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春日还未过,城市中心已经开始燥热起来。此时,正值下午六点下班人潮高峰期,被堵塞在路上的人们大多不耐烦地抬头皱眉张望,或是低头玩着手机。 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最佳视角不停滚动播放的巨大LED广告大屏幕上,顺接着播放了下一条广告: 海浪在日光的照耀下,荡漾激起璀璨的光点。忽然,铺天盖地的蓝由浅淡透明转深,变得幽深黑蓝,下一刻,海水缓缓凸起,摹出一个女子的面孔和身形。 等到她白皙的肌肤透过深蓝的海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布景,大家眼里都只剩下她脖颈上佩戴的项链。 那是一条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仰头欣赏的项链。 链子是一串晶莹剔透宛如水滴的细链,工艺之精巧,自然又大方地垂挂在脖子上。而项链的吊坠,是一颗圆挺饱满的深蓝宝石,被设计师巧妙地雕琢成摇摇欲滴落的水珠。 乍一看,好像是模特刚从海水中出来,还未来得及拭去的凉水,沾染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又一波湛蓝的水漫过模特的胸口,随即化出一行水样花体字“Oasis”。明明只有十五秒的广告,众人恍然回过神来,只懊恼时长太短了,都还没能好好看清那精致完美的滴水链! 随着广告的播放,他们只如身临其境,浑身的燥热和烦闷全都一扫而空。 同时他们这时候也在感叹,果然,只有Oasis才能出如此令人神魂颠倒的首饰啊。有人回过神来,掏出手机开始搜索“Oasis”,看着网页上弹跳出来的信息,不禁捶胸顿足。 那广告上出的滴水链全球限量一百条,一经上市就被疯抢而空了。毕竟这限量版的一百条滴水链,都是由Oasis的首席设计总监贺绽经手雕琢设计的。 “真的太好看了!明明只是简简单单水滴样状的项链,但是只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简单却深刻,大概这就是贺绽的魔力吧……坊间不是有传闻,戴上贺绽设计的Oasis的首饰,百病必除,万福万寿吗?” “……呃你的粉丝滤镜有点厚了啊。” “哎,可惜贺绽不太喜欢接受采访,少见他出席公开活动。”因为人人都知贺绽是个只埋头做设计,少有高调接受采访的大设计师。 虽然性格是冷淡了点,但架不住贺绽生得一副好样貌、好身材,更别提他每每出新设计更是惊艳众人。 玩笑话在拥挤的地铁人群中很快散去,但是网上订购Oasis新品的人却是久久未散。Oasis一出新,官网上的访问量都能破新高。 当然,在众人为之惊艳颠倒时,传闻中不近人情、冷酷无比的工作狂贺绽,正一人徒步行走在郁郁葱葱的大山林中。 * 这是邻市市郊外的大森林公园,孤身行走在其中的贺绽全副武装,防滑登山鞋、大背包,一套单薄却柔韧的多用绿棕色防护服,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远看就像一大团又细又高的绿丛。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这儿徒步行走,但他还是很认真地看路行走,偶尔用手里的毛巾擦擦汗,一脸平淡清冷的表情里透露着坚毅和一丝丝期盼。他们说得没错,贺绽确实有顶好的容貌。 贺绽有一双传神的桃花眼,眼睛狭长,明明是眼角上翘、看一眼就能让人醉醺醺的双眼,因为带上了清冷和疏离,显得朦胧缥缈了几分。他左眼眼尾处有一颗细细小小的泪痣,乍一看性.感勾人,但大约是身上的气势太强又冷,直叫人不敢直视他。 先前因为构思到设计、打版、雕琢等等一系列工作,贺绽一直沉浸在珠宝钻石的世界里,在外人看来珠光宝气、扑闪扑闪的首饰成品,其设计、打磨、成型都是相当磨人耐性的工作。贺绽喜欢琢磨这些好看精致的小东西,待上一整天不声不响地工作也是时有的事情。 新品发布、上市之后,贺绽并非是出现在闪光灯下接受大众的赞誉和喜爱,而是悄无声息地自己一人去了邻市,独自一人去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森林公园里水汽重,行走在其间只觉得阴凉无比,贺绽深吸一口气,湿冷的空气涌进他的鼻腔,很是舒服。外头钢筋水泥建筑里的人们很难能够享受到这样的时光,一是时间不允许,二是即便有了空闲的日子,大家都更愿意待在家里吹吹空调歇息。 忽然,贺绽听得一阵细微的声音,他警惕心重,这儿的森林公园是天然林区和后面扩增的人工种植林构成的,大型猛兽是在更深更远的自然保护区里头,与平日里对外开放的森林公园是分割开的,所以鲜少会发生猛兽袭击人类的事件。 但野外终究是野外,他以为是蟒蛇之类的,游荡在森林之中。 贺绽小心地避开以前自己常走的那条路,想要从另一边走过去,却发现前头碎石满地,像是经历了一场炮轰炸裂成这样。他往前望了望,这一看就让他发现了刚刚那细微响动的源头,在青草浓密、碎石堆积之处,有一只雪白的野兔被埋压在石块下面。 他轻手轻脚上前去,蹲下来,伸手去将压在野兔身上、腿上的石子一一拿下扫掉,让野兔得以解脱出来。大概是被砸得狠了,雪白的兔腿上渗出鲜红的血。 贺绽屏住呼吸想要检查一下它的伤势,却被生性警惕的野兔后腿狠狠一蹬,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受伤的白兔从他手下撒腿飞跑着离开了。 “……受伤了,怎么还跑那么快啊。”贺绽一时不知所措,呆呆蹲在原地,忧心那野兔能否安然无恙。 站起身来,贺绽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没走几步,他顿时停住脚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因为前面的碎石堆上,沾染了一大片刺眼的红——任凭是谁看一眼都会认为,那是鲜血。 血、血?! 贺绽呼吸滞了一下,他皱起眉头往前眺望过去,前面是灌木丛和粗密的大树,这一看,竟让他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 他的脑子里登时闪现过种种想法:是与他一样的徒步旅行者出现了意外,被野兽袭击?还是被仇家收拾了一顿,丢弃到荒郊老林? 纵使脑子里出现的全都是让人不敢沾上手的可能结果,贺绽只是在原地呆站了十几秒,而后是小跑着上前去,想要检查一下那人的现状。 现在已经是四月上旬了,在森林里穿行时多穿件长袖的防护服并不奇怪,怪的是,这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上穿着的,竟然不是现在常见的衣服,而是一身古朴富贵的乌黑鎏金边长袍。那些血迹星星点点沾染在他衣袍上,竟然像是在墨池上漂浮的一朵朵红梅。 更叫贺绽惊讶的是,这人竟然有一头泼墨似的长发,那个人虽然弓着身子反身倒在地上,也看不到他的正脸,但是看体型,是远远高过他的一个男人。 贺绽已经有一米八八,那这人肯定有一米九以上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古装衣袍,还留了一头长发,浑身血淋淋倒在森林公园里。 表面毫无表情冷静着的贺绽,其实内心里一片空白。 他试探性地靠近,最终蹲下来,微微颤抖着手在那人的脖颈上摸了摸,触摸到这人稍有温度、壮实的脖颈,贺绽屏着呼吸,感觉到手底下还有强劲的跳动频率,贺绽不动声色地松口气。 还好,没死。 贺绽蹲着看眼前背对着他昏死过去的人。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应该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被仇家一气之下,喊了人打得半死不活,又丢弃到这荒无人烟的森林里头。 估计他们还想用石头把人埋了,但应该是偷懒了,弄了一半觉得森林里会有野兽把这人给啃食干净吧。 虽然疑点重重,但贺绽想了想,决定把人救下。 他脸上倒是镇定,上手轻轻把人翻转了过来,这人身材颀长,身体颇重,贺绽使了使劲才把人脸朝上转过来。 身上纵使沾染了血污,这个人的脸上却是干净得不像话,剑眉修长上翘,眼睫毛乌黑浓密,虽然此刻眼睛紧闭,但是却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下一刻这人就会睁开眼睛瞪他的错觉。 贺绽在时尚圈里见多了样貌顶好的人,这会儿倒是没有多大惊叹,他心想,是打电话请医生、急救队过来,还是再打个电话替他报警呢? 低头从背包里找出另一只手机,贺绽拨通了自己的私人医生的电话号码,简洁利落地报了自己的位置和说明了情况。 挂断电话后,贺绽朝四处望了望,眼下他正处在森林公园的深处,把人往回扛是不可行的,只能背起人继续往前,前面不远处是森林公园特色的林中别墅、木屋群落,贺绽是已经提前预定了小别墅的。 没有拨打森林公园工作人员的紧急求救电话,没有拨打警察和公立大医院的求救电话。 贺绽是这么想的,这人伤得不轻,到时候盘问起来,肯定会牵扯诸多,万一他不想报警、不想声张,那自己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一切都等他醒来再说吧。 贺绽觉得自己一切安排妥当,把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轻轻拉起来,而后让他靠在自己背上。 前面挂着背包、后面背着男人,等到贺绽迈出一步,才觉得寸步难行。 ……慢慢走吧。 贺绽最不缺乏的便是耐心。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得比之前还要认真,脸上依旧是处事不惊的镇定,只是从额头渗出来的汗水有点儿多了些。 贺绽偶尔停下来,他的后背能感觉到男人有些微弱的气息和心跳,那种紧贴在他背部的感觉让他有些不习惯——他好像从没有这么背过人。 2.002 “宿新,你这是在做什么?” 晏行玉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他的脖颈上多了个冷冰冰的利器,几乎要将他的皮肉划出血痕。 “尊主……哦,今日之后,你就再也不是尊主了。”张宿新冷笑一声,“晏行玉,身中寒冰五毒的感觉可还好?” 晏行玉瞳孔一缩:“寒冰五毒?你什么时候……”他还是难以置信,与他自幼一同长大的人会真的背叛了他,还在他不知不觉之际,给他下了如此狠厉的毒。 寒冰五毒世上无人能解,有寒冰刺、寒冰魄等五种毒害,要在人体内种下这种毒直至寒冰五毒能够发作起效,少说得有三年。 原来,张宿新三年前就已经对自己下了毒…… 握着利刃的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晏行玉,自义父将魔教尊主一位予你后,多年来,你可有好好光耀魔教,可有一时一刻将其视为使命?你根本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念在你我多年交情,你是自己自断经脉,还是由我来动手?” 听着张宿新的话,晏行玉的心慢慢沉下。他说得不错,自己身为魔教尊主五载,无所建树,这几年魔教式微,与他的确有很大关系。 魔教的名声是黑的,晏行玉的使命就是要让魔教更黑更邪,名扬天下,大大威慑住别的门派。但自打晏行玉当了这魔教尊主,魔教是一日比一日清冷,又没有出什么伤残事件,两年时间也足以让他们慢慢淡出天下人的双眼。五年之后的今日,人们谈起魔教,都是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只道那新尊主可真是个“奇人”。 晏行玉双眸已经渐渐冷了下来。 当年他和张宿新都是被义父捡回来收养的,但是身为魔教尊主的义父可不是什么好人,专做善事收养了他们。 彼时天下人人皆知,魔教尊主阮易心狠手辣,冷漠无情,嗜血又残暴。那些被他捡回去的孩童们无一不经历过非人的训练和磨难,先是由魔教门徒随意鞭笞,每月教中都会有一场大会——让这些孩童互相厮杀,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杀的人数最少的五个,会被立即抹杀掉。 等到他们年长一些,就开始由魔教的长老们、左右护法授予功法,越是往后,越是惨烈残酷。最后剩下来的,只有他和张宿新。 其实起初剩下的有五个人,宿新与他说,如果他们不将另外三人分别击败,由着他们三个联合在一起之后,只怕他们二人是难以求得周全。 原本不断杀戮只是为了留下自己一条命,晏行玉被磨得招招狠辣,颇有天分的他更是得了阮易的青眼,由他亲自传授功法。 晏行玉知道自己不无辜,往日情同手足的弟兄也对他兵刃相向。 先前重重情深义重,情同手足,竟然只是张宿新精心伪装的模样。 他们自幼相识,晏行玉早早把张宿新当做亲弟弟,但凡他能吃上一口饭,却不会让张宿新喝粥,那么多年来,若不是两人互相扶持着蜕变长大,早就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了。 但凡张宿新还对他留有一丝手足情谊,就绝不会给他下这要人生不如死的毒。 早已经在魔教中半残不死的心,重重坠下,晏行玉嘴角勾起笑,眼神却是阴冷得吓人。 他施出了全身的内力,寒冰五毒发作了,死死抑制着他的发功,如果执意继续强行运功,晏行玉是会让自己的经脉尽断,甚至可能体爆身亡。 但是晏行玉这时候已经不在乎了,他就是死,也得拖下张宿新一起死…… 察觉到晏行玉想法的张宿新一愣,随即踢腿袭向他,想要打断他运功。 “呵……”晏行玉再怎么面冷,也是长年累月环境所逼迫,但他从不向外人出手,不代表他是无能无力的人,相反,若是晏行玉没中毒,两个张宿新也难以抵挡得住他。 晏行玉轻易将张宿新的利刃震碎成粉齏,一手直直隔空就掐住了张宿新的喉咙。 体内的寒冰五毒在肆意叫嚣着,晏行玉脚下一顿,下一刻传来的几乎是粉身碎骨的痛。再不停止运功,他就会体爆而亡,每每运气一分,寒冰穿凿似的尖锐的痛苦就强烈一分。 张宿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冷笑一声:“怎么?难受了?我劝你不要垂死挣扎了,这样下去你只会筋脉尽断……”他话还没说完,晏行玉下一瞬就释放出全身的内力,直直亮出一片白光,张宿新眼睛睁得极大,不可置信地被白光淹没,喉咙里的喊叫没来得及蹦出,就全然没了意识。 方圆十里都能看见那几乎要直冲云霄的耀眼白光。 晏行玉意欲与他同归于尽了,白光乍现之后,他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争先恐后往外迸射,真疼…… 意识渐渐沉寂,晏行玉闭上了眼。 白光散尽之后,急匆匆前来、探头探脑围观的天下人士惊讶地发现,刚刚发生了如此激烈的打斗,这儿竟是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原地除了被白光和内力真气冲打磨平得光秃秃的地面,没有见一丝半点血迹。 人、人呢?人去哪儿了…… * 晏行玉几乎是用尽自己毕生所积的功力和修为,全部释放出来之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是活不下来了。 与其活在寒冰五毒反反复复的折磨中,晏行玉宁愿选择干脆利落地死去。 至少以后不用瑟瑟缩缩活一辈子。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周身一片黑暗,先前运功之际,更是让自己喷洒出不少鲜血。 晏行玉动弹不得,感觉身躯被重重定住了,看来他是堕入阴曹地府了吧。 又冷又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行玉的身子都已经麻木了。忽然,他感觉到有人伸手抓起了他的手臂,就像是将重重沉入深渊的他温柔地拉了起来,更让他讶异的是,这人的身上有暖洋洋的光,源源不断地由着他的手传递到自己身体上。 被寒冰五毒侵蚀啃咬得残破的身体,好像瞬间就被安抚治愈了。这样的感觉很难以言表,晏行玉使劲想要睁眼看看,却始终无法。 后面的事情晏行玉记得不太清楚了,只依稀感觉得到自己被扶起来,而后是触碰到了坚实的身躯。 贺绽背着他,前后都负重,但总归没有累得气喘吁吁。他一米八八的个子,平日里有好好地锻炼,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贺绽终于望见了林深处的木屋别墅。 他预定的木屋别墅不是群聚型的,而是孤零零一座隐没在郁葱的树林中,因为贺绽不大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呆着,定别墅时就选了单独一座的。 他背着人回来,小心翼翼地走上两层阶梯,而后在门前停下来,让男人靠在自己背上,一手扶着他,一手从背包里拿了房卡,“滴”地一声,木质的厚实自动门流畅地打开。 贺绽把人小心翼翼地背进房屋里,觉得他应该是前后都伤得极为严重,只好把他轻轻放在沙发软垫上。 这人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但多少还是蹭到了小麦素雅的沙发上,贺绽全然没有在意,立刻起身去找医疗箱。在他的私人医生赶来之前,贺绽打算给这个人做一些紧急救助。 “抱歉了。”贺绽看了看他身上那质感上好的衣袍,立刻用刀子割开了衣裳,好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贺绽只会一些简单的应急救助,但他也知道,这人伤得极为严重,等医生来了肯定也要检查他全身的,不如先动手为他剪开衣服,为医生节省时间。 剪开那柔滑垂坠的乌黑长袍,贺绽低着头,小心撩开碎成条的绸缎,男人光.裸的上半身躯露了出来,贺绽面不改色,手下动作轻柔,将他凌乱散落的一头乌发扎了起来,全身破碎的衣布条儿都被扫到一边,一个几乎光.溜溜身材颀长的男人一动不动躺在长沙发上。 贺绽望着他那一身仿佛透过毛孔,从体内渗出的黑红血迹,有些迟疑。 他一定很痛吧。 3.003 他的身上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却仿佛从血水里浸染了一遍捞上来似的,那是要如何才能伤成这个样子啊? 这会儿贺绽面上只露出疑惑和好奇的神色,很快又收起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个人可能是穷凶恶极的坏人,但不知为何,直觉让他无法抗拒去救下这人。 只看他的脸色一眼,贺绽就忍不住想,他一定很痛苦,自己既然碰上了,就是缘分。 贺绽生怕他光着身子会受凉,打开了室内的恒温器,然后去浴室里接了一大盆温热的水,想着给那人擦擦血污。 拧干毛巾,贺绽从他的脸庞开始慢慢擦拭,一直等到他擦到胸口,刚准备要换水了,贺绽似乎感觉到手底下的人微微瑟缩了一下。 “冷了吗?”贺绽喃喃,看着他像是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赶忙去换了更烫的水,又拿了毯子将他从外围裹住。 贺绽换的水很烫,他从水里捞起毛巾的时候“嘶”了一声,被烫到了。 拧得半干的毛巾没那么滚烫了,贺绽才继续给男人擦着血污,他的胸腹很结实,线条分明流畅,看样子这人极爱惜身体,时常锻炼。贺绽手里白花花的毛巾一下子变得黑红黑红,再放入盆里时很快将水弄脏。 被他擦拭得白白净净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贺绽站直了望一眼,讶异地看着男人完全没有伤痕的上身,不禁愣住了。 他身上怎么没有一点儿青黑的伤痕啊? 啊!难道……那血迹是别人身上的? 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贺绽脸色不太好了。 沙发上的男人还在颤抖着。 贺绽终于还是冷不下心来恶意揣测他。 “有这么冷吗?”贺绽低声说着,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这一握,让他激灵了一下。 好冷! 像是在碰触冰块。 先前给他擦拭身子的时候,贺绽因为手拿着毛巾,几乎没碰触到男人的肌肤,隔着温热的毛巾,丝毫没有发现男人的异常。 贺绽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虽然脸上还没有什么神色,但他心里已经开始慌了。 过了好一会,一串响亮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看了眼屏幕,接了起来。 是医生到了。 医生走的是通用的大道,是直接从森林公园入口开着车直通这片木屋别墅的。傅医生与他是同个市区的,接到了电话就十万火急赶过来,一个半小时内赶到这儿。 贺绽快步出去刷了卡打开门,朝着门口站着的傅维桑点了点头,给他让出一个位置:“傅医生,请进。” 傅维桑没有在笑,但金框眼镜下的一双眼睛天生就含了笑意似的,让他的气势没来由柔软了下来。 “我先看看伤者。”傅维桑声音很温柔,他看到贺绽终日没甚表情的脸上似乎有些慌乱和紧张,微微笑了一下安抚贺绽说,“你别急,相信我。” 贺绽虽然看上去不近人情,但向来都是心肠柔软的。 他和贺绽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双方都是知根知底的,贺绽点点头,带着他到沙发前。 傅维桑看到沙发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有些微惊讶。但他很快收起讶异的神色,什么都没问,当即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大包和行李箱似的医疗工具箱,从里边一一拿出工具,两三下就在沙发旁边架起了一个简易的急救台。 贺绽在一旁站着看,一声不吭,望着傅维桑用探照器缓缓从男人锁骨处开始往下移动。他们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现出黑白的胸腔动态图,因为是简易携带的,不能看得更细致了。 傅维桑细细看了一会,说:“没有任何器官损伤。”刚刚贺绽跟他说,这人伤得很严重,甚至可能是内出血。但从探照的结果看,这人并没有什么严重的损伤。 尽管心里有些疑惑,傅维桑还是认真检查着,等他一摸这人的脖颈,不禁说道:“他体温偏低了。” “我背他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刚刚发现他全身都很冰冷。”贺绽老实说道。 在一一探照、听诊、检查之后,傅维桑好看的眉毛都不禁拧在了一起,说:“抱歉贺绽,我暂时看不出他现在怎么样了。” “除了体温过低,其他一切正常,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傅维桑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色。 贺绽相信傅维桑的医术,傅维桑先前是在国内顶级的医院工作,又出国深造过一段时间。后来好像是因为有了爱人,自己主动辞去了繁忙劳累又日夜颠倒的医院的职务,自己当了私人的家庭医生,相对能够轻松一些,也能很好地照顾家庭。 “你现在打算如何?”是把这人带去医院,还是继续留在家里观察。 贺绽细细想过了:“现在他昏迷不醒,连傅医生你都检查不出来……既然没有生命危险,我就留在这儿等着他醒来吧。”男人还没醒,坐车从森林公园出去颠颠簸簸也不舒服。 “也好。”傅维桑大概懂得贺绽这么做的缘故,连他都觉得这人的情况奇怪,去了医院更是难以解释的。 “天色不早了,辛苦傅医生特地跑上来一趟……”贺绽原本想要留他吃饭,想到了什么似的,只能说,“傅医生的爱人大概已经在家里等着你了,下次我再请傅医生吃饭吧。”现在已经天黑了,贺绽带着歉意,让他来回跑动实在是麻烦了。 傅维桑想到自己家里那人,不由得温柔笑了笑,应道:“好的,那我先回家了。”临走前,在门口的傅维桑又想到了什么,对贺绽说道:“贺绽,那男人的情况一切都稳定。不过,他要是忽然醒来了,有什么不对劲的话,你多加小心些,注意着自己别被伤害了……”这木屋别墅里有紧急求助的安全按钮,但傅维桑还是有些担心他。 “嗯,我知道的,多谢傅医生关心。”贺绽脸上露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小笑容。 等到送走了傅医生,贺绽在木屋里找出了两套干净的浴袍,把男人身上剩下的被他剪得破烂不堪的衣物全都褪下。他全程僵着脸,幸好没人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色。 发觉男人底下穿的是细滑的素白丝绸,贺绽动作慢缓了几分,他全身穿的衣衫与常人的都大为不同。贺绽目光没有继续往下移,干脆什么都没再想,直接给他换上了浴袍,然后抱出了一床柔软的被子,紧紧地为他盖上。 应该不会冷了吧? 贺绽轻轻搓了搓手,被子被他高高拉到了男人脖颈上,故而只能伸手覆上了男人光洁的额头上。 他的手心很温暖,覆在男人额头上,过了好一会,贺绽才终于松一口气,好像是不冷了。 * 贺绽徒步行走了大半天,又背着男人走了半个多小时,这会儿终于得以歇息,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他煎了个蛋,随意下了西红柿生菜面条,就抱着碗在饭桌前认真地吃起来。 寂静的别墅里只能听得到他吃面的细微吸溜声,还有不远处沙发旁电暖炉的轻微发热的声音。 木屋别墅里的灯光都是暖黄柔和的,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周身都洋溢着一种温馨的气氛。吃着面条贺绽忽然想到,要是等会儿这人醒来了,肯定得吃点什么。于是他又淘米熬上一砂锅的白粥。 等贺绽弄好收拾完一切,他又走到沙发前,不太放心地看着被他裹成一条胖乎乎的米黄色虫虫似的男人,弯腰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终于和他的正常温度相差无几了。 贺绽微微松一口气,目光移向沉睡中男人的脸庞。他颇有节奏地一呼一吸,看起来是在慢慢恢复着了。 男人的唇色似乎比起之前便红润了不少,他还有唇珠,嘴唇好像因为难受而抿成了一条线。其实贺绽没有注意到的是,他抚上人家额头之前,这人的眉头是要皱得要拧在一起了的,在他的手心覆压上去之后,竟是缓缓地就舒展开了。 看来男人是没有那么快醒过来了。 贺绽打算去洗澡出来再看看情况。他徒步走了好久,也出了不少汗,动作麻利地洗完澡,想起来要给家人打个电话。 贺绽父母健在,他们知道贺绽时常自己一个人到处走,即便小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五了,难免也会担心他。他手机拨了号,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木藤摇椅上,听着“嘟嘟”了两声,很快就被接听了。 “妈,我已经到别墅里了。嗯,没事,这儿挺好的。”贺绽听着他的妈妈问一句,回答一句,“……大哥今天回家了呀,好,不用,你和爸爸别担心我。” 贺绽妈妈说到今天Oasis播出的广告,骄傲得眼睛都笑弯了:“我们都看到了,阿绽真的很棒哦。” 听到至亲这么夸奖自己,早就享誉诸多名声的贺绽还是忍不住含羞地垂下眼眸,嘴角稍稍弯翘起来。他刚洗过澡,头发蓬松又湿漉,含笑的眼里还带着纯粹的光,任凭是谁看一眼都会泛起怜爱之心。 “妈,我给你们都做了项链,下次回家我带回去。”虽然是和这次的“深海之吻”的滴水链同一个系列,但与市面上售卖的是有不同的。在贺绽心里,Oasis带给他的最大喜悦不是丰厚的钱财,而是每个人收到首饰之时的愉悦和欢喜。 很多时候,为了出一个新的系列产品,贺绽得到处走动,找寻灵感,甚至全世界到处飞,鲜少能好好陪在爸妈身边。 这次外出独自徒步行走,是因为贺绽想要好好将身上的沉闷释放出来,毕竟这段时间埋头工作了那么久,他不希望带着工作之后的疲惫和劳累回到家里。在回去陪伴家人之前,他想先拥有一个状态更好的自己。 “嗯嗯,回家啊……过几天吧。”贺绽想到沙发上昏睡的男人,“好,你们早点休息……”他话还没说完,眼睛忽然睁大,看着对面与他隔了一个茶几的沙发上,那鼓起的米黄色蚕蛹似的男人,动了一下,在他的注视下,慢慢侧过脑袋,伸手拉下了被子。 “!!”他醒来了! 4.004 贺绽赶紧朝电话另一边的妈妈说:“妈妈,晚安,过几日联系!”而后等妈妈在那边应答了,他飞快挂断了手机,站了起来。 挂掉电话之后的贺绽望着对面的沙发,表面镇定着,内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万一那人把自己当成毒打他的人了该怎么办? 贺绽望着对方,他先前果然没有猜错,这人睁开了眼睛看起来就很是冷漠深邃的样子,乌黑的眸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两人对视了几十秒,贺绽觉得自己再不开口,两人可能会长久得沉默下去。 他慢慢开了口说:“你醒来了?”贺绽和陌生人说话总会有点不自在。 男人已经坐起来,在沙发上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起先是像鹰眼一般锐利地警惕着看着贺绽,大概是看到贺绽的样子没有攻击性,才粗略地看了看四周。 贺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但见他看了看自己、又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后,露出了满脸震惊的神色——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男人的面孔上说不出的违和。 他在惊讶什么呢?贺绽心里纳闷,却是没有问出来,等男人左右来回看了几眼,两人的目光再次接触时,都变得有些不同。 贺绽迟迟不见他开口说话,又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开始担心:该不会是被那些人打得狠了,脑袋出了问题? 素来平静如水、无喜无悲的晏行玉,这会儿也止不住内心大骇:他这是在发梦吗?这儿是何处?他竟是误入了另一方天地吗? 他当时使了毕生的绝学,宁愿散尽功力,与张宿新同归于尽,也不愿意忍受寒冰五毒的折磨,苟延残喘活在张宿新身边。他和张宿新是绝无生还可能的,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到了另一个天地。难道,是当时闹出的动静太大,撕裂了虚空,跌落到别的地方了吗? 晏行玉完全没有头绪,隐隐猜到了些原因,既然自己误入了此处,那他的“好兄弟”张宿新也极有可能与他一般,到了这个世界。 他收回了思绪,望向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男子,他身材修长,头发竟然被剪得极短,有些蓬松软塌塌的,在这屋中暖橘色的光亮中泛着金棕的星芒。再看他的着装扮相,竟是与自己全然不同。晏行玉终于是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真相。 晏行玉忽然想到,自己在昏沉之中时,似乎有人背起了他,还给他传输了不少柔和温暖的光,那光芒顺着他的血脉涌向全身,让昏睡中疼痛欲裂、寒冷刺骨的他好受了许多。 这男子竟然有医治之术吗?他虽然那时候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但迷糊之间感觉到了有人在轻轻碰了自己一下,被抚摸而过的地方好似被注入了一股清灵的暖光,让他粉身碎骨一般的绞痛减缓了许多。 晏行玉认真地看向贺绽,贺绽见他想要说话,默默地走上前去,这一靠近又让晏行玉警惕起来。不是他性情多变,初来乍到,他什么都不懂,先前又遭最亲近的兄弟、心腹背叛,这会儿还怨恨着,很难一时就平静面对贺绽。 贺绽看出了他在抗拒,当即停住了脚步,对着他说:“你先前昏倒在林子里,身上都是血,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你无需担心,那些人不会再伤害你了。”贺绽隐约猜到男人在抗拒什么,虽然他个子比自己壮实高大,这会儿也不由得放低声音安抚他。 晏行玉一听,愣了一下,多看了贺绽一眼。 他心里头初次涌起怪异的感觉,又觉得自己一直不说话很是奇怪,终于开口说:“多谢你了……救下我,今日一事,我来日定前来报答。”他话音刚落,自己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声音沙哑,嗓子说得难受。 看来是寒冰五毒的后遗症,自己运功不得、浑身发冷、四肢酸痛、嗓子难受,简直宛若废人。 晏行玉眼里闪过怒意又被他隐下去,他没死透,反而是带着中毒后的残躯废体来到另一方天地,上苍莫不是在戏弄他? 贺绽听得他嗓子不舒服,示意他无需道谢,走近了茶几倒了杯温水给男人。 “你先别说话了,喝点水吧。”贺绽虽然对他所经历的事情好奇,但眼下也没有特别想要探究他人心思的意思,他只想着,等男人好好歇一晚,明日天亮再由着他离开——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外人说得也没错,贺绽看起来冷清难接近,今日出手相救一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稍稍偏离了他日程上的一个小斑点,对他根本不会有其他影响。 晏行玉迟疑了会才接过水杯,望着一切与他先前生活的世界里截然不同的事物,有些无从下手。他有些拘谨,但面上还是从容地接过了点头示意,喝下一口水。他也实在是渴了,一杯水下来舒服了不少。 “……你无需照看着我,我已经没事了。”晏行玉要接受的东西太多,若是贺绽一直在他跟前,会很快就看出他的破绽的。 总得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来适应的。 贺绽很是理解,这人没醒来之时还好,自己背他、给他清理、换衣衫都干过了,但现在两个人面面相觑,又都是一句话蹦不出几个字儿的人,实在是弄得双方都有些无措。 “好,你若是不舒服,可以来敲我卧房的门,我开车送你去医院。”贺绽指了指上面一层楼,楼上只有两间房,“厨房里有粥和鸡蛋,浴室在这边,楼上还有间卧房。你可以随意走动,无需拘谨。” “好的,多谢。”晏行玉很是沉稳,完全不像一个刚刚遭受袭击、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贺绽看多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问什么,转身上楼了。卧房也是用电子门卡解锁,那人若是想要偷袭他是不可能的。这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贺绽放心任由他到处走动。 躺下休息时,贺绽直直平躺着,心想:他还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算了,反正日后也没有交集的。 望着贺绽走上木头阶梯,身影从楼道拐角消失,晏行玉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现状。 他忽然脸色一僵,活了二十七年从没有红过脸的晏行玉看着自己身上外形古怪的浴袍,刚刚那男子竟是帮自己褪下衣衫、换了新衣。 自己刚刚防备着那人,若是男子想要对他不利,在他昏睡之际早就能动手了,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 晏行玉内心有些复杂,又想到了什么,伸手稍稍拉开了穿在自己身上的雪白衣袍,露出了干净结实的胸膛,不由得一愣。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先前完全释放功力要与张宿新同归于尽,晏行玉是明显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都爆裂的,看来是穿过虚空抵达这儿时自动修复了。只可惜他体内的残毒并没有被清除掉。 晏行玉细细观察着周身的新世界,全然不知道这些是何物的他,脸上闪过一丝手足无措的迷茫和紧张,这样的表情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了。 方方正正的长黑板子还能倒映出他的身形,各种稀奇古怪的用具,晏行玉一个都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他呆呆站在原地,过了好久好久,肚子的“咕咕”叫声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晏行玉想起刚刚男子对他说的话,那人体贴地为他准备了米粥,他犹豫了会,终究是走向了饭厅。砂锅里有粥,旁边的锅里还水煮了两个饱满的鸡蛋,晏行玉左右环顾,望见有透明琉璃隔着的柜格里,似乎有小碗。 他其实还是有些拘谨不自在,那人救了自己,偏偏刚醒过来的他还没从仇恨、震惊中抽离出来,一直对男子冷淡,也没问他的名姓……怎么想都是自己不知礼数了。 一早沾了枕头就平躺着睡熟的贺绽被一阵清脆的“哐啷”声惊扰,他想应该是楼下的男人摔碎什么了,但向来睡得好的贺绽没翻一下眼皮,继续又睡了。 晏行玉内心充满了歉意又难免有些难为情,明天一定要与主人家好好道歉,这次要好好道谢,自己人生地不熟,若非遇上这人,怕是生死难测。 他只喝了一碗粥、一个鸡蛋就没继续吃了——虽然男子说了他可以“随意”。晏行玉回到自己先前昏睡的地方,这儿的火光不知要如何吹熄,他左右看一眼,无法,只能坐回那柔软的榻上。 他盘坐着闭目屏息,想要去探寻自己的灵脉,却是一无所获——一生的修为都没了。晏行玉长长呼出一口气,没再想那乱七八糟的事情。 长夜漫漫,独自坐着的晏行玉不由得开始想道: 这儿似乎只有男子一人,他身边没有一个服侍的人,想来……家里是不大殷实?可瞧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又隐隐觉得价值不菲。先前男子好像给自己传输了些内力,让他好受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他不再是什么魔教尊主晏行玉,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平凡人晏行玉。所以尽快融入这世界已经成了当下最紧要的事儿。 想了大半宿的晏行玉凝眉蹙额,下定决心,先跟随男子一段时间,好熟悉熟悉这世界。自己现在身无长物,或许、或许还能给男子当个护卫?毕竟他……孤身一人的。 5.005 贺绽睡得很好,第二日醒来,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望了一会天花板,忽然想到小别墅里还有个人,这才起身换好了衣服。他刷电子卡打开卧室门,望了一眼隔壁,门没关,那男人是早醒了?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下楼,木板阶梯有清脆的声响,他一下楼晏行玉就听见了。 贺绽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晏行玉,他见到自己后一下子站起来。 “你醒了,好些了吗?”贺绽问道。 晏行玉点头:“好些了。”其实并没有,晏行玉一晚上没睡着,一是他先前昏睡太久了,二是昨夜他又遭受了寒冰五毒的折磨,遍体生寒,瑟瑟发抖,旁边的发热的炉子完全没法驱散从体内散发出来的寒冷。 他是咬着牙、攥紧拳头顶在沙发靠垫上,忍痛忍了一晚上,等到差不多天亮的时候才渐渐缓了过来。 “那个……昨夜我失手打碎了你的瓷碗,不好意思。”晏行玉带着歉意说。 “没关系的,你没碰伤自己就好。”贺绽摆摆手示意无所谓。 两人沉默相望,晏行玉开口说:“昨夜忘了说,我姓晏名行玉,先前真的多亏你出手相救了。”他说着双手握拳行了个礼,不太懂这边礼数的晏行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友善和真诚。 贺绽看他作揖低头的,有些不好意思。晏行玉比他高出了一个脑袋,低下头时原本束在他脑后的一尾又长又黑的乌发垂落下来。 他瞧见晏行玉的发丝还有些散乱,又看看沙发上的痕迹,心想,晏行玉该不会是在这里睡了一晚上吧? “我叫贺绽……你要不要先去浴室冲个澡?”贺绽昨日只是简单帮他擦拭了下,这儿有别墅那边准备的换洗衣物,“我去准备早饭。” 他见晏行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停下转身要走的脚步,等着他说话。 晏行玉知道,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如果自己不坦白,怕是无人会教他学会如何使用操作这里的事物。但若是与贺绽直接说出自己的事,难说他会不会相信。 想了想,晏行玉说道:“……贺绽。” 贺绽望着他。 “我不知道如何用‘浴室’……”虽然说出这样的话让晏行玉自己都觉得羞耻,但是他还是面不改色,听得贺绽愣了一下。 贺绽点点头,与他说:“你跟着我来,我教你。”他很难想象有人不会使用浴室里的花洒、浴缸,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 同时,贺绽心里隐隐猜测:他不会是真的被打坏脑子了吧?得好好留心观察他,如果晏行玉真的是脑袋伤着了,指不定忘了许多,由着他自己回去太危险了。 晏行玉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不声不响地走到浴室里,这儿小别墅里的浴室不是很大,两个又高又大的男人都进来了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拧一下这儿,往红点这边调,水会烫一些,蓝点这边是冷水。”贺绽手指了指花洒开关,又指向一排摆放整齐的沐浴乳、洗发露,“这些你随意用。” “这儿柜格里有新的浴袍和底裤。”贺绽和他说完,看着他确认是否听懂了。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你,贺绽。”晏行玉认真记住了贺绽所说的话。 贺绽看着他的神色,竟然叫他看出了一丝认真。 他退出浴室,顺手帮晏行玉带上了门,去准备早餐。贺绽向来独来独往,对于一切必备的生活技能相当熟悉。他榨好草莓牛奶,煎了鸡蛋肉卷,看到砂锅里还剩了许多粥。 晏行玉昨晚该不会就只喝了一碗粥吧? 浴室里,晏行玉牢记贺绽与他说的话,脱下浴袍之后,打开了花洒的开关,一开始水凉凉的,很快暖热起来,晏行玉惊讶了一阵很快就恢复平静。这里的世界看起来比他原来所在的地方高级多了,他得很快接受下来。 将花洒举过头顶,热水从发顶浇下来,冲刷掉他一身的污秽和疲乏,晏行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等用热水冲洗了好一会,晏行玉想起贺绽的话,看看架上的一排瓶瓶罐罐。那上面的字有两种,一种是他认得出来的汉字,一种是扭来扭去的小蝌蚪似的,他一个都认不出来。 凭着上面的汉字,晏行玉挤压了一些洗发露搓在发顶,又用沐浴乳涂抹在身上。这滑腻的液体还带着好闻的花香,不会浓郁沉闷,晏行玉不由得放松了几分。等他擦拭、冲洗完,打开贺绽所说的柜格,从里面拿出新的浴袍。 晏行玉犹豫了下,他的贴身的亵衣、裤和外袍都被贺绽给剪碎,这一小块黑色的好像是亵裤……但是要怎么穿?? 他低头思索了下,慢慢尝试着穿好了,站在原地没有感到不适,这才穿上浴袍,走了出去。 贺绽早已经摆好了早餐等着他出来,见晏行玉已经冲洗干净的一头长发绑在脑后,起身给他拿了毛巾递过去。 “一起吃早餐吧。”贺绽示意他别客气。 “好的,多谢。”晏行玉说完,两人都开始安静吃早饭。 晏行玉努力让自己面不改色地喝一口那红艳的汁水,送入口之后香甜美味的感觉让他眼里泛起一丝愉悦的光。这些小动作都让贺绽瞧在了眼里。 吃过早饭之后,贺绽给自己的私人生活助理发了信息,让她帮忙买几套男士衣服,195,XXL,这一看明显就不是总监他的身材。助理许朵接到信息后,当即去最近的商业街买好衣服。 “我今天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贺绽顿了一下,“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如果不急着走,可以在这里休息一阵。” 贺绽不知道怎么了,看着晏行玉努力装出平静镇定,其实他在不经意之间又流露出迷茫和困惑,这让他没说出让晏行玉自己回家的话语。 他真的像是伤着脑袋了。 反正他这儿的小别墅已经预定了一个月,就让晏行玉在这里歇一段时间。如果可以,改天再请傅医生过来看看他的脑袋。 “可以吗?”晏行玉听到他的话,揪住重点,“我能留在这儿一段时间吗?” 贺绽重重点了点头:“可以的,我可能没那么快回来。你要是无聊,小书房里有电脑……”贺绽想了想,生怕晏行玉又不太主动去用他的东西,直接带着人到了书房,开了电脑。 晏行玉看看忽然亮起来的黑方块薄板,又看看贺绽,说道:“好的,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贺绽要出远门,自己就给他看家吧。 贺绽离开之前,看着在门口站得笔直的高大男人,心里涌起奇怪的滋味,朝他点头算是道别,贺绽合上大门,坐上前来接自己的小汽车回市里。 临时改了主意,贺绽决定先回家陪爸妈吃顿饭,因为他隐隐有种预感,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可能还会和晏行玉待在一块儿。 * 司机开得平稳,过了两个小时才回到贺家。贺家老宅是在别墅群里,这里是几十年的老别墅区了,能在这儿有一座宅院的都非富即贵。 贺绽回到家时,老管家关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小少爷回来了!” “关伯。”贺绽天生就能引得男女老少对他心怀喜爱,更别说是看他从小长大的关伯。他面上冷清,但其实骨子里是极乖又暖的一个人。 “爸爸妈妈都不在家里吗?” “老爷夫人出去聚会了,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关伯说道。 贺绽听了点点头,他的爸妈上午就出去,一般得吃了晚宴才会回来。 他一进屋,直接去找奶奶了。 奶奶在小花园里听剧,年纪不小的她穿得靓丽,白花花的头发蓬松微卷,老人家还佩戴着金边小圆镜,看起来非常精神。 “奶奶,我回来了。”贺绽走近去,脸上露出一抹笑。老人家一听到他的声音,当即笑着张开手,贺绽也展开怀抱,抱了抱奶奶。 “阿绽回来啦!”奶奶很开心,抬着头细细看了看贺绽,有些心疼地说,“你又削瘦了不少,是不是前阵子到处跑没吃好?” “没有,奶奶,我在外面有好好吃饭的。您别担心。”贺绽从自己的斜挎包里拿出一个淡樱色的小盒子,递给奶奶,“这是送给奶奶的项链。” 老人家一听,笑得更灿烂,一口镶嵌的齐整的烤瓷牙都露出来:“阿绽,来,帮奶奶戴上。”她知道这是小孙子亲手做的项链,他们到了这个年纪、这个地位,什么奇珍异宝没收到过,但贺绽亲手做的总是不一样的。 “好的,奶奶。”贺绽从锦盒里拿出项链,低头为奶奶戴上。 奶奶转过身来,往后撩了她的蓬松短发,说道:“阿绽,上次的小茉莉耳钻奶奶很喜欢,这次的项链,我也看到了广告,我们阿绽真的越来越棒了……” “奶奶喜欢就好。”贺绽被夸得耳根微微红,不管被夸奖多少遍,他总会害羞。 两人坐在一块说话,贺绽还给奶奶捏了肩膀,奶奶很享受小孙子的按摩:“奶奶老了,身体是大大不如以前,但经你一按摩,我又感觉自个儿还能多活几年了。”她有很严重的风湿关节炎,每每降雨之前,她的膝关节就痛得要命。若是贺绽在她身边,就会给她按摩,还会用热布给她擦拭,不是心理安慰,是真的好受了很多。 奶奶年纪大了,总是相信一些玄.学。她心想,小孙子阿绽这么懂得体贴别人、心地善良,说不定真的有妙手回春,安抚伤痛的力量呢。她也是时常上网冲浪的,网上那些关于贺绽的帖子,奶奶都仔细看了好多好多。 网上很多顾客很喜欢Oasis旗下的产品,不仅仅是因为它昂贵的价格、精美的设计,还有些人是专门冲着贺绽而购买的。 “奶奶会长命百岁的。”贺绽认真说,他们家这辈就只剩奶奶一个人了,这些年奶奶确实苍老了许多。 奶奶听了,只笑笑不语。 贺栋明和卓慧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他们见贺绽竟然回来了,惊喜得连一天应酬的疲惫都瞬间一扫而空。 夫妻俩和小儿子说话,他们都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不爱说话的,但也没能阻止他们激动又亲切地与贺绽唠嗑家常。 “这么晚了,先让儿子好好休息,你也该睡美容觉了。”贺栋明轻轻拍拍妻子的手背,再这么说下去,天都要亮了。 卓慧望着贺绽乖巧安静的样子,明明已经是个一米八八的大男人了,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她最亲爱的小儿子。 “好,好,阿绽,快上楼睡觉,妈妈明天给你炖汤补补。” “谢谢妈。”贺绽站起身,“爸爸妈妈晚安,明天见。” 等到贺绽平躺在熟悉柔软的大床上,他忽然想到,晏行玉一个人在小别墅里,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他坐起身来,又恍然晏行玉他……好像是没有手机在身上的。临睡前,贺绽又发了信息给许朵,拜托她明日买一只新手机和新卡。 ……要是晏行玉想待在那儿,他就留着他住在那边吧。不说先前救了他,这些事情也是举手之劳罢了。 6.006 这一日,晏行玉感觉自己前二十七年所积累的一切都要被重塑了。 送走了贺绽之后,他站了一会,回想起刚刚贺绽对他说的“要是无聊了可以去玩电脑”,那“电脑”看来是人人都爱玩的,他便决定去看看。 进了小书房,晏行玉走向那泛着亮光的电脑,屏幕上是普通的一片稻田,晏行玉坐在椅子上。他观察了好一会,才伸手碰了碰桌上的那小小只的黑色事物。 他一碰,就看见那电脑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箭头似的东西,跟着挪动了下。 尝试了一会,晏行玉发现了这东西就是用来控制小箭头的,他的食指不小心使了力气,摁下了鼠标上的左键,原本一片绿油油的桌面忽然弹出一个东西。 晏行玉吓了一跳,他一时无措,又仔细瞧着弹出来的界面,看着那上面熟悉的汉字: “震惊!让影帝程双和徐大导演大打出手的竟然是……” “如果你有一下这几条特征,证明你离长寿不远了。” “时尚圈最低调的设计师竟然这么帅?!” “有毒!妙龄少女长期化妆后烂掉半张脸!” “表白后,男子当场为爱消魂” …… 晏行玉觉得自己每个字儿都是认得的,但不知道为何,凑在一块儿他就一句都看不懂了。 他凝眉沉思了下,慢慢地、慢慢地将鼠标移动到那标题上,点了点,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每个网页的底部又有相关推荐,各个标题和配图尽其所能、抓人眼球,原本懵懂无知、一心向学的晏行玉好奇地点击进去,等到他木木地停下来之时,感觉自己的脑壳似乎是发热了…… 在电脑前,初尝上网冲浪滋味的晏行玉一动不动,原本想要了解了解这个世界,到了最后,晏行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隐隐觉得,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果然比之前的要高深复杂多了! 他只是浏览娱乐新闻网页,就已经对这世界轮廓有了大概的了解。这儿的人不再习武修炼,不用每天打坐清修,似乎每个人每天要做的就是“上班”。上了班就有钱,有钱就可以买买买…… 晏行玉以往常年修炼,他的五官感受都是极佳的,盯着电脑看了一上午,他的眼睛酸涩得不行,只能停下来望望四周,这儿看不到外头日光的照射情况,他没发估算时辰,于是又转头看了看电脑右下角,似乎是在这个世界的时间:“13:37”。他不认得这是何种文字。 直直坐在椅子上,晏行玉的一双腿太长了,稍稍一动就磕到了桌底的东西。他望了一眼,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发现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托盘,里边放着一个雪白的盘子,上面凸起了好几十个方格子。 晏行玉不太认得上面是什么意思,但也猜到了是这里人们的另一种文字。他想,既然是连在电脑上的,那说明人人都晓得使用,他要是不尽快掌握这文字,怕是很难融入这世界。 一整个上午不吃不喝的晏行玉终于还是饿了,他抿着唇,想了想,起身去往小厨房。有了昨晚的教训,他拿出碗的时候很小心,茫然地看了看,走到那和他差不多高度的大冰箱前,掰开了柜门。 这东西叫冰箱,就和他们之前用来储藏蔬菜的地窖差不多。晏行玉打开冰箱后,就着暖黄的壁灯,看着里面的食物。 一排排鸡蛋、一盒盒“酸奶”、一袋袋“面包”、一个个红果、青果、绿果…… 晏行玉犹豫了会,从里面拿了两个鸡蛋、一小袋面包、还有几颗带着小黑点的红果子,这个似乎是他今天早上吃过的,他闻得到相似的味道。 他不知道怎么使用厨房里的厨具,拿着两个鸡蛋,心里泛起一丝难受:如果是以往,他只要稍加使用内力,就能让这鸡蛋熟透。 现在无法,他只好把鸡蛋又放回去,洗了果子,一口一口吃掉了充饥。 再次回到电脑前,晏行玉深深呼吸一口气,决心再多看看。等他再次抬起头往外看,已经是天黑了,电脑上显示着“19:49”。 晏行玉已经从最开始的手滑,点进打开新大门的网页,渐渐接触到一些名词,又慢慢知道了怎么顺着“推荐阅读”去寻找自己需要的信息。他起先还对键盘上的方格子完全陌生,自己胡乱敲打一顿后,大概摸到了规律,等到后来他竟是找到了网络教程,从最基础的“数字”、“拼音”学了起来。 虽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但幸亏晏行玉天生聪慧,他几乎是过目不忘,否则也不可能在净是豺狼虎豹的魔教中生存下来。 等到晏行玉觉得今日的学习可以暂告一段落了,已经是01:13了。他知道这数字是什么意思了。 他第一次点了关机,静静地等着屏幕慢慢变蓝,然后过了一会儿,屏幕变得黑暗,驱动器发出了停止运行的声音,晏行玉才起身走出小书房。 他今天早晨才冲洗了身子,故而直接回到沙发前,准备入睡。他晚上没吃什么,这会儿饿得肚子咕咕直叫。晏行玉向来能忍耐,放任肚子叫嚣,往沙发上一躺、双眼一闭就睡着了。 每每到夜深人静时分,晏行玉体内的寒冰五毒就开始发作,他入睡没多久,就开始无意识地一阵阵颤抖,整个人不由得蜷缩起来。 这毒在他身体里潜伏了长达三年,一发作起来,像是从骨头里敲打、崩碎的痛,这样刺骨的痛引得人不由得发冷颤抖,最后硬生生冻醒。 晏行玉痛得没有什么知觉了,他被冻醒时,微微睁开双眼,额头上不住地往下冒冷汗。 这样的疼痛和冰冷一直持续到差不多凌晨五点,晏行玉已经没了气力翻身,昨日清晨他也是趁着临近天亮前剩下的两个多小时,躺着一动不动等着恢复。 * 贺绽又在贺家大宅子里待了一天。 他陪着奶奶、爸爸、妈妈,度过了悠闲又温暖的大半日,吃饭的时候,贺绽想到还在隔壁市外大森林公园别墅的晏行玉,他忘了问晏行玉会不会自己做饭了…… 有些放心不下晏行玉,贺绽陪着爸妈用了晚餐,就与他们说要回去隔壁市了。 卓慧今儿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看出贺绽好像有点心事,这时候也不会拦着他,自然是嘱咐他路上小心。 贺绽和奶奶道别,这才由着司机把自己送回去。车上还多了一袋袋他让助理许朵小姐帮忙购买的衣服、鞋袜。 他坐在车上,给傅医生发了信息。 ——傅医生,晏行玉的脑子可能伤着了,这个可以检查出来吗? 贺绽心想,要是晏行玉真的被打坏脑子,忘记了一切,他就不能放手让人随意走了。他怕麻烦,但更讨厌将别人置于危险之中。 傅医生没有当即回复他,贺绽也不急,他静静地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好一会才进入公园的主道。一进入大森林,周遭都是安谧的,虫鸣、鸟啼、蛙叫此起彼伏,很快他就回到了小别墅。 司机先生帮他把东西拎到门边,贺绽道谢:“谢谢,你也早点去休息。”司机的住房是在不远处的公寓。 “好的贺小少爷,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他们的薪水开得高,贺绽对人也很好,司机都已经为他们家做了许多年了。 贺绽刷了房卡进入别墅,他一打开门,发现晏行玉竟然没在客厅里。贺绽关上门,两手都提着服装的硬纸袋,走了进去。 在小书房里的晏行玉耳朵很好,贺绽一走进来他就听见了,当即放下手里的鼠标,起身出来迎接。 “你回来了。”晏行玉先开口说道。他今天学得倒没有第一日那么废寝忘食,期间还想着,贺绽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未归家。 现在看到手里拎着许多东西的贺绽,晏行玉脑子里就蹦出刚学到的“买买买”。 “嗯,你吃过晚饭了吗?” 晏行玉老实地摇摇头。 贺绽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他,说道:“这些是给你的。你的手机不见了,先用新的,如果有什么人需要联系的话,会方便一些。”愁人,也不知道晏行玉他还记得多少。 “谢谢你,贺绽。”晏行玉现在基本上能听得到贺绽话里夹杂的词汇,他听着贺绽又是给自己买新衣又是给自己买手机,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白白住在人家里,这两天他知道了,贺绽这样的人应该是小财主了,也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为他看家、守卫。 想到这里,晏行玉心想:明天得学习怎么获得挣钱的手艺,不能一直白白接受贺绽的照顾。 贺绽让晏行玉把自己的新衣都拎到二楼的卧房里,他因为在老宅那边吃过了,而晏行玉还没吃,便打算给他做点吃的。 他看了下厨房的小桶,只发现一个酸奶盒、面包包装袋,他顿了一下,是他大意了,没有问清楚晏行玉会不会做饭就离开。 当晚吃上一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鲜嫩牛肉溏心蛋煮面的晏行玉,感觉自己由内到外都暖和了起来,这甚至让他有了一种错觉,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 贺绽到了时间便回屋睡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吃了妈妈亲自下厨做的放了太多盐的椒盐排骨,他睡到半夜竟是渴得醒了过来。 坐起身来的贺绽感觉喉咙又干又热,鲜少起夜的他穿好鞋,走下楼去饭厅喝水。 贺绽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喝下去,喉咙好受了些。他刚准备再喝一小口,忽然听到客厅里有什么东西撞在沙发上的闷声响。 这晏行玉,怎么不好好睡在卧房,非得睡客厅沙发呢? 贺绽快步轻声走过去,到了客厅,透着微弱橘黄的壁灯看过去,他看见沙发上果然躺着一个人。 晏行玉很高大,几乎把大沙发前后占据。 贺绽看着黑黑的人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晏行玉似乎弓起了身子,后背顶在了沙发靠垫上,整个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颤抖着。 这样子的晏行玉贺绽有点熟悉,赶紧走过去,伸手轻轻摸了他的额头,一手的冷汗! “晏行玉,晏行玉,你没事吧?”他觉得不对劲,声音都有些急了。 7.007 贺绽蹲下来,冷静地伸手轻轻拍拍晏行玉的胳膊安抚着他,晏行玉抖得太厉害,贺绽不经意之间碰触到他的手,冷冰冰的,他想都没想,直接张开自己的掌心,覆盖上了晏行玉攥得紧紧的拳头。 “晏行玉,你没事吧?不冷了,很快就不冷了……”贺绽很少有这样安抚别人的时候,他打开沙发旁边的暖风机,开到最大档,红热的光当即散漫开来。 他那天拿出的米黄色被子还在沙发旁边,贺绽把是被子扯过来,抖了抖盖在晏行玉身上。 原本黑洞洞的客厅,因为电暖风机发光发热而衬得火红,贺绽蹙额观察着晏行玉的状况,他叫唤了好几声晏行玉的名字都没能把他叫醒,这会儿牢牢抚握住他的双手,心里只想着,让晏行玉的双手暖和起来,至少不要这么痛苦地颤抖了。 在贺绽眼里已经是极为严重的事儿了,其实对于半睡半醒的晏行玉来说,今晚寒冰五毒发作得倒是没有前几天晚上发作得厉害了,毕竟前几日他可是被硬生生地给冰冷痛醒了。 晏行玉迷糊之间,感觉到有人很温柔地将自己攥紧的拳头包裹住,轻轻地在他耳边呢喃。虽然眼下他是修为尽废,但是,从这人身上源源不断像潺潺小溪流般涌进自己体内的柔光绝不是他的错觉。 他一个人时总是很能忍耐,什么样的痛苦只要他面不改色、咬紧牙关就能忍过去,任凭是谁都看不出来,而这也不过是他在魔教多年被打磨出来的功夫。 然而此刻,晏行玉却是情不自禁地有些贪恋这让他倍感舒适的暖光。 没等他努力睁开眼看,贺绽见他没有继续颤抖了,用被子把晏行玉裹紧了,再次伸手抚摸了下他的额头。 终于在慢慢恢复常温了。 贺绽稍稍松一口气,他手掌心都沾上了黏腻的冷汗,晏行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在旁侧火红的光亮照耀下,原本清冷凌厉的眉眼都显得有些难受可怜,这么一看,倒像是在噩梦中挣扎的可怜人。 贺绽又去打了盆热水过来,拧了毛巾给晏行玉擦了脸。 他已经完全看不出晏行玉是哪儿出了问题了,但贺绽可以确定的是,晏行玉绝对不是一切正常的表现。 回想起刚把他带回别墅那时的情况,贺绽猜测,晏行玉他该不会每晚都会像这样颤抖难受吧? 这一折腾,贺绽的睡意全无,他干脆坐在沙发旁边的摇椅上,要是等会儿晏行玉再发作,他也能及时发现。贺绽想了想,决定这几日找个时机与他问清楚。 他是对别人的隐私不大感兴趣,但是这事关晏行玉的性命安全。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会完全爆发出来的。……所以,问问晏行玉的意见,是否愿意去医院看看。 这会儿是凌晨两点多了,贺绽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目光望向晏行玉的方向,而沙发上的晏行玉呼吸平缓,暂时没有别的情况发生。 贺绽以往都是早睡早起的,他看了好一会儿,见无事发生,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他险些要睡熟之时,摇椅晃荡了一下,人立马又醒了过来。 他揉揉眼睛,干脆从摇椅站起身来,走近去看睡得安稳的晏行玉。晏行玉身上盖着的被子被他拉得很高,这人几乎就露出了个脑袋,贺绽伸手轻轻覆压上他的额头,又摸摸晏行玉的两颊,比他的手掌的温度还要温暖了些。 好好睡吧,希望晏行玉别再受冷了。 在睡梦边缘挣扎的贺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平日里都看不出什么特别表情的脸上,隐约露出了些柔软疲惫的神色。 客厅的沙发是L字形的,又长又宽,晏行玉睡了长的那一半,他打着哈欠,干脆在另一边也躺下,脑袋刚好和晏行玉的凑在L字连接处。这时候的天气已经开始转热,贺绽身旁还有电暖风机,贺绽困极了,也不管热得冒汗,很快就睡过去了。 他是一沾枕头就睡着的,沉睡之后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个梦,一个人在蒸桑拿,热啊,一直冒汗…… * 晏行玉这一晚可以说是睡了个好觉。 他猜得没错,晚饭吃的那鲜美热乎的牛肉面是贺绽亲手做的,经了他的手做出来的东西多少带了点贺绽身上的灵气,晏行玉就是靠着这稀薄的治愈灵气,让自己好受了些。昨晚虽然寒冰五毒也发作了,但总归没有那么厉害了。 而后来,贺绽下楼了,之后的事情晏行玉也回想得起来。 翌日,贺绽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唤醒。