒去。 “大叔,你怎么了。”天明扶住几近虚脱的盖聂,焦急无比,他抬起头朝冷眼望着这一幕的月儿喊道:“月儿,你到底对大叔做了什么?” 月儿沉默不语。 “他已经中了一种很可怕的毒药,”赤练站稳,放下手,眼中透出一抹狠毒,望着盖聂道:“只要一运功,你的浑身上下就会感到有几千几万颗牙齿在咬你的肉,撕扯你的筋脉,你会感觉像是在冰窖里,冷的浑身发抖,同时又感觉是在火炉里,被火焰灼烧的热不可耐。” “更可怕的是,这种毒性会在你的身体里面不停的蔓延,不停的蚕食你的血肉,直到你所有的生命都被消耗光。” 流水望着呼吸都已经紊乱的盖聂,神色变得冰冷,他转头看看漠,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瞬间,流水便脚下一点,化作一道黑影,直逼赤练,脚下的蛇群仍被盖聂的剑势所骇住,反应都变得迟缓,根本阻挡不住流水。 身后,漠垂下的右手微捻,地上的一片树叶悄然的飘起落入她的手间。 “想解决掉姐姐么?真是好狠的心哪,亏姐姐还觉得你很投缘,想带你回去找找乐子呢。”赤练嘴上说着,手上却丝毫不慢,一挥手,便有一条如蛇一般的赤红链剑从她腰间射出,在半空蛇行,迎向流水。 很奇怪的,流水感觉自己对战斗毫不畏惧,甚至,有些渴望! 流水伸出左手,一把握住链剑的剑头,往外一抖,将这链剑的剑身都抖向外侧,脚下一点,便跃向了赤练。 (链剑的话,必须近身才行。) “哼。”刚才没有看到流水逃离那黑衣人手中的一幕,赤练对流水竟能握住自己这链剑有些吃惊,但她并不慌乱,以为将链剑抖开就能无恙了么。 刚刚跃起,流水就察觉到了不对,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竟被那链剑给缠住了小臂,有如一条毒蛇一般。 “有些东西,可是不能乱摸的喔。”赤练握着链剑剑柄,手上用力一甩,便要将左手被缠住的流水甩飞。 “女人还是不那么缠人的比较好。”流水左手往后一摆,无形的扭曲从他小臂涌起,仿佛脱掉手套一般,随着那链剑甩动,却只是将一只从流水左手蔓延出的扭曲大手给甩到了后面,这大手,起码有两丈之长。 (我已经试验过了,最多能延伸五丈长,只是越长强度便越弱。若是你这把链剑能有那么长的话,我便认了!) 很明显,这链剑的长度并没有五六丈之长。 这个变故出乎了赤练的意料之外,即使是她,也不由愣了一下。 等她醒过神来,流水已经欺进她身前半丈之内了。 “糟糕。”暗道一声,赤练便见那流水手做剑状,朝自己喉咙刺出,与此同时,赤练看到跟之前那一般无二的扭曲从他手中化作一把利剑之状,蔓延而出。 双管齐下,速度异常之快。 赤练只来得及扭头避过,那扭曲之剑擦过她的发丝,斩下几根。 “很好。”一剑刺空,流水却如此说道,右手变作爪状,只见从他右手蔓延出去的扭曲之剑化作一只大手,随着他的动作勾住了赤练的后脖颈,轻喝一声,流水运气转身往后一甩。 赤练只觉一股巨力从自己脖子后传来,接下来她便身不由己的被甩飞出去,朝着盖聂等人方向落去。 端木蓉眼神一凝,甩手挥出了几根银针。 破空声袭来,半空的赤练却早就提防着端木蓉,用手中的链剑挡下那几根银针。 但几乎是下一瞬间,赤练下意识的偏过头去,那个方向,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女,少女的右手好似扔出了什么东西,正对着她。 是一片树叶。 正朝着赤练的额头而去。 半空中被甩飞的赤练行动不便,无法躲闪。刚才挡住端木蓉的银针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会死在这里么...那个男人...他会不会为我流下一滴眼泪...) 021.白发白眉 时间仿佛停滞,赤练有些绝望的望着那片转眼便会穿过她额头的树叶,心头浮现的,却是那一个她无数个日夜都挂念在心头的身影。 ‘锵’ 另一边,流水骤然间一惊,身后似乎有一声剑鸣,又好似是他的错觉,余光处,有一把奇特的剑从他身边掠过,很奇怪,他很清晰的看清了这把剑上的每一道纹路,剑身上的那一个个锯齿,甚至连剑身旁被挤开形成的空气波纹都能看见。 (好慢的剑,不,不对,这一剑!身后那是!?) 一把剑从流水的胸口处刺出,带出飞溅的鲜血,还有刺骨的疼痛感,流水感觉自己的意识都离自己的身躯远去。 在意识消逝前,流水脑海中模糊的浮出一副画面—— 一轮弯月悬挂在空,一个背对自己的白衣男子提着剑一步一步远去,一个粉碎的剑鞘和一根粉碎的箭矢混在中间的地面上。 睁大着眼睛,漠看见流水突然神情呆滞,怔在原地,而他的身后,一个白发白眉的男人缓缓从上来时的山路上走来。 一声响,一把剑身一面布满锯齿的剑插入地面,一片被切成两片的树叶摇摇晃晃的掉落在剑的两侧。 无言的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赤练安稳的落地站稳,她看着那把落在盖聂身旁的剑,既惊且喜,神色复杂的回头。 “小庄...”盖聂收回看着身旁那把剑的目光,有些吃力却坚定的站起身来,右手握了握掌中的渊虹,对那白发白眉的男人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师哥,我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你。”白发白眉的男子走到流水身旁,站定不动,“竟被一个小丫头害成这般模样,哼,你还是那般天真。” 他的声音低沉,随意而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霸道。 消逝的意识骤然回归,流水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回过神,他才发现身边站着一个人,下意识的便要跃走,却听身边的这人轻轻道了一句,“不要动。” 好似被一把剑横在脖间,流水身体顿时僵硬,不敢动弹。 动一下,会死! “你...你是...”突然,从看见那男子起便呆住的月儿捂着头,踉跄着后退,一边伸手指着那白发白眉的男子,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似痛苦,似惊讶。 “月儿,你搞错了,杀害你父王的,就是他——卫庄!”端木蓉搂住月儿,冰冷的脸上少见的露出恨色。 “父王...”月儿闭上清澈的双瞳,泪水从小脸上滴落,紧紧抱住端木蓉的腰身。 那被篡改的记忆得到修正,伤口再次被撕开,血淋淋。 看着这一幕的天明心中猛然一痛,他不知道这是为何,只是刚才因大叔被月儿下药而生的小小怨愤骤然消散,小小的天明紧张的扶着盖聂,大眼睛却紧紧盯着卫庄,“坏人...” 盖聂盯着卫庄,却因身中奇毒,此时根本无法出手。 一片片树叶从地面飘起,落入一只如玉般冰润的小手,漠的右手背在身后,小嘴微微抿了一下。 赤练挥出链剑,将那插于地面的怪剑取回,步姿摇曳的走回卫庄身边,将剑呈给这个男人,“卫庄大人,是我大意了。” “无妨,这个小鬼有些奇异之处,我也有些好奇,为何那摘星手会在他手里。”卫庄接过剑,饶有兴致的转头看着满头冷汗站在原地的流水。 远处的盖聂稍稍紧握手中的剑。 ‘轰’ 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青铜巨箱从半空掉落下来。 “嗯?”卫庄偏过头。 流水不敢动弹,那股不知名的感觉仍旧笼罩着他,即使那个男人不看着他,他也不敢动。 他有种感觉,自己没有这个白发白眉的男人手里的剑快。 漠背在身后的手心,一个由树叶形成的圆球悬空转动。 022.