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装神弄鬼 他蓦然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不管怎样,总算是醒过来了。他庆幸的抚了抚胸口,深吸了两口气,让咚咚狂跳的心脏渐渐缓和下来。 不对,怎么这么憋闷?还没呼吸几口,他便发现呼吸渐渐困难起来,似乎自己正趟在一个密闭缺氧的环境里。这是哪里?他赶紧伸出手脚试图探索一下四周。 “咚咚咚咚!”两只手还没伸直便撞到了硬物之上,紧接着两只脚也踢到了同样的东西,听声音似乎是木头。再往两边摸索,发现也同样狭小,再次发出同样的声音。没错,应该就是木头,难怪空气里有着浓重的木腥味,难道自己被装在一个柜子里?不过一般的柜子应该没有这么狭小,也没有这么长,毕竟自己躺在里面双脚完全可以伸直。 空间不大,却很长,木头做的,这是,这是...... 他来不及细想这是什么地方,便感觉头晕眼花起来,缺氧了。他四肢死命踢打着四周的木板,口中大声呼叫,希望能引起外边的人注意,当然,如果外边有人的话! 这样挣扎嘶喊了好一阵子,他渐渐没了力气,脑袋也渐渐昏沉下来,完了,刚刚醒过来,看来马上又要睡过去了,这次,恐怕真的醒不来了...... 在最后的一丝清明中,前尘往事纷至沓来。 他叫于亮,三十郎当的一个单身汉,任职于一家大型跨国企业,苦熬了八年,才成为一名分公司的销售经理,工资比上不足,比下还行,女朋友是一客户企业的采购主管。两人爱情长跑四年,本来早就应该谈婚论嫁了,却因为一直没能找到一套合适的房子,婚事便一拖再拖。 他记忆中最后的时刻便是同女朋友一起看房,回家途中遭遇了马路杀手,在车子飞起来的瞬间,他将女朋友死死地护在了身下,然后,他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来不及感受锥心的疼痛,便陷入了无边的虚无中...... “九鼎镇天下,海晏河清;鼎魂护鼎身,体健神明。” 声音苍古恢弘,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脑海中响起这个声音之时,他发现自己再次醒了过来,没有呼吸,却神志清明,浑身暖融融如刚刚沐浴过后躺在被窝中一般舒适,这是什么情况? 便在此时,外边似乎传来了声响,他将注意力集中起来,侧耳倾听,声音渐渐清晰。 “大哥,到了,俺说的便是此地。” “将火把靠拢点,看不清写着什么。” “好!” “嗯!可以了。‘于亮之墓’,看来这是一个于姓之人啊!” “没错,大哥,这个人就是姓于,还是个军官呢。昨天下葬之时俺在远处看着,乌压压好大一片人,怕不有上千,都是军人。你说这样一个大军官,他的墓中还能少得了好东西?” “说的倒是。不过看这坟墓的样子,似乎没有请地师选择地形,下葬也甚是草草,恐怕就算有点东西也不丰啊!” “管它呢,这刚下葬的总比时间久远的好掏,东西多少无所谓了!” “好吧,动手!” *********************************** 艳阳高照,微风轻拂,深深吸上一口气,太他妈清新了,空气中应该含有好多负离子吧!自从走出坟墓,他便喜欢上了时不时的来上一次深呼吸。他静静的立于一个小山包上,默默看着数里外高大的濮阳城,左手下意识的捏住系在腰间的带鞘长剑的剑把,右手摸了摸身上冰凉的铁质铠甲,嘴角裂出了一丝苦笑。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还是回彭城去吧,不过应该先到濮阳看看,毕竟,欣兰可是在那个地方啊,怎么能不先去给他报一声平安呢! 欣兰?怎么突然想到她呢?对了,这是这副皮囊原本的记忆,在这个记忆中,他对欣兰小姐可是一往情深啊。他现在已经弄明白了,昨晚两个毛贼口中说的是“虞亮”而不是“于亮”。 听完两个毛贼的交谈,于亮很快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应该躺在棺材里,看来真的是死掉了,并且被人埋了。可死掉的人怎么能活过来?车祸之时,自己浑身骨头都碎裂了,可刚才活动起手脚来却完全没有异样,这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自己明明只是一个公司的职员,他们怎么说有很多的军人为自己下葬呢?一大堆问题,却一个也想不明白,好在马上就会被人开棺了,只要能出去,一切总会水落石出的。 很快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更加紧迫的问题:对方有两个人,我却只有一个人,如果两人见到我没死,会不会干脆把我弄死来个弄假成真呢?如果那样,就真比窦娥还冤了。怎么办,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打是打不过的,难道给他们磕头让他们放过自己?可历来听说贼不走空,拿不到东西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 随着“擦擦擦擦”的声音,坟土被刨开了,接着“咔擦咔擦”几声响起,棺材盖子被撬开了。透过微阖的眼皮,于亮也能感受到火把的光亮,他心中忍不住激动起来,终于活过来了。可还有更大的难关要过,他强忍心中的激动,一动不动,呼吸全无。 “大哥你看,这人完全没有变形,跟活人睡着了似得,看来这棺材还真不错。” “嗯!探探!” 一根手指放到了于亮鼻子边。 “没有问题。” “嗯!拿吧。看他腰间这把配剑还不错,你知道的,大哥我喜欢刀剑,就不客气了,其他东西全部归你,如何?你看,他全身锃亮的铠甲,相较起来更为划算。” “这......” “嗯?” “好好好,我帮大哥取下来。” 一只手便摸索到了于亮腰间。 于亮紧闭的双眼蓦地张了开来,接着他双手在棺材底部非常隐蔽的微微一撑,上半身便直直的立了起来,面无表情,目无焦点,就那么直挺挺的坐在棺材中,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恰好一阵寒风刮过,坟头顷刻间笼罩上了森森鬼气。 “啊!鬼啊!”伸手进棺材的小毛贼尖叫起来,接着双眼一翻便倒在了地上,晕死掉了!这凄惨至极的喊叫将猝不及防的于亮也差点给吓晕了,他苦苦坚持着才没有让自己动弹,不过面上却再也没法保持平静,一时间容色大变。他很是担心被对方发现破绽。 好在火把在晕死的毛贼手中,随着小毛贼的倒下也掉到了地上,很快熄灭了。 另一毛贼当场便傻了,呆呆的盯着坐在棺材中的黑影,双腿发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虞亮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般人见到死尸突然从打开的棺材中坐起来,除了想到诈尸,哪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如果给他看到死尸变色,只怕会惊吓更甚,从吓晕直接变成吓死。 一人一尸隔棺对峙,谁也不动。 毛贼渐渐缓过神来,发现这鬼还不算穷凶极恶,也许还有得商量,双膝一弯便跪倒在地上:“爷爷,不,祖宗,你是我亲祖宗。为了八十老母能有一口吃的,不肖子孙被猪油蒙蔽了心神,才将手伸到了您老身上,该死,该死啊!该打,该打!不用您老出手,我自个打。” “啪啪啪啪!”毛贼便抽起自己耳光来,一下一下,连绵不绝。 真狠呐!听声音就让于亮心惊肉跳,看那架势,不抽死自己不罢休似得。 好一阵子后,毛贼整个脸已经变成了硕大的馒头,鼻子嘴巴溢出一缕缕鲜血,这才停下手来,模糊不清的说着:“祖宗,我已经帮你教训了这个不肖子孙,您老大人大量就放他一马吧!” 黑影仍然没动,毛贼看到了希望,试探道:“那,不肖子孙这就走了,以后一定多多给您烧纸送食。”他缓缓的往远处挪动着双膝,发现棺材中的黑影仍旧一动不动,看来自己的惩罚让这死鬼消气了,心下稍定,慢慢站起身来,转身便屁滚尿流而去。 想起两个小毛贼被吓的惨样,他便觉好笑,想不到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件事情便是装神弄鬼,没发现自己居然还很有几分神棍潜质。对了,我已经不是于亮,而是虞亮,跟前世的名字虽然同音却不是同一个字,不知道命运又会有什么不同呢?属于这个虞亮的记忆缓缓浮现在脑海。 2 猛恶敌人 “军侯,军侯!” 虞亮缓缓睁开双眼,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掀开被角,便是一阵寒风吹进了温暖的被窝,身上仅有的单衣完全挡不住这北地十月的寒意,赶紧又拉紧了被子,低喝道:“你娘,这大半夜的鬼哭狼嚎干甚?没见老子睡得正香吗?狗日的活的不耐烦了?” 亲卫虞波诚惶诚恐的趋近榻前,怯声道:“军侯,有,有情况啊!” “嗯?”虞亮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睡眼惺忪的盯着虞波,神情渐渐变得肃穆起来。既然虞波敢于在他睡的正香的时候进来打扰,事情一定非常严重。要知道,他可是有严令,睡觉是他最重要的事情,绝不能被打搅。上次半夜兵营中发生了斗殴,一名亲卫冒冒失失的跑过来跟他汇报,惊扰了他的美梦,便被他贬到了伙房,这杀鸡儆猴的办法应该是很有几分威慑力的,之后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了。 “就在刚才,斥候队遇上了一件怪事。” “怪事?” “他们回报说碰到了一个穿着石甲的人,目射绿光,面容狰狞,斧钺不破。”小兵说着声音微微发抖:“整个小队围攻一个人,不但没有拿下他,居然,还,还被他打伤了好几人,最后跑掉了!” “喔?!”虞亮再也不顾天寒,掀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脸上已是一片寒霜。斥候队,那可是他部下最精锐的队伍,每次出动都是一什十人一起行动,一般情况下,就算对上北边诸侯国一支五十人的正规小队,也不会吃上大亏,现在仅仅一个人就让他们吃瘪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更衣。”虞亮一步跳到地上,虞波赶紧从衣架上取下裘袍给他穿上,又取下佩剑仔细的栓到他的腰上,再在袍子四周扯了扯,让虞亮整个人看起来整洁干练,英气逼人。 来到大厅,便见甲胄整齐的斥候队队率李风正端端正正的立于堂中,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什长,同样标枪般挺立,目不斜视。 虞亮暗自点头,他就喜欢李风这标准的军人作风,和他比起来,自己还真是颇有不如啊!以后有空的时候得多练练。他心中暗自警省着,先贤不是说过吗,做人须得五日三省乎己,反省自己是很重要的事情。至于为什么不是四日,也不是六日,偏偏是五日,这让他一直很是迷惑,不过也懒得去探寻答案了。 “末将李风,刘成,张卫,参见军候。”三人齐齐拱手。 “甲胄在身,恕末将等不能全礼!”李风继续说着,声音铿锵有力。 “嗯!”虞亮微微点头,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风微微扭头,看了看身侧的什长刘成。 刘成趋前一步,拱手弯腰道:“启禀军候,今夜是末将巡夜。约莫子时,末将带着一什人巡查到城外大石岗时,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二话不说抡起一根大号的铁戟便朝着咱们袭击过来,猝不及防下,当场就有两个兄弟受伤了。咱们便围攻而上......” 说到这里刘成停了下来,脸上升起一片羞惭之色,好一阵子才接着道:“没想到最后却被他跑掉了,还伤了几名兄弟。” “哼!”虞亮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 李风赶紧趋前一步道:“末将已经查看过参战兄弟的情况,受伤的基本都是衣甲毁损,皮开肉裂,甚至骨头都被砸断了,没受伤的也大多武器变形。” “这能说明什么呢?” “看起来这个人力大无穷,速度奇快。恐怕不是兄弟们不拼命,实在是难以力敌啊!”李风面上也略有尴尬,毕竟十个人被一个人修理了,不论怎样都有些说不过去。 “好一个难以力敌!”虞亮冷冷看着李风道:“此事你是如何处置的?” “检视过兄弟们受伤的情况后,末将便安排医者给他们疗伤,接着亲自带上了三什人马出城搜索,发现一溜脚印很是古怪。” “喔?” “末将比较过,这些脚印比一般人踩出的要深很多,看起来此人非常沉重,起码得有普通人三个那么重,还是穿上甲胄的情况下;另外,所有脚印之间的距离完全一致,甚至不受地形影响,说明此人武力相当了得,双腿的稳健非常人可及。脚印到了二十里外的濮水边上便消失了,估计是过了河,线索也就断了。查探完这些,末将便回来向军候汇报情况。” “三个人那么重?”虞亮狐疑道:“你没搞错吧?” “末将亲自测试过。由于这些脚印太过惊人,末将觉得不能掉以轻心,便试着举了一个人从旁边走过,踩出的脚印还是没有那么深,于是又一手一个举了两个人再试了一遍,这样踩出的脚印才同那些脚印差不多深浅。” “你居然可以一手举一个人?”虞亮咂舌道:“还真是勇猛啊!” “军候过奖了!”李风口中谦虚,脸上却满是“那有什么”的表情。 虞亮莫名的觉得火大:“能举起两个人又怎样?好了不起吗?看看你手下的士卒,这就是你们时常标榜的战力第一的斥候队?正是因了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头,老子才好说歹说从项王那里将你们要了过来。现在倒好,来到这里第一次接敌便被人家给收拾了。丢人不丢人?啊?臊得慌不慌?啊?” “是末将无能,但凭军候发落。”李风说着恭敬的话,却傲然看着虞亮,眼神中殊无半分敬意,甚至隐隐露出几分鄙夷和不屑。 虞亮眼睛微缩,火气直往头上冲,狗日的敢不尊重老子?你难道不知道老子是谁?不过想到以后镇守边关还得倚重这个悍将,那可是关系到取得军功的大事,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给影响了,就算要收拾他也是取得军功以后的事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烦躁的心情,就当没看到李风的神情,腾地站起身来:“甲胄!” 虞波飞快的取来甲胄,悉心的给虞亮穿戴起来。 虞亮暗自佩服自己,这样的事情也能忍下去,我还真是有肚量的大丈夫啊,看来确实是干大事的料。披挂完毕,虞亮将手放到佩剑的把手上,狠狠的捏了捏,根根指节变得煞白:“走,带我看看去。” 来到斥候队所在的营房,虞亮仔细的查看了几名伤员的情况,越看越是心惊。甲胄无不变形甚至毁损,兵器也多有弯折,伤者大多断手短脚,完全是被蛮力给砸打出来的结果。 3 整军训话 这支斥候队为项王直属,是从八千子弟兵中百里挑一选出来的,且不说各个都是彪悍善战之士,单说装备也是西楚军队中最精良的,每一个士兵都是全身铁甲铁胄,兵器为精铁所铸,所配坐骑也都是百战良马。 