他醒来时,晏行玉也随之醒过来。两人都是平躺着的,睁开眼,先迷茫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而后贺绽轻轻的一个哈欠,让晏行玉屏住呼吸,抱着被子起身,侧头看向自己脑袋后面的沙发上。 “贺绽?” 贺绽一身蓝白呆熊的睡衣,看得晏行玉愣了下,贺绽慢慢地双手后撑坐起来,朝他看一眼:“早啊。” 贺绽在这儿睡了一晚上仿佛蒸桑拿一整宿,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黏腻,他看看晏行玉,这人醒过来竟是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痛苦难受、可怜兮兮的样子了。 这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恢复过来了。贺绽不动声色,从沙发上起身站好。 “你先刷牙洗脸吧,等会儿吃完早饭,我有事想问问你。”贺绽说道。 晏行玉听了,也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好的。”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这两天浏览了众多网页,知道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自己当初从那边的世界到了这儿,在他们口中是叫做“穿越”,一般只出现在小说、影视作品之中。常人是不信这些的。 而贺绽遇见昏迷不醒的自己时,他穿着古怪,还留了一头长发,怎么看都是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的。 想到这里,晏行玉沉默地看了眼转身去洗漱的贺绽,该怎么说呢,这人是防备心思太少,还是心机藏得深呢? 他只知道,贺绽不坏。 昨天晚上是他在给自己盖被子、开暖风机,期间还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轻轻拍打安抚着自己。在他人生二十七载,还未曾有人待他这么好。而且贺绽身上是有灵力的,但是看贺绽的样子,他自己似乎是不知道的,晏行玉也想弄清楚。 * 贺绽洗漱完,换了身白T和休闲裤就去厨房准备早饭。晏行玉知道这儿的人每天都要洗澡,所以他今天也冲洗了一遍,还把自己穿过了的衣衫给洗了、晾晒好。 昨晚贺绽给他带回来好多新衣服,晏行玉有小心地打开包装盒一一看过,他现在还不太懂这儿的审美,但也能感受得到如此精致包装下的衣物是何等昂贵。 许朵买了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衣裳,看得晏行玉陷入选择的困境,最后他拿了其中的一套看起来最朴素的软绵舒适的纯白衣衫,搭配的是一条浅灰色的九分休闲裤。 他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贺绽刚好把早饭摆上桌,看到晏行玉一时没收回目光 。晏行玉长得是真的好,一米九五左右的高个子。因为他洗完澡也穿了件白T,精壮结实的胸腹上,流畅明显的肌肉线条透过白T显现出来,一双腿也很是修长,浑身浓厚的男性气息简直要爆炸了。他湿漉漉的一头黑发拨到一处,濡湿了衣衫,想起他初次醒来时眼里露出的警惕和狠厉,这会儿贺绽只在他眼里看到了平和、迷蒙。 “那边挂着有毛巾,你头发先擦一擦。”贺绽朝着他说,他头发又浓又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会很不舒服的。 “好。”晏行玉走过去,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心想着,他或许得把长发剪得像贺绽他们一样,在这儿男子留有长发似乎不是主流。 两人食不言,安静地吃完了早餐,贺绽示意晏行玉跟着自己到客厅说话。 贺绽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带着晏行玉一块到窗边的榻榻米上,面对面相对着坐下。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贺绽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就问道。 “……我知道。”晏行玉老实答道。 他没法瞒得住自己身中寒冰五毒一事,每每入夜他就会发作,若自己久住在贺绽身边,他迟早都会发现的。 贺绽继续问:“我问过傅医生,他说你很健康,机器设备也没检查出你有什么问题。” 晏行玉面上无甚表情,甚至看起来冷冰冰,但内心里其实挣扎得要命。不如,干脆直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贺绽好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好胡乱编造,晏行玉没这个本事,也不想用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 他还没挣扎出结果,只能先沉闷着声音说道:“……实不相瞒,我是遭‘好友’背叛,被他暗中下毒,伤了全身的筋骨。”这样的蠢事,晏行玉完全不想再次提起,只怪自己识人不清,也多少有自己的原因在其中。他本就不适合当那魔教尊主的,只不过是阮易所定下的事,谁也没法改——更何况当时也无人能打得过晏行玉,敢和他叫板。 但在贺绽看来,就不一样了。他每说一句,贺绽的脸色就黑一分,到了最后,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这样的“好友”算什么好朋友?而且,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还有如此狠厉的□□,能让人生不如死! 难怪,难怪…… 晏行玉偷偷注意着贺绽的脸色,继续说:“贺绽,你还记得刚遇到我的情形吗?”贺绽听着,从自己脑内的嘀咕声中抽离出来,看着晏行玉。 “我穿的是古式长袍,还留有长发,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懂……”晏行玉说道,“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明白吗?” 整个屋子里一片寂静。 贺绽好像听到了什么爆炸性的话,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也一时睁得很大,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贺绽收住表情,张了张嘴,很快镇定下来。 他望着脸色凝重的晏行玉,沉思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你的苦衷了。如果你要躲避什么人,这段时间可以跟着我。要再找另一个身份,也不是很难的。”贺绽郑重地对着他说完,还用眼神鼓励似的认真看他。 晏行玉:“……” 他们果然是不会相信什么穿越的! 8.008 贺绽认真地想了,若真如晏行玉所说,那么他们得尽快离开这儿,毕竟当初设计谋害晏行玉的人可能在这边活动,万一碰面了就不好了。 “这儿不适合长久居住,我带你回我家吧。”贺绽说道。 “好的。”晏行玉暗想,贺绽果然是小财主,他还有好多宅子。 贺绽回想起刚刚晏行玉说的,又问一句:“你身份证也没了?身上什么都没带吗?” 晏行玉摇摇头。 贺绽了然,决定给舅舅发信息,拜托他帮忙解决晏行玉的新身份问题。 至于晏行玉他所中的毒……也得尽快解决才好,他这几日就与晏行玉好好说一说,如果愿意在市里的大医院检查检查就最好了,要是晏行玉想去国外,他也可以先替他准备好一切事宜。 当天午后,他们就乘坐加长轿车回邻市贺绽自己的公寓里。晏行玉与贺绽坐在后座,他是第一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一颗心都随着疾驰的汽车揪到了嗓子眼。窗外的景色被飞快地甩在身后,晏行玉只能把目光收回,放在了他身旁的贺绽身上。 一旁的贺绽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处理了一些邮件后,发现晏行玉在摆弄着他的新手机。 他不声不响看了一会,惊讶的发现,晏行玉似乎在研究手机壳身,像是在把玩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贺绽僵着脸,该不会……这,晏行玉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的。 好在很快晏行玉就滑亮了手机屏幕,他通过两日速成,摸索着就点开了手机。现在大家最不能离身的就是薄薄轻便的手机,不能小看这小东西,据说功能比电脑还要多。 晏行玉摆弄了一会,出声问道:“贺绽,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贺绽伸手摊开手掌,示意晏行玉把手机递给他,他拿到晏行玉的手机,在电话键盘上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下一刻他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好了,帮你存储起来了。”贺绽摁掉自己的电话,把自己的号码添加进了通讯录,随手备注上了自己的名字。 “嗯。”晏行玉接回手机,低头看看屏幕上的“贺绽”二字,又望着那一串数字,他在心底里默念了两遍,随即就牢记在脑海里了。 只要是他想要记住的东西,很快就可以深深镌刻在脑海里。贺绽是他在这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对他友善的第一个人,这么重要的联系方式,他怎么也得好好记住的。 车程有两个小时,贺绽低头处理邮件、查看网页的时候,晏行玉目不斜视,很是尊重他的隐私。他自己克服了起初乘坐小轿车的焦虑和不安之后,也点开自己的手机,开始新一轮的“学习”。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期间贺绽主动问了一次,“你口渴吗?”然后从车上小冰箱里拿了一瓶薄荷柠檬汁给晏行玉。虽然车子里安安静静,但却没有一丝尴尬的气息,两个长相气质极佳的男人坐在一块儿认真做自己的事儿,怎么看怎么舒适。 * 轿车进入市区后,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外面的景象都能看得清楚了。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也在网上看到了许多现代化的建筑,晏行玉在瞧见车窗外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一栋栋大楼,还是惊叹不已。 贺绽的公寓在市中心,司机很是熟练地驶向那处。他停好车,贺绽带着晏行玉下车,两人拎着他买给晏行玉的一大堆东西,走进负层楼的电梯。 第一次搭乘电梯的晏行玉收住了大长腿迈开的幅度,悄悄落在了贺绽身后,等着他领着自己走。贺绽摁了下向上的按钮,等了一会儿,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晏行玉眼看着贺绽在一大堆数字中,按下了“14”,刚好是在所有楼层的中间。电梯四壁光滑澄亮,还能映照出两人的身影。贺绽瞧见晏行玉的身影,看他随意扎在脑后的一头长发,心想,幸好一路坐车、直接到地下停车场,没有遇上别人。晏行玉这副模样实在是太惹眼了。 贺绽不大喜欢被众人的目光拥簇聚焦的感觉。 “叮——十四楼,到了。”自动播报器的柔美女声响起。 贺绽先走出来,引着后面的晏行玉走向自己的公寓门口。这片小区是本市地价最高的地盘之一,这栋楼是一层四户的复式公寓。贺绽家在3号,这儿是他自己一个人住的。 因为工作原因,贺绽时常会在世界各地走,能够安稳长久地居住在某处地方的机会很少。有时候他从国外回来,时间太晚了,他不想回老宅子那边,因为那样会打扰了家里的奶奶和爸妈晚上休息,所以他干脆就直接在这儿睡一宿。 “我们到了。”贺绽打开家门、侧身让人进来的一系列动作太过流畅,其实他这只是第一次带除了亲人之外的人进到家里。 “你家很漂亮。”晏行玉真诚地夸赞。 “谢谢,我带你随意看看吧。”贺绽想,既然打算让他借住在家里一段时间,得带着他熟悉一下。 贺绽的公寓有两层,这儿过了玄关进来就能瞧见客厅和大扇落地窗、阳台,厨房、饭厅、两间客房和一间浴室也都在这一层。上面是贺绽自己的私人领域,大书房、主卧、浴室、小花园还有小工作间。 “这两间卧室你喜欢哪间?如果不介意,以后你就住这儿了。”贺绽没打算带人参观二楼。 晏行玉看了看,其实两个房间的格局布置都差不多,他挑选了带有大飘窗的那个房间,贺绽帮着他把衣服袋子拎了进去。 “辛苦你了,我自己来整理就行。”晏行玉道谢,让贺绽去休息会,他自己会弄好房屋。贺绽昨晚没怎么睡好,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汽车,的确是有些疲累了。 “家里的备用钥匙放在老宅那边了,明天我再回去拿了给你。”贺绽想他要是想出门,还得叫上自己,“如果你缺了什么,等会儿和我说一声就成。” 晏行玉点点头,随着贺绽走出来,望着他走上楼去,这才开始忙自己的事儿。 贺绽回了卧房倒头就睡,妈妈已经提前叫了钟点工清洁公寓,所以这儿一切都很干净整洁。等他再睁开眼醒来时,望一眼手机,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他走下楼,隐约听见厨房里有动静,走过去看见是晏行玉,他背对着自己,在炉灶前低头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晏行玉?”贺绽唤他一声,“你在做饭吗?”他走近了才发现,晏行玉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抓着篮子,里边放着切得齐整的油麦,似乎是在想着怎么进行下一步。 早就听到脚步声的晏行玉僵硬地转过身来,贺绽似乎看见他高大的身子僵了一下。 “你醒了啊。”晏行玉悄悄把手机放回裤袋里,然后“嗯”了一声,脸上有些不自在,“还没弄好。” 卧室很干净,他刚刚把衣服叠好了、熟悉了屋子,就开始看手机学习,等到天空慢慢变得橘红,太阳要落山了,晏行玉意识到,贺绽还在睡觉,或许自己可以尝试着给他们俩做一顿饭。 以往还是魔教尊主的时候,教中有人会做这些琐事,晏行玉日日夜夜只需要潜心修炼,从不用担心温饱。 今时不同往日,他吃喝住全在贺绽家里,不能总是让贺绽忙活。他干脆在手机上查起了如何使用现代化厨房做饭。 冰箱里的食物琳琅满目,小小米缸里堆满白花花的大米,晏行玉很认真却生硬的淘洗了米,米粒都被他搓洗得干干净净,加了水在电饭煲里蒸上。他非常严格地按照网上的说明进行着一切。这会儿刚洗了青菜,贺绽就醒过来了。 贺绽看他的样子,心知晏行玉是不会做饭的,真的为难他还对照着手机百度来做饭了。 他假装没有看见晏行玉的些微窘迫,说道:“我跟你一块吧,会快一些。”不等晏行玉回答,贺绽接过他手里的菜篮,洗了锅,又从冰箱里取出肉排解冻。 贺绽围上灰蓝格子围裙,切好了所有要炒的肉菜后,打开油烟机、拧开天然气,对身边一声不响看了好久的人说:“我准备炒菜了,这里闷,你去外面坐一会吧。” 晏行玉默默往后走了几步,隔着玻璃门时不时看几眼,他已经暗暗记住了,下次再做菜应该就能成功了。 * 吃过饭之后,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一人一边对坐着,贺绽觉得哪里怪怪的,打开了电视机打算以此来冲淡这空气中弥漫的怪异气氛。 晏行玉转头看着大屏幕,此时,电视上刚好在播放广告,是Oasis最新上市的“深海之吻”滴水链。贺绽不动声色地拿起遥控器想要换个台,毕竟这么一直看他也会有点小羞耻的,没想到晏行玉倒是看得很认真。 放下遥控器,贺绽等着广告播完,悄悄观察了一会晏行玉的神色,不经意地问道:“你喜欢刚刚那广告?” 晏行玉还没从那短短几十秒的广告中回神,点了点头:“嗯,项链,水滴,很好看。”贺绽脸上没什么变化,但听到他说“项链好看”,心里还是满足的。 “我这里有项链。”贺绽说,“……你要是喜欢,可以试试。” 晏行玉看着他上楼,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盒子。 “你拆开看看。”贺绽把小盒子递给他,“这个送给你了。” 晏行玉听了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心底里嘲自己一句,这才慢慢打开暗金黑底的礼盒,一条泛着温润光泽的项链显现在眼前,是真的好看。 广告上的是女款的,男款的稍有差别是其项链的吊坠是蓝中带绿,不同于女式链子的透明细腻,男款的是紧密圆润的银细珠链。 他小心翼翼用食指指腹摸了摸,忽然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这项链上竟然带了贺绽的灵力! 虽然他现在修为全无,但是还能感受到常人难以发觉的灵力。 这么说,项链竟然是贺绽亲手做的吗?只有灌注了自己的心血,才有可能让自己的灵力传递在承载物上。以往在他那里的世界,修行之人有些便是以丹药、刀剑等等来做载体,经他们手的事物都会带上独特的力量。 “谢谢你,贺绽。”晏行玉轻轻把盒子盖上。 “你不戴上试试吗?”贺绽有些失望。 晏行玉顿了一下:“我看看能否戴上。”他刚刚瞧了一眼,自己好像不太懂得怎么扣戴,还是留着回去慢慢研究。 贺绽恍然,他起身走过来,示意晏行玉把礼盒递给他:“自己戴是比较困难,我帮你吧。”他从盒子里拿出了项链,把晏行玉身后的长发撩起来,拨到他肩前。 晏行玉背对着贺绽,坐得笔直,身子僵硬地感觉到贺绽把项链绕到他脖颈前,然后低着头给他扣上。 项链有些凉凉的,而贺绽的指腹温暖。 因为凑得近,贺绽的呼吸轻柔地吹到他脖颈后,有些痒痒。 “好了。”贺绽将项链调整好,等晏行玉转过身里,站在他面前,认真打量着他。 “深海之吻”落在晏行玉锁骨前,很是衬他。 晏行玉只觉得自己好像沉浸在一团柔暖的光晕里,连两颊都不由得热乎了起来。 9.009 好看。贺绽看着在心里默默赞了句,说起来,晏行玉这样的身材没有当模特也是可惜了。也不知他之前从事什么工作。 “很舒服。”晏行玉不由得说了句,贺绽听过别人夸赞“好看”、“精致”,说是舒服还是头一回。 “嗯,你戴着好看。”贺绽不大习惯夸别人,两人目光交汇在一块,贺绽出声说,“我,要上去工作了,你自己随意看电视吧。” 晏行玉点点头,贺绽走出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来说:“家里没有多的笔记本电脑,明天才能买来,你先将就下。” “好的。”贺绽这才走上了楼梯,进了自己的小工作室。 他的工作室是他最快活的小天地。贺绽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把玩珠宝、玉石,家里殷实,他自小就接触了不少的高档首饰。到了他高中那会儿,老宅那边已经堆了不少贺绽自己设计雕琢的首饰。 因为热爱贺绽选了相关的设计专业,在国内念书的同时,时常在各地采风获取灵感,他虽然不喜欢拥堵热闹的人群,但每每世界各地有首饰发布、展览,贺绽也会赶过去观赏。 晚上是设计师灵感最充沛的时候。贺绽坐在书桌前的软塌上,翻看着一本《花草图鉴》,设计师能够从生活中一切美的事物中获取灵感,书页上形状各异、色彩斑斓的花儿让人赏心悦目,贺绽一边看着,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这一次的“深海之吻”一系列还没有完全上市,后续的胸针、袖扣、领带扣等还未面世。贺绽自己设计和亲手打版、雕琢的只有几份,送到生产部门后他就可以休息了。 Oasis的首饰品牌才创立五年,总部是在美国纽约,它和国际时装品牌Spark同属一家公司,不同于创立了一百多年的Spark,Oasis刚推出来的时候就好像是被掩埋在尘埃下的金子,别人提起oasis的新品也只会说“哦,是Spark出的首饰啊”。 贺绽在大学里独来独往,他成日飞来飞去到处走,在别人看来是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孤僻不合群、无心向学,殊不知人家已经开始在国际珠宝设计界崭露头角。 贺绽起初只是在自己的个人网站上,上架自己设计的珠宝首饰,他做设计是因为热爱,对于出名这种事情不甚在意。无心栽柳柳成荫,他在网上卖掉珠宝首饰是因为家里实在太多了,家人都送了好多,一天一种都佩戴不过来。每每在网上卖掉自己的作品之后,贺绽会把所得的全部资金捐赠给孤儿院。 因为实在是天生出众的设计师,加之他又是甘于冷寂琢磨,全心全意灌注自己心血的人,网站上上架的首饰很快就被人一扫而空,不少人都注意到贺绽的个人主页。 他二十二岁毕业那年,Oasis已经成立两年了,早早就瞄准了贺绽,等他一毕业就给他发了邀请书。贺绽没多想就接下了“首席设计师”的活儿。 现在他自己的个人主页还放着,只不过不像以前一样上架首饰珠宝了,久久地才在上面发一些动态。 翻看画册的静谧时光一转眼就过去了。贺绽望了眼手表,已经十点十五分了,他轻轻合上颇有分量的画册,打开自己的平板,准备在睡前看看自己已经长草多时的主页。 他偶尔会上去看看网友的留言,最开始他是会一条一条给大家回复的,后来去Oasis工作了,访问浏览他的主页的网友暴增了好多,他看留言都看不过来,更别说回复了。 大家真的很可爱了,在上面闭眼吹他的设计、吹他的样貌,看得贺绽不好意思,眼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不过他才没有网友们说得那么好,贺绽有些人群密集恐惧,所以不太喜欢出席各种活动。他还老是冷着一张脸,估计吓坏了不少人。 ——啊啊啊今天抢到了最后一条滴水链!原地大笑!真滴太美了![图片] ——真羡慕啊真羡慕,戴上贺绽亲手做的项链,什么肩椎炎、扁桃体发炎统统不再见! ——啧,又来了,说得好像那个贺绽是什么妙手回春似的。 下面忽然开始撕起来,贺绽看得垂下眼眸,有些纳闷又凝重。没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网上就出现了一些帖子,说是只要戴上他亲手做的首饰,大大小小的毛病都会被化解。 贺绽起先只当是网友们调侃,没放在心上,后来见的多了,他自己也留心起来。贺绽叹一口气,然后关掉网页,他只是个普通设计师,哪儿有什么特殊能力呀。 依照网友这么说,那自己的家人岂不是身体无忧、万福万寿了? ……好像这几年,奶奶的风湿关节炎确实好多了,爸爸妈妈哥哥更是一直都身体健康。 贺绽关掉平板,走出小工作室去洗漱之后,想起家里还有个人,又走下去望一眼,客厅里只有壁灯还亮着,晏行玉是回屋里了。他站在楼梯口,本来还想道个晚安,又悄悄回自己卧房睡觉了。 晏行玉在卧房里认真看手机充实自己的大脑,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够,远远不够。 不知不觉又到了凌晨,晏行玉手机电量变红,他这才放下来,充上电,暂停了浏览学习。他今日已经开始在网上留意着,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工作了。 ……今晚贺绽给自己送了项链,他也想早点儿融入这个世界,如果能够靠自己挣上一笔钱,他要买一份很好很好的礼物送给贺绽。 晏行玉心里暗暗想。 只不过现在不管什么工作都需要“学历”,这让他有些发愁。明儿早起再好好找找吧。 他看了眼大床,这卧房里的床很宽大,淡青白波点床单,底下垫子又软又舒服。晏行玉关掉灯,躺在床上,不由得放松下来。 随着他躺下,脖子上的项链并没有滑落,还贴着他的锁骨下方的肌肤,蓝绿的水滴吊坠已经被他的体温浸染得暖暖的。 晏行玉闭上眼睛静静地调息,他多少也是知道寒冰五毒的,在自己体内暗暗潜伏了三年之久的毒,一旦爆发,之后只会越来越严重。他当时应该是被张宿新使了计猝发了寒冰五毒,不能运功,要想活下来只能逼着自己废掉一生的修为。但也只能苟延残喘、生不如死活上十年。 这十年里,残余的毒素会慢慢腐蚀身体内的所有器官,外面看起来的症状就像是被冻得瑟瑟发抖,遍体生寒。 而这之后的毒发只会一次比一次剧烈。 不过,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晏行玉伸手轻轻摸了摸吊坠,闭上眼睡了过去。 10.010 贺绽家里从此多了一个人。 好在晏行玉从不会好奇地打探自己别的事情,贺绽与他相处了好几日都相安无事,彼此都尊重对方,好像两人只是上下层楼的邻居而已。 贺绽为了让他方便进出,给了他家里的钥匙,又怕他无聊还特地给他带回了笔记本、平板。 那一日他帮着晏行玉戴上“深海之吻”后,他就一直没有再摘下来,贺绽只当他喜欢得紧,心里暗暗想着,既然晏行玉喜欢,等着后续的袖扣、领结扣出来了也送他一份好了。 贺绽在家的时候会给两人准备饭菜,他要是有事外出,就会让晏行玉自己点外卖——晏行玉身上什么都没有,贺绽先借了他一笔钱。 不过这几日下来,贺绽隐隐有种错觉,晏行玉是不是对自己也太亲近了些。 贺绽他以往都会刻意和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而现在: 他洗菜做饭的时候,晏行玉会跟在旁边给自己打下手,两个大男人挤在厨房里,也不说话,一个低头拧开水龙头“哗哗哗”地洗着菜,一个在砧板上细心地切着肉。他居然也不怎么排斥,两个人悄然一起做饭的感觉……很奇妙。 他有时候在自己工作室里画图看书忙得忘记了时间,晏行玉已经把洗衣机里自己的衣服都晾晒好了,隔日的衣服也是由他收下来叠好了放在客厅的小沙发上。这让贺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作为回报,贺绽提醒着自己晚上记得煮一锅牛奶给晏行玉送去。晏行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随便吃点什么都可以忍受下来,自从贺绽亲手做饭后,他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心思,几乎是餐餐光了盘的。贺绽知道像他生得这么高大,应该会饿得很快,临睡前的牛奶算是特地给他准备的。 晏行玉头一次收到贺绽送来卧房的一大杯热牛奶,很是惊讶,道谢之后捧着就喝了一大口,牛奶有些烫,晏行玉感觉自己浑身都热腾起来。 “厨房锅里还有的,你多喝点。”贺绽心想,果然是要准备多些饭菜。 晏行玉自然是点点头,他自己看不见,贺绽望着他喝了一大口牛奶后,唇瓣上方一圈沾了奶,白白的一圈,偏偏他脸上的神情严肃,这让他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两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个多星期,贺绽问起晏行玉:“你晚上还会难受吗?” “晚上还会发作,但是没那么难受了。”晏行玉应答道,他不觉伸手摸了摸锁骨前的项链。 贺绽送给他的项链真的带了治愈力。 第一晚戴着项链入睡后,晏行玉能感觉到从项链之中涌流出的治愈灵力,正在慢慢温柔地安抚着他的身躯。 “要是之后还难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好的。”晏行玉心想,不知道现在的医学技术能否治愈他。 不过戴了一个多星期了,这链子里的治愈力好像也在慢慢减弱。晏行玉大概是知道的,毕竟项链只是贺绽释放出的治愈灵力的一个承载物。只有贺绽身上,才会一直有治愈灵力。 * 贺绽这几日就收到了原家小少爷递过来的生日晚宴请帖,原家他只认得原秋,原秋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当即就亲自回了信息给原秋,应了下来。 其实他不久前就开始准备给原秋的生日礼物了,原家有百年四世的大家大业,寻常礼物原秋这二十多年来也收了不少。贺绽之前便打算给他雕刻一副平安扣。 贺绽花了很多心思,用顶级的老坑玻璃种,雕刻打磨得圆润,在顶端镶嵌了金,同一条链子上串了几粒饱满滑润的小小翡翠珠。 小小的平安扣自古以来就寓意平安健康、圆满幸福,这是所有人最简单朴实的愿望。 原秋的身体不太好,听说是从娘胎里带出的病弱,贺绽希望他能好好的,如果没有好身体,就会错过世间很多很美好的事情。 他一个上午沉浸在工作室里,完成了最后的工作,小心翼翼把平安扣装在小锦盒里,这才下楼准备喝点东西。 想不到他一走下来,就瞧见客厅里,晏行玉居然把他的一头长发给剪掉了! 晏行玉昏迷的时候贺绽就看过,那的的确确是真正从他头上长出来的,也不知道蓄养了多久才留得这么长。 想不到他现在说剪就剪掉了! 贺绽站在原地,一言难尽地看着晏行玉自己剪短的新发型,黑直的短发刚好齐耳,好在他容貌生得好,这么狗啃似的发型才没有丑出天际。 两人相望无言好一会,晏行玉先忍不住了,他脸上有一丝僵硬,开口说:“贺绽,我自己剪了头发,没有弄脏地板。”剪掉头发后,晏行玉感觉自己脑袋一轻。 贺绽抿了下嘴唇,深吸一口气:“呃,不如我带你出门一趟,一起出去做个发型吧。” “……好。”晏行玉自己亲手割剪下长发,相当于同过去的世界告别了,他之后要好好在这里生活。 这儿无需肩负魔教一切的重任,他可以自由做自己。 两人一块儿出门的时候,贺绽才发觉,晏行玉自从暂住他家后,除了丢垃圾,几乎没有出过家门。 贺绽忽然决定出门,也不是去特别远的地方,干脆就自己驾车了。见晏行玉坐在副驾驶座上,系好了安全带,贺绽才启动汽车离开。 贺绽自己的蓬松短发也长长了不少,两人都在理发店修剪了一番,贺绽的只需剪短,而晏行玉是重新做了个发型。贺绽在一旁坐着等他,看到最后的成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因为不知道想要做怎么样的发型,他们俩便由着理发师随意发挥。理发师最喜欢这样的客人啦,晏行玉的发质很好,理发师给他两侧的头发剃短,脑后那些多余的短发也剃短,前端的稍长的被他卷烫了起来。 这样的晏行玉忽然就带上了点邪气,与贺绽初次见他时的样子全然不同。 “很好看。”贺绽不得不夸一句。 晏行玉初次对着全身镜坐了快两个小时,浑身都僵硬了,这会儿听到贺绽这么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因为太满意自己的作品,理发师兼店长的小哥给晏行玉打了八折。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在同一栋的餐厅吃了饭,离开的时候贺绽见晏行玉看了好几眼大屏幕的电影预告,瞬时就问:“你想看电影吗?” “电影?想看……”晏行玉点了点头。 这会儿贺绽倒是有些恼自己一时问得太快了。今天是周六,现在这个时间点去电影院看电影的几乎是小情侣们,不说还有没有位置,他们两个大男人混在其中也感觉怪怪的啊。 11.011 因为答应了晏行玉去看电影,贺绽只好带着人坐升降电梯到五楼电影院里。现在热门的大制作电影都已经售空了票,还能买上票的就只剩文艺片和纪录片了。 “你想看哪个?”贺绽自己是没有特别想看的,转头问身边的人。 晏行玉说了文艺片的电影名,两人在自助购票区买了票,点了两大杯冰可乐便等着进场了。 贺绽和晏行玉两人倚靠在等候区,过往的人时不时看向他们俩。晏行玉第一次出门在外,他能敏锐地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见贺绽一副冷静事不关己的样子,也就没在意周围人的窥探和嬉笑。 时间到了贺绽便拿着票带上晏行玉去检票。 晏行玉手里捧着两杯可乐,紧紧跟在贺绽身后。他听力好,听着排在他们后面一对恋人中的女方说:“你看看前面的小哥哥,帮他男朋友拿东西,还护在人身后……”前面两个人的容貌气质都很好,原本被人踩了脚的女生都不由得心情舒畅了几分。 “哎别生气,别生气,我也护着你,不让他们再挤着你……”男生赶紧安抚女生,大概是因为今日出来逛的人太多了,人挤人怪难受的。 在网上看多了网页的晏行玉自然听得懂他们话里的意思,他不禁愣了一下,然后悄悄地看了一眼贺绽,他好像没听见,望着自己朝他示意可以进去了。 贺绽走在前面,等他进了观影厅找了位置坐好,晏行玉才把手里的可乐递一杯给他。 “有点儿冰。”晏行玉自己被寒冰五毒折磨得不行,这可乐加了好多冰块,递给贺绽的时候他不禁说了一句。 “嗯。”贺绽点头,给了纸巾让他擦擦手,随后两人都坐好了等着电影开始。 电影讲的是一群年轻人追求理想、爱情的故事,节奏不算快,贺绽以为晏行玉会看得发困,悄悄侧头望一眼,这人居然全神贯注看得极为认真,时不时才眨眨眼。 这是晏行玉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他看得很认真,直到电影结束才松一口气,从中抽离出来,完全不知道期间贺绽偷偷看了他好几次。 贺绽算是发现了,这人不管做什么好像都很认真。晏行玉每天早晨都会仔细阅读手机上的新闻,好几次贺绽还看着他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捧着平板看红红绿绿的K线图。他连在厨房帮忙打下手时,切肉都能切得一丝不苟。 “回家吗?”贺绽问。 “嗯,回。”晏行玉知道贺绽休息得早,他对这世界充满了好奇,但日后多的是时间慢慢走遍。 * 傅维桑:他要是不严重的话,可以缓一缓。 贺绽:好,谢谢傅医生。我会留意的。 傅维桑:不客气,他这种病症很奇怪,回头我也帮忙问问。 贺绽切换出聊天界面,原秋也给他发了信息。 原秋:阿绽你可以带上自己的朋友一起过来哦。 贺绽想了想,原秋是生日宴会的主角,是正常宴会最忙的人,恐怕不能时时陪着他说话。原秋是怕自己一个人过去,万一找不到志同道合说得上话的人会无聊。 朋友啊……傅医生应该要在家里与爱人度过,大哥公司里忙得没日没夜的,回老宅吃顿饭都得努力挤时间,带上许朵又显得奇怪。 “要喝点牛奶吗?”晏行玉煮了牛奶,见贺绽坐在小沙发上发呆,走近了问道。 贺绽窝在小沙发里,听到声音抬头望着晏行玉。 对啊,可以带上晏行玉。 “嗯。”贺绽应答了一声,又问他,“那个,你下周五有空吗?” “嗯,我有空。”晏行玉应道。 贺绽眼睛亮了一点儿:“下周五我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会,你有时间跟我一块儿去吗?” 晏行玉听着,点了点头说:“我可以的。”他心里有一丝波澜,贺绽对他真好,是真的把自己当好友了。 因为要出席生日晚宴,贺绽特地找私人订制了礼服,还有一周的时间,他当即把晏行玉的身高体型报给了那边的设计师,拜托帮忙赶制出来。 到了周五时,贺绽自己穿好了礼服,带上礼物就下楼,晏行玉他早已经试过了礼服,这会穿上去服帖笔挺,没来由生出一股逼迫感。 贺绽看了看,开口说:“你跟我上来吧,我房里有袖扣。”晏行玉没有任何装饰,贺绽想了想打算给他配备上这些东西。 相处久了,贺绽也不排斥带着晏行玉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域,或者说,从他动了心思要带人回来暂住开始,贺绽心底里就接纳晏行玉的。 “这个袖扣给你,你试一试。”贺绽在卧房里的大衣帽间里柜格之中翻找,他屋里有很多自己设计的首饰作品,没毕业之前整的都被妈妈收藏在老宅了。现在这些,市面上有人出钱都买不到了。 晏行玉第一次来贺绽的卧房,一边伸手接过了黑金的袖扣,一边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着周围。 贺绽的卧房有挺多东西的,床又大又软,墙上挂着油画,地上铺了毛绒绒的毯子,大飘窗上放了几个大布偶公仔,竹藤收纳盒一层层摆得整齐。隔了大落地窗相通的阳台上,是一个小花园,摆了四五个大花架,足有贺绽那么高,上面摆了许多花盆,不用近看都能感觉得到盎然的生机。 “还有这个。”贺绽走过来,示意他稍稍凑过来一些,他不如晏行玉高,只能走近了给他理了理领结口,然后将手里的镶黑钻金领带扣细细别在了晏行玉领结口处。 晏行玉不敢动,稍稍低着头,好让贺绽能顺利戴上去。 贺绽专注地别好领带扣,一抬眼就望见晏行玉的脸,几乎是擦着他的鼻翼而过,差点儿就碰上了。 “……好了。”贺绽觉得自己有点热,可能是大夏天的,今晚或许得把冷气再调低点儿了。 * 原秋的生日晚宴是在家里的大别墅里举行的。 在别墅区的大道上,远远地就能看见那栋大别墅灯火通明,外围的大院子花园也被繁密的星星灯点缀着。 贺绽与晏行玉下了车便由着原家的佣人领着走进去,经过通往别墅大厅的路时都能感觉到一阵阵轻柔湿润凉爽的风,大概是原家特地在外头放了冷气机。 来参加原秋生日的要么是与他们差不多年岁的朋友、兄弟,要么是爸爸妈妈的生意伙伴叔叔伯伯等。他们老一辈的在大厅里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小一辈的则是在后花园的大游泳池边上嬉笑打闹,这儿还有大舞池,晚些时候会有这么一个环节。现在还尚早,天都未完全变暗,来宾都是三三两两说说笑笑。 贺绽等人走入了大厅,原秋大老远瞧见他就走过来打招呼了。 “阿绽,你来啦!”原秋生得清秀,笑起来眼睛弯弯,两颊还有深陷的小酒窝。他身体不大好,看起来很瘦,腰腹更是一掐就碎的脆弱。他看见贺绽还带了朋友过来,也朝着晏行玉笑。 “原秋,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贺绽递上锦盒,“又长一岁了,祝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原秋笑意盈盈地接下礼物,重重点头:“谢谢阿绽。” 贺绽看着原秋,向他简单介绍了下晏行玉:“这是晏行玉,我的朋友。”晏行玉朝他点头说了声“你好原秋,祝你生日快乐”,手里也递上生日礼物,这倒是贺绽为他提前准备的了。 原秋看着两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眼角都翘了起来:“谢谢你们能来,今晚好好玩儿呀,我得先去招呼其他来宾,回头再找你们。”原秋是生日宴会的主角,自然不可能一直陪着二人。 “好。”贺绽点头,看着原秋又瘦弱了不少的身形,说道,“你记得吃几口晚饭。”他的叮嘱被原秋听在耳里,让他忍不住又笑了。 “嗯!”原秋朝他们俩挥挥手,向另一边走去。 “晚宴可能没那么早。”贺绽有些抱歉地朝身边的人悄声说了句。 晏行玉可能得饿一阵。早知道出门之前得先让他吃点东西的。 “没事。”晏行玉不甚在意。 贺绽鲜少出席这样的活动,不少人还是认得他的,只有他网上的粉丝们因为时常见不到这年轻有为、容貌出众的设计师而扼腕难过。他身边又跟着一个面生的男人,猿臂蜂腰,身长玉立,目光冷峻,看起来还颇有气势,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 两人实在是太惹眼了,在后花园站着没多久就有好几个身材傲人、美艳不可方物的富家小姐过来打招呼。 贺绽对这里的人都不熟,他下意识地往后悄悄挪了两步,这就让晏行玉挡在自己面前了。 他不怎么习惯和生人打交道,这二十五年来,贺绽还没有过恋爱对象,大概都是因为他身上生人勿扰的气息太浓重,又时常冷着脸躲避着。 贺绽的小动作被晏行玉瞧在了眼底,他不动声色地把人挡在身后,脸上无甚表情对眼前唇红肤白的几个高佻女子说道:“不好意思,我和朋友有点儿事情要谈。” 晏行玉拒绝的姿势太过明显,一点儿迂回婉转都无,这些人好歹非富即贵,受了这等对待自然脸都白了一圈。 身后的贺绽轻轻捻着晏行玉的衣袖拉了拉。 晏行玉僵了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站着,由着那些女孩儿不大乐意地走了。 后来再有人前来聊天,贺绽才礼貌又疏离地应对着,毕竟同是原秋的朋友。 “贺绽身边那个男人是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不远处有人看到了,疑惑问道。 “我也没见过。”有人回道,“哎,徐大导演,你最近不是要拍什么剧吗?你瞅瞅那边。” 徐大导演望过去,眼睛一亮,随即又拉下脸:“程双你有毒,人在这儿的,既然不是我们圈内的,就肯定是大总裁之类的,怎么可能会跑来演戏啊。” “好像也是。”程双忽然笑得猛地凑过去问,“那大导演你看我呢,我行吗?” “……” 贺绽和晏行玉在这儿待了两个小时,吃了几口蛋糕,喝了不少的果汁,晚宴上的菜式花样繁多,精致美观,但都不管饱的。剩下的老一辈谈生意、年轻人舞池翩翩起舞、游泳池戏水打闹,贺绽最后和原秋道别了才唤来司机开车回去。 车上,贺绽看不太真切晏行玉的脸色,说道:“那个,等会儿我们回去再随便吃点别的。” 晏行玉“嗯”地应了声。 “今天……挺开心的。”晏行玉的话传到贺绽耳里,让他不由得松一口气。 很快到家了,两人下车,和司机道别后走向电梯。 贺绽走没几步,侧头看了眼身边的晏行玉,忽地发现晏行玉的脸色不大对劲。 “晏行玉?” “我没事。”晏行玉深吸一口气,体内好像开始结冰,冰锥在一寸一寸地刺穿他的皮肉。 今天下午出门之前隐隐就有了这样怪异的感觉,大抵是贺绽临走前给自己亲手戴了不少东西,那寒冰五毒爆发的前兆才被压制了下去。 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寒冰五毒又要开始爆发,每一次发作,带来的后遗症会越来越严重。 贺绽怀疑地望着他,有些担心地不说话,只看着晏行玉。 电梯缓缓上去,平时在他看来飞速的电梯,此刻却是放慢了不少。 晏行玉忍着寒冷,用力咬住了下嘴唇。只要回到屋里,打开暖风机、裹紧被子就好了…… “叮——十四楼,到了。” 晏行玉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自己已经冻得开始颤抖。 贺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跳一跳地害怕,眼皮也开始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他赶紧打开屋门,晏行玉在他身后,不小心碰撞上来。 “晏行玉?”贺绽关上门,手扶着晏行玉。 两人走几步刚走出玄关,客厅里,贺绽看见了灯光下晏行玉的样子,他的脸像是被冻得青白,嘴唇被咬出血,他一时惊讶,手里没扶稳晏行玉,竟是让他直直从自己面前倒在地上。 幸好地上铺了毛绒绒的毯子,但眼下晏行玉的情况很不对劲。 贺绽跟着蹲下,一只膝盖跪地,双手轻轻按住晏行玉的手臂。 “晏行玉,你怎么了?” 晏行玉幽黑的眸子变得迷离,他嘴唇颤抖了几下,贺绽俯下头,认真听着他说:“……冷。” “好冷……”原来是那毒又发作了吗? 贺绽心急,却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贺绽,抱我……好冷……” 后面的字儿尾音都被晏行玉吞掉了,贺绽听到前面那四个字,想也没想,双手从晏行玉胸腔两侧穿插过去,用力把人抱起,原本躺在地上的晏行玉靠在贺绽怀里。 贺绽双手环绕扣着他,嘴里细碎地说着:“好,抱着,抱着,不冷了……”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还在颤抖着,贺绽还想出声安抚他,就感觉一双大手从后面把自己狠狠搂住,让他一时呆滞,喘不上气来。 12.012 意识模糊的晏行玉只一心想要抱住那能让他舒适些的人,因为毒发猛烈,他的力气难以遏制地大,但脑子里始终有声音让他放轻些动作,唯恐伤了怀里的人。 贺绽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紧紧抱住。 他还震惊于晏行玉忽然发作的情形,心里害怕着晏行玉会出什么事儿,这会也管不得其他,只让晏行玉抱着。 因为晏行玉抖得实在太厉害了,贺绽忍不住用环抱在他背后的手轻轻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隔着一层面料滑顺的礼服,贺绽都能感觉到这底下的身子是有多冰冷。 像个大冰柱似的。 贺绽不敢大动作,任由晏行玉整个人霸道地将自己紧抱着,晏行玉的脑袋搁在他肩上,能够闻到他发丝间熟悉的淡香。 “晏行玉,你坚持一下,我去打电话送你去医院……”贺绽不能让他再拖下去了。 谁知道他话刚说完,摁在他脊背上的大手掌忽然使了气力,不让他动。 晏行玉冰凉的额头蹭过贺绽的脖子,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下,而后就听见低沉的声音在他耳朵边说:“贺绽,别,我不去医院。” “可是,你这样子不去医院怎么成?”贺绽心想简直胡闹。 感觉到身上的人叹了一口气,贺绽的眼皮又开始没来由地狂跳。 “你怎么就不信呢?我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晏行玉明明难受得喘不上起来,声音也有些虚,但是一感觉到贺绽对自己的关心,他整个人都好了起来。这让他不想再继续欺骗贺绽。 贺绽听得眼皮一跳,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滋味。晏行玉第二次说这种话了,原先他只以为,这人这么胡编乱造是为了隐瞒什么。 但一个多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尽管晏行玉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贺绽还是时不时能发现他一些奇怪的表现,当初没放在心上,现在听着晏行玉的话又回想起来,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你说……我听着。”贺绽没松开手,两人因为这个姿势不能对视,贺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自己脸上绝不是平静无波的,甚至有些僵硬——毕竟第一次和别人这么亲近接触。 晏行玉似乎轻笑了一下:“我来自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这一身的病残就是从那边带过来的……” …… 晏行玉将张宿新毒害自己的事情简略地一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有些心虚地瞒下了自己魔教尊主的身份…… 贺绽听着这人慢慢说着,发觉那微微颤抖的人反倒是变成了他。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贺绽来不及细细消化所听到的内容,他皱起眉蹙额说:“你这毒,可是完全没办法解了吗?” 晏行玉听得他声音里的担忧,一双好看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柔光,答道:“原本是无解的,不过……你应该可以。” 贺绽轻轻“啊”了一声,这与他又怎么扯上关系了? “贺绽,你从来就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治愈灵力吗?”晏行玉慢慢说,他早晚都得知道的。 刚刚已经听到了让他震惊不已的“穿越”,现在又听到自己竟然又治愈灵力,贺绽瞪大了眼睛,一双桃花眼鲜见地带上了迷茫和震惊。 “你……你说什么呢……”贺绽的手不觉从他背上滑落下来。 晏行玉感到身后温暖的手离开了,垂下眼眸说:“只要你一安抚,我身上的寒冰五毒就发作得不那么厉害了。” “被你安抚、被你祝福的人,都会被你的灵力浇灌。”晏行玉不想松手,“就连你亲手做的饭菜、首饰,都蕴含着一股不小的治愈力。” “在我们那个世界修行的人千千万万,而像你一样的治愈师,万里挑一。” 大家自小修炼都是根据自身的天赋来进一步加深能力的,而治愈师得有最纯粹、善良、包容、温暖的心,这并非人人都能做得到的。 贺绽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他表面上冷漠,不爱说话,和生人总保持一定的距离,但真心是不会骗人的。 贺绽张了张嘴,听着他的话,默默地重新抱住了晏行玉。 “是这样吗?”贺绽不确定地问,他有些手足无措。 晏行玉眼里染上一丝笑意,“嗯”了一声。 如果说项链上的灵力是涓涓细流,那贺绽整个人身上的治愈灵力就是浩渺无边的河海,从外至内,让他残废不堪的身躯都沐浴在舒适无比的灵力中。 好像体内的冰锥在慢慢融化了。 贺绽见自己抱着的人没有颤抖得那么剧烈了,不动声色地摸了下他的手和额头,虽然还是冷,但没有让人缩手的冷冰冰感觉了。 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说:“那个,以后……我可以帮你疗伤。”晏行玉的体质很容易被医院检查出不对劲,还是别去医院好了。 晏行玉听了,深深吸一口气,嘴角鲜见地噙上了笑:“好。” * 贺绽抱了晏行玉好久,久到他以为晏行玉已经睡着了,他刚动一下,就听见低沉的声音说:“今晚多亏你了,贺绽,谢谢。”两人这是不声不响地抱了大半个晚上。 贺绽一时不好意思地摇头,扶着人站起来,送他回屋,他自己的腿盘着、跪着好久,这会已经是酸麻僵硬了。 凌晨回了自己卧室,贺绽有些睡不着,他闭着眼,心里想的是晏行玉今晚同他说的话。这人忽然一朝到了这儿,竟然能保持这么镇定,还被迫着瞬时接受了好多新观念和新事物,要是自己,一定做不到这么镇定自若。 脑子里不自觉地回想起那日晏行玉坐在客厅,抱着平板认真看红绿K线图的样子,贺绽深深吸一口气。这人也太可怕了,居然已经这么快接触这些了。 若不是贺绽和他同住一个屋檐这么久,能细致地观察他人,贺绽也绝不会相信晏行玉说的穿越的事儿。 贺绽又悄悄打算,正好这几日都不需要扑在工作上,可以带着晏行玉多多适应适应。 昨晚晏行玉的样子太让人担心了,贺绽第二日早早就起来做早饭,等着人起床后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他坐在小沙发上,快要八点的时候晏行玉才醒过来,贺绽听到房门打开,当即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 “早,你今天起来还难受吗?”贺绽问道。 “早上好,比昨晚好多了。”晏行玉答道。 那就是还难受着了 。 贺绽等着他洗漱完,递给他温水,邀他一同用早饭,两人吃完早饭,晏行玉收拾碗筷,贺绽站在他身后,看他弄好了,才出声说:“那个,你昨天说,我亲手做的首饰也带了治愈力是吗?” “是的。”晏行玉这几日看了不少帖子,这些日子才知道,原来贺绽是个大设计师,天赋异禀,才华横溢,心地善良,人还长得很好看……他果然是很优秀的人啊。 贺绽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上了楼。 他又在自己的大柜子里翻翻找找,竟是让他找出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礼盒,素蓝、淡金、黑金、酒红、暗紫、墨绿鎏金边的,各式各样,看得晏行玉脚步一顿。 贺绽尽自己所能,找来了所有自己收藏起来的首饰,一一叠放在一旁的桌子、藤椅上。 他最后站起身来,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扫一眼旁边的礼盒,对着晏行玉说:“这些全都给你,你戴着这些,或许可以减缓体内寒冰五毒的寒冻痛苦……” 东西太多了,贺绽帮着他一起,来回搬了四次才全部搬到了晏行玉的卧室里。贺绽从晏行玉那儿也知道了,首饰里的治愈力很快就会用尽。戴上去不出一个星期,上面蕴含的治愈灵力就会被人体吸收干净。晏行玉当即就换上了一条新的项链,他指腹细细摩挲着紫玉吊坠,贺绽做的首饰他都很喜欢。 一想到未来每个星期都能戴贺绽做的不同的项链,晏行玉的心情瞬间变得极好。 晏行玉这寒冰五毒发作的时间一般是晚上,大白天时不会浑身发冷。但贺绽还是特地空出了时间,没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做自己的事,而是带上了厚厚的一本《百鸟图鉴》,端正地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 早已经习惯了贺绽在楼上忙活一天见不到人的晏行玉,看到坐在自己沙发旁边的人,愣了一下。 贺绽安安静静地低头翻看图册,偶尔留心看一眼晏行玉的脸色,他是在认真阅读着平板上的新闻,倒没有不舒服的样子。 期间贺绽给两人煮了手磨咖啡,瞧见晏行玉喝一口,抿着嘴唇、蹙额品味的样子,心想,他那边一定没有咖啡。后来晏行玉也起身削了水果,切了码得齐整端上来递给贺绽。 因为晏行玉身体偏凉,贺绽忍着热没打开冷气,时间久了难免会热出汗,他身旁就有个大冰山,无知无觉的,身体下意识就往旁边的位置挪,原本坐在长沙发两端的人,最后都快并着肩坐了。 贺绽面不改色,心想:为了他没敢吹冷气,那就只能让他给自己散散热了。 13.013 客厅沙发都挺大的,贺绽靠在沙发垫上,身边只隔了一拳距离的就是晏行玉。两人共处了一整个白天,越是临近夜晚,贺绽越是担心。 吃过晚饭之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大电视屏幕上的节目消食,贺绽偷偷看一眼人,他没事。 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动身分别回浴室冲凉,洗完澡之后带着一身水汽回到了客厅里。 贺绽洗得快,擦着头发等在客厅里,不一会儿晏行玉也出来了。 “你吹吹头发。”贺绽找出电吹风机递给他,虽然晏行玉现在短发,但是贺绽怕他难受。 “好的。”晏行玉刚洗完澡,身上只穿了件短薄的白衫,好身材透着白衫一览无余。贺绽想,穿得太少了。 在晏行玉吹头发期间,贺绽热了牛奶,两人一人一大杯。又坐回沙发上,贺绽侧头看看晏行玉,刚好晏行玉也看向他。 两人对视了一阵,看着对方的嘴唇同时动了开了口说: “我要怎么帮你疗伤?” “可以握着我的手吗?” 同时说出了话,对方的话都听得清楚,贺绽垂下眼眸,往他身边又靠近了些,晏行玉先朝他伸了手。 看他平摊在自己眼前的手心,贺绽深深吸一口气。 贺绽今儿老早就想问问,要怎么给他疗伤才好,只不过一直难以启齿,拖到这会儿才问出来。他想也没再想,伸出右手,扣上晏行玉的手。 两人左手和右手握在一起,紧扣着,贺绽能瞬间感觉到,晏行玉稍低的体温,虽然凉凉的是很舒服,但是他顿时揪心起来,因为晏行玉一定挺难受的。 靠在沙发上,贺绽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直接和晏行玉的手臂交挽在一起。 贺绽这几日没怎么健身,他和晏行玉相比起来,晏行玉的手臂还是强壮结实过他的,连手掌都比他大、手指比他修长。 他在那个世界,一定练功练得很努力。 贺绽感觉到晏行玉虎口上粗糙的茧子,不由得心想。 贺绽下意识地来回摩挲了几下,这细微的小动作却是让晏行玉一僵。 这样的氛围有些诡异,好在后来开始感受到灵力的晏行玉开始闭上眼,贺绽的心思也随之放在他身上,看他闭眼一呼一吸,胸口起伏着,脸上没有难受的神色。 贺绽什么也没做,就静静地看着晏行玉吸收他的治愈力,看了好一会儿,贺绽不免心想:自己真的有治愈灵力吗?活了二十五年,贺绽从未感觉到什么灵力。 事实上晏行玉也不可能骗自己,就、就为了牵个手、抱抱他撒谎吗?而且,昨晚贺绽抱着他好久之后,晏行玉不正常的冰冷身躯确实是好多了。 如果自己也能像晏行玉一样,感受到灵力的存在就好了。贺绽想道。 晏行玉闭上眼接受着贺绽传递给他的治愈灵力,不同于经过首饰传递的一缕缕暖光般的灵力,直接从贺绽身上出来的灵力是水蓝色的,灵活地顺着他的血液游走全身,慢慢渗入血肉之中,修复着他的身躯。 晏行玉能“看到”灵气,他自己以往修为还未丧尽时,灵力是暗紫色的,是颇具攻击性的灵力。他们那些被阮易带回魔教的人都是自小就有根骨的,好好修炼一番都是能成大器的。阮易天赋异禀,却是修炼至走火入魔。他早早就勘破自己的道,让他修炼出了灵兽——以自身的灵气幻化出来的神物。只可惜那只火红的凤鸟后来反噬了阮易,这才让晏行玉能顺着阮易的位当了下一任的魔教尊主。 可惜,现在他再也无法看到自己的灵力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晏行玉不知时间飞逝,贺绽看得久了,见晏行玉一直闭眼修炼似的,也一动不动,生怕打扰了他。 过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是十一点钟了。贺绽平时这会儿差不多就该准备睡觉了,但想了想半夜的晏行玉可能会被寒冷折磨得难以入眠,他就默默地留下来,继续握着这人的手。 “贺绽,我好多了。”晏行玉再次睁开眼,对着身边的人说,他的手臂与贺绽的贴在一起,贺绽练得精瘦,手臂却是又白又滑的,暖暖的,很舒服。 贺绽这才慢慢松开手,他们俩牵得太久了,但因为晏行玉的体温实在低,他愣是没有被闷出汗。 晏行玉有些恍惚地松了手,轻轻滑过贺绽的手心,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嗯。”贺绽点了点头,“希望今晚你能睡个好觉。” “嗯,晚安。”晏行玉得了贺绽的祝福,眉眼都舒展开不少。 临睡前的贺绽总感觉自己有些热燥,他以往没和别人这么亲近,今晚却是和晏行玉挽胳膊、牵手黏在一块儿一整晚,手心、手背那种被完全覆盖、重重攥紧的微凉的感觉仿佛还残留着。 原本一夜无梦到天明的贺绽今晚似乎做了个梦,梦里的人又高又大,看身形是个男人,等他走过来,贺绽瞧见他一头又黑又直的长发,听着他对自己说:“贺绽,抱我。” 猛地醒过来的贺绽心狂跳。 一定是因为初次做这样的事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什么的。 贺绽揉揉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轻轻叹口气。 14.014 贺绽已经知道了晏行玉来自另一个世界,便打算带他好好了解这儿。 等着第二日两人吃好了早饭,贺绽提起说:“晏行玉,你想不想去外面走走?” “可以吗?”晏行玉收拾着碗筷,他隐约记得,贺绽不太喜欢外出逛街,对人群密集的地方也下意识心生抵触。 “嗯,你想去的话,我们现在就一起出门吧。”贺绽点头。两人各自回屋换上休闲衫,贺绽给了晏行玉戴上黑口罩,背上自己灰蓝的小斜挎包,这才一同出门。 “今天不开车吗?”晏行玉见贺绽没有像往常一样乘坐电梯至负层,而是在一楼直接出来。 贺绽应道:“嗯,今天带你坐地铁。”他初来乍到,无依无靠的,就只能由自己带着他去尝试许多个第一次了。 “好。”了解到贺绽心思的晏行玉心情很好。 现在不过八点多,日光就已经泼洒了大地,又是周日,大马路上并没有平时上班高峰期那么拥堵。周末大家都喜欢好好地睡个懒觉,等到十点多了才会陆陆续续从家里出来活动。 两人戴着同款的黑蓝口罩,走出小区,旁边就是地铁口。贺绽走在晏行玉旁边,两人走入地铁站后,因为晏行玉还没有办理地铁卡,贺绽只能用手机给他买了票。 旁边的晏行玉认真地看着贺绽用手机扫了下屏幕,而后有清脆的的声音响起,贺绽递给他一个小圆片:“这是临时的票,等会儿通过闸口用这个出入。” “好的。”晏行玉伸手好好接了。 贺绽想起来:“你的身份证应该这几天就能拿到了,到时候我再拿给你。”贺绽一个多月之前就托舅舅弄了个身份,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穿越这回事儿,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用场了。很快晏行玉就可以有象征自己身份的证明了。 “谢谢。”晏行玉戴着口罩,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地铁里虽然不是平日上班高峰期的人挤人,但还是有挺多人这会儿外出的。贺绽生怕两人就这么冲走了,时不时伸手捻住晏行玉的衣角下摆。 “工作日上下班时候,这儿会很挤,通常都会安排分流。”贺绽在晏行玉身旁小声解释着。 晏行玉点点头,两人因为要轻声说话,都靠得极近,晏行玉都能感觉到贺绽说话温热的气息。 “进来的时候小心点,别卡住了。到每一个站都会播报的。”他们走进来的这节车厢以及前后节的位置上都有人坐着了,贺绽便拉着扶手横杆,两人都长得很高,轻易就能抓住。 地铁门关上后,就飞速启动,晏行玉第一次乘坐地铁,一时没能适应,在地铁向左稍稍摆动时,往贺绽身上倾倒了一下。 贺绽连忙伸手扶着他。 “谢谢。”晏行玉后面都适应得很好。他们要去的是商业中心,离小区那儿不过三个站。在地铁上待了十分钟不到,两人就走出地铁口了。 贺绽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划,他想了好久,其实这里的一切对于晏行玉而言都是陌生的。许多知识都是晏行玉自己从网上了解到的,很多他根本没有亲眼见过、亲手碰触过。 上次无心地约了他一块儿看电影,那可是他第一次进入电影院吧。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就带着晏行玉都走一遍吧。 “我们来早了……”贺绽没反应过来,他自己不怎么爱逛街,许多商业中心的大楼都是上午十点整才开门。 “没事,到处看看吧。”晏行玉出声道。 贺绽点点头,在街道上走着实在是太热了,他从挎包里拿出折叠好的遮阳伞,抖了下撑开伞。 “我来撑吧。”晏行玉伸手轻轻接过遮阳伞,他比贺绽高了七八厘米,让贺绽撑伞不好。 把伞递给晏行玉,贺绽有点儿恍惚,好像只有小时候才有爸爸妈妈给自己撑起大伞,长大了之后,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和别人一起撑伞了。 他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一眼晏行玉,这人还把伞偏向了自己这边。 贺绽走在里边,晏行玉在靠近马路这一边。贺绽莫名觉得满是安全感,也没有了以往自己一个人行走在人群之中的慌忙。他要是一个人走在人山人海的大道上,通常都是低着头、走得极快的。 “那边有个派出所,要是犯了事,会被警察抓进去的。”贺绽带着他走了好一会儿,抬着下巴朝远处的小派出所点了点。 晏行玉看了很多相关新闻,知道这些,但见贺绽说得耐心,就没有打断他的话。毕竟平日里,他也能感觉到其实贺绽是个话不多的人。 过红绿灯斑马线的时候,贺绽轻轻拉住晏行玉的衬衣下摆,生怕他慢一步走似的。 “过红绿灯的时候要小心点,记得多看几次。”等走过了长长的斑马线大路,贺绽一边走一边说。 “好,我记着。”晏行玉点头,忽然之间顿了一下,贺绽察觉到他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原来他是在看大楼上挂着的LED大广告屏。 “那个是广告屏,有些商家为了推广,会买下市中心、商业区的广告位。”贺绽解释着,目光刚要收回来,就发现下一条播放的是Oasis的广告。 这是后续的男士的“深海之吻”系列了,贺绽之前有收到样片,现在在大屏幕下看又是另一种体验。 他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就听着身边的人说:“那都是你设计的吗?”晏行玉虽然完全不认得那些小蝌蚪似的文字,但是他记得自己在网上搜到贺绽时,他所在的公司就是这个。网上还流传着三四年前贺绽出席活动的照片,那时候他头发还是软黑直的,看起来更显青葱,嫩出水了,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更是藏了一汪水似的。 而且,贺绽送给自己的很多首饰礼盒上,都印着金色的“Oasis”,晏行玉记得很清楚。 贺绽点了点头应是,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好看的。”晏行玉看着他稍稍低下了头,卷翘的发旋很是可爱。 “谢谢。”贺绽带着他走到公交站,坐上车 ,去了科技馆。科技馆附近还有图书馆、博物馆,那片区域是最适合当下的晏行玉前去参观的。 等他们到那边时,科技馆刚开馆不久,两人来得早,不需要排长队就买了票进去。这边的科技馆是全数字化,以三维立体的方式呈现各种事物,科普深刻又不枯燥。 贺绽没来过这儿,现在带着晏行玉刚好也一起参观。