十三公子 ‘嘎吱’ 青铜巨箱发出一声声的机关扭动声,随即便从下弹出四脚,上方弹出身躯和双手——如果能这样称呼的话。 高约一丈,脚上布满锋利的铜针,双手则是三片锯齿铁片,奇形怪状。 “什么东西?”天明惊道。 静止的铁片开始旋转,直至肉眼无法看清,空气被它卷动,刮起了大风,地上的落叶青草全都被掀起,周围的蛇群更是被吹的乱七八糟。 若是被这玩意碰一下,血肉之躯定会四分五裂。 流水心念一动,这玩意,似乎跟班老头的风格很像,难道... 但就在他心里微微一松之时,令他惊愕的事发生了。 那青铜怪物挪动四脚,竟朝着悬崖边的天明几人逼去! (怎么回事,难道这是他们的...不对,不合理!) 来不及让流水细想,那青铜怪物已经逼近了盖聂几人,将只能一步一步后退的他们逼退到了离崖边仅仅数步的边缘处。 站的稍微远点的漠却并不在那怪物的逼迫范围内,她也毫不关心这突然出现的怪物,淡漠的双眼只是紧紧的看着那白发白眉的男人和数步之外不敢动弹的流水。 “这怪物太厉害了,大叔,我们怎么办啊,大哥还在那坏人的手里...”天明看着面前不断逼近的青铜怪物,焦急的向盖聂求助。 盖聂没有说话,他只是往前看,那双哪怕面对数百大秦铁甲兵士都保持着平静的眸子里并没有身前气势骇人的青铜怪物的身影,而是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仿佛透过去直视着卫庄一般。 “快点跳过来。”一个声音突兀的从他们身后响起。 “啊?”天明回过头,大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了。 那是一只木鸟,跟天明曾经玩过的那只一般无二——除了大上近百倍这点之外。 这是一只飞上了悬崖的机关鸟! 背上,班老头坐在那里,手里摆弄着操纵机关,一边转头再次喊道:“快点跳过来。”话里透着紧迫。 随着机关鸟的一个回旋,宽平的木质尾部靠在崖边,但天明几人却很明显的有些迟疑。 “快走,你们走了我才安全!”抓住机会,流水按下因身边那个男人而涌起的战栗感,咬牙大喊。 端木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拉着月儿跳上了机关鸟。 “想走?没那么容易。”赤练一挥手,挥出了链剑,但那青铜怪物挡住了天明几人,手上旋转的铁片带起的大风让那链剑根本无法突破过去。 福祸之间,是相对的,亦是一体的。 盖聂让疑惑的天明也跳上了机关鸟,随即转头唤了一声,“...漠。” 但那个人儿却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的望着流水。 “盖大叔快走,不用担心我跟她。”流水又大喊一句,同时下意识的往旁边望了一眼,却看到那个白发白眉的男人正扭头看着自己,眼中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意,让流水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他不是为了盖大叔他们来的吗?为何毫不担心盖大叔他们会逃走。) 时间紧迫,盖聂也并不作小儿女状,干脆的踏步上了机关鸟。 机关鸟展翅,飞起。 鸟背上的盖聂站定在边沿,目光跟山崖上抬头望来的卫庄相交,随即移动,看向流水。 流水呆呆愣愣的抬着头,心中奇怪,为何盖大叔看自己的目光,那般奇怪,就像...就像父亲看着迷途知返的儿子一般... 但随即,他就顾不上思考盖聂的目光到底有何含义了。 就在卫庄抬头跟盖聂对视的刹那,一直默默的,静静的站在边上的漠动了。 她的速度竟也出奇的快,甚至更甚于流水,而且悄无声息,就像一片树叶顺着风飘动,将自己的声息隐匿在了风声之中。 右手虚握那团叶球,藏在身后,而她掠过的路上,地上的树叶全都飘起,紧随在她身后。 左手挥动,漠身后的树叶有数片便随着她的动作骤然加速,飞射而出,如一片片刀叶,袭向了赤练。 “这是..!”赤练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链剑卷起,化作一道剑盾挡住自己。 ‘叮’‘叮’ 数声响,这一片片柔软的树叶击在链剑上,竟发出了金铁碰撞之声。 漠并没有去看赤练那边,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流水,随即,便如同一只飞向烛火的飞蛾,义无反顾的扑向了卫庄,身后的所有树叶都弹出,射向了那个白发白眉的男人。 “不——”流水脑中近乎一片空白,他只看见卫庄挥动手中的剑一转,将所有袭来的树叶都弹飞,接着便剑尖一扭,刺向了仍死死的将右手背在身后的漠。 随即,一剑穿体,洞穿了那小小的身躯。 利剑穿体的疼痛让漠一直都毫无表情的脸都有些变化,咬着牙,漠没有停止脚步,任由整柄剑全部刺过自己,几乎是挂在了剑柄处。 站在卫庄的左边,流水瞳孔都缩小了,这突然的一幕,他毫无接受的准备。 “嗯?”卫庄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漠背在身后的右手挥出,手心团聚成球的树叶球飞出,但刚飞到一半,便被一把突然出现的剑斩成两边,一片一片的树叶无力的散落,随风飘到浑身颤抖的流水身前。 那是一把一面满是锯齿的剑,前一刻还贯穿了漠身躯的剑。 鲜血喷出,漠保持着右手挥出的姿势,眼中带着一丝遗憾,最后望了一眼流水,便倒在了地上。 “真是个傻丫头啊,可惜,男人并不会懂你的好心。”赤练收起链剑,脸上掠过一抹复杂之色,便又吃吃笑着朝卫庄走去。 流水低头看着面前散落的树叶,他看的出,这个树叶球是飞向自己的,他也不难猜到,漠肯定是准备自己牵制住卫庄,再用这个树叶球将自己击飞,而自己的身后,就是下山的路。 至于如何牵制住卫庄——流水已经看到了。 (为何这一幕,如此的熟悉...) (...........) (啊...对了...) “喂,站住啊,赤练...”流水缓缓抬起头。 “?”赤练一愣,这小子的声音,好像有些细微的变化,却好似是另一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发出的一般。 卫庄嘴角弯起,转过身,“匆匆一别,我们又见面了,十三公子。” “那么,让开,你挡着她了。”抬起了头,流水的神情已经改变,变得冰冷而刺骨,那双眼睛,好似深邃的夜空,连星辰都能吸进去。 (PS:好吧,稍微透露一点本篇开头跟上卷结尾之间的事,另外,绝对不是虐文!!!绝对不是虐文!!!绝对不是虐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023.夜幕再现 一步一步的,流水,不,他是伏羿,那个历经无数战场杀戮,早已流尽眼中泪的大秦十三公子。 面前是那个他至今都无法看透的男人的师弟,一个不弱于剑圣的剑客,甚至更可怕——因为他比盖聂更极于剑,心也更狠。 但伏羿的步子却无半点迟疑,他抬着头,直视着卫庄,逼近着。 ‘嘶嘶’ 周围的蛇群发出惶恐不安的声音,冷血无情的它们察觉到了危险,纷纷游动,想要离场中那两个男人更远一点。 “唔..”赤练不由自主的抬起握着链剑的手挡在面前,她明明已经离着那么远,恍惚间却好似看到面前有无数剑光交错、碰撞。 一曰霸道连横,一曰轮回九天。 伏羿站定,停在卫庄面前,因年纪原因而比卫庄矮一个头的他却丝毫不显得弱势。 “让开。” “眼神不错。”卫庄突然笑了,他的笑很奇特,像是冷笑,透着邪气,带着讽刺,又带着不屑。 ‘锵’ 一声剑鸣。 这一剑十分突然,毫无预兆。 当你看见卫庄动时,剑便已经在你身上留下了致命的伤痕。 可伏羿并不在此列。 此时的他,已不是数年前初见卫庄时那个尚不能控制剑势的他,甚至,比起不久前从咸阳出来时的自己已经是脱胎换骨了,虽然,这非出自他心愿。 