这支队伍在过往的战斗中打出过无数次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甚至多次在危急时刻力挽狂澜,救大军于将溃,完全称得上是百战雄狮。 一个人便能将这样一支队伍的一什人打成这步田地,他究竟该是何等的猛恶?如果这是敌人,如果敌人中多有几个这样的人......心中猛地一抖,他不敢往下想了。 “通知全曲集合。”虞亮沉声吩咐身后的虞波,语声微微发涩。 正值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校场四周黑魆魆的完全没有光亮,也没有一丝声音,阴寒的北风阵阵刮来,让人从身上凉到心底。 虞亮站在高台上,容色严峻,听着火把哔哔啵啵的声音,目光缓缓从校场上火把映衬下严整的方阵上扫过。纵向五十骑,横排二十骑,总共千人千骑,这便是他手下全部的人马了。 一个由纯骑兵组成的曲,放眼整个西楚,那也是独一份啊!这给了他不少的信心,不过想到敌人实在太过强大,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发慌。 作为项王内弟,虞亮一直以项王作为目标,很是有几分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可项王常说他心比天高,才比针小,除了飞鹰走狗,没什么别的本事,不要说开疆拓土,能够守住他虞家的家业就算不错了,待到年岁再大点性子再稳点,到时给他一个县管管,以期长点本事。 虞亮当然不服气了,虽说自己确实喜欢和一帮狐朋狗友瞎混,但毕竟也是读过几本书,练过几年武的,不敢说可以像哥哥虞子期那样成为三军统帅,但起码也能划进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人群之列,之所以名声不咋地,那不是一直未能获得机会的缘故吗? 所以在他刚刚年满十六可以从军后,马上便央求着姐姐虞姬找项王给他一份差事。姐姐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终于按他的要求给他要来了一个曲长的军职,作为侍卫放在项王身边,希望他能从项王身上学到一些带兵之道,也好作为以后晋升的资本。 不想虞亮却不要这个安逸的差事,也不去哥哥虞子期的军中,居然主动请缨去镇守边关。虞姬蓦然发现自己的弟弟居然有了担当,看来是真的长大了,心中也很是高兴,便同意了他的请求。为了让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弟弟能够平安归来,便从项王那里要了一支战力强大的骑兵给他。项王也乐见自己这个内弟有所成就,大手一挥又将最精锐的斥候队也划到了他的麾下。 他们哪里想到,虞亮却是自有打算,他之所以要求来到边关,全因这里是获取军功最快捷的地方,只要在边关混上一阵子,便算是军功赫赫了,以前的守关大将,哪一个回去之后不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啊?何况,西楚作为中原大地的绝对霸主,地宽将广,其余诸侯皆为项王分封,唯项王马首是瞻,谁敢冒着灭国危险侵犯西楚?所以边境一向安宁,完全不虞会有人身安危。 难道我想错了?虞亮暗自嘀咕着。 “报:斥候队集合完毕,除了受伤五人外,全部到齐!”李风来到台前,高声道。 接着是亲卫队率虞方:“报:亲卫队集合完毕!” 其他队率陆续汇报集合完毕。 “好!”虞亮清了清嗓子,睥睨四顾,开始训话:“诸位,这是本军候到濮阳之后第一次集合队伍。你们可能奇怪,为什么本军候来此快一个月了,还从没集合过队伍,宣示过军纪呢?那是因为,因为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不用本军候宣示,也是,也是那个,那个,喔,军容严整,我相信你们。” 雅雀无声的队伍不由响起了微微的嗡嗡声。 虞亮的训话整整持续了一刻钟,将他胸中的种种韬略谋划娓娓道来,讲的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意气风发,当然,下边嗡嗡的声音让这种美好的感觉稍有打折,不过这都是小事,咱可是干大事的,干大事者不拘小节嘛!做首领的感觉还真是不一样啊!他惬意的想着,浑身轻飘飘的直欲飞起来。 “该做出军事布置了。”身后的虞波小声提醒道。 虞亮的心神好不容易从云端回到了身体,再次清了清嗓子,用略微嘶哑的声音道:“本军候决定:从现在开始,斥候队须得搜查方圆二十里,不,三十里范围,一定要将袭击咱们的敌人找出来,本军候倒是要看看,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亲卫队半步不能离开本军候的中军帐,得确保中军帐的安全;其他队伍各自守好军营四方,不能放半个敌人进来。伙房要将伙食做到最好,让将士们吃饱喝足了,随时保持充足的体力。” “诺!”整齐的队伍却响起参差的回应。 “都是母货吗?给我大点声!” “诺!”这次声音整齐了一些,也响亮了一些。 虞亮对自己的威慑力感觉颇为满意:“好,大家散了吧!虞方留下。” 虞方,一个浓眉大眼,敦敦实实的汉子,武力了得,是虞亮的远房堂兄,自从虞亮要来这个镇守边关的任务后,便被虞姬任命为他的亲卫队率,负责保护虞亮的安全。 “大兄啊,敌人看起来很是厉害,军营的安全以后你可得多多费心了。” “末将被虞美人委以保护军候之重任,自知责任重大,片刻不敢懈怠。”虞方抱拳,声音犹若响锣:“军候请放心,只要末将在,决不让军候受到任何伤害。” 回到中军帐中,天刚蒙蒙亮,虞亮便要睡个回笼觉,虞波提醒道:“军候,是不是先向张校尉汇报一声?” 虞亮两眼一翻:“等老子睡好了觉,看看心情再说吧!”接着低声咕哝:“一介家奴而已,本军侯爱理不理。” 便在此时,营外守卫高呼到:“张校尉到!” 4 故人重逢 虞亮不由气结:张盛啊张盛,你娘咋就那么没有眼力见呢?老子不找你,你居然来找老子,这个早上看来是没得睡了!本已踏进后账的一只脚不甘的收了回来。 方面大耳的张盛张校尉带着一名随从匆匆走进营中,远远的便挤出满脸笑容拱手道:“虞公子真是勤勉啊,这么早便整军结束了,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虞亮拱了拱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张校尉一大早前来,可是有何军令示下?只须通传一声,末将自会到帐前聆听教诲,何敢劳动校尉亲临!” “岂敢岂敢!”张盛继续笑容满面:“鄙人听说公子的队伍遇到了厉害的敌人,担心公子安危,便匆匆赶来看看。得见公子无恙,鄙人心中大慰啊!” “请坐!” 两人分宾主坐好,张盛扭头瞪了一眼同样坐下来的随从:“林飞,虞公子面前,岂有你的位置?”在他想来,这样说算是给足了虞亮面子,按照常理,虞亮接着就该客气两句,让林飞坐着不要站起来,可他却忘了这个虞家公子却完全不懂这些道理。 虞亮斜眼看了看林飞,却是一言不发。 林飞英俊白皙的脸上唰的变得一片通红,讪讪的站起身来朝着虞亮拱了拱手,缓步退到张盛身后,眼中怒火熊熊,右手下意识的狠狠地捏到剑把上,手指咔嘣直响。 虞亮心中暗爽,狗日的也有今日。此林飞可不是一般人,乃吴中县令林卜之子。想当年,虞家还没有攀上项王,在吴中虽也算是豪门大族,却始终被大权在握的林家压住一头。那时候,比虞亮大了三岁的林飞是吴中一霸,虞亮的一帮狐朋狗友被他欺负的根本抬不起头,见了面只能绕着走。 后来林飞突然不见了,听说是从军了,虞亮终于在吴中县得以扬眉吐气,呼风唤雨。没想到,今日在此处得见,林飞居然成了张校尉的一名随从,估计也就一个亲卫吧,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虞亮暗自谋划着各种整人招数,嘴角咧出阴阴的笑意。 “虞公子,既然城外有强敌出现,这西营便不安全了,要不咱们别住军营了,还是住进城内太守府吧!那里反正一直给你准备着宅院。”张盛建议道。 “嗯!也好。”虞亮点头。之前为了搏一个爱兵的名声,故意不住太守府而住进军营,反正也没什么危险嘛,既然要挣军功,何不挣的漂亮一点呢?可现在不同了,城外有恐怖的敌人活动,再呆在军营,那便是用小命去博取虚名,这样的傻事他虞大公子是绝对不会干的。 说走就走。虞亮让虞方带着十名亲卫作为护卫,另外贴身伺候的家奴虞波也是必不可少的,一行人便朝着濮阳太守府迤逦而去。 路上,张盛发现身旁的林飞紧皱着眉头浑身不得劲,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你主动要求跟着我见见虞公子的吗?咋就不乐意了呢?” “末将本来想着大家毕竟是同乡,不妨亲近亲近,却想不到他如此一副眼高于顶小人得志的嘴脸,让人大失所望啊!” “人家可是项王内弟,跋扈一点那不是寻常之事吗?倒是你,虽然和他同为军侯,却一定要以下级自居,甚至再放低一点姿态,明白?” 裙带小儿!林飞心中暗骂,差点忍不住宣诸于口,沉默片刻才拱手道:“是!既然此处没有末将之事,那末将就先走了。” “去吧。对了,晚上太守府会有一个为虞公子接风的酒宴,你也过来参加吧。” “不是说参与者须得校尉以上吗?”林飞诧异问道。 “哈哈,林公子休得打趣鄙人。”张盛笑道:“以你的身份,在这濮阳地界,什么酒宴不能参加呢?谁个不知,林公子年后便要迎娶何太守之女,成为何太守的乘龙快婿,在这濮阳便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到时候可不要忘了老哥哥我啊!” 林飞挤出一丝笑意:“张校尉又来取笑末将了。”略作沉吟,点了点头,“好,晚上一定到!”心中想着,我倒要看看,这个靠着裙带混上军候的家伙,在酒宴上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说完朝着张盛拱了拱手,也不同虞亮告别,径直打马而去。 太守府坐落于内城里靠南的位置,坐南朝北,房屋层层叠叠,鳞次栉比,占据了偌大一块地盘,雕梁画栋,大气磅礴。 虞亮的居所在太守府西院,竹木掩映,青瓦红墙,好一片清幽的所在。院中还有一方鱼塘,水波轻漾,鱼儿嘻戏,美中不足的是此时已是临冬时节,半塘荷叶都枯败了。 虞亮却是眼界颇高,指出了院中几个需要整改的地方,虞波则领着下人们一一照办。 待到院中一切安排停当,张盛便向虞亮提出一起去拜见太守。虞亮想到自己来此近月,仅仅刚来时拜见过太守一次,是应该再去拜见拜见了,何况太守何榭是一个忠厚长者,对他一直不错,时不时送一些山珍野味、地方特产到军营中,使得第一次远离家乡心中孤寂的虞亮时不时感到几许温暖,他打心底感激何太守。于是欣然同意了。 东郡太守何榭五十来岁,长得颇为富态,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显然没有将虞亮和张盛当做外人,在书房中接见了两人,没有摆出任何架子, “末将张盛,虞亮参见太守。” “大家自己人,不必见外。坐坐坐!”何榭笑容满面的让两人坐了:“虞世侄。老夫就托个大,叫虞公子一声世侄可好?” “何太守哪里话,承蒙您老看得起,小子以后便称您老为世伯了。”说着弯腰拱手道:“世伯在上,请受小子一拜。” “呵呵呵,虞世侄休得多礼。”何榭赶紧两手虚扶,待到虞亮再次坐好,缓缓道:“说起来,你我两家祖上还真是有些渊源。当年,姜太公辅佐武王伐纣,我何家之祖和你虞家之祖同为太公亲随,后来,何家其中一支辗转来到了这东郡之地,虞家则在江东吴中开枝散叶了。算算辈分,老夫与汝父刚好同辈,所以这一声世伯老夫还是当得起的。哈哈!” 一阵唠嗑,宾主尽欢。 临别之际,何榭想到这个纨绔子不要只顾着玩乐将接风宴给忘了,提醒道:“晚上的接风宴,虞世侄可是主角,千万要到啊!” 虞亮点头:“世伯放心,小子虽顽劣,却从不误正事。” 5 一见倾心 告别了何太守,虞亮同张盛一起往外走去。刚出内院,便听得前院中一阵女子的嬉笑声传来,这声音,直如朱玉落银盘,清脆悦耳,说不出的好听。 虞亮耳朵一竖,脚步便缓了下来,本来走向西院的双腿不自觉的就朝着前院挪去。 “虞公子,怎么了?”张盛见他神色有异,疑惑的问道。 “嘘!”虞亮将一根手指放到嘴上,示意张盛不要说话,快步来到了前院门口,抬头往院中望去,不觉两眼便是一亮。 院子一角,两名十四五岁的少女正嬉笑打闹着,一穿浅蓝色深衣,一穿月白色襦裙,皆是貌美如花,声脆似玉。两人身边还跟着几个丫鬟,眼含笑意亦步亦趋。 “欣兰,你的那位刚刚走过,咋就不去送送呢?”月白色女子揶揄道。 “听不懂你说什么。”被称作欣兰的浅蓝色女子脸色升起一片彩霞:“倒是你,听说胶东王府早已向你家提亲,很快就要过门了,不知张鱼小姐可有体己话要和本小姐说啊?” “去你的!”张鱼同样也满面通红,撇撇嘴毫不示弱道:“我可不像某人,天天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哎呀!简直不忍直视。”她故意将每句话的尾音都拖得长长的,说完还作出了害羞蒙眼的动作。 “你,你,胡说八道!”欣兰听到张鱼不堪入耳的话语,羞得连脖子也红透了,一时气急,不由爆出了粗口,声音也高了八度,说完才醒悟过来,赶紧蒙上了嘴,两只眼睛做贼似得四处乱瞅,生怕这话被人听了去,那可真是大损形象啊。好在院中除了自己这几人外没有别人,这才将手从嘴上放下,又放到胸口抚了抚,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这一切的动作全被门口的虞亮看在眼里,那娇羞的神态让他大张着嘴巴直接变成了呆头鹅,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再无半分力气,魂魄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 “虞公子,虞公子,该回去了。”张盛见虞亮那副见到美女便哈喇子直流的猪哥样,不由暗自鄙夷,心下好笑,本不想说话,不过想到这两位小姐可不能得罪,虽然出丑的是虞亮,可自己毕竟跟他一起,真惹出了什么事,到时难免被人看做一丘之貉,这才开口提醒。 “喔!”虞亮蓦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头也不回的问道:“张校尉,这位蓝色衣裳的女子是谁呀?” “呵呵,虞公子可是有何想法?”张盛眼中闪过一丝讥嘲。 “不行了,不行了!”虞亮一手抚着胸口,喘着气道:“她把我的心肝都勾走了。不行,我要当面问问去。”说着便欲迈腿过去。 张盛大急,一把拉住虞亮胳膊:“公子不可!” “为何?”虞亮回头皱眉道:“要知道,在吴中县,哪个女子被本公子看上了还能跑掉?虽然本公子年纪轻轻,除了正妻外,却已经是小妾成群了。再说了,能被本公子看上,完全是她的福气。” 张盛不由怒意渐起,你个二货,还蹬鼻子上脸了啊?“虞公子,这可是何太守之女,另一位则是常山王之孙女,你以为哪一个可以做你的小妾?” “啊?”虞亮终于清醒过来,才想起来这里不是吴中县,而是东郡太守府内,还真不能乱来啊。“这可该如何是好?这个叫什么欣,欣兰的,本公子是真的喜欢啊!