两人都是第一次来,但脸上都是出奇一致地平静无波,等到进入科技影院感受一切3D环境、在数字技术□□验最新的各种交通设备、航天飞行,饶是贺绽都有些惊喜和震撼,莫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晏行玉。 后面的地球家园、人体构造、机器人、信息库、宇航站、生物万象都一一走了个遍。贺绽好奇的同时,不忘注意着身边的人,经过生物万象的馆区时,人们行走在其中就如置身真正的动物天地,当一只浑身皮毛黝黑发亮的豹子猛然跃至他们身边时,晏行玉眉头一皱,当即把贺绽一揽过来,护在自己身后。 贺绽被他惊了一下,等发现晏行玉身前龇牙咧嘴、面露凶相的虚拟黑豹,是哭笑不得。 晏行玉这是把虚拟的黑豹当成是真的了吗? 15.015 “没事,不要紧的,它只是数据合成的虚拟黑豹,是假的。”贺绽说着,一手轻轻拍了拍晏行玉的后背,走上前来,一手触摸上那头黑豹,他的手直直穿过了黑豹的头颅。 晏行玉脸色一僵,但反扣着揽着他的手还没放下。 “……好。” 贺绽偷偷弯了弯嘴唇,趁着晏行玉没注意,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晏行玉差点儿就想动手对上那黑豹,此时被贺绽说破,脸上没有一丝窘迫,反而喃喃道:“原来这里的世界已经这么高阶了啊。”他们所在的那个世界,大多数修炼的人可以一跃而飞,但至多几米高,绝不能像这儿的人一样,用宇宙飞船,飞向浩瀚的太空。而且他们的千里传音术也不是时时生效的,还不如这小小的手机来得方便。 没有仔细问过晏行玉以前的家乡是如何的,贺绽只能点点头。 两人在科技馆里一待就是大半天,等他们全部参观完走出来,已经快要两点了。贺绽自己都已经是又饿又累,当即说:“一起去吃好吃的。” 大夏天的,两人在冷气十足的小包厢里,点了好几个菜:水煮肉片、剁椒排骨、黑椒牛肉、蚝油白菜、凉拌海带丝、薏仁莲藕汤。 晏行玉以往没怎么吃过辣,贺绽问了,还是觉得多点几个肉菜,免得他吃不了辣。 “你先尝一口,要是受不了就不吃辣了。”等菜摆上来,贺绽说道。 他很喜欢吃辣,大夏天里天气热燥也要吃。贺绽看着晏行玉夹一块红油麻辣的肉片,吹了吹然后慢慢送进嘴里,脸上神色略有松动。 看着晏行玉没什么太大反应,那应该是能吃了,贺绽这才动筷子吃起来。 两人都是饿得不行,夹了菜就送嘴里,再吃一口软糯清香的白米饭,简直幸福得要眯起眼睛。 贺绽捧着碗,吃得很认真,他沉迷吃水煮肉片的表情被晏行玉收在眼底,贺绽沉醉的表情让他也不觉跟着多吃了好多薄嫩香辣的肉片,入嘴都是热辣。等他再反应过来,双唇都已经被辣得红艳。 贺绽瞧见晏行玉嘴唇红润、微微张开嘴吸气、吸气的样子,忍俊不禁,不敢笑出来,只能马上收回表情。 “多喝点汤。”贺绽给他盛汤,心想着看晏行玉的样子,他们那边虽然人人都修炼,但总的来说还是类似于古时候那样原始的社会,许多东西都还没出现,日子应该也挺平乏的。 有机会就带着他多吃些好吃的。贺绽暗暗打算着。 下午到商业区的人就多了。今天是周末,天气又好,大家都喜欢到外面逛。两人吃好了只坐了一会儿,贺绽就结账了,慢慢走着消消食。 “贺绽,你近日都不需要工作吗?”晏行玉见他打算一日都陪着自己,问道。 “嗯,刚出新,可以稍稍休息一段时间。”贺绽应道。他们都是忙一阵、休一阵的。 两人在商业大楼里逛,这会儿是人挤人了,幸好大楼里有冷气,大家出来逛街也不会觉得闷热。贺绽戴着口罩,又不是经常出现在时尚头条里,人们也认不出是他。但两人身形太吸人眼球,时不时会有人望着他们。 贺绽不太喜欢被人群拥挤的感觉,在他强忍着胸口闷闷难受时,身边的晏行玉不动声色地抬手虚挡着拥挤过来的人群,小心地护挡着避开。 “今天人太多了,不如先回去了吧。”晏行玉看出贺绽有些累乏。 “……走完这栋楼我们就回去。”底楼是茶饮、珠宝、化妆品等的店铺,二、三楼多是服饰鞋子,再往上则是各国风情的餐厅、还有电影院、KTV等等。贺绽带着人边走边细声同他解释,在别人看来好像是咬耳朵说悄悄话,亲近得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商业区大楼都差不多,隔壁两栋楼也是百货大楼,贺绽带着晏行玉走出门时,指了指隔壁栋透明玻璃的一层说:“那儿是健身房,供大家健身锻炼的。”他在里面就有办健身VIP年卡,普通会员是大厅里一块儿锻炼的,VIP年卡是有自己的小房间单独锻炼的,器材应有尽有,完全不受干扰。 晏行玉点点头,忽然看见不远处与众不同的建筑,倒有点儿熟悉的感觉。 “那里是做什么的?”晏行玉不懂就问。 贺绽看一眼:“那是武馆。”他也不大清楚里面具体做什么,晏行玉听见武馆大概懂是什么意思了。 眼看着时间还早,贺绽干脆带人去吃下午茶,他问了晏行玉喜欢吃什么口味,晏行玉答一切都听他的,因为他之前在吃食方面并没有太大的欲.望。一是原先食材调料少,二是忙着修炼、统领魔教。 “嗯,我点好了。”贺绽用手机点了单便放下,看向晏行玉,“你现在适应多了吗?” 两人坐的位置靠里,周围有不矮的绿植和屏风挡着,空间也挺开阔,很适合私人聚会、聊天。 “嗯,我觉得这里很好……”晏行玉点头,“多谢你一直耐心给我科普介绍。”要是没遇上贺绽,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极有可能把他当做精神失常之人。 晏行玉来到这个世界有一段时间了,他是喜欢这儿的。忽然想到什么,晏行玉出声说:“贺绽,等我拿到身份证,我想出去找找活儿做着。”他吃喝住全在贺绽家里,身上所有的衣物也都是由贺绽为他置办的。 虽然没有任何学历,晏行玉了解到有些力气活还是能干的,他打算自己在网上学习,以后学个一技之长。 贺绽听了愣了一下,点点头,晏行玉对现有的生活接受得很好:“好,不急,如果没有合适的,可以慢慢找。”他心里默默替人想着有什么是晏行玉能做的。 点好的下午茶很快送了上来,清香醇厚的红茶,樱桃抹茶慕斯、抹茶千层、芝士榴莲、草莓冰淇淋松饼、蓝莓布丁、芝士焗薯泥分别装在精致的盘里,摆了满满一桌。 贺绽给他倒一杯红茶,两人抿一口甜香滚烫的茶,俱是舒畅了几分。贺绽一边吃一边留心看着晏行玉喜欢的,见他每吃一种甜品,脸上的神色都稍有不同。 幸好贺绽观察力不错,能从晏行玉一张冷峻不改色的脸上瞧出喜好。看起来每一份甜品他都挺喜欢的,就是吃到芝士榴莲的时候,表情有那么一刻的凝固。 贺绽细细看,装作不经意喝一口茶,吃一口芝士榴莲,晏行玉缓过来了,再吃一口时,表情平静了许多。 “要是不合口味,可以不用勉强吃呀。”贺绽小声说一句,晏行玉似乎特别节俭,在外面吃饭好像都会尽力吃好多好多,这样会撑坏自己的。 “不会,只是之前从未吃过这些,有些不太习惯这口感滋味。”晏行玉坦诚道,“我吃得下。”看他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贺绽暗想晏行玉的心思也太单纯了些,要是他自个儿去找工作,说不定会被人欺骗压榨。 16.016 当晚回到家后,贺绽在自己的信箱里收到了舅舅寄过来的证件,当时他在自己家用标准仪器拍了还是长头发的晏行玉的照片,虽然头发被束在脑后,但看上去还是有些微妙。晏行玉接过了信封之后,当即拆开,久久地看着自己的身份证,郑重地收好了。 贺绽早早洗完澡后,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晏行玉。虽然和别人太密切接触让他不是很习惯,但牵手就能够减缓晏行玉的痛苦,他很乐意的。 因为想着晏行玉本身就中了寒毒,再受冷不好,贺绽便没有打开客厅里的中央空调。两人从八点钟起,就靠坐在沙发上牵着对方的手,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其实贺绽虽然在大腿上摊开了一本杂志,但心思却在自己和对方牵着的手上。他无法像晏行玉一样感觉到灵力,生怕自己一分心,就会阻断治愈灵力的传输。 贺绽一心想着,晏行玉的身体若能快快恢复便好了,自己的治愈力,是怎么治疗他的躯体的呢?像输点滴一样,顺着晏行玉的血脉流遍全身吗? 他有舒服一些吗?连自己都无法感受到的灵力,应该很稀薄吧?对晏行玉而言,可能只是杯水车薪。贺绽努力想要给身边的人多些灵力,但完全无从下手。 贺绽正苦恼着,晏行玉却是猛地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治愈灵力暴涨,水蓝色的暖流几乎要让他的身躯漂浮起来。 整个屋子里瞬间充斥着源自贺绽身上的治愈灵力,晏行玉也是一愣,原来这人的灵力已经如此强大了。若是自己手把手教着他修炼,有朝一日贺绽也能看清自己身上的力量,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治愈力…… 贺绽听得身旁晏行玉发出一声低哼声,忙看过去,见他脸色轻松,嘴唇微张,怎么看都是舒服的样子。 应该是……治愈力起作用了? 原来自己专注些,治愈力也会更强。贺绽大概猜测到了原因,之后干脆什么都不干,只一心认真地握着他的手。 一旁的晏行玉微微睁开眼望向贺绽,贺绽此时正垂着眼眸看两人交握的手,晏行玉看着他的侧脸,他眼尖,还能瞧见白玉凝脂似的脸上可爱的细小绒毛。晏行玉赶紧收回目光,眼底涌过不明的情绪,收住了想要伸手揉揉贺绽脸颊的心思。 * 两人双手交握了一晚上,临睡前道晚安时,贺绽见晏行玉似乎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他认真望着晏行玉,看他嘴唇上下一动:“贺绽,你想修炼吗?” “你的治愈力很强,如果慢慢练着,以后你也能看见自己灵力的样子。” 贺绽听得心下一动。 “可以吗?我要怎么做?” 晏行玉回道:“其实也不会太麻烦……” 翌日一大清早,贺绽按照昨晚晏行玉说的话,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垫了软塌,盘腿坐在上面心无杂念地闭眼打坐。夏日天亮得早,晨风清凉,闭眼时能感受到的东西更多了。 但贺绽第一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第二日、第三日也是。贺绽做什么从来都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他没认为大清早一个小时的静坐是枯燥、无意义的,相反,贺绽次次都郑重其事地完成。 好几日后,贺绽回老宅。晏行玉的身份太难解释,干脆就没有带上他一块儿——而且这几日晏行玉好像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白天也开始走出家门了,贺绽还隐隐有些担心。 同爸爸妈妈奶奶吃了饭,贺绽安静地坐在客厅与他们一同聊天,大多数时候是长辈们说,他在一旁认真听。 夏天雨水也多,奶奶的双腿一到下雨天就痛,老了之后肩膀、手臂也开始酸痛。贺绽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有治愈的灵力,自然是主动与奶奶说:“奶奶,我帮您捏捏肩膀。” 奶奶一听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声音爽朗:“好,好,阿绽最晓得体贴人了。” 贺绽起身走到奶奶沙发背后,伸手轻轻开始揉按奶奶的肩膀,他心想着,奶奶的酸痛都统统消失吧,自己的灵力啊,快快给奶奶带去一点儿舒适。 看着小儿子如此细致温柔,贺栋明和卓慧相视一笑,又同时惆怅,阿绽都已经这么大了,什么时候身边也能有个人好好陪着他呀?他们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也得离开的。 一心认真给奶奶按摩的贺绽偶尔会和奶奶说几句,两人眼里都是含笑的。 贺绽手法娴熟,低着头,忽然感觉手心生热,好像忽的生出了一团气流阻挡了他和奶奶的肩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这气流就融进了奶奶身体里。 他怔了一下,暗讶:难道,这就是他的灵力吗?虽然还是看不到,但似乎已经开始有一点儿感觉了。 是个好消息,回去与晏行玉说说。 “奶奶,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过来看您。”贺绽准备回家,与长辈们一一道别,“爸妈,晚安。” “哎,下周五你大哥回来吃饭,你也早点儿过来。”卓慧道,他们一家人凑齐也不容易。 “嗯,好的。”贺绽坐车回去,他回到家时,惊讶地发现晏行玉居然还没有回来。 已经八点三十五了,晏行玉是迷路了吗?贺绽坐立难安。他迷路了应该会给自己打电话的,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贺绽心急,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号拨了过去,对方竟然关机了! 他脸上出现一丝裂缝,抓起自己的轿车钥匙,准备出门找人了。贺绽锁上家门,摁下电梯,焦虑地看着电子屏上数字由1慢慢上升到14…… “叮——十四楼,到了。” 贺绽刚要一头扎进电梯,忽然发现里边是有人的,他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焦急神色,就看清了来人:高大又熟悉的男人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随即伸手扶了他一下。 “贺绽,你这是急着去哪里?”晏行玉疑惑。 贺绽不动声色地舒一口气,摇摇了头,后退着让出位置让人走出来。 “我看你不在家,刚刚给你手机拨号,关机了……”贺绽说着,晏行玉从电梯里出来,听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抱歉,贺绽,让你担心了。”晏行玉说,“今天手机很快就没电了,自动关机了。我太晚回来,忘记告知你,害你担心了。” 贺绽摇摇头,示意没关系:“没事,你人回来就好。”两人边走边说,晏行玉继续交待:“这几日我出去找工作了,今天有一家武馆愿意聘用我了。” 他顿了顿,见贺绽认真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又正了神色说道:“……以后,我能挣钱了,可以请你吃好吃的。” 17.017 贺绽很是惊讶,晏行玉居然靠自己的努力找到了工作,这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欣喜,虽然晏行玉自远古而来,没有任何学历文凭,但还是应聘了武馆的工作。 这儿是超一线大城市,即便是武馆也很难进入,武馆里一般是两种人常常出入的,一是年纪小小的富家子弟被送来学习一些防身术,另一种则是富贵人家空闲时候的消遣,散打、拳击等等都是另一种很好的放松发泄方式。 “真的吗?明天就开始上班了?”贺绽是实在的为他开心,眼角都向上翘了几分。 “嗯嗯,今天也在那儿待着学习了一会,明天正式报道工作。”晏行玉对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视,他在网站上找了挺久,能让他符合条件的也没几个,也没有当即就应聘成功。他去了好几家不同的店,最后才在那日他和贺绽经过的那家武馆找到了工作。 “那你今晚吃过晚饭了吗?”贺绽想起来,忙问道,他自己是在老宅里吃过了。 “吃过了,武馆那里有晚饭供应的。”晏行玉想到什么,说,“贺绽,以后我中午、晚上都不能与你一同吃饭了。”因为武馆的工作时间是早晨十点至晚上八点,中、晚饭都只能在那边解决了。 贺绽了解,点了点头:“嗯,你第一次工作,如果有什么疑惑的话,可以同我说说。”他忽然想起,晏行玉还没有和他说过之前是做什么的。 晏行玉对修炼、灵力都很在行,他该不会是修炼的散仙一类的吧?贺绽暗暗想道。 这意味着以后,贺绽只能在清晨和晚上才能见到晏行玉了。 * 晏行玉白天出门了,贺绽便也出去看钻石、彩色宝石,他在本市有几个熟识的供货商,直接去了店铺的贵宾室看那些流光四溢、五彩斑斓的钻石、宝石,脑海里不由得开始构想着能够打磨、雕琢成何种形态。 他不久之后就得投入下一次的设计中,现在就开始天天构思着、捕捉着灵感。 六月上旬得出国一趟,自己走了,晏行玉应该没问题吧?贺绽回家的时候想道。他的工作决定了他是不能长久地安定在某一个地方。只有不断走出去,去看各种不同的风景,才能有更多新鲜的灵感。 路过商业区时,贺绽心下一动,从回家的大道上绕了个圈,回了商业区,鬼使神差地开车进了健身房楼底下的地下停车场。 应该开始恢复一周三次的健身习惯了。 贺绽面不改色,心底里却盘算着,隔壁不远就是武馆,自己健身之后,晏行玉差不多也该下班了。 健身房的人都认得贺绽,他一来朝着熟悉的面孔点了点头,去了自己的私人小健身房里。换好汗衫背心,贺绽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在健身房里跑步、撸铁。贺绽不大习惯有人在他旁边,故而当时选的是人工智能健身教练,可以随时监测他的动作和身体数据,不断纠正和分析出最适合他的健身方案。 贺绽在健身房里过了一个多小时,等他从器械上下来时,背心已经湿漉漉了,他身上也湿滑黏腻。贺绽用毛巾擦擦汗,随即进了热水房冲澡。 他是属于晒不黑、不增肌的体质。贺绽常年飞来走去,皮肤还是白皙细嫩,在健身房锻炼了好几年,也只有手臂和腹部肌肉结实。 热水房里,他将花洒从头冲下来,仰起脖颈的弧度刚好,锁骨也明显凸出,腹部有细微的流畅的线条,他的腿很是细长,浑身白净细滑不见一丝瑕疵,宛如极佳的白玉凝脂。 贺绽认真冲洗完,擦干头发、身体就穿上衣服,去往隔壁不远的武馆。 怀揣着好奇的心思,贺绽身上还带着水汽,走进了武馆。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靓丽的姑娘,她瞧见贺绽,眼睛都不由得迸射出亮光,“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呃,我能进去看看大家学习武术吗?”贺绽收住自己的心思。 前台姑娘灵机一动:“是这样的先生,只有办了会员卡才能进去哦。” 贺绽想了想,快速填了表,交费办了会员卡,随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撩开黑蓝的帐帘,展露在他面前的是宽敞明亮的塑胶场地,外头多是教练带着小孩儿一步步学习基础武术。 武馆里头还有另外开辟出来的拳击场和散打场,这些都是供前来放松的人发泄发泄压力的。 贺绽经过最开始的大场子,走向里面,那儿有大扇透明的玻璃格挡着,从外面就可以看见,每个隔间里都有两两人在对打着,你一拳我一拳,打得还挺激烈的。 他不由得担心晏行玉,一般武馆的教练、陪练都不能使出自己真正的力气和武艺,虽然来之前客人都签了免责书,但是真的把客人打伤了怎么也是不好的。通常受伤的都是陪练们。 晏行玉呢?贺绽揪心想着,他刚来工作,应该还只能是陪练,希望他不要受伤才好。 贺绽一边走着一边认真寻视着熟悉的身影。 晏行玉此时正在当陪练,他带着拳套,连连挡下对方那与他同样高大的男人的进攻。晏行玉修炼习武多年,来武馆应聘之前自己也做足了准备功夫,这些拳击、散打对他而言,不过是最基础的功法罢了。 阻挡了进攻后,晏行玉猛地出拳,对方没想到这人这么能忍,被他逼压打了这么久,这会儿居然还能使出气力反击,还一点儿都不含糊。 两人结束了对打,那高大的男人摘下拳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新来的?” “是的。”晏行玉答道。 “难怪了,你还是头一个打得这么认真的陪练。”男人看他面无表情的,今天打得酣畅淋漓,非但没责怪他,还笑了,“之前那些陪练一个个都不敢使力气打,你挺好的。” 晏行玉点了点头说“谢谢”,他其实还没使上力气。想起之前主教叮嘱的,陪客人对打的时候一定不能下狠手,晏行玉大概有了估量。 “下次再见。”男人见他一句话蹦不出几个词儿,无趣地道别了,临走前瞥见玻璃隔板外头的人,心里有一丝诧异。 晏行玉收拾好东西,这是最后一场陪练,他这就可以准备下班了。一天没见着贺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贺绽看着里边的人走出来,刚刚与晏行玉对打的男人他有印象,是个叫做易锦的,他手里的化妆品企业做得很大,还是一家娱乐公司的大股东,嫂嫂偶尔会说到他,都是咬牙切齿的,这个人品行不怎么好。 贺绽默默地往旁侧站,没有和易锦对上,他知道这人在饶有趣味地打量自己,贺绽站在原地完全无视他,等着人走了之后,晏行玉也从里面出来了。 “贺绽?”晏行玉见到人,惊讶道。走出好几步的易锦转过头看了一眼。 贺绽看他穿着黑背心,露出结实精壮的手臂,但没有汗涔涔的样子,也没有受伤,这才松一口气。 “嗯,我来看看你,你现在可以下班了吗?”贺绽好好把他看了一遍才说。 晏行玉注意到他的目光,站得笔挺,任由着贺绽打量完才说:“嗯,下班了,我去冲冲水很快就来。”贺绽亲自来看他,这让第一天上班的晏行玉安心又欢欣。至少在这儿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好,我在外面等你。” 晏行玉洗了个战斗澡,打了卡和其他的助教、陪练点头示意就出来了。 贺绽带着他去取了车便开车回去,想着晏行玉下午五六点吃的晚饭,现在肯定饿了,顺路打包了一份芋圆红豆沙和清补凉回家。 一旁副驾座上的晏行玉捧着温热的甜品,身旁是认真开车的贺绽,心里有什么东西滋生暗长。 到了家,贺绽看着晏行玉吃甜品,晏行玉把两份都放在他面前:“你也一起吃。” “我今晚吃饱了,你吃吧。”贺绽摇摇头,“你今天工作怎么样,会累吗?没有受伤吧?”武馆的陪练通常都会带一身伤回来,虽然工资很高,但很少人能长久地干下去。 晏行玉握着调羹一怔,摇摇头:“没有受伤的。工作很好,我很喜欢。”很久之前,他在魔教里勤学苦练、想方设法活下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这么关切地问他过得好不好、伤口疼不疼。因为每一个人眼里都容不下别人,恨不得对方快快死去,这样自己才能从其中脱颖而出。 “那就好,我……刚好在隔壁的健身房健身,以后有机会我们便一块儿回家。”贺绽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等着晏行玉一口一口把芋圆红豆沙和清补凉都吃完,贺绽才开始每日的牵手治疗,他隐约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如何增强治愈力了,在牵着晏行玉的手时,一心都在他身上,心里想着让他快快痊愈。 晏行玉感觉得到流动不息的充沛灵力,整个人都陷在温柔又舒服的水蓝光芒里。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晏行玉还在回味着刚刚的感觉,手心的温暖还未褪散,就听见贺绽说:“那个,你今天陪练了那么久,肩膀、胳膊应该会酸痛吧,我帮你揉按一下。”他不经意见看见晏行玉在转动手臂,以为是第一日工作强度太大,有些不舒服了。 晏行玉还没出声应答,贺绽已经轻车熟路地绕到沙发后面,双手搭在他厚实的两肩上,虎口卡在其中,按捏了起来。 奶奶最喜欢他给她按摩了,自己应该可以按得挺好的。 与给奶奶按摩时不同,对晏行玉,贺绽用上了点力气,拇指、食指还贴在筋骨上轻柔按着,晏行玉被捏得猛地浑身一颤,脸上一僵,耳根慢慢红热了。 真的……好舒服…… 晏行玉忍不住眯起眼睛,心也猛跳了好几下。 18.018 贺绽只低头认真按摩,察觉到晏行玉身体的僵硬,便出声说:“是力气太重了吗?” “没有,刚刚好。”晏行玉轻轻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很舒服。” 知道手底下的人舒服多了,贺绽继续按摩,没一会儿他的手心又开始发热,像给奶奶那日按摩时一样,贺绽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流从自己掌心涌出来。 他怔了一下,说道:“晏行玉,我好像……感觉到了治愈力的存在。”他话音还没落,晏行玉就感觉到了他所说的治愈力,顿时全身一震。 “咳咳!”晏行玉感觉这忽如其来的强大治愈力震得他体内的血液都跟着颤抖,贺绽这是无法控制自己灵力的表现,这过于强势外露的治愈灵力才叫他自己感觉了去。 晏行玉身体有重伤,内里是别人看不见的虚弱,故而一时接受这么充沛的治愈力,深入骨血的寒冰五毒被搅动得四处乱窜,让他一阵寒咳。 贺绽连忙轻拍他的后背,待他喘过气来,才问道:“是哪儿不舒服吗?怎么忽然咳嗽起来?” “是你的灵力在给我解毒。”晏行玉稍稍侧头对身后的人说,“别担心,不是很难受。” “你每日清晨的修炼会慢慢有成效的,以后你也看见自己的灵力……”晏行玉赞许道。 贺绽犹豫了下,向往地问:“我的灵气……是怎么样的?” “水蓝色的像绸缎似的轻盈灵动,很暖很温柔,置身其中就如沐浴在暖热的水浴之中……” 跟着晏行玉的描述,贺绽想象着,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望着他的晏行玉很少见他笑,这会儿不知觉就被吸引了,不声不响地凝视着他的面容。 “嗯,那就好,我继续给你按着。”贺绽知道自己现在对灵力还不能很好地掌控,以后好好练着,说不定真的能治好晏行玉的寒冰五毒。 贺绽按得认真,晏行玉从未让别人这样替自己揉捏肩膀,这会儿舒服得完全沉浸在其中,还险些睡了过去。 * 贺绽知道晏行玉在武馆上班之后,不经意之间就会打听来一些消息。武馆工作很辛苦,但薪水挺高,像晏行玉这么一个月做下来能到手一万五,只不过在武馆工作特别是陪练,时常会受伤。贺绽一想到这个,就有点儿犹豫,但也没有劝人辞职。 起先贺绽还疑惑,武馆肯定不愁找不到人的,怎么晏行玉能被聘用。后来好几次去武馆“顺路”去接晏行玉回家,贺绽才恍然:晏行玉长得挺拔俊朗,在武馆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招牌。来武馆的大多是男子,但也有女士也会前来学习一些防身术。 大多数人会多地考察,在这儿大大小小的健身房和武馆都有不少,若是想要吸引人留下、心甘情愿地办理会员卡,除了良好的地理位置、公道的价格、优质的服务,还是有很多因素的。 贺绽办了会员卡、好几次去武馆却什么都没干,只是为了等着晏行玉一起回家,时间久了,前台的姑娘也认得他了。 这一晚见到贺绽前来,她笑盈盈打了招呼:“贺先生又来等行玉啊?” “嗯,是的。”贺绽点头。 前台姑娘笑着说:“这三四天因为行玉来工作了,我们的业绩都高了好多呢。” “如果贺先生天天都来,办卡的客人还能多一倍。”前台姑娘嘴甜,说得贺绽也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呀。 贺绽不由得在脑海里想了一下晏行玉,确实是长得无可挑剔的好。贺绽笑而不语,朝前台姑娘点了点头进门去。 在小隔间外面远望着透明玻璃,看里面熟悉的身影,贺绽静静地等了好一会,晏行玉出来的时候,他顺手就把自己带过来的凉茶递给他。晏行玉见到他来,面无表情一天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儿亮色。 等着两人回到家,贺绽趁着他去洗衣服,煮了一大碗酱汁牛肉面,把人叫来吃面:“你在武馆忙,吃过晚饭很快就饿了,多吃点吧。” 晏行玉垂下眼眸,看着饭桌上摆着一大碗热气氤氲、香气扑鼻的面条,肉质鲜嫩、汁浓味美的牛肉铺了厚厚一层,又望向解下围裙的贺绽,心里好像有什么融化了。 “好的,辛苦你了。”晏行玉眼里也淌过柔光,就算自己以前是魔教尊主,不用出声下令也会有数不尽的教.徒为他前仆后继地做事。但到这儿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人人生而平等,贺绽又是很厉害的设计师,还是总监,却为了自己做这么多琐碎的事情。 晏行玉想,自己从远古带来的狠厉和冷漠早就被这个人洗涤得一干二净了。 “明天周五,我得回老宅和家人吃饭,你明晚一个人成吗?”贺绽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低头吃面。 “嗯,我可以的。你放心和家人一齐团团圆圆吧。”晏行玉的胃里暖热暖热的,饱饱的,很是舒服。这是贺绽的灵力又灌注在食物上了。 是了,贺绽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的。晏行玉心想,自己得早日挣钱,之后还要另想出路,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出卖体力当陪练。以后……他也想多照顾贺绽,毕竟先前都是他在关照自己。 * 贺绽临睡前再次查看有无遗漏的信息和邮件未回。 早前原秋就已经发信息与他说了,很喜欢他的礼物平安扣,戴上去之后整个人都舒服了,他还半遮半掩地表示,以后他的生日都只想要贺绽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了。 贺绽心里暗暗想,果然是因为自己的治愈力吧,原秋身体本就不大好,戴上去能好一些他也挺开心的。自己有时间就再给他做一些小首饰好了。 他自己亲手做的首饰不会多,一般也是高级定制或者送去产品部门的新品首款,多多少少会流到市面上,所有购买Oasis的人都有几率会感受到他的灵力吧? 睡前心里想得太多,入睡时贺绽浑然不知自己全身释放出一阵阵治愈灵力,在楼下的晏行玉能感觉到这灵力,躺在床上望了望天花板,贺绽的灵力是治愈力,应该不会把自己逼得走火入魔的。 他松一口气,倒是便宜了自己,遭了寒冰五毒的身子就像无底黑洞,肆意地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治愈力,虽然很快就消散了,但晏行玉还是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喟。 19.019 “阿绽最近看着气色好了不少。”一家人在饭桌上时,贺绎欣慰说道。弟弟在他看来还是太瘦了,多长点儿肉好,多笑笑更好。 贺绽乖乖地点了点头。 大嫂在旁边看了一眼忽然笑了:“阿绽,是不是谈恋爱了?”贺家奶奶和贺栋明夫妻俩都是齐齐向贺绽望去,眼里含笑期待地看着贺绽。贺绽瞪大眼睛,红着耳尖摇摇头。 贺绎的媳妇一双眼雪亮,被她这么一指出来,大伙儿都觉得,贺绽最近的心情确实是愉悦了许多,脸上绽放的笑容也多了些。家人对这些小情绪是最敏感的。 “没有的事,嫂嫂。”贺绽喝一口水,来抚平自己起伏的心情。 贺绎一听,眼角一挑,说:“是哪家的小姑娘,找个时间见见面也好。” “大哥……”贺绽就怕大哥和嫂嫂,大哥年长自己七岁,自小就把他照顾得很好,等到大哥成家了,大嫂也处处关照自己。他们俩对贺绽是有求必应的,最见不得贺绽受委屈。 贺绽听着“哪家小姑娘”的时候,脑子里蹦出的不是别个,竟然是晏行玉。他近来就与晏行玉接触得最多,也没有别人,怎么可能会谈恋爱了呢。 饭后大伙儿一块在客厅坐了会,奶奶年纪大了,贺绽给她按摩之后早早就休息去了。 大哥和嫂嫂也有许多事务要忙,和爸妈坐了会儿也上楼待书房里工作了。嫂嫂上楼前,还意味深长地望了望贺绽说:“阿绽啊,薛哲那小子都已经懂得和小姑娘牵手了,你得加油了。”贺绽心里腹诽,他也懂得牵手啊,和晏行玉。薛哲是嫂嫂的亲弟,是薛家的老来子,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大概就是人们口中的“小天才”高中生了。 临睡前,贺绽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没做。他躺在床上,又坐起身来。 是了,今晚没有给晏行玉疗伤治愈,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手牵手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了。 贺绽滑开手机,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在聊天软件上添加晏行玉为好友,只能默默点开通讯录,找出晏行玉的手机号,编辑了一段短信。 想了想,又删掉一大段,最后发出去的只有“晚安”二字。 晏行玉临睡前在浏览新闻。今晚没有贺绽在家里,他没吃夜宵、没有治愈力疗伤,一回到偌大的公寓里就看新闻、找自己想要的资料,有些心不在焉的。最后还是以自己强大定力收住心思,摒除杂念,安心地吸取知识。 直到临睡前一条短信蹦出来,让他也跟着呼吸一滞,“贺绽”那二字晃住他的双眼。 【贺绽:晚安。】 寥寥几语就让他瞬间安定下来,今晚的奇怪的情绪也一扫而空。晏行玉指腹轻轻摸了摸那几个字,飞快地在触屏上打字回复了“晚安”给贺绽。 【晏行玉:晚安。】 【晏行玉:早点休息,我一个人没事。】 他多发了一句,脑子里浮现出那人的模样,暗暗想,自己可能怕是陷进来了。 * 贺绽念着晏行玉的寒冰五毒,第二天在老宅吃了晚饭就直接去武馆等着人了。这一次他是让家里的司机载着自己过去,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晏行玉下班。 “贺绽,抱歉,刚刚小钟有急事,我替了他一会,来晚了。”晏行玉工作的时候没法给他发信息。 “没事的,我们回家吧。”贺绽与他一同坐上车,晏行玉才发现今天贺绽不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两人一起坐在后座,贺绽一天多没见着他,先开口问:“昨晚你还有没有发作?” 碍于还有司机,晏行玉迟疑了一下,见贺绽朝他点点头,这才说:“寒毒每日凌晨都会发作,先前幸亏有你,发作的时辰推迟了,也不会那么剧烈地难受了。”言下之意,寒毒还是会发作。 贺绽蹙额,不动声色地伸手过去,碰触上晏行玉的手,握紧了。 晏行玉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眸色转暗,胸口起伏了下,忽的侧身过去,抬起另一只手,探过去轻轻握住贺绽另一只手。 被轻轻牵了另一只手的贺绽有些愣着,他张张嘴还没说话,就听得晏行玉说:“……可以吗?”声音低低的,似乎还有些紧张。 贺绽没来由地想起昨晚饭桌上大哥、嫂嫂说的话,脸颊和耳尖一下子红了起来。 “嗯、呃。”没有哪家小姑娘,就是……晏行玉。贺绽从未和人谈过感情,此时心跳如雷,两人因为双手紧握,只能半侧着身子、面对面。幸好车里漆黑一片,外头的霓虹灯也找不出他脸上的红晕。 贺绽热腾着脸,连脑袋也开始犯晕。他想,既然晏行玉是从远古而来的,他们那会儿还不兴两个大男人搭伙过日子吧。自己这……是对晏行玉起了心思吗?他摇摇头,赶紧让自己清醒下。 他因为性格关系,很难对别人交心,对不熟悉的人也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这么多年下来,贺绽对长得好看的人、物都会有由衷的欣赏之情,一般是深深藏在心底,但说到爱,是从来没有的。 像现在这种奇怪的感觉更是从未有过。 两人握上手后一直没说话,贺绽能感觉到晏行玉整个手掌都把自己覆盖了,好像是他在握着自己疗伤似的。他轻轻晃晃脑袋,专注地向晏行玉传输灵力。 等到了家里,贺绽觉得自己脚步都有点儿虚浮了。 “你刚刚有好些吗?”贺绽抿着嘴唇,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晏行玉点头:“嗯,灵力很强,很舒服的。” “双手好像能运出更多的治愈力……以后也这样吧。”贺绽说完,感觉自己的脸似乎更红热了。 晏行玉听着,嘴角稍稍向上翘了翘,只不过太细微了没让贺绽看到。 “你体内的治愈灵力会暴涨外漏,前天晚上我感觉到了。”晏行玉想起这件事,这样长期下来可能会对贺绽身体不好,以往也不是没有人因为体内的灵力无法顺畅流通而爆体而亡的。 先前贺绽可以通过雕琢首饰、烹制食物、按摩安抚等让自己的灵气随之从体内运出,最近贺绽按着他的法子天天晨起打坐,应该是增强了不少的气,所以才会有那天晚上灵气暴涨的现象。 “这……会怎么样吗?”贺绽不解问道。 “只要让它们顺畅地流转就好了,没关系的,我会看着你。”不会让他受伤的。 当晚,两人直接面对面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双手交握着对方的,均是闭上了眼。 贺绽一想到要好好给人疗伤,自盘腿打坐起便一心一意的,始终闭着眼全身心投入。但是对面的晏行玉就慢慢睁开了双目,幽黑冷峻的双眸这会儿却是变得柔和了几分。 晏行玉也很是投入地望着对面的人,贺绽闭着眼睛,眼睫毛如鸦羽一般又黑又浓,微微卷翘着,左眼下小小的泪痣很是吸睛,晏行玉看着,深深吸一口气。 再往下瞥见贺绽抿成一条细的嘴唇,小小饱满的唇珠又可爱又性感,晏行玉匆匆收回了视线,闭上眼睛没敢再看下去。 贺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他打坐撑掌了好久,对常人来说,很快就会以这个姿势睡着了。贺绽认真地感受着任何一丝有可能的变化,好久好久都没有什么动静,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贺绽“看”见了周身水滴似的事物,自己仿佛浑身都萦绕着一团团蓝气,正往晏行玉身上传输着。 晏行玉收回目光后,也好好打坐疗伤。虽然修为全无,但这样的静坐休养也是很好的。 在贺绽感觉到自己灵气的一瞬,晏行玉猛地捕捉到了自己血脉里有暗紫的光点涌起,很快又被淹下去。晏行玉心中震惊,难道是他的灵力回来了?! 虽然稍纵即逝,但晏行玉不会看错,那就是自己的灵力。 晏行玉暗暗克制住自己的心情,如果是真的能恢复一丝半点,他都会极其开心了。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直被贺绽的治愈灵力治疗着是很舒服,但是晏行玉没想让他太累,过了一个小时,他便率先睁开了双眼,轻轻以指腹按了按贺绽的掌心,出声说:“贺绽,今晚先到这儿,太久了你会劳累的。”贺绽闻声睁开了眼睛,点了点头。 “对了,你手机里没有下载微信,我帮你注册一个。”贺绽想起来便说道,晏行玉把手机给了他,贺绽替他弄好一切,再添加自己为好友,这才把手机返回给晏行玉。 晏行玉看着干净的界面上只有【贺绽】一个。 “以后用这个,聊天会方便一些。”贺绽示意他过来,教他一一辨认上面的功能,晏行玉听得认真,一下子就记住了。 “嗯,我会用了。” “那就好,我过一阵子得飞去美国。”贺绽忽然说。他有些迟疑,自己的工作是不可能就这么放下的,可是晏行玉还需要自己为他疗伤,如果带上晏行玉的话…… 暂且不说他的护照问题,晏行玉现在还在武馆工作,如果自己硬是要带上他,他就得放下这边的武馆陪练工作。这样不好。 晏行玉看着他:“是坐飞机去另一边吗?”他看了好多新闻,特地去找了这个世界的地图研究,知道“美国”在隔了很大很大一片海洋的另一边大陆上。 “嗯,我要在那边工作一个多月才能回来。”贺绽摸不清自己现在的状态。 “……你放心去工作,我一个人不会有事的。”晏行玉一直望着他,自然是看出了贺绽的顾虑,“寒毒已经没那么严重了,我可以等你一个月的。”更久都可以。贺绽也看着他,见晏行玉神色镇定,丝毫不慌,这才点头。 20.020 六月上旬时,贺绽人已经在美国了。 Oasis现在就开始准备着圣诞新品了,贺绽作为首席设计师,自然得飞来总部,和总部的其他设计师开会、讨论、选题。 贺绽身边的同事来自世界各国,英语、法语、意大利语充斥在写字楼里。贺绽又换上了一副冷峻严肃的神色,前天下了飞机倒了时差,今天就赶来公司开会了。他准备得很充分,在办公室里用流利的英语给同事们开会,说明了十二月圣诞节出新的计划,然后留下两个星期给所有人准备选题、创意。 他们这些设计师的会议室倒不像那些上市公司开董事会那么严肃,每个设计师都有独属自己的桌椅,有简约黑白流线型的、水晶玻璃纯洁无瑕的、镶钻鎏金的,每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所有桌椅绕着围了一个圈。 扎着小揪揪的Elon侧头认真倾听,偶尔还会笑得露出两个酒窝,大红唇的金发佳人Zoe则是双眼放空,偶尔低头在素描纸上写写画画,Anais和Vanessa看着贺绽听得认真。 40分钟的会议结束,剩下20分钟是大家自由讨论的,他们三三两两说笑着,临走前,Eon喊上贺绽,用带了甜腻的口音的英语说:“绽(zan),一起去喝咖啡吧,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贺绽想了想,干脆把一众同事都直接请去楼下附近的咖啡厅了。和同事们开完会、喝了咖啡,贺绽与他们道别,他得回公司里和别的部门的同事沟通沟通。 等到忙碌的一天结束,贺绽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洗完热水澡就坐在沙发上吹着冷气不想动了。 贺绽拿出手机看一眼,在家族群里发一句“下班到家”,浏览了一遍早前的记录,又切出来,找出晏行玉的账号点了进去。 他下了飞机就给家人以及晏行玉发了微信报平安,晏行玉回了他,祝他一切顺利后就再没给他发过信息,大概是怕打扰了他。 国内现在是早晨八点多,晏行玉现在应该是准备上班去了。 来之前,贺绽就和家人说了,有朋友会暂住在他的公寓里,上到贺奶奶、再至他大哥,都对公寓里的人非常感兴趣,但听到是贺绽的朋友,贺绽又特地委婉地说明尽量别去打扰他,大伙儿这才歇了前去打探的心思。 贺绽很快敲下一段文字,发了过去。 贺绽:上班了吗? 晏行玉:[语音]4’ 贺绽点了下语音条,随即熟悉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嗯,我准备出门了。” 贺绽:好的。 贺绽:晚上睡觉睡得还好吗?寒毒会严重吗? 晏行玉:[语音]9’ 他再次点开,先是听到那边似乎发出轻笑,然后才是晏行玉的声音:“我睡得好。上次你送给我的项链我有戴着的。你刚下班吗?”晏行玉特意搜了他要去工作的城市,知道了很多相关的资料。 贺绽:是的,今天开会了,接下来每天都得忙。 晏行玉:[语音]5’ “你早点休息,听说倒时差会很难受,你好好睡吧。” 贺绽早就把时差倒过来了,这会儿看着不觉笑了下,回了信息:好。工作加油。 接下来的日子贺绽都在忙着去博物馆参观,在公司里干活。他和晏行玉有时差,每次只在清晨和临睡前才发信息给对方,两人回信息的时间对不上,但却是顺畅地聊了下来。 贺绽来这儿之前特地带着晏行玉去了一趟超市,让他认路,还用心教他如何使用厨房用具。在某次晏行玉给他发来一张五彩斑斓的西红柿青瓜煎蛋煮面后,贺绽每天都能收到晏行玉发的食物的照片。 看来他适应得很好呀。 每天临睡前看完晏行玉发的信息,贺绽就沉沉睡去,这些日子忙起来晕头转向,贺绽还是没忘记晨起打坐。 这一天清晨,他又是起早打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五六天没有给晏行玉传输治愈力,又没有花太多时间雕刻打磨珠宝,贺绽觉得自己身体里涨涨的,大概是灵力堆积在了一起。 吃过早餐之后,贺绽便出门去展览馆。他这段时间都得外出找寻灵感。他此次前去的展览是万花百草,馆里有以各种形式保存下来的花草,从古至今,甚至是未来可培育的新品种,都将出现在展览上。 贺绽提早了两个月买好了票,这时候的票是千金难求,因为展览馆会限流。他很早就抵达展览馆,在门口经过扫描仪检查后,进入了宽敞的玻璃大厅。 室外馆是花园展,有风格各异的园艺设计,置身花园之中恍惚感觉自己是漫游在仙境中。 而贺绽的首要目的是室内馆。室内馆里首先是全球的普通名贵花草个展,一支支、一簇簇装置在透明展示箱里,放眼望去,少说有上千个玻璃柜格。展览摆放花草的位置有自己的考量,贺绽是从头慢慢走,眼里映照出各种美丽梦幻的花束。 展览馆内是禁止拍照的,手机也被要求调至飞行模式。贺绽背着大包,手里捧着常用的B5素描夹页和铅笔,边走边看,遇到让他为之一颤的花儿,便停下驻足,拿着笔对着那展示柜里的花画了起来。 细细看他素描纸上的图,却不是与之相似的花儿素描,这并不是因为贺绽的手绘不行,恰恰相反,贺绽的画工是一流的。若一个珠宝设计师不晓得手绘、雕刻、材料、艺术、历史那绝不可能是好的设计师。 贺绽此番前来,是为了捕捉灵感,手底下画着的,自然是他触景而生的灵感和创意。 他走得很慢,看得很认真,手里写写画画,后面的参观者都已经走完一圈了,他才快要逛到珍稀名贵花草区。 美丽的东西都能给设计师最好的灵感。 贺绽沉浸在这里的一切之中,天然流畅的线条、难以想象的繁纹、无比协调的配色,贺绽没有停歇一刻,如饥似渴地观赏、沉醉、描画、书写。 大半天很快过去了,他完全没有饥饿的感觉,手里的素描夹页已经用了三分之一了。眼下这朵双生金盏坠已经半成型,贺绽勾勒出一笔,不甚满意,刚想要打开素描夹抽出废纸,忽然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怀里的素描纸“哗哗”散乱四处飘落。 21.021 贺绽以英语飞快地说了声抱歉后,忙蹲下来捡起散落一地的素描纸。对面和他撞上的人也跟着蹲下来帮忙收拾。 贺绽一直低头收整好素描纸,没瞧见对面的人诧异了一阵,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贺绽,望向地上的素描纸。 一张张白纸上被铅笔描出了各种粗略但一眼看去就知道结构巧妙、线条流畅的图案。 来不及惊讶赞叹,男人把地上所有的图纸飞快扫了一遍,手里不慌不忙地帮忙收拾着素描纸,最后才递到贺绽手里。 贺绽道谢,收好了素描纸夹好了这才站起身来,对面和他撞上的人长了张有辨识度的华人面孔,他朝贺绽微微一笑,说道:“不客气。”这才点头转身离开。 贺绽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不太舒服,想到自己大半天没有吃喝,这才流连忘返地从展览馆出来去吃饭。这展览持续一周,贺绽还有时间继续参观。 那华人男子双手插兜,眯着眼睛往出口走,他没在意地看身旁的行人,但只要扫一眼脑子里瞬即就印下了深深的烙印。 “喂?你有没有记得去展览馆?”走出展览馆不久,男子接到电话,手机另一头的女声有些急躁。 他垂下眼睛有些不耐:“去了,看完了,回去的路上。” 听到这样的回答,女人才提高了声调欣慰道:“那很好,回去记得将东西整理出来。”这次的展览馆禁止摄影拍照,她自己在公司里忙得晕头转向,抽不出空亲自前来展览,只能让弟弟过来。 “我看到了更有趣的东西,回头一起整理了发给你。”男子有些恹恹,脑子里一下子印刻了很多东西,却始终没有填充掉空虚。 他抬头目光放空,随意望一眼广告牌,上面的两行一串串数字又印在脑海里。再转身,身旁的金发碧眼的女人的模样又是过眼不忘了。 …… * 接下来几日,贺绽白天去展览馆参观,闭馆之后就回家画图。他这儿的公寓有很大的书房,吃过晚饭后贺绽就窝在凉飕飕的书房里,在宽大的书桌上写写画画。 贺绽是个爱好整洁的人,但不包括他画图的时候,这会儿他的桌面上堆了许多工具:尖细的0.35、0.3自动铅笔三四只、小方块似的软橡皮、制图橡皮两三块、宝石规板、云尺、羽毛刷、一排彩铅还有水彩、水粉盒、调色画板。 他一画就是一个晚上,再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时,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手机里还有几条信息。贺绽点开来,分别是大哥、妈妈、还有晏行玉给他发的信息。 大哥贺绎知道他一工作就沉迷的性子,特地发信息说,三餐一定要准时吃好。如果太忙了,大哥就请一个生活助理过来帮他打理其他事务。 贺绽连忙回他,自己一定会好好吃饭的,生活助理什么的就暂且不需要了。更何况他还有许朵当助理呢。 妈妈则是叮嘱他,不要呆在冷气屋里太久,空调吹多了对身体不好。他也回了好。 剩下的是晏行玉,他几个小时之前发信息和他问好,说武馆那边给了他一天假期,所以他今天可以休息一天。 贺绽心中一动,他自飞来美国这么多天就没有再见过晏行玉了,两人平日也只是语音、文字聊天,还从未视频呢。 他想了想,走出书房,在客厅里坐下后,给晏行玉回复了信息:你现在还在家里吗?要视频吗? 几乎是信息发过去一瞬间,晏行玉就秒回了“好”过来。 贺绽垂下眼眸,点了视频,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晏行玉那张熟悉又冷峻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贺绽看着手机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你今天放假,有什么安排吗?” 那边的晏行玉幽黑的双眸望着他,这让贺绽有种要穿透屏幕盯着自己的感觉。 “没有别的安排,我想在家里待着看看书。”晏行玉在武馆里的好几个同事原本想要邀他一同吃饭玩乐,均是被他婉拒了。他现在每天都没有停止花时间充实自己。再过一段时间,晏行玉打算申请双休,留更多的时间去学其他的东西。 “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晏行玉知道他那边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贺绽摸了摸鼻子说:“嗯,我刚刚画图画过头了,忘记时间了。”这其实在以往也是时有的事情,没有工作的时候贺绽作息正常、严格无比,等醉心工作、埋头画图时是完全体会不到时间飞逝的。 晏行玉点点头:“那……你快去睡吧,我不打扰你了。”他其实有些贪婪地望着对方的面容,很是珍重能见到贺绽的每一刻。但是又不想让他累着,只好催促他快挂断去睡觉。 贺绽没说话,忽然看见侧了下头的晏行玉耳朵上的黑钻,惊讶道:“你去穿了耳洞了?”晏行玉耳垂上戴着的是一颗细致精巧的黑钻缀金耳钉,是贺绽自己做的,所以一眼就瞧见了。 “……嗯,上次你给我的首饰里,有好多耳钉,我就去穿了耳洞。”晏行玉说着,不由得伸手摸上了耳垂,稍稍侧了脸好让对面的人能看见。 侧脸的晏行玉更加冷峻凌厉,贺绽望着他的侧脸和耳垂,心里赞了句“好看”,嘴上也不由得说了出来。 “……现在还会痛吗?”贺绽问,他起先望见晏行玉戴了耳钉、知道他自己去打了耳洞还是万分惊讶的,还略微担心他是不是最近交了些朋友,被怂恿着去了,现在知道了真相是长舒一口气。 晏行玉摇头:“不会痛的。”比这更难受的他都经历过。 两人你说一句、我应一句的,最后还是晏行玉瞥了眼挂钟,催促贺绽快去睡觉,这才结束了第一次视频。 一个星期的展览结束了,贺绽的素描纸早就用光了一打又一打,他在家潜心整理了三四天后,再次给Elon、Vanessa等人开会,这一次开会是每个人畅所欲言自己的创意和灵感,充分交流之后,最后由贺绽归纳总结,定下Oasis本年圣诞新品的创意走向和设计定位。 大家的方案里都有花的元素,Oasis向来走的是低端大气的轻奢路线,这一次贺绽依旧选择做大气华贵而不浮躁显露的首饰,将工作分配下去之后,他自己只需要做项链、手链和戒指这一块的设计。 这一次会议之后,大家基本上都是飞离这儿,去自己喜欢的地方潜心工作。圣诞新品是在十二月初就要上市,贺绽和他的设计师同事们得在十月上旬定下最终的珠宝设计样式。 贺绽处理完剩下的事务,又和几个珠宝供应商见了面,看了最新的货,吃了几顿饭。原本贺绽性格内向,只会低头做自己喜欢的设计,但担任了Oasis的设计总监后,很多时候他得主导各种会议,还要与合作商、供货商等见面。 日子一天天变热,贺绽白天在办公室里的冷气下工作,晚上冲了凉水就又窝在书房的冷气里画图。 晏行玉是两周放假一天,碰上他轮休的时候贺绽会与他视频。虽然每次晏行玉都与他说一切都好,但贺绽总觉得这个人很能忍耐,寒毒发作了他能默默忍下。 * 七月八号时,贺绽终于搭乘上回国的飞机了。贺绽临走前一天和家人都说了明日回国,晏行玉知道后,还说想来“接机”,因为等贺绽到机场时是晚上九点多,那个时候他已经下班了。 贺绽想,晏行玉不会开车,家里的司机会直接过来载他,便跟他说了不必特地过来。 他一下飞机就坐上轿车回复式公寓,司机帮他拎着行李出了电梯,才同他告别回去。贺绽用钥匙开了门,走过玄关,客厅的灯亮着,而晏行玉也随即出现在他眼前。 两人好久不见,面面相觑,贺绽看着他身上围着自己的灰蓝格子围裙,一脸惊讶。 晏行玉看着他,倒是显得有些拘谨了:“你回来了?先坐一会儿吧,我刚煮上面条。”说完,就帮着贺绽拎过东西。贺绽下飞机便给他们发了信息。晏行玉是算着时间下面条的。 “嗯,好的,谢谢。”贺绽看向晏行玉,他比之先前肤色变得深了些,稍显蜜蜡色,因为穿着背心,结实坚硬的手臂和胸腹都看得明显。 “我自己搬上去吧,你快去看着。”贺绽朝厨房方向努努嘴,晏行玉这才犹豫着回了厨房。 贺绽把行李放好,再下楼时,桌上已经摆上了一大碗面。 “吃面吧。”晏行玉已经解下围裙,给他拉开椅子示意他过来。这一个多月,晏行玉自己做晚饭,手艺从最开始的勉强能入口,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晏行玉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贺绽吃面。 贺绽吃一口,抬头对他说:“好吃,谢谢。”晏行玉脸上绷紧的神色才松了点,贺绽看过去,晏行玉果然是轮着戴他的耳钉,这一次的是紫钻耳钉,又浪漫又大气,贺绽心里想着,忽然一怔,认真看过去。 晏行玉的单只耳洞是打在了右边的。 先前和他视频,因为是手机前置镜头,贺绽一直以为他打的是左耳。贺绽在时尚圈里这么久,自然知道男士右耳穿耳洞戴耳钉的意思。晏行玉他…… “怎么了?”晏行玉注意到他出神地盯着自己,贺绽心里藏着事儿,忙摇摇头继续吃面。 他吃得差不多了,才见晏行玉起身回了趟卧房,很快又出来,手里还拿着精致的礼物盒。 贺绽好奇地看了眼礼物盒,又看向晏行玉,就听见他说:“那个,这是送给你的礼物。”贺绽很惊讶,晏行玉已经朝他递出了礼物盒,他站起来,看着礼物盒上的Visconti的字样,飞快抬起眼眸,捉到了晏行玉嘴角还没来得及压下去的笑意。 接过礼物盒,贺绽有些手足无措,他动动唇:“你、这……怎么好端端送我东西了。”这是经典款式的Visconti的梵高系列鸢尾花钢笔,贺绽指腹紧张地摸摸礼物盒,看着晏行玉的双眼,又移开看向他的耳垂上的耳钉,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 “我前几天领了薪水。”晏行玉见贺绽收下了自己的礼物,松一口气,又正色说,“那个……以后挣了钱,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这是他靠自己努力挣的第一笔钱,以后会有更多的。 这话落在贺绽耳朵里简直仿佛惊天巨雷!他的耳尖和脸颊一下子“嗖”地就红了。 这、这!晏行玉知道自己说这话什么意思吗?他心脏狂跳,觉得自己不应该和远古而来的晏行玉认真计较。 “……谢谢,我很喜欢。”贺绽打开礼物盒,认真地看了看,再抬起头时,脸颊没那么红热了。 因为太久没有给晏行玉疗伤,贺绽洗完澡之后没顾得上休息就要给他传输治愈力。贺绽满心都是想着晏行玉今天的种种,治愈力波动起伏,晏行玉在他闭着眼胡思乱想时,睁开眼望着他人。大概是奔波劳累,贺绽感觉自己打坐着坐着就睡过去了。 晏行玉看着他脑袋一点一点的,知道人是睡了过去,轻轻把人拨拉到自己怀里。贺绽呼吸很平稳,柔软的头发抵在他胸口,挠得他心口痒痒的。晏行玉稍稍低下头,嘴唇就能碰到贺绽的发顶。他悄悄地低头,快要碰上时又屏着呼吸停下,最后把人轻轻抱了起来。 贺绽的卧房在楼上,平日他不会擅自进他的房间,不过这一次他逾越了,晏行玉小心翼翼地把人抱上楼,单手开门后把他轻轻放在床上,给他打开冷气、盖了薄被,又深深望着他的睡颜一眼,这才关门出去了。 22.022 贺绽第二日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睁着眼望天花板回想了下,惊得猛地坐起身来。昨晚……他是给晏行玉传着治愈力中途就睡了过去!那后来,应该是被晏行玉抱着上来了…… 对这事,贺绽完全没有印象,他的睡眠质量极好,无论什么样的场合,只要条件适合就能睡着。一旦睡着,周边响得震天动地才能将他吵醒。 他在床上想啊想,干脆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洗脸漱口下楼。没想到晏行玉早已经醒来了,正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两只碗。 “早啊。”晏行玉见他下来,朝他点头打招呼。 贺绽心里想着有的没的,看见了他,竟然生出一丝害羞,这种感觉从未在他心底里涌起。 “……嗯、早上好。”贺绽慢慢走过去,看见了桌上摆的两碗是晏行玉亲自炖的红豆沙。 “我煮了红豆沙,里面还蒸着蛋羹,你先吃着。”晏行玉学什么都学得很快,这让贺绽很是惊讶。 “嗯。”贺绽深吸一口气,趁着晏行玉进厨房的时候,掏出手机想问问别人,又想到这样冒昧问别人不太好。他想了想,重重呼出一口气,又走回房间里,从自己的藏品柜格的最中央拿出了昨晚晏行玉送的钢笔,拍了一张照片。 他边走边编辑文字,在长草已久的朋友圈郑重地发了一条动态。 贺绽:很喜欢,谢谢:D。 [图片] 贺绽收起手机,下楼回到餐桌边,晏行玉已经在等着他了。 “一起吃吧。”晏行玉原本是端坐在长椅上,见他过来坐下,才与他一起吃。 短短十五分钟的用餐时间,贺绽和晏行玉两人食不言,但是揣在贺绽裤兜里的手机简直震动得停不下来——有很多条信息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手机,贺绽抿了下嘴唇,心里有点儿期待又不安。 晏行玉静静吃完,在一旁等着贺绽也吃好,才收好了碗筷。 “你要去武馆上班了吗?”贺绽问。 “没那么早,我看会新闻再去。”晏行玉答。 “哦。”贺绽趁着他收拾的空隙,悄悄拿出了自发完朋友圈就震个不停的手机。 一打开,他那部性能极佳的手机瞬间弹跳出十多个人的信息,竟然还稍稍卡顿了一下。 其中,当属他大哥最为疯狂,最顶端飘着鲜红的数字“23”条未读。贺绽难得颤悠悠地点开贺绎的微信窗口。 贺绎:[那什么东西?钢笔?]、[谁送的?怎么忽然收到礼物了?]、[我认识吗这人?]、[是哪家的小姑娘?]、[你很喜欢?]、[哦我说钢笔]、[喜欢的话下次大哥可以给你买全系列的]、[所以我能知道对方是谁吗?]、[微笑jpg.]、[你嫂嫂说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算了,阿绽你喜欢就好了] 薛莹:[阿绽,你理解一下你大哥,他不是有意这么急躁的。]、[摸头jpg.]、[如果真的有了喜欢的人,可以一起回老宅的呀:D] 贺绽自然知道,他大哥大嫂每天5:55起身就开始健身、制定计划、查看邮件。大哥到现在已经忙了快两个小时了,忽然看到看到自己发这样的朋友圈,应该吓到他了。他自小就内向,大哥从来都是霸道不讲理地护着他,只要是对贺绽不利的,都是不好的。 大哥他……是担心自己被骗吗?贺绽忍不住偷笑。 后面还有爸爸妈妈、傅医生、原秋还有助理许朵小姐等人发过来的信息,只有相熟亲近的人会关注着他的状态的。贺绽心安,然后低头一一回了信息。 对大哥,他发了两个安抚的表情包,然后说等下次回家再和他细说。对大嫂,贺绽悄悄问[嫂嫂,你怎么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贺绽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他明明什么别的文字都没有说。 嫂嫂应该是紧盯着手机的,秒回了他的信息:阿绽啊,你朋友圈长草了快半年了,能让你发朋友圈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人送的礼物吧?[偷笑] 贺绽偷偷抿了下嘴唇,无法否认。 贺绽:原来是这样吗?嫂嫂,回头再聊,谢谢。 “怎么这么开心?”晏行玉瞧见他翘起的嘴角,问道。 “唔没事。”贺绽收起手机,看着晏行玉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 今日起得晚了,贺绽没有打坐,这会儿心里有事,干脆什么都没干,静坐着翻看画册。晏行玉自然发觉了有些不一样的贺绽,但什么都没说,安心坐在他旁边看新闻。 * 隔天晏行玉休一天假。贺绽自发了那朋友圈,嫂嫂背着大哥贴心地给他送来了两张券,是市区外一个大型的休闲避暑水庄。 贺绽找了时间提前了就与晏行玉说了:“那个,这周你放假,我们一起去出玩一趟?”他和晏行玉白天都在忙着干各自的工作,贺绽觉得出去玩几天也好。 “好的。”晏行玉欣然答应。 休假前一天晚上,贺绽带上了他和晏行玉提前整理好的衣物,自己亲自驱车前往武馆接人。晏行玉在武馆相当受欢迎,和小老板也熟了,提前打了招呼当晚六点吃过饭之后就能走。 贺绽接到人,照着导航开车前往那清凉水庄,从市中心前去那处不堵车只需要一个小时,因为下班高峰,他们去到水庄时,已经快到八点了。 晏行玉很少与贺绽出来一起放松,除去刚开始那段适应的日子,后来贺绽飞去美国,他自己天天得在武馆工作,两人几乎没有一起出来玩了。 递交了券通过大门,他们直接驱车进去。夜晚水庄的大道上有规整的路灯,一盏盏像小南瓜、小橘子,显得温馨又梦幻。在停车场停好了车,两人一同下车,有员工在一旁引领他们去往独栋的水间别墅。 这儿是当之无愧的避暑圣地,一下车就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凉风,走出停车场,周围环境清幽、绿树成荫,放眼望去是水榭长廊,假山别墅,别有趣味。 他们穿过长长的水上走廊,到了别墅,员工递交了钥匙,这才道别离开。 贺绽刷了门卡,身后晏行玉拎着两人的行李进来。 “里面有温泉和泳池,一起去……”贺绽和晏行玉两人刚走进来,玄关处声控的暖灯打开,贺绽摁下总开关,别墅里的景色尽收眼底。 他们的都是低矮的独栋一层别墅,刷了门卡进去,就是宽阔的一片,三侧是光滑的墙,正中央是一张Kingsize的大床,带有软白被褥的床不高,周围是一圈圆弧状的水池,一眼望去,仿佛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床。 再往外一些,是两张原木色的软藤椅子和茶几,另一头则是封闭的浴室和洗手间。玄关大门正对的是巨大的落地窗,外头是温泉和泳池。 贺绽呆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那券是情侣券,所以这别墅怎么看都是给情侣量身打造的。 23.023 贺绽深吸一口气,是他没看好券上面的内容了,以为两张券好歹也会是有两张床的…… 他稍一不自在,晏行玉就发现了,望了一眼大别墅里唯一的一张床,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主动搬着行李放好。 “咳咳,时候也不早了,我们稍稍冲洗一下就去外边的泳池吧。”贺绽说完,自己先抱着浴袍等进了浴室,用花洒冲了冲就裹上毛巾走出来。 晏行玉正等在门口,两人打了个照面,因为马上就要去泳池游泳,贺绽上身什么也没穿,他翁的红了脸,不过晏行玉脸上没什么变化,也没有瞅着他看,而是朝他点了点头进了浴室,这才让贺绽松一口气。 贺绽想,远古时的人们是不是都讲究非礼勿视,民风保守淳朴?看晏行玉便知道是个正人君子。 他没有干站着等,推开了后院的门出去,就下了水、浸泡在凉丝丝的冷水里。冷水池子很大,倒是旁边还有个小温泉,这儿没有天然形成温泉的优势,都是底下炙烤烧起来的温泉。 晏行玉身上还有寒毒,大热天的浑身都是偏凉的,贺绽见他很快也出来了,便说:“你现在还是多泡泡温泉吧。”因为再泡冷水怕是会加重他的寒毒。 “嗯。”晏行玉看一眼在另一个池子的贺绽,点头进了旁边的温泉池子。 这样分开了两个池子反倒是让两人都自在了些。 晏行玉见贺绽缓缓游过另一头,收住心思,在热腾腾的温泉里深吸了口气,屏息运气。他的丹田气海早已经是空荡荡一片,修为尽废,再次修炼无望,可前段时间贺绽为他疗伤后,晏行玉隐约捕捉到了体内细微的变化。 他自己早已经对体内暗紫幽幽的光点熟透了,再有这暗紫的气出现,正是说明他还能重拾修炼,再造充盈满溢的丹田气海。 温泉水热,他又闭目运气,一时之间额头不断渗出汗水。 一旁的贺绽再次望过来,见晏行玉似乎闭上了眼睛,看了好久,忽然见他捂住心口,睁开了眼睛,一脸痛苦的样子。 他加快速度游了过去:“晏行玉,你怎么了?”难道是寒毒又一次爆发了? “无事。”晏行玉喘了一口气,“刚刚想试着探寻自己体内的灵气……不小心激了气脉。现在没事了。”贺绽不大相信,但人很快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他也只好呆定在原处,走也不是,去也不是。 贺绽见晏行玉浸泡得差不多了才上岸,两人各自去了浴室冲洗了一遍,这才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各怀心思。 