无形的扭曲从右手上蔓延出去,化成一把隐约可见的利剑,比起数年前跟夜幕交手时相比,可谓是粗胚跟精制成品的差距。 ‘吟’ 卫庄的这一剑只挥出了一半,便被架住。 “让开。”伏羿再次开口,他的脸上,冷意愈发。 目光微微下移,卫庄看着伏羿往后退了半步的右脚,却收起了手中的怪剑,“十三公子,希望下次你能找到一把趁手的剑,不然...走吧,看白凤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消息。” 卫庄带着赤练,消失在山路上。 伏羿没去留意卫庄的去留,他运起内力,为漠止血疗伤——老白教他的内功带有治伤的功效。 而卫庄当时似乎是留手了,一剑贯穿,却没有伤及漠的内脏——这也是伏羿没找卫庄拼命而是急着为漠疗伤的原因。 虽然如此,漠也因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幸好并无性命之忧。 不过,若非伏羿之前身为流水时跟端木蓉稍学了点医术,漠可能会多受点苦。 是的,之前失忆时作为流水所经历的事,伏羿都一一记得。 低下头,看着止住血,脸色异常苍白安静沉睡着的漠,看着那满头黑丝,伏羿忍不住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轻抚着,“是你,漠,原来是你,果然...是你。” (除了你,谁还会再做出那样的傻事。) 骤然,伏羿柔和的眼神变得冷冽,一股嗜杀而无情的剑势随着他的回首而涌起。 所望之处,只有随风而动的草木,以及突然停下的虫鸣鸟叫。 “哼。”伏羿冷哼一声,起身小心的抱起漠,起身一跃,朝着山崖之外,一步数丈,仿佛天上的仙人般,迈步踏空而去。 半响,一个黑衣人诡异的出现在崖边,他专注的望着手里的那把黑色断剑,望着剑身断裂处那四个指印,“景天,我放下一切做你脚下的一条狗,哪怕被夜幕追杀数年也无悔的对你忠心耿耿,终于得到我想知道的东西。幸好....你没带着它陪葬。” 沙哑苍老的声音带着压抑到扭曲的兴奋,随即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一阵风吹过,黑衣身影一扭,便消失不见踪影。 风声再起,虫鸣鸟叫,此起彼伏,一切,又回复了之前的平静。 (PS:话说,洒家是不是该把伏羿的排名改下,还有前文也要少许改下,胡亥十八公子,那个波斯猫眼睛的家伙,似乎已经成年了,伏羿才十五六的样子....官方逼死同人的节奏。) 024.林中遭遇 机关鸟上,盖聂脸色略显苍白,身躯如剑挺直,就在刚才,他目睹了漠为了救流水,被卫庄一剑刺穿。 而他却只能站在机关鸟上,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机关鸟的速度不慢,很快便远离了山崖。他也仅仅只能看到那一幕,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 “漠..漠姐姐..”一旁,同样目睹了那一幕的天明傻了一般,他跟漠的关系并不亲切,但是他能感觉到流水很重视漠,对流水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的他心里也因此把漠当成了同伴。 而就在刚才,他看见了漠倒在一片血泊中。 “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要搂着处于浑浑噩噩状态的月儿,端木蓉坐在机关鸟的另一边,所以她并没有看见山崖上发生了什么,有些疑惑的发问道。 盖聂却好似没听到一般,这一瞬间,他有些失神。 当初在咸阳,在伏羿从战场回来以后,隔了几日,他便见到伏羿身边多了一个紫发少女,虽然伏羿表现的并不明显,他还是能看出伏羿很重视那个紫发少女。 