要不张校尉,她既然是太守之女,那就烦请你给保个媒,事成之后本公子一定重重有谢。” 张盛给气的笑了起来:“哈哈哈,虞公子,你还真以为这天下女子都是为你准备的?”说罢径直拂袖而去。 虞亮见这个一向对他点头哈腰的校尉都动怒了,也感觉到了情况不妙,大概真不能这么冒失的去和这个女子说话吧,赶紧压下心中的躁动,跟上张盛,嘴里咕哝道:“难道不是吗?大不了我给她一个正妻的名分吧!反正父母和姐姐正在给我张罗娶妻之事。” 张盛却不再理他,径直出了太守府,虞亮则灰溜溜的回了西院。 晚上没睡好,本来是困意十足,可虞亮躺在塌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满头满脑都是欣兰的倩影,那婀娜的身姿,悦耳的声音,甜美的笑容,书上怎么说来着,对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是生平罕见啊!不行,这样的女子,一定要想个办法娶到家里,否则,怕是一辈子都不好了。 既然是太守之女,恐怕却是不能轻易到手,说不得,只好求求姐姐,让她给项王说说,只要项王一旨下来,管你是谁,还能逃过我虞亮的魔抓?他心下终于打定了主意,两只手在空中紧握,嘿嘿奸笑起来。 “虞波,笔墨伺候!” 给姐姐写完信,遣两名亲卫立即送往彭城,虞亮终于安心的睡了下去。 一觉便到了晚饭时间,虞亮带着虞方前往赴宴。 刚走到太守府大堂,便见张盛带着林飞从另一边走来,身旁还跟着好几个人,看他们龙行虎步的样子,应该也是军中长官。 “林侍卫,”虞亮等到几人走到身边,单单乜斜着林飞,不阴不阳的说道:“这可是太守大人给本军候的接风宴,听说须得校尉以上军职才能参加,恐怕只能委屈您老人家待在大门外了。” “哼!”林飞也不答话,一声冷哼后率先便往里面走去。 “呃呃呃!”虞亮紧赶两步来到林飞前面挡住他,作色道:“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啊?” “虞军候!”林飞冷冷道:“这是濮阳太守府,可不是彭城王宫,还由不得你耀武扬威。给我起开!”说完伸出左手一挥。 虞亮感觉一股大力撞到自己的肩膀上,身不由己便是一个趔趄让开了去路,林飞大步走进门去,留给他一个帅气的背影。虞亮龇牙咧嘴的摸着肩膀,脸红脖子粗的喊道:“林飞,你狗日的有种就坐到宴席上,看老子怎么教你做人。” 另外几人面带讥诮的站在一边看完了这出好戏,也不和虞亮打招呼,径直往里走去。张盛则走过来亲热的搂着虞亮的肩膀:“虞公子,别和一个粗人一般见识。” “敢跟老子动手,老子一定让他死得很难看。” “那是,你虞大公子什么人呐!”张盛赔笑着:“只是在这濮阳,公子恐怕还得让他三分。且不说这个林飞是濮阳军中第一高手,单只是东郡太守准女婿这一名头,几乎便无人敢惹了。” “你说什么?”虞亮感觉头上好似被浇了一盆凉水,唰的冷静下来:“太守准女婿?他小小一个侍卫,怎么可能被太守看上呢?” 6 伊人有属 “不不不,”张盛摇头道:“他三年前加入军队,从一个马前小卒做起,凭着过人的勇武和卓越的军功,几个月前刚升到了军候之职,和公子你可是同级啊!” “等等,今天早上来看我时他不还是你的侍卫吗?” “这可是公子误会了。早上来看你时,他只是想跟着我一起来探望探望你这个好久不见的同乡而已,结果公子竟然没有给他赐坐。”说到这里张盛笑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公子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虽然现在同级,但等到你从此处回到彭城,恐怕便要封候拜将了啊!他林飞还不知道在军候这个位置上熬到猴年马月呢!” “好吧,且不说他什么职位。”虞亮狐疑的看着张盛:“太守准女婿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事嘛!”张盛压低声音道:“虞公子算是问对人了,本人还真知道几分。走走走,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一起往内院走去。 “此事说来还颇有几分神秘色彩。林飞从军是在吴中,由于头脑灵活被周缺中郎将赏识,提拔为军司马,并随军来到了彭城。听说他在军中勤修武艺,精研兵法,后来更是在一次大比武中夺得头筹,从此大放异彩。” “当时东郡何太守也带着家小在彭城做客,对林飞颇为欣赏,又听说他尚未定亲,便有意招为女婿。欣兰小姐却对他十分反感,说他长相太过俊美,没有男儿气概,何太守特别宠爱这个幼女,便只能作罢。” “让人没想到的是,两个月后,也就是今年初,两家突然就定亲了,欣兰小姐也欣然接受了他,并且不久便情根深种,还央求何太守将其调到了濮阳。” “大家每次谈到此事都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何小姐不仅漂亮,聪慧,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个主意很正的女子,一旦决定了何事,便是何太守也没法让她改变,从小便是如此。想不到这次竟然为了林飞改变了自己的主意,真真不可思议。”张盛说完还摇头感叹了一番:“不过要说这个林飞啊,确实是个人物:长相俊美,头脑灵活,武艺高强,为人义气,最重要的是,他还非常努力,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便由一个身手普通的小卒变成了一个身手高绝的武将,前程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听到这里,虞亮只觉热血上涌,梗着脖子道:“啥意思?如此夸赞他,你是说老子没戏了?” “哪能呢?”张盛赶紧赔笑:“他虽然不错,但比起虞公子你嘛......” “老子是长得比他差?头脑比他差?还是武艺比他差......”虞亮说到这里蓦然想起了刚才被林飞扫开的那一下,声音戛然而止,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张盛在一边冷然一笑,随即热络的招呼道:“走走走,虞公子,赴宴赴宴。”说着压低声音:“有个好消息正要告诉公子。” “喔,快讲!” “早上,公子请鄙人保个媒,当时鄙人担心难以胜任便没有答应,不过事后专门替公子向何太守打探了一下口风,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虞亮紧张的问道。 “恭喜公子,你看起来很有机会啊!” “是吗?快说说,何太守如何说的。” “当时,我同何太守讲:欣兰小姐美貌无双,比起艳名远播的虞美人也不遑多让;虞美人嫁给了项王,那么欣兰小姐也应当嫁一个项王般的英雄人物。何太守叹息:可惜这世上只有一个项王啊!我说:这世上虽然只有一个项王,可同项王一样英雄的人物还是有的,比如虞美人之弟虞亮虞公子。” “这话说得好!”虞亮眉开眼笑追问道:“何太守又如何说?” “当时何太守便眼前一亮:你说他啊,确实英武不凡,不过......” “不过怎样?” “他说,首先,欣兰已经同林飞定亲了,婚约不好解除;其次,英雄不英雄不能单看外表,还得看他能不能成事,虞公子外表不凡,却没做出过什么大事啊,所以还有待观察。” 虞亮满腔兴奋化为乌有,低声咕哝:“老子刚参军呢,哪里来得及干什么大事啊?他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不过以后肯定能干出不少大事。” “对呀,我也正是这么对何太守讲。他说,目前正有一件大事,若能办成,一切都好商量。” “什么事?”虞亮再次兴奋起来。 “东郡有近万地方军,但薪晌已经被拖欠了好几个月,何太守维持起来步履维艰。他说,如果虞公子能将这些欠薪尽快讨要过来,便证明确实能干大事,同时,也有了同林飞解除婚约的理由。” “这个啊!小菜一碟嘛!”虞亮喜笑颜开的搓着手道:“还不就是一封书信的事嘛!” “是啊,相信虞公子一定不会让何太守失望的。” “当然。等酒宴结束,我马上同姐姐写信,让她一定说服项王将东郡军队的欠薪尽快拨付。” 太守府大堂内排出了二十多张案席,左右两列分布,大部分已经坐了人。前方高一步的台上则并列摆放着两张主席,其中之一坐着何太守,另外一张还空着。 看来大家对我这个接风宴还是颇为重视的嘛!虞亮暗自欣喜,又想,这个空的主席会是谁的呢?正想着,便被张盛引到向了这个位置。他略微感到受宠若惊,很快又觉得理所应当了,在濮阳,除了老子,还有谁能和太守平起平坐呢?于是稍作谦让便大咧咧来到台上,施施然跪坐而下,游目四顾,俯视着下边一众与会人员。张盛则自回他的位置上去了。 待虞亮落座,何太守高声道:“诸位,今日咱们东郡军政济济一堂,设宴为虞公子接风,恭迎虞公子前来濮阳戍边。” “恭迎虞公子!”大家齐齐拱手。虞亮的注意力都在林飞身上,发现他居然也拱手了,狗日的还很会做人啊! “奏乐!” 随着司仪的呼唤,便是一阵编钟之声响起,清越悠扬,中正和缓,让人心胸为之一畅。 接着,一个雄浑低沉的男声响起:“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7 接受赌约 歌乐结束,宴会正式开始,侍女们流水般为每个案席送上美酒佳肴以及樽爵刀箸,接着便是一阵觥筹交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好戏开场了。 先是大家为今晚的主宾虞大公子敬酒,虞大公子自是来者不拒;接着大家敬主人兼东郡最高长官何太守,然后便是三三两两自由敬酒。 “大家静一静。”虞亮等待多时,终于发话了,待到堂中安静下来,他端起酒樽朗声道:“听闻林飞林军候乃濮阳军中第一高手,鄙人素来敬重英雄,不能不敬。来,林军候,我敬你!”说完仰头便将樽中酒倒入口中。 林飞毫不示弱,举起酒樽高声道:“谢虞公子!”也一口干掉。 待樽中满上,虞亮再次举起:“听闻林军候乃太守准婿,很快便要同欣兰小姐完婚。谁都知道,欣兰小姐乃天下有数的大美人,林军候能娶到她,实在羡煞鄙人,不能不敬。干了!”再次一口干掉满樽。 “谢谢!”林飞不卑不亢,兵来将挡,跟着干下。 “林军候与鄙人乃是同乡,他乡遇故知,不能不敬,干!” “干!” 一敬便是三樽,其他人自然发现了两人关系的微妙,只是一个靠着裙带上位,大家颇为不屑,另一个则是新近冒起的新贵,还骗走了欣兰小姐,年轻将领们早就心中不爽,所以两人针尖对麦芒的拼酒,他们乐的看一出好戏,最好两个一起出丑才好呢,自然不会有人劝阻。 之前已经饮下好几樽,现在又是连着三樽下肚,肚皮都被撑圆了,头脑微晕,视线也开始恍惚,虞亮却满不在乎:老子今天不将你干趴下绝不罢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再次举樽,大着舌头道:“以,以前,在老家之时,林,林军候对鄙人,多,多,多有关照,鄙人,铭,铭感五内,永难忘怀,不能不敬,不能不敬!干!” “干!”林飞那副让人看见便想揍上一顿的英俊脸庞上也泛起微微红晕,声音却仍然平稳。 又一樽倒进肚子,虞亮便觉头重脚轻,整个大堂似乎都旋转起来了。 “虞公子!”何太守实在看不下去了,眉头微皱,低声喊道。 虞亮却根本没有听到,当然,就算听到了也绝不会停下,大敌当前,岂能退缩?喊侍女斟满后再次举樽道:“林,林飞,你在,在家时欺负老子,到,到了这里,你又抢,抢老子的......女,女人,有种就,就再干,干!”正要往嘴里倒酒,酒樽却不听话的“哐当”一声掉到了案台上,酒水飞溅,汤汁四溢,满头满脸沾满了各种汁液,引来一阵低声的窃笑。 “虞公子既然不胜酒力,咱们就此作罢如何?”林飞却听到了何太守的话,知道不能让这个裙带小儿太过难堪,放下已经举起的酒樽:“来日方长,下次再饮。” 何太守欣慰的看了看自己的乘龙快婿,微微点头:能放能收,心胸广阔,真汉子也!虽说长相秀气了点,却不缺男儿气概,好,好!有胥如此,夫复何求!他转头给身后的侍女递了个眼色。 侍女会意,快步来到虞亮身边:“虞公子,不早了,妾身这就服侍您回房就寝吧!” “什么?就寝?”虞亮两眼通红的看着侍女:“走开走开,酒宴,酒宴还,还没开始呢!上,上酒!”说着又看向林飞:“林飞,今晚谁先逃,谁,谁孙子!” 林飞傲然一笑,看着何太守无奈的撇了撇嘴,又转向虞亮:“既然虞公子有此雅兴,不如咱们来点彩头如何?” “好啊!”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声叫好。何太守知道林飞能饮,本来害怕虞亮出丑,有心劝劝,没想到这个纨绔子居然完全不知进退,不由厌恶的看了看他:你既然要自讨苦吃,老夫也只好乐见其成了!便不再阻止。 “你,你欲如何?”虞亮两眼放光,有彩头饮着才带劲嘛!老子怎么没想到呢? “酒已经饮过了,正如大家所见,鄙人同虞公子不相上下。”林飞环顾四周,朗声道。 “林公子,彩!”大家对林飞竖起了大拇指喝彩。胜负分明,林飞却说大家打平,这心胸,这气魄,难怪这么快就做到了军候,还得到欣兰小姐的青睐,确实有其道理啊!就算以前对他有所不爽的年轻军官们也在心中暗暗说一个服字。 “既然饮酒决不出胜负,不如咱们拼点别的,虞公子可同意?” “不拼酒,拼什么?”虞亮趴在案上嘟哝道。 “听闻虞公子的斥候队遭遇了强敌,还吃了点小亏,且没有发现敌人是谁,不知可有此事?” “有这事?” “什么强敌啊?” “不是说虞公子的斥候队是项王直属的精锐队伍吗,怎么还吃亏了?” ...... 林飞明知故问,一下提起了在场不知情者的兴趣,纷纷议论打听起来。在张盛等知情者的解说下,大家才渐渐明白了事情原委。 虞亮心中暗骂,狗日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是有此事,那又如何呢?” “虞公子手下有一支斥候队,为项王八千子弟兵中佼佼者,非常精锐;鄙人手下刚好也有几个斥候,都是濮阳守城军中选出来的,当然比虞公子的兵差了许多。不过为国效力,不论能力如何都得奋勇争先不是?便打算同虞公子比上一比。” “如何比?” “简单。咱们各出斥候,谁先打探出敌人是谁,谁便算赢,如何?” 想到敌人的猛恶,虞亮心底便是一颤,酒意也似乎去了三分,神志略微清明:“如果都没能打探出来呢?” “三天为限。如果都没能打听出来,”林飞慨然道:“算我输!” “林公子,彩!”众人再次为林飞的豪气喝彩。 “娘的,三天便三天。”虞亮热血上涌,心底惧意尽去:“老子也不用你让,如果都没能打探出来,便算和局,老子摆宴请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林飞笑道。 8 亲自出马 时间一晃便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两人赌约的最后一天。 虞亮一反常态,一大早便离开了温暖的被窝来到前厅,坐在案台前愁眉不展的想着事情,连朝食也不要了。亲卫虞波立于后方,一声不吭,他可不愿在此时触了霉头。 由于连续两天都没能打探出敌人的情况,虞亮着急,又于昨晚搬回了军营中。 想了一阵子,他问身后的虞波:“李风可有消息传来?” 虞波默默摇头。 “他娘的!”