床很大,贺绽擦着头发看,两个人睡是完全没问题的……晏行玉好像也没有大反应,自己要是扭扭捏捏反而奇怪。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手机打算分散分散自己注意力。滑开手机,里面有好几条信息,还有个未接电话。贺绽看了眼,是原秋给他打过来的。 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急事的。贺绽想着,回拨了原秋的电话。 他刚一拨出,原秋那边马上接了起来:“阿绽,这么晚打扰你了。” “原秋啊,没事,我还没那么快休息,刚刚在洗澡没看见你的来电。” 原秋说:“阿绽,你最近是不是又要出新了?”原秋怎么问他工作上的事情了? 贺绽应了声:“嗯,在准备着,是在十二月。” 原秋呼吸有点急促:“那个,阿绽你知道版权登记吧?你最近的设计图纸,有没有去登记?没有的话,一定要记得去登记啊……”贺绽自然是知道版权登记的。他们做设计的最宝贵的就是创意和灵感,很多大公司每每出新之前就会申请专利和版权保护。 有些设计师更是会在设计图纸成型之际便提前申请版权保护。 “呃还没有呢,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件事儿了?” 那边的人咳了两声才说:“我今晚看了网上有人在撕最近火热的抄袭剧,就……想到这个,所以特地跟你说一声。” 虽然感觉到原秋好像瞒了什么事情,贺绽还是轻笑了下应了:“嗯,好的,我明日就去准备登记材料。谢谢你,原秋,你早点休息啊。” 原秋终于松一口气:“好的,阿绽晚安。”贺绽以前也会做版权登记,若是原秋不提,他在出新之前两个月也会自行去弄。不过原秋还为这事特地给他打电话,贺绽心底里挺开心的。 他讲完电话,见晏行玉已经收拾完了,站在床前。贺绽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更何况还生了些小心思,只能僵着脸不让自己泄露情绪,率先躺下了。 晏行玉还在地上站着,他看了看,打开了房里的冷气,贺绽见了忙说:“欸不必开冷气,这儿也不热,你受不得凉。”这儿是避暑圣地,晚上更是清凉,晏行玉还是别吹冷气好,万一又激起了寒毒发作…… “我可以的,还有被子,不会受冷的。”晏行玉知道这人怕热,按开了冷气的遥控器,关掉暖黄大灯,走近了床边。 贺绽仰躺在床上,感受到旁侧的床轻轻往下沉了,是晏行玉躺上来了。 “盖被子。”贺绽掀了被子。 “好,晚安。”晏行玉挪了挪,将又软又轻又暖的被子盖上。 两人各自躺一边,贺绽睁着眼,一呼一吸,好像……也没有那么抗拒。他悄悄侧头看了一眼晏行玉,这人平躺着,只能看见他是闭了眼的。 贺绽松一口气,也闭上了眼准备入睡,后知后觉地想到,今晚并没有给晏行玉疗伤……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再偷偷牵手什么的,贺绽光是想想就觉得脸上绷不住了。 只好委屈委屈晏行玉了。 贺绽是睡得极快的,他旁边的晏行玉平时总会想想事情、回顾一日才睡,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因为有了贺绽在一旁睡着,晏行玉脑子里有些混沌,听着旁边的人很快入睡后平稳的呼吸声,觉得异常安稳,不多时也睡着了。 两道呼吸声平稳悠长,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多时,熟睡中的贺绽不知觉窝进了被子里,吹着冷气盖被子最舒服了,而旁边的晏行玉眉头忽然蹙起来,好似梦中遇到了什么。 贺绽下意识地侧翻了身,背对着晏行玉,半弓着身子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睡得很熟。晏行玉梦里一片暗紫,黑蒙蒙地盖住了他的眼,从脚底升起的寒意直直上窜,冻僵了他的血肉,又冰冷又无助。 这是寒冰五毒的第三次爆发了。 他想醒过来,但只能被困压在梦境里,周遭都是黑暗的,但能感觉到是堕入了千百年的寒冰窟窿里,被冻住了,什么都不能做,好想醒过来……狠狠攥紧拳头、蜷缩起来,咬牙还是能忍痛的。 但在梦境里的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任由着周遭有什么不断倒塌、压砸在他身上,是寒冰,不断地砸在他每一寸肌肤上,累积着,好像要将他覆盖填埋。而身体里蛰伏已久的寒毒肆意流动,晏行玉都似乎听见了自己的血脉骨骼被冻结成冰,咔嚓咔嚓地碎裂。 而在一枕之隔的贺绽睡得香甜,鲜少做梦的他梦到了小时候乖乖坐在小板凳上把玩着彩色宝石的自己,肉嘟嘟的脸蛋,秀气的眉目,不声不响的样子。 不知道触动了什么,贺绽弯翘了嘴角,身上忽然涌起一阵蓝波,正如那日灵气暴涨满溢外泄时一般,他又开始向外释放治愈力了! 这股浓重深蓝的气直直将整张床都覆盖起来,原本应该四处弥漫、扩散的灵气,因为旁边多了个吸收治愈力的无底洞,一致争先恐后地向着晏行玉涌去。 无力挣扎、浑身冰凉的晏行玉,忽的被注入汹涌的治愈灵力,不由得闷哼了一声,随着暖流争先恐后渗入他体内,晏行玉僵直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意识里,他周围的黑暗忽然被一股水蓝的光芒慢慢侵蚀、消融。 晏行玉终于可以动弹了,他颤抖着,不由自主地靠近那治愈力最充沛、最温暖的地方。 咦……好冷啊。贺绽睡梦中迷糊感觉到后背一凉,不由得蜷缩了身子,谁知这一动,居然让大冰块更为贴合地靠近了些,为什么床上会有又硬又冷的冰块啊……贺绽缩了缩脖子,手臂也被冰块冰住了。 贺绽想要摆脱冰块的压制,谁知道动一下,就被冰块压回去了。贺绽动弹不得,被冰块重重圈住、抵压的他渐渐觉得,冰块好像没那么冷了。 大热天里贪图凉快的贺绽下意识地又往大冰块上靠近了几分,弓着身子窝了进去。 真凉快啊。 24.024 第二日天还未亮,晏行玉醒过来,脑子里清楚地记得凌晨时分被再次爆发的寒冰五毒折磨得生不如死。他一睁开眼睛,手上和腿上传来的暖软的香玉似的感觉让他猛地一怔,随即是屏着呼吸慢慢把目光移过来。 他把贺绽整个人都给环抱住、重重压在了自己的怀抱里。晏行玉反应过来自己的姿势不太妥当,手臂横过去环住贺绽偏细的腰身,大腿也跨了过去、重重压在贺绽腿上,更要命的是,他整个身子还紧紧贴着前面暖热的身躯。 晏行玉整个人顿时僵住,他屏着呼吸,生怕一呼吸就会将人吵醒。 他也猜到了,昨晚是自己执意去探视气海丹田,一星半点的灵气没看到,倒是激发了寒毒发作。若是昨晚贺绽不在他身边,晏行玉这辈子恐怕都得拖着冻坏致使瘫痪的身体过活了。想到这里,晏行玉轻不可闻地颤抖了下。什么都没做,晏行玉静静地恢复着情绪。 过了好一会,他想着:这样压着人定是不好的,不过……晏行玉深吸一口气,怀着小心思从他背后轻轻加重了这个拥抱的姿势,眼神幽深地望着贺绽露出的纤细白皙的后颈,低下头凑过去,像是雨滴落入江河中,微微一吻,一触而离。 慢慢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和大腿,规规矩矩地挪出自己的身躯,晏行玉再也无法入睡了。 他知道这儿的世界对龙阳之好也是允许的,但到底不如远古那会儿宽容。他那个世界里,双方看对了眼就能在一起的。传闻更有上修者,不娶不嫁,只和自己的灵兽相伴一生。 像贺绽那么好的人,朋友也挺多的,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晏行玉想着,内心生出的念头更是肆意狂蹿。 * 七点整,贺绽的生物钟直接唤醒了他。他忽的睁开眼,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慢慢地挺直身子,长长拉伸着舒展了身体,嘴里还发出细碎的长呼声。 等他懒腰伸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他不是自己一个人睡觉的,床上还有晏行玉…… 贺绽轻轻坐起身来,发现旁边已经没人了。他四处环顾了下,看见了在后院落地窗前打坐的晏行玉。 原来这么早就起来了啊。贺绽想着,下了床,从水上的走道走过来。 打坐的晏行玉很认真,贺绽想着不打扰他,只看了看他便悄悄去洗漱。洗漱完了他穿好衣服,也走到那头盘地而坐。 在他熟睡不知觉的时候,身上积累了的灵气全都流入晏行玉身体里了,这会儿贺绽丝毫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他时不时能瞧见水蓝光点,但此刻丹田里一片空荡荡。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捉摸到了气海丹田处,那是云雾缭绕的境地,忽明忽暗的,好像是自己身体里另辟出一个天地。 贺绽陷入其中,直挺打坐的身子纹丝不动,而旁边的晏行玉只不过是比他稍早一步起了床。晏行玉是也不敢强行运功打坐了,感觉到贺绽在他身旁坐下后,晏行玉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一旁默默望着贺绽打坐的晏行玉,看了好久,算着时间他大概要好了,这才走到玄关处,那儿有对话板,直接点了早餐。 两人在水庄里走了一圈,有好多水上项目因为人有点儿多,贺绽和晏行玉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观望不参与,吃过了午饭两人便驱车回家了。 贺绽想到原秋说的事情,上了心,一回到家里就准备好登记材料,想着越快去登记了越好。之后他就天天待在家里画图,晏行玉和他说了声,他已经与武馆申请了双休,之后周六日都会在家里。 武馆那边是同意了的,毕竟在武馆当陪练的都不会长久,而晏行玉还是个抢手的,当即爽快地应了,毕竟是想以此拉着人留得久一些。贺绽天天沉迷画图,自然不太知道楼底的晏行玉在忙什么。 自那天原秋给他打电话后,他转头就听见原秋生病了。贺绽忙得脱不开身,只好拜托自家的司机给原家送去了一份东西。贺绽知道了自己身怀治愈灵气,而原秋常年身体不大舒服,先前早就在做着送给原秋的玉佩了。 从晏行玉口中贺绽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现在的修为稍有长进,若是用心雕刻饰器,里面能蕴含的治愈灵力会大大增加。 贺绽虽然忙着自己的事,但每天晚上去健身、接晏行玉回家还是从来没有停过一天的。看到晏行玉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放松许多。贺绽知道他应该是不刷朋友圈的,不然自己先前发的那条朋友圈肯定被他看见了。 自从贺绽发觉了对晏行玉异样的心思,他会留意晏行玉的言行举止,越是留心观察,越是发现晏行玉很是照顾他。 应该是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自觉给他打上了厚重的滤镜,觉得他对自己做什么,都好像是对自己有一丝丝好感的征兆…… 贺绽被自己的内心戏惊得僵直了身子,强装镇定。 双休日,晏行玉比他起得还早,熬上了八宝粥,贺绽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饭来张嘴的生活了。等到他在书房工作了大半天下楼喝一杯水,晏行玉忽然叫住他,然后从厨房的水桶里抱出一个又圆又大的绿西瓜。原来他早晨外出去超市买了鲜肉蔬菜水果。 晏行玉没有告诉贺绽,那天不知不觉中他就帮着他渡过了第三次的寒毒发作。后来天天晚上两人相对而坐,双手合按在一起,一打坐治疗就是一个多小时。 这样平伸着手是会累的,但耐不住效果好。 “我帮你揉按肩膀,抬久了会累。”晏行玉知道他白天要画图,晚上还要给自己传治愈灵力,手臂肯定酸麻了,等着贺绽给他治疗完,当即就要帮他按摩。 “啊……好。”贺绽坐回沙发上,一边查看信息、回复邮件,一边享受着晏行玉的按摩。晏行玉这手法一看就知道,他先前肯定没有给别人捏过肩膀的。 贺绽僵着背部,低头看平板,其实一个字儿都没看进去,全部注意力都在肩膀上那双厚实的手上。 他还忍着人碰触自己肩胛的痒,就听到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第一次按,要是力气大了你就说一声。” “……嗯。”贺绽心想,才没有多大力气,晏行玉这是怕自己肩膀被捏碎吗,“可以稍稍用力些……嗯。”晏行玉虽然手法生疏,但他知道穴位,手下不由得用了些力,对着穴位揉按,没多久就感觉手下的人被自己捏得有些软乎乎了。 贺绽还想装着认真看平板的,这会儿是完全被身上这种奇异的触感扰乱了心思,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绷紧了嘴巴不让自己舒服地哼出声。 “我领了这个月的薪水了。”晏行玉说道。这个贺绽是知道的,他们武馆每个月最后一个周三发工资。 晏行玉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把工资卡放你那儿罢,密码是266770。”说着,递给他一张银行卡。 “啊?”贺绽有些懵,好端端的……怎么就上交工资卡了。而且那串密码听着熟悉,是了,是贺绽手机的尾数。 “我吃喝住在你家,现在我挣的钱不多,但卡里的钱你都可以随意用的。”晏行玉认真地说。 贺绽心情有些复杂,有一种又酸又甜的滋味涌在心头。 “哎,你先拿着卡,万一你要是有急事要用钱怎么办?你武馆的同事要是约你一起吃饭,身上没卡不行啊。我没关系的,反正你东西都在我家,跑不了。”贺绽转过身说。 晏行玉还是没收回卡,卧房里的东西全都是贺绽给他置办的,同事的邀请他也几乎不会应邀。 贺绽脑筋一转:“咳咳,你前段时间不是天天在看股市吗?你工资卡的钱先攒着,以后你要是想要投资也可以用这些钱的。” “……嗯,我是在看。不过现在还没到买的时候。”晏行玉从一开始的一窍不通,到现在基本上能说出行情,他还是没有轻易下手。毕竟挣钱不容易,万一被套牢了不好,所以他一直在等着最佳的入市时机。 没想到贺绽也知道自己在看的。晏行玉被他发现了小心思,又忧又喜。最终卡还是没塞到贺绽手里,贺绽心里松一口气,脸上还是无甚表情,这还没在一起呢,晏行玉就想着上交工资卡,那万一以后……贺绽也是又忧又喜。 * 长久地待在屋里是不可能有灵感涌现的。 贺绽心想着,又得离开家里去往别的地方了。 晏行玉现在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就是不知道他下一次寒毒发作是何时。 又一天疗伤之后,贺绽旁敲侧击问道:“对了,你体内的寒冰五毒有发作的周期性吗?”如果他不在家,而晏行玉刚好发作,难以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我还没寻着规律,不过近来是不会发作的。”晏行玉答,他善察人神态,说道,“你可是要出远门了?我一个人在家里也可以的。”他知道设计师得到处走,如果不是这样,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被独行在森林中的贺绽捡回家。 贺绽见他说得肯定,晏行玉也不会是拿性命开玩笑的人,这才点了点头:“嗯,我想再出去走走。”他寻了一处以山水著称的古城,过了几日就飞去了那边。 偏僻幽静的山城,山清水秀、狗吠鸡鸣,处处都是和谐静谧的如画景色。贺绽所住的屋子在半山腰,大清早推开木窗户,眼前都是白雾朦胧、水汽氤氲的一片。他在窗前的榻上打坐,等云雾散开,租了村里的船夫的船,在大江上悠悠飘荡大半日。 在这里贺绽心神都无比宁静自在,脑海里的灵感也是如泉喷涌,只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少天。他在这儿的第五天,接到了从Oasis设在中国的分公司的地区经理和Elon等人的电话。 Elon不知道飞到了哪个国家,他的来电是最新的,贺绽直接就接听了,听着那边的人用严肃了几分的声音说着英语:“贺绽,我看到了Shine最新款的‘花耀’,和你当初给我们看的设计,很像很像。” “什么?”贺绽懵了一阵。他们远离都市飞去各地找寻灵感时,不怎么关注时事的,正是因为如此,Oasis差点儿找不到贺绽他人。 贺绽和Elon说了几句,忙点开了平板的页面,输了关键字,看见了页面上赫然跳出来的图片:金闪闪的双璧花坠如振翅的蝴蝶,镂空的花脉纹路极为精美,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象到戴在耳垂上时的惊艳。 只要看过了贺绽那几天的素描纸,一眼就能看出,这耳坠就是贺绽笔下所画的! 25.025 尽管当时在参观展览时,因为时间所迫,贺绽不得不画得精简、快速一些,但那些设计基本都是成型的,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做出了成品并上市出售了。 世界上人与人之间不乏有相似的脑电波,某些灵感可能会在一瞬间重合,但是绝无可能有如此相似的可能。贺绽一一往下翻看,首页最开始的几条全都是这两天的新闻,Shine是Oasis的同行了,只不过Shine作为中国本土品牌,创立的时间也比Oasis要长,Shine可以说是国内大牌的珠宝品牌了。 而让贺绽心里慌乱的是,后面的几张高清图片上的同系列的项链、手链还有耳钉,都是他设计中相似的模样。 贺绽绝不可能把设计稿流出去的。但是是谁呢?是谁拿到了他的手稿?还是他自己不小心漏了出去?贺绽当下虽然心慌,但很快恢复镇定,回想着最近两个月发生的可能导致手稿流出去的事。 他自从美国回来之后,天天都在家里的书房工作。晏行玉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但贺绽深知晏行玉是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那更早一些时候……是在美国。看过他的设计图的Elon、Zoe、Anais等人也没有盗取他的设计的可能,这些年轻又才华横溢的伙伴与他一样,都是和Oasis一起成长起来的,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再之前……在参观展览馆的时候。贺绽眼睛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置信。当时他的设计稿是散落了一地,那时候是有旁人在看着,其中那华人面孔的男人还帮着他捡了画纸。贺绽想不到别的解释,除非那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能将他的画纸上的设计记得一清二楚。 贺绽想起来,前段时间原秋对自己说的版权登记,自己所有的设计草图都已经登记在案了,那对方呢?他心里疑惑,原秋赶得巧,难道原秋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没有再犹豫,贺绽定下当天的飞机,从山里赶去机场,等到抵达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他回得匆忙,没和任何人说,一回到公寓,当即分别给Elon等人视频通话。 早已经确定的计划是不可能改动了。但若是按照原定的方向走,势必会和Shine的新品撞上,他们最快也得十二月月初出新,时间相隔了那么久,处于劣势的必定是Oasis。 “我们那部分是没关系的……但你的是主打。”屏幕那边的Zoe说道,贺绽是拟定元素、色调、方向等,他们几个做的设计还是照着自己独特风格走的。而贺绽负责的全都是主打产品,现在泄露出的也都是贺绽的设计…… “我的设计怕是不能继续用了,但法律程序还是要走的。”贺绽凝神郑重说。 “你们别受影响,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贺绽再说了几句,和他们几个道别,而后联系了美国总公司的法律顾问,将手里的初稿、草稿、版权登记书还有参观万花百草展览会的门票,全都拍给大洋对岸公司聘请的律师团队。 被抄袭这种事情他们遇到不少。先前大多是新品上市后,国内外的某些小珠宝品牌会偷偷地抄这一块颜色搭配、暗暗地取那一块的纹路,这种严重的被正主发现了一般是直接发律师函的。他们公司的珠宝全都做了专利申请,这种情况处理起来毫不费力。 但眼下完全不同了,贺绽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贺绽一回来就赶着处理各种事情,等和律师交涉完毕,他才深觉饥渴交加,身心俱疲。他走下楼,进了厨房想给自己做些吃的。 他才刚打开厨房的灯,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贺绽?你回来了?”他转过身,是晏行玉醒过来了。 晏行玉起先是警惕又紧张地,不知道这个点到家里的是贺绽的亲朋好友还是盗贼,听到楼上、楼下的动静,从床上就挺起身来察看。 贺绽看着他穿着黄灰的睡衣,头顶一圈稍长的发丝蓬松,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见到他之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呃,行玉,是我……”贺绽想,自己动静太大了些,把人都给吵醒了,心怀愧疚道,“我刚回来不久,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晏行玉摇摇头,看他脸露倦色、身上的衣衫还没换下,人又站在大冰箱前,便说:“饿了吗?我给你热粥,你快去洗澡吧。”说着,拎起饭桌后的保温壶,倒出一大杯温水递给贺绽。 嘴唇都已经干得起皮了。晏行玉有些心疼,因为贺绽从来在他面前都是镇定自若、处事不惊的样子,鲜少会有疲惫不堪的时候。 “……好的,谢谢。”贺绽一晚上没喝水,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温水,还想留下打下手,最终还是被晏行玉无声幽怨的眼神催促着去洗澡。 晏行玉晚餐是在武馆吃的,他通常会在睡觉前熬了粥,第二天醒来热一热就能吃。有时候是小米南瓜粥、八宝粥、红豆花生黑米粥,熬粥最不费功夫,把各种料洗好了放入砂锅中,加上适当的水就可以开火熬了。 今天他心血来潮熬了皮蛋瘦肉粥,这会儿把砂锅给热上,又开了冰箱取了食材炒了个咸菜肉丝,等他盛好粥、上了菜,贺绽也从浴室出来回到了饭厅。 “可以吃了。”晏行玉帮他推开椅子,示意他坐下。 “嗯,好。”贺绽洗了个澡清醒了许多,这会儿饭厅被暖黄的光浸染着,鼻翼尽是咸香浓厚的粥香、菜香,勾得贺绽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贺绽抿着嘴,低头看着大圆碗里盛着的粥,火候足了被熬得黏稠香软,他舀一口粥吹了吹送进嘴里,米粥充分吸收了皮蛋和瘦肉的鲜香,入口即化,凝胶状的皮蛋口感奇特,贺绽吃得瞬间暖了过来,暂时忘掉种种不愉快的事情。 “好吃。”贺绽对着身旁的人说。晏行玉在一旁默默点了点头,继续看着他吃,全然没有打算询问贺绽忽然归来、所为何事。 咸酸咸酸的咸菜炒肉很是下饭,贺绽吃得抬不起头来分神留意一旁的晏行玉。 等到他再看过来时,晏行玉看着空碗和贺绽的眼神摇摇头说:“这么晚了,明天早上起来再吃了。晚上不宜吃多,会消化不良的。”贺绽被他说得摸摸鼻子,“哦”了一声。 贺绽一直没等来晏行玉问自己,他自己想到奇怪的地方,忍不住和他说了:“那个,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忽然回来吗?” 晏行玉收碗的动作停下,坐回他身旁说:“嗯,看得出来,你是被工作上的事情困扰了。事情很严重了吗?我可以帮忙的。”若是家中有事,贺绽不应该是直接回了公寓的。他看得出贺绽心里有事儿,贺绽要是不想说,他也不会问的。 “……我的设计图纸好像泄露出去了。”贺绽长长呼一口气,“对方已经把成品做出来了……”贺绽把事情一一说出来,晏行玉在旁边静静听着。 贺绽不能和同事下属说这些,这样会让他们失去信心,更不可能和上司说这些了。他回来得匆忙,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这时候,晏行玉就是他最好的听众了。 “他们偷了你的设计。”晏行玉一语中的。 贺绽叹一口气:“可以这么说,但我找不到证据证明他们怎么拿到我的设计创意。” “现在倒是可以自证清白的。”律师那边已经和他说过可能的对策了。 “没有人和你的初稿有过直接接触吗?”晏行玉问。 这一说,又让贺绽想到展览馆遇到的那人。他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之前的确是发生了些事……” “这世界上哪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照相机倒是可以做得到,但是当时展览馆里是不允许携带的。进入展馆之前还有检查,针孔照相机也是不可能携带进去的……” 晏行玉沉吟:“你说那人当时与你一起捡了草稿?那极有可能是他了。贺绽,你是治愈师,你该相信世上还有别的灵力拥有者。对记忆师而言,过目不忘是天性……” “记忆师?超强记忆力吗?”贺绽心中惊讶,但细细想想那日的情形,除了说那人是记忆师才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没有别的解释了。贺绽可以确定,自己后来保管草稿图纸得当,不大可能流露出去。 晏行玉想了想,这儿的世界不如先前他所在的有灵气,所以能够天生具有灵根修为的也是万里挑一的。但并不是没有其他的灵力的。结合晏行玉自己之前网络上看到的“超级大脑”、“最强大力士”之类的,这儿也有拥有超级记忆力的记忆师、巨力惊人的大力师、催人昏昏欲睡的催眠师…… 贺绽听着晏行玉的话,心里更是信了几分。确实,原本就有很多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现在自己更是亲身应证。 “嗯。不过原秋他提前告诉你,应该是知道什么风声了吧。”晏行玉知道了原秋打电话提醒贺绽的事情。 “我想也是。”原秋家族里官、商两界都有很大的势力,听到一些消息也是正常的。 晏行玉心里倒是想着,他们那个世界有不少人算卦预言,对未发生的事有先知能力,不过这类预言师因为泄露天机,触犯天道,大多都折损于弱冠之年。 “时候不早了,你匆匆赶回来,先睡会儿吧。”晏行玉和他坐了好一会,等着贺绽消化得差不多了,催促人快去睡觉。现在后续的事情都交给公司的律师团队和公关部门了。 贺绽“嗯”了一声,洗了澡、吃饱了,又和晏行玉交谈了一阵,内心的堵塞疏通了,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不觉也有了点儿睡意。 * Oasis的工作人员办事效率都极高,贺绽这边睡了一觉,他们那边一整个白天就整理出了两套完善的计划。法务部的工作人员先直接联系了Shine的负责人,谈了他们最新上市“花耀”产品。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用了贺绽大部分设计,这会儿是绝不可能低头的。 东南沿海的大都市高层写字楼里。 “你怎么拿到的是Oasis未公布的图?”端坐在皮椅上的红唇女人说得眉眼绞拧在一块儿,看得出来有些生气。 “当时不是说了,是看到有人掉地上的图纸。”手机另一头的男子有些不耐,“而且,你们不是先出了新品,对方怎么告你们抄袭?” “华启,你别说你记不得贺绽的样子!”华蓉气得脸都有些扭曲,她知道弟弟过目不忘的本事。先前正是因为如此而让华启去美国参观展览,让他把所有的花草印刻在脑海里后描摹出来。展览一周的门票很贵,来回去美国还要花上很大一笔钱,华蓉自然舍不得浪费。她自己又抽不出空,这才把重任落在了华启身上。 “认得啊,可是这又怎么样?过目不忘,他们难道还能凭借这个告我们?”华启一哂。 华蓉咬着唇,是了,Oasis和公司里上头直接接触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只要自己咬定了原创,难不成Oasis能找出其他证据?又不是只有贺绽去参观了万花百草的展览。更何况,主办方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调出监控录像,因为能够去参观的人,非富即贵,绝不可能因为一个Oasis而惹怒许多人。 26.026 因为贺绽忙得不可开交,晏行玉下班后是自己坐车回家的。他一回来,看见贺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手里的平板,关了门走进去说道:“我回来了,贺绽。沟通得怎么样了?” 贺绽已经坐了好久了,这会儿看向他摇摇头:“没谈拢。Shine刚刚在主页和微博上都发布了通告。”晏行玉靠近他,贺绽稍稍侧身示意他过来坐。 晏行玉在他身旁坐下,凑过去和他一起看平板上的内容。 Shine没有理会他们法务部发出去的交涉文件,反而隐晦地表示,Oasis什么时候开始紧盯着人的新品,不是国际品牌就可以这么空口诬陷他们这些小牌子的。 想想也是,Oasis要是有底气,完全不用私下通知他们,直接发律师函、网上发公告,现在想要让他们下架“花耀”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些年国内优秀的珠宝设计师不少,但很多都是做个人工作室的。大多数的珠宝公司都是品牌大大响亮过设计师的名气,很多人习惯了买某种品牌便会一直买这家的产品,很少出让人眼前一亮、心动不已的珠宝饰品。 而Shine这次出的“花耀”恰好满足了大多数人追求时尚又大气的心理,而且精致又贵气,自然是很多消费者愿意买单。 [……“花耀”是新锐设计师华蓉所创作。华蓉称,花草的自然之美曾给过她许多灵感,而这一次,她把最美丽的设计呈上。至于某些消息称“花耀”疑似抄袭某珠宝大牌新设计,相关消息纯属不实。原创不易,精品更是难得,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和爱护Shine。] ——真滴很良心了这次的新品,看了新品发布的视频,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下单的双手了!! ——支持支持!只是有点儿可惜了,没有邀请小鲜肉、小金花来拍新品广告。 ——已经下单了这个系列的项链、耳环了!! ——窒息,手快有手慢无,八月十五号之前拍不到了新品了各位姐姐们! ——话说华蓉设计师是去美国花草展览萌生的灵感吗?感觉可以从图片上的首饰样式找到熟悉的影子呢。 ——艺术源于生活,其实不仔细看还瞧不出来。这次的饰品都挺精致的,希望质量也能刚刚的。 贺绽和晏行玉看得神色各异。 “……你要是先说什么就与我说吧,我听着,你别憋在心里。”晏行玉注意到贺绽欲言又止,低声鼓励道。 贺绽被看穿了心思,觉得背着别人说坏话不好,可又被整得气鼓鼓的,最后还是对晏行玉说:“其实不应该是这个色调的。”他当时只用铅笔画,每一个设计作品即便是黑白的那也是设计师的心头宠。被别人魔改,还上色弄得金灿灿,贺绽实在是生气了。 “而且,那个人当时看图,应该是看倒了。这个吊坠……怎么看不都像是一朵花该有的体态。” 晏行玉看着他:“……”难得露出气愤模样的贺绽,让他忍不住想要揉揉脑袋好好安慰一番。 “他们抢先发了这种长通告,我们也有发吗?”晏行玉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贺绽听着他说“我们”,心下一暖说道:“没有,现在赶着就发通告的话反而不利。”美国总部的法务已经于今天乘坐飞机赶过来了,估计等他们明天一觉醒来,事情又会出现转折。 贺绽他们所在的B市是国内最重要的中心位置,Shine在B市和S市都有旗舰店,是直接铺货了最新产品的。不少人兴冲冲排长队在当地的旗舰店买下“花耀”新品,当即拍晒在网上,引得众人一阵羡慕。 两天过去了,网上对Shine的新品俱是好评如潮。Shine的相关管事的想起前几天Oasis传真过来的邮件,一笑而过。 第三天……第七天的时候,Shine收到了当地法院的传票。 因为“花耀”的设计实在独特,有些不太喜欢Shine金闪闪色调的人都入手买了收藏、送人,一时之间,热度稳增不减。Shine被Oasis起诉的事没过半天就全网皆知。 ——原来那天shine暗搓搓说的“大牌”是Oasis?? ——对比了Oasis成立到现在五年的系列产品,完全没有找到和“花耀”有相似的饰品,难道被抄袭的是Oasis还没有上市的新品吗?这就不是普通的抄袭了吧?属于商业机密泄露了? ——这是真的吗?前阵子入手了深海之吻,现在入手了花耀,两个都好喜欢的…… Shine的公关马上在官博上辟谣了,坚定地声称“花耀”乃是华蓉亲手设计、不存在抄袭,他们会立即跟进此事。在博文下方,还贴了好几张华蓉的设计图稿。底下忠实的消费者自然安心下来,但有些人总觉得不妥当,这种设计图纸不应该随便公布在网络上的。 贺绽也看到了图片,他点开了放大看,叹一口气:“连勾纹都画得一模一样。看来那个记忆师的画工很不错啊……” 晏行玉凝眉:“他们这么快放图,反而留下了无法撤回的证据……”贺绽点头。 国内娱乐圈惯常买水军刷话题,Shine竟然也请来了水军在网上刷贴,他们若是单单自夸自卖自家的新品还好,水军还扯上了Oasis一起。只不过半天,网上已经把两家的事情弄得人人皆知了。 就在水军带节奏洗抄袭时,迟迟不动的Oasis终于在中文官网上发布了最新的信息。 在Oasis的主页上,第一条就放出了贺绽申请的版权登记封面,下一张是对应着Shine放出的设计图纸的黑白草图,那是贺绽的初版草图,后面还有继续完善的各个版本,原本这些设计图是不适合放在网上的。但贺绽已经做好了版权申请,又因为这是弄得众人关注。 这条动态的配文是:设计被窃取,灵气是永远盗不走的。一切都会在法庭上解决的。@Shine珠宝 起初关注的人不多,大部分是购买了两家饰品的消费者还有一些同行的设计师。后来只要刷刷网页就能知道这件事了,现在Shine公司总部上下手忙脚乱,心急火燎,盘算着怎么应对。 一晚上过去,整件事发酵得更厉害了。 ——我认真对比了两家放出来的图,shine咬定是设计师华蓉原创,oasis则表示一切会用法律解决。所以可以合理推测一下,华蓉在shine不知道的情况下、通过特殊渠道拿到oasis的未公布的设计图,然后声称是自己设计的,shine当即出了新品…… ——作为设计专业在读的研二老狗,我弱弱说一句,你们应该知道每个设计师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小习惯的。贺绽的名声不小了,我之前看过他放出的图,他自己手绘的设计图是有痕迹可寻的。比如吊坠的底心中央会有一个很细很细的黑点,耳环和耳钉的中点重心处也会有类似的黑圈。其他的我就不一一说了,反正只要有心的人是可以看出来的喽。 ——我瞅着,那花耀的吊坠好看是好看,和我前两个月在美国看的一个展览里的花儿挺像的。 ——话说上面说到的那个万花百草展览会,是一票难求的,那些票上面都有专属的个人信息,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评论里也不尽是真的网友,既然对方可以花钱请水军,Oasis自然可以做公关,更别提贺绎和薛莹知道这件事后,当即就直接请了专业的水军去应对。 华蓉没办法拿出自己去过万花百草展览的证据,而她的设计里却大量的采用了里面展出的鲜见花草的样式,而相较之下,贺绽有留美国一个月的证明、展览门票证明、多版设计手绘图的版权登记,到底是谁抄袭,谁原创,稍稍能够思考的人都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Oasis趁着网络上的大家有偏向性地站队,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和Shine进行法律交涉,所有有利的证据都在他们手上,Shine毫无再反击之力。此时,有一些消费者在Shine主页上投诉新品的质量极差,只不过一两个星期,那精致的镶钻、鎏金饰品均出了不少的问题。 事已至此,胜负已分。Shine再不做出回应就要声名狼藉,他们一狠心,直接把所有的锅全都推到了华蓉身上。贺绽在和Oasis的法务交涉时,特地指出了,自己也不清楚对方如何拿到自己的设计图。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记忆师过目不忘的真相的。 华蓉被法庭判决公开道歉,并向Oasis罚款五万。此事过后,华蓉以其设计师一职,几乎再无可能在珠宝设计界立足了。 “华启!!都是因为你!凭什么让我身败名裂?我是你亲姐!”华蓉狼狈又愤恨地朝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华启恍惚地拿着手机,睁开紧闭的眼睛,一睁眼,全世界的东西都争先恐后挤进他的眼球,真的好痛苦。他站在高楼的最顶层,这儿没有目不暇接的事物让他头脑爆炸。 “姐姐,是你太傻了。”华启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他实在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能够把一切都记住真的太痛苦了。往下望了望,华启最终还是转身下楼了。这种力量,还可以做点什么? 27.027 “大哥,不会有下次让你们担心了。”贺绽耐心地听着电话那头大哥生气地说他,出了这种事情也没告诉家人,家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为彼此分忧的,更何况贺绽太善良了,指不定会被人欺负的。 贺绎听着他温和的声音,也不由得软了心肠:“好,下周记得回家吃饭。” 贺绽点点头,发觉大哥是看不到的,才说:“嗯,我记着了。大哥工作忙也要好好休息。”两兄弟又说了一阵,这才挂断了电话。 贺绽跟贺绎讲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低头拨通了原秋的手机。他等了一会儿才听得人接起:“喂,是贺绽呀?”原秋的声音还是细细小小的。 “嗯,原秋,是我。”贺绽是特地给他打电话感谢他的,“你的身体好些了吗?”之前原秋又病倒了,但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忙Shine窃取他的设计的事情,没能亲自去探望原秋,这会儿有些内疚。 原秋轻笑了一声:“好多啦!你送过来的玉佩我戴上了,我很喜欢的,谢谢你阿绽。”贺绽松一口气,看来自己送过去的饰品上面的治愈灵气被吸收了。 “过一阵子我去找你,你好好休养啊。”贺绽与他说了几句,才慢慢放下手机。 晏行玉无心偷听,只是贺绽直接在客厅里接了电话,他又在一旁看新闻。他在心里暗想:这么温柔的人,会有很多人护着的。他不介意当那默默守护对方的人。 “你今天很开心啊。”晏行玉见他放好手机,说道。 贺绽应道:“嗯,开心。”虽然没有弯唇大笑,但眼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 “我们今天可能下班得早,你不用特地来接我了。我自己回来吧。”晏行玉说,武馆那边今天要休整,他五点就能离开了。那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贺绽自己开车过来会堵塞在路上的。他不想贺绽这么辛苦。 所以得早点儿挣钱、快快学习,这样才能换他照看对方。 贺绽想了想说:“……啊,那你赶得及回来吃晚饭。今晚在家吃顿好的。”他很久没有和晏行玉一起吃晚饭了,趁着这次琐碎的事情都解决了,他就下厨做一桌好吃的! * 贺绽所住的复式公寓以往都是由钟点工打扫,自从晏行玉住进来之后,楼下的所有角落都被他清扫得一尘不染,贺绽没好意思拜托他打扫自己的卧房,只好自己动手清理。他清扫了房屋后,出门买了许多新鲜食材和一些乳制品放入冰箱,下午午睡醒来就开始处理食材了。 他也不是什么厨艺绝伦的大师,一些家常菜还算拿得出手。因为算是小小的庆祝和二人聚餐,贺绽打算做丰盛的一桌菜,猪肉酸菜炖粉条、红烧排骨、金不换炒花甲、白灼小油菜、山药炖鸡汤。 这么多菜一个人做会有点儿麻烦,但贺绽一个人呆在厨房里,安安静静地择菜、洗菜,玻璃窗外日光越来越红橙,夏天太阳没那么快下山,贺绽把汤炖上,默默看一眼窗外,继续腌泡肉类。 晏行玉有家里的钥匙,他一转动屋门的开关,贺绽就听见了,他洗了手后走出去,还没见到晏行玉他人,就看到了一大捧烈焰般红火的花束——他怎么捧着玫瑰回来了! 贺绽大吃一惊,心下一动,那束红玫瑰非常大捧,直直把晏行玉的人都掩盖了一半。 “贺绽,我回来了。”晏行玉把花抱在怀里,刚刚是因为进门,怕挤坏花儿才放在自己胸口前。 “嗯、嗯。”贺绽有些移不开眼睛,晏行玉人抱着花,站得挺直,向他走来,他不由得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买花了啊?”晏行玉成日看新闻、看网页,不会不知道红玫瑰是情人间最受欢迎的鲜花吧。 晏行玉点点头,人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他把一大束规整的玫瑰递给贺绽,说道:“我刚回来的路上经过花店,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就买了。来,给你。”贺绽慢吞吞地从他怀里抱过花,耳根红了。 “是很好看,谢谢你,行玉。”贺绽怀里的玫瑰花娇艳灿烂,一股深沉浓郁的芬芳沁入心脾,让人沉醉恍惚。他有点儿焦虑又紧张,想着晏行玉该不会忽然对着他说出什么话来…… 贺绽还在紧张地等待,就感觉自己的发顶被轻轻揉按了下,随之而来的是晏行玉低沉的“嗯”一声。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晏行玉的手就已经放下了,仿佛刚刚那被轻轻触摸的感觉是他的错觉。 他悄悄望一眼晏行玉,明明嘴角也没有翘起,没有在笑,怎么却感觉得到,这个人是愉悦的。 “你先坐会儿,很快就可以开饭了。”贺绽抱着玫瑰,郑重地放在了客厅最中央的原木圆桌上。 晏行玉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唇畔漾出一抹笑。等着人从自己身边走过,才不紧不慢跟上去,到厨房帮他打下手。 两人在厨房里,贺绽给自己系上围裙就开始热油锅,晏行玉在一旁帮忙递油递盐,两人都静静地做着手里的事没说话。食材落入滚烫的油锅时发出滋滋滋地响声,壁式抽油烟机安静地吸收到所有的油烟。 “小心别烫着。”贺绽盛好了菜,递盘子给晏行玉,低声提醒着。 “嗯。”两人待一块儿一起忙活,很快就摆了一桌菜。晏行玉趁着他洗手,盛了两碗汤,摆好碗筷,两人这才坐下吃饭。因为不用赶时间,两人吃得很慢,偶尔看一眼对方,感觉吃的更香了。 今日时间还尚早,贺绽和晏行玉分别洗了澡才不过八点多。 “你今晚还要画图吗?”晏行玉问他。 贺绽摇头:“现在不急。我有空,不如先帮你疗伤吧。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爆发寒毒了。”贺绽心里想着,他的身体应该是在慢慢痊愈了。 哪知道晏行玉垂下眼眸,答道:“抱歉贺绽,我上次没和你说,其实第三次的寒毒已经发作了。” 28.028 贺绽闻言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还好吗?”他们这段时间都是在一块的, 贺绽想自己绝无可能错过他发作的时候。没想到,真相居然是在自己无知无觉的时候晏行玉的寒毒已经发作了第三次。 “别担心, 我现在挺好的。”晏行玉见他露出惊讶又紧张的神色, 不觉暗自后悔,应该早点告诉他, 不该这么瞒着他的。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去水庄度假吗?”晏行玉赶紧给他解释, “是那天晚上发作的。不过幸运的是,那晚你身上的治愈灵气很充裕, 流淌入我体内,镇住了寒毒。我没事的。” 贺绽想起了两人前往水庄过夜时,是同睡一张大床的, 这件事他印象非常深刻。现在回忆起来, 贺绽又是一阵后怕又是松一口气。要是他们没在同一张双人大床上,要是他当晚的灵气没有暴涨, 那晏行玉就很危险了。 “第三次发作……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很痛, 很冷……”贺绽脑子里想到晏行玉被冻得难以忍受时, 颤抖着伸手向自己要拥抱的画面。如果当时自己醒着,就能好好抱抱他,这样他的痛苦也会减轻一些。 “没有很痛, 就是有点冷了。当时被困在梦里,好像被压在了冰山下。后来, 你的治愈灵气将我解救出来, 我能动弹的时候, 下意识抱了抱你, 再之后就慢慢度过了。”晏行玉说这些话的时候,心跳得剧烈,耳根也稍稍红了。他有点儿担心贺绽会排斥自己的拥抱。 贺绽还回想着先前的事,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当即说:“现在还早,我想先给你疗伤。” “依照你的状况,我推测寒毒发作是一次比一次剧烈,对吗?”贺绽见他点头,继续说,“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得增加疗伤的时间了。”他神色严肃又郑重。 贺绽说完,当即放下手里的一切,示意晏行玉跟着自己走到了阳台大落地窗前,铺展开榻榻米。 “我们一起打坐疗伤吧。”贺绽先盘腿坐下,晏行玉也跟着在他对面坐下,隔着贺绽还有一段距离,贺绽双手撑在地上,让自己向着晏行玉的位置挪了挪。两人盘腿而坐后,膝盖轻轻碰触到了对方的膝盖,俱是稍稍一抬头看向对方。 “坐近一点,靠近一些说不定你能接收到的治愈灵力会更多。”晏行玉从没听过这种疗法,双眼看过去,见贺绽面不改色地端坐着,勾勾手示意他把双手搭上来。 晏行玉认真地看着他,幽黑的眼眸里闪出光亮,他伸手握上贺绽摊开的手掌,两人双腿膝盖互相触碰着,双手搁在两个人膝盖交接的中央,同时慢慢闭上了双眼。 贺绽一闭上眼就全心全意释放自己身上的治愈力,现在被他稍稍一催动,贺绽就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暖热的灵气涌动,虽然看得不真切,但长期打坐修炼也是有效果的。而且,天天给晏行玉治疗也是增进修为的方式之一。 他们俩随即就感受到了空气之中的波动。 起初如绵绵细雨一般飘飘洒洒的灵气落在晏行玉身上,贺绽不断凝神聚气,运出体内的治愈力,不多时,整个客厅涌起了海浪一般汹涌的灵气,将两人都完全淹没覆盖。 贺绽不知道动了什么心思,想着晏行玉的身体内部到底被寒毒侵蚀得怎么样了。如果能看一眼……他这么想着,不由得握紧了晏行玉的手,意识顺着灵力涌入他体内。贺绽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在一片黑蒙蒙中他慌乱了一会,但手上温热厚实的感觉提醒他一切安好。 下一刻,他的眼前忽的滑过一串暗紫的流光,让贺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暗紫的光很快从他眼前消失,他心一紧,用力攥紧了拳头,身前的晏行玉也猛地一颤,前些日子他隐隐捕捉到自己身上的暗紫光点,现在居然以一股细小的流光涌现了! 两人同时睁开眼,看着对方。 “刚刚那道紫色的光,是你身上的灵力吗?”贺绽还没有见过自己灵气真正的样子,却是提前看见了晏行玉身上的灵力。 晏行玉也是大惊。他原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筑丹田气海,重新修炼了。没想到,贺绽的治愈力竟是唤醒了他体内的灵脉! “暗紫的光,确实是我的灵力。”晏行玉长长舒一口气,上次可能是他的错觉,现在是确定无疑了,“我身中寒毒之后,灵脉和修为尽丧,但现在出现灵力,说明我的灵脉又被唤醒了。” “是你的治愈灵力修复了我的灵脉。”晏行玉肯定地说道。 贺绽眼睛亮了起来:“那,你以后也会慢慢好起来对吧?” “嗯,会好起来的。”晏行玉点头,他高兴不是因为灵脉修复、自己往后还能继续修炼了,而是有人真的在关心着自己的身体发肤,对自己嘘寒问暖。 “我知道了。”贺绽重新闭上眼,“我们继续修炼治疗吧。”这一次,他更为努力地往身前这个人体内灌注灵力,在贺绽的意识里,他看见了蓝紫蓝紫的两道光交.融在一起,两者混杂交织在一起毫无排斥。 * 两人第一次持续了快三个小时的修炼治疗。等到结束之时,贺绽和晏行玉同时睁开眼,因为离得很近,瞬间就把对方的样子全都收在了眼底。 晏行玉因为浸润在充沛的治愈力里,整个人由内而外都焕发着一股蓬勃又强大的气息,而刚刚耗尽自己浑身治愈力的贺绽就有些虚了。以往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拥有治愈灵力时,贺绽也很少生病,大概这就是他的治愈力在起着作用。他的灵力会慢慢积攒回来,但眼下整个人就有些虚脱。 站起身时,贺绽因为盘腿坐得太久,双腿有些发软,差点儿没站稳就软软坐回地上。晏行玉眼疾手快,忙伸手及时揽住贺绽的腰,拖扶着他不让他摔倒。 “下次别一次把全部灵力都给我了,你自己身体要紧。”晏行玉没有立即松开手,而是等着贺绽站定。 贺绽应了声“好”,不好意思看他,眼睛随意乱瞄,盯着桌上的火红火红的玫瑰花。等着他站了一会腿也不软了,搭在他腰上的手才松开了。 “今晚早点休息。”晏行玉看着他,道一声“晚安”。贺绽回了自己楼上卧房里,他一会儿坐在软榻上发呆,一会儿关了灯躺上了床。没过多久,贺绽坐起身来,悄声开了卧室门,走下楼进了客厅。 他就着壁灯黯淡的橘光走向原木桌子,俯身小心翼翼抱起桌上的玫瑰花束,鼻翼间馥郁暗香浮动。贺绽捧着花悄声回了自己屋里,打开了卧室的大灯,把花束摆放在靠近阳台小花园的床头柜上。 看着红艳的玫瑰,贺绽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什么,脸颊红热了一阵,他轻咳几声,揉着自己的脸,看向玫瑰花束,居然开始数起了玫瑰花的朵数。 一、二、三……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贺绽眼里都快要被红玫瑰淹没,他心脏跳得极快,之前从来没有人给他送过玫瑰花的。以往在珠宝展结束之后,自己收到的一般是又贵又轻的鲜见花束,那种基本不可能是玫瑰。 他拿出手机,找好了角度对准这一束九十九朵红玫瑰拍了好几张照片,默默地存好,这才心满意足地关灯躺回床上。 因为对晏行玉上心了,贺绽也想多加了解关于修炼和灵力之事,但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里从未有这一块的知识。现在想要获取相对系统的知识只能通过阅读科幻、武侠、奇幻小说了。 贺绽打算给自己放两天假,好好充实充实这些知识——毕竟晏行玉为了在这里更好地生活,都有在很认真地吸收各个渠道的知识。 贺绽很少在网上搜寻小说阅读,他搜了一下,最出名的是绿江文学城,点进去之后输了一些关键字,当即有很多本书被列了出来:《魔君重生后》、《和尊主一起修炼的日子》、《我身边的人都有异能,除了我》…… 看着书名就觉得高深莫测,贺绽抱着好好拜读的心情点了进去,不得不说,那些在推荐前排的书真的有巨大的吸引力,勾着贺绽看完了第一章,又心甘情愿地充了钱,一口气购买了整本VIP。 半天下来,贺绽关掉平板,意犹未尽,心想着书中的情节,那书里的魔教中人重生之后,居然也没有干坏事,而是好好地适应新生活,努力挣钱。他倒是对晏行玉的身份越来越感兴趣了。 后面他又看了一些内容,这些小说虽然是精彩好看,但里头的描写太宏大宽泛,贺绽觉得对自己的修炼没什么帮助,对治疗晏行玉的伤势也没有什么指导性意见。 贺绽当晚去武馆接人,晏行玉一般不会在车上与他说话使他分心。回到小区里的地下停车场,晏行玉才说:“贺绽,今天有拍电影的导演来我们武馆了。” 贺绽听了,侧着脸听他继续说:“导演想要找几个武替,他觉得我身形背影都和男主差不多,想请我过去做武替。”听着晏行玉的话,贺绽心里暗暗想,依照晏行玉的容貌身材,哪一点都不输娱乐圈大半的明星,当武替实在是暴殄天物。 心里想的话他自然没说出来,他点点头问:“嗯,那你答应了吗?” 晏行玉摇摇头:“我还没急着答应,导演也同意让我们回来思考一晚上。”那明天就得给答复。 贺绽看出他的迟疑:“没事,你若是想去就去吧。只不过武替得注意些,别伤着自己了。”贺绽知道晏行玉谨慎,有事情大多会与他商量。但是若是晏行玉自己喜欢,就让他自己做选择吧。虽然没有在娱乐圈,但是贺绽也知道,武替这一行从业危险系数最高。要不然,娱乐圈里的大部分演员怎么会不亲自拍摄那些场景,而是选择武替替代自己。 “嗯,我想去试一试。”晏行玉听到他这么说,便回道,“虽然现在我没什么修为,但武术还是可以使得上来的。”那导演要拍的片有大赞助商,武替的片酬给的也高。而且晏行玉没可能一直在武馆干下去的,他最近也在找着适合转行的职业。 毕竟现在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他未来若是想同贺绽走到一块儿过日子,就得好好挣钱养家。贺绽喜欢设计,喜欢旅行,他想自己好好努力,可以同贺绽一起去游走。 “那边什么时候要开拍呀?”贺绽留了个心眼,“要是你要跟导演签合同了,方便的话,可以叫上我一块儿。”他多少能够帮忙看着点。而且,武替很容易会受伤,贺绽想着要是合同上没有重视这一块,他是要和导演那边要求增加合同条例的。 晏行玉在武馆时有查过武替的相关职责和风险,他自己心里有底,这会儿听到贺绽这么说,点头应了下来。 “到时候得在H市拍。”晏行玉想起来。 那边有个巨大的影视城,国内70%的电影、电视剧都曾经到过那儿取景。贺绽还没有去过那边,他想着,既然都已经打算跟着晏行玉前去签合同,不如也一块过去看看。这样也能方便给晏行玉疗伤。 “嗯,那得乘飞机过去的。”贺绽说,“我也没有去过H市的影视城,如果要过去拍摄,可以的话我也一起去吧。”正好他要到处走,现在设计刚好到了瓶颈阶段。贺绽不是没有画好未公布的设计图纸,但他觉得因为应急而用上以前的设计,不好。 打坐传功治疗后,两人早早睡去。第二日贺绽醒来,打坐了半个小时就换好衣衫下楼。今天他要跟晏行玉一起去武馆。 他刚走下楼,就看见晏行玉从他自个儿卧房里出来。晏行玉精神饱满,看来昨晚睡得很好。 想来导演和工作人员是在武馆里亲自问询和查看了他们的身手,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才愿意宽着晏行玉回来思考一宿。 “今天我开车和你一起过去吧。”贺绽说,“我们早些出门,在外面吃早餐。”早点儿出门才不会赶上拥堵的上班高峰期。 “好,不急,我们慢慢来。”晏行玉带上贺绽买给自己的斜挎包,两人一起出门。 两人在小区附近吃了云吞粉,贺绽一路顺畅无阻地驱车到了武馆。 武馆八点半才刚开大门,贺绽跟着晏行玉进去,和前台姑娘、其他陪练、教练一一点头打招呼。两人都不怎么爱说话的性子半个武馆都知道。贺绽又是天天来这儿等晏行玉,要不是他们俩不像,别人都以为这俩人是亲弟兄。 晏行玉直接把人带到了更衣室,主教练是有自己的专属休息室的,他们则是四人公用一间更衣室。贺绽走进来,看着晏行玉把门关上,这才好好打量这更衣室,四个长柜子齐整地靠在墙边,墙两端上方有抽风机换送新鲜空气。 “我先换衣服。”晏行玉打开自己的柜格,放了包又从里面拿出一套武馆的工作服,贺绽站在那儿,躲也不是、避也不是,看着晏行玉直接解开裤子,脱了下来! 同是男人没什么好害羞的。但家里的男性长辈从来不会在贺绽面前直接换衣裳!贺绽瞪着眼睛看到晏行玉的裤子被利落褪下,露出了一双极为修长、结实的腿,白花花的冲撞得贺绽慌忙闭上了眼。 等他再睁开眼,好巧不巧看到晏行玉交叉着双手把衣服下摆往上一拉,结实精壮、肌肉线条流畅的上身就显露在眼前。后来即便是穿上了武馆的工字背心,贺绽看着看着眼里就浮现底下那傲人出色的肌肉。 “在想什么?这么入迷。”晏行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贺绽惊了一下赶紧回神,摇摇头。 “没想什么。现在去热身吗?”贺绽知道,他们每天到武馆换了衣服第一件事就是拉伸、热身。 “嗯,你想过去看就一起吧,呆在这儿怪闷的。”晏行玉说着,走向他。 贺绽应了声“好”,跟着他出去,进了晏行玉平时陪练的场子里。这儿地上铺了厚实的垫子,人摔地上也不会受伤。贺绽靠在墙边,看着晏行玉从头到脚放松了一遍,开始拉伸、压腿。 静静地以欣赏的目光看完了晏行玉的一套热身运动,贺绽暗暗想:万一真进了剧组,晏行玉这模样八成得遭人惦记。哎,得提高警惕才行。 贺绽做珠宝设计,但不同于明星珠宝设计师,他和娱乐圈里的明星们接触得也不多。但听闻大家平日里都忙,飞来飞去赶通告、拍戏,应该也抽不出心思来做别的。但谁能想到他们的心思呢? 九点整的时候,馆里的工作人员就过来叫晏行玉说:“行玉,陈导演那边来人了,现在在办公室里等着呢。你快过去吧。”他们武馆和好些导演、演员都有联系,因为这市里最大的武馆就是他们家这个,那些需要用武替的演员通常会让人来这儿寻。 贺绽和晏行玉相视一眼,一起走向办公室。 导演没有亲自过来,来的是他的助理,一个短发干练、笑容灿烂的姑娘。她看见敲门后进来的两个人,眼里稍稍露出些欣赏。难怪导演交代了一定要签下晏行玉,身形确实和他们的男一号很像。而且样貌也是相当不错的。 就是不知道男一看到比自己还出色的男人会不会生气嫉妒。这次能有这么雄厚的资金,是因为投资人是捧着男一的女富豪。 “你好,我是莎莎,今天是由我负责签约的。”莎莎起身向二人打招呼,“陈导因为急着回去拍下一场戏,今早就先乘飞机回去了。他让我代他说声抱歉。”贺绽听得想,表面功夫倒是做足了。以后晏行玉进了组,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刁难。 贺绽和晏行玉都向她点头。 “我是晏行玉,这是我朋友。”晏行玉简单介绍一番后直入正题,“我能先看看合同吗?” “可以的,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也可以直接问我。”莎莎很快递过来一式两份合同,分别给了晏行玉和贺绽。 莎莎越是看着晏行玉的朋友,越是觉得眼熟,但说不上来他是谁。这两人都坐下来认真一页一页翻看着合同,特别是那个男子,看得很认真,仿佛怕白纸黑字上设了什么陷阱。 贺绽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才侧身对旁边的晏行玉低声说:“基本上是没问题的,可以签。” 晏行玉阅读得很快,早就看完了,一直没吭声等着贺绽读完,才点点头说:“嗯,好的。” 在贺绽和莎莎的注视下,晏行玉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贺绽想起来,晏行玉起初应该是不会用钢笔、铅笔这些的文具写字的。后来自己相信晏行玉的说的那些话后,也没有记得给他准备这些。想来是他自己每天都在暗暗练习写字。 贺绽望过去,他的字写得很慢,但是很工整,一笔一划的,说不上特别好看,但是看着莫名就很舒服。 签好了的合同一份交回给莎莎,一份由着晏行玉自己保管。 “我们加个微信吧,之后我们可以在微信上直接联系。”莎莎说道,“明天就得过去H市影视城了,你到时候在影视城给我电话,我带你进去。” 晏行玉听着点点头说道:“好的,我会准时过去的。辛苦了。”他们俩走出来,后面还有三四个人陆陆续续地进去办公室里签约。 “明天就要到啊,那我现在就去订机票。”贺绽边走边说,“武馆应该是给你们批假的,这么一去就是大半个月。”晏行玉请假这半个月武馆是不给算工资的,半个月快八千了,不过剧组里给的是每天八百的薪资,这已经算是按最高的水平给的片酬了。 “嗯,我下班了就回去。”晏行玉今天还得继续上班,在没有找到最合适的工作之前,他对待现有的工作是相当上心的。 “不用,你来来回回太辛苦。不如我直接帮你收拾了东西,让家里司机载我过来武馆,我们一块儿直接去机场。”贺绽想了想说道。 “这样也好,那就得辛苦你帮我收拾几件衣裳了。”晏行玉说完,两人站了一会,贺绽想着他要去工作了,便同他道别,回家里订机票、收拾东西去了。 * 贺绽没有去过影视城,不知道前往那边需要准备些什么,干脆直接给助理许朵小姐打了电话,和她说了这件事,拜托她去准备好。而他自己则订好了晚上九点二十的飞机票。从这儿飞H市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到那边之后,先住一晚酒店,第二日再打车去影视城。 时间还充裕着,贺绽坐在沙发上想着,这次晏行玉参演的是一部古装仙侠剧,里边斗法、厮.杀的场景挺多的。他们已经拍了开头的几场戏了,这会儿开始拍的大多的是打斗了,所以才急着找来武替。 那男一长得极为高大,影视城周围的武替没有几个能生得像他似的,而晏行玉是千寻万找才发现的,要是他不愿意,找下一个人还得花时间,拍摄的时间会一拖再拖。男一不想拍剧烈的武打戏,生怕受伤,他后背的投资人更是说,无论花多少钱都可以,别把她的人弄伤。 需要用到晏行玉作武替的大概有七场戏,贺绽把莎莎给的那几场戏的剧本复印了,自己翻看着。他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那要缠上威亚钢丝、在空中和人对剑打斗,又是万丈悬崖、雾海中飘荡的,贺绽还是担心了下。 希望晏行玉不要受伤才好。要是真的不小心磕碰了,等他回来之后自己看看能不能给他止止痛。 贺绽自晏行玉住进来之后就没有进过他卧房里,现在要帮他收拾衣物,这才踏进了晏行玉的卧房。晏行玉的被子叠得整齐,窗帘被拉到两侧,日光透进来,整个屋子又明亮又干净。他走到衣柜前,轻轻打开,里面的衣物都分类、叠放得方正。 贺绽打开空行李箱,抿着唇将晏行玉可能换洗的衣物都装上。分别收拾好两个人的行李,贺绽回到自己屋里,看着依旧灿烂红艳的玫瑰,心想,等这次他和晏行玉从H市回来,玫瑰就应该干枯了。想到这里,贺绽心里有些感慨。 因为临时有事,和大哥约好的吃饭也被他鸽掉了,贺绽特地发了一小段语音给他道歉。贺绎应该很忙,还没来得及回他信息。 下午时,许朵直接来了公寓,把购买的必需品打包好了送来。许朵当贺绽助理三年了,她扎着高马尾,生得秀气,干活特别勤快认真,基本上交代下去的事情都能好好完成。 “贺总,东西都打包好了,可以直接放行李箱里。”许朵做足了功课,“八月份H市影视城那边会很热,雨天也特别多,湿热天气容易滋养蚊虫,贺总外出记得喷驱蚊水和带伞。” “好的,辛苦了。”贺绽认真记下,心想回头得给许朵带点手信。 贺绽想着晏行玉是第一次坐飞机,不知道他能不能习惯。当晚接到了晏行玉,他们俩坐在后座,贺绽说:“要是等会儿登机了,你在飞机上头晕要和我说一声。” “好,应该不会头晕的。上次在科技馆里体验过。”晏行玉说。 他们俩的身份证都放在贺绽包里,过了安检,没有等多久两人就上飞机了。他们两是坐在一起的,贺绽问空姐要了毛毯,抖开了给披在两人大腿上。 “你眯一会,手给我吧。”贺绽小声说。晏行玉在武馆工作一天,明天还要早起去影视城,现在还能闭眼歇会。 “好。”因为晏行玉坐的是靠近过道的座位,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很是自然地牵起贺绽的手,两人的手稳稳地垂放在座椅中间。 29.029 晏行玉感觉自己漂浮在空中, 全身都浸润在温柔的治愈灵力中。他睁着眼享受着暖热荡漾的灵泉,忽然看见水蓝清澈的灵泉“咕噜咕噜”了好几下, 而后这水蓝的灵力不断向两侧扩散、翻滚, 那波纹的最中央,竟然缓缓出现了一个人, 他身上不着寸缕, 晏行玉慌忙抬眼,下一刻看着贺绽熟悉的面孔惊得坐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 才发现自己是做了梦。脸红心跳的感觉还在,手里温暖踏实的感觉让他更是心虚了几分。 “怎么了?做噩梦了?”贺绽牵着他的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会被他的动静牵带着也睁开了眼睛。 “不, 不是噩梦。”晏行玉想,梦见他怎么会是噩梦呢? “还有十来分钟就要到了。”贺绽看了眼手表, 已经快22:30了。 两人干脆都没再睡了, 一句一句聊着, 很快飞机就降落了。他们一下车就打车直接去了市里的酒店,贺绽提前在这家酒店的网页上预定了标准双人间,在酒店楼下大厅前台登记之后, 两人直接乘电梯上了19楼的房间。 时间不早了,匆匆洗了澡换好衣衫贺绽和晏行玉就各自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上次在水庄同一张床都睡过了, 这次标间两人自然是睡得舒服, 对身侧不远处的床上睡着有另一个人都适应得快。 