流水是伏羿,而漠,应当便是那个紫发少女。 盖聂并不知道伏羿两人遭遇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判断出两人并非演戏,而是真的失去了记忆,他本想试着能否稍微改变一下愈发像那个男人的伏羿,但如今... 失去了重视的人,失忆的伏羿会变得怎样? 盖聂并不知道。 这动荡不安的世界,几人得意,几人疯狂,几人能喜? 机关鸟的后方,不断的有着鸟群聚集,逼近。 他们的危机,也正将到来。 脚下轻点,伏羿轻轻落在地面上,周围皆是林木,正是那山崖下方的森林中。 小心的抱着仍旧昏迷的漠,伏羿缓缓前行。 身份凭证跟令牌都已丢失,而此地,并无认识他的官员跟将领在。 而且... 在一处水泊前停下,伏羿低头看去,平静的水面上倒映出的是一张有些陌生的因久不见阳光而苍白异常的平凡面庞,只有一双眸子如不可测的黑洞般深邃。 数年前,他便一直戴着面具,从未取下,而今,他自己都对自己的面容有些陌生了,更不提他人。 不过,以后也不需要那面具了。 伏羿抱着漠,靠在一颗树上,低头看着那张因伤口而微微蹙眉的清丽面庞,仰头大笑,继而大哭。 笑的盎然恣意,哭的酣畅淋漓。 “你是如何从卫庄手里逃脱的,我很好奇。”突然的一个声音从身后上方出现。 伏羿心头微惊,回头望时双眼已变得寻常——他对自己这双眼睛的控制力更强了。 回过头,但身后入目之处却空无一人。 心中微动,伏羿脚下一点,一步迈出便已出现在数丈之外,同时已经转过身来,而在他原来所站之地的后面几步外,一个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正抱手站在那里。 “好轻功。”伏羿轻叹一句,顺便加上一句,“只比我慢上一点了。” “是么,难怪你能逃掉,虽然比我慢一点,但从卫庄手里逃掉还是够用了。”白衣男子下意识的回道。 “错了,如果我仅仅是比你快一点,要从他手里安然逃掉还是不够的。”伏羿抱着漠笑道:“卫庄的剑比你我的轻功更快。” 白衣男子脸色一沉,看着面带泪痕却在笑的伏羿,“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逃掉的,但我若是抓住你,将你带回去,想必他的脸色不会太好看。” “还是错了,因为你抓不住我,而且就算你带我回去,卫庄的脸色也只会变得有趣,而不会是不太好看。”伏羿摇头道。 “哼。”白衣男子冷哼一声,直接化作一道白影掠向伏羿,同时手上一挥,几道白芒袭向伏羿身边四周。 伏羿轻笑一声,毫不迟疑的转身,一步数丈,飘然而去。 几下轻响,几道白芒钉入树上,仔细一看,却是一根根白色羽毛。 伏羿抱着漠,而且需要平稳前行,否则会让漠的伤口裂开。这影响了他的速度,但他的缩地法迷惑性极强,而且灵活无比,在这障碍重重的林中可谓如鱼得水。 后面的白衣男子则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因为伏羿根本没走直线,那诡异的行进方式让他难受异常,无法全力施展轻功,否则会因为转向不及而被甩开。 于是,追了片刻之后,白衣俊美男子发现两人的距离居然拉的更远了一点。 虽然只有一两丈的距离,却让在轻功上无比自信的白衣男子深受打击。 “看来我还是不够快。”白衣男子自语道,接着便吹响一声口哨。 前方的伏羿听到这声口哨,有种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他的预感便证实了。 025.