虞亮坐不住了,起身绕着案台烦躁的走动起来:“连续两天了,怎么就没有一点消息呢?林飞那边呢?” 虞波继续摇头。 “摇摇摇,就知道摇,摇你个死人头啊!”虞亮火气四溢,高喊道:“叫李风过来。” “回禀军候,李队率天不亮便带着斥候队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娘的!”虞亮越发烦躁:“那就叫虞方过来。” 很快,亲卫队率虞方风风火火的便到了:“军候找末将?” “马上集合所有亲卫。” “诺!军候这是要......?” “斥候队全是一群废物,老子只好带上亲卫队亲自出马了!” “听说你们赌的是派出斥候队打探消息,如果再加上亲卫队,只怕......” “只怕什么?大家说的是谁先打探出消息谁赢,并没有限定只能亲卫队出马,老子没有将全曲都拉出去,已经给他林风面子了。” 乌头山,位于濮阳城西北方向二十里处,山不算高,但由于四周除了偶有几个低矮的小山包,全是一片平地,所以显得很是巍峨,山脚下靠近濮阳的一边便是濮水(后世因黄河泛滥淤没了),濮阳正是因为处于濮水之阳而得名。 按虞方的建议,虞亮将亲卫队百人分成了四队,其他三队各两什人,分别搜索东南北三个方向,他自己则带着四什人马往乌头山而去。由于上次的敌人是在濮水边消失的,那很有可能隐藏在对岸的乌头山中。 沿途一马平川,基本没有什么掩藏兵马的地方,所以并没有花太多功夫,不一时便来到了濮水边上。濮水宽约三四十丈,水流还算缓和,却比较深,找不到涉水过河的地方。 “过不了河,这他娘的还怎么搜索?”虞亮皱眉道。 “找几只船就可以过河了,只是战马恐怕得放在此处,不过反正进山搜索也用不上马,留几个人在这边看着就好了。”虞方解答,接着吩咐身后一名什长:“刘鹏,带上你的人到附近找找,看到船只只管征用过来,价钱可以适当出高点。” “诺!”刘鹏带着一什人马领命而去。 看着濮水对岸郁郁葱葱长满了各种树木,并笼罩着一层淡淡雾霾的乌头山,虞亮忧心忡忡:“山这么大,林这么密,要找一些数量不清,模样不知的敌人,该如何下手呢?” 虞方也忧形于色,想了想道:“听斥候队的人说,李风带他们出来执行搜索任务时,如果遇到这种范围较大的地方,往往将整队人马分成两支小队各五十人,分两个方向同时搜索。行进之时,五十人排成一排,人员间隔五步,这样就可以尽可能的扩大搜索面,且互相之间还能照应。当两支小队碰面时,说明没什么发现,便再换另一方向搜索。如此,很快就可以将整个地方搜遍。” “不错啊,这办法好!”虞亮舒了一口气,原来做什么事情都是有讲究的,既然知道了办法,那还不简单,笑道:“咱们只有四十人,就不用分队了,全部排成一排,间隔五步,一次就可以搜索两百步宽,有近一里了。对了,乌头山总共有多长啊?” “听说得有七八里地吧!” “七八里,”虞亮想了想:“如果搜遍整个山头,差不多要十次的样子,但也许搜到三四次就发现了敌人踪迹,甚至第一次便发现也说不准啊!”说着说着便兴奋起来,仿佛已经发现了敌人是谁似得:“到了晚上,看他林飞还有何话说。” 虞方却兴奋不起来,皱眉道:“恐怕没这么简单,要不然,以李风如此丰富的经验,并且将斥候队全部一百人都放了出去,整整两天,不会没有任何发现。” “别提他,提到他老子就火大。他当面都敢对老子不尊重,何况出去做事?肯定不会用心,说不定现在正带着斥候队在某个地方睡大觉呢!” “李风这个人,比较傲气,对谁都是不屑一顾的样子,每次看到他那副嘴脸,连末将都想揍他。”虞方斟酌着说道:“不过末将还真要为他说句公道话。他不讨人喜欢是性格使然,但确有几分真本事,且不说他的功夫在咱们曲数一数二,就说做斥候的经验,在我认识的人中也是无人能及,听说在项王的八千子弟兵中都算是佼佼者。再说,他做事从来都是认真到近乎古板,对于军候您的命令,末将认为绝不会有丝毫的怠慢。” 虞亮想着这段时间同李风接触的观感,确如虞方所说,不由点了点头,略作沉吟,疑惑道:“既然他很有本事,做事又认真,何以两天下来没有一点进展呢?” “末将认为,李风这边不会有问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事情非常棘手。”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一阵马蹄声从濮阳方向而来。 “备战!”虞方一声暴喝。 亲卫队三什人立即翻身上马,接着嘡啷嘡啷刀剑全部出鞘,迅速围到虞亮四周,将他保护在中心,一个个虎视着马蹄声的方向,随时都能投入战斗。 还真是一支雄兵啊!虞亮暗自点头,也翻上马,目视来路。 很快,十余骑人马出现在他们来的路上,领头者不是别人,正是同虞亮赌约的林飞。 “驭!”林飞拉紧马缰,停到了虞亮队伍前方五十步左右的地方,他身后的骑士陆续上前,相继叫停战马,十多骑刚好停在一条线上,没有一个超前,也没有一个落后,个个气定神闲,挺立如山,人马虽少,却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 这是在我面前耍威风来了?虞亮眯缝着双眼,静静的看着林飞,一言不发,亲卫队人员同样一言不发,只是手中武器握得更紧了,只待军候一声令下,马上便能扑上去。 9 林间师徒 “虞公子好!”林飞拱了拱手,温润的笑道:“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想不到居然在这濮水边上碰上了。虞公子是到此处游玩来了吗?” “老子要干嘛,好像不必同你汇报吧!”虞亮懒洋洋的说到。 “我也就随口问问。”林飞对虞亮的态度不以为杵,仍然笑着:“既然虞公子不说,那就算了,就此别过。我们走!” 林飞的十多名手下打马沿着河岸望西北方向而去。林飞却没动,继续说道:“如果虞公子是为了打探敌人而来,本人倒是有几点消息提供,未知虞公子可愿听听?” “没兴趣!”虞亮回答得干脆利落。 “好吧,走了。”林飞调转马头:“下游十里处可以找到船只;敌人就藏在对面山间的黄龙潭。驾!”说完便追着手下绝尘而去。 虞亮望着林飞消失的地方默默发愣:这小子什么意思呢?既然同我赌约,何以还给我提供消息?难道是给我假消息以耽误我的时间? 刘鹏带着手下回来了:“报告军候,这一带都没有找到船只。” “你找了多远?” “方圆五六里地吧!” “再去找,这次单往下游方向,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诺!” 直到过了河,虞亮还不敢相信,林飞给的消息竟然是真的,刘鹏确实在下游十来里的地方找到了船只,且有两条,付了不算高的价格便租借过来。 既然小船的消息是真的,那么另外一条消息呢?应该也是真的吧?如果真的在黄龙潭找到了敌人,我能算是赢了吗?想到这个问题便让虞亮吃了苍蝇般难受。算了,不想了,先看看去吧。 “走,去黄龙潭。” 黄龙潭位于乌头山中部,占地约里许方圆,潭水清幽,游鱼可见,落霞瀑如匹练般高高垂落,打在水面上溅起堆堆雪花,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水潭四周布满了浓密的灌木林,偶有飞鸟清吟,或见走兽疾奔,整个环境清幽静谧,超凡脱俗,直如人间天堂。 此时,两名男子正坐在潭边临山的一片林中,围着一张棋盘,捻子起落,怡然自得。其中一人五十来岁,身穿灰色长衫,面容清厥,三绺长须随风而动,手持一把拂尘,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另一人则是四十来岁的壮汉,面部轮廓颇为硬朗,挺直的鼻梁边有着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目若鹰隼,精光闪烁,给人以精悍狠辣之感,身着一身戎衣,当是军中之人。 两人身边正恭恭敬敬的站着一人,却正是林飞。 “为师一直强调,若无紧急之事,不要到这里!”拂尘老者落下一子,嘴里说着话,眼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棋盘。 “徒儿明白。”林飞低声道:“只是刚好有一件紧急的事情须得立马向师傅汇报,故而......” “说说吧,什么事?”拂尘老者再次落下一子,面现微笑:“小田啊,这盘棋老朽恐怕要承让几子了。” 鹰隼壮汉一推棋盘,摇头苦笑:“陈兄的棋力高出愚弟一大截,看来,此生怕是都没机会赢你了。” “比起你田氏一族即将赢到的,一盘棋实在不足挂齿啊!” “事情还没开始呢,现在就谈输赢为时过早啊!”鹰隼壮汉嘴里谦虚,却傲然一笑:“不过赢面当有七成。愚弟之兄长已经决定月底行动,你这边......” “放心,老朽从不食言,既然你们月底行动,老朽月中便动身,一定能及时赶到。” “好,有陈兄此言,愚弟回去就能交差了!”鹰隼壮汉说着站起身来,拱手道:“告辞!” “田兄弟走好,老朽就不送了。” 鹰隼壮汉转身大步离去,林中闪出十来名健硕大汉紧紧跟上,很快一行人便从视野里消失了。 “说说吧,什么事?”拂尘老者再次坐下,面上的笑容已经不翼而飞,代之凝重之色。 “徒儿听闻今日会有人前来黄龙潭,担心据点被他们发现,故而特意前来向师傅报信。” “哼,报信!”拂尘老者突然话题一转:“你的移魂术修习的如何了?” “徒儿修习移魂术从来不敢懈怠,如今已修习到第三层,能同时操控十余个俑兵,若有手下协助,勉强可操控二十个。” “还算用功!”拂尘老者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接着道:“不过你可别骄傲,你大师兄如今不用人协助也能同时操控五十来个俑兵了,就算比你后入门的小师妹,比起你来也不遑多让。继续努力吧!” “是,师傅。” “收集亡魂之事做的如何?” “徒儿一直在做此事。如今项王刚刚分封天下,战争较少,因而死人不多,收集亡魂也就颇为不易,不过徒儿仍然备好了十余条储魂杖,每条杖里的亡魂都收取及时,显得很有活力,只待俑场开启,便可获得又一批精良的俑兵。” “嗯!不错,这一点你比他们两个做的好。”拂尘老者再次点头,拉回先前的话题:“谁会来此处?来此何事?” “他叫虞亮,乃镇守边关的军候,手下全是精锐骑兵,尤其是他的斥候队,更是项王八千子弟兵中的佼佼者。” “喔?”拂尘老者微微皱眉:“一个军候,手下应该有千人左右,又是精锐骑兵,还真是一个麻烦啊!濮阳何时来了这么一个硬茬子?” “师傅不必担忧,”林飞笑道:“现在他只带了四十个亲卫队的人员前来,不会对咱们构成威胁。对了,这个虞亮是项王内弟,本身是个草包,完全靠着虞美人的关系混到了一个军候的职位,还得到了一支强大的队伍,一月前刚刚来到此地,说是要镇守边关,其实无外乎就是混混军功呗!” “那就好!”拂尘老者松了一口气,接着狐疑的看着林飞:“这个叫虞什么的,他如何得知此地?” 林飞摇头不语,神情颇为不自然。 拂尘老者容色渐变,眯缝的眼中射出两道精芒:“不会是你告诉他的吧?” 林飞脸上唰地升起一片坨红,双膝一弯,跪下急切道:“师傅,徒儿都是为了咱们天一教啊!” 拂尘老者阴沉着脸看着林飞:“你最好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10 天一之道 “师傅你想,如果咱们收集到这些精锐士卒的亡魂,那么下一批俑兵,将会何等强大?这对于即将到来的行动会有莫大的帮助。” “你是说......” “对,徒儿将他们骗过来,就是为了杀掉他们以收取亡魂。” 拂尘老者容色稍缓:“不管怎么说,你这次擅自做出决定,恐怕还是要受到处罚的。” “徒儿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先报告再等待指示?” “事发突然,徒儿也是临时起意,所以没来得及向师傅报告。请师傅责罚!” 拂尘老者微微沉吟,缓缓道:“老夫知道,你建功立业之心热切,一直在想办法让为师早些出手。以前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恐怕这个虞亮的到来,让你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所以才想到了引他来此。老夫听闻,前几日有一个俑兵半夜出去了,一个时辰后方才回来,是不是你的手笔?” “师傅慧眼如炬!”林风见瞒不过去,顺嘴便拍了一个马屁:“徒儿故意放出一个俑兵,还打伤了他几个士卒,就是要引他过来查探,却不想这小子胆小如鼠,居然缩回了城里。徒儿本来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要在晚宴上同徒儿拼酒,于是顺势假意同他赌约,再次引他来此。没办法,他的那些手下实在让人眼馋啊!” 拂尘老者眼珠一转,冷笑道:“恐怕你不只是眼馋他的手下吧,同时还能逼得老夫不得不出手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只要老夫杀了这个虞亮,便一定会惊动项王,惹出他大军围剿,老夫便只能顺势起事了。” “什么也瞒不过师傅,徒儿确实这么想。” “你似乎对自己的做法还挺自得?”老者怒瞪着林飞,低喝道:“大错特错!你这是玩火,玩火知道吗?可能烧掉敌人,更有可能烧掉自己。如果咱们没能杀掉这个纨绔子会如何?这个据点就废了!如果杀了这个虞亮,项王倾力来攻又如何?那就是灭顶之灾啊!为师一直对你们师兄弟几个说,当实力不够时,唯有隐忍,隐忍!可一个个都急躁冒进,何时才能独当一面?” “师傅,徒儿听说大师兄那边已经取得重大进展,刘邦马上便要攻击三秦,咱们这边正应当顺势而动,相互呼应。” “刘邦,看似忠厚长者,实乃反复小儿,如何能信?他答应攻击三秦,却迟迟按兵不动,希望咱们的人给他打头阵,成了,是他的功劳,还可趁势扩张地盘,不成,则是咱们的过失,项王只会找到咱们头上。他有如此心思,为师如何敢放手施为?” “师傅,徒儿有办法让刘邦尽快出兵。” “喔?” 林飞靠近老者一阵低语。 老者捋着颔下长须,微微点头:“果然如此,那便先收拾了这傻小子吧!”稍停后突然问道:“听说他是你同乡,如此将其诱杀,心中可有过恻隐?” “恻隐?”林飞傲然一笑:“师傅常常教导我们,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自然法则便是摒弃感情,人间正道亦是如此。徒儿虽比不了圣人,更比不了天地,但为了坚持正道,为了天一教的大业,以某些特定的人为刍狗还办得到。” “嗯,你能作此想,为师大慰啊!”老者捋须微笑:“一个人最终的成就,正基于其摒弃感情的程度,越能做到不动感情,越能成就胸中抱负。” “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如果有一日,为师成了你前进的障碍,你会如何做?” “师傅怎么可能成为徒儿的障碍呢?”林飞大惊,师傅突兀的发问让他一时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回答。 “知道咱们为何叫做天一教?” “天人合一,证道唯一。” “这个一当作何解?” “一为万物之始,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咱们的教义正是从纷繁乱象中去求证其原本的一,万物合三,三合二,二合一,即可证道。