贺绽第二日早早就醒来, 见旁边的晏行玉还睡着, 便没打算起身洗漱,而是半靠在床垫上打开手机,查看邮件、回复信息。 贺绎看到他发的消息时已经是晚上了。他知道贺绽飞来H市后,旁敲侧击地问是单独过来的还是有什么聚会。 贺绽一一回了他,实话实说,告诉他自己是和朋友一块儿过来的,顺便过来采采风、找灵感。 人生地不熟的两人在酒店吃过早餐就打车直接去影视城了。影视城占地面积很大,里头从古色古香各个朝代的华贵宫殿、庄严厚重的城墙、市坊、黄泥墙、茅草屋,到依山傍水的江南小镇、楼台寺庙,应有尽有。 晏行玉有莎莎带来的通行证,直接就能进去。贺绽自己买了票也跟着进去。 他们来之前和莎莎问过,贺绽跟着去片场也没关系的。 影视城里有很多游客,大多是跟着导游参观的,吵吵嚷嚷的。他们坐着剧组里租来的观光车,路过不少片场,放眼望去,大多都是水灵好看的姑娘、清秀精致的男子,他们衣着朴素的长袍、襦裙,无论男女都是一头泼墨长发。贺绽很少到这样热闹的地方,一时耳朵里充斥着喧嚣。 身旁的晏行玉注意到贺绽左顾右盼,默默伸手绕过他的后背,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我没事。”贺绽的焦躁瞬间被身后轻柔的安抚赶跑了。 “嗯。”晏行玉看着周围,低声和贺绽说,“我之前那儿,也是和这些地方差不多。”贺绽听得晏行玉说起从前,忍不住起了兴趣,微微侧身过去认真听。 “你还记得吗?我当时也是一头长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往大家都不会修剪头发的。所以当看见你的模样那会儿,我吓了一跳。”晏行玉声音平淡地说着,但贺绽似乎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睁开眼发现新世界的晏行玉惊呆的心情,暗暗想,原来晏行玉也会吓一大跳啊。 真是难为了他。起初晏行玉没和自己说明真相之前,他一直就靠自己的摸索,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 “大家住的地方没有现代这么豪华舒适,大多是泥屋、茅屋、石屋、山洞等,不过人人都会修炼,有灵根的人会不断升阶,没有灵根的人则会种地、游历过日子。”他们俩坐在最后排的观光车位置上,前边低头玩手机的莎莎是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的。 贺绽听得入迷,那样的生活该有多潇洒自在。 “我以为,你们有修为、灵力的人都是不用吃饭睡觉的。”贺绽感叹道,在这之前,他完全想象不到晏行玉等人过的生活。 “是我们,你也有灵脉的。”晏行玉低沉着声音纠正他,“我们也要吃饭睡觉,也会受伤变老,常人有的喜怒哀乐也有。” 贺绽想问问他之前是做什么的,忍住了又没问,静静听着晏行玉说,刚刚的那点儿不适早已经完全消失了。 很快,观光车就到了陈导等人所在的片场。 “跟我来吧,现在差不多开拍了。”莎莎在前面说道,贺绽和晏行玉都跟了上去。 他们所在的片场是一处富丽堂皇的“仙宫”,可以想象等到鼓吹出干冰后,云雾缭绕、弥蒙幽雅的仙宫一定很美。这个时候还早着,他们仨一路走过,只看到几个工作人员在布置场景,还有些群演在一旁候着,主演似乎全都没来。 “陈导,您寻的武替来了。”莎莎带着他们到了临时搭建的棚内,陈导已经在了。 贺绽望过去,莎莎口中喊的“陈导”也看过来,他长得不高,还有点儿微胖,戴着眼镜,看上去就是斯斯文文的样子。 “陈导。”晏行玉和贺绽同时朝这人微微点头打招呼。 陈导笑得露一口白牙:“行玉可算是来了!这位是?”这两人都生得各有特色的好看,连他瞧多了圈子里千百种美.色的人都觉得养眼,这要是进娱乐圈稍加功夫包装包装肯定是能火的。他也就想不明白了,晏行玉怎么还在武馆里工作呢。 “贺绽,他是我的朋友,想趁着机会来参观影视城的。”晏行玉介绍道,贺绽在他身侧又点点头。 陈导一听名字,又猛地抬头细细看着贺绽的脸庞,心下一惊:这个贺绽是他知道的贺绽啊!Oasis前阵子和Shine的事儿几乎人人都知道一些,还因为原创设计师权益容易受损,这件事之后,许多设计师都联合起来,促进保护原创权益。 贺绽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也没有做明星的私人珠宝设计,他甚至还没举办自己的个人珠宝展,但是这人却把Oasis带上了国际大牌的道路。设计圈里有几人能取得到这样的成就。 “贺总?久仰久仰!”陈导惊讶一闪而过,重新郑重地向着他打了招呼。 贺绽早就做好了被人认出的准备,这时候也努力笑了下,再说了声:“您好,陈导。”陈导是精明人,知道贺绽的性子不喜多说,便笑意盈盈让他到处参观,自己和晏行玉开始说戏。 因为认出了贺绽,晏行玉又说是他的朋友,那看来晏行玉也不简单,陈导有些想不明白了,难道这是有钱人的消遣活动吗?在武馆当陪练?然后又来他的片场当武替?揣测不出他们的心思,陈导只能想着,这半个月好好把戏给拍了,不求别的,多个朋友、多条人脉总是好的。 隔壁那徐沛申徐大导演似乎还在苦苦寻他那身长九尺的短命大将军,若是晏行玉还有打算参演影视剧,他或许可以搭一条线。 隔壁的宫殿里,徐大导演一个喷嚏喷在程双身上,惹来他极度嫌弃的眼神。徐沛申揉着鼻子说:“我总感觉,我的男七号要来了。” 程双:“……别挑了,下次看着合适的就选了吧。”徐沛申这吹毛求疵、完美主义的性子真的让人难受。他们电影都拍了快二分之一了,男七号还没选上。 * 贺绽在一旁静静地看陈导给晏行玉讲戏,没过多久武术指导老师也来了,现场就和晏行玉编排起了动作。武术指导姓姜,他原本是想和晏行玉对下打斗动作,等两人开始交手了,姜指导惊讶地发现,晏行玉完全记住了他刚刚说的动作分解。 而且晏行玉出手的动作干脆利落,流畅至极,看起来竟不像第一次才接触这套动作。 心里惊讶的姜指导打完刚教的那套斗法,手腕一转,变得又快又狠,招招要冲往晏行玉的命门。但奇的是,晏行玉仿佛看穿了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可以说是猜透了紧接下来的招数! 姜指导没有留力,两人过招时拳掌闷响、撕裂风声惊呆了一旁看戏的贺绽和陈导。 最后姜指导的右手被擒住,晏行玉的另一只手已经扑上了他的命门,是他输了。 晏行玉当即松了手,抱了拳稍稍低头说:“多谢姜指导赐教,行玉受益匪浅。”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明明是晏行玉见招拆招,招招制胜。 姜指导长舒一口气,心跳得极快,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人根骨不得了,对人还很是尊敬,让他心里畅快了许多。 “客气了,行玉你身手不凡,这区区武替是完全可以胜任的。”他要是去做点儿别的,肯定能大放异彩的。 “谢谢夸赞。”晏行玉想了想,不应该这么惹眼的,以后还是稍稍藏拙些。 在一旁休息的时候,贺绽忍不住夸道:“你刚刚真的好身手。” 这武术指导学武多年,潜心研究,平时来武馆打拳、散打的客人哪里比得过他。 贺绽刚刚在旁边看得直直屏住了呼吸,原本他还担心,晏行玉身体里的寒毒会给他带来挺多麻烦,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灵巧厉害。 晏行玉侧头对着他,唇畔弯了起来。 “以往我自小就要学习各种武功,这些还算是简单的。”晏行玉不想回忆在魔窟里互相厮杀的日子,但那的确教给他很多,还让他能活下去。因为底子好,晏行玉对现代简练了许多的武术吸收得最快。 即便是修为全无,当面对熟悉的招式,晏行玉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下一招,在他们看来又快又狠的招式其实对他并无太大杀伤力。 “嗯。”贺绽还想着听他继续说说之前的事,但晏行玉马上得去换上戏服、化妆,只好等以后才说了,“你差不多得去那边换衣裳了。” “好。”晏行玉刚要走,贺绽又叫住他,从自己的斜挎包里拿出驱蚊水喷雾,递给晏行玉。 “这边湿热,虫子也多,你先喷上驱蚊水。”贺绽怕他不晓得摁喷雾,先俯着身子往自己裤腿上摁了两下,喷雾飘在裤腿上。 “谢谢,你也多喷些。”晏行玉接过他手里的驱蚊液,没有急着给自己喷,反而是弯下腰,又给贺绽喷了两下,这才带进更衣室里。 日光都洒了一地了,主演们才姗姗来迟。贺绽没往人多的地方凑,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一个个白衫短裤、妆容秀丽的女演员和高瘦白净的男演员分别进了自己的专属化妆间。这儿临时搭建的地方,化妆间也不大,但有个独立的化妆间是咖位的象征。 贺绽看到几个时常出现在娱乐版新闻的女明星,她们身边都带着许多助理和自己的化妆师。 传闻中要用晏行玉作武替的男一号贺绽也见到了,男一号长得挺高,但是有点儿瘦了。他这会儿还没换上戏服,一身私服又抢眼又高调。男一白净爱笑,还有小酒窝,看起来是大家都会喜欢的男星。 贺绽看了一会儿就把目光移开,看向更衣室。很快,晏行玉就出来了。 他生得高,又不是瘦高得跟竹竿儿似的,结实精壮的体魄在素白鎏金的翩翩长衣下偶有显露,整个人精神饱满,面如冠玉、发如墨,举手投足之间无不优雅绝尘,简直如出尘的谪仙。 晏行玉面容生得极好,剑眉星目,鼻梁挺拔,唇色红润,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被他看上一眼,就会觉得自己完全沉沦在那双幽黑深邃的眸子里。 面不改色的贺绽耳尖发热地想,他真的很好看。 30.030 晏行玉等人马上就要开始开拍, 贺绽没有走上前去,远远地接收到他看过来的目光, 朝他轻轻点点头, 给他鼓劲。 虽然主演们都姗姗来迟,但是换装、化妆没拖泥带水, 很快也都走出了化妆间。 贺绽静静地远观着, 能清楚地看见没有一个人不为晏行玉的容貌、仪态倾倒,不少人都低声谈论着这样貌出众的人到底是谁?陈导早就说了会有武替过来, 难道这人就是仲浩的武替吗? 他们不由得望向仲浩,男一仲浩身上穿的戏服自然是和晏行玉的一模一样,两人也扎束着相同的发冠。不过仲浩的脸色可不大好看了。 他表面上笑意盈盈, 心里却是嗤笑一声:陈导是怎么找的人?要不是知道这人是自己的武替, 他几乎都要以为,晏行玉是马上要替换掉他的男一了。 “马上准备开拍了!”陈导扯着嗓子朝大声公一喊, 所有人员都前往仙宫的大殿前。贺绽想跟过去看, 但又怕不小心影响了他们拍摄, 干脆就坐在外场等着他们拍完。 陈导虽然看上去斯斯文文,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其实拍摄时对演员们的要求都挺严格的。贺绽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他在外面等着,也不觉得无聊, 从挎包里拿住自己的小素描本就开始写写画画。 这儿虽然遮阴, 但是没有冷气, 大风扇吹得风根本不顶用。贺绽待得久了就热得出汗, 不过他画画的时候很专注,也没有在意。 等他听着脑袋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贺绽,你在这儿坐了一上午?”贺绽才从自己的小世界里脱离出来,他抬头一看,是晏行玉拍完戏过来了。 “嗯。”贺绽收好素描本,起身问,“怎么样?拍得顺利吗?”晏行玉已经把衣服换回来了。这种大热天的,拍宫廷剧、仙侠剧是最折磨人的,一重重亵衣、深衣套在身上,轻轻走几步就大汗淋漓了。演员们也实在是不易。 晏行玉点头:“嗯,我重拍了几次。陈导中途说添点东西,后来就拍好了。”贺绽一听是明白过来,有的导演在拍摄期间会灵感迸发,加戏改戏都是极有可能的。 “你下午还要继续拍吗?”贺绽问道,后面也有不少群演和工作人员出来了,应该是暂时休息了。 “导演说,我白天的戏份到这儿就没了。不过晚上要回来继续拍。”因为不知道晏行玉的实力和演技如何,陈导他们都是预留了足够的时间的。没想到晏行玉学得极快,基本上两三遍就能过,不过好几次露出侧脸,这才重拍了几遍。 晏行玉看了看周围,低声说:“你在这儿等我半天了,我们现在去吃点东西吧。”贺绽点点头,两人和剧组的陈导和莎莎等人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影视城里有很多拍摄片场,平日里游客也数不胜数,自然会有许多酒店、饭馆。这些店不似都市里的,各个外观装饰都与周围的建筑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晏行玉带着贺绽进了一家水岸畔边的江南水乡小屋,考虑到外面游客太多热闹了些,晏行玉干脆和服务员要了楼上的小包间,包间里的小木窗打开,放眼望去是数不尽的灰黑斜顶江南小屋,底下就是小石桥和流水。两人点了趋热降火的凉粉、酸梅汤、酸枣糕、糯米糍等开胃甜点,又要了两大碗酸菜牛肉粉。 “你今天拍戏感觉怎么样?”贺绽喝一口酸梅汤,又酸又凉,很是舒畅。 “挺有意思的。”晏行玉抿一口热茶,贺绽总是担心他吃生冷的会不舒服。其实今天拍戏的时候,不知为何,他替代的那男一好似对他若有似无的刁难。晏行玉只需要待半个月,但也不想弄僵了彼此之间的关系。所以他都是一一避开了,也不急不气,让仲浩一阵窝火,后来干脆也不再理会他了。 不过更让他上心的是,剧组里不少姑娘都会或明或暗地看着贺绽,称他气质好、样貌好,衣品也很好,贺绽在静静地坐着时,好像他周围的其他景色都静止无色了,只有他最明媚鲜活。 晏行玉已经和贺绽待了这么久了,知道他对自己不会排斥,但万一戳破这层朋友的屏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啊。 他没再想别的,又继续和贺绽说:“原来电视上的戏竟是这样拍出来的。”晏行玉小小叹道,他之前偶尔会在电视上看到电视剧、电影,当时那些恢弘壮大的场面,不想都是这么慢慢拍出来的。 他来这儿的时间也不长,知道这世间有三百六十行,不过因为空缺了一大部分知识,像是医生、教师这些,他是没办法去体验的。 “嗯嗯。”贺绽认真看着他的表情,听他说。晏行玉要是真的喜欢演戏,以后悄悄和嫂嫂打听打听。薛莹手下有多个公司的股份,其中一个还是名气不小的娱乐公司。 “先吃着,别光听我说。”晏行玉把凉粉往他手边轻轻推了过去,“下次我拍戏的时候,你就去玩儿吧。还剩不到两个月了,你得做新的设计。” “好。”贺绽点头,他确实还有工作要忙,这影视城有好山好水,这几日可以好好走一圈。知道晏行玉可以适应和片场工作人员一起工作,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两人吃过午饭后回了一趟酒店,退了房又打车把行李往影视城的方向搬,在离影视城不远的大酒店订了大套间,预计住上十五天。 大套间里有客厅、浴室、厨房、书房、衣帽间、吧台和阳台,这样的大套间里一般只有一张大床。贺绽想了想,预定之前低声问了晏行玉:“一张大床,可以吗?”他声音小得差点儿听不清楚。 晏行玉脸上没什么表情,重重点了头,心里其实偷偷想,这样可以更近距离和贺绽接触。 大床是真的很大,躺下四个成人都绰绰有余。因为下午不用拍戏,贺绽催着晏行玉去睡午觉,自己继续画图。早早吃过晚饭后,晏行玉一人回了影视城拍戏。贺绽自己一人待在书房里处理工作。 晚上这场戏拍得不太顺利,晏行玉不能离场,心里念着贺绽可能会担心,便托莎莎给贺绽发了短信,说自己可能会晚些时候才回酒店。 贺绽闷在书房大半天,洗了澡打开平板看了会邮件,收到莎莎发的手机短信,当即回复了她。大概是这么闷热的天气,屋里的冷气又调得低,贺绽很快就犯困了。没等着晏行玉回来,他先躺卧房的大床上睡着了。 片场那边收工时,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了,大伙儿都忙累了一天,陈导大手一挥,请了全组的人去吃夜宵。晏行玉原本心急回酒店,但陈导开口说了,他也不好推辞,因为陈导还特地点了他,让他等会儿可得好好吃多点儿。 除了几个女演员生怕吃了夜宵会胖先回去了,剩下的工作人员和演员都浩浩荡荡去了大排档。因为心里想着别的,晏行玉没吃多少,以往他每天从武馆回到家,有时候贺绽会从路上打包吃的,有时候他会亲自做,晏行玉总是可以吃下很多。 现在香气扑鼻的湿炒牛河、鱼粉吃几口填饱了肚子,晏行玉就没再想继续吃了。他偶尔和身边的人应答交流几句,最后大伙儿吃饱喝足散去时,已经十二点多了。 第一次凌晨晚归的晏行玉简直归心似箭,要不是他现在修为全无,他都要使上轻功飞奔回去了。乘坐剧组租来的观光车出了影视城,晏行玉打了车回酒店。 他用门卡刷开房门,偌大的套间里依旧暖光澄亮,但是静悄悄的,看来贺绽是睡着了。晏行玉轻手轻脚关上门,走向卧房,隔着客厅和卧房的半透磨砂玻璃,他看见昏暗的卧房床上确实躺着人了。 在夜市里沾染了一身的食物香气和油烟,晏行玉没再往里面走,而是在门边静静看了一会儿,才去了衣帽间取衣服快快洗澡。擦干头发后,晏行玉轻轻在另一侧的床上躺下,侧过身望着熟睡的贺绽心里悄悄说了句:好梦。 贺绽睡得早,醒得也早。翌日清晨,他自然地就睁开眼,因为侧着睡的缘故,他一眼就看到了旁边快躺到了床沿的晏行玉。 一不留神翻个身就能摔下去了。 贺绽轻手轻脚起身,想着昨晚因为晏行玉回来的晚、自己睡得早,例常的疗伤并没有进行。趁着还早,自己反正也是要打坐修炼的,不如给熟睡的晏行玉输点治愈力。 他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堆裹在晏行玉身上,然后坐在晏行玉身侧的位置,轻轻把双手覆在鼓起的被子上,闭上了眼睛。明明是偷偷摸摸做这样的动作,可看起来完全没有怪异的感觉。 贺绽现在能很快进入状态,他双手掌心处很快暖热起来,灵气悄然渗入晏行玉体内。他心无杂念地闭眼打坐许久,浑然不知外界如何。睡梦中的晏行玉舒服得眉心都舒展开,他辨认得出这是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地想要亲近。 忽然,打坐得挺直腰板的贺绽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眸里倒映出一抹抹湛蓝! 是他的灵气! 贺绽睁大眼睛,他的眼前终于出现了纯粹飘荡的水蓝灵气。刚刚他猛地睁开眼,是因为感觉到了周身的空气在震动鼓.胀。 初次以双眼捕捉到自己的灵气,贺绽满心都是激动,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缝。刚刚应该是因为自己没控制好体内的治愈力,让灵气都暴涨出来。现在整个卧房以他和晏行玉为中心,这儿的治愈力最充沛,水蓝的一片,仿佛他们是潜在了深海中。 对眼前一切新奇不已的贺绽轻轻抬起手一挥,空气中的灵气被他挥散开。他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一团水蓝的雾气萦绕笼罩着他的手心。 贺绽不觉弯了嘴角,把双手重新覆上晏行玉的身体,他低头看着,亲眼见着从他手心溢飘出来的灵气像股喷泉,涌进了晏行玉的身体里。他们周身空气里飘荡的灵气也全都被吸收回来。 第一次见到自己治愈能力的贺绽心满意足,不觉把手伸向晏行玉的发端,从他手心、手指涌流出来的灵气像涓涓细流,浸润了晏行玉的发丝,慢慢消失不见。 他还沉浸在终于能够看见自己灵力的喜悦和激动之中,浑然不觉身下的人已经醒来了。晏行玉睡了黑甜的一觉,睁开双眼时浑身舒服自在,让他差点儿想埋在被枕下睡个回笼觉。 因为刚醒来又迟钝了会,晏行玉对于身后的贺绽还没反应过来,他看见自己快要躺到床外了,便轻轻往另一边转了个身,这一转动,直接就把贺绽的腿给枕到他腰腹之下了。 “!”贺绽还抬着手、维持着一个想要摸人脑袋的姿势,这会儿被转过身来的晏行玉压住,收手也不是,收腿也不是。 “早安。”晏行玉神色自若地说着,同时起身从他腿上离开,因为他起来的动作,发顶刚好从贺绽手心擦过,痒痒的,贺绽摸到他的头发,晏行玉没有上发胶的头发很软很滑,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修剪了,这几天有时间得和他一块儿去修剪头发。 回过神来的贺绽吸一口气,然后对着也坐起身的晏行玉说:“早安。我刚刚,看见了自己的治愈灵气了。”明明是一句陈述的话语,晏行玉从其中听出了喜悦和骄傲。 他了解贺绽的心情,唇畔也漾出一抹笑:“嗯,恭喜你,贺绽。你的修为应该又突破一阶了。”虽然他的笑一闪而过,贺绽跟他离得近,自然是看见了。 “是不是以后传给你的治愈力又能更多些?”贺绽盼着他体内的寒毒能早早被清除掉。 “是的。”晏行玉望向贺绽,道,“我能牵着你的手看看吗?”他应该是想要看看贺绽现在的灵力修为,但听在贺绽耳里又变了味。 贺绽抿着嘴,伸手过去,和他交握在一块。他赶紧摒除杂念,定下心运功,下一瞬,两人交握的双手中漫射流溢出一股股水蓝的光,溢出的灵气飘荡在空中,像流水一样将两人淹没。 31.031 “那我去拍戏了, 今天画设计图也加油。”晏行玉对着送自己到房门口的贺绽道别。 贺绽今天早晨终于得以亲眼看见自己的灵力,后来与晏行玉一块儿再次运出自己的灵力, 这让贺绽茫然多日的内心忽然有了想法, 迟迟未能画出最满意的吊坠设计的他现在脑海里全都是涌动的灵感。 等晏行玉去影视城里拍戏了,贺绽一个人在家里, 在书房一堆画具、水彩和素描纸上飞快地画出自己心里呼啸而出的想法。 他脑子里都是自己灵力漾荡、漂浮的模样, 贺绽边画边想,空出来的左手抬起来, 轻轻一挥,又有一小缕水蓝的雾泛着光涌出来。 贺绽想着花儿,手里的灵气当即融在一起化作一朵花, 他心中所想什么, 眼前的灵气就随之变化为什么。 等到贺绽停下笔,桌面上已经散乱地堆满了画纸, 贺绽也累了、不能随意使用治愈灵力了, 这才休息。他画设计图的时候把一切设备都关掉了, 这会儿才把手机拿起来开机。 想不到他一画就是大半天,现在已经中午一点多了。贺绽后知后觉地开始饿得肚子咕咕叫,晏行玉给他发了微信, 对他说,今天一天得待在剧组里, 中午也不回酒店了。消息是两个小时之前发的了。 贺绽先给他回复了, 这才点了午餐由酒店服务员直接送过来。睡过午觉, 贺绽起来又画了一会儿, 这才打理了下准备出门走走。 外面很热,贺绽原想着去到处转转,走几步热得不行。他又想到,陈导他们在拍戏一定更热,当即在微信上问过莎莎,现在能不能去“探班”。莎莎秒回了信息说,可以。 贺绽转了路线,先去糖水铺里打包了四十份绿豆沙糖水,请店里的小哥帮忙一起送到了片场。 天气闷热,他们还得穿着厚重的戏服,拍出翩翩仙人、绝世出尘的感觉,演员们辛苦,跟着拍摄、导演的工作人员也累。贺绽过去时,他们正好重拍完一场,陈导还是不满意,便挥手让他们先休息十分钟。 “贺总,陈导今儿心情可能不大好。”莎莎带他进去的时候低声说,“仲浩今天不在状态,大伙儿拍了好几遍了。”贺绽了然地点点头。 他们悄悄进了片场,正赶上大家都下场休息,一眼就瞧见了迎面走来的贺绽、身后还有捧着大箱子冰镇着绿豆沙的小哥。 “陈导,我来看看大家。天气热,你们都辛苦了。”贺绽说,“这儿有绿豆汤,可以消暑解热。”他话刚说完,身后那群没走远去吹冷风的小演员们都停住脚步。 陈导原本心情焦躁,天气还热,因为男一是投资人交代了主捧的,不能骂得过火,只能自己积了一肚子气,这会儿看到贺绽过来,还给他们带糖水,才长长舒一口气,朝他笑了点头:“哎,谢谢贺总了!”小哥很有眼色地帮着分了糖水才离开。 趁着大家都喝糖水的时候,贺绽才悄悄走到了晏行玉身旁。 “怎么样?”贺绽和他并排着站角落。晏行玉抿一口绿豆汤,说:“嗯,好喝。”他没想到贺绽还会过来看,见到人那一刻,整个人都平静安稳了几分。 贺绽不禁笑道:“不是问你这个。今天拍戏怎么样?听说重拍了好几次。” 晏行玉反应过来,“嗯”了一声:“是,不过没什么关系。陈导要求严格,挺好的。” “今天还是拍到晚上吗?”贺绽问道。 “嗯,今晚还要拍在竹林河里的打斗戏。” “好,要下水里你记得拍完赶紧换干衣服。”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贺绽不便一直留在这儿看他们拍戏,晏行玉也催着他先回去,毕竟这儿太热了,酒店套间里才有冷气。 而且晏行玉这两日发现,剧组里挺多小姑娘偶尔闲聊时都会说到贺绽,这儿除了莎莎和陈导,别人似乎还不知道他是Oasis的首席设计总监贺绽,只说“那个小哥哥”怎么怎么好看。 好看也不能多看。晏行玉面无表情地想,万一有胆大热情的姑娘向贺绽要联系方式,那就不好了。 晏行玉后来连着几场戏都是在冷水里拍的,换了衣服和大家道别后,他才匆匆赶回酒店。两人都有各自的工作,贺绽忙起来全心全意,心思都扑在画图上,时常错过吃饭时间,晏行玉在剧组里,现在拍的大多都是需要用到他的戏份,一天下来都不能坐着休息几回。 两人忙完一整天的工作开始休息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左右了,贺绽和晏行玉都极累,两人睡前的疗伤例常推到了早晨起来的半个小时。因为累极了,两人一趟下就能睡熟了,这么多天下来,什么也没得发生。 * 十多天一晃而过,后面的戏份终于不需再用到晏行玉作武替了。晏行玉不是什么男一男二男三,只是脸都不能露的武替,大伙儿也就没有特地和他一起吃杀青饭。 贺绽倒没这么想,他在片场等着晏行玉拍完最后一场戏,向陈导等人道别之后,当即就带着晏行玉去下馆子了。 “庆祝一下,你第一次拍戏。等电影上映了,我们一起去看。”贺绽和他碰杯,两人杯子里盛的都是果汁。 “嗯,到时候一起去。”晏行玉自己这边的武替戏份拍完,算是告一段落了,明日又得飞回B市武馆上班。他想起这几天看贺绽都伏案埋头工作,问道:“你的设计图画得怎么样了?” “有点儿头绪了,回去再弄几天就能做好了。”贺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们吃饭吃到一半,晏行玉的手机响了起来。贺绽听着最原始的手机铃声,两人对视一眼,很少人会给晏行玉打电话的。 “抱歉。”晏行玉看了眼手机,竟然是陈导给他打过来的。他滑开触屏,接起电话打了招呼:“陈导,我是晏行玉。” “哎,对了,刚才你走得急,没能和你说。那个行玉啊,你还想演戏吗?有个大导演最近在筹拍大电影,还缺个人,你挺合适的。”陈导说,“如果你有兴趣的话,等会儿我把导演的信息发给你。” 晏行玉认真听着,答应下来,和陈导道谢之后便挂了电话。 “陈导找你是因为拍戏的事吗?”贺绽看着他。 “嗯,陈导说,有一个大导演似乎有个角色缺人,他介绍我去试镜。”晏行玉说道,“不过他说的那个徐大导演我在网上看过,他更严格些,这次去试镜还不一定能成功的。”徐沛申能成为大导演斩获许多奖项,和他精益求精、热爱导戏是分不开的。 “是徐导演啊。”贺绽也知道他的,“没关系,你去试一试,不管结果如何了。”晏行玉应下来。 贺绽原本打算订第二天早晨的飞机,因为晏行玉今天才刚拍完,匆匆忙忙赶回去太辛苦了。现在因为晏行玉还得去试镜,回程又推了一天。 当晚两人都不用忙工作了,早早就洗漱了在客厅歇息。前些日子两人都忙,一沾枕头就睡着,躺同一张床上别的心思也没有。这会儿终于有空面对面坐下来偷闲了。 两人吃了会瓜,贺绽洗了手擦干了回到客厅,在晏行玉身旁坐下。他已经习惯了,下意识伸手就要去给晏行玉传治愈力疗伤,刚好晏行玉也往前倾了下身子,想要拿桌上的水杯,贺绽的手就直接碰触到了晏行玉的侧腰,还没等他说“不好意思”,贺绽就瞧着晏行玉“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手里的杯子晃荡了一下差点滑手掉落。 “行玉?”贺绽觉得不对,他的手没多大气力,应该是碰到严重的伤口才会这么难受,他眉头一蹙,“你受伤了?” 晏行玉深吸一口气,放下水杯,知道晃不过去了,只能如实交代:“……也不是受伤,就是磨伤了点。”贺绽看他说得慢条斯理的,反倒是在欲掩弥彰。 “很严重吗?我能不能看看?”贺绽知道拍戏会受伤,但没有特别问过晏行玉有没有受伤,是他不够细致了。想不到他竟然是瞒了自己,受伤了得去看看的! “……好。”晏行玉无法,只能挺直身子,双手撩起了自己的衬衣,直直拉到了胸口处。 贺绽看着他撩高了衣服下摆,露出了精瘦结实的身躯,那原本光洁蜜蜡似的肌肤上,竟然多出了一道道暗红、红紫的勒痕! 刚刚没明白过来的贺绽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吊威亚时钢丝弄伤的吧?!他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知道晏行玉拍了武打的戏份,常人看到这样肿起来的淤血、伤痕,还以为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折磨。寻常演员很少会用到吊威亚,但这次的影片是仙侠类型的,很多打斗都是在空中、水上进行的,那意味着晏行玉等人得吊在威亚上一整天。 难怪,难怪男一不愿意自己亲自上场,出的价格也高,原来是因为如此。晏行玉又是第一次演戏,他工作起来也卖力,被威亚钢丝弄得难受也绝对不会吱一声的。 贺绽想象了一下那威亚构造,那岂不是胯.下、大腿两侧也……?! 贺绽心疼得不禁伸手,小心翼翼地以指腹靠近,想要用治愈力给他疗伤。 保持着坐直的姿势,晏行玉放下了衣服,贺绽眼睁睁看着衬衫落下,将他眼前的一道道伤口和肉.体都给遮挡住了。 他一抬头,对上晏行玉的双眼,下一瞬就被人握住了手腕。晏行玉这一牵来得非常突然,贺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晏行玉扣着他的手,幽黑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脸庞,贺绽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劲,而且感觉现在的晏行玉好像很危险,这双猛兽似的锐利双眼望得他想挪开视线。 “贺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晏行玉靠近他,因为手被晏行玉牵着,贺绽只能看着他一点点逼近,然后吐气幽兰,“从来不曾有人待我如此,你这样一直让我有种错觉——阿绽你心悦我,现在我也不想抱着这种错觉,如同有了盼想一般度日……” “就当那只是错觉。”晏行玉声音好像落寞了几分,眼里的光却亮起来似的,“是我先动了心,贺绽。我心悦你,我也想对你很好很好。我查过这边的习俗,两个男子、不能成家的……好像有的人,也会排斥这样的感觉。” 贺绽僵硬在沙发上,他眼睛圆睁,嘴巴微张,震惊得一动不动,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体内有奇怪的灵气在乱窜。他的心也跳得很快,耳朵里听到的晏行玉的话,好像都带上了阵阵回音。 晏行玉,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贺绽嘴唇轻颤。 他看着晏行玉,晏行玉一口气说完,这时候等着他回应,眼里炽热的光半丝未减。 贺绽还没来得及说话,晏行玉却深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了一下,慢慢松开他的手。 “……我知你难以接受,能不能再抱你一次。”晏行玉以为长久沉默不说话的贺绽是不能接受了,心里泛起酸涩,他怕贺绽连拥抱都拒绝,不等他答应,已经伸手抱住了贺绽。 最后一个拥抱都只能小心翼翼了。晏行玉垂下眼眸想,果然是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照顾,就以为是世俗里最好最好的感情了。 贺绽被他轻轻抱住时才反应过来,刚刚,晏行玉向他袒露心意了!晏行玉说心悦他,想要对他好…… “不是!我没有不接受你……”贺绽似乎都能感觉到晏行玉微微颤了一下,呼吸全都乱了节奏。 “不是错觉,是真的。” “你想抱多少次都可以。” 贺绽说着,感觉到晏行玉稍稍用了力把他往自己怀里抱。 不知道晏行玉之前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才会说出“从没有人对他好”这样的话。贺绽也伸手环抱上晏行玉的背,往他脖颈上靠了靠。 他蓬松的短发蹭得晏行玉脖子痒痒的,晏行玉感觉自己的心脏里有滚烫的东西要喷涌出来了。 两个人活这么久都是第一次处对象,光是在沙发上抱抱就呆呆抱了快五分钟了。 都觉得这么做有点儿傻的两人,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同时动了下脑袋,就分开了怀抱。 两个二十好几的男人都因为激动,脸上虽然是没有表情的,但通红发热的脸颊完全暴露了两个毫无经验的人。 “……我再看看伤口,用治愈力给你疗伤吧。”贺绽低下头,没再直视晏行玉。 晏行玉满心涌溢的喜悦和满足,他“嗯”了一声,趁其不意,悄悄伸手摸上了贺绽的脸颊。 他因为中了寒毒,体温偏低了挺多,一触碰上贺绽滚烫的脸颊,当即就激得贺绽缩了下.身子。 “脸红了。”晏行玉指腹轻轻摩擦他的脸颊,戳穿道。 “是你手太凉了。”贺绽鼓了下脸颊把他的手弹开,然后亲自动手掀起他的衣摆,重新检查他的伤势。 贺绽低着头,伸出双手轻轻覆上他的两侧侧腰处裸.露的肌肤,催动体内的治愈灵力。这样看上去就像是亲昵地抚.上了晏行玉的腰身。晏行玉也低头看着贺绽为他疗伤。不多时,从贺绽的指缝间涌出轻飘水蓝的灵力,丝丝缕缕渗入他的伤痕中。 “嘶——”晏行玉忍着痛,后来很快就被这温暖的治愈力安抚得心平气和,伤口也没有那么痛了。 这种淤血、皮外伤可比晏行玉中的寒毒好多了。 虽然表面上略肿、红紫的痕迹没完全褪去,但晏行玉明显不会痛了。 “不会痛了,你省着点儿灵力。”晏行玉说,“先前每天清晨你给我疗伤半个小时,也能照顾到这些伤口的。”只不过主要的治愈灵力都被直接吸收掉去抵冲寒毒了——内里的寒毒严重,治好了内在才照顾外伤,就和能量总是往更贫瘠的地方流动一样。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飘溢出来的灵气化解了他外伤的疼痛。也因为如此,晏行玉才能忍着这些伤痛每天拍戏。 贺绽看侧腰的伤痕消得差不多了,心知不可能一下子全好的,抬头问:“哪儿还有伤痕吗?”他自己说完,忽然就想到了下面那处……因为要让身体在空中保持平衡,威亚钢丝有几处是从大腿两侧穿过去的。 晏行玉觉得对着刚表露心意的恋人说出那儿痛也不太妥当。但贺绽已经知道了,瞬间涨红了脸,他也猜到晏行玉难以启齿,干脆厚着红热的脸皮说:“你转过来一些。”然后把手覆在他大腿上,隔着一层绵薄的休闲裤布料,贺绽把手慢慢往下移,晏行玉已经僵住了不敢动,感觉到他的双手已经抚在了自己的腿.根两侧。 “……你忍着点。”用治愈力催着治疗时,起先还是会有一丝痛的,后面才会舒缓。 贺绽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客厅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头顶这人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贺绽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了。 …… 也不得不说晏行玉忍耐力十足,这才没在贺绽面前弄出什么尴尬的反应。贺绽在客厅给他渡了好多治愈力,他原本还想继续治疗的,晏行玉轻轻将手覆上他的,垂下眼眸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耗掉的治愈力太多了。”每次都用光治愈力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时间也不早了,贺绽点点头说:“那……回屋睡觉?”互相坦.露了心意的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卧房,明明只有几步路,走在后面的晏行玉看着前面一晃而过的手,当即就牵住了。 十步就能走完的路,居然还牵起了手! 32.032 这会儿再躺在一块儿感觉是截然不同的了。 外面冷气呼呼, 贺绽窝在被子里, 晏行玉关了灯也躺下。床明明很大,两个人却是都不约而同地往中间躺,手臂碰着手臂,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了。 贺绽睁着眼睛完全睡不着,两人都是平躺着的。以往两人一到了床上就是闭眼睡觉, 不怎么交谈的。贺绽躺了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身边的晏行玉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他大概已经睡着了。 就这么睡着了啊……贺绽心里嘀咕。 他闭上眼, 脑子里还是刚刚在客厅沙发上晏行玉对他说的那些话,他说话的声音似乎还在耳里回荡着。贺绽转了个身, 躺了一会, 又悄悄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面对着晏行玉,更睡不着了。 “睡不着?”低沉的声音从他旁侧穿过来, 贺绽被忽如其来的温热呼吸吹得缩了缩脖子。 “你也没睡着啊。”贺绽有丝丝惊喜,原来不是他一个人激动得睡不着嘛。 “嗯。”晏行玉也转了个身,两个人直接面对面了,“今晚……很开心。”晏行玉就着床头暖黄黯淡的光, 看见贺绽亮晶晶的双眼,没忍住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把手伸向他的脑袋, 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贺绽窝在被子里, 感觉到蓬松的头发被晏行玉揉按了几下, 他的动作很轻,下一刻,贺绽就被他拨拉进怀里了。 “很晚了,睡吧。”晏行玉的手揽着人,微微低下头,嘴唇就在贺绽额头发丝前了。还是先不急着亲了,万一这么亲下去,贺绽要是睡不着了就不好了。 “嗯,晚安。”贺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结实的手臂跨过自己的腰身,是罕见又安心的感觉。 两人一觉睡到天亮。 贺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旁边的晏行玉已经醒来了。一晚上过去,贺绽睡着睡着也把手穿扣住了他的腰,他们两人贴得极近,还没出声说话,不约而同地默默加深了这个拥抱。 然后两人才慢吞吞地起来准备洗漱。 以往洗漱都是各自分开的。今天贺绽走进浴室前,脚步顿了一下,看一眼晏行玉,后者当即默默跟上来,一同进去。两人站在宽大的洗手台前,对着面前的一大扇镜子悄悄望着镜面上倒映的对方。 镜面上,认真刷着牙的贺绽嘴角边沾了好多白花花的泡沫,因为刚醒来,还带着睡意,更显得迷糊……可爱。晏行玉默默想。 刷牙的时候也是那么严肃啊,脸上半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这么一看……晏行玉他,刷牙都很认真啊。贺绽想。 两人都刷了牙,贺绽接了一捧水洗脸,然后戴上旁侧挂着的发箍,把自己的头发都往后顺,再挤了洗面奶搓泡泡准备洗脸。一旁的晏行玉看着箍住头发、露出光洁额头的贺绽,再看他在掌心挤了洗面奶合在一块儿来回搓泡泡,静静地看着他。 贺绽两手掌心都是白花花的洗面奶泡泡,他刚要往自己脸上抹,后知后觉发现身边的晏行玉已经洗好了脸,在旁边看着他。 “……对了,你之前是不是都没用洗面奶?”贺绽出声问道,他忘了给晏行玉准备,看样子晏行玉自己也没用过这东西。 这么说起来,之前十多天晏行玉在剧组里因为拍戏化了妆,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卸妆,回来之后又没有洗洗面奶,真的非常伤害皮肤了。贺绽深吸一口气,轻轻晃晃食指示意他过来点。 “是,怎么了?”晏行玉走得更近,微微低下头,下一刻,就看着贺绽两手同时凑过来,凉丝丝、软绵绵的蓬松泡沫就触碰上他的两颊。因为是贺绽,他一动不动,眼睛都没眨一下。 “把眼睛闭上吧。”贺绽说完,晏行玉就把双眼闭上,随即感觉到贺绽的双手手心在他脸上同时轻轻打转圈圈,泡沫粘在他脸上,贺绽的动作很轻柔,脸颊被他揉按得很舒服。 “你先前在剧组里化了妆,不用洗面奶洗洗脸,皮肤会受损的。下次我们一起去买新的。” 晏行玉闭着眼睛,清晰地感受着那双手从自己的脸颊到鼻子、下巴、额头,都被贺绽耐心又轻柔地按摩了几遍。 “好了。”贺绽放下手。 这么快。晏行玉心里留恋着贺绽刚刚在他脸上揉按的感觉。 贺绽看着闭着眼睛一脸白花花泡沫、在他面前站得笔挺的晏行玉,忽然笑弯了唇:“现在要冲水了,掬水冲掉泡沫就可以了。”贺绽知道他现在闭眼,什么都看不见,便用他还沾着泡沫的手牵起了晏行玉垂放着的手,牵引着他到水龙头下。 贺绽拧开水龙头:“来,洗脸了。”晏行玉稍稍侧过身,掬水冲洗脸上的泡沫。贺绽看了一会,自己也洗了手,重新挤洗面奶搓泡泡洗脸。 等到两人都洗完,均是一脸水珠、清爽舒服。 两人不能在酒店套间里磨磨蹭蹭了,因为今天还得去徐沛申导演那儿试镜。换好了衣服、吃了早饭,贺绽和晏行玉又坐车前往影视城里。 虽然说今天他们会过去试镜,但徐导演还在拍戏,贺绽和晏行玉在场外等了一会儿才见到人。 徐沛申一见到俩高大熟悉的男人,脑子里一下子就记起了这两人——他们在原秋的生日晚宴上是见过的。 “久等了,久等了。”徐沛申面上喜笑颜开,心里纳闷:晏行玉看着也不会像是会来拍戏的人。 “徐导,久仰了。”贺绽和晏行玉跟着他进去。 徐沛申倒是没急着让晏行玉开演,而是请他们俩坐下聊了一会儿。 “晏先生是打算进军演艺圈了吗?”徐导问道。 贺绽在旁边没说什么,他也想听听晏行玉的想法。 晏行玉望一眼徐导,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徐沛申是导演界的鬼才,他的片子里不管是主角、配角,是正道还是反派,都会给每个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晏行玉真的试镜通过了,参演了他的电影,以后要走上演艺圈这条路会顺畅很多。 “说实话,我是并无这个打算的。”晏行玉思考了一会才说,“我非科班出身,只是有幸被陈导看中当了回武替。这次试镜我还不一定能过呢。”他的坦诚倒是让徐沛申惊讶。 贺绽认真听着他的话,心想:前几日还说着想尝试更多的可能呢。 不过听到晏行玉说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打算,贺绽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的。 “在演艺圈意味着得花更多时间和精力拍戏,我已经有家人要照顾和陪伴……”如果受伤的话,又会让他担心的。 贺绽听着他的话忽的抬起头,心口又甜又涩,是了,在这儿晏行玉没有别的亲朋好友,远古世界里的一切人、事都与他无关了。只有自己……是他的家人。 徐沛申倒是有些惊讶,他也没再说什么,把手头的剧本片段递给晏行玉,让他好好看看,等会儿就试镜。 怕影响到他发挥,贺绽就静静地坐在外边看。晏行玉记台词记得很快,但是完全没有和人对戏的经验——之前的打斗戏不用说台词、露正脸,他只需要会武功、和对方交手就大功告成。 这次完全不一样了,因为这次的戏份要求他有深厚台词功底、丰富自然的神色表情和肢体语言,这些晏行玉都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和充分的积累。更让人意外的是,和他对戏的是大影帝程双。 贺绽在一旁,看着两人对戏,他隔得有点儿远,听不太清楚两人的对话,但看得到两个人的表情。 晏行玉面无表情,声音似乎毫无波澜。 程双表情自然丰富,声音犹若林籁泉韵。 他悄悄看了一眼徐导的脸色,像是被晏行玉的演技逼得无话可说,脸色苍白,浑身僵硬不自在,都快要控制不住想要上前去大喊一声“卡”! 等到晏行玉演完这一片段,到徐导面前抱拳说:“请徐导指正。” 徐导话到嘴边,又说不出重话了,只能长长地叹一口气:“真是可惜了你的身材样貌了……” 旁边的程双脚下一踢,徐沛申忙说:“哎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这位将军需要演员有深厚的经验才能演得有血有肉……唉!”好不容易找来个外形、气质符合他心中角色的,却是个不会演戏的! “嗯,我知道了。今天多谢徐导抽空给我试镜,辛苦徐导了。”晏行玉知道自己的实力如何,对于这样的结果也并不意外。 “哎不客气的!麻烦你们俩特地来一趟了。”徐沛申也不好意思,他听了陈导说,俩人本来今天就要回B市的。 贺绽也和徐导和程双打了招呼道别,两人这才一同坐车回去。 车上,贺绽问他:“没关系的,还有很多别的职业可以尝试。” “嗯,我知道的。这样也挺好。”晏行玉说道,“听说徐导的戏里每个角色都会让人沉迷,如果真叫我演了,说不定还会搞砸。”更何况,像他这种不打算常驻娱乐圈的,像昙花一样绽放而过,等到退出娱乐圈时,说不定会让一小部分粉丝难受。这样子还不如当初就不要踏进来。 贺绽想起今天的试镜,忍不住笑了下,才缓缓说:“那我们一起回家?” 33.033 此为防盗章  “没事,不要紧的, 它只是数据合成的虚拟黑豹, 是假的。”贺绽说着, 一手轻轻拍了拍晏行玉的后背,走上前来,一手触摸上那头黑豹,他的手直直穿过了黑豹的头颅。 晏行玉脸色一僵, 但反扣着揽着他的手还没放下。 “……好。” 贺绽偷偷弯了弯嘴唇, 趁着晏行玉没注意,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晏行玉差点儿就想动手对上那黑豹, 此时被贺绽说破, 脸上没有一丝窘迫,反而喃喃道:“原来这里的世界已经这么高阶了啊。”他们所在的那个世界, 大多数修炼的人可以一跃而飞, 但至多几米高, 绝不能像这儿的人一样,用宇宙飞船, 飞向浩瀚的太空。而且他们的千里传音术也不是时时生效的,还不如这小小的手机来得方便。 没有仔细问过晏行玉以前的家乡是如何的,贺绽只能点点头。 两人在科技馆里一待就是大半天,等他们全部参观完走出来,已经快要两点了。贺绽自己都已经是又饿又累, 当即说:“一起去吃好吃的。” 大夏天的, 两人在冷气十足的小包厢里, 点了好几个菜:水煮肉片、剁椒排骨、黑椒牛肉、蚝油白菜、凉拌海带丝、薏仁莲藕汤。 晏行玉以往没怎么吃过辣,贺绽问了,还是觉得多点几个肉菜,免得他吃不了辣。 “你先尝一口,要是受不了就不吃辣了。”等菜摆上来,贺绽说道。 他很喜欢吃辣,大夏天里天气热燥也要吃。贺绽看着晏行玉夹一块红油麻辣的肉片,吹了吹然后慢慢送进嘴里,脸上神色略有松动。 看着晏行玉没什么太大反应,那应该是能吃了,贺绽这才动筷子吃起来。 两人都是饿得不行,夹了菜就送嘴里,再吃一口软糯清香的白米饭,简直幸福得要眯起眼睛。 贺绽捧着碗,吃得很认真,他沉迷吃水煮肉片的表情被晏行玉收在眼底,贺绽沉醉的表情让他也不觉跟着多吃了好多薄嫩香辣的肉片,入嘴都是热辣。等他再反应过来,双唇都已经被辣得红艳。 贺绽瞧见晏行玉嘴唇红润、微微张开嘴吸气、吸气的样子,忍俊不禁,不敢笑出来,只能马上收回表情。 “多喝点汤。”贺绽给他盛汤,心想着看晏行玉的样子,他们那边虽然人人都修炼,但总的来说还是类似于古时候那样原始的社会,许多东西都还没出现,日子应该也挺平乏的。 有机会就带着他多吃些好吃的。贺绽暗暗打算着。 下午到商业区的人就多了。今天是周末,天气又好,大家都喜欢到外面逛。两人吃好了只坐了一会儿,贺绽就结账了,慢慢走着消消食。 “贺绽,你近日都不需要工作吗?”晏行玉见他打算一日都陪着自己,问道。 “嗯,刚出新,可以稍稍休息一段时间。”贺绽应道。他们都是忙一阵、休一阵的。 两人在商业大楼里逛,这会儿是人挤人了,幸好大楼里有冷气,大家出来逛街也不会觉得闷热。贺绽戴着口罩,又不是经常出现在时尚头条里,人们也认不出是他。但两人身形太吸人眼球,时不时会有人望着他们。 贺绽不太喜欢被人群拥挤的感觉,在他强忍着胸口闷闷难受时,身边的晏行玉不动声色地抬手虚挡着拥挤过来的人群,小心地护挡着避开。 “今天人太多了,不如先回去了吧。”晏行玉看出贺绽有些累乏。 “……走完这栋楼我们就回去。”底楼是茶饮、珠宝、化妆品等的店铺,二、三楼多是服饰鞋子,再往上则是各国风情的餐厅、还有电影院、KTV等等。贺绽带着人边走边细声同他解释,在别人看来好像是咬耳朵说悄悄话,亲近得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商业区大楼都差不多,隔壁两栋楼也是百货大楼,贺绽带着晏行玉走出门时,指了指隔壁栋透明玻璃的一层说:“那儿是健身房,供大家健身锻炼的。”他在里面就有办健身VIP年卡,普通会员是大厅里一块儿锻炼的,VIP年卡是有自己的小房间单独锻炼的,器材应有尽有,完全不受干扰。 晏行玉点点头,忽然看见不远处与众不同的建筑,倒有点儿熟悉的感觉。 “那里是做什么的?”晏行玉不懂就问。 贺绽看一眼:“那是武馆。”他也不大清楚里面具体做什么,晏行玉听见武馆大概懂是什么意思了。 眼看着时间还早,贺绽干脆带人去吃下午茶,他问了晏行玉喜欢吃什么口味,晏行玉答一切都听他的,因为他之前在吃食方面并没有太大的欲.望。一是原先食材调料少,二是忙着修炼、统领魔教。 “嗯,我点好了。”贺绽用手机点了单便放下,看向晏行玉,“你现在适应多了吗?” 两人坐的位置靠里,周围有不矮的绿植和屏风挡着,空间也挺开阔,很适合私人聚会、聊天。 “嗯,我觉得这里很好……”晏行玉点头,“多谢你一直耐心给我科普介绍。”要是没遇上贺绽,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极有可能把他当做精神失常之人。 晏行玉来到这个世界有一段时间了,他是喜欢这儿的。忽然想到什么,晏行玉出声说:“贺绽,等我拿到身份证,我想出去找找活儿做着。”他吃喝住全在贺绽家里,身上所有的衣物也都是由贺绽为他置办的。 虽然没有任何学历,晏行玉了解到有些力气活还是能干的,他打算自己在网上学习,以后学个一技之长。 贺绽听了愣了一下,点点头,晏行玉对现有的生活接受得很好:“好,不急,如果没有合适的,可以慢慢找。”他心里默默替人想着有什么是晏行玉能做的。 点好的下午茶很快送了上来,清香醇厚的红茶,樱桃抹茶慕斯、抹茶千层、芝士榴莲、草莓冰淇淋松饼、蓝莓布丁、芝士焗薯泥分别装在精致的盘里,摆了满满一桌。 贺绽给他倒一杯红茶,两人抿一口甜香滚烫的茶,俱是舒畅了几分。贺绽一边吃一边留心看着晏行玉喜欢的,见他每吃一种甜品,脸上的神色都稍有不同。 幸好贺绽观察力不错,能从晏行玉一张冷峻不改色的脸上瞧出喜好。看起来每一份甜品他都挺喜欢的,就是吃到芝士榴莲的时候,表情有那么一刻的凝固。 贺绽细细看,装作不经意喝一口茶,吃一口芝士榴莲,晏行玉缓过来了,再吃一口时,表情平静了许多。 “要是不合口味,可以不用勉强吃呀。”贺绽小声说一句,晏行玉似乎特别节俭,在外面吃饭好像都会尽力吃好多好多,这样会撑坏自己的。 “不会,只是之前从未吃过这些,有些不太习惯这口感滋味。”晏行玉坦诚道,“我吃得下。”看他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贺绽暗想晏行玉的心思也太单纯了些,要是他自个儿去找工作,说不定会被人欺骗压榨。 贺绽望着对方,他先前果然没有猜错,这人睁开了眼睛看起来就很是冷漠深邃的样子,乌黑的眸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两人对视了几十秒,贺绽觉得自己再不开口,两人可能会长久得沉默下去。 他慢慢开了口说:“你醒来了?”贺绽和陌生人说话总会有点不自在。 男人已经坐起来,在沙发上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起先是像鹰眼一般锐利地警惕着看着贺绽,大概是看到贺绽的样子没有攻击性,才粗略地看了看四周。 贺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但见他看了看自己、又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后,露出了满脸震惊的神色——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男人的面孔上说不出的违和。 他在惊讶什么呢?贺绽心里纳闷,却是没有问出来,等男人左右来回看了几眼,两人的目光再次接触时,都变得有些不同。 贺绽迟迟不见他开口说话,又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开始担心:该不会是被那些人打得狠了,脑袋出了问题? 素来平静如水、无喜无悲的晏行玉,这会儿也止不住内心大骇:他这是在发梦吗?这儿是何处?他竟是误入了另一方天地吗? 他当时使了毕生的绝学,宁愿散尽功力,与张宿新同归于尽,也不愿意忍受寒冰五毒的折磨,苟延残喘活在张宿新身边。他和张宿新是绝无生还可能的,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到了另一个天地。难道,是当时闹出的动静太大,撕裂了虚空,跌落到别的地方了吗? 晏行玉完全没有头绪,隐隐猜到了些原因,既然自己误入了此处,那他的“好兄弟”张宿新也极有可能与他一般,到了这个世界。 他收回了思绪,望向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男子,他身材修长,头发竟然被剪得极短,有些蓬松软塌塌的,在这屋中暖橘色的光亮中泛着金棕的星芒。再看他的着装扮相,竟是与自己全然不同。晏行玉终于是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真相。 晏行玉忽然想到,自己在昏沉之中时,似乎有人背起了他,还给他传输了不少柔和温暖的光,那光芒顺着他的血脉涌向全身,让昏睡中疼痛欲裂、寒冷刺骨的他好受了许多。 这男子竟然有医治之术吗?他虽然那时候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但迷糊之间感觉到了有人在轻轻碰了自己一下,被抚摸而过的地方好似被注入了一股清灵的暖光,让他粉身碎骨一般的绞痛减缓了许多。 晏行玉认真地看向贺绽,贺绽见他想要说话,默默地走上前去,这一靠近又让晏行玉警惕起来。不是他性情多变,初来乍到,他什么都不懂,先前又遭最亲近的兄弟、心腹背叛,这会儿还怨恨着,很难一时就平静面对贺绽。 贺绽看出了他在抗拒,当即停住了脚步,对着他说:“你先前昏倒在林子里,身上都是血,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你无需担心,那些人不会再伤害你了。”贺绽隐约猜到男人在抗拒什么,虽然他个子比自己壮实高大,这会儿也不由得放低声音安抚他。 晏行玉一听,愣了一下,多看了贺绽一眼。 他心里头初次涌起怪异的感觉,又觉得自己一直不说话很是奇怪,终于开口说:“多谢你了……救下我,今日一事,我来日定前来报答。”他话音刚落,自己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声音沙哑,嗓子说得难受。 看来是寒冰五毒的后遗症,自己运功不得、浑身发冷、四肢酸痛、嗓子难受,简直宛若废人。 晏行玉眼里闪过怒意又被他隐下去,他没死透,反而是带着中毒后的残躯废体来到另一方天地,上苍莫不是在戏弄他? 贺绽听得他嗓子不舒服,示意他无需道谢,走近了茶几倒了杯温水给男人。 “你先别说话了,喝点水吧。”贺绽虽然对他所经历的事情好奇,但眼下也没有特别想要探究他人心思的意思,他只想着,等男人好好歇一晚,明日天亮再由着他离开——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外人说得也没错,贺绽看起来冷清难接近,今日出手相救一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稍稍偏离了他日程上的一个小斑点,对他根本不会有其他影响。 晏行玉迟疑了会才接过水杯,望着一切与他先前生活的世界里截然不同的事物,有些无从下手。他有些拘谨,但面上还是从容地接过了点头示意,喝下一口水。他也实在是渴了,一杯水下来舒服了不少。 “……你无需照看着我,我已经没事了。”晏行玉要接受的东西太多,若是贺绽一直在他跟前,会很快就看出他的破绽的。 总得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来适应的。 贺绽很是理解,这人没醒来之时还好,自己背他、给他清理、换衣衫都干过了,但现在两个人面面相觑,又都是一句话蹦不出几个字儿的人,实在是弄得双方都有些无措。 “好,你若是不舒服,可以来敲我卧房的门,我开车送你去医院。”贺绽指了指上面一层楼,楼上只有两间房,“厨房里有粥和鸡蛋,浴室在这边,楼上还有间卧房。你可以随意走动,无需拘谨。” “好的,多谢。”晏行玉很是沉稳,完全不像一个刚刚遭受袭击、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贺绽看多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问什么,转身上楼了。卧房也是用电子门卡解锁,那人若是想要偷袭他是不可能的。这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贺绽放心任由他到处走动。 躺下休息时,贺绽直直平躺着,心想:他还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算了,反正日后也没有交集的。 望着贺绽走上木头阶梯,身影从楼道拐角消失,晏行玉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现状。 他忽然脸色一僵,活了二十七年从没有红过脸的晏行玉看着自己身上外形古怪的浴袍,刚刚那男子竟是帮自己褪下衣衫、换了新衣。 自己刚刚防备着那人,若是男子想要对他不利,在他昏睡之际早就能动手了,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 晏行玉内心有些复杂,又想到了什么,伸手稍稍拉开了穿在自己身上的雪白衣袍,露出了干净结实的胸膛,不由得一愣。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先前完全释放功力要与张宿新同归于尽,晏行玉是明显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都爆裂的,看来是穿过虚空抵达这儿时自动修复了。只可惜他体内的残毒并没有被清除掉。 晏行玉细细观察着周身的新世界,全然不知道这些是何物的他,脸上闪过一丝手足无措的迷茫和紧张,这样的表情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了。 方方正正的长黑板子还能倒映出他的身形,各种稀奇古怪的用具,晏行玉一个都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他呆呆站在原地,过了好久好久,肚子的“咕咕”叫声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晏行玉想起刚刚男子对他说的话,那人体贴地为他准备了米粥,他犹豫了会,终究是走向了饭厅。砂锅里有粥,旁边的锅里还水煮了两个饱满的鸡蛋,晏行玉左右环顾,望见有透明琉璃隔着的柜格里,似乎有小碗。 他其实还是有些拘谨不自在,那人救了自己,偏偏刚醒过来的他还没从仇恨、震惊中抽离出来,一直对男子冷淡,也没问他的名姓……怎么想都是自己不知礼数了。 一早沾了枕头就平躺着睡熟的贺绽被一阵清脆的“哐啷”声惊扰,他想应该是楼下的男人摔碎什么了,但向来睡得好的贺绽没翻一下眼皮,继续又睡了。 晏行玉内心充满了歉意又难免有些难为情,明天一定要与主人家好好道歉,这次要好好道谢,自己人生地不熟,若非遇上这人,怕是生死难测。 他只喝了一碗粥、一个鸡蛋就没继续吃了——虽然男子说了他可以“随意”。晏行玉回到自己先前昏睡的地方,这儿的火光不知要如何吹熄,他左右看一眼,无法,只能坐回那柔软的榻上。 他盘坐着闭目屏息,想要去探寻自己的灵脉,却是一无所获——一生的修为都没了。晏行玉长长呼出一口气,没再想那乱七八糟的事情。 长夜漫漫,独自坐着的晏行玉不由得开始想道: 这儿似乎只有男子一人,他身边没有一个服侍的人,想来……家里是不大殷实?可瞧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又隐隐觉得价值不菲。先前男子好像给自己传输了些内力,让他好受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他不再是什么魔教尊主晏行玉,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平凡人晏行玉。所以尽快融入这世界已经成了当下最紧要的事儿。 想了大半宿的晏行玉凝眉蹙额,下定决心,先跟随男子一段时间,好熟悉熟悉这世界。自己现在身无长物,或许、或许还能给男子当个护卫?毕竟他……孤身一人的。 因为想着晏行玉本身就中了寒毒,再受冷不好,贺绽便没有打开客厅里的中央空调。两人从八点钟起,就靠坐在沙发上牵着对方的手,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其实贺绽虽然在大腿上摊开了一本杂志,但心思却在自己和对方牵着的手上。他无法像晏行玉一样感觉到灵力,生怕自己一分心,就会阻断治愈灵力的传输。 贺绽一心想着,晏行玉的身体若能快快恢复便好了,自己的治愈力,是怎么治疗他的躯体的呢?像输点滴一样,顺着晏行玉的血脉流遍全身吗? 他有舒服一些吗?连自己都无法感受到的灵力,应该很稀薄吧?对晏行玉而言,可能只是杯水车薪。贺绽努力想要给身边的人多些灵力,但完全无从下手。 贺绽正苦恼着,晏行玉却是猛地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治愈灵力暴涨,水蓝色的暖流几乎要让他的身躯漂浮起来。 整个屋子里瞬间充斥着源自贺绽身上的治愈灵力,晏行玉也是一愣,原来这人的灵力已经如此强大了。若是自己手把手教着他修炼,有朝一日贺绽也能看清自己身上的力量,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治愈力…… 贺绽听得身旁晏行玉发出一声低哼声,忙看过去,见他脸色轻松,嘴唇微张,怎么看都是舒服的样子。 34.034 此为防盗章 原本黑洞洞的客厅, 因为电暖风机发光发热而衬得火红,贺绽蹙额观察着晏行玉的状况,他叫唤了好几声晏行玉的名字都没能把他叫醒, 这会儿牢牢抚握住他的双手, 心里只想着, 让晏行玉的双手暖和起来, 至少不要这么痛苦地颤抖了。 在贺绽眼里已经是极为严重的事儿了,其实对于半睡半醒的晏行玉来说,今晚寒冰五毒发作得倒是没有前几天晚上发作得厉害了, 毕竟前几日他可是被硬生生地给冰冷痛醒了。 晏行玉迷糊之间,感觉到有人很温柔地将自己攥紧的拳头包裹住, 轻轻地在他耳边呢喃。虽然眼下他是修为尽废,但是,从这人身上源源不断像潺潺小溪流般涌进自己体内的柔光绝不是他的错觉。 他一个人时总是很能忍耐,什么样的痛苦只要他面不改色、咬紧牙关就能忍过去, 任凭是谁都看不出来,而这也不过是他在魔教多年被打磨出来的功夫。 然而此刻,晏行玉却是情不自禁地有些贪恋这让他倍感舒适的暖光。 没等他努力睁开眼看, 贺绽见他没有继续颤抖了, 用被子把晏行玉裹紧了, 再次伸手抚摸了下他的额头。 终于在慢慢恢复常温了。 贺绽稍稍松一口气,他手掌心都沾上了黏腻的冷汗, 晏行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在旁侧火红的光亮照耀下, 原本清冷凌厉的眉眼都显得有些难受可怜,这么一看,倒像是在噩梦中挣扎的可怜人。 贺绽又去打了盆热水过来,拧了毛巾给晏行玉擦了脸。 他已经完全看不出晏行玉是哪儿出了问题了,但贺绽可以确定的是,晏行玉绝对不是一切正常的表现。 回想起刚把他带回别墅那时的情况,贺绽猜测,晏行玉他该不会每晚都会像这样颤抖难受吧? 这一折腾,贺绽的睡意全无,他干脆坐在沙发旁边的摇椅上,要是等会儿晏行玉再发作,他也能及时发现。贺绽想了想,决定这几日找个时机与他问清楚。 他是对别人的隐私不大感兴趣,但是这事关晏行玉的性命安全。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会完全爆发出来的。……所以,问问晏行玉的意见,是否愿意去医院看看。 