利刃所指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扑哧扑哧’ 在幽暗的林中,抱着昏迷不醒的漠的伏羿一步数丈,辗转挪移,脸上带着泪痕,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身后,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有如一只飞鸟般紧随,却始终不能让彼此间的距离缩短一寸。 而突然的,伏羿听到了振翅声,那是飞鸟拍动翅膀的声音。 在这林中,这是很寻常的事,但不寻常的是,那振翅声此起彼伏,竟是在朝伏羿接近过来。 一般的飞鸟群被惊起,只会飞起远离,哪会有反过来的道理。 除非,这群飞鸟是被人操控的。 “你是叫白凤吧。”在这空隙时间里,伏羿突然开口道。 “喔?是又如何。”白衣男子道。 “是也无所谓。”伏羿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上方一处枝叶间的空隙。“你看过逍遥游么?” “?!”白凤并未听清,但他也顾不上伏羿到底说了什么了,因为—— 就在‘逍’字出口的时候,伏羿便骤然的跃起,有如一只利箭,飞向天空。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当然,伏羿肯定做不到九万里那么高,不过,他这一跃,在空中几步连踏,借风而起,当他感觉再也无法往上时,已经离地数十丈之高了。 (白凤...那只大白鸟就是他的,据称他能御百鸟,轻功冠绝天下。嗯,轻功确实很好。不过,这么说来,当时盖聂几人乘机关鸟逃走,卫庄之所以不为所动,就是因为他知道白凤会追上去....看来白凤追击失败了啊。) 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伏羿往下瞥了一眼,便见到白凤从林间跃出,身边有飞鸟环绕,每当他上升之力力竭之时,他便轻轻伸脚一点身边的飞鸟,如此反复。 “真是难缠啊。”已经开始下坠的伏羿叹了句,望了眼上方正在接近的那只大白鸟,“算了,该走了。” 随着伏羿身体稍稍往前倾,身边的风便化作他的助力,衣袍鼓起,有如一对展开的双翼。只是几息时间,他便已滑翔出去数十丈。 此乃逍遥游中的列子御风法! 白凤踏鸟升空,踩在大白鸟背上,看着御风远去的伏羿,抱着双手,双眉紧蹙,他明白,他已经追不上了。 大白鸟轻轻扇动翅膀,停在半空中。过了良久,骤然,白凤低头看向下方,底下林间,有数道黑影飞快的掠过,朝着伏羿远去的方向追去。 “呵。”白凤笑了一声,大白鸟拍动翅膀,盘旋调头飞远。 被那几个家伙盯上,真是一件让人很难笑得起来的事。不过,对此他并不关心。 在半空御风滑翔的伏羿最终停在了一处山腰上。 落地之后,伏羿小心的将漠放在一块干净的巨石边靠着,然后便坐在一旁开始闭目调息。 他有些疲惫了,御风而行确实速度很快,但消耗不小,体内内力已经只存十之一二,他必须保证自己的状态。 过了盏茶功夫,突然,昏迷的漠指尖动了动,接着,她便睁开了眼。 与此同时,伏羿也睁眼站了起来,虽然体内内力只是回复近半,但当他察觉到漠已经醒来时,便立刻停止了调息。 从怀里掏出此前从医庄逃离时准备的干粮,伏羿抬步走向漠,但他只迈出两步,便突然停下。 此时,心情平静下来的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他从恢复记忆时便下意识遗忘掉的事。 那是,起源于最开始时的事。 那是,足以撕裂伏羿内心的事。 手上拿着的干粮掉落在地,那双曾杀戮到冷血的手微微颤抖,最终,缓慢而坚定的抬起,无形的扭曲延伸,化作一把利刃,指着漠的颈部。 不知何时,伏羿的眼睛已经变得幽黑深邃,瞳孔边上带着一圈极致到比血还深沉的红,他的表情冰冷而无情,从嘴里吐出的字僵硬嘶哑,一字一顿。 “你,当初是怎么出现在我身边的,阴阳家的少司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