入世,其任务便是融合天下诸侯,使国家一统;出世,则为消灭俗世之七情六欲,回归本心。一切,只为求得原本的一,若遇阻碍,当慨然灭之,哪怕这个阻碍是师傅,甚至是父母。”拂尘老者肃然而言,面上浮现出神圣的辉光。 “诺!”师傅的话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让林飞心头剧震,对天一之道领悟更深了一层。 拂尘老者接着道:“齐地田荣便要起事,派其弟田横来找到为师,希望咱们出兵相助,为师已经应下,有了这批优质的亡魂,助他们成功的把握将会更大。到那时,项王必然派出大军进入齐地,一旦他陷入那个泥潭,咱们这边的机会就来了。” “那太好了!这一天终于要来了。”林飞兴奋的搓了搓手,不过很快冷静下来:“他田老头手下就那么点兵马,能成事吗?” “可不要小看这个老儿,他早已暗中部署了很长时间,整个齐地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听说还得到了东边一支叫什么狂血战卒的支持,再加上咱们相助,成功的把握即便没有十成,也当有八成!” “狂血战卒?那是什么东西?” 拂尘老者微微点头:“为师也只知道个大概,听说这些战卒战前会服食一种什么药,闻到血腥味便会发狂,勇猛嗜血,悍不畏死,战力瞬间提升数倍甚至十数倍,哪怕一个普通人,如果成为了狂血战卒,在战场上也能敌过数个训练有素的战士。” “竟然有这样的战卒?”林飞显得很是吃惊,接着担心道:“比起咱们的俑兵如何?” 拂尘老者傲然一笑:“咱们的俑兵,初级者便可力敌十余人,中级者可敌数十人,高级者更是可以独挡数百人,这天下间,还没有出咱们俑兵之右的兵卒。即便是南方的灵兽军,也仅仅靠着数量取胜,如果单个比较的话,其战力最强的附魔兽将仅仅与中级俑兵差相仿佛,数量却同咱们的高级俑兵一样,非常稀少,故而同样不足为惧。” “那是!管它什么狂血战卒,灵兽军团,在咱们的俑兵面前就好比土鸡瓦狗。”林飞点头认同师傅的说法,接着道:“那么,此次收集这些人的亡魂,便由徒儿来做可好?” “不好!”拂尘老者摇头:“为师还有大事交与你去做,故而你目前还不宜露面,先回去吧,此处之事便交由你师妹来处理了。” 林飞露出失望之色:“师傅......” “去吧,那件事相较此事重要许多,只能由你去完成。” “诺!”林飞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拜别师傅,怏怏而去。 11 再遇俑兵 “虞亮留下一什人照看战马,带着剩下的三什人直接来到黄龙潭边,立刻便被这里天堂般的景致给震住了,瞠目道:“你娘,咋个如此美呢!” “确实美啊!”身旁众人无不痴痴的看着那从天而降的落瀑,那明净如玉的清潭,甚至忘了来此的目的。 “军候,还是先搜索敌踪吧,这景致啥时候不能来看啊!”虞方轻声说道。 “俗人啊!俗人!”虞亮扭头痛心的看着虞方,摇头道:“跟你这种俗人实在尿不到一个壶里。好吧,你安排一下搜敌之事,老子还得好好欣赏欣赏。”说完一屁股坐到旁边一块石头上,傻傻的游目四顾。 虞方对手下下令:“以什为小队,三个方向分头搜索,若有发现,立即来报,若无发现,一个时辰后回此处集合。” “诺!”三个什长领着各自的队伍去了。 “大兄啊,你说,若是在这里搭一茅草屋,再养上几个小妾,白日坐看美景,夜晚躺弄美人,那日子,啧啧啧,该要胜过活神仙了吧!” “军候的想法不错,不过还缺点东西。”虞方满脸揶揄之色。 “什么?” “如果你这几晚总是在梦中呼唤的欣兰小姐能来,那才算完美呢!” “啪!”的一声,虞亮猛地一拍大腿:“大兄真乃老子知音啊!等到打探出敌人,先回去好好羞辱一番姓林的,再帮何太守解决了薪晌的难题,然后便携手欣兰小姐来此建一茅屋,度此余生。此生将无憾矣!”说完便沉浸到了美好的憧憬里。 “......”虞方无言以对,只好默默立在他身旁。 两人皆不言语,宛如两尊雕像耸立在黄龙潭边。 “军候,怎么多了几尊石像啊?刚才明明还没有啊!”突然,虞方大声叫喊起来。 “大呼小叫个甚?别打扰老子雅兴。”虞亮生气的扭过头,立马张大了嘴:“你娘......真有石像啊?” 两人身旁二十余步外的一片林子下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四尊石像,个头跟真人差不多,眉眼宛然,栩栩如生,石像个个穿着全身甲胄,不过也都是石头打凿而成,但它们手里握着的兵器却是货真价实的青铜器,而且比起一般士卒手里的兵器更粗也更长。 虞亮心中蓦地一动:这些玩意怎么同斥候队遇到的敌人那么相像呢?身穿石甲,身体沉重,都对的上号,只不过那个敌人会动,听说还十分敏捷,这些石像却是死物。等等,死物是如何来到此地的?怎么没有被咱们的搜索队伍发现? “大兄,探探情况。”虞亮觉得情况比较蹊跷,略带担心的发话道。 虞方抽出腰间的精铁大剑,忐忑中缓步朝着石像走去,直到靠拢,这些石像也没有任何动静,不由长舒了一口气,用剑尖点了点其中一尊石像的身体,发出清脆的叮叮声,这才回头对虞亮道:“军候,确实是些石像。” “嗯!”虞亮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起身快步走去,得好好看看这些莫名其妙出现于此的石头疙瘩。 “军候?那么你就是主将虞亮了?”一声甜酥软糯的声音之后,便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从左边的石像之后冒了出来,穿着淡绿色的深衣,头戴黄罗髻,五官精致,肤色红润,脸上带着一股天真烂漫的孩子气。 “你是谁?为何在此?”虞亮刚放下的心再次绷紧,下意识的拔出配剑,指着女子问道。 “呵呵呵!”女子娇笑起来,好像遇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情,前俯后合,花枝乱颤,好一阵子才停下:“你太有趣了,居然问我为何在此,这可是我的家啊!难道一个人呆在自己家中还需要理由吗?” 看着对方没心没肺的可爱样子,虞亮绷紧的心不觉松弛下来,将指向女子的配剑插向地面,双手放到剑把上,上身微微前倾:“原来是此地主人啊,失敬失敬!既是主人,当尽地主之谊,何不邀请咱们这些客人去你家中坐坐呢?” “嗯,师傅常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女子仍然带着笑意:“不过......” “不过怎样?” “如果不是朋友,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是朋友又当如何?” “那就先杀掉,然后收集亡魂。像你们这种军中精锐的亡魂可是很难得的哟!”女子笑的依旧灿烂,声音也依旧软糯,只是笑弯的双目中射出幽幽厉芒。 “呃......”虞亮本来准备好的调笑说辞突然便被卡在喉咙,只觉头皮阵阵发麻,背心冷汗直冒,这他娘是个什么女子啊,怎么说起杀人来跟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呢?再看她时,便觉那甜美的笑容下边藏有一只魔鬼,让人毛骨悚然。 “你?要杀我们?哼!”虞方在一旁嗤之以鼻:“我说小娘子,你就不要胡言乱语了,这话可不像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们不信?嗯,也是,没人会信的。”女子说着取下一只别在腰上的银质圈子,上边挂着十来个树枝一样的东西,指头那么长短,但更细一些:“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一根一根的东西叫做储魂杖,用千年不朽的人骨做成,且只能用头盖骨,每一块还只能打磨一根,你们说,它是不是很珍贵啊!” 女子说的有板有眼,活灵活现,让人不能不信。虞方也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用发涩的声音疑惑的问道:“储魂杖?用来干什么的?” 女子敛去笑容:“顾名思义,自然是用来储存亡魂的啊!看到这几尊石像了不?它们都是从骊山始皇帝的陵墓里驱策而来,靠的便是这个储魂杖。每个储魂杖里都放着一个亡魂,通过移魂之术将亡魂移入石像体内,便能让石像活过来,咱们称其为‘俑兵’。由我移魂的‘俑兵’只会听命于我,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让他打人他绝不会打死人,让他杀人他也绝不会让人活。” 女子说完话,便从银圈上取下一根储魂杖,将其一端对着其中一尊石像,口中念念有词,随后蓦地张开精芒闪烁的双眼,低喝道:“杀了他!”说着右手食指指向虞方。 被指中的俑兵跟着张开双眼,眼中冒着幽幽绿光,健步如飞便往虞方奔去,每一步都能跨出丈许距离,并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同时发出咚咚的声响,犹如梁军对垒的战鼓般。虞方惊恐万状,骇然后退,速度却完全比不了俑兵。 俑兵举起手中粗大的青铜长矛猛烈砸下,带起一片呼呼的风声。 12 新鲜亡魂 虞方无奈之下只能用手中长剑格挡,随着“铛”的一声,长剑早已被砸弯并远远的飞了出去,虞方握剑的虎口流血不止。他还没来得及做下一个动作,俑兵手中长矛又拦腰横扫而来,看那凶猛的架势,如果被打正了,估计没有任何甲胄可以抵挡,不死也得掉层皮。 电光火时间,虞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看便要被矛尖扫中,恰好身旁垂挂着一条不小的树枝,他下意识的将其推向长矛,稍稍延缓了一下其迅猛的速度,接着身体飞速倒向地面,靠着一个赖驴打滚才勉强逃过一劫,惊惧惶恐之下,汗出如浆,早已湿透重衫。 虞亮看着石像突然活过来并将虞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瞬间便搞明白了,斥候队整整一什人马会被一个人给收拾了,完全不是意外,正如李风所言:不是兄弟们不拼命,实在是难以力敌。 要知道,虞方能够被虞姬选为亲卫队率,正是因其身手了得,在虞亮的曲里,也只有李风的身手与其伯仲之间,其他人都差了好大一截。可就算是他,在俑兵面前,也完全没有招架之功,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往水里跑!”虞亮难得的清醒了一回,张嘴高呼。 虞方在地上翻滚着,正为接下来如何应对这尊毫无弱点的石像发愁,闻得此言,不由眼前一亮:是啊,石像应该怕水吧!他赶紧站起身来,毫不犹豫便往黄龙潭冲去,连滚带爬,仪态全无。此处离潭水大约三四十步远,以他的速度,几息之间便能赶到。 他快,俑兵却更快,尾随其后几个大步便追了上来,抡起长矛再次砸下。 虞亮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哟,军候大人,想不到你竟然还有闲心操心别人的事,我看,你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女子软糯的声音传入虞亮耳中,他这才不甘的将目光从虞方那边收回,恍然惊觉另外两尊石像也已经张开了眼睛,放出四道绿油油的眼光,盯着的目标却正是自己。 “嗷!”虞亮痛苦的叫了一声,只觉五腑六脏都缩成了一团,如被一只大手拽住了似得:你娘,还真是照顾老子啊,对付虞方只用一只俑兵,对付老子居然出动两只,难道老子真的有那么讨人欢迎? 虞亮心中胡乱想着,脚下却毫不犹豫,扭身就往潭里冲。他离潭水只有十余步,所以很快就赶到潭边,纵身一跳将自己扔了出去。 虞方眼见潭水近在咫尺,却如天涯般遥远,因为身后已经响起了呼呼的风声,不用看,肯定是俑兵已经追了上来,并且砸出了手中的武器。往前边冲肯定是躲不过了,无奈之下,只好再来一次赖驴打滚,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猛恶的一矛。 刚刚避过长矛,俑兵的一只大脚便踏到了虞方背上,将他整个人连着甲胄一起踏入了潭边松软的泥里,接着,俑兵又是一拳砸到他的脸上,整个脸成了一团浆糊,连护面的铁胄都被砸得变了形。 虞方没来得及感受痛苦便陷入了昏迷之中,晕去之前,他唯一的担心便是虞亮,自己这个主子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恐怕连俑兵一根手指也敌不过啊!对不起,虞美人,我没能完成你的托付...... 虞亮在落水前再次听到了女子那软糯而好听的声音:“忘了告诉虞大公子,俑兵水火不惧。还有,我叫赵鸢,千万别忘记了哟!” 苦也!水中的虞亮暗自叫苦,如果俑兵真的不怕水,那自己跳进水里岂不是作茧自缚?若是在岸上,毕竟还有整整三什亲卫,他们分头搜索敌踪应该走的还不是太远,听到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回来帮忙,而进了水里,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便听“哗哗”的声音响起,虞亮扭头一看,果然,俑兵下水了,两个石头疙瘩眼中冒着绿光,手里举着长矛,正一步步朝着他快步追来,水流完全阻挡不了它们前进的步伐。 完蛋了!虞亮正打算向前划水,才发现自己已经迅速往水底沉去,这才想起身上穿着笨重的甲胄,那可是铁质的啊,还怎么可能游得动呢?潭水够深,以至于当虞亮沉入潭底时,早已神游物外,意识全无。 其它亲卫们一个也没能逃脱赵鸢的魔爪。当他们听到潭边的动静赶回来时,迎头便遇上了整整十只俑兵。一来以前没遭遇过俑兵,不知道这些石头疙瘩的厉害,二来主将有危险,士卒自当拼死救援,所以没有一个人退缩逃跑,等到发现无法力敌时,却已经没连逃跑也没机会了,结果就是全军覆没。 赵鸢来到这些死者身边盘膝坐下,取出一只黑色古朴的小瓶子,双手捧在眉心位置,双目微阖,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如此过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盯着手中的瓶子,喃喃自语:“这成色,实在不错,新鲜热辣,活力十足,以前可从没收集过这么好的亡魂啊!这次的战果如此辉煌,三师兄该对我刮目相看了吧?” 想到三师兄,她兴奋的心情一下便低落下来:这个冤家,明明到了这里,也不见我一见,真是狠心啊!听说你同一个小妖精定亲了,也不知道什么眼神,哼?这世上还能有比我更漂亮的女子吗?等到哪一天师傅不再对我禁足了,一定要去到濮阳城里,亲眼看看这个小妖精是个什么***如果真惹得老娘不开心,那就让她家破人亡,将亡魂收回来炼俑兵。 赵鸢恶狠狠地想着,目光渐渐移到潭边:泥里这个家伙身手真不错,不能就这么弄死了,若是交给师傅收取到他的生魂,说不准又能多出一只高级俑兵哟,高级俑兵如果多一些的话,说不准教中长老团开恩,赐给我一只,那就太神气了。 对了,潭里好像还有一个,不过距离太远,不能直接在岸上作法收取亡魂,真是麻烦,还得将他拖上来,若非他是主将,亡魂一定非常强大,还真懒得理他了。 13 中央大鼎 “你在为掉入潭中之人发愁?”拂尘老者出现在潭边。 “师傅,你老人家来了啊!”赵鸢惊喜的扭头:“是啊,他沉底的地方距离岸边得有十余丈,徒儿法力不够,收取不到他的亡魂,正打算找人将他打捞起来。另外,泥里还有一个身手特别厉害的家伙,徒儿以为或许可以收取生魂炼制高级俑兵?” “喔?身手有多厉害?” “我的俑兵出手了四五次,一次也没能碰到他,最后陷入泥里影响了速度才被打中。” “确实不错,听起来似乎接近你三师兄的水平了。”拂尘老者点头道:“好,那便交给为师,看看其生魂是否真够强大,如果能够为教内增加一个高级俑兵,为师一定为你记上一功。另外湖中这个叫虞亮的,也交给我吧,你就不用管了。” “师傅,收取亡魂之事你不是两年前就已经不亲自动手了吗?”赵鸢诧异的问道。 “为师刚才在洞府中卜了一卦,卦象十分诡异,掐指一算,发现正是应在此人身上,为了防止意外出现,为师决定亲自动手。听说他们还有一些人在濮水对岸看管战马,你去将这些人一并解决了。对了,放一人回去报信。” “放一人?这是为何?” “休要多问,照办就是!” “诺!” 待赵鸢离去,拂尘老者喊来教中弟子将尸首拖走,找一个大坑埋了,再将地面、草木上的血污清理干净,俑兵踩出以及砸出的大坑也都填平,最后再将已不成人形的虞方从泥里拖出来抬走。 潭边又恢复了清幽雅静的环境,唯闻落霞瀑打在水面轰隆隆的声音,还是那个人间天堂般的所在,恍如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 待一切处理停当,拂尘老者遣开所有人,这才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块盘膝坐下,双目微阖,左手捏出一个法诀,右手拂尘向上一挥,尘毫根根向天竖起纹丝不动,恍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住一般。口中念叨:“尘世纷纷不了事,一朝身死随风逝;而今借汝新亡魂,助我成就天一志。”随后将拂尘向潭心一指:“疾!” 没反应。 “果然有蹊跷。”拂尘老者点头自语,再次念叨:“不仙不佛世间行,赤心渐欲蒙凡尘;但待亡魂涤天火,了却身前身后名。”拂尘再次指向潭心:“临!” 仍然没反应。 拂尘老者额角一渗出一层密密细汗,眼睛豁然张开,喃喃道:“怎么有了一缕鼎魂的气息?难道中央大鼎鼎魂真是在这乌头山中?” 一念至此,拂尘老者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中央大鼎啊中央大鼎,你终于出现了啊!当年,老夫便算定你躲到了这乌头山里,故而于此开凿洞府耐心找寻,不想这一找便是两年,你让我找的好苦啊!这次,看你还往哪儿躲?” 且说虞亮沉入潭底,很快便憋闷而亡,其亡魂浑浑噩噩萦绕在身体里眷恋不去,当拂尘老者召唤之时,这缕亡魂顿觉亲切无比,便如离家的游子终于找到了回家之路,仿佛那里才是它最终的归宿,正要离体而去,忽闻一苍古的声音道:“小伙子,别走啊!” 虞亮的亡魂自然而然便与其交谈起来:“你是谁?” “吾乃九鼎之首中央大鼎,当然,同汝一般,只是一个游魂而已。” “我并不明白自己是何物。”亡魂道:“但我已经听到了宿命的召唤,正欲前往。” “汝所闻之召唤,非是宿命,实为劫难!”苍古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慈爱:“孩子啊,别走,得吾之助,世间再无可伤害你之物。” “你为何要助我?” “当年,刘邦入咸阳,熔九鼎以铸铜币,致使吾等鼎魂四散飘零,吾为中央大鼎鼎魂,故而来到人杰地灵的濮阳,以秀丽形胜之乌头山为栖息之地,一边回复法力,一边寻找新的炉鼎。却不想被一修为高深者探得行踪并追踪至此,为免被其抓住,吾只好躲入潭底。” “他既能追到此地,便也能追入潭中,你何以安然无恙?”同鼎魂交谈一阵之后,虞亮的亡魂竟然渐渐有了几分灵智。 “此潭殊为不凡。数千年前,此地本为一黄龙巢穴,后来黄帝蚩尤大战波及此地,使得黄龙殒命,久而久之形成如今的黄龙潭。时日虽已久远,可黄龙的法力仍然微弱存在,使得搜魂术无法穿透潭水,故而,吾才能于此安生两载。” “你还没说为何要助我?” “其一,天下妖邪四起,吾心甚忧,希望能出去将其压制几分,却苦于不能离开此地;其二......” “等等,你说甚?你出山将妖邪压制几分?你谁呀,那么大口气?” “呵呵,小伙子,汝可曾听闻‘九鼎镇天下,海晏河清’之说?” “不曾听闻,怎么说?” “还真是孤陋寡闻啊!禹建夏,铸九鼎,五者以应阳法,四者以象阴数。使工师以雌金为阴鼎,以雄金为阳鼎。鼎中常满,以占气象之休否。当夏桀之世,鼎水忽沸。及周将末,九鼎咸震。” “如此说来,九鼎能够预兆王朝的兴衰了?” “然,却不尽然。九鼎预兆王朝之兴衰只是表象,实际作用远大于此。九鼎分阴阳,且按九宫之位摆放,于是阴阳***呼应天地,循环不休,渐渐形成各自的鼎魂。鼎魂乃天地正气所化,故能镇压妖邪,令世间太平,海晏河清。当王朝鼎盛时,鼎魂安然静修,故而九鼎安详,当王朝衰落时,妖邪四处,鼎魂须得四处镇邪,故而九鼎动荡。” “听起来好像挺厉害的样子啊!可九鼎齐聚方能让世间太平,现在就剩你一个,能有甚作为?” “吾乃中央大鼎鼎魂,负责镇守中原之地,故而在鼎被熔掉后回到了中原;其余八鼎各自镇守一方,其鼎魂自应回归各自辖地。汝若得吾之助,或有望收服其余八个鼎魂,成为天下第一人。” “鼎魂乃镇地之物,老子要他作甚?” “镇地,仅为九鼎功能之一,能让王朝祥和平稳,风调雨顺,繁荣昌盛;若鼎魂为人所得,能使其百邪不浸,体健神明,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若能集齐九鼎之魂,在体内形成九宫法阵,更能助其吸收天地精气,修成不死之身。” “这么厉害?”这次,亡魂终于给镇住了。 “然也,否则,何以会有人追吾数载?” “好吧,我承认,你确实有胡吹大气的本钱。说说第二个原因吧。” 14 重启人生 “胡吹大气?呃......”苍古的声音似乎被噎了一下:“其二,吾进入潭中两载,汝是到此第一人,吾不帮汝,能帮谁呢? “我明白了,说了这么久,你不过是无奈之下想借我之躯离开此地而已。” “嘿嘿,汝倒是精明。”苍古的声音也有点讪讪的感觉:“没错,汝灵慧不足,实难入吾法眼,但吾须得附身于汝之躯,离潭后方能避过搜魂术,故而确是打算借你之躯离开此地,再寻鼎炉。然,此事于汝亦有莫大之好处,汝本已死亡,若让吾入躯,汝便能复活!两利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哼,两利?老子复活不复活没什么大不了,倒是你,如果出去之后又到处溜达,万一真被人给抓住呢?那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所以......” “怎样?”苍古的声音竟然带上了几分急迫。 “如果你答应在离开此地之后一直跟着我,永远对我不离不弃,我倒是可以考虑带你出去。” “你......”苍古之声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了,好一阵子后才又恢复了慈爱:“孩子,做人贵在知足,贪得无厌可不是一个好品质。何况,汝如今只是一个亡魂而已,若无吾之助,或者被人抓去炼俑兵,或者一段时间后烟消云散。汝好好想想!” “你说的对极了,老子正好具备了贪得无厌的好品质。如果你不答应,那就一拍两散好了。” 又过了好一阵子,苍古之声缓缓道:“其实,就算跟随于你也并非不可接受,毕竟,汝非是最差之人,尚属中人之姿,可......” “可什么啊可?罗里吧嗦的,快点啊,否则老子就走了,拂尘老头召唤我已经口干舌燥了。” “好吧,吾便答应你,从此对你不离不弃。只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吾还须召唤另一个亡魂,以补强你孱弱不堪的灵魂,如此或许尚有可为。” “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只要不离开我就好。” “好。”鼎魂碎碎念叨着:“吾之法力十不存一,只能勉强施展灵魂召唤术,至于召来何种货色,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于是,正在晃晃悠悠的于亮之亡魂中了大奖,被中央大鼎鼎魂招入了虞亮身体中,两个灵魂在鼎魂的法力护持下开始融合,双双失去了意识。 让鼎魂喜出望外的是,召唤过来的这个灵魂出乎意料的优质,他竟然具备了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这对于将来应付强大的邪恶之辈可是天大的利好啊!只是他没有欢欣多久,便因为法力消耗一空也昏睡了过去。 鼎魂刚才施展召唤术之时泄露了一丝气息,正好被潭边的拂尘老者捕捉到,后来法力耗尽昏睡过去,刚好躲过了拂尘老者的搜寻,不能不说运气不错。因为急着搜寻中央大鼎鼎魂,拂尘老者漫山遍野折腾,竟然将潭中的虞亮完全忽略了,因此又让虞亮也逃过一劫。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两天之后,虞亮曲里剩余的士卒连同濮阳守军一起赶到了黄龙潭,将虞亮的尸身从潭中打捞出来,隆重的葬在了濮水之滨,结果第二天便被人从坟里拔了出来。 一幕幕往事从虞亮脑海中掠过,一切变得清晰起来,他终于明白,如今自己既是于亮,也是虞亮,两个灵魂不分彼此融为一体,成为了一个更加强大的灵魂;在自己体内,还藏着一个中央大鼎的鼎魂。 “中央大鼎,中央大鼎!”虞亮试着在意识里呼叫。 没有回应。 “鼎魂,鼎魂!” 仍然没有反应。 “鼎鼎,魂魂,老头,叼毛,煞笔,你麻辣隔壁......” 虞亮气的爆出一连串粗口,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看来,这老家伙应该是出尔反尔跑掉了,在潭中之时说的信誓旦旦的样子,没想到全是忽悠,正所谓忽悠忽悠,财色兼收,不愧是经历数朝的鼎魂,好深的套路啊!跟老子做业务之时完全有的一比! “小伙子,可不许如此埋汰于吾。” “喔,你还在啊,还以为你已经溜了呢?” “吾先是施展召唤之术,后又护持汝等两个灵魂融合,仅余之法力消耗一空,须得沉睡以回复法力,若无紧要之事不许打扰于吾。” “若真有了要紧之事,该如何叫醒你呢?若是根本叫不醒你呢?” “事态紧急之时,吾自会醒来相助,便如昨晚。汝快要憋死之时,吾便醒来帮了你一把。” “这还差不多,对了,以后同我说话不要吾啊汝啊的,膈应得慌,说白话,你的明白?” “待吾回复一些法力之后,扫视一下汝之语言结构,便可同汝一般说话了。” “好吧,以后老子就叫你老头,如果不回应就叫你煞笔,再不回应就是麻辣隔壁。” “......” “你睡吧,老子先回濮阳城看看,看看让虞亮这个色鬼念念不忘的何欣兰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若真是好看,便顺手收了,帮社会解决一桶祸水,算是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件善事吧!” “天呐......”苍古的声音此次竟然有了发自肺腑的怨念,就此睡去,说晕过去应该更准确一些。 虞亮也惊叹于自己这么快就完全进入了这个身体的角色,甚至连好色,爱说脏话等毛病都一模一样了,这可肿么办啊?要知道,自己可是长在红旗下,泡在蜜罐里,被各种教育给彻底洗脑的高级知识分子,早已脱离了低级趣味,从不贪念美色,更不懂脏话为何物,如今这些东西却仿佛天生一般,自然而然存在于脑子里,堕落于斯,堕落于斯啊!不过说实话,如此毫无顾忌的说话,给人的感觉还真他娘的——爽! 濮阳城门处。 “小小看门狗也敢阻挡老子,给老子滚边去!”虞亮恶狠狠地对城门守卫咆哮着。 “军爷,非是小的故意刁难,确实是太守有严令,无凭信者不得入城。”守卫低声解释。 “太守?你知道太守是谁吗?那是经常跟老子一个锅里勺饭的世伯,还有,他的女儿很快就要嫁给老子了,不久便将正式成为老子的泰山大人。”虞亮身上的腰牌等信物早已不知掉到了何处,只好一通胡吹大气,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15 路遇旧属 两个守卫附耳议论起来:“他难道真是传说中的太守准女婿,叫什么林飞的?看他一身行头,还真是军候的样子啊!” “不对,我听说那个林飞长得唇红齿白,人才秀美,还很有教养,哪像这个家伙虽然长得还算人模狗样,但说话粗鄙不堪,哪有一丝教养?还有,你看他铮亮的甲胄上竟然挂着好些些枯枝败叶,就像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肯定是冒牌货。” “是啊!差点给他蒙混过去了。竟敢欺骗军爷,还以为咱们手里的家伙是吃素的?” 虞亮见两人低声交谈,还时不时瞄上他一言,自以为得计将守卫给唬住了,便好整以暇的等着两人让路。稍一走神,却见两人竟然举着手中大杖恶狠狠地冲了过来,这是神马情况? 虞亮屁滚尿流的逃出了一二里地,终于是没被守卫追上,免了一顿皮肉之苦,气喘吁吁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想着入城之法,郁闷的想着:老子连坟里都能爬出来,就不信这个小小的城门进不去。可想来想去却不得要领,似乎还真没什么办法混进去,难道晚上要地为床天为被了? 恰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从濮水方向传来,片刻之后,二十来骑便出现在视野中。 怎么那么眼熟呢?虞亮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小队,渐渐喜上眉梢,来者居然是自己曲里斥候队中之人,领头者正是那晚跟着李风到营中报信的刘成和张卫。 “我的娘呃!” “我是在做梦吗?” “这是人还是鬼啊?” ...... 骑士们停在虞亮前方二十来步的地方,无不面现惊恐,除了喃喃自语给自己壮胆之外,连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手脚似乎也不听使唤了,就那么傻傻的看着虞亮。 “哈哈,兄弟们,见到老子是不是很激动啊?”虞亮率先打破了僵局,笑着跟骑士们打招呼。 “你,你真的是,是军候?”五大三粗的刘成看起来胆气更壮一些,声音打颤的问道。 “咋的?才几日不见,连本军候都不认识了?”虞亮举起双手转了一圈:“有哪里不对劲吗?” “倒不是,不,不对劲,只是,咱们三天前刚将,刚将军候给,给......”刘成说到这里只觉一股凉意从背脊冒起,再也说不下去了。 “刚将老子咋了?喔,知道了,你是说将老子下葬了是吧?哈哈哈!”虞亮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转动脑筋:“就知道你们会给吓着,还真是吓着了,哈哈!” 说着虞亮的脸渐渐拉了下来:“亏得你们是最精锐的斥候队,怎么就这么点胆量呢?如果让你们碰上老子这几天的经历,那还不直接吓破胆啦?” “敢问军候,你这几日究竟经历了甚?”