这会儿是凌晨两点多了,贺绽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目光望向晏行玉的方向,而沙发上的晏行玉呼吸平缓,暂时没有别的情况发生。 贺绽以往都是早睡早起的,他看了好一会儿,见无事发生,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他险些要睡熟之时,摇椅晃荡了一下,人立马又醒了过来。 他揉揉眼睛,干脆从摇椅站起身来,走近去看睡得安稳的晏行玉。晏行玉身上盖着的被子被他拉得很高,这人几乎就露出了个脑袋,贺绽伸手轻轻覆压上他的额头,又摸摸晏行玉的两颊,比他的手掌的温度还要温暖了些。 好好睡吧,希望晏行玉别再受冷了。 在睡梦边缘挣扎的贺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平日里都看不出什么特别表情的脸上,隐约露出了些柔软疲惫的神色。 客厅的沙发是L字形的,又长又宽,晏行玉睡了长的那一半,他打着哈欠,干脆在另一边也躺下,脑袋刚好和晏行玉的凑在L字连接处。这时候的天气已经开始转热,贺绽身旁还有电暖风机,贺绽困极了,也不管热得冒汗,很快就睡过去了。 他是一沾枕头就睡着的,沉睡之后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个梦,一个人在蒸桑拿,热啊,一直冒汗…… * 晏行玉这一晚可以说是睡了个好觉。 他猜得没错,晚饭吃的那鲜美热乎的牛肉面是贺绽亲手做的,经了他的手做出来的东西多少带了点贺绽身上的灵气,晏行玉就是靠着这稀薄的治愈灵气,让自己好受了些。昨晚虽然寒冰五毒也发作了,但总归没有那么厉害了。 而后来,贺绽下楼了,之后的事情晏行玉也回想得起来。 翌日,贺绽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唤醒。他醒来时,晏行玉也随之醒过来。两人都是平躺着的,睁开眼,先迷茫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而后贺绽轻轻的一个哈欠,让晏行玉屏住呼吸,抱着被子起身,侧头看向自己脑袋后面的沙发上。 “贺绽?” 贺绽一身蓝白呆熊的睡衣,看得晏行玉愣了下,贺绽慢慢地双手后撑坐起来,朝他看一眼:“早啊。” 贺绽在这儿睡了一晚上仿佛蒸桑拿一整宿,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黏腻,他看看晏行玉,这人醒过来竟是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痛苦难受、可怜兮兮的样子了。 这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恢复过来了。贺绽不动声色,从沙发上起身站好。 “你先刷牙洗脸吧,等会儿吃完早饭,我有事想问问你。”贺绽说道。 晏行玉听了,也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好的。”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这两天浏览了众多网页,知道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自己当初从那边的世界到了这儿,在他们口中是叫做“穿越”,一般只出现在小说、影视作品之中。常人是不信这些的。 而贺绽遇见昏迷不醒的自己时,他穿着古怪,还留了一头长发,怎么看都是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的。 想到这里,晏行玉沉默地看了眼转身去洗漱的贺绽,该怎么说呢,这人是防备心思太少,还是心机藏得深呢? 他只知道,贺绽不坏。 昨天晚上是他在给自己盖被子、开暖风机,期间还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轻轻拍打安抚着自己。在他人生二十七载,还未曾有人待他这么好。而且贺绽身上是有灵力的,但是看贺绽的样子,他自己似乎是不知道的,晏行玉也想弄清楚。 * 贺绽洗漱完,换了身白T和休闲裤就去厨房准备早饭。晏行玉知道这儿的人每天都要洗澡,所以他今天也冲洗了一遍,还把自己穿过了的衣衫给洗了、晾晒好。 昨晚贺绽给他带回来好多新衣服,晏行玉有小心地打开包装盒一一看过,他现在还不太懂这儿的审美,但也能感受得到如此精致包装下的衣物是何等昂贵。 许朵买了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衣裳,看得晏行玉陷入选择的困境,最后他拿了其中的一套看起来最朴素的软绵舒适的纯白衣衫,搭配的是一条浅灰色的九分休闲裤。 他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贺绽刚好把早饭摆上桌,看到晏行玉一时没收回目光 。晏行玉长得是真的好,一米九五左右的高个子。因为他洗完澡也穿了件白T,精壮结实的胸腹上,流畅明显的肌肉线条透过白T显现出来,一双腿也很是修长,浑身浓厚的男性气息简直要爆炸了。他湿漉漉的一头黑发拨到一处,濡湿了衣衫,想起他初次醒来时眼里露出的警惕和狠厉,这会儿贺绽只在他眼里看到了平和、迷蒙。 “那边挂着有毛巾,你头发先擦一擦。”贺绽朝着他说,他头发又浓又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会很不舒服的。 “好。”晏行玉走过去,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心想着,他或许得把长发剪得像贺绽他们一样,在这儿男子留有长发似乎不是主流。 两人食不言,安静地吃完了早餐,贺绽示意晏行玉跟着自己到客厅说话。 贺绽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带着晏行玉一块到窗边的榻榻米上,面对面相对着坐下。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贺绽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就问道。 “……我知道。”晏行玉老实答道。 他没法瞒得住自己身中寒冰五毒一事,每每入夜他就会发作,若自己久住在贺绽身边,他迟早都会发现的。 贺绽继续问:“我问过傅医生,他说你很健康,机器设备也没检查出你有什么问题。” 晏行玉面上无甚表情,甚至看起来冷冰冰,但内心里其实挣扎得要命。不如,干脆直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贺绽好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好胡乱编造,晏行玉没这个本事,也不想用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 他还没挣扎出结果,只能先沉闷着声音说道:“……实不相瞒,我是遭‘好友’背叛,被他暗中下毒,伤了全身的筋骨。”这样的蠢事,晏行玉完全不想再次提起,只怪自己识人不清,也多少有自己的原因在其中。他本就不适合当那魔教尊主的,只不过是阮易所定下的事,谁也没法改——更何况当时也无人能打得过晏行玉,敢和他叫板。 但在贺绽看来,就不一样了。他每说一句,贺绽的脸色就黑一分,到了最后,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这样的“好友”算什么好朋友?而且,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还有如此狠厉的□□,能让人生不如死! 难怪,难怪…… 晏行玉偷偷注意着贺绽的脸色,继续说:“贺绽,你还记得刚遇到我的情形吗?”贺绽听着,从自己脑内的嘀咕声中抽离出来,看着晏行玉。 “我穿的是古式长袍,还留有长发,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懂……”晏行玉说道,“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明白吗?” 整个屋子里一片寂静。 贺绽好像听到了什么爆炸性的话,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也一时睁得很大,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贺绽收住表情,张了张嘴,很快镇定下来。 他望着脸色凝重的晏行玉,沉思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你的苦衷了。如果你要躲避什么人,这段时间可以跟着我。要再找另一个身份,也不是很难的。”贺绽郑重地对着他说完,还用眼神鼓励似的认真看他。 晏行玉:“……” 他们果然是不会相信什么穿越的! 贺绽望着对方,他先前果然没有猜错,这人睁开了眼睛看起来就很是冷漠深邃的样子,乌黑的眸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两人对视了几十秒,贺绽觉得自己再不开口,两人可能会长久得沉默下去。 他慢慢开了口说:“你醒来了?”贺绽和陌生人说话总会有点不自在。 男人已经坐起来,在沙发上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起先是像鹰眼一般锐利地警惕着看着贺绽,大概是看到贺绽的样子没有攻击性,才粗略地看了看四周。 贺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但见他看了看自己、又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后,露出了满脸震惊的神色——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男人的面孔上说不出的违和。 他在惊讶什么呢?贺绽心里纳闷,却是没有问出来,等男人左右来回看了几眼,两人的目光再次接触时,都变得有些不同。 贺绽迟迟不见他开口说话,又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开始担心:该不会是被那些人打得狠了,脑袋出了问题? 素来平静如水、无喜无悲的晏行玉,这会儿也止不住内心大骇:他这是在发梦吗?这儿是何处?他竟是误入了另一方天地吗? 他当时使了毕生的绝学,宁愿散尽功力,与张宿新同归于尽,也不愿意忍受寒冰五毒的折磨,苟延残喘活在张宿新身边。他和张宿新是绝无生还可能的,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到了另一个天地。难道,是当时闹出的动静太大,撕裂了虚空,跌落到别的地方了吗? 晏行玉完全没有头绪,隐隐猜到了些原因,既然自己误入了此处,那他的“好兄弟”张宿新也极有可能与他一般,到了这个世界。 他收回了思绪,望向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男子,他身材修长,头发竟然被剪得极短,有些蓬松软塌塌的,在这屋中暖橘色的光亮中泛着金棕的星芒。再看他的着装扮相,竟是与自己全然不同。晏行玉终于是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真相。 晏行玉忽然想到,自己在昏沉之中时,似乎有人背起了他,还给他传输了不少柔和温暖的光,那光芒顺着他的血脉涌向全身,让昏睡中疼痛欲裂、寒冷刺骨的他好受了许多。 这男子竟然有医治之术吗?他虽然那时候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但迷糊之间感觉到了有人在轻轻碰了自己一下,被抚摸而过的地方好似被注入了一股清灵的暖光,让他粉身碎骨一般的绞痛减缓了许多。 晏行玉认真地看向贺绽,贺绽见他想要说话,默默地走上前去,这一靠近又让晏行玉警惕起来。不是他性情多变,初来乍到,他什么都不懂,先前又遭最亲近的兄弟、心腹背叛,这会儿还怨恨着,很难一时就平静面对贺绽。 贺绽看出了他在抗拒,当即停住了脚步,对着他说:“你先前昏倒在林子里,身上都是血,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你无需担心,那些人不会再伤害你了。”贺绽隐约猜到男人在抗拒什么,虽然他个子比自己壮实高大,这会儿也不由得放低声音安抚他。 35.035 此为防盗章 贺绽已经坐了好久了, 这会儿看向他摇摇头:“没谈拢。Shine刚刚在主页和微博上都发布了通告。”晏行玉靠近他, 贺绽稍稍侧身示意他过来坐。 晏行玉在他身旁坐下,凑过去和他一起看平板上的内容。 Shine没有理会他们法务部发出去的交涉文件,反而隐晦地表示, Oasis什么时候开始紧盯着人的新品,不是国际品牌就可以这么空口诬陷他们这些小牌子的。 想想也是, Oasis要是有底气, 完全不用私下通知他们, 直接发律师函、网上发公告, 现在想要让他们下架“花耀”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些年国内优秀的珠宝设计师不少, 但很多都是做个人工作室的。大多数的珠宝公司都是品牌大大响亮过设计师的名气, 很多人习惯了买某种品牌便会一直买这家的产品, 很少出让人眼前一亮、心动不已的珠宝饰品。 而Shine这次出的“花耀”恰好满足了大多数人追求时尚又大气的心理,而且精致又贵气,自然是很多消费者愿意买单。 [……“花耀”是新锐设计师华蓉所创作。华蓉称, 花草的自然之美曾给过她许多灵感,而这一次,她把最美丽的设计呈上。至于某些消息称“花耀”疑似抄袭某珠宝大牌新设计,相关消息纯属不实。原创不易, 精品更是难得, 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和爱护Shine。] ——真滴很良心了这次的新品, 看了新品发布的视频, 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下单的双手了!! ——支持支持!只是有点儿可惜了, 没有邀请小鲜肉、小金花来拍新品广告。 ——已经下单了这个系列的项链、耳环了!! ——窒息, 手快有手慢无,八月十五号之前拍不到了新品了各位姐姐们! ——话说华蓉设计师是去美国花草展览萌生的灵感吗?感觉可以从图片上的首饰样式找到熟悉的影子呢。 ——艺术源于生活,其实不仔细看还瞧不出来。这次的饰品都挺精致的,希望质量也能刚刚的。 贺绽和晏行玉看得神色各异。 “……你要是先说什么就与我说吧,我听着,你别憋在心里。”晏行玉注意到贺绽欲言又止,低声鼓励道。 贺绽被看穿了心思,觉得背着别人说坏话不好,可又被整得气鼓鼓的,最后还是对晏行玉说:“其实不应该是这个色调的。”他当时只用铅笔画,每一个设计作品即便是黑白的那也是设计师的心头宠。被别人魔改,还上色弄得金灿灿,贺绽实在是生气了。 “而且,那个人当时看图,应该是看倒了。这个吊坠……怎么看不都像是一朵花该有的体态。” 晏行玉看着他:“……”难得露出气愤模样的贺绽,让他忍不住想要揉揉脑袋好好安慰一番。 “他们抢先发了这种长通告,我们也有发吗?”晏行玉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贺绽听着他说“我们”,心下一暖说道:“没有,现在赶着就发通告的话反而不利。”美国总部的法务已经于今天乘坐飞机赶过来了,估计等他们明天一觉醒来,事情又会出现转折。 贺绽他们所在的B市是国内最重要的中心位置,Shine在B市和S市都有旗舰店,是直接铺货了最新产品的。不少人兴冲冲排长队在当地的旗舰店买下“花耀”新品,当即拍晒在网上,引得众人一阵羡慕。 两天过去了,网上对Shine的新品俱是好评如潮。Shine的相关管事的想起前几天Oasis传真过来的邮件,一笑而过。 第三天……第七天的时候,Shine收到了当地法院的传票。 因为“花耀”的设计实在独特,有些不太喜欢Shine金闪闪色调的人都入手买了收藏、送人,一时之间,热度稳增不减。Shine被Oasis起诉的事没过半天就全网皆知。 ——原来那天shine暗搓搓说的“大牌”是Oasis?? ——对比了Oasis成立到现在五年的系列产品,完全没有找到和“花耀”有相似的饰品,难道被抄袭的是Oasis还没有上市的新品吗?这就不是普通的抄袭了吧?属于商业机密泄露了? ——这是真的吗?前阵子入手了深海之吻,现在入手了花耀,两个都好喜欢的…… Shine的公关马上在官博上辟谣了,坚定地声称“花耀”乃是华蓉亲手设计、不存在抄袭,他们会立即跟进此事。在博文下方,还贴了好几张华蓉的设计图稿。底下忠实的消费者自然安心下来,但有些人总觉得不妥当,这种设计图纸不应该随便公布在网络上的。 贺绽也看到了图片,他点开了放大看,叹一口气:“连勾纹都画得一模一样。看来那个记忆师的画工很不错啊……” 晏行玉凝眉:“他们这么快放图,反而留下了无法撤回的证据……”贺绽点头。 国内娱乐圈惯常买水军刷话题,Shine竟然也请来了水军在网上刷贴,他们若是单单自夸自卖自家的新品还好,水军还扯上了Oasis一起。只不过半天,网上已经把两家的事情弄得人人皆知了。 就在水军带节奏洗抄袭时,迟迟不动的Oasis终于在中文官网上发布了最新的信息。 在Oasis的主页上,第一条就放出了贺绽申请的版权登记封面,下一张是对应着Shine放出的设计图纸的黑白草图,那是贺绽的初版草图,后面还有继续完善的各个版本,原本这些设计图是不适合放在网上的。但贺绽已经做好了版权申请,又因为这是弄得众人关注。 这条动态的配文是:设计被窃取,灵气是永远盗不走的。一切都会在法庭上解决的。@Shine珠宝 起初关注的人不多,大部分是购买了两家饰品的消费者还有一些同行的设计师。后来只要刷刷网页就能知道这件事了,现在Shine公司总部上下手忙脚乱,心急火燎,盘算着怎么应对。 一晚上过去,整件事发酵得更厉害了。 ——我认真对比了两家放出来的图,shine咬定是设计师华蓉原创,oasis则表示一切会用法律解决。所以可以合理推测一下,华蓉在shine不知道的情况下、通过特殊渠道拿到oasis的未公布的设计图,然后声称是自己设计的,shine当即出了新品…… ——作为设计专业在读的研二老狗,我弱弱说一句,你们应该知道每个设计师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小习惯的。贺绽的名声不小了,我之前看过他放出的图,他自己手绘的设计图是有痕迹可寻的。比如吊坠的底心中央会有一个很细很细的黑点,耳环和耳钉的中点重心处也会有类似的黑圈。其他的我就不一一说了,反正只要有心的人是可以看出来的喽。 ——我瞅着,那花耀的吊坠好看是好看,和我前两个月在美国看的一个展览里的花儿挺像的。 ——话说上面说到的那个万花百草展览会,是一票难求的,那些票上面都有专属的个人信息,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评论里也不尽是真的网友,既然对方可以花钱请水军,Oasis自然可以做公关,更别提贺绎和薛莹知道这件事后,当即就直接请了专业的水军去应对。 华蓉没办法拿出自己去过万花百草展览的证据,而她的设计里却大量的采用了里面展出的鲜见花草的样式,而相较之下,贺绽有留美国一个月的证明、展览门票证明、多版设计手绘图的版权登记,到底是谁抄袭,谁原创,稍稍能够思考的人都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Oasis趁着网络上的大家有偏向性地站队,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和Shine进行法律交涉,所有有利的证据都在他们手上,Shine毫无再反击之力。此时,有一些消费者在Shine主页上投诉新品的质量极差,只不过一两个星期,那精致的镶钻、鎏金饰品均出了不少的问题。 事已至此,胜负已分。Shine再不做出回应就要声名狼藉,他们一狠心,直接把所有的锅全都推到了华蓉身上。贺绽在和Oasis的法务交涉时,特地指出了,自己也不清楚对方如何拿到自己的设计图。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记忆师过目不忘的真相的。 华蓉被法庭判决公开道歉,并向Oasis罚款五万。此事过后,华蓉以其设计师一职,几乎再无可能在珠宝设计界立足了。 “华启!!都是因为你!凭什么让我身败名裂?我是你亲姐!”华蓉狼狈又愤恨地朝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华启恍惚地拿着手机,睁开紧闭的眼睛,一睁眼,全世界的东西都争先恐后挤进他的眼球,真的好痛苦。他站在高楼的最顶层,这儿没有目不暇接的事物让他头脑爆炸。 “姐姐,是你太傻了。”华启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他实在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能够把一切都记住真的太痛苦了。往下望了望,华启最终还是转身下楼了。这种力量,还可以做点什么? “真的吗?明天就开始上班了?”贺绽是实在的为他开心,眼角都向上翘了几分。 “嗯嗯,今天也在那儿待着学习了一会,明天正式报道工作。”晏行玉对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视,他在网站上找了挺久,能让他符合条件的也没几个,也没有当即就应聘成功。他去了好几家不同的店,最后才在那日他和贺绽经过的那家武馆找到了工作。 “那你今晚吃过晚饭了吗?”贺绽想起来,忙问道,他自己是在老宅里吃过了。 “吃过了,武馆那里有晚饭供应的。”晏行玉想到什么,说,“贺绽,以后我中午、晚上都不能与你一同吃饭了。”因为武馆的工作时间是早晨十点至晚上八点,中、晚饭都只能在那边解决了。 贺绽了解,点了点头:“嗯,你第一次工作,如果有什么疑惑的话,可以同我说说。”他忽然想起,晏行玉还没有和他说过之前是做什么的。 晏行玉对修炼、灵力都很在行,他该不会是修炼的散仙一类的吧?贺绽暗暗想道。 这意味着以后,贺绽只能在清晨和晚上才能见到晏行玉了。 * 晏行玉白天出门了,贺绽便也出去看钻石、彩色宝石,他在本市有几个熟识的供货商,直接去了店铺的贵宾室看那些流光四溢、五彩斑斓的钻石、宝石,脑海里不由得开始构想着能够打磨、雕琢成何种形态。 他不久之后就得投入下一次的设计中,现在就开始天天构思着、捕捉着灵感。 六月上旬得出国一趟,自己走了,晏行玉应该没问题吧?贺绽回家的时候想道。他的工作决定了他是不能长久地安定在某一个地方。只有不断走出去,去看各种不同的风景,才能有更多新鲜的灵感。 路过商业区时,贺绽心下一动,从回家的大道上绕了个圈,回了商业区,鬼使神差地开车进了健身房楼底下的地下停车场。 应该开始恢复一周三次的健身习惯了。 贺绽面不改色,心底里却盘算着,隔壁不远就是武馆,自己健身之后,晏行玉差不多也该下班了。 健身房的人都认得贺绽,他一来朝着熟悉的面孔点了点头,去了自己的私人小健身房里。换好汗衫背心,贺绽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在健身房里跑步、撸铁。贺绽不大习惯有人在他旁边,故而当时选的是人工智能健身教练,可以随时监测他的动作和身体数据,不断纠正和分析出最适合他的健身方案。 贺绽在健身房里过了一个多小时,等他从器械上下来时,背心已经湿漉漉了,他身上也湿滑黏腻。贺绽用毛巾擦擦汗,随即进了热水房冲澡。 他是属于晒不黑、不增肌的体质。贺绽常年飞来走去,皮肤还是白皙细嫩,在健身房锻炼了好几年,也只有手臂和腹部肌肉结实。 热水房里,他将花洒从头冲下来,仰起脖颈的弧度刚好,锁骨也明显凸出,腹部有细微的流畅的线条,他的腿很是细长,浑身白净细滑不见一丝瑕疵,宛如极佳的白玉凝脂。 贺绽认真冲洗完,擦干头发、身体就穿上衣服,去往隔壁不远的武馆。 怀揣着好奇的心思,贺绽身上还带着水汽,走进了武馆。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靓丽的姑娘,她瞧见贺绽,眼睛都不由得迸射出亮光,“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呃,我能进去看看大家学习武术吗?”贺绽收住自己的心思。 前台姑娘灵机一动:“是这样的先生,只有办了会员卡才能进去哦。” 贺绽想了想,快速填了表,交费办了会员卡,随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撩开黑蓝的帐帘,展露在他面前的是宽敞明亮的塑胶场地,外头多是教练带着小孩儿一步步学习基础武术。 武馆里头还有另外开辟出来的拳击场和散打场,这些都是供前来放松的人发泄发泄压力的。 贺绽经过最开始的大场子,走向里面,那儿有大扇透明的玻璃格挡着,从外面就可以看见,每个隔间里都有两两人在对打着,你一拳我一拳,打得还挺激烈的。 他不由得担心晏行玉,一般武馆的教练、陪练都不能使出自己真正的力气和武艺,虽然来之前客人都签了免责书,但是真的把客人打伤了怎么也是不好的。通常受伤的都是陪练们。 晏行玉呢?贺绽揪心想着,他刚来工作,应该还只能是陪练,希望他不要受伤才好。 贺绽一边走着一边认真寻视着熟悉的身影。 晏行玉此时正在当陪练,他带着拳套,连连挡下对方那与他同样高大的男人的进攻。晏行玉修炼习武多年,来武馆应聘之前自己也做足了准备功夫,这些拳击、散打对他而言,不过是最基础的功法罢了。 阻挡了进攻后,晏行玉猛地出拳,对方没想到这人这么能忍,被他逼压打了这么久,这会儿居然还能使出气力反击,还一点儿都不含糊。 两人结束了对打,那高大的男人摘下拳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新来的?” “是的。”晏行玉答道。 “难怪了,你还是头一个打得这么认真的陪练。”男人看他面无表情的,今天打得酣畅淋漓,非但没责怪他,还笑了,“之前那些陪练一个个都不敢使力气打,你挺好的。” 晏行玉点了点头说“谢谢”,他其实还没使上力气。想起之前主教叮嘱的,陪客人对打的时候一定不能下狠手,晏行玉大概有了估量。 “下次再见。”男人见他一句话蹦不出几个词儿,无趣地道别了,临走前瞥见玻璃隔板外头的人,心里有一丝诧异。 晏行玉收拾好东西,这是最后一场陪练,他这就可以准备下班了。一天没见着贺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36.036 此为防盗章  贺绽想, 远古时的人们是不是都讲究非礼勿视, 民风保守淳朴?看晏行玉便知道是个正人君子。 他没有干站着等,推开了后院的门出去,就下了水、浸泡在凉丝丝的冷水里。冷水池子很大, 倒是旁边还有个小温泉,这儿没有天然形成温泉的优势, 都是底下炙烤烧起来的温泉。 晏行玉身上还有寒毒, 大热天的浑身都是偏凉的, 贺绽见他很快也出来了, 便说:“你现在还是多泡泡温泉吧。”因为再泡冷水怕是会加重他的寒毒。 “嗯。”晏行玉看一眼在另一个池子的贺绽, 点头进了旁边的温泉池子。 这样分开了两个池子反倒是让两人都自在了些。 晏行玉见贺绽缓缓游过另一头, 收住心思, 在热腾腾的温泉里深吸了口气,屏息运气。他的丹田气海早已经是空荡荡一片,修为尽废, 再次修炼无望,可前段时间贺绽为他疗伤后,晏行玉隐约捕捉到了体内细微的变化。 他自己早已经对体内暗紫幽幽的光点熟透了,再有这暗紫的气出现, 正是说明他还能重拾修炼, 再造充盈满溢的丹田气海。 温泉水热, 他又闭目运气, 一时之间额头不断渗出汗水。 一旁的贺绽再次望过来, 见晏行玉似乎闭上了眼睛, 看了好久,忽然见他捂住心口,睁开了眼睛,一脸痛苦的样子。 他加快速度游了过去:“晏行玉,你怎么了?”难道是寒毒又一次爆发了? “无事。”晏行玉喘了一口气,“刚刚想试着探寻自己体内的灵气……不小心激了气脉。现在没事了。”贺绽不大相信,但人很快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他也只好呆定在原处,走也不是,去也不是。 贺绽见晏行玉浸泡得差不多了才上岸,两人各自去了浴室冲洗了一遍,这才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各怀心思。 床很大,贺绽擦着头发看,两个人睡是完全没问题的……晏行玉好像也没有大反应,自己要是扭扭捏捏反而奇怪。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手机打算分散分散自己注意力。滑开手机,里面有好几条信息,还有个未接电话。贺绽看了眼,是原秋给他打过来的。 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急事的。贺绽想着,回拨了原秋的电话。 他刚一拨出,原秋那边马上接了起来:“阿绽,这么晚打扰你了。” “原秋啊,没事,我还没那么快休息,刚刚在洗澡没看见你的来电。” 原秋说:“阿绽,你最近是不是又要出新了?”原秋怎么问他工作上的事情了? 贺绽应了声:“嗯,在准备着,是在十二月。” 原秋呼吸有点急促:“那个,阿绽你知道版权登记吧?你最近的设计图纸,有没有去登记?没有的话,一定要记得去登记啊……”贺绽自然是知道版权登记的。他们做设计的最宝贵的就是创意和灵感,很多大公司每每出新之前就会申请专利和版权保护。 有些设计师更是会在设计图纸成型之际便提前申请版权保护。 “呃还没有呢,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件事儿了?” 那边的人咳了两声才说:“我今晚看了网上有人在撕最近火热的抄袭剧,就……想到这个,所以特地跟你说一声。” 虽然感觉到原秋好像瞒了什么事情,贺绽还是轻笑了下应了:“嗯,好的,我明日就去准备登记材料。谢谢你,原秋,你早点休息啊。” 原秋终于松一口气:“好的,阿绽晚安。”贺绽以前也会做版权登记,若是原秋不提,他在出新之前两个月也会自行去弄。不过原秋还为这事特地给他打电话,贺绽心底里挺开心的。 他讲完电话,见晏行玉已经收拾完了,站在床前。贺绽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更何况还生了些小心思,只能僵着脸不让自己泄露情绪,率先躺下了。 晏行玉还在地上站着,他看了看,打开了房里的冷气,贺绽见了忙说:“欸不必开冷气,这儿也不热,你受不得凉。”这儿是避暑圣地,晚上更是清凉,晏行玉还是别吹冷气好,万一又激起了寒毒发作…… “我可以的,还有被子,不会受冷的。”晏行玉知道这人怕热,按开了冷气的遥控器,关掉暖黄大灯,走近了床边。 贺绽仰躺在床上,感受到旁侧的床轻轻往下沉了,是晏行玉躺上来了。 “盖被子。”贺绽掀了被子。 “好,晚安。”晏行玉挪了挪,将又软又轻又暖的被子盖上。 两人各自躺一边,贺绽睁着眼,一呼一吸,好像……也没有那么抗拒。他悄悄侧头看了一眼晏行玉,这人平躺着,只能看见他是闭了眼的。 贺绽松一口气,也闭上了眼准备入睡,后知后觉地想到,今晚并没有给晏行玉疗伤……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再偷偷牵手什么的,贺绽光是想想就觉得脸上绷不住了。 只好委屈委屈晏行玉了。 贺绽是睡得极快的,他旁边的晏行玉平时总会想想事情、回顾一日才睡,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因为有了贺绽在一旁睡着,晏行玉脑子里有些混沌,听着旁边的人很快入睡后平稳的呼吸声,觉得异常安稳,不多时也睡着了。 两道呼吸声平稳悠长,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多时,熟睡中的贺绽不知觉窝进了被子里,吹着冷气盖被子最舒服了,而旁边的晏行玉眉头忽然蹙起来,好似梦中遇到了什么。 贺绽下意识地侧翻了身,背对着晏行玉,半弓着身子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睡得很熟。晏行玉梦里一片暗紫,黑蒙蒙地盖住了他的眼,从脚底升起的寒意直直上窜,冻僵了他的血肉,又冰冷又无助。 这是寒冰五毒的第三次爆发了。 他想醒过来,但只能被困压在梦境里,周遭都是黑暗的,但能感觉到是堕入了千百年的寒冰窟窿里,被冻住了,什么都不能做,好想醒过来……狠狠攥紧拳头、蜷缩起来,咬牙还是能忍痛的。 但在梦境里的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任由着周遭有什么不断倒塌、压砸在他身上,是寒冰,不断地砸在他每一寸肌肤上,累积着,好像要将他覆盖填埋。而身体里蛰伏已久的寒毒肆意流动,晏行玉都似乎听见了自己的血脉骨骼被冻结成冰,咔嚓咔嚓地碎裂。 而在一枕之隔的贺绽睡得香甜,鲜少做梦的他梦到了小时候乖乖坐在小板凳上把玩着彩色宝石的自己,肉嘟嘟的脸蛋,秀气的眉目,不声不响的样子。 不知道触动了什么,贺绽弯翘了嘴角,身上忽然涌起一阵蓝波,正如那日灵气暴涨满溢外泄时一般,他又开始向外释放治愈力了! 这股浓重深蓝的气直直将整张床都覆盖起来,原本应该四处弥漫、扩散的灵气,因为旁边多了个吸收治愈力的无底洞,一致争先恐后地向着晏行玉涌去。 无力挣扎、浑身冰凉的晏行玉,忽的被注入汹涌的治愈灵力,不由得闷哼了一声,随着暖流争先恐后渗入他体内,晏行玉僵直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意识里,他周围的黑暗忽然被一股水蓝的光芒慢慢侵蚀、消融。 晏行玉终于可以动弹了,他颤抖着,不由自主地靠近那治愈力最充沛、最温暖的地方。 咦……好冷啊。贺绽睡梦中迷糊感觉到后背一凉,不由得蜷缩了身子,谁知这一动,居然让大冰块更为贴合地靠近了些,为什么床上会有又硬又冷的冰块啊……贺绽缩了缩脖子,手臂也被冰块冰住了。 贺绽想要摆脱冰块的压制,谁知道动一下,就被冰块压回去了。贺绽动弹不得,被冰块重重圈住、抵压的他渐渐觉得,冰块好像没那么冷了。 大热天里贪图凉快的贺绽下意识地又往大冰块上靠近了几分,弓着身子窝了进去。 真凉快啊。 “这儿不适合长久居住,我带你回我家吧。”贺绽说道。 “好的。”晏行玉暗想,贺绽果然是小财主,他还有好多宅子。 贺绽回想起刚刚晏行玉说的,又问一句:“你身份证也没了?身上什么都没带吗?” 晏行玉摇摇头。 贺绽了然,决定给舅舅发信息,拜托他帮忙解决晏行玉的新身份问题。 至于晏行玉他所中的毒……也得尽快解决才好,他这几日就与晏行玉好好说一说,如果愿意在市里的大医院检查检查就最好了,要是晏行玉想去国外,他也可以先替他准备好一切事宜。 当天午后,他们就乘坐加长轿车回邻市贺绽自己的公寓里。晏行玉与贺绽坐在后座,他是第一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一颗心都随着疾驰的汽车揪到了嗓子眼。窗外的景色被飞快地甩在身后,晏行玉只能把目光收回,放在了他身旁的贺绽身上。 一旁的贺绽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处理了一些邮件后,发现晏行玉在摆弄着他的新手机。 他不声不响看了一会,惊讶的发现,晏行玉似乎在研究手机壳身,像是在把玩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贺绽僵着脸,该不会……这,晏行玉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的。 好在很快晏行玉就滑亮了手机屏幕,他通过两日速成,摸索着就点开了手机。现在大家最不能离身的就是薄薄轻便的手机,不能小看这小东西,据说功能比电脑还要多。 晏行玉摆弄了一会,出声问道:“贺绽,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贺绽伸手摊开手掌,示意晏行玉把手机递给他,他拿到晏行玉的手机,在电话键盘上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下一刻他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好了,帮你存储起来了。”贺绽摁掉自己的电话,把自己的号码添加进了通讯录,随手备注上了自己的名字。 “嗯。”晏行玉接回手机,低头看看屏幕上的“贺绽”二字,又望着那一串数字,他在心底里默念了两遍,随即就牢记在脑海里了。 只要是他想要记住的东西,很快就可以深深镌刻在脑海里。贺绽是他在这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对他友善的第一个人,这么重要的联系方式,他怎么也得好好记住的。 车程有两个小时,贺绽低头处理邮件、查看网页的时候,晏行玉目不斜视,很是尊重他的隐私。他自己克服了起初乘坐小轿车的焦虑和不安之后,也点开自己的手机,开始新一轮的“学习”。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期间贺绽主动问了一次,“你口渴吗?”然后从车上小冰箱里拿了一瓶薄荷柠檬汁给晏行玉。虽然车子里安安静静,但却没有一丝尴尬的气息,两个长相气质极佳的男人坐在一块儿认真做自己的事儿,怎么看怎么舒适。 * 轿车进入市区后,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外面的景象都能看得清楚了。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也在网上看到了许多现代化的建筑,晏行玉在瞧见车窗外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一栋栋大楼,还是惊叹不已。 贺绽的公寓在市中心,司机很是熟练地驶向那处。他停好车,贺绽带着晏行玉下车,两人拎着他买给晏行玉的一大堆东西,走进负层楼的电梯。 第一次搭乘电梯的晏行玉收住了大长腿迈开的幅度,悄悄落在了贺绽身后,等着他领着自己走。贺绽摁了下向上的按钮,等了一会儿,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晏行玉眼看着贺绽在一大堆数字中,按下了“14”,刚好是在所有楼层的中间。电梯四壁光滑澄亮,还能映照出两人的身影。贺绽瞧见晏行玉的身影,看他随意扎在脑后的一头长发,心想,幸好一路坐车、直接到地下停车场,没有遇上别人。晏行玉这副模样实在是太惹眼了。 贺绽不大喜欢被众人的目光拥簇聚焦的感觉。 “叮——十四楼,到了。”自动播报器的柔美女声响起。 贺绽先走出来,引着后面的晏行玉走向自己的公寓门口。这片小区是本市地价最高的地盘之一,这栋楼是一层四户的复式公寓。贺绽家在3号,这儿是他自己一个人住的。 因为工作原因,贺绽时常会在世界各地走,能够安稳长久地居住在某处地方的机会很少。有时候他从国外回来,时间太晚了,他不想回老宅子那边,因为那样会打扰了家里的奶奶和爸妈晚上休息,所以他干脆就直接在这儿睡一宿。 “我们到了。”贺绽打开家门、侧身让人进来的一系列动作太过流畅,其实他这只是第一次带除了亲人之外的人进到家里。 “你家很漂亮。”晏行玉真诚地夸赞。 “谢谢,我带你随意看看吧。”贺绽想,既然打算让他借住在家里一段时间,得带着他熟悉一下。 贺绽的公寓有两层,这儿过了玄关进来就能瞧见客厅和大扇落地窗、阳台,厨房、饭厅、两间客房和一间浴室也都在这一层。上面是贺绽自己的私人领域,大书房、主卧、浴室、小花园还有小工作间。 “这两间卧室你喜欢哪间?如果不介意,以后你就住这儿了。”贺绽没打算带人参观二楼。 晏行玉看了看,其实两个房间的格局布置都差不多,他挑选了带有大飘窗的那个房间,贺绽帮着他把衣服袋子拎了进去。 “辛苦你了,我自己来整理就行。”晏行玉道谢,让贺绽去休息会,他自己会弄好房屋。贺绽昨晚没怎么睡好,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汽车,的确是有些疲累了。 “家里的备用钥匙放在老宅那边了,明天我再回去拿了给你。”贺绽想他要是想出门,还得叫上自己,“如果你缺了什么,等会儿和我说一声就成。” 晏行玉点点头,随着贺绽走出来,望着他走上楼去,这才开始忙自己的事儿。 贺绽回了卧房倒头就睡,妈妈已经提前叫了钟点工清洁公寓,所以这儿一切都很干净整洁。等他再睁开眼醒来时,望一眼手机,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37.037 此为防盗章  “真的吗?明天就开始上班了?”贺绽是实在的为他开心, 眼角都向上翘了几分。 “嗯嗯,今天也在那儿待着学习了一会, 明天正式报道工作。”晏行玉对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视, 他在网站上找了挺久, 能让他符合条件的也没几个, 也没有当即就应聘成功。他去了好几家不同的店, 最后才在那日他和贺绽经过的那家武馆找到了工作。 “那你今晚吃过晚饭了吗?”贺绽想起来, 忙问道, 他自己是在老宅里吃过了。 “吃过了, 武馆那里有晚饭供应的。”晏行玉想到什么, 说, “贺绽, 以后我中午、晚上都不能与你一同吃饭了。”因为武馆的工作时间是早晨十点至晚上八点,中、晚饭都只能在那边解决了。 贺绽了解,点了点头:“嗯,你第一次工作,如果有什么疑惑的话, 可以同我说说。”他忽然想起, 晏行玉还没有和他说过之前是做什么的。 晏行玉对修炼、灵力都很在行, 他该不会是修炼的散仙一类的吧?贺绽暗暗想道。 这意味着以后,贺绽只能在清晨和晚上才能见到晏行玉了。 * 晏行玉白天出门了, 贺绽便也出去看钻石、彩色宝石, 他在本市有几个熟识的供货商, 直接去了店铺的贵宾室看那些流光四溢、五彩斑斓的钻石、宝石, 脑海里不由得开始构想着能够打磨、雕琢成何种形态。 他不久之后就得投入下一次的设计中,现在就开始天天构思着、捕捉着灵感。 六月上旬得出国一趟,自己走了,晏行玉应该没问题吧?贺绽回家的时候想道。他的工作决定了他是不能长久地安定在某一个地方。只有不断走出去,去看各种不同的风景,才能有更多新鲜的灵感。 路过商业区时,贺绽心下一动,从回家的大道上绕了个圈,回了商业区,鬼使神差地开车进了健身房楼底下的地下停车场。 应该开始恢复一周三次的健身习惯了。 贺绽面不改色,心底里却盘算着,隔壁不远就是武馆,自己健身之后,晏行玉差不多也该下班了。 健身房的人都认得贺绽,他一来朝着熟悉的面孔点了点头,去了自己的私人小健身房里。换好汗衫背心,贺绽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在健身房里跑步、撸铁。贺绽不大习惯有人在他旁边,故而当时选的是人工智能健身教练,可以随时监测他的动作和身体数据,不断纠正和分析出最适合他的健身方案。 贺绽在健身房里过了一个多小时,等他从器械上下来时,背心已经湿漉漉了,他身上也湿滑黏腻。贺绽用毛巾擦擦汗,随即进了热水房冲澡。 他是属于晒不黑、不增肌的体质。贺绽常年飞来走去,皮肤还是白皙细嫩,在健身房锻炼了好几年,也只有手臂和腹部肌肉结实。 热水房里,他将花洒从头冲下来,仰起脖颈的弧度刚好,锁骨也明显凸出,腹部有细微的流畅的线条,他的腿很是细长,浑身白净细滑不见一丝瑕疵,宛如极佳的白玉凝脂。 贺绽认真冲洗完,擦干头发、身体就穿上衣服,去往隔壁不远的武馆。 怀揣着好奇的心思,贺绽身上还带着水汽,走进了武馆。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靓丽的姑娘,她瞧见贺绽,眼睛都不由得迸射出亮光,“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呃,我能进去看看大家学习武术吗?”贺绽收住自己的心思。 前台姑娘灵机一动:“是这样的先生,只有办了会员卡才能进去哦。” 贺绽想了想,快速填了表,交费办了会员卡,随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撩开黑蓝的帐帘,展露在他面前的是宽敞明亮的塑胶场地,外头多是教练带着小孩儿一步步学习基础武术。 武馆里头还有另外开辟出来的拳击场和散打场,这些都是供前来放松的人发泄发泄压力的。 贺绽经过最开始的大场子,走向里面,那儿有大扇透明的玻璃格挡着,从外面就可以看见,每个隔间里都有两两人在对打着,你一拳我一拳,打得还挺激烈的。 他不由得担心晏行玉,一般武馆的教练、陪练都不能使出自己真正的力气和武艺,虽然来之前客人都签了免责书,但是真的把客人打伤了怎么也是不好的。通常受伤的都是陪练们。 晏行玉呢?贺绽揪心想着,他刚来工作,应该还只能是陪练,希望他不要受伤才好。 贺绽一边走着一边认真寻视着熟悉的身影。 晏行玉此时正在当陪练,他带着拳套,连连挡下对方那与他同样高大的男人的进攻。晏行玉修炼习武多年,来武馆应聘之前自己也做足了准备功夫,这些拳击、散打对他而言,不过是最基础的功法罢了。 阻挡了进攻后,晏行玉猛地出拳,对方没想到这人这么能忍,被他逼压打了这么久,这会儿居然还能使出气力反击,还一点儿都不含糊。 两人结束了对打,那高大的男人摘下拳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新来的?” “是的。”晏行玉答道。 “难怪了,你还是头一个打得这么认真的陪练。”男人看他面无表情的,今天打得酣畅淋漓,非但没责怪他,还笑了,“之前那些陪练一个个都不敢使力气打,你挺好的。” 晏行玉点了点头说“谢谢”,他其实还没使上力气。想起之前主教叮嘱的,陪客人对打的时候一定不能下狠手,晏行玉大概有了估量。 “下次再见。”男人见他一句话蹦不出几个词儿,无趣地道别了,临走前瞥见玻璃隔板外头的人,心里有一丝诧异。 晏行玉收拾好东西,这是最后一场陪练,他这就可以准备下班了。一天没见着贺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贺绽看着里边的人走出来,刚刚与晏行玉对打的男人他有印象,是个叫做易锦的,他手里的化妆品企业做得很大,还是一家娱乐公司的大股东,嫂嫂偶尔会说到他,都是咬牙切齿的,这个人品行不怎么好。 贺绽默默地往旁侧站,没有和易锦对上,他知道这人在饶有趣味地打量自己,贺绽站在原地完全无视他,等着人走了之后,晏行玉也从里面出来了。 “贺绽?”晏行玉见到人,惊讶道。走出好几步的易锦转过头看了一眼。 贺绽看他穿着黑背心,露出结实精壮的手臂,但没有汗涔涔的样子,也没有受伤,这才松一口气。 “嗯,我来看看你,你现在可以下班了吗?”贺绽好好把他看了一遍才说。 晏行玉注意到他的目光,站得笔挺,任由着贺绽打量完才说:“嗯,下班了,我去冲冲水很快就来。”贺绽亲自来看他,这让第一天上班的晏行玉安心又欢欣。至少在这儿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好,我在外面等你。” 晏行玉洗了个战斗澡,打了卡和其他的助教、陪练点头示意就出来了。 贺绽带着他去取了车便开车回去,想着晏行玉下午五六点吃的晚饭,现在肯定饿了,顺路打包了一份芋圆红豆沙和清补凉回家。 一旁副驾座上的晏行玉捧着温热的甜品,身旁是认真开车的贺绽,心里有什么东西滋生暗长。 到了家,贺绽看着晏行玉吃甜品,晏行玉把两份都放在他面前:“你也一起吃。” “我今晚吃饱了,你吃吧。”贺绽摇摇头,“你今天工作怎么样,会累吗?没有受伤吧?”武馆的陪练通常都会带一身伤回来,虽然工资很高,但很少人能长久地干下去。 晏行玉握着调羹一怔,摇摇头:“没有受伤的。工作很好,我很喜欢。”很久之前,他在魔教里勤学苦练、想方设法活下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这么关切地问他过得好不好、伤口疼不疼。因为每一个人眼里都容不下别人,恨不得对方快快死去,这样自己才能从其中脱颖而出。 “那就好,我……刚好在隔壁的健身房健身,以后有机会我们便一块儿回家。”贺绽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等着晏行玉一口一口把芋圆红豆沙和清补凉都吃完,贺绽才开始每日的牵手治疗,他隐约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如何增强治愈力了,在牵着晏行玉的手时,一心都在他身上,心里想着让他快快痊愈。 晏行玉感觉得到流动不息的充沛灵力,整个人都陷在温柔又舒服的水蓝光芒里。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晏行玉还在回味着刚刚的感觉,手心的温暖还未褪散,就听见贺绽说:“那个,你今天陪练了那么久,肩膀、胳膊应该会酸痛吧,我帮你揉按一下。”他不经意见看见晏行玉在转动手臂,以为是第一日工作强度太大,有些不舒服了。 晏行玉还没出声应答,贺绽已经轻车熟路地绕到沙发后面,双手搭在他厚实的两肩上,虎口卡在其中,按捏了起来。 奶奶最喜欢他给她按摩了,自己应该可以按得挺好的。 与给奶奶按摩时不同,对晏行玉,贺绽用上了点力气,拇指、食指还贴在筋骨上轻柔按着,晏行玉被捏得猛地浑身一颤,脸上一僵,耳根慢慢红热了。 真的……好舒服…… 晏行玉忍不住眯起眼睛,心也猛跳了好几下。 贺绽了然,决定给舅舅发信息,拜托他帮忙解决晏行玉的新身份问题。 至于晏行玉他所中的毒……也得尽快解决才好,他这几日就与晏行玉好好说一说,如果愿意在市里的大医院检查检查就最好了,要是晏行玉想去国外,他也可以先替他准备好一切事宜。 当天午后,他们就乘坐加长轿车回邻市贺绽自己的公寓里。晏行玉与贺绽坐在后座,他是第一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一颗心都随着疾驰的汽车揪到了嗓子眼。窗外的景色被飞快地甩在身后,晏行玉只能把目光收回,放在了他身旁的贺绽身上。 一旁的贺绽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处理了一些邮件后,发现晏行玉在摆弄着他的新手机。 他不声不响看了一会,惊讶的发现,晏行玉似乎在研究手机壳身,像是在把玩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贺绽僵着脸,该不会……这,晏行玉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的。 好在很快晏行玉就滑亮了手机屏幕,他通过两日速成,摸索着就点开了手机。现在大家最不能离身的就是薄薄轻便的手机,不能小看这小东西,据说功能比电脑还要多。 晏行玉摆弄了一会,出声问道:“贺绽,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贺绽伸手摊开手掌,示意晏行玉把手机递给他,他拿到晏行玉的手机,在电话键盘上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下一刻他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好了,帮你存储起来了。”贺绽摁掉自己的电话,把自己的号码添加进了通讯录,随手备注上了自己的名字。 “嗯。”晏行玉接回手机,低头看看屏幕上的“贺绽”二字,又望着那一串数字,他在心底里默念了两遍,随即就牢记在脑海里了。 只要是他想要记住的东西,很快就可以深深镌刻在脑海里。贺绽是他在这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对他友善的第一个人,这么重要的联系方式,他怎么也得好好记住的。 车程有两个小时,贺绽低头处理邮件、查看网页的时候,晏行玉目不斜视,很是尊重他的隐私。他自己克服了起初乘坐小轿车的焦虑和不安之后,也点开自己的手机,开始新一轮的“学习”。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期间贺绽主动问了一次,“你口渴吗?”然后从车上小冰箱里拿了一瓶薄荷柠檬汁给晏行玉。虽然车子里安安静静,但却没有一丝尴尬的气息,两个长相气质极佳的男人坐在一块儿认真做自己的事儿,怎么看怎么舒适。 * 轿车进入市区后,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外面的景象都能看得清楚了。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也在网上看到了许多现代化的建筑,晏行玉在瞧见车窗外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一栋栋大楼,还是惊叹不已。 贺绽的公寓在市中心,司机很是熟练地驶向那处。他停好车,贺绽带着晏行玉下车,两人拎着他买给晏行玉的一大堆东西,走进负层楼的电梯。 第一次搭乘电梯的晏行玉收住了大长腿迈开的幅度,悄悄落在了贺绽身后,等着他领着自己走。贺绽摁了下向上的按钮,等了一会儿,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晏行玉眼看着贺绽在一大堆数字中,按下了“14”,刚好是在所有楼层的中间。电梯四壁光滑澄亮,还能映照出两人的身影。贺绽瞧见晏行玉的身影,看他随意扎在脑后的一头长发,心想,幸好一路坐车、直接到地下停车场,没有遇上别人。晏行玉这副模样实在是太惹眼了。 贺绽不大喜欢被众人的目光拥簇聚焦的感觉。 38.038 此为防盗章  当晚回到家后, 贺绽在自己的信箱里收到了舅舅寄过来的证件, 当时他在自己家用标准仪器拍了还是长头发的晏行玉的照片,虽然头发被束在脑后, 但看上去还是有些微妙。晏行玉接过了信封之后,当即拆开,久久地看着自己的身份证,郑重地收好了。 贺绽早早洗完澡后, 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晏行玉。虽然和别人太密切接触让他不是很习惯,但牵手就能够减缓晏行玉的痛苦, 他很乐意的。 因为想着晏行玉本身就中了寒毒,再受冷不好, 贺绽便没有打开客厅里的中央空调。两人从八点钟起,就靠坐在沙发上牵着对方的手, 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其实贺绽虽然在大腿上摊开了一本杂志, 但心思却在自己和对方牵着的手上。他无法像晏行玉一样感觉到灵力,生怕自己一分心, 就会阻断治愈灵力的传输。 贺绽一心想着,晏行玉的身体若能快快恢复便好了,自己的治愈力,是怎么治疗他的躯体的呢?像输点滴一样, 顺着晏行玉的血脉流遍全身吗? 他有舒服一些吗?连自己都无法感受到的灵力, 应该很稀薄吧?对晏行玉而言, 可能只是杯水车薪。贺绽努力想要给身边的人多些灵力, 但完全无从下手。 贺绽正苦恼着, 晏行玉却是猛地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治愈灵力暴涨,水蓝色的暖流几乎要让他的身躯漂浮起来。 整个屋子里瞬间充斥着源自贺绽身上的治愈灵力,晏行玉也是一愣,原来这人的灵力已经如此强大了。若是自己手把手教着他修炼,有朝一日贺绽也能看清自己身上的力量,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治愈力…… 贺绽听得身旁晏行玉发出一声低哼声,忙看过去,见他脸色轻松,嘴唇微张,怎么看都是舒服的样子。 应该是……治愈力起作用了? 原来自己专注些,治愈力也会更强。贺绽大概猜测到了原因,之后干脆什么都不干,只一心认真地握着他的手。 一旁的晏行玉微微睁开眼望向贺绽,贺绽此时正垂着眼眸看两人交握的手,晏行玉看着他的侧脸,他眼尖,还能瞧见白玉凝脂似的脸上可爱的细小绒毛。晏行玉赶紧收回目光,眼底涌过不明的情绪,收住了想要伸手揉揉贺绽脸颊的心思。 * 两人双手交握了一晚上,临睡前道晚安时,贺绽见晏行玉似乎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他认真望着晏行玉,看他嘴唇上下一动:“贺绽,你想修炼吗?” “你的治愈力很强,如果慢慢练着,以后你也能看见自己灵力的样子。” 贺绽听得心下一动。 “可以吗?我要怎么做?” 晏行玉回道:“其实也不会太麻烦……” 翌日一大清早,贺绽按照昨晚晏行玉说的话,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垫了软塌,盘腿坐在上面心无杂念地闭眼打坐。夏日天亮得早,晨风清凉,闭眼时能感受到的东西更多了。 但贺绽第一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第二日、第三日也是。贺绽做什么从来都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他没认为大清早一个小时的静坐是枯燥、无意义的,相反,贺绽次次都郑重其事地完成。 好几日后,贺绽回老宅。晏行玉的身份太难解释,干脆就没有带上他一块儿——而且这几日晏行玉好像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白天也开始走出家门了,贺绽还隐隐有些担心。 同爸爸妈妈奶奶吃了饭,贺绽安静地坐在客厅与他们一同聊天,大多数时候是长辈们说,他在一旁认真听。 夏天雨水也多,奶奶的双腿一到下雨天就痛,老了之后肩膀、手臂也开始酸痛。贺绽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有治愈的灵力,自然是主动与奶奶说:“奶奶,我帮您捏捏肩膀。” 奶奶一听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声音爽朗:“好,好,阿绽最晓得体贴人了。” 贺绽起身走到奶奶沙发背后,伸手轻轻开始揉按奶奶的肩膀,他心想着,奶奶的酸痛都统统消失吧,自己的灵力啊,快快给奶奶带去一点儿舒适。 看着小儿子如此细致温柔,贺栋明和卓慧相视一笑,又同时惆怅,阿绽都已经这么大了,什么时候身边也能有个人好好陪着他呀?他们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也得离开的。 一心认真给奶奶按摩的贺绽偶尔会和奶奶说几句,两人眼里都是含笑的。 贺绽手法娴熟,低着头,忽然感觉手心生热,好像忽的生出了一团气流阻挡了他和奶奶的肩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这气流就融进了奶奶身体里。 他怔了一下,暗讶:难道,这就是他的灵力吗?虽然还是看不到,但似乎已经开始有一点儿感觉了。 是个好消息,回去与晏行玉说说。 “奶奶,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过来看您。”贺绽准备回家,与长辈们一一道别,“爸妈,晚安。” “哎,下周五你大哥回来吃饭,你也早点儿过来。”卓慧道,他们一家人凑齐也不容易。 “嗯,好的。”贺绽坐车回去,他回到家时,惊讶地发现晏行玉居然还没有回来。 已经八点三十五了,晏行玉是迷路了吗?贺绽坐立难安。他迷路了应该会给自己打电话的,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贺绽心急,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号拨了过去,对方竟然关机了! 他脸上出现一丝裂缝,抓起自己的轿车钥匙,准备出门找人了。贺绽锁上家门,摁下电梯,焦虑地看着电子屏上数字由1慢慢上升到14…… “叮——十四楼,到了。” 贺绽刚要一头扎进电梯,忽然发现里边是有人的,他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焦急神色,就看清了来人:高大又熟悉的男人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随即伸手扶了他一下。 “贺绽,你这是急着去哪里?”晏行玉疑惑。 贺绽不动声色地舒一口气,摇摇了头,后退着让出位置让人走出来。 “我看你不在家,刚刚给你手机拨号,关机了……”贺绽说着,晏行玉从电梯里出来,听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抱歉,贺绽,让你担心了。”晏行玉说,“今天手机很快就没电了,自动关机了。我太晚回来,忘记告知你,害你担心了。” 贺绽摇摇头,示意没关系:“没事,你人回来就好。”两人边走边说,晏行玉继续交待:“这几日我出去找工作了,今天有一家武馆愿意聘用我了。” 他顿了顿,见贺绽认真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又正了神色说道:“……以后,我能挣钱了,可以请你吃好吃的。” 晏行玉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他的脖颈上多了个冷冰冰的利器,几乎要将他的皮肉划出血痕。 “尊主……哦,今日之后,你就再也不是尊主了。”张宿新冷笑一声,“晏行玉,身中寒冰五毒的感觉可还好?” 晏行玉瞳孔一缩:“寒冰五毒?你什么时候……”他还是难以置信,与他自幼一同长大的人会真的背叛了他,还在他不知不觉之际,给他下了如此狠厉的毒。 寒冰五毒世上无人能解,有寒冰刺、寒冰魄等五种毒害,要在人体内种下这种毒直至寒冰五毒能够发作起效,少说得有三年。 原来,张宿新三年前就已经对自己下了毒…… 握着利刃的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晏行玉,自义父将魔教尊主一位予你后,多年来,你可有好好光耀魔教,可有一时一刻将其视为使命?你根本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念在你我多年交情,你是自己自断经脉,还是由我来动手?” 听着张宿新的话,晏行玉的心慢慢沉下。他说得不错,自己身为魔教尊主五载,无所建树,这几年魔教式微,与他的确有很大关系。 魔教的名声是黑的,晏行玉的使命就是要让魔教更黑更邪,名扬天下,大大威慑住别的门派。但自打晏行玉当了这魔教尊主,魔教是一日比一日清冷,又没有出什么伤残事件,两年时间也足以让他们慢慢淡出天下人的双眼。五年之后的今日,人们谈起魔教,都是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只道那新尊主可真是个“奇人”。 晏行玉双眸已经渐渐冷了下来。 当年他和张宿新都是被义父捡回来收养的,但是身为魔教尊主的义父可不是什么好人,专做善事收养了他们。 彼时天下人人皆知,魔教尊主阮易心狠手辣,冷漠无情,嗜血又残暴。那些被他捡回去的孩童们无一不经历过非人的训练和磨难,先是由魔教门徒随意鞭笞,每月教中都会有一场大会——让这些孩童互相厮杀,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杀的人数最少的五个,会被立即抹杀掉。 等到他们年长一些,就开始由魔教的长老们、左右护法授予功法,越是往后,越是惨烈残酷。最后剩下来的,只有他和张宿新。 其实起初剩下的有五个人,宿新与他说,如果他们不将另外三人分别击败,由着他们三个联合在一起之后,只怕他们二人是难以求得周全。 原本不断杀戮只是为了留下自己一条命,晏行玉被磨得招招狠辣,颇有天分的他更是得了阮易的青眼,由他亲自传授功法。 晏行玉知道自己不无辜,往日情同手足的弟兄也对他兵刃相向。 先前重重情深义重,情同手足,竟然只是张宿新精心伪装的模样。 他们自幼相识,晏行玉早早把张宿新当做亲弟弟,但凡他能吃上一口饭,却不会让张宿新喝粥,那么多年来,若不是两人互相扶持着蜕变长大,早就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了。 但凡张宿新还对他留有一丝手足情谊,就绝不会给他下这要人生不如死的毒。 早已经在魔教中半残不死的心,重重坠下,晏行玉嘴角勾起笑,眼神却是阴冷得吓人。 他施出了全身的内力,寒冰五毒发作了,死死抑制着他的发功,如果执意继续强行运功,晏行玉是会让自己的经脉尽断,甚至可能体爆身亡。 