个子瘦长的张卫大着胆子问道。 “这个问题好,真要细细说起来,那是三日三夜也说不完啊!”虞亮带着回忆的神情:“老子就长话短说吧!” “简单的说呢是这样的:那日老子同一群傻瓜亲卫去到乌头山打探敌踪,结果见到一潭,那叫一个美啊......” “你说的是黄龙潭?”一个斥候接口道。 “还用问?乌头山里除了黄龙潭还有什么潭?傻笔笔的!”虞亮笑骂了一句,虽然用词颇为新鲜,仍然让这些斥候感觉非常亲切,恐惧的心情竟然缓和不少。他接着道:“本军候被美景吸引,便坐在潭边欣赏,只有虞方陪着,其余亲卫们则进山搜索。不大功夫,老子突然发现有几尊石像来到了潭边,马上就想到了之前袭击斥候队的敌人,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老子当然不能放过他们了,于是拔出剑就冲了上去。” “你一个人,对方好几个,居然冲上去?”刘成也回过神来,担心的问道。 “那有什么,本军候就是这么有血性的汉子,就是干,绝不怂!” “可是,当初只来了一个石像,便将咱们一什人给打败了,甚至还伤了好几个,你这样冲上去......”刘成想到这位爷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面现不忍。 “那是你们太逊!”虞亮鄙夷了一句,接着道:“见到老子恶狠狠地冲上去,这几个石像吓得掉头就往回跑。于是老子追着它们的屁股便是一顿胖揍,你们猜结果怎么着?” “怎么着?”张卫赶紧追问。见到虞亮夸夸其谈的熟悉样子,他也渐渐回到了以前跟这位爷一起时的状态,为了增加他讲故事的趣味性,总是在最关键之处追问一句。 “老子手都打痛了,却连它们身上一块皮也没敲下来,真叫他娘的一个皮糙肉厚啊!最后一不小心,被其中一个石像屁股一甩,便听‘哗啦’的一声......” “屁股怎么‘哗啦’一声呢?难道拉稀了?”又有一个斥候识趣的追问道。 “你他娘的才拉稀呢!屁股自然不会‘哗啦’,而是老子被屁股给甩飞了,掉水里了,哈哈,哈哈哈哈......”虞亮夸张的笑了起来。 斥候们却一个也没有笑,反而个个面现诡异之色,刘成再次用打颤的声音说着:“咱们,正,正是从水,水里将军候您捞,捞出来的啊!” “呃!哈哈哈哈......”虞亮也一下卡壳了,老子怎么讲着讲着就将真相讲出来了呢?只好再次施展狂笑拖延大法,好一阵子才接着道:“你们又被老子给愚弄了吧?其实,追着石像揍的人是虞方,掉进水里的也是虞方。你们知道的,虞方同老子是堂兄弟,虽然隔得远了点,但模样仍然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肯定面目全非,你们捞他起来时自然难以分辨,将他认做老子,也算是情有可原了!” “下葬的真是虞方?”张卫狐疑的发问,稍停又点头道:“似乎确实没有在尸堆中发现虞方的尸首。” “如假包换嘛!老子刚从他的坟头过来,还给他烧了点纸,如果不信,咱们现在就去将他的坟头扒开看看如何?”虞亮心道:其实早被人扒开了,不过老子笃定你们这群孙子不会去。 “末将们哪敢啊!”刘成讪笑道:“死者入土为安,自然没有扒开检查的道理,再说了,军候绝不会骗咱们的,说甚便是甚。” 张卫接着道:“如今总算是搞明白了,咱们葬的人其实是虞方。那么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军候您这几日究竟去了何处呢?跟您出去的亲卫可是一个也没有回来啊!” 16 再回濮阳 “说起此事,本军候还真是有几分难以启齿啊!”虞亮难为情的道:“不过咱们都是自己人,说说倒也不伤大雅。当石像出现之时,老子正好内急,躲在一块大石后边解决,好在那个地方草木茂盛,侥幸没有被石像发现。我从枝叶的缝隙里偷偷瞧见了虞方被它们弄进水中的一幕,知道敌人太强,硬拼肯定不行,只能智取。” “军候是如何智取的?”一个斥候问道。 “如何智取?当然是三十六计之上计——走。结果还没跑远就被它们发现了,一路穷追不舍,老子便一路奔逃,这一跑,好家伙,一直跑到了天黑,结果黑咕隆咚的掉进了一个山洞里,出不来了,哈哈哈哈!” “既然出不来了,军候何以如此开心呢?”刘成疑惑的问道。 “说你笨你还不信,既然老子出不来,它们当然也进不去啊,守了几个时辰后便灰溜溜的走了,老子就此逃过一劫。直到今日早上,一个樵夫用绳子才把我给拉出来。” “喔!”好些斥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算是勉强接受了虞亮的说法,那么这位爷就应该不是鬼了。 刘成和张卫赶紧跳下马来,双双赶到虞亮面前,扑通扑通一起跪下,四只眼睛雾气氤蕰的看着他:“军候,咱们可算找到你了啊!” “起来起来,这是干啥呢?”虞亮赶紧一手一个扶他们起来,结果其他人也都跪到了面前:“军候啊,小的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你们不是认为老子已经被埋进土里了吗?”虞亮诧异的问道。 众人便七嘴八舌的讲起这几日的事情。 当日,李风带着整个斥候队出去搜索敌踪,结果在好几个地方都发现了蛛丝马迹,于是便将斥候队分成了几个部分分别追踪,刘成和张卫被分到了一起,带着两什人马追到了濮水上游二十多里的地方,线索断了。 无奈之下,两人便回到了西营中,打算向虞亮汇报情况,才知道虞亮带着亲卫队也出去了。两什人马便留在营中等待其他人回来,一等二等却一个也没有回来,到了晚间才有一个亲卫队的人回来,说是虞亮带着人去了乌头山,他们留下照看战马,后来被一个妖女带着几只石像将他们全部打死了,就他一人莫名其妙的逃得一命,妖女还告诉他,其他人都被打死了,虞亮也在黄龙潭中淹死了。 众人知道情况不妙,却没有一个拿主意的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在营中傻等。后来亲卫队陆陆续续回来了六什人马,斥候队也回来了五什人马,可虞亮带着的四什人,李风带着的三什人,仍然一个都没有回来。没办法了,刘成等人赶紧跑回濮阳城向太守报告情况,于是地方军和他们曲剩下的人全部去到了乌头山,并在潭中捞出一具尸首,此时已经知道那是虞方,当时因为妖女的说法而先入为主的将其当做了虞亮,便隆重的为其下了葬,又在不远处一个土坑里发现了其他亲卫的尸首。 虞亮脸沉若水:“这么说来,亲卫队四什人已全部遇难,而斥候队三什人,到现在还不知所踪。” “正是。” “那就奇怪了。”虞亮沉吟道:“要说本军候所带的人马,因为遭遇了强敌而全军覆没,还能说是事出有因,何以李风的人马也不见呢?” “咱们也挺奇怪的,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也在另一个地方遭遇了强敌,同样全军覆没了。”刘成低声道。 “敌人实在强大,难搞啊!”虞亮摇头感叹,接着道:“咱们先回濮阳城吧!其他事情慢慢再说。” “诺!” 再一次见到何欣兰,是在虞亮去拜见太守之时,这小妮子正好从太守的书房出来。见她第一眼,便让虞亮惊为天人。 在路上,他从刘成等人处了解了后来的事情。 由于军候虞亮死掉了,整个曲便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剩下的几个队率经过商量,决定带着队伍回彭城,向项王汇报情况并请罪,已经于两天前动身了。 刘成和张卫两什人以队率李风生死不明为由留了下来,并沿着濮水一带四处搜寻,虽然周围有强敌环饲,却依然义无反顾。 “就算他们真的死了,也要找到尸首不是?”刘成如是说,理由简单质朴。 虞亮从中央大鼎处知道了对手是一个修为高深之辈,并且有猛恶的俑兵相助,还有一个蛇蝎般的妖女作为帮凶,非常危险,所以他立即安抚了这仅剩的两什人马,让他们暂时不要出去搜寻了,免得再遭毒手,并将他们全都安排到了太守府西院住下,第二日一早就接到了太守召见的传讯,便匆匆赶往何太守的书房。 不管以时人的眼光还是后世的审美标准,何欣兰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修长的双腿,纤瘦的身材,精致的五官,以及温婉的神态,最重要的是,气质,她还有着作为贵族与生俱来的高雅恬淡的气质,活脱脱一个传说中的古典美人。 如此美人,岂容放过?可她和林飞的婚约是一个天大的麻烦,虞亮暗自盘算着该如何才能从林飞的手里将她给抢过来,突然想起原来的虞亮有写过信给他姐姐,让她劝项王下旨,命何太守将小女许配于自己,虞姬应该收到这封信了吧?不对,她很快就会接到自己的死讯,那么那封信实际上已经没有意义了,此路不通啊! “你,你......”何欣兰乍见死而复活的虞亮,刚刚虽已听父亲讲过他的情况,但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瞬间花容变色,一只手捂着胸口,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欣兰小姐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如果吓着了你,鄙人在此向你表示歉意,并非常乐意为你讲解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虞亮温和的笑着:“当然,如果你能抽出那么一点点时间的话。” 何欣兰听着他阳气十足的话语,勉强接受了他确实还是个活人的事实,容色稍缓。 虞亮继续道:“不过,鄙人先得拜见一下令尊大人,至于我的故事,只能过一阵子再向欣兰小姐汇报了。”说完礼貌的微微弯腰为礼,施施然走进太守书房,留下心头震动的欣兰小姐独自发愣。 17 双耳焦点 她一定会对我彬彬有礼的表现惊诧莫名吧!而且,我还留下了一个找她说话的理由,一来二去,就不信你不臣服在我强大的魅力之下,幸福正张开怀抱等着老子啊!虞亮开心的想着,直到听到太守打招呼的话语才回过神来。 “拜见世伯!” “嗯!老夫已经听说了贤侄的事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坐!” 虞亮谢坐后,对何太守施礼道:“托世伯洪福,小子才得以死里逃生。” “想不到贤侄经此一劫居然变得更有礼貌了,气质也更胜从前,老夫心怀大慰啊!”何太守点头微笑:“这几日,老夫一直为没能照顾好你,让你枉死于此而耿耿于怀,如今得见贤侄仍旧好端端的,实在高兴啊!对了,下人们语焉不详,贤侄好好跟老夫讲讲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啊!”虞亮答应的爽快,心头却老大不乐意,如果是欣兰小姐,老子自然愿意好好讲,细细讲,慢慢讲,可对你这么个糟老头子么,实在提不起兴趣啊!想归想,他依然将自己瞎编的故事有鼻子有眼的跟何太守讲了一遍,所谓熟极而流,这次讲的比上次流畅多了,甚至连自己都觉得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听完故事,何太守再次唏嘘了一番,接着道:“既然贤侄无恙,你的队伍也已经回去了,如今只剩下两什人,戍边之事也就无从谈起了,不如尽快赶回彭城,向项王及虞美人报个平安吧,他们如果接到你的死讯,一定会非常悲痛的,甚至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来,比如派大军前来围剿敌人之类的。” “是,小子这两日就回彭城。感谢世伯这段时间对小侄的照顾,以后有空了一定常来拜望,聆听教诲。” “好好好!”何太守慈爱的看着虞亮,缓缓道:“如今濮阳地界颇不太平,贤侄人手太少,回去的路上老夫实难放心,打算安排一些士卒护送于你。由于守卫濮阳责任重大,老夫实在没有多余人手,便抽出三百人来,由林飞领队,他可是咱们东郡军中最善战的将领了,当可护你周全,贤侄以为可否?” “林飞?”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虞亮便是心头一跳,就是因为同这家伙打赌,自己才差点搭上了一条小命,虽然最终没有死掉,却下意识的对这个人心有戚戚焉。还有,当日自己去黄龙潭,就是听信了他给的消息,虽然后来证明消息确实准确,可怎么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呢? 对了,当日在濮水边上,他说完话离开之时,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阴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由于他扭头就走了,这个表情一晃而过,所以当时没有觉得,如今想起来却是那么的清晰。当然,那时的虞亮还是一个马大哈,对于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一般是看不到的,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在意,而现在的自己却见识过无数的欺骗与背叛,对细微之处颇为敏感,正所谓以小见大,见微知著。 不论林飞在军中火箭般蹿升的职位,还是他两年左右便从普普通通到冠绝三军的身手,以及他莫名其妙得到欣兰小姐的青睐,都说明此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的身上一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对于这种人,在完全了解他之前,最好的办法便是敬而远之。 “贤侄,贤侄!” 何太守喊了两声,虞亮才回过神来,赶紧道:“一切悉听世伯安排。” 从书房出来,本来可以直接从中间的通道直接回西院,可虞亮却偏偏沿着北院外边的回廊慢慢走着,甚至不介意如此一来要多绕很大一个圈子,原因无他,欣兰小姐住在北院。 来到北院门口,他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打算看看里边有没有人,如果有人,自己就说欣兰小姐找,反正事先已经埋下过一个伏笔,怎么样也不会显得太过唐突。 这一看不打紧,当场脸色就变了,晴空万里秒转乌云密布。 院中一株梅树下,一男一女正喁喁细语,状甚亲热。男的玉树临风,女的清丽脱俗,两人是如此的般配,恰似天造地设一般。如果换做另外两人,虞亮也许会为一对璧人喝彩,可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林飞和何欣兰,让虞亮瞬间就不好了,浑身说不出的难受,甚至有冲进去揍这个小白脸一顿的冲动。 不过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且不说自己根本不是林飞的对手,揍人铁定变成被揍,就说这么冒冒失失的无礼行为,肯定会让欣兰心生厌恶,大大降低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这对拿下她可是相当的不利啊。 虞亮郁闷的收回视线,沿着墙根缓缓蹲下,脑子飞速转动着,希望想出一个办法来,让林飞在欣兰心中的地位从天上坠入地底,可他又非常清楚这几乎没有可能。怎么办?怎么办? “其实,你可以偷听他们说话,然后根据其中的信息针对性的设计攻略,没准能有机会成功喔!” 苍古的声音突兀的在脑中响起,将虞亮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鼎魂在说话,气愤道:“我说老头,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这样突然冒出来啊,会吓死人的。” “老夫就住在你的身上,所谓的说话其实是在你的脑子里投入一缕意识,这个过程相当短暂,所以总是会显得很突兀,老夫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你自己慢慢适应咯!” “你可以将音量放小点啊!那么大声,哭丧吗?” “让我试试,如此,如何?”鼎魂在虞亮脑子里的声音果然变得非常低沉,便如说悄悄话一般。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鼎魂无言以对。 “对了,你刚才说偷听他们说话是什么意思?” “听我说,跟着做。首先,屏住呼吸,闭上双眼。对了,接着,将注意力放在双耳,嗯,再将双耳的焦点放到他们身上。” “双耳?焦点?你没搞错吧?” “理解不了?亏得你还是未来世界的高学历人才,比起现在的人多了两千年的见识,原来也就这么点理解能力?” “......”这次轮到虞亮没话说了。 “就像眼睛看东西一样,将视线逐渐移动过去,耳朵呢,则是将听线逐渐移动过去。当然,你刚开始可能不习惯,多练练就好了。” 18 虞亮便照着老头的说法试着去移动“听线”,一开始还有点懵,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好一阵子才悟出了一点名堂,找到了正确的方法,终于将听线推进到院中两人的身上,果然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并且渐渐清晰起来。 “欣兰,我这一走,恐怕要一两月才能回来,你自己要保重啊!” “不知道父亲是如何想的,怎会让你去护送那个虞,虞......” “虞亮。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虞美人之弟呢!” “哼,也就是一个靠着姐姐混吃等死的纨绔子,这种人,死掉了才清净呢!说起来他还真是命大,竟然掉进山洞里躲过了敌人。听说这些敌人好厉害的,他带出去的人全都死掉了。这次送他回彭城,说不准便会碰上这些敌人,太危险了。要不,我去同父亲讲讲,让他收回成命。” “不用了。伯父乃一郡太守,岂能朝令夕改,再说了,你几时见过他收回自己做出的决定,当然对于你除外。” “也是。好吧,既然必须要去,你自己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如果真的碰上了这些敌人,就不要管他了,自己保住性命要紧。” “放心吧,你还不相信我的身手?就算赶不走敌人,自保肯定没问题的。好了,我就先回去了,明日一早便要动身,还得先去选出三百士卒呢!” “真不愿你离开......一路保重啊!” “放心吧,我会尽快回来的。” 接着便是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起,虞亮知道林飞就要出来了,正要收回听线,突听林飞自言自语的说着:“真是奇怪了,这小子怎么会活着回来了呢?难道师妹故意放了他?会是师傅的意思吗?哼!你倒是很会编瞎话,可惜能骗过别人,却休想瞒过我。这次回彭城,老头居然让我护送,这不是送我大礼吗?哼哼!” 虞亮赶紧收回听线,快步离开北院,回到了自己的西院,一路上都在想着林飞说的大礼是什么意思,不过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突然想起一事,在意识中发问:“老头,怎么你现在说话跟老子一个调调了呢?” “嘿嘿,老夫经过扫视,已经完全掌握了你的语言结构,说话自然跟你一样了。” “林飞刚才所说的‘大礼’是什么意思啊?” “老夫又不是全知全能,他随口所说的一句话,信息量太小,哪里就能搞清楚其真实意思啊,不过感觉上他似乎对你不友善哟,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啊?” “得罪说不上,反正不怎么对付就是了。” 第二日一早,虞亮告别了何太守,便带着刘成,张卫的两什人马上路了,一路朝着遥远的彭城而去。 对于虞亮来说,濮阳给他的感觉还算不错,毕竟这是自己得以重生的地方,也是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地方,虽然呆的时间不长,却有一种家乡的感觉。以后,这里就是我的根了,如果有可能,一定将此地好好建设一番,让她尽量接近自己以前居住的城市模样。虞亮回望已经遥远的濮阳城,心中默默想着。 要说让他比较郁闷的事情,便是一直没能找到同欣兰小姐单独说话的机会,当然,他此时已经对此事兴趣缺缺了,因为从昨日偷听到的情况来看,欣兰小姐对他充满了鄙夷和不屑,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原来如此之差啊!这完全是为之前的虞大公子背锅嘛,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跟她解释说自己虽然是虞亮,但实际上已经不是虞亮了,这话简直狗屁不通嘛!算了算了,估计同她是无缘了,就此别过吧! 另一件更郁闷的事情则是何太守居然让林飞护送他,每想到这小白脸同欣兰亲密的样子他就浑身不痛快,现在却要日日相处,时时相见,其中窝火实难为外人道也。 林飞带着三百护卫队尾随虞亮的队伍,虽然名为护卫队,行进之时两支队伍却相隔超过五十步,泾渭分明完全不像是一路。两人手下的士卒也都清楚他们之间颇有嫌隙,所以自觉的保持着距离。 林飞这一路上同样郁闷不已。本来这算得上一个好差事,因为他早就对虞亮这些士卒垂涎三尺了,有了这种护送的机会,如果换成另一种情况,便如他先前所想的完全就是送大礼,他可有大把的时间将这些人一个个护送进他的储魂杖里,可此次却不好下手,三百人中只有十人是他的亲卫,其他人都是从城卫军中挑选出来的,跟他关系没那么亲近,至少,收取亡魂这样的事决不能让他们发现。便如一只馋猫,面前明明摆放着一盘咸鱼,却只能看不能吃,想想就让人抓狂。 两人心情都非常不好,所以一路上完全没有交流,而是各行其是,甚至互相拆台。 虞亮想要吃点野味了,于是派人去捕猎,林飞便派人捣乱,要么吓跑眼见到手的猎物,要么拆掉捕猎的陷阱,其结果就是一连几日,虞亮连野味的一根毛也没看见。 虞亮毛了,冲过去找林飞理论,林飞却无辜的表示自己毫不知情。好,你狗日的玩阴的,老子就陪你玩玩。 守夜自然由护卫队负责,林飞安排起来井井有条,颇有章法,看得出确实有着指挥若定的大将之风。这日晚间,值夜之人突然听到宿营地旁有战马奔腾,赶紧叫起护卫队,大家紧张兮兮的戒备了好一阵子,却发现虚惊一场。刚刚睡下,又被一阵奔马之声吵醒。 一个晚上如是折腾了好几次,整个护卫队的人员全都疲惫不堪,希望多休息一阵子,虞亮却早早的便出发了。职责所在,护卫队只好跟着赶路,结果有人坚持不住在战马上打起瞌睡,甚至有几个倒霉蛋在摇头晃脑中摔下战马,虽然没受什么重伤,却也显得狼狈不堪。 虞亮在一旁偷笑不已,原来晚间便是他派人弄出的响动。他将手下士卒四人一组分为五个小组,每一个时辰出去一个小组惊扰护卫队,其他人则蒙头大睡,如此一个晚上下来,自己这边的人都轮流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护卫队却几乎连眼都没闭过。 跟老子斗,你还嫩点! 如此一路斗法,倒也给枯燥的行程增添了不少乐趣,很快便过去五六日,出了濮阳地界,进入到鄞城范围。 19 不明邀约 这天傍晚,一行人来到一座小山脚下。 山上长满了高大的松柏树,山前一条小河蜿蜒而过,远处几间茅屋正冒着寥寥炊烟,偶有几只飞鸟掠过,微风轻拂,云卷云舒,好一片娴静的田园美景,让之前一直居于从喧嚣闹市的虞亮顿觉心旷神怡。 前方探路的斥候回报说山路非常崎岖,天黑之前恐怕没法翻越过去。 “就地扎营。”虞亮吩咐。 林飞见前方的队伍扎营了,他们也离着数十步的距离停下来扎营。 到了晚间,突然一阵马蹄声从山上传来。 虞亮正同刘成和张卫聚在一个帐中用餐,一名斥候匆匆来报:“启禀军候,有不明战马冲咱们而来,是否进入备战状态。” “这个林飞有点意思,应该是知道了前天晚间是咱们在搞鬼耍他,所以现在要来个以牙还牙,呵呵!”正抓着一只野兔腿胡吃海塞的虞亮笑着对刘成等人道:“可老子是谁啊,岂会如他一般傻傻的上当?不理就是了,吃吃吃。” “诺!”斥候领命而去。 林飞的队伍也正好在用餐,听到马蹄声后,冷笑自语道:“虞亮啊虞亮,同样的伎俩居然用两次,该不会是黔驴技穷了吧?本来觉得你有所长进,原来还是那个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的二愣子。”接着对用餐的众人道:“大家别紧张,安心用餐,然后按照本军候早已做好的布置巡夜就是。” “诺!”众人轰然应诺,继续用餐,丝毫不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不好,虞亮可没这么多人啊,来者当另有其人。”少顷,林飞的脸色突然大变,他已经从轰隆隆的马蹄声中听出来,来者起码好几百骑兵,紧张高呼道:“全体备战!” 护卫队众人匆忙丢下手里的餐具,冲到存放武器的地方捡起自己的武器,还没来得及结成阵型,更不用说骑上战马了,数百骑已经来到营地前方百步内,并逐渐散开呈环形靠拢,看样子是要将他们这些人给包围了,接着便听最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高声道:“前方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丢掉手里的武器,走出营帐,蹲到外边的草坪上,否则格杀勿论!” 虞亮目睹一大群骑兵靠近,却因为天色已晚看不清模样,心里便开始打鼓,再一听对方的喊叫,直接懵逼了,自己居然闹了个乌龙,错把真正的敌人当做林飞的恶作剧,现在毫无准备,恐怕连逃跑也来不及了,真他娘的悲剧啊!这应该是些什么人呢?山贼?似乎没有这么有组织;军队?这可是西楚的地盘,哪只军队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包围自己? 刘成也慌了,赶紧问道:“军候,咋办?” 虞亮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剧烈的心跳,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道:“不要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林飞知道麻烦大条了,赶紧下令队伍向虞亮那边靠近,毕竟大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真打起来,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再说虞亮的斥候队可是以一当十的精锐。 当护卫队三百人和虞亮的两什人靠拢之时,不明身份的五六百骑也完成了合围,之前喊话的汉子再次喊道:“再说一遍,放下武器,到草坪上蹲下,否则格杀勿论。” 林飞靠近虞亮,低声道:“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拼了呗,难道束手就擒啊?老子可没有那种习惯。”虞亮沉声道。 林飞点头:“好,虞大公子够豪气。不过,咱们应该先问问对方的身份吧,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打上一场,要是自己人岂不冤得慌。” “你问还是我问?” “当然是你问了,你才是正主嘛,我只是护卫而已。” “好,我来问。”虞亮点头,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对面是哪只队伍?鄙人虞亮,乃项王内弟,正从濮阳赶回彭城。” “你是虞亮?”对面首领模样的人道:“那正好,咱们找的就是你。” 虞亮心中叫苦,自报家门,目的是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后,自觉退去,想不到对方本来就是针对自己而来,这下好了,连蒙混过去的机会都没有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请问你们是什么人?找鄙人有何贵干?” “我家主人听闻虞公子从此地路过,特意派出属下前来相请,请虞公子千万不要拒绝,自己去,大家都开心,若非得让咱们用强,那面上就不好看了。至于咱们是什么人,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 虞亮已经看出对方来者不善,不由将目光看向了林飞,既然对方针对的是自己,他必须先弄明白这家伙的态度。“你怎么说?” “一切听从虞公子吩咐。”林飞傲然道:“对方人马虽较咱们为多,但我林飞从来不惧人多,如果虞公子决定打,那咱们就同他们玩玩,若虞公子愿意前去做客,那就恕鄙人不奉陪了,这就调转马头回濮阳。” 虞亮眯缝着眼睛,脑中飞快的转动:如果林飞真的拼命,咱们这边的战力绝对不差,至不济突围应该是没问题的,可问题是如果林飞假意拼命,在最关键的时刻抽身而退甚至倒戈相向,那自己这二十来人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林飞的态度,可这一点恰恰是虞亮最不放心的。思来想去,虞亮觉得恐怕接受对方的邀请是最稳妥的做法,虽然前途不明,至少不会立即葬送这仅有的一点人马。有句话怎么说的,办法总比问题多,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争取时间,只要有了时间,一定能想出脱困之法。 “好,我们跟你们走。”虞亮望着对面首领大声说道,接着转头向林飞:“既然他们找的是我,就没理由拉你下水了,你的护卫任务已经结束,带着队伍回去吧。” 林飞竟然莫名的一阵感动,却下意识的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他对于天一之道已经深有领悟,动感情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干净利落的说道:“好,你既然决定去做客,咱们就此别过吧!” 虞亮又对着对方高声道:“你家主人请的是我,就别为难这些濮阳的城卫军了,放他们回去吧!” “好!”对方竟然没有一丝犹豫,立马答应了,这让虞亮感觉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