但是晏行玉这时候已经不在乎了,他就是死,也得拖下张宿新一起死…… 察觉到晏行玉想法的张宿新一愣,随即踢腿袭向他,想要打断他运功。 “呵……”晏行玉再怎么面冷,也是长年累月环境所逼迫,但他从不向外人出手,不代表他是无能无力的人,相反,若是晏行玉没中毒,两个张宿新也难以抵挡得住他。 晏行玉轻易将张宿新的利刃震碎成粉齏,一手直直隔空就掐住了张宿新的喉咙。 体内的寒冰五毒在肆意叫嚣着,晏行玉脚下一顿,下一刻传来的几乎是粉身碎骨的痛。再不停止运功,他就会体爆而亡,每每运气一分,寒冰穿凿似的尖锐的痛苦就强烈一分。 张宿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冷笑一声:“怎么?难受了?我劝你不要垂死挣扎了,这样下去你只会筋脉尽断……”他话还没说完,晏行玉下一瞬就释放出全身的内力,直直亮出一片白光,张宿新眼睛睁得极大,不可置信地被白光淹没,喉咙里的喊叫没来得及蹦出,就全然没了意识。 方圆十里都能看见那几乎要直冲云霄的耀眼白光。 晏行玉意欲与他同归于尽了,白光乍现之后,他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争先恐后往外迸射,真疼…… 意识渐渐沉寂,晏行玉闭上了眼。 白光散尽之后,急匆匆前来、探头探脑围观的天下人士惊讶地发现,刚刚发生了如此激烈的打斗,这儿竟是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原地除了被白光和内力真气冲打磨平得光秃秃的地面,没有见一丝半点血迹。 人、人呢?人去哪儿了…… * 晏行玉几乎是用尽自己毕生所积的功力和修为,全部释放出来之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是活不下来了。 与其活在寒冰五毒反反复复的折磨中,晏行玉宁愿选择干脆利落地死去。 至少以后不用瑟瑟缩缩活一辈子。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周身一片黑暗,先前运功之际,更是让自己喷洒出不少鲜血。 晏行玉动弹不得,感觉身躯被重重定住了,看来他是堕入阴曹地府了吧。 又冷又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行玉的身子都已经麻木了。忽然,他感觉到有人伸手抓起了他的手臂,就像是将重重沉入深渊的他温柔地拉了起来,更让他讶异的是,这人的身上有暖洋洋的光,源源不断地由着他的手传递到自己身体上。 39.039 此为防盗章  晏行玉说了文艺片的电影名, 两人在自助购票区买了票, 点了两大杯冰可乐便等着进场了。 贺绽和晏行玉两人倚靠在等候区, 过往的人时不时看向他们俩。晏行玉第一次出门在外,他能敏锐地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见贺绽一副冷静事不关己的样子, 也就没在意周围人的窥探和嬉笑。 时间到了贺绽便拿着票带上晏行玉去检票。 晏行玉手里捧着两杯可乐, 紧紧跟在贺绽身后。他听力好, 听着排在他们后面一对恋人中的女方说:“你看看前面的小哥哥, 帮他男朋友拿东西, 还护在人身后……”前面两个人的容貌气质都很好, 原本被人踩了脚的女生都不由得心情舒畅了几分。 “哎别生气, 别生气,我也护着你,不让他们再挤着你……”男生赶紧安抚女生, 大概是因为今日出来逛的人太多了, 人挤人怪难受的。 在网上看多了网页的晏行玉自然听得懂他们话里的意思,他不禁愣了一下, 然后悄悄地看了一眼贺绽,他好像没听见,望着自己朝他示意可以进去了。 贺绽走在前面,等他进了观影厅找了位置坐好, 晏行玉才把手里的可乐递一杯给他。 “有点儿冰。”晏行玉自己被寒冰五毒折磨得不行, 这可乐加了好多冰块, 递给贺绽的时候他不禁说了一句。 “嗯。”贺绽点头, 给了纸巾让他擦擦手,随后两人都坐好了等着电影开始。 电影讲的是一群年轻人追求理想、爱情的故事,节奏不算快,贺绽以为晏行玉会看得发困,悄悄侧头望一眼,这人居然全神贯注看得极为认真,时不时才眨眨眼。 这是晏行玉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他看得很认真,直到电影结束才松一口气,从中抽离出来,完全不知道期间贺绽偷偷看了他好几次。 贺绽算是发现了,这人不管做什么好像都很认真。晏行玉每天早晨都会仔细阅读手机上的新闻,好几次贺绽还看着他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捧着平板看红红绿绿的K线图。他连在厨房帮忙打下手时,切肉都能切得一丝不苟。 “回家吗?”贺绽问。 “嗯,回。”晏行玉知道贺绽休息得早,他对这世界充满了好奇,但日后多的是时间慢慢走遍。 * 傅维桑:他要是不严重的话,可以缓一缓。 贺绽:好,谢谢傅医生。我会留意的。 傅维桑:不客气,他这种病症很奇怪,回头我也帮忙问问。 贺绽切换出聊天界面,原秋也给他发了信息。 原秋:阿绽你可以带上自己的朋友一起过来哦。 贺绽想了想,原秋是生日宴会的主角,是正常宴会最忙的人,恐怕不能时时陪着他说话。原秋是怕自己一个人过去,万一找不到志同道合说得上话的人会无聊。 朋友啊……傅医生应该要在家里与爱人度过,大哥公司里忙得没日没夜的,回老宅吃顿饭都得努力挤时间,带上许朵又显得奇怪。 “要喝点牛奶吗?”晏行玉煮了牛奶,见贺绽坐在小沙发上发呆,走近了问道。 贺绽窝在小沙发里,听到声音抬头望着晏行玉。 对啊,可以带上晏行玉。 “嗯。”贺绽应答了一声,又问他,“那个,你下周五有空吗?” “嗯,我有空。”晏行玉应道。 贺绽眼睛亮了一点儿:“下周五我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会,你有时间跟我一块儿去吗?” 晏行玉听着,点了点头说:“我可以的。”他心里有一丝波澜,贺绽对他真好,是真的把自己当好友了。 因为要出席生日晚宴,贺绽特地找私人订制了礼服,还有一周的时间,他当即把晏行玉的身高体型报给了那边的设计师,拜托帮忙赶制出来。 到了周五时,贺绽自己穿好了礼服,带上礼物就下楼,晏行玉他早已经试过了礼服,这会穿上去服帖笔挺,没来由生出一股逼迫感。 贺绽看了看,开口说:“你跟我上来吧,我房里有袖扣。”晏行玉没有任何装饰,贺绽想了想打算给他配备上这些东西。 相处久了,贺绽也不排斥带着晏行玉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域,或者说,从他动了心思要带人回来暂住开始,贺绽心底里就接纳晏行玉的。 “这个袖扣给你,你试一试。”贺绽在卧房里的大衣帽间里柜格之中翻找,他屋里有很多自己设计的首饰作品,没毕业之前整的都被妈妈收藏在老宅了。现在这些,市面上有人出钱都买不到了。 晏行玉第一次来贺绽的卧房,一边伸手接过了黑金的袖扣,一边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着周围。 贺绽的卧房有挺多东西的,床又大又软,墙上挂着油画,地上铺了毛绒绒的毯子,大飘窗上放了几个大布偶公仔,竹藤收纳盒一层层摆得整齐。隔了大落地窗相通的阳台上,是一个小花园,摆了四五个大花架,足有贺绽那么高,上面摆了许多花盆,不用近看都能感觉得到盎然的生机。 “还有这个。”贺绽走过来,示意他稍稍凑过来一些,他不如晏行玉高,只能走近了给他理了理领结口,然后将手里的镶黑钻金领带扣细细别在了晏行玉领结口处。 晏行玉不敢动,稍稍低着头,好让贺绽能顺利戴上去。 贺绽专注地别好领带扣,一抬眼就望见晏行玉的脸,几乎是擦着他的鼻翼而过,差点儿就碰上了。 “……好了。”贺绽觉得自己有点热,可能是大夏天的,今晚或许得把冷气再调低点儿了。 * 原秋的生日晚宴是在家里的大别墅里举行的。 在别墅区的大道上,远远地就能看见那栋大别墅灯火通明,外围的大院子花园也被繁密的星星灯点缀着。 贺绽与晏行玉下了车便由着原家的佣人领着走进去,经过通往别墅大厅的路时都能感觉到一阵阵轻柔湿润凉爽的风,大概是原家特地在外头放了冷气机。 来参加原秋生日的要么是与他们差不多年岁的朋友、兄弟,要么是爸爸妈妈的生意伙伴叔叔伯伯等。他们老一辈的在大厅里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小一辈的则是在后花园的大游泳池边上嬉笑打闹,这儿还有大舞池,晚些时候会有这么一个环节。现在还尚早,天都未完全变暗,来宾都是三三两两说说笑笑。 贺绽等人走入了大厅,原秋大老远瞧见他就走过来打招呼了。 “阿绽,你来啦!”原秋生得清秀,笑起来眼睛弯弯,两颊还有深陷的小酒窝。他身体不大好,看起来很瘦,腰腹更是一掐就碎的脆弱。他看见贺绽还带了朋友过来,也朝着晏行玉笑。 “原秋,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贺绽递上锦盒,“又长一岁了,祝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原秋笑意盈盈地接下礼物,重重点头:“谢谢阿绽。” 贺绽看着原秋,向他简单介绍了下晏行玉:“这是晏行玉,我的朋友。”晏行玉朝他点头说了声“你好原秋,祝你生日快乐”,手里也递上生日礼物,这倒是贺绽为他提前准备的了。 原秋看着两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眼角都翘了起来:“谢谢你们能来,今晚好好玩儿呀,我得先去招呼其他来宾,回头再找你们。”原秋是生日宴会的主角,自然不可能一直陪着二人。 “好。”贺绽点头,看着原秋又瘦弱了不少的身形,说道,“你记得吃几口晚饭。”他的叮嘱被原秋听在耳里,让他忍不住又笑了。 “嗯!”原秋朝他们俩挥挥手,向另一边走去。 “晚宴可能没那么早。”贺绽有些抱歉地朝身边的人悄声说了句。 晏行玉可能得饿一阵。早知道出门之前得先让他吃点东西的。 “没事。”晏行玉不甚在意。 贺绽鲜少出席这样的活动,不少人还是认得他的,只有他网上的粉丝们因为时常见不到这年轻有为、容貌出众的设计师而扼腕难过。他身边又跟着一个面生的男人,猿臂蜂腰,身长玉立,目光冷峻,看起来还颇有气势,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 两人实在是太惹眼了,在后花园站着没多久就有好几个身材傲人、美艳不可方物的富家小姐过来打招呼。 贺绽对这里的人都不熟,他下意识地往后悄悄挪了两步,这就让晏行玉挡在自己面前了。 他不怎么习惯和生人打交道,这二十五年来,贺绽还没有过恋爱对象,大概都是因为他身上生人勿扰的气息太浓重,又时常冷着脸躲避着。 贺绽的小动作被晏行玉瞧在了眼底,他不动声色地把人挡在身后,脸上无甚表情对眼前唇红肤白的几个高佻女子说道:“不好意思,我和朋友有点儿事情要谈。” 晏行玉拒绝的姿势太过明显,一点儿迂回婉转都无,这些人好歹非富即贵,受了这等对待自然脸都白了一圈。 身后的贺绽轻轻捻着晏行玉的衣袖拉了拉。 晏行玉僵了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站着,由着那些女孩儿不大乐意地走了。 后来再有人前来聊天,贺绽才礼貌又疏离地应对着,毕竟同是原秋的朋友。 “贺绽身边那个男人是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不远处有人看到了,疑惑问道。 “我也没见过。”有人回道,“哎,徐大导演,你最近不是要拍什么剧吗?你瞅瞅那边。” 徐大导演望过去,眼睛一亮,随即又拉下脸:“程双你有毒,人在这儿的,既然不是我们圈内的,就肯定是大总裁之类的,怎么可能会跑来演戏啊。” “好像也是。”程双忽然笑得猛地凑过去问,“那大导演你看我呢,我行吗?” “……” 贺绽和晏行玉在这儿待了两个小时,吃了几口蛋糕,喝了不少的果汁,晚宴上的菜式花样繁多,精致美观,但都不管饱的。剩下的老一辈谈生意、年轻人舞池翩翩起舞、游泳池戏水打闹,贺绽最后和原秋道别了才唤来司机开车回去。 车上,贺绽看不太真切晏行玉的脸色,说道:“那个,等会儿我们回去再随便吃点别的。” 晏行玉“嗯”地应了声。 “今天……挺开心的。”晏行玉的话传到贺绽耳里,让他不由得松一口气。 很快到家了,两人下车,和司机道别后走向电梯。 贺绽走没几步,侧头看了眼身边的晏行玉,忽地发现晏行玉的脸色不大对劲。 “晏行玉?” “我没事。”晏行玉深吸一口气,体内好像开始结冰,冰锥在一寸一寸地刺穿他的皮肉。 今天下午出门之前隐隐就有了这样怪异的感觉,大抵是贺绽临走前给自己亲手戴了不少东西,那寒冰五毒爆发的前兆才被压制了下去。 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寒冰五毒又要开始爆发,每一次发作,带来的后遗症会越来越严重。 贺绽怀疑地望着他,有些担心地不说话,只看着晏行玉。 电梯缓缓上去,平时在他看来飞速的电梯,此刻却是放慢了不少。 晏行玉忍着寒冷,用力咬住了下嘴唇。只要回到屋里,打开暖风机、裹紧被子就好了…… “叮——十四楼,到了。” 晏行玉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自己已经冻得开始颤抖。 贺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跳一跳地害怕,眼皮也开始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他赶紧打开屋门,晏行玉在他身后,不小心碰撞上来。 “晏行玉?”贺绽关上门,手扶着晏行玉。 两人走几步刚走出玄关,客厅里,贺绽看见了灯光下晏行玉的样子,他的脸像是被冻得青白,嘴唇被咬出血,他一时惊讶,手里没扶稳晏行玉,竟是让他直直从自己面前倒在地上。 幸好地上铺了毛绒绒的毯子,但眼下晏行玉的情况很不对劲。 40.040 此为防盗章  春日还未过, 城市中心已经开始燥热起来。此时,正值下午六点下班人潮高峰期, 被堵塞在路上的人们大多不耐烦地抬头皱眉张望, 或是低头玩着手机。 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 最佳视角不停滚动播放的巨大LED广告大屏幕上, 顺接着播放了下一条广告: 海浪在日光的照耀下,荡漾激起璀璨的光点。忽然, 铺天盖地的蓝由浅淡透明转深,变得幽深黑蓝, 下一刻,海水缓缓凸起,摹出一个女子的面孔和身形。 等到她白皙的肌肤透过深蓝的海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布景, 大家眼里都只剩下她脖颈上佩戴的项链。 那是一条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仰头欣赏的项链。 链子是一串晶莹剔透宛如水滴的细链,工艺之精巧,自然又大方地垂挂在脖子上。而项链的吊坠,是一颗圆挺饱满的深蓝宝石, 被设计师巧妙地雕琢成摇摇欲滴落的水珠。 乍一看,好像是模特刚从海水中出来,还未来得及拭去的凉水,沾染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又一波湛蓝的水漫过模特的胸口, 随即化出一行水样花体字“Oasis”。明明只有十五秒的广告, 众人恍然回过神来, 只懊恼时长太短了, 都还没能好好看清那精致完美的滴水链! 随着广告的播放,他们只如身临其境,浑身的燥热和烦闷全都一扫而空。 同时他们这时候也在感叹,果然,只有Oasis才能出如此令人神魂颠倒的首饰啊。有人回过神来,掏出手机开始搜索“Oasis”,看着网页上弹跳出来的信息,不禁捶胸顿足。 那广告上出的滴水链全球限量一百条,一经上市就被疯抢而空了。毕竟这限量版的一百条滴水链,都是由Oasis的首席设计总监贺绽经手雕琢设计的。 “真的太好看了!明明只是简简单单水滴样状的项链,但是只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简单却深刻,大概这就是贺绽的魔力吧……坊间不是有传闻,戴上贺绽设计的Oasis的首饰,百病必除,万福万寿吗?” “……呃你的粉丝滤镜有点厚了啊。” “哎,可惜贺绽不太喜欢接受采访,少见他出席公开活动。”因为人人都知贺绽是个只埋头做设计,少有高调接受采访的大设计师。 虽然性格是冷淡了点,但架不住贺绽生得一副好样貌、好身材,更别提他每每出新设计更是惊艳众人。 玩笑话在拥挤的地铁人群中很快散去,但是网上订购Oasis新品的人却是久久未散。Oasis一出新,官网上的访问量都能破新高。 当然,在众人为之惊艳颠倒时,传闻中不近人情、冷酷无比的工作狂贺绽,正一人徒步行走在郁郁葱葱的大山林中。 * 这是邻市市郊外的大森林公园,孤身行走在其中的贺绽全副武装,防滑登山鞋、大背包,一套单薄却柔韧的多用绿棕色防护服,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远看就像一大团又细又高的绿丛。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这儿徒步行走,但他还是很认真地看路行走,偶尔用手里的毛巾擦擦汗,一脸平淡清冷的表情里透露着坚毅和一丝丝期盼。他们说得没错,贺绽确实有顶好的容貌。 贺绽有一双传神的桃花眼,眼睛狭长,明明是眼角上翘、看一眼就能让人醉醺醺的双眼,因为带上了清冷和疏离,显得朦胧缥缈了几分。他左眼眼尾处有一颗细细小小的泪痣,乍一看性.感勾人,但大约是身上的气势太强又冷,直叫人不敢直视他。 先前因为构思到设计、打版、雕琢等等一系列工作,贺绽一直沉浸在珠宝钻石的世界里,在外人看来珠光宝气、扑闪扑闪的首饰成品,其设计、打磨、成型都是相当磨人耐性的工作。贺绽喜欢琢磨这些好看精致的小东西,待上一整天不声不响地工作也是时有的事情。 新品发布、上市之后,贺绽并非是出现在闪光灯下接受大众的赞誉和喜爱,而是悄无声息地自己一人去了邻市,独自一人去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森林公园里水汽重,行走在其间只觉得阴凉无比,贺绽深吸一口气,湿冷的空气涌进他的鼻腔,很是舒服。外头钢筋水泥建筑里的人们很难能够享受到这样的时光,一是时间不允许,二是即便有了空闲的日子,大家都更愿意待在家里吹吹空调歇息。 忽然,贺绽听得一阵细微的声音,他警惕心重,这儿的森林公园是天然林区和后面扩增的人工种植林构成的,大型猛兽是在更深更远的自然保护区里头,与平日里对外开放的森林公园是分割开的,所以鲜少会发生猛兽袭击人类的事件。 但野外终究是野外,他以为是蟒蛇之类的,游荡在森林之中。 贺绽小心地避开以前自己常走的那条路,想要从另一边走过去,却发现前头碎石满地,像是经历了一场炮轰炸裂成这样。他往前望了望,这一看就让他发现了刚刚那细微响动的源头,在青草浓密、碎石堆积之处,有一只雪白的野兔被埋压在石块下面。 他轻手轻脚上前去,蹲下来,伸手去将压在野兔身上、腿上的石子一一拿下扫掉,让野兔得以解脱出来。大概是被砸得狠了,雪白的兔腿上渗出鲜红的血。 贺绽屏住呼吸想要检查一下它的伤势,却被生性警惕的野兔后腿狠狠一蹬,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受伤的白兔从他手下撒腿飞跑着离开了。 “……受伤了,怎么还跑那么快啊。”贺绽一时不知所措,呆呆蹲在原地,忧心那野兔能否安然无恙。 站起身来,贺绽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没走几步,他顿时停住脚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因为前面的碎石堆上,沾染了一大片刺眼的红——任凭是谁看一眼都会认为,那是鲜血。 血、血?! 贺绽呼吸滞了一下,他皱起眉头往前眺望过去,前面是灌木丛和粗密的大树,这一看,竟让他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 他的脑子里登时闪现过种种想法:是与他一样的徒步旅行者出现了意外,被野兽袭击?还是被仇家收拾了一顿,丢弃到荒郊老林? 纵使脑子里出现的全都是让人不敢沾上手的可能结果,贺绽只是在原地呆站了十几秒,而后是小跑着上前去,想要检查一下那人的现状。 现在已经是四月上旬了,在森林里穿行时多穿件长袖的防护服并不奇怪,怪的是,这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上穿着的,竟然不是现在常见的衣服,而是一身古朴富贵的乌黑鎏金边长袍。那些血迹星星点点沾染在他衣袍上,竟然像是在墨池上漂浮的一朵朵红梅。 更叫贺绽惊讶的是,这人竟然有一头泼墨似的长发,那个人虽然弓着身子反身倒在地上,也看不到他的正脸,但是看体型,是远远高过他的一个男人。 贺绽已经有一米八八,那这人肯定有一米九以上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古装衣袍,还留了一头长发,浑身血淋淋倒在森林公园里。 表面毫无表情冷静着的贺绽,其实内心里一片空白。 他试探性地靠近,最终蹲下来,微微颤抖着手在那人的脖颈上摸了摸,触摸到这人稍有温度、壮实的脖颈,贺绽屏着呼吸,感觉到手底下还有强劲的跳动频率,贺绽不动声色地松口气。 还好,没死。 贺绽蹲着看眼前背对着他昏死过去的人。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应该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被仇家一气之下,喊了人打得半死不活,又丢弃到这荒无人烟的森林里头。 估计他们还想用石头把人埋了,但应该是偷懒了,弄了一半觉得森林里会有野兽把这人给啃食干净吧。 虽然疑点重重,但贺绽想了想,决定把人救下。 他脸上倒是镇定,上手轻轻把人翻转了过来,这人身材颀长,身体颇重,贺绽使了使劲才把人脸朝上转过来。 身上纵使沾染了血污,这个人的脸上却是干净得不像话,剑眉修长上翘,眼睫毛乌黑浓密,虽然此刻眼睛紧闭,但是却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下一刻这人就会睁开眼睛瞪他的错觉。 贺绽在时尚圈里见多了样貌顶好的人,这会儿倒是没有多大惊叹,他心想,是打电话请医生、急救队过来,还是再打个电话替他报警呢? 低头从背包里找出另一只手机,贺绽拨通了自己的私人医生的电话号码,简洁利落地报了自己的位置和说明了情况。 挂断电话后,贺绽朝四处望了望,眼下他正处在森林公园的深处,把人往回扛是不可行的,只能背起人继续往前,前面不远处是森林公园特色的林中别墅、木屋群落,贺绽是已经提前预定了小别墅的。 没有拨打森林公园工作人员的紧急求救电话,没有拨打警察和公立大医院的求救电话。 贺绽是这么想的,这人伤得不轻,到时候盘问起来,肯定会牵扯诸多,万一他不想报警、不想声张,那自己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一切都等他醒来再说吧。 贺绽觉得自己一切安排妥当,把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轻轻拉起来,而后让他靠在自己背上。 前面挂着背包、后面背着男人,等到贺绽迈出一步,才觉得寸步难行。 ……慢慢走吧。 贺绽最不缺乏的便是耐心。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得比之前还要认真,脸上依旧是处事不惊的镇定,只是从额头渗出来的汗水有点儿多了些。 贺绽偶尔停下来,他的后背能感觉到男人有些微弱的气息和心跳,那种紧贴在他背部的感觉让他有些不习惯——他好像从没有这么背过人。 贺绽为了让他方便进出,给了他家里的钥匙,又怕他无聊还特地给他带回了笔记本、平板。 那一日他帮着晏行玉戴上“深海之吻”后,他就一直没有再摘下来,贺绽只当他喜欢得紧,心里暗暗想着,既然晏行玉喜欢,等着后续的袖扣、领结扣出来了也送他一份好了。 贺绽在家的时候会给两人准备饭菜,他要是有事外出,就会让晏行玉自己点外卖——晏行玉身上什么都没有,贺绽先借了他一笔钱。 不过这几日下来,贺绽隐隐有种错觉,晏行玉是不是对自己也太亲近了些。 贺绽他以往都会刻意和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而现在: 他洗菜做饭的时候,晏行玉会跟在旁边给自己打下手,两个大男人挤在厨房里,也不说话,一个低头拧开水龙头“哗哗哗”地洗着菜,一个在砧板上细心地切着肉。他居然也不怎么排斥,两个人悄然一起做饭的感觉……很奇妙。 他有时候在自己工作室里画图看书忙得忘记了时间,晏行玉已经把洗衣机里自己的衣服都晾晒好了,隔日的衣服也是由他收下来叠好了放在客厅的小沙发上。这让贺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作为回报,贺绽提醒着自己晚上记得煮一锅牛奶给晏行玉送去。晏行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随便吃点什么都可以忍受下来,自从贺绽亲手做饭后,他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心思,几乎是餐餐光了盘的。贺绽知道像他生得这么高大,应该会饿得很快,临睡前的牛奶算是特地给他准备的。 晏行玉头一次收到贺绽送来卧房的一大杯热牛奶,很是惊讶,道谢之后捧着就喝了一大口,牛奶有些烫,晏行玉感觉自己浑身都热腾起来。 “厨房锅里还有的,你多喝点。”贺绽心想,果然是要准备多些饭菜。 晏行玉自然是点点头,他自己看不见,贺绽望着他喝了一大口牛奶后,唇瓣上方一圈沾了奶,白白的一圈,偏偏他脸上的神情严肃,这让他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两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个多星期,贺绽问起晏行玉:“你晚上还会难受吗?” “晚上还会发作,但是没那么难受了。”晏行玉应答道,他不觉伸手摸了摸锁骨前的项链。 贺绽送给他的项链真的带了治愈力。 第一晚戴着项链入睡后,晏行玉能感觉到从项链之中涌流出的治愈灵力,正在慢慢温柔地安抚着他的身躯。 “要是之后还难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好的。”晏行玉心想,不知道现在的医学技术能否治愈他。 不过戴了一个多星期了,这链子里的治愈力好像也在慢慢减弱。晏行玉大概是知道的,毕竟项链只是贺绽释放出的治愈灵力的一个承载物。只有贺绽身上,才会一直有治愈灵力。 * 贺绽这几日就收到了原家小少爷递过来的生日晚宴请帖,原家他只认得原秋,原秋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当即就亲自回了信息给原秋,应了下来。 其实他不久前就开始准备给原秋的生日礼物了,原家有百年四世的大家大业,寻常礼物原秋这二十多年来也收了不少。贺绽之前便打算给他雕刻一副平安扣。 贺绽花了很多心思,用顶级的老坑玻璃种,雕刻打磨得圆润,在顶端镶嵌了金,同一条链子上串了几粒饱满滑润的小小翡翠珠。 小小的平安扣自古以来就寓意平安健康、圆满幸福,这是所有人最简单朴实的愿望。 原秋的身体不太好,听说是从娘胎里带出的病弱,贺绽希望他能好好的,如果没有好身体,就会错过世间很多很美好的事情。 41.041 此为防盗章 “吃过了,武馆那里有晚饭供应的。”晏行玉想到什么, 说, “贺绽,以后我中午、晚上都不能与你一同吃饭了。”因为武馆的工作时间是早晨十点至晚上八点, 中、晚饭都只能在那边解决了。 贺绽了解,点了点头:“嗯, 你第一次工作, 如果有什么疑惑的话, 可以同我说说。”他忽然想起, 晏行玉还没有和他说过之前是做什么的。 晏行玉对修炼、灵力都很在行,他该不会是修炼的散仙一类的吧?贺绽暗暗想道。 这意味着以后, 贺绽只能在清晨和晚上才能见到晏行玉了。 * 晏行玉白天出门了,贺绽便也出去看钻石、彩色宝石,他在本市有几个熟识的供货商,直接去了店铺的贵宾室看那些流光四溢、五彩斑斓的钻石、宝石, 脑海里不由得开始构想着能够打磨、雕琢成何种形态。 他不久之后就得投入下一次的设计中, 现在就开始天天构思着、捕捉着灵感。 六月上旬得出国一趟, 自己走了, 晏行玉应该没问题吧?贺绽回家的时候想道。他的工作决定了他是不能长久地安定在某一个地方。只有不断走出去,去看各种不同的风景,才能有更多新鲜的灵感。 路过商业区时,贺绽心下一动, 从回家的大道上绕了个圈, 回了商业区, 鬼使神差地开车进了健身房楼底下的地下停车场。 应该开始恢复一周三次的健身习惯了。 贺绽面不改色,心底里却盘算着,隔壁不远就是武馆,自己健身之后,晏行玉差不多也该下班了。 健身房的人都认得贺绽,他一来朝着熟悉的面孔点了点头,去了自己的私人小健身房里。换好汗衫背心,贺绽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在健身房里跑步、撸铁。贺绽不大习惯有人在他旁边,故而当时选的是人工智能健身教练,可以随时监测他的动作和身体数据,不断纠正和分析出最适合他的健身方案。 贺绽在健身房里过了一个多小时,等他从器械上下来时,背心已经湿漉漉了,他身上也湿滑黏腻。贺绽用毛巾擦擦汗,随即进了热水房冲澡。 他是属于晒不黑、不增肌的体质。贺绽常年飞来走去,皮肤还是白皙细嫩,在健身房锻炼了好几年,也只有手臂和腹部肌肉结实。 热水房里,他将花洒从头冲下来,仰起脖颈的弧度刚好,锁骨也明显凸出,腹部有细微的流畅的线条,他的腿很是细长,浑身白净细滑不见一丝瑕疵,宛如极佳的白玉凝脂。 贺绽认真冲洗完,擦干头发、身体就穿上衣服,去往隔壁不远的武馆。 怀揣着好奇的心思,贺绽身上还带着水汽,走进了武馆。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靓丽的姑娘,她瞧见贺绽,眼睛都不由得迸射出亮光,“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呃,我能进去看看大家学习武术吗?”贺绽收住自己的心思。 前台姑娘灵机一动:“是这样的先生,只有办了会员卡才能进去哦。” 贺绽想了想,快速填了表,交费办了会员卡,随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撩开黑蓝的帐帘,展露在他面前的是宽敞明亮的塑胶场地,外头多是教练带着小孩儿一步步学习基础武术。 武馆里头还有另外开辟出来的拳击场和散打场,这些都是供前来放松的人发泄发泄压力的。 贺绽经过最开始的大场子,走向里面,那儿有大扇透明的玻璃格挡着,从外面就可以看见,每个隔间里都有两两人在对打着,你一拳我一拳,打得还挺激烈的。 他不由得担心晏行玉,一般武馆的教练、陪练都不能使出自己真正的力气和武艺,虽然来之前客人都签了免责书,但是真的把客人打伤了怎么也是不好的。通常受伤的都是陪练们。 晏行玉呢?贺绽揪心想着,他刚来工作,应该还只能是陪练,希望他不要受伤才好。 贺绽一边走着一边认真寻视着熟悉的身影。 晏行玉此时正在当陪练,他带着拳套,连连挡下对方那与他同样高大的男人的进攻。晏行玉修炼习武多年,来武馆应聘之前自己也做足了准备功夫,这些拳击、散打对他而言,不过是最基础的功法罢了。 阻挡了进攻后,晏行玉猛地出拳,对方没想到这人这么能忍,被他逼压打了这么久,这会儿居然还能使出气力反击,还一点儿都不含糊。 两人结束了对打,那高大的男人摘下拳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新来的?” “是的。”晏行玉答道。 “难怪了,你还是头一个打得这么认真的陪练。”男人看他面无表情的,今天打得酣畅淋漓,非但没责怪他,还笑了,“之前那些陪练一个个都不敢使力气打,你挺好的。” 晏行玉点了点头说“谢谢”,他其实还没使上力气。想起之前主教叮嘱的,陪客人对打的时候一定不能下狠手,晏行玉大概有了估量。 “下次再见。”男人见他一句话蹦不出几个词儿,无趣地道别了,临走前瞥见玻璃隔板外头的人,心里有一丝诧异。 晏行玉收拾好东西,这是最后一场陪练,他这就可以准备下班了。一天没见着贺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贺绽看着里边的人走出来,刚刚与晏行玉对打的男人他有印象,是个叫做易锦的,他手里的化妆品企业做得很大,还是一家娱乐公司的大股东,嫂嫂偶尔会说到他,都是咬牙切齿的,这个人品行不怎么好。 贺绽默默地往旁侧站,没有和易锦对上,他知道这人在饶有趣味地打量自己,贺绽站在原地完全无视他,等着人走了之后,晏行玉也从里面出来了。 “贺绽?”晏行玉见到人,惊讶道。走出好几步的易锦转过头看了一眼。 贺绽看他穿着黑背心,露出结实精壮的手臂,但没有汗涔涔的样子,也没有受伤,这才松一口气。 “嗯,我来看看你,你现在可以下班了吗?”贺绽好好把他看了一遍才说。 晏行玉注意到他的目光,站得笔挺,任由着贺绽打量完才说:“嗯,下班了,我去冲冲水很快就来。”贺绽亲自来看他,这让第一天上班的晏行玉安心又欢欣。至少在这儿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好,我在外面等你。” 晏行玉洗了个战斗澡,打了卡和其他的助教、陪练点头示意就出来了。 贺绽带着他去取了车便开车回去,想着晏行玉下午五六点吃的晚饭,现在肯定饿了,顺路打包了一份芋圆红豆沙和清补凉回家。 一旁副驾座上的晏行玉捧着温热的甜品,身旁是认真开车的贺绽,心里有什么东西滋生暗长。 到了家,贺绽看着晏行玉吃甜品,晏行玉把两份都放在他面前:“你也一起吃。” “我今晚吃饱了,你吃吧。”贺绽摇摇头,“你今天工作怎么样,会累吗?没有受伤吧?”武馆的陪练通常都会带一身伤回来,虽然工资很高,但很少人能长久地干下去。 晏行玉握着调羹一怔,摇摇头:“没有受伤的。工作很好,我很喜欢。”很久之前,他在魔教里勤学苦练、想方设法活下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这么关切地问他过得好不好、伤口疼不疼。因为每一个人眼里都容不下别人,恨不得对方快快死去,这样自己才能从其中脱颖而出。 “那就好,我……刚好在隔壁的健身房健身,以后有机会我们便一块儿回家。”贺绽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等着晏行玉一口一口把芋圆红豆沙和清补凉都吃完,贺绽才开始每日的牵手治疗,他隐约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如何增强治愈力了,在牵着晏行玉的手时,一心都在他身上,心里想着让他快快痊愈。 晏行玉感觉得到流动不息的充沛灵力,整个人都陷在温柔又舒服的水蓝光芒里。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晏行玉还在回味着刚刚的感觉,手心的温暖还未褪散,就听见贺绽说:“那个,你今天陪练了那么久,肩膀、胳膊应该会酸痛吧,我帮你揉按一下。”他不经意见看见晏行玉在转动手臂,以为是第一日工作强度太大,有些不舒服了。 晏行玉还没出声应答,贺绽已经轻车熟路地绕到沙发后面,双手搭在他厚实的两肩上,虎口卡在其中,按捏了起来。 奶奶最喜欢他给她按摩了,自己应该可以按得挺好的。 与给奶奶按摩时不同,对晏行玉,贺绽用上了点力气,拇指、食指还贴在筋骨上轻柔按着,晏行玉被捏得猛地浑身一颤,脸上一僵,耳根慢慢红热了。 真的……好舒服…… 晏行玉忍不住眯起眼睛,心也猛跳了好几下。 贺绽第二日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睁着眼望天花板回想了下,惊得猛地坐起身来。昨晚……他是给晏行玉传着治愈力中途就睡了过去!那后来,应该是被晏行玉抱着上来了…… 对这事,贺绽完全没有印象,他的睡眠质量极好,无论什么样的场合,只要条件适合就能睡着。一旦睡着,周边响得震天动地才能将他吵醒。 他在床上想啊想,干脆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洗脸漱口下楼。没想到晏行玉早已经醒来了,正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两只碗。 “早啊。”晏行玉见他下来,朝他点头打招呼。 贺绽心里想着有的没的,看见了他,竟然生出一丝害羞,这种感觉从未在他心底里涌起。 “……嗯、早上好。”贺绽慢慢走过去,看见了桌上摆的两碗是晏行玉亲自炖的红豆沙。 “我煮了红豆沙,里面还蒸着蛋羹,你先吃着。”晏行玉学什么都学得很快,这让贺绽很是惊讶。 “嗯。”贺绽深吸一口气,趁着晏行玉进厨房的时候,掏出手机想问问别人,又想到这样冒昧问别人不太好。他想了想,重重呼出一口气,又走回房间里,从自己的藏品柜格的最中央拿出了昨晚晏行玉送的钢笔,拍了一张照片。 他边走边编辑文字,在长草已久的朋友圈郑重地发了一条动态。 贺绽:很喜欢,谢谢:D。 [图片] 贺绽收起手机,下楼回到餐桌边,晏行玉已经在等着他了。 “一起吃吧。”晏行玉原本是端坐在长椅上,见他过来坐下,才与他一起吃。 短短十五分钟的用餐时间,贺绽和晏行玉两人食不言,但是揣在贺绽裤兜里的手机简直震动得停不下来——有很多条信息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手机,贺绽抿了下嘴唇,心里有点儿期待又不安。 晏行玉静静吃完,在一旁等着贺绽也吃好,才收好了碗筷。 “你要去武馆上班了吗?”贺绽问。 “没那么早,我看会新闻再去。”晏行玉答。 “哦。”贺绽趁着他收拾的空隙,悄悄拿出了自发完朋友圈就震个不停的手机。 一打开,他那部性能极佳的手机瞬间弹跳出十多个人的信息,竟然还稍稍卡顿了一下。 其中,当属他大哥最为疯狂,最顶端飘着鲜红的数字“23”条未读。贺绽难得颤悠悠地点开贺绎的微信窗口。 贺绎:[那什么东西?钢笔?]、[谁送的?怎么忽然收到礼物了?]、[我认识吗这人?]、[是哪家的小姑娘?]、[你很喜欢?]、[哦我说钢笔]、[喜欢的话下次大哥可以给你买全系列的]、[所以我能知道对方是谁吗?]、[微笑jpg.]、[你嫂嫂说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算了,阿绽你喜欢就好了] 薛莹:[阿绽,你理解一下你大哥,他不是有意这么急躁的。]、[摸头jpg.]、[如果真的有了喜欢的人,可以一起回老宅的呀:D] 贺绽自然知道,他大哥大嫂每天5:55起身就开始健身、制定计划、查看邮件。大哥到现在已经忙了快两个小时了,忽然看到看到自己发这样的朋友圈,应该吓到他了。他自小就内向,大哥从来都是霸道不讲理地护着他,只要是对贺绽不利的,都是不好的。 大哥他……是担心自己被骗吗?贺绽忍不住偷笑。 后面还有爸爸妈妈、傅医生、原秋还有助理许朵小姐等人发过来的信息,只有相熟亲近的人会关注着他的状态的。贺绽心安,然后低头一一回了信息。 对大哥,他发了两个安抚的表情包,然后说等下次回家再和他细说。对大嫂,贺绽悄悄问[嫂嫂,你怎么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贺绽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他明明什么别的文字都没有说。 嫂嫂应该是紧盯着手机的,秒回了他的信息:阿绽啊,你朋友圈长草了快半年了,能让你发朋友圈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人送的礼物吧?[偷笑] 贺绽偷偷抿了下嘴唇,无法否认。 贺绽:原来是这样吗?嫂嫂,回头再聊,谢谢。 “怎么这么开心?”晏行玉瞧见他翘起的嘴角,问道。 “唔没事。”贺绽收起手机,看着晏行玉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 今日起得晚了,贺绽没有打坐,这会儿心里有事,干脆什么都没干,静坐着翻看画册。晏行玉自然发觉了有些不一样的贺绽,但什么都没说,安心坐在他旁边看新闻。 * 隔天晏行玉休一天假。贺绽自发了那朋友圈,嫂嫂背着大哥贴心地给他送来了两张券,是市区外一个大型的休闲避暑水庄。 贺绽找了时间提前了就与晏行玉说了:“那个,这周你放假,我们一起去出玩一趟?”他和晏行玉白天都在忙着干各自的工作,贺绽觉得出去玩几天也好。 “好的。”晏行玉欣然答应。 休假前一天晚上,贺绽带上了他和晏行玉提前整理好的衣物,自己亲自驱车前往武馆接人。晏行玉在武馆相当受欢迎,和小老板也熟了,提前打了招呼当晚六点吃过饭之后就能走。 贺绽接到人,照着导航开车前往那清凉水庄,从市中心前去那处不堵车只需要一个小时,因为下班高峰,他们去到水庄时,已经快到八点了。 晏行玉很少与贺绽出来一起放松,除去刚开始那段适应的日子,后来贺绽飞去美国,他自己天天得在武馆工作,两人几乎没有一起出来玩了。 递交了券通过大门,他们直接驱车进去。夜晚水庄的大道上有规整的路灯,一盏盏像小南瓜、小橘子,显得温馨又梦幻。在停车场停好了车,两人一同下车,有员工在一旁引领他们去往独栋的水间别墅。 这儿是当之无愧的避暑圣地,一下车就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凉风,走出停车场,周围环境清幽、绿树成荫,放眼望去是水榭长廊,假山别墅,别有趣味。 他们穿过长长的水上走廊,到了别墅,员工递交了钥匙,这才道别离开。 贺绽刷了门卡,身后晏行玉拎着两人的行李进来。 “里面有温泉和泳池,一起去……”贺绽和晏行玉两人刚走进来,玄关处声控的暖灯打开,贺绽摁下总开关,别墅里的景色尽收眼底。 他们的都是低矮的独栋一层别墅,刷了门卡进去,就是宽阔的一片,三侧是光滑的墙,正中央是一张Kingsize的大床,带有软白被褥的床不高,周围是一圈圆弧状的水池,一眼望去,仿佛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床。 再往外一些,是两张原木色的软藤椅子和茶几,另一头则是封闭的浴室和洗手间。玄关大门正对的是巨大的落地窗,外头是温泉和泳池。 贺绽呆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那券是情侣券,所以这别墅怎么看都是给情侣量身打造的。 “咳咳!”晏行玉感觉这忽如其来的强大治愈力震得他体内的血液都跟着颤抖,贺绽这是无法控制自己灵力的表现,这过于强势外露的治愈灵力才叫他自己感觉了去。 晏行玉身体有重伤,内里是别人看不见的虚弱,故而一时接受这么充沛的治愈力,深入骨血的寒冰五毒被搅动得四处乱窜,让他一阵寒咳。 贺绽连忙轻拍他的后背,待他喘过气来,才问道:“是哪儿不舒服吗?怎么忽然咳嗽起来?” “是你的灵力在给我解毒。”晏行玉稍稍侧头对身后的人说,“别担心,不是很难受。” “你每日清晨的修炼会慢慢有成效的,以后你也看见自己的灵力……”晏行玉赞许道。 42.042 此为防盗章  “嗯, 你想去的话,我们现在就一起出门吧。”贺绽点头。两人各自回屋换上休闲衫,贺绽给了晏行玉戴上黑口罩,背上自己灰蓝的小斜挎包,这才一同出门。 “今天不开车吗?”晏行玉见贺绽没有像往常一样乘坐电梯至负层,而是在一楼直接出来。 贺绽应道:“嗯,今天带你坐地铁。”他初来乍到,无依无靠的,就只能由自己带着他去尝试许多个第一次了。 “好。”了解到贺绽心思的晏行玉心情很好。 现在不过八点多, 日光就已经泼洒了大地, 又是周日, 大马路上并没有平时上班高峰期那么拥堵。周末大家都喜欢好好地睡个懒觉,等到十点多了才会陆陆续续从家里出来活动。 两人戴着同款的黑蓝口罩,走出小区,旁边就是地铁口。贺绽走在晏行玉旁边, 两人走入地铁站后,因为晏行玉还没有办理地铁卡,贺绽只能用手机给他买了票。 旁边的晏行玉认真地看着贺绽用手机扫了下屏幕, 而后有清脆的的声音响起,贺绽递给他一个小圆片:“这是临时的票, 等会儿通过闸口用这个出入。” “好的。”晏行玉伸手好好接了。 贺绽想起来:“你的身份证应该这几天就能拿到了, 到时候我再拿给你。”贺绽一个多月之前就托舅舅弄了个身份,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穿越这回事儿, 没想到, 居然真的派上用场了。很快晏行玉就可以有象征自己身份的证明了。 “谢谢。”晏行玉戴着口罩,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地铁里虽然不是平日上班高峰期的人挤人,但还是有挺多人这会儿外出的。贺绽生怕两人就这么冲走了,时不时伸手捻住晏行玉的衣角下摆。 “工作日上下班时候,这儿会很挤,通常都会安排分流。”贺绽在晏行玉身旁小声解释着。 晏行玉点点头,两人因为要轻声说话,都靠得极近,晏行玉都能感觉到贺绽说话温热的气息。 “进来的时候小心点,别卡住了。到每一个站都会播报的。”他们走进来的这节车厢以及前后节的位置上都有人坐着了,贺绽便拉着扶手横杆,两人都长得很高,轻易就能抓住。 地铁门关上后,就飞速启动,晏行玉第一次乘坐地铁,一时没能适应,在地铁向左稍稍摆动时,往贺绽身上倾倒了一下。 贺绽连忙伸手扶着他。 “谢谢。”晏行玉后面都适应得很好。他们要去的是商业中心,离小区那儿不过三个站。在地铁上待了十分钟不到,两人就走出地铁口了。 贺绽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划,他想了好久,其实这里的一切对于晏行玉而言都是陌生的。许多知识都是晏行玉自己从网上了解到的,很多他根本没有亲眼见过、亲手碰触过。 上次无心地约了他一块儿看电影,那可是他第一次进入电影院吧。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就带着晏行玉都走一遍吧。 “我们来早了……”贺绽没反应过来,他自己不怎么爱逛街,许多商业中心的大楼都是上午十点整才开门。 “没事,到处看看吧。”晏行玉出声道。 贺绽点点头,在街道上走着实在是太热了,他从挎包里拿出折叠好的遮阳伞,抖了下撑开伞。 “我来撑吧。”晏行玉伸手轻轻接过遮阳伞,他比贺绽高了七八厘米,让贺绽撑伞不好。 把伞递给晏行玉,贺绽有点儿恍惚,好像只有小时候才有爸爸妈妈给自己撑起大伞,长大了之后,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和别人一起撑伞了。 他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一眼晏行玉,这人还把伞偏向了自己这边。 贺绽走在里边,晏行玉在靠近马路这一边。贺绽莫名觉得满是安全感,也没有了以往自己一个人行走在人群之中的慌忙。他要是一个人走在人山人海的大道上,通常都是低着头、走得极快的。 “那边有个派出所,要是犯了事,会被警察抓进去的。”贺绽带着他走了好一会儿,抬着下巴朝远处的小派出所点了点。 晏行玉看了很多相关新闻,知道这些,但见贺绽说得耐心,就没有打断他的话。毕竟平日里,他也能感觉到其实贺绽是个话不多的人。 过红绿灯斑马线的时候,贺绽轻轻拉住晏行玉的衬衣下摆,生怕他慢一步走似的。 “过红绿灯的时候要小心点,记得多看几次。”等走过了长长的斑马线大路,贺绽一边走一边说。 “好,我记着。”晏行玉点头,忽然之间顿了一下,贺绽察觉到他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原来他是在看大楼上挂着的LED大广告屏。 “那个是广告屏,有些商家为了推广,会买下市中心、商业区的广告位。”贺绽解释着,目光刚要收回来,就发现下一条播放的是Oasis的广告。 这是后续的男士的“深海之吻”系列了,贺绽之前有收到样片,现在在大屏幕下看又是另一种体验。 他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就听着身边的人说:“那都是你设计的吗?”晏行玉虽然完全不认得那些小蝌蚪似的文字,但是他记得自己在网上搜到贺绽时,他所在的公司就是这个。网上还流传着三四年前贺绽出席活动的照片,那时候他头发还是软黑直的,看起来更显青葱,嫩出水了,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更是藏了一汪水似的。 而且,贺绽送给自己的很多首饰礼盒上,都印着金色的“Oasis”,晏行玉记得很清楚。 贺绽点了点头应是,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好看的。”晏行玉看着他稍稍低下了头,卷翘的发旋很是可爱。 “谢谢。”贺绽带着他走到公交站,坐上车 ,去了科技馆。科技馆附近还有图书馆、博物馆,那片区域是最适合当下的晏行玉前去参观的。 等他们到那边时,科技馆刚开馆不久,两人来得早,不需要排长队就买了票进去。这边的科技馆是全数字化,以三维立体的方式呈现各种事物,科普深刻又不枯燥。 贺绽没来过这儿,现在带着晏行玉刚好也一起参观。两人都是第一次来,但脸上都是出奇一致地平静无波,等到进入科技影院感受一切3D环境、在数字技术下体验最新的各种交通设备、航天飞行,饶是贺绽都有些惊喜和震撼,莫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晏行玉。 后面的地球家园、人体构造、机器人、信息库、宇航站、生物万象都一一走了个遍。贺绽好奇的同时,不忘注意着身边的人,经过生物万象的馆区时,人们行走在其中就如置身真正的动物天地,当一只浑身皮毛黝黑发亮的豹子猛然跃至他们身边时,晏行玉眉头一皱,当即把贺绽一揽过来,护在自己身后。 贺绽被他惊了一下,等发现晏行玉身前龇牙咧嘴、面露凶相的虚拟黑豹,是哭笑不得。 晏行玉这是把虚拟的黑豹当成是真的了吗? 男人已经坐起来,在沙发上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起先是像鹰眼一般锐利地警惕着看着贺绽,大概是看到贺绽的样子没有攻击性,才粗略地看了看四周。 贺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但见他看了看自己、又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后,露出了满脸震惊的神色——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男人的面孔上说不出的违和。 他在惊讶什么呢?贺绽心里纳闷,却是没有问出来,等男人左右来回看了几眼,两人的目光再次接触时,都变得有些不同。 贺绽迟迟不见他开口说话,又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开始担心:该不会是被那些人打得狠了,脑袋出了问题? 素来平静如水、无喜无悲的晏行玉,这会儿也止不住内心大骇:他这是在发梦吗?这儿是何处?他竟是误入了另一方天地吗? 他当时使了毕生的绝学,宁愿散尽功力,与张宿新同归于尽,也不愿意忍受寒冰五毒的折磨,苟延残喘活在张宿新身边。他和张宿新是绝无生还可能的,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到了另一个天地。难道,是当时闹出的动静太大,撕裂了虚空,跌落到别的地方了吗? 晏行玉完全没有头绪,隐隐猜到了些原因,既然自己误入了此处,那他的“好兄弟”张宿新也极有可能与他一般,到了这个世界。 他收回了思绪,望向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男子,他身材修长,头发竟然被剪得极短,有些蓬松软塌塌的,在这屋中暖橘色的光亮中泛着金棕的星芒。再看他的着装扮相,竟是与自己全然不同。晏行玉终于是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真相。 晏行玉忽然想到,自己在昏沉之中时,似乎有人背起了他,还给他传输了不少柔和温暖的光,那光芒顺着他的血脉涌向全身,让昏睡中疼痛欲裂、寒冷刺骨的他好受了许多。 这男子竟然有医治之术吗?他虽然那时候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但迷糊之间感觉到了有人在轻轻碰了自己一下,被抚摸而过的地方好似被注入了一股清灵的暖光,让他粉身碎骨一般的绞痛减缓了许多。 晏行玉认真地看向贺绽,贺绽见他想要说话,默默地走上前去,这一靠近又让晏行玉警惕起来。不是他性情多变,初来乍到,他什么都不懂,先前又遭最亲近的兄弟、心腹背叛,这会儿还怨恨着,很难一时就平静面对贺绽。 贺绽看出了他在抗拒,当即停住了脚步,对着他说:“你先前昏倒在林子里,身上都是血,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你无需担心,那些人不会再伤害你了。”贺绽隐约猜到男人在抗拒什么,虽然他个子比自己壮实高大,这会儿也不由得放低声音安抚他。 晏行玉一听,愣了一下,多看了贺绽一眼。 他心里头初次涌起怪异的感觉,又觉得自己一直不说话很是奇怪,终于开口说:“多谢你了……救下我,今日一事,我来日定前来报答。”他话音刚落,自己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声音沙哑,嗓子说得难受。 看来是寒冰五毒的后遗症,自己运功不得、浑身发冷、四肢酸痛、嗓子难受,简直宛若废人。 晏行玉眼里闪过怒意又被他隐下去,他没死透,反而是带着中毒后的残躯废体来到另一方天地,上苍莫不是在戏弄他? 贺绽听得他嗓子不舒服,示意他无需道谢,走近了茶几倒了杯温水给男人。 “你先别说话了,喝点水吧。”贺绽虽然对他所经历的事情好奇,但眼下也没有特别想要探究他人心思的意思,他只想着,等男人好好歇一晚,明日天亮再由着他离开——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外人说得也没错,贺绽看起来冷清难接近,今日出手相救一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稍稍偏离了他日程上的一个小斑点,对他根本不会有其他影响。 晏行玉迟疑了会才接过水杯,望着一切与他先前生活的世界里截然不同的事物,有些无从下手。他有些拘谨,但面上还是从容地接过了点头示意,喝下一口水。他也实在是渴了,一杯水下来舒服了不少。 “……你无需照看着我,我已经没事了。”晏行玉要接受的东西太多,若是贺绽一直在他跟前,会很快就看出他的破绽的。 总得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来适应的。 贺绽很是理解,这人没醒来之时还好,自己背他、给他清理、换衣衫都干过了,但现在两个人面面相觑,又都是一句话蹦不出几个字儿的人,实在是弄得双方都有些无措。 “好,你若是不舒服,可以来敲我卧房的门,我开车送你去医院。”贺绽指了指上面一层楼,楼上只有两间房,“厨房里有粥和鸡蛋,浴室在这边,楼上还有间卧房。你可以随意走动,无需拘谨。” “好的,多谢。”晏行玉很是沉稳,完全不像一个刚刚遭受袭击、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贺绽看多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问什么,转身上楼了。卧房也是用电子门卡解锁,那人若是想要偷袭他是不可能的。这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贺绽放心任由他到处走动。 躺下休息时,贺绽直直平躺着,心想:他还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算了,反正日后也没有交集的。 望着贺绽走上木头阶梯,身影从楼道拐角消失,晏行玉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现状。 他忽然脸色一僵,活了二十七年从没有红过脸的晏行玉看着自己身上外形古怪的浴袍,刚刚那男子竟是帮自己褪下衣衫、换了新衣。 自己刚刚防备着那人,若是男子想要对他不利,在他昏睡之际早就能动手了,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 晏行玉内心有些复杂,又想到了什么,伸手稍稍拉开了穿在自己身上的雪白衣袍,露出了干净结实的胸膛,不由得一愣。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先前完全释放功力要与张宿新同归于尽,晏行玉是明显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都爆裂的,看来是穿过虚空抵达这儿时自动修复了。只可惜他体内的残毒并没有被清除掉。 晏行玉细细观察着周身的新世界,全然不知道这些是何物的他,脸上闪过一丝手足无措的迷茫和紧张,这样的表情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了。 方方正正的长黑板子还能倒映出他的身形,各种稀奇古怪的用具,晏行玉一个都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他呆呆站在原地,过了好久好久,肚子的“咕咕”叫声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晏行玉想起刚刚男子对他说的话,那人体贴地为他准备了米粥,他犹豫了会,终究是走向了饭厅。砂锅里有粥,旁边的锅里还水煮了两个饱满的鸡蛋,晏行玉左右环顾,望见有透明琉璃隔着的柜格里,似乎有小碗。 他其实还是有些拘谨不自在,那人救了自己,偏偏刚醒过来的他还没从仇恨、震惊中抽离出来,一直对男子冷淡,也没问他的名姓……怎么想都是自己不知礼数了。 一早沾了枕头就平躺着睡熟的贺绽被一阵清脆的“哐啷”声惊扰,他想应该是楼下的男人摔碎什么了,但向来睡得好的贺绽没翻一下眼皮,继续又睡了。 晏行玉内心充满了歉意又难免有些难为情,明天一定要与主人家好好道歉,这次要好好道谢,自己人生地不熟,若非遇上这人,怕是生死难测。 他只喝了一碗粥、一个鸡蛋就没继续吃了——虽然男子说了他可以“随意”。晏行玉回到自己先前昏睡的地方,这儿的火光不知要如何吹熄,他左右看一眼,无法,只能坐回那柔软的榻上。 他盘坐着闭目屏息,想要去探寻自己的灵脉,却是一无所获——一生的修为都没了。晏行玉长长呼出一口气,没再想那乱七八糟的事情。 长夜漫漫,独自坐着的晏行玉不由得开始想道: 这儿似乎只有男子一人,他身边没有一个服侍的人,想来……家里是不大殷实?可瞧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又隐隐觉得价值不菲。先前男子好像给自己传输了些内力,让他好受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他不再是什么魔教尊主晏行玉,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平凡人晏行玉。所以尽快融入这世界已经成了当下最紧要的事儿。 想了大半宿的晏行玉凝眉蹙额,下定决心,先跟随男子一段时间,好熟悉熟悉这世界。自己现在身无长物,或许、或许还能给男子当个护卫?毕竟他……孤身一人的。 贺绽绝不可能把设计稿流出去的。但是是谁呢?是谁拿到了他的手稿?还是他自己不小心漏了出去?贺绽当下虽然心慌,但很快恢复镇定,回想着最近两个月发生的可能导致手稿流出去的事。 他自从美国回来之后,天天都在家里的书房工作。晏行玉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但贺绽深知晏行玉是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那更早一些时候……是在美国。看过他的设计图的Elon、Zoe、Anais等人也没有盗取他的设计的可能,这些年轻又才华横溢的伙伴与他一样,都是和Oasis一起成长起来的,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再之前……在参观展览馆的时候。贺绽眼睛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置信。当时他的设计稿是散落了一地,那时候是有旁人在看着,其中那华人面孔的男人还帮着他捡了画纸。贺绽想不到别的解释,除非那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能将他的画纸上的设计记得一清二楚。 贺绽想起来,前段时间原秋对自己说的版权登记,自己所有的设计草图都已经登记在案了,那对方呢?他心里疑惑,原秋赶得巧,难道原秋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没有再犹豫,贺绽定下当天的飞机,从山里赶去机场,等到抵达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他回得匆忙,没和任何人说,一回到公寓,当即分别给Elon等人视频通话。 早已经确定的计划是不可能改动了。但若是按照原定的方向走,势必会和Shine的新品撞上,他们最快也得十二月月初出新,时间相隔了那么久,处于劣势的必定是Oasis。 “我们那部分是没关系的……但你的是主打。”屏幕那边的Zoe说道,贺绽是拟定元素、色调、方向等,他们几个做的设计还是照着自己独特风格走的。而贺绽负责的全都是主打产品,现在泄露出的也都是贺绽的设计…… 43.043 此为防盗章  贺绽为了让他方便进出, 给了他家里的钥匙, 又怕他无聊还特地给他带回了笔记本、平板。 那一日他帮着晏行玉戴上“深海之吻”后, 他就一直没有再摘下来,贺绽只当他喜欢得紧, 心里暗暗想着, 既然晏行玉喜欢, 等着后续的袖扣、领结扣出来了也送他一份好了。 贺绽在家的时候会给两人准备饭菜, 他要是有事外出, 就会让晏行玉自己点外卖——晏行玉身上什么都没有,贺绽先借了他一笔钱。 不过这几日下来, 贺绽隐隐有种错觉, 晏行玉是不是对自己也太亲近了些。 贺绽他以往都会刻意和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而现在: 他洗菜做饭的时候,晏行玉会跟在旁边给自己打下手, 两个大男人挤在厨房里, 也不说话,一个低头拧开水龙头“哗哗哗”地洗着菜,一个在砧板上细心地切着肉。他居然也不怎么排斥,两个人悄然一起做饭的感觉……很奇妙。 他有时候在自己工作室里画图看书忙得忘记了时间,晏行玉已经把洗衣机里自己的衣服都晾晒好了,隔日的衣服也是由他收下来叠好了放在客厅的小沙发上。这让贺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作为回报, 贺绽提醒着自己晚上记得煮一锅牛奶给晏行玉送去。晏行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随便吃点什么都可以忍受下来, 自从贺绽亲手做饭后, 他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心思, 几乎是餐餐光了盘的。贺绽知道像他生得这么高大,应该会饿得很快,临睡前的牛奶算是特地给他准备的。 晏行玉头一次收到贺绽送来卧房的一大杯热牛奶,很是惊讶,道谢之后捧着就喝了一大口,牛奶有些烫,晏行玉感觉自己浑身都热腾起来。 “厨房锅里还有的,你多喝点。”贺绽心想,果然是要准备多些饭菜。 晏行玉自然是点点头,他自己看不见,贺绽望着他喝了一大口牛奶后,唇瓣上方一圈沾了奶,白白的一圈,偏偏他脸上的神情严肃,这让他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两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个多星期,贺绽问起晏行玉:“你晚上还会难受吗?” “晚上还会发作,但是没那么难受了。”晏行玉应答道,他不觉伸手摸了摸锁骨前的项链。 贺绽送给他的项链真的带了治愈力。 第一晚戴着项链入睡后,晏行玉能感觉到从项链之中涌流出的治愈灵力,正在慢慢温柔地安抚着他的身躯。 “要是之后还难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好的。”晏行玉心想,不知道现在的医学技术能否治愈他。 不过戴了一个多星期了,这链子里的治愈力好像也在慢慢减弱。晏行玉大概是知道的,毕竟项链只是贺绽释放出的治愈灵力的一个承载物。只有贺绽身上,才会一直有治愈灵力。 * 贺绽这几日就收到了原家小少爷递过来的生日晚宴请帖,原家他只认得原秋,原秋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当即就亲自回了信息给原秋,应了下来。 其实他不久前就开始准备给原秋的生日礼物了,原家有百年四世的大家大业,寻常礼物原秋这二十多年来也收了不少。贺绽之前便打算给他雕刻一副平安扣。 贺绽花了很多心思,用顶级的老坑玻璃种,雕刻打磨得圆润,在顶端镶嵌了金,同一条链子上串了几粒饱满滑润的小小翡翠珠。 小小的平安扣自古以来就寓意平安健康、圆满幸福,这是所有人最简单朴实的愿望。 原秋的身体不太好,听说是从娘胎里带出的病弱,贺绽希望他能好好的,如果没有好身体,就会错过世间很多很美好的事情。 他一个上午沉浸在工作室里,完成了最后的工作,小心翼翼把平安扣装在小锦盒里,这才下楼准备喝点东西。 想不到他一走下来,就瞧见客厅里,晏行玉居然把他的一头长发给剪掉了! 晏行玉昏迷的时候贺绽就看过,那的的确确是真正从他头上长出来的,也不知道蓄养了多久才留得这么长。 想不到他现在说剪就剪掉了! 贺绽站在原地,一言难尽地看着晏行玉自己剪短的新发型,黑直的短发刚好齐耳,好在他容貌生得好,这么狗啃似的发型才没有丑出天际。 两人相望无言好一会,晏行玉先忍不住了,他脸上有一丝僵硬,开口说:“贺绽,我自己剪了头发,没有弄脏地板。”剪掉头发后,晏行玉感觉自己脑袋一轻。 贺绽抿了下嘴唇,深吸一口气:“呃,不如我带你出门一趟,一起出去做个发型吧。” “……好。”晏行玉自己亲手割剪下长发,相当于同过去的世界告别了,他之后要好好在这里生活。 这儿无需肩负魔教一切的重任,他可以自由做自己。 两人一块儿出门的时候,贺绽才发觉,晏行玉自从暂住他家后,除了丢垃圾,几乎没有出过家门。 贺绽忽然决定出门,也不是去特别远的地方,干脆就自己驾车了。见晏行玉坐在副驾驶座上,系好了安全带,贺绽才启动汽车离开。 贺绽自己的蓬松短发也长长了不少,两人都在理发店修剪了一番,贺绽的只需剪短,而晏行玉是重新做了个发型。贺绽在一旁坐着等他,看到最后的成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因为不知道想要做怎么样的发型,他们俩便由着理发师随意发挥。理发师最喜欢这样的客人啦,晏行玉的发质很好,理发师给他两侧的头发剃短,脑后那些多余的短发也剃短,前端的稍长的被他卷烫了起来。 这样的晏行玉忽然就带上了点邪气,与贺绽初次见他时的样子全然不同。 “很好看。”贺绽不得不夸一句。 晏行玉初次对着全身镜坐了快两个小时,浑身都僵硬了,这会儿听到贺绽这么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因为太满意自己的作品,理发师兼店长的小哥给晏行玉打了八折。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在同一栋的餐厅吃了饭,离开的时候贺绽见晏行玉看了好几眼大屏幕的电影预告,瞬时就问:“你想看电影吗?” “电影?想看……”晏行玉点了点头。 这会儿贺绽倒是有些恼自己一时问得太快了。今天是周六,现在这个时间点去电影院看电影的几乎是小情侣们,不说还有没有位置,他们两个大男人混在其中也感觉怪怪的啊。 男人已经坐起来,在沙发上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起先是像鹰眼一般锐利地警惕着看着贺绽,大概是看到贺绽的样子没有攻击性,才粗略地看了看四周。 贺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但见他看了看自己、又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后,露出了满脸震惊的神色——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男人的面孔上说不出的违和。 他在惊讶什么呢?贺绽心里纳闷,却是没有问出来,等男人左右来回看了几眼,两人的目光再次接触时,都变得有些不同。 贺绽迟迟不见他开口说话,又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开始担心:该不会是被那些人打得狠了,脑袋出了问题? 素来平静如水、无喜无悲的晏行玉,这会儿也止不住内心大骇:他这是在发梦吗?这儿是何处?他竟是误入了另一方天地吗? 他当时使了毕生的绝学,宁愿散尽功力,与张宿新同归于尽,也不愿意忍受寒冰五毒的折磨,苟延残喘活在张宿新身边。他和张宿新是绝无生还可能的,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到了另一个天地。难道,是当时闹出的动静太大,撕裂了虚空,跌落到别的地方了吗? 晏行玉完全没有头绪,隐隐猜到了些原因,既然自己误入了此处,那他的“好兄弟”张宿新也极有可能与他一般,到了这个世界。 他收回了思绪,望向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男子,他身材修长,头发竟然被剪得极短,有些蓬松软塌塌的,在这屋中暖橘色的光亮中泛着金棕的星芒。再看他的着装扮相,竟是与自己全然不同。晏行玉终于是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真相。 晏行玉忽然想到,自己在昏沉之中时,似乎有人背起了他,还给他传输了不少柔和温暖的光,那光芒顺着他的血脉涌向全身,让昏睡中疼痛欲裂、寒冷刺骨的他好受了许多。 这男子竟然有医治之术吗?他虽然那时候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但迷糊之间感觉到了有人在轻轻碰了自己一下,被抚摸而过的地方好似被注入了一股清灵的暖光,让他粉身碎骨一般的绞痛减缓了许多。 晏行玉认真地看向贺绽,贺绽见他想要说话,默默地走上前去,这一靠近又让晏行玉警惕起来。不是他性情多变,初来乍到,他什么都不懂,先前又遭最亲近的兄弟、心腹背叛,这会儿还怨恨着,很难一时就平静面对贺绽。 贺绽看出了他在抗拒,当即停住了脚步,对着他说:“你先前昏倒在林子里,身上都是血,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你无需担心,那些人不会再伤害你了。”贺绽隐约猜到男人在抗拒什么,虽然他个子比自己壮实高大,这会儿也不由得放低声音安抚他。 晏行玉一听,愣了一下,多看了贺绽一眼。 他心里头初次涌起怪异的感觉,又觉得自己一直不说话很是奇怪,终于开口说:“多谢你了……救下我,今日一事,我来日定前来报答。”他话音刚落,自己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声音沙哑,嗓子说得难受。 看来是寒冰五毒的后遗症,自己运功不得、浑身发冷、四肢酸痛、嗓子难受,简直宛若废人。 晏行玉眼里闪过怒意又被他隐下去,他没死透,反而是带着中毒后的残躯废体来到另一方天地,上苍莫不是在戏弄他? 贺绽听得他嗓子不舒服,示意他无需道谢,走近了茶几倒了杯温水给男人。 “你先别说话了,喝点水吧。”贺绽虽然对他所经历的事情好奇,但眼下也没有特别想要探究他人心思的意思,他只想着,等男人好好歇一晚,明日天亮再由着他离开——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外人说得也没错,贺绽看起来冷清难接近,今日出手相救一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稍稍偏离了他日程上的一个小斑点,对他根本不会有其他影响。 晏行玉迟疑了会才接过水杯,望着一切与他先前生活的世界里截然不同的事物,有些无从下手。他有些拘谨,但面上还是从容地接过了点头示意,喝下一口水。他也实在是渴了,一杯水下来舒服了不少。 “……你无需照看着我,我已经没事了。”晏行玉要接受的东西太多,若是贺绽一直在他跟前,会很快就看出他的破绽的。 总得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来适应的。 贺绽很是理解,这人没醒来之时还好,自己背他、给他清理、换衣衫都干过了,但现在两个人面面相觑,又都是一句话蹦不出几个字儿的人,实在是弄得双方都有些无措。 “好,你若是不舒服,可以来敲我卧房的门,我开车送你去医院。”贺绽指了指上面一层楼,楼上只有两间房,“厨房里有粥和鸡蛋,浴室在这边,楼上还有间卧房。你可以随意走动,无需拘谨。” “好的,多谢。”晏行玉很是沉稳,完全不像一个刚刚遭受袭击、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贺绽看多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问什么,转身上楼了。卧房也是用电子门卡解锁,那人若是想要偷袭他是不可能的。这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贺绽放心任由他到处走动。 躺下休息时,贺绽直直平躺着,心想:他还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算了,反正日后也没有交集的。 望着贺绽走上木头阶梯,身影从楼道拐角消失,晏行玉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现状。 他忽然脸色一僵,活了二十七年从没有红过脸的晏行玉看着自己身上外形古怪的浴袍,刚刚那男子竟是帮自己褪下衣衫、换了新衣。 44.044 此为防盗章  其实贺绽虽然在大腿上摊开了一本杂志, 但心思却在自己和对方牵着的手上。他无法像晏行玉一样感觉到灵力, 生怕自己一分心,就会阻断治愈灵力的传输。 贺绽一心想着,晏行玉的身体若能快快恢复便好了, 自己的治愈力, 是怎么治疗他的躯体的呢?像输点滴一样,顺着晏行玉的血脉流遍全身吗? 他有舒服一些吗?连自己都无法感受到的灵力,应该很稀薄吧?对晏行玉而言, 可能只是杯水车薪。贺绽努力想要给身边的人多些灵力, 但完全无从下手。 贺绽正苦恼着, 晏行玉却是猛地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治愈灵力暴涨,水蓝色的暖流几乎要让他的身躯漂浮起来。 整个屋子里瞬间充斥着源自贺绽身上的治愈灵力,晏行玉也是一愣, 原来这人的灵力已经如此强大了。若是自己手把手教着他修炼, 有朝一日贺绽也能看清自己身上的力量,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治愈力…… 贺绽听得身旁晏行玉发出一声低哼声, 忙看过去,见他脸色轻松,嘴唇微张, 怎么看都是舒服的样子。 应该是……治愈力起作用了? 原来自己专注些, 治愈力也会更强。贺绽大概猜测到了原因, 之后干脆什么都不干, 只一心认真地握着他的手。 一旁的晏行玉微微睁开眼望向贺绽, 贺绽此时正垂着眼眸看两人交握的手, 晏行玉看着他的侧脸,他眼尖,还能瞧见白玉凝脂似的脸上可爱的细小绒毛。晏行玉赶紧收回目光,眼底涌过不明的情绪,收住了想要伸手揉揉贺绽脸颊的心思。 * 两人双手交握了一晚上,临睡前道晚安时,贺绽见晏行玉似乎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他认真望着晏行玉,看他嘴唇上下一动:“贺绽,你想修炼吗?” “你的治愈力很强,如果慢慢练着,以后你也能看见自己灵力的样子。” 贺绽听得心下一动。 “可以吗?我要怎么做?” 晏行玉回道:“其实也不会太麻烦……” 翌日一大清早,贺绽按照昨晚晏行玉说的话,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垫了软塌,盘腿坐在上面心无杂念地闭眼打坐。夏日天亮得早,晨风清凉,闭眼时能感受到的东西更多了。 但贺绽第一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第二日、第三日也是。贺绽做什么从来都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他没认为大清早一个小时的静坐是枯燥、无意义的,相反,贺绽次次都郑重其事地完成。 好几日后,贺绽回老宅。晏行玉的身份太难解释,干脆就没有带上他一块儿——而且这几日晏行玉好像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白天也开始走出家门了,贺绽还隐隐有些担心。 同爸爸妈妈奶奶吃了饭,贺绽安静地坐在客厅与他们一同聊天,大多数时候是长辈们说,他在一旁认真听。 夏天雨水也多,奶奶的双腿一到下雨天就痛,老了之后肩膀、手臂也开始酸痛。贺绽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有治愈的灵力,自然是主动与奶奶说:“奶奶,我帮您捏捏肩膀。” 奶奶一听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声音爽朗:“好,好,阿绽最晓得体贴人了。” 贺绽起身走到奶奶沙发背后,伸手轻轻开始揉按奶奶的肩膀,他心想着,奶奶的酸痛都统统消失吧,自己的灵力啊,快快给奶奶带去一点儿舒适。 看着小儿子如此细致温柔,贺栋明和卓慧相视一笑,又同时惆怅,阿绽都已经这么大了,什么时候身边也能有个人好好陪着他呀?他们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也得离开的。 一心认真给奶奶按摩的贺绽偶尔会和奶奶说几句,两人眼里都是含笑的。 贺绽手法娴熟,低着头,忽然感觉手心生热,好像忽的生出了一团气流阻挡了他和奶奶的肩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这气流就融进了奶奶身体里。 他怔了一下,暗讶:难道,这就是他的灵力吗?虽然还是看不到,但似乎已经开始有一点儿感觉了。 是个好消息,回去与晏行玉说说。 “奶奶,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过来看您。”贺绽准备回家,与长辈们一一道别,“爸妈,晚安。” “哎,下周五你大哥回来吃饭,你也早点儿过来。”卓慧道,他们一家人凑齐也不容易。 “嗯,好的。”贺绽坐车回去,他回到家时,惊讶地发现晏行玉居然还没有回来。 已经八点三十五了,晏行玉是迷路了吗?贺绽坐立难安。他迷路了应该会给自己打电话的,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贺绽心急,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号拨了过去,对方竟然关机了! 他脸上出现一丝裂缝,抓起自己的轿车钥匙,准备出门找人了。贺绽锁上家门,摁下电梯,焦虑地看着电子屏上数字由1慢慢上升到14…… “叮——十四楼,到了。” 贺绽刚要一头扎进电梯,忽然发现里边是有人的,他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焦急神色,就看清了来人:高大又熟悉的男人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随即伸手扶了他一下。 “贺绽,你这是急着去哪里?”晏行玉疑惑。 贺绽不动声色地舒一口气,摇摇了头,后退着让出位置让人走出来。 “我看你不在家,刚刚给你手机拨号,关机了……”贺绽说着,晏行玉从电梯里出来,听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抱歉,贺绽,让你担心了。”晏行玉说,“今天手机很快就没电了,自动关机了。我太晚回来,忘记告知你,害你担心了。” 贺绽摇摇头,示意没关系:“没事,你人回来就好。”两人边走边说,晏行玉继续交待:“这几日我出去找工作了,今天有一家武馆愿意聘用我了。” 他顿了顿,见贺绽认真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又正了神色说道:“……以后,我能挣钱了,可以请你吃好吃的。” 他没有干站着等,推开了后院的门出去,就下了水、浸泡在凉丝丝的冷水里。冷水池子很大,倒是旁边还有个小温泉,这儿没有天然形成温泉的优势,都是底下炙烤烧起来的温泉。 晏行玉身上还有寒毒,大热天的浑身都是偏凉的,贺绽见他很快也出来了,便说:“你现在还是多泡泡温泉吧。”因为再泡冷水怕是会加重他的寒毒。 “嗯。”晏行玉看一眼在另一个池子的贺绽,点头进了旁边的温泉池子。 这样分开了两个池子反倒是让两人都自在了些。 晏行玉见贺绽缓缓游过另一头,收住心思,在热腾腾的温泉里深吸了口气,屏息运气。他的丹田气海早已经是空荡荡一片,修为尽废,再次修炼无望,可前段时间贺绽为他疗伤后,晏行玉隐约捕捉到了体内细微的变化。 他自己早已经对体内暗紫幽幽的光点熟透了,再有这暗紫的气出现,正是说明他还能重拾修炼,再造充盈满溢的丹田气海。 温泉水热,他又闭目运气,一时之间额头不断渗出汗水。 一旁的贺绽再次望过来,见晏行玉似乎闭上了眼睛,看了好久,忽然见他捂住心口,睁开了眼睛,一脸痛苦的样子。 他加快速度游了过去:“晏行玉,你怎么了?”难道是寒毒又一次爆发了? “无事。”晏行玉喘了一口气,“刚刚想试着探寻自己体内的灵气……不小心激了气脉。现在没事了。”贺绽不大相信,但人很快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他也只好呆定在原处,走也不是,去也不是。 贺绽见晏行玉浸泡得差不多了才上岸,两人各自去了浴室冲洗了一遍,这才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各怀心思。 床很大,贺绽擦着头发看,两个人睡是完全没问题的……晏行玉好像也没有大反应,自己要是扭扭捏捏反而奇怪。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手机打算分散分散自己注意力。滑开手机,里面有好几条信息,还有个未接电话。贺绽看了眼,是原秋给他打过来的。 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急事的。贺绽想着,回拨了原秋的电话。 他刚一拨出,原秋那边马上接了起来:“阿绽,这么晚打扰你了。” “原秋啊,没事,我还没那么快休息,刚刚在洗澡没看见你的来电。” 原秋说:“阿绽,你最近是不是又要出新了?”原秋怎么问他工作上的事情了? 45.045 此为防盗章 等到她白皙的肌肤透过深蓝的海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布景, 大家眼里都只剩下她脖颈上佩戴的项链。 那是一条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仰头欣赏的项链。 链子是一串晶莹剔透宛如水滴的细链, 工艺之精巧, 自然又大方地垂挂在脖子上。而项链的吊坠,是一颗圆挺饱满的深蓝宝石,被设计师巧妙地雕琢成摇摇欲滴落的水珠。 乍一看, 好像是模特刚从海水中出来, 还未来得及拭去的凉水,沾染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又一波湛蓝的水漫过模特的胸口, 随即化出一行水样花体字“Oasis”。明明只有十五秒的广告, 众人恍然回过神来, 只懊恼时长太短了,都还没能好好看清那精致完美的滴水链! 随着广告的播放,他们只如身临其境,浑身的燥热和烦闷全都一扫而空。 同时他们这时候也在感叹, 果然, 只有Oasis才能出如此令人神魂颠倒的首饰啊。有人回过神来, 掏出手机开始搜索“Oasis”,看着网页上弹跳出来的信息, 不禁捶胸顿足。 那广告上出的滴水链全球限量一百条,一经上市就被疯抢而空了。毕竟这限量版的一百条滴水链, 都是由Oasis的首席设计总监贺绽经手雕琢设计的。 “真的太好看了!明明只是简简单单水滴样状的项链, 但是只看一眼, 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简单却深刻, 大概这就是贺绽的魔力吧……坊间不是有传闻,戴上贺绽设计的Oasis的首饰,百病必除,万福万寿吗?” “……呃你的粉丝滤镜有点厚了啊。” “哎,可惜贺绽不太喜欢接受采访,少见他出席公开活动。”因为人人都知贺绽是个只埋头做设计,少有高调接受采访的大设计师。 虽然性格是冷淡了点,但架不住贺绽生得一副好样貌、好身材,更别提他每每出新设计更是惊艳众人。 玩笑话在拥挤的地铁人群中很快散去,但是网上订购Oasis新品的人却是久久未散。Oasis一出新,官网上的访问量都能破新高。 当然,在众人为之惊艳颠倒时,传闻中不近人情、冷酷无比的工作狂贺绽,正一人徒步行走在郁郁葱葱的大山林中。 * 这是邻市市郊外的大森林公园,孤身行走在其中的贺绽全副武装,防滑登山鞋、大背包,一套单薄却柔韧的多用绿棕色防护服,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远看就像一大团又细又高的绿丛。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这儿徒步行走,但他还是很认真地看路行走,偶尔用手里的毛巾擦擦汗,一脸平淡清冷的表情里透露着坚毅和一丝丝期盼。他们说得没错,贺绽确实有顶好的容貌。 贺绽有一双传神的桃花眼,眼睛狭长,明明是眼角上翘、看一眼就能让人醉醺醺的双眼,因为带上了清冷和疏离,显得朦胧缥缈了几分。他左眼眼尾处有一颗细细小小的泪痣,乍一看性.感勾人,但大约是身上的气势太强又冷,直叫人不敢直视他。 先前因为构思到设计、打版、雕琢等等一系列工作,贺绽一直沉浸在珠宝钻石的世界里,在外人看来珠光宝气、扑闪扑闪的首饰成品,其设计、打磨、成型都是相当磨人耐性的工作。贺绽喜欢琢磨这些好看精致的小东西,待上一整天不声不响地工作也是时有的事情。 新品发布、上市之后,贺绽并非是出现在闪光灯下接受大众的赞誉和喜爱,而是悄无声息地自己一人去了邻市,独自一人去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森林公园里水汽重,行走在其间只觉得阴凉无比,贺绽深吸一口气,湿冷的空气涌进他的鼻腔,很是舒服。外头钢筋水泥建筑里的人们很难能够享受到这样的时光,一是时间不允许,二是即便有了空闲的日子,大家都更愿意待在家里吹吹空调歇息。 忽然,贺绽听得一阵细微的声音,他警惕心重,这儿的森林公园是天然林区和后面扩增的人工种植林构成的,大型猛兽是在更深更远的自然保护区里头,与平日里对外开放的森林公园是分割开的,所以鲜少会发生猛兽袭击人类的事件。 但野外终究是野外,他以为是蟒蛇之类的,游荡在森林之中。 贺绽小心地避开以前自己常走的那条路,想要从另一边走过去,却发现前头碎石满地,像是经历了一场炮轰炸裂成这样。他往前望了望,这一看就让他发现了刚刚那细微响动的源头,在青草浓密、碎石堆积之处,有一只雪白的野兔被埋压在石块下面。 他轻手轻脚上前去,蹲下来,伸手去将压在野兔身上、腿上的石子一一拿下扫掉,让野兔得以解脱出来。大概是被砸得狠了,雪白的兔腿上渗出鲜红的血。 贺绽屏住呼吸想要检查一下它的伤势,却被生性警惕的野兔后腿狠狠一蹬,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受伤的白兔从他手下撒腿飞跑着离开了。 “……受伤了,怎么还跑那么快啊。”贺绽一时不知所措,呆呆蹲在原地,忧心那野兔能否安然无恙。 站起身来,贺绽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没走几步,他顿时停住脚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因为前面的碎石堆上,沾染了一大片刺眼的红——任凭是谁看一眼都会认为,那是鲜血。 血、血?! 贺绽呼吸滞了一下,他皱起眉头往前眺望过去,前面是灌木丛和粗密的大树,这一看,竟让他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 他的脑子里登时闪现过种种想法:是与他一样的徒步旅行者出现了意外,被野兽袭击?还是被仇家收拾了一顿,丢弃到荒郊老林? 纵使脑子里出现的全都是让人不敢沾上手的可能结果,贺绽只是在原地呆站了十几秒,而后是小跑着上前去,想要检查一下那人的现状。 现在已经是四月上旬了,在森林里穿行时多穿件长袖的防护服并不奇怪,怪的是,这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上穿着的,竟然不是现在常见的衣服,而是一身古朴富贵的乌黑鎏金边长袍。那些血迹星星点点沾染在他衣袍上,竟然像是在墨池上漂浮的一朵朵红梅。 更叫贺绽惊讶的是,这人竟然有一头泼墨似的长发,那个人虽然弓着身子反身倒在地上,也看不到他的正脸,但是看体型,是远远高过他的一个男人。 贺绽已经有一米八八,那这人肯定有一米九以上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古装衣袍,还留了一头长发,浑身血淋淋倒在森林公园里。 表面毫无表情冷静着的贺绽,其实内心里一片空白。 他试探性地靠近,最终蹲下来,微微颤抖着手在那人的脖颈上摸了摸,触摸到这人稍有温度、壮实的脖颈,贺绽屏着呼吸,感觉到手底下还有强劲的跳动频率,贺绽不动声色地松口气。 还好,没死。 贺绽蹲着看眼前背对着他昏死过去的人。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应该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被仇家一气之下,喊了人打得半死不活,又丢弃到这荒无人烟的森林里头。 估计他们还想用石头把人埋了,但应该是偷懒了,弄了一半觉得森林里会有野兽把这人给啃食干净吧。 虽然疑点重重,但贺绽想了想,决定把人救下。 他脸上倒是镇定,上手轻轻把人翻转了过来,这人身材颀长,身体颇重,贺绽使了使劲才把人脸朝上转过来。 身上纵使沾染了血污,这个人的脸上却是干净得不像话,剑眉修长上翘,眼睫毛乌黑浓密,虽然此刻眼睛紧闭,但是却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下一刻这人就会睁开眼睛瞪他的错觉。 贺绽在时尚圈里见多了样貌顶好的人,这会儿倒是没有多大惊叹,他心想,是打电话请医生、急救队过来,还是再打个电话替他报警呢? 低头从背包里找出另一只手机,贺绽拨通了自己的私人医生的电话号码,简洁利落地报了自己的位置和说明了情况。 挂断电话后,贺绽朝四处望了望,眼下他正处在森林公园的深处,把人往回扛是不可行的,只能背起人继续往前,前面不远处是森林公园特色的林中别墅、木屋群落,贺绽是已经提前预定了小别墅的。 没有拨打森林公园工作人员的紧急求救电话,没有拨打警察和公立大医院的求救电话。 贺绽是这么想的,这人伤得不轻,到时候盘问起来,肯定会牵扯诸多,万一他不想报警、不想声张,那自己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一切都等他醒来再说吧。 贺绽觉得自己一切安排妥当,把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轻轻拉起来,而后让他靠在自己背上。 前面挂着背包、后面背着男人,等到贺绽迈出一步,才觉得寸步难行。 ……慢慢走吧。 贺绽最不缺乏的便是耐心。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得比之前还要认真,脸上依旧是处事不惊的镇定,只是从额头渗出来的汗水有点儿多了些。 贺绽偶尔停下来,他的后背能感觉到男人有些微弱的气息和心跳,那种紧贴在他背部的感觉让他有些不习惯——他好像从没有这么背过人。 贺绽应道:“嗯,今天带你坐地铁。”他初来乍到,无依无靠的,就只能由自己带着他去尝试许多个第一次了。 “好。”了解到贺绽心思的晏行玉心情很好。 现在不过八点多,日光就已经泼洒了大地,又是周日,大马路上并没有平时上班高峰期那么拥堵。周末大家都喜欢好好地睡个懒觉,等到十点多了才会陆陆续续从家里出来活动。 两人戴着同款的黑蓝口罩,走出小区,旁边就是地铁口。贺绽走在晏行玉旁边,两人走入地铁站后,因为晏行玉还没有办理地铁卡,贺绽只能用手机给他买了票。 旁边的晏行玉认真地看着贺绽用手机扫了下屏幕,而后有清脆的的声音响起,贺绽递给他一个小圆片:“这是临时的票,等会儿通过闸口用这个出入。” “好的。”晏行玉伸手好好接了。 贺绽想起来:“你的身份证应该这几天就能拿到了,到时候我再拿给你。”贺绽一个多月之前就托舅舅弄了个身份,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穿越这回事儿,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用场了。很快晏行玉就可以有象征自己身份的证明了。 “谢谢。”晏行玉戴着口罩,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地铁里虽然不是平日上班高峰期的人挤人,但还是有挺多人这会儿外出的。贺绽生怕两人就这么冲走了,时不时伸手捻住晏行玉的衣角下摆。 “工作日上下班时候,这儿会很挤,通常都会安排分流。”贺绽在晏行玉身旁小声解释着。 晏行玉点点头,两人因为要轻声说话,都靠得极近,晏行玉都能感觉到贺绽说话温热的气息。 “进来的时候小心点,别卡住了。到每一个站都会播报的。”他们走进来的这节车厢以及前后节的位置上都有人坐着了,贺绽便拉着扶手横杆,两人都长得很高,轻易就能抓住。 地铁门关上后,就飞速启动,晏行玉第一次乘坐地铁,一时没能适应,在地铁向左稍稍摆动时,往贺绽身上倾倒了一下。 贺绽连忙伸手扶着他。 “谢谢。”晏行玉后面都适应得很好。他们要去的是商业中心,离小区那儿不过三个站。在地铁上待了十分钟不到,两人就走出地铁口了。 贺绽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划,他想了好久,其实这里的一切对于晏行玉而言都是陌生的。许多知识都是晏行玉自己从网上了解到的,很多他根本没有亲眼见过、亲手碰触过。 上次无心地约了他一块儿看电影,那可是他第一次进入电影院吧。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就带着晏行玉都走一遍吧。 “我们来早了……”贺绽没反应过来,他自己不怎么爱逛街,许多商业中心的大楼都是上午十点整才开门。 “没事,到处看看吧。”晏行玉出声道。 贺绽点点头,在街道上走着实在是太热了,他从挎包里拿出折叠好的遮阳伞,抖了下撑开伞。 “我来撑吧。”晏行玉伸手轻轻接过遮阳伞,他比贺绽高了七八厘米,让贺绽撑伞不好。 把伞递给晏行玉,贺绽有点儿恍惚,好像只有小时候才有爸爸妈妈给自己撑起大伞,长大了之后,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和别人一起撑伞了。 他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一眼晏行玉,这人还把伞偏向了自己这边。 贺绽走在里边,晏行玉在靠近马路这一边。贺绽莫名觉得满是安全感,也没有了以往自己一个人行走在人群之中的慌忙。他要是一个人走在人山人海的大道上,通常都是低着头、走得极快的。 “那边有个派出所,要是犯了事,会被警察抓进去的。”贺绽带着他走了好一会儿,抬着下巴朝远处的小派出所点了点。 晏行玉看了很多相关新闻,知道这些,但见贺绽说得耐心,就没有打断他的话。毕竟平日里,他也能感觉到其实贺绽是个话不多的人。 过红绿灯斑马线的时候,贺绽轻轻拉住晏行玉的衬衣下摆,生怕他慢一步走似的。 “过红绿灯的时候要小心点,记得多看几次。”等走过了长长的斑马线大路,贺绽一边走一边说。 “好,我记着。”晏行玉点头,忽然之间顿了一下,贺绽察觉到他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原来他是在看大楼上挂着的LED大广告屏。 “那个是广告屏,有些商家为了推广,会买下市中心、商业区的广告位。”贺绽解释着,目光刚要收回来,就发现下一条播放的是Oasis的广告。 这是后续的男士的“深海之吻”系列了,贺绽之前有收到样片,现在在大屏幕下看又是另一种体验。 他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就听着身边的人说:“那都是你设计的吗?”晏行玉虽然完全不认得那些小蝌蚪似的文字,但是他记得自己在网上搜到贺绽时,他所在的公司就是这个。网上还流传着三四年前贺绽出席活动的照片,那时候他头发还是软黑直的,看起来更显青葱,嫩出水了,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更是藏了一汪水似的。 而且,贺绽送给自己的很多首饰礼盒上,都印着金色的“Oasis”,晏行玉记得很清楚。 贺绽点了点头应是,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好看的。”晏行玉看着他稍稍低下了头,卷翘的发旋很是可爱。 “谢谢。”贺绽带着他走到公交站,坐上车 ,去了科技馆。科技馆附近还有图书馆、博物馆,那片区域是最适合当下的晏行玉前去参观的。 等他们到那边时,科技馆刚开馆不久,两人来得早,不需要排长队就买了票进去。这边的科技馆是全数字化,以三维立体的方式呈现各种事物,科普深刻又不枯燥。 贺绽没来过这儿,现在带着晏行玉刚好也一起参观。两人都是第一次来,但脸上都是出奇一致地平静无波,等到进入科技影院感受一切3D环境、在数字技术下体验最新的各种交通设备、航天飞行,饶是贺绽都有些惊喜和震撼,莫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晏行玉。 后面的地球家园、人体构造、机器人、信息库、宇航站、生物万象都一一走了个遍。贺绽好奇的同时,不忘注意着身边的人,经过生物万象的馆区时,人们行走在其中就如置身真正的动物天地,当一只浑身皮毛黝黑发亮的豹子猛然跃至他们身边时,晏行玉眉头一皱,当即把贺绽一揽过来,护在自己身后。 贺绽被他惊了一下,等发现晏行玉身前龇牙咧嘴、面露凶相的虚拟黑豹,是哭笑不得。 晏行玉这是把虚拟的黑豹当成是真的了吗? 他的工作室是他最快活的小天地。贺绽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把玩珠宝、玉石,家里殷实,他自小就接触了不少的高档首饰。到了他高中那会儿,老宅那边已经堆了不少贺绽自己设计雕琢的首饰。 因为热爱贺绽选了相关的设计专业,在国内念书的同时,时常在各地采风获取灵感,他虽然不喜欢拥堵热闹的人群,但每每世界各地有首饰发布、展览,贺绽也会赶过去观赏。 晚上是设计师灵感最充沛的时候。贺绽坐在书桌前的软塌上,翻看着一本《花草图鉴》,设计师能够从生活中一切美的事物中获取灵感,书页上形状各异、色彩斑斓的花儿让人赏心悦目,贺绽一边看着,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这一次的“深海之吻”一系列还没有完全上市,后续的胸针、袖扣、领带扣等还未面世。贺绽自己设计和亲手打版、雕琢的只有几份,送到生产部门后他就可以休息了。 Oasis的首饰品牌才创立五年,总部是在美国纽约,它和国际时装品牌Spark同属一家公司,不同于创立了一百多年的Spark,Oasis刚推出来的时候就好像是被掩埋在尘埃下的金子,别人提起oasis的新品也只会说“哦,是Spark出的首饰啊”。 贺绽在大学里独来独往,他成日飞来飞去到处走,在别人看来是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孤僻不合群、无心向学,殊不知人家已经开始在国际珠宝设计界崭露头角。 贺绽起初只是在自己的个人网站上,上架自己设计的珠宝首饰,他做设计是因为热爱,对于出名这种事情不甚在意。无心栽柳柳成荫,他在网上卖掉珠宝首饰是因为家里实在太多了,家人都送了好多,一天一种都佩戴不过来。每每在网上卖掉自己的作品之后,贺绽会把所得的全部资金捐赠给孤儿院。 因为实在是天生出众的设计师,加之他又是甘于冷寂琢磨,全心全意灌注自己心血的人,网站上上架的首饰很快就被人一扫而空,不少人都注意到贺绽的个人主页。 他二十二岁毕业那年,Oasis已经成立两年了,早早就瞄准了贺绽,等他一毕业就给他发了邀请书。贺绽没多想就接下了“首席设计师”的活儿。 现在他自己的个人主页还放着,只不过不像以前一样上架首饰珠宝了,久久地才在上面发一些动态。 翻看画册的静谧时光一转眼就过去了。贺绽望了眼手表,已经十点十五分了,他轻轻合上颇有分量的画册,打开自己的平板,准备在睡前看看自己已经长草多时的主页。 46.046 此为防盗章 原本黑洞洞的客厅, 因为电暖风机发光发热而衬得火红,贺绽蹙额观察着晏行玉的状况,他叫唤了好几声晏行玉的名字都没能把他叫醒,这会儿牢牢抚握住他的双手, 心里只想着,让晏行玉的双手暖和起来, 至少不要这么痛苦地颤抖了。 在贺绽眼里已经是极为严重的事儿了, 其实对于半睡半醒的晏行玉来说,今晚寒冰五毒发作得倒是没有前几天晚上发作得厉害了,毕竟前几日他可是被硬生生地给冰冷痛醒了。 晏行玉迷糊之间,感觉到有人很温柔地将自己攥紧的拳头包裹住, 轻轻地在他耳边呢喃。虽然眼下他是修为尽废,但是,从这人身上源源不断像潺潺小溪流般涌进自己体内的柔光绝不是他的错觉。 他一个人时总是很能忍耐, 什么样的痛苦只要他面不改色、咬紧牙关就能忍过去,任凭是谁都看不出来,而这也不过是他在魔教多年被打磨出来的功夫。 然而此刻, 晏行玉却是情不自禁地有些贪恋这让他倍感舒适的暖光。 没等他努力睁开眼看,贺绽见他没有继续颤抖了,用被子把晏行玉裹紧了,再次伸手抚摸了下他的额头。 终于在慢慢恢复常温了。 贺绽稍稍松一口气, 他手掌心都沾上了黏腻的冷汗, 晏行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在旁侧火红的光亮照耀下, 原本清冷凌厉的眉眼都显得有些难受可怜,这么一看,倒像是在噩梦中挣扎的可怜人。 贺绽又去打了盆热水过来,拧了毛巾给晏行玉擦了脸。 他已经完全看不出晏行玉是哪儿出了问题了,但贺绽可以确定的是,晏行玉绝对不是一切正常的表现。 回想起刚把他带回别墅那时的情况,贺绽猜测,晏行玉他该不会每晚都会像这样颤抖难受吧? 这一折腾,贺绽的睡意全无,他干脆坐在沙发旁边的摇椅上,要是等会儿晏行玉再发作,他也能及时发现。贺绽想了想,决定这几日找个时机与他问清楚。 他是对别人的隐私不大感兴趣,但是这事关晏行玉的性命安全。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会完全爆发出来的。……所以,问问晏行玉的意见,是否愿意去医院看看。 这会儿是凌晨两点多了,贺绽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目光望向晏行玉的方向,而沙发上的晏行玉呼吸平缓,暂时没有别的情况发生。 贺绽以往都是早睡早起的,他看了好一会儿,见无事发生,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他险些要睡熟之时,摇椅晃荡了一下,人立马又醒了过来。 他揉揉眼睛,干脆从摇椅站起身来,走近去看睡得安稳的晏行玉。晏行玉身上盖着的被子被他拉得很高,这人几乎就露出了个脑袋,贺绽伸手轻轻覆压上他的额头,又摸摸晏行玉的两颊,比他的手掌的温度还要温暖了些。 好好睡吧,希望晏行玉别再受冷了。 在睡梦边缘挣扎的贺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平日里都看不出什么特别表情的脸上,隐约露出了些柔软疲惫的神色。 客厅的沙发是L字形的,又长又宽,晏行玉睡了长的那一半,他打着哈欠,干脆在另一边也躺下,脑袋刚好和晏行玉的凑在L字连接处。这时候的天气已经开始转热,贺绽身旁还有电暖风机,贺绽困极了,也不管热得冒汗,很快就睡过去了。 他是一沾枕头就睡着的,沉睡之后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个梦,一个人在蒸桑拿,热啊,一直冒汗…… * 晏行玉这一晚可以说是睡了个好觉。 他猜得没错,晚饭吃的那鲜美热乎的牛肉面是贺绽亲手做的,经了他的手做出来的东西多少带了点贺绽身上的灵气,晏行玉就是靠着这稀薄的治愈灵气,让自己好受了些。昨晚虽然寒冰五毒也发作了,但总归没有那么厉害了。 而后来,贺绽下楼了,之后的事情晏行玉也回想得起来。 翌日,贺绽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唤醒。他醒来时,晏行玉也随之醒过来。两人都是平躺着的,睁开眼,先迷茫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而后贺绽轻轻的一个哈欠,让晏行玉屏住呼吸,抱着被子起身,侧头看向自己脑袋后面的沙发上。 “贺绽?” 贺绽一身蓝白呆熊的睡衣,看得晏行玉愣了下,贺绽慢慢地双手后撑坐起来,朝他看一眼:“早啊。” 贺绽在这儿睡了一晚上仿佛蒸桑拿一整宿,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黏腻,他看看晏行玉,这人醒过来竟是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痛苦难受、可怜兮兮的样子了。 这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恢复过来了。贺绽不动声色,从沙发上起身站好。 “你先刷牙洗脸吧,等会儿吃完早饭,我有事想问问你。”贺绽说道。 晏行玉听了,也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好的。”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这两天浏览了众多网页,知道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自己当初从那边的世界到了这儿,在他们口中是叫做“穿越”,一般只出现在小说、影视作品之中。常人是不信这些的。 而贺绽遇见昏迷不醒的自己时,他穿着古怪,还留了一头长发,怎么看都是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的。 想到这里,晏行玉沉默地看了眼转身去洗漱的贺绽,该怎么说呢,这人是防备心思太少,还是心机藏得深呢? 他只知道,贺绽不坏。 昨天晚上是他在给自己盖被子、开暖风机,期间还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轻轻拍打安抚着自己。在他人生二十七载,还未曾有人待他这么好。而且贺绽身上是有灵力的,但是看贺绽的样子,他自己似乎是不知道的,晏行玉也想弄清楚。 * 贺绽洗漱完,换了身白T和休闲裤就去厨房准备早饭。晏行玉知道这儿的人每天都要洗澡,所以他今天也冲洗了一遍,还把自己穿过了的衣衫给洗了、晾晒好。 昨晚贺绽给他带回来好多新衣服,晏行玉有小心地打开包装盒一一看过,他现在还不太懂这儿的审美,但也能感受得到如此精致包装下的衣物是何等昂贵。 许朵买了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衣裳,看得晏行玉陷入选择的困境,最后他拿了其中的一套看起来最朴素的软绵舒适的纯白衣衫,搭配的是一条浅灰色的九分休闲裤。 他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贺绽刚好把早饭摆上桌,看到晏行玉一时没收回目光 。晏行玉长得是真的好,一米九五左右的高个子。因为他洗完澡也穿了件白T,精壮结实的胸腹上,流畅明显的肌肉线条透过白T显现出来,一双腿也很是修长,浑身浓厚的男性气息简直要爆炸了。他湿漉漉的一头黑发拨到一处,濡湿了衣衫,想起他初次醒来时眼里露出的警惕和狠厉,这会儿贺绽只在他眼里看到了平和、迷蒙。 “那边挂着有毛巾,你头发先擦一擦。”贺绽朝着他说,他头发又浓又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会很不舒服的。 “好。”晏行玉走过去,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心想着,他或许得把长发剪得像贺绽他们一样,在这儿男子留有长发似乎不是主流。 两人食不言,安静地吃完了早餐,贺绽示意晏行玉跟着自己到客厅说话。 贺绽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带着晏行玉一块到窗边的榻榻米上,面对面相对着坐下。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贺绽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就问道。 “……我知道。”晏行玉老实答道。 他没法瞒得住自己身中寒冰五毒一事,每每入夜他就会发作,若自己久住在贺绽身边,他迟早都会发现的。 贺绽继续问:“我问过傅医生,他说你很健康,机器设备也没检查出你有什么问题。” 晏行玉面上无甚表情,甚至看起来冷冰冰,但内心里其实挣扎得要命。不如,干脆直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贺绽好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好胡乱编造,晏行玉没这个本事,也不想用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 他还没挣扎出结果,只能先沉闷着声音说道:“……实不相瞒,我是遭‘好友’背叛,被他暗中下毒,伤了全身的筋骨。”这样的蠢事,晏行玉完全不想再次提起,只怪自己识人不清,也多少有自己的原因在其中。他本就不适合当那魔教尊主的,只不过是阮易所定下的事,谁也没法改——更何况当时也无人能打得过晏行玉,敢和他叫板。 但在贺绽看来,就不一样了。他每说一句,贺绽的脸色就黑一分,到了最后,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这样的“好友”算什么好朋友?而且,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还有如此狠厉的毒药,能让人生不如死! 难怪,难怪…… 晏行玉偷偷注意着贺绽的脸色,继续说:“贺绽,你还记得刚遇到我的情形吗?”贺绽听着,从自己脑内的嘀咕声中抽离出来,看着晏行玉。 “我穿的是古式长袍,还留有长发,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懂……”晏行玉说道,“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明白吗?” 整个屋子里一片寂静。 贺绽好像听到了什么爆炸性的话,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也一时睁得很大,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贺绽收住表情,张了张嘴,很快镇定下来。 他望着脸色凝重的晏行玉,沉思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你的苦衷了。如果你要躲避什么人,这段时间可以跟着我。要再找另一个身份,也不是很难的。”贺绽郑重地对着他说完,还用眼神鼓励似的认真看他。 晏行玉:“……” 他们果然是不会相信什么穿越的! 这会儿贺绽面上只露出疑惑和好奇的神色,很快又收起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个人可能是穷凶恶极的坏人,但不知为何,直觉让他无法抗拒去救下这人。 只看他的脸色一眼,贺绽就忍不住想,他一定很痛苦,自己既然碰上了,就是缘分。 贺绽生怕他光着身子会受凉,打开了室内的恒温器,然后去浴室里接了一大盆温热的水,想着给那人擦擦血污。 拧干毛巾,贺绽从他的脸庞开始慢慢擦拭,一直等到他擦到胸口,刚准备要换水了,贺绽似乎感觉到手底下的人微微瑟缩了一下。 “冷了吗?”贺绽喃喃,看着他像是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赶忙去换了更烫的水,又拿了毯子将他从外围裹住。 贺绽换的水很烫,他从水里捞起毛巾的时候“嘶”了一声,被烫到了。 拧得半干的毛巾没那么滚烫了,贺绽才继续给男人擦着血污,他的胸腹很结实,线条分明流畅,看样子这人极爱惜身体,时常锻炼。贺绽手里白花花的毛巾一下子变得黑红黑红,再放入盆里时很快将水弄脏。 被他擦拭得白白净净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贺绽站直了望一眼,讶异地看着男人完全没有伤痕的上身,不禁愣住了。 他身上怎么没有一点儿青黑的伤痕啊? 啊!难道……那血迹是别人身上的? 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贺绽脸色不太好了。 沙发上的男人还在颤抖着。 贺绽终于还是冷不下心来恶意揣测他。 “有这么冷吗?”贺绽低声说着,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这一握,让他激灵了一下。 好冷! 像是在碰触冰块。 先前给他擦拭身子的时候,贺绽因为手拿着毛巾,几乎没碰触到男人的肌肤,隔着温热的毛巾,丝毫没有发现男人的异常。 贺绽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虽然脸上还没有什么神色,但他心里已经开始慌了。 47.047 此为防盗章  贺绽一心想着, 晏行玉的身体若能快快恢复便好了,自己的治愈力, 是怎么治疗他的躯体的呢?像输点滴一样,顺着晏行玉的血脉流遍全身吗? 他有舒服一些吗?连自己都无法感受到的灵力, 应该很稀薄吧?对晏行玉而言, 可能只是杯水车薪。贺绽努力想要给身边的人多些灵力, 但完全无从下手。 贺绽正苦恼着, 晏行玉却是猛地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治愈灵力暴涨, 水蓝色的暖流几乎要让他的身躯漂浮起来。 整个屋子里瞬间充斥着源自贺绽身上的治愈灵力, 晏行玉也是一愣,原来这人的灵力已经如此强大了。若是自己手把手教着他修炼,有朝一日贺绽也能看清自己身上的力量,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治愈力…… 贺绽听得身旁晏行玉发出一声低哼声,忙看过去,见他脸色轻松,嘴唇微张, 怎么看都是舒服的样子。 应该是……治愈力起作用了? 原来自己专注些,治愈力也会更强。贺绽大概猜测到了原因,之后干脆什么都不干,只一心认真地握着他的手。 一旁的晏行玉微微睁开眼望向贺绽,贺绽此时正垂着眼眸看两人交握的手,晏行玉看着他的侧脸, 他眼尖, 还能瞧见白玉凝脂似的脸上可爱的细小绒毛。晏行玉赶紧收回目光, 眼底涌过不明的情绪,收住了想要伸手揉揉贺绽脸颊的心思。 * 两人双手交握了一晚上,临睡前道晚安时,贺绽见晏行玉似乎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他认真望着晏行玉,看他嘴唇上下一动:“贺绽,你想修炼吗?” “你的治愈力很强,如果慢慢练着,以后你也能看见自己灵力的样子。” 贺绽听得心下一动。 “可以吗?我要怎么做?” 晏行玉回道:“其实也不会太麻烦……” 翌日一大清早,贺绽按照昨晚晏行玉说的话,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垫了软塌,盘腿坐在上面心无杂念地闭眼打坐。夏日天亮得早,晨风清凉,闭眼时能感受到的东西更多了。 但贺绽第一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第二日、第三日也是。贺绽做什么从来都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他没认为大清早一个小时的静坐是枯燥、无意义的,相反,贺绽次次都郑重其事地完成。 好几日后,贺绽回老宅。晏行玉的身份太难解释,干脆就没有带上他一块儿——而且这几日晏行玉好像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白天也开始走出家门了,贺绽还隐隐有些担心。 同爸爸妈妈奶奶吃了饭,贺绽安静地坐在客厅与他们一同聊天,大多数时候是长辈们说,他在一旁认真听。 夏天雨水也多,奶奶的双腿一到下雨天就痛,老了之后肩膀、手臂也开始酸痛。贺绽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有治愈的灵力,自然是主动与奶奶说:“奶奶,我帮您捏捏肩膀。” 奶奶一听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声音爽朗:“好,好,阿绽最晓得体贴人了。” 贺绽起身走到奶奶沙发背后,伸手轻轻开始揉按奶奶的肩膀,他心想着,奶奶的酸痛都统统消失吧,自己的灵力啊,快快给奶奶带去一点儿舒适。 看着小儿子如此细致温柔,贺栋明和卓慧相视一笑,又同时惆怅,阿绽都已经这么大了,什么时候身边也能有个人好好陪着他呀?他们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也得离开的。 一心认真给奶奶按摩的贺绽偶尔会和奶奶说几句,两人眼里都是含笑的。 贺绽手法娴熟,低着头,忽然感觉手心生热,好像忽的生出了一团气流阻挡了他和奶奶的肩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这气流就融进了奶奶身体里。 他怔了一下,暗讶:难道,这就是他的灵力吗?虽然还是看不到,但似乎已经开始有一点儿感觉了。 是个好消息,回去与晏行玉说说。 “奶奶,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过来看您。”贺绽准备回家,与长辈们一一道别,“爸妈,晚安。” “哎,下周五你大哥回来吃饭,你也早点儿过来。”卓慧道,他们一家人凑齐也不容易。 “嗯,好的。”贺绽坐车回去,他回到家时,惊讶地发现晏行玉居然还没有回来。 已经八点三十五了,晏行玉是迷路了吗?贺绽坐立难安。他迷路了应该会给自己打电话的,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贺绽心急,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号拨了过去,对方竟然关机了! 他脸上出现一丝裂缝,抓起自己的轿车钥匙,准备出门找人了。贺绽锁上家门,摁下电梯,焦虑地看着电子屏上数字由1慢慢上升到14…… “叮——十四楼,到了。” 贺绽刚要一头扎进电梯,忽然发现里边是有人的,他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焦急神色,就看清了来人:高大又熟悉的男人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随即伸手扶了他一下。 “贺绽,你这是急着去哪里?”晏行玉疑惑。 贺绽不动声色地舒一口气,摇摇了头,后退着让出位置让人走出来。 “我看你不在家,刚刚给你手机拨号,关机了……”贺绽说着,晏行玉从电梯里出来,听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抱歉,贺绽,让你担心了。”晏行玉说,“今天手机很快就没电了,自动关机了。我太晚回来,忘记告知你,害你担心了。” 贺绽摇摇头,示意没关系:“没事,你人回来就好。”两人边走边说,晏行玉继续交待:“这几日我出去找工作了,今天有一家武馆愿意聘用我了。” 他顿了顿,见贺绽认真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又正了神色说道:“……以后,我能挣钱了,可以请你吃好吃的。” 因为晏行玉抖得实在太厉害了,贺绽忍不住用环抱在他背后的手轻轻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隔着一层面料滑顺的礼服,贺绽都能感觉到这底下的身子是有多冰冷。 像个大冰柱似的。 贺绽不敢大动作,任由晏行玉整个人霸道地将自己紧抱着,晏行玉的脑袋搁在他肩上,能够闻到他发丝间熟悉的淡香。 “晏行玉,你坚持一下,我去打电话送你去医院……”贺绽不能让他再拖下去了。 谁知道他话刚说完,摁在他脊背上的大手掌忽然使了气力,不让他动。 晏行玉冰凉的额头蹭过贺绽的脖子,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下,而后就听见低沉的声音在他耳朵边说:“贺绽,别,我不去医院。” “可是,你这样子不去医院怎么成?”贺绽心想简直胡闹。 感觉到身上的人叹了一口气,贺绽的眼皮又开始没来由地狂跳。 “你怎么就不信呢?我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晏行玉明明难受得喘不上起来,声音也有些虚,但是一感觉到贺绽对自己的关心,他整个人都好了起来。这让他不想再继续欺骗贺绽。 贺绽听得眼皮一跳,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滋味。晏行玉第二次说这种话了,原先他只以为,这人这么胡编乱造是为了隐瞒什么。 但一个多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尽管晏行玉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贺绽还是时不时能发现他一些奇怪的表现,当初没放在心上,现在听着晏行玉的话又回想起来,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你说……我听着。”贺绽没松开手,两人因为这个姿势不能对视,贺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自己脸上绝不是平静无波的,甚至有些僵硬——毕竟第一次和别人这么亲近接触。 晏行玉似乎轻笑了一下:“我来自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这一身的病残就是从那边带过来的……” …… 晏行玉将张宿新毒害自己的事情简略地一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有些心虚地瞒下了自己魔教尊主的身份…… 贺绽听着这人慢慢说着,发觉那微微颤抖的人反倒是变成了他。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贺绽来不及细细消化所听到的内容,他皱起眉蹙额说:“你这毒,可是完全没办法解了吗?” 晏行玉听得他声音里的担忧,一双好看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柔光,答道:“原本是无解的,不过……你应该可以。” 贺绽轻轻“啊”了一声,这与他又怎么扯上关系了? “贺绽,你从来就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治愈灵力吗?”晏行玉慢慢说,他早晚都得知道的。 刚刚已经听到了让他震惊不已的“穿越”,现在又听到自己竟然又治愈灵力,贺绽瞪大了眼睛,一双桃花眼鲜见地带上了迷茫和震惊。 “你……你说什么呢……”贺绽的手不觉从他背上滑落下来。 晏行玉感到身后温暖的手离开了,垂下眼眸说:“只要你一安抚,我身上的寒冰五毒就发作得不那么厉害了。” “被你安抚、被你祝福的人,都会被你的灵力浇灌。”晏行玉不想松手,“就连你亲手做的饭菜、首饰,都蕴含着一股不小的治愈力。” “在我们那个世界修行的人千千万万,而像你一样的治愈师,万里挑一。” 大家自小修炼都是根据自身的天赋来进一步加深能力的,而治愈师得有最纯粹、善良、包容、温暖的心,这并非人人都能做得到的。 贺绽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他表面上冷漠,不爱说话,和生人总保持一定的距离,但真心是不会骗人的。 贺绽张了张嘴,听着他的话,默默地重新抱住了晏行玉。 “是这样吗?”贺绽不确定地问,他有些手足无措。 晏行玉眼里染上一丝笑意,“嗯”了一声。 如果说项链上的灵力是涓涓细流,那贺绽整个人身上的治愈灵力就是浩渺无边的河海,从外至内,让他残废不堪的身躯都沐浴在舒适无比的灵力中。 好像体内的冰锥在慢慢融化了。 贺绽见自己抱着的人没有颤抖得那么剧烈了,不动声色地摸了下他的手和额头,虽然还是冷,但没有让人缩手的冷冰冰感觉了。 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说:“那个,以后……我可以帮你疗伤。”晏行玉的体质很容易被医院检查出不对劲,还是别去医院好了。 晏行玉听了,深深吸一口气,嘴角鲜见地噙上了笑:“好。” * 贺绽抱了晏行玉好久,久到他以为晏行玉已经睡着了,他刚动一下,就听见低沉的声音说:“今晚多亏你了,贺绽,谢谢。”两人这是不声不响地抱了大半个晚上。 贺绽一时不好意思地摇头,扶着人站起来,送他回屋,他自己的腿盘着、跪着好久,这会已经是酸麻僵硬了。 凌晨回了自己卧室,贺绽有些睡不着,他闭着眼,心里想的是晏行玉今晚同他说的话。这人忽然一朝到了这儿,竟然能保持这么镇定,还被迫着瞬时接受了好多新观念和新事物,要是自己,一定做不到这么镇定自若。 脑子里不自觉地回想起那日晏行玉坐在客厅,抱着平板认真看红绿K线图的样子,贺绽深深吸一口气。这人也太可怕了,居然已经这么快接触这些了。 若不是贺绽和他同住一个屋檐这么久,能细致地观察他人,贺绽也绝不会相信晏行玉说的穿越的事儿。 贺绽又悄悄打算,正好这几日都不需要扑在工作上,可以带着晏行玉多多适应适应。 昨晚晏行玉的样子太让人担心了,贺绽第二日早早就起来做早饭,等着人起床后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他坐在小沙发上,快要八点的时候晏行玉才醒过来,贺绽听到房门打开,当即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 “早,你今天起来还难受吗?”贺绽问道。 “早上好,比昨晚好多了。”晏行玉答道。 那就是还难受着了 。 贺绽等着他洗漱完,递给他温水,邀他一同用早饭,两人吃完早饭,晏行玉收拾碗筷,贺绽站在他身后,看他弄好了,才出声说:“那个,你昨天说,我亲手做的首饰也带了治愈力是吗?” “是的。”晏行玉这几日看了不少帖子,这些日子才知道,原来贺绽是个大设计师,天赋异禀,才华横溢,心地善良,人还长得很好看……他果然是很优秀的人啊。 48.048 此为防盗章 他们这些设计师的会议室倒不像那些上市公司开董事会那么严肃, 每个设计师都有独属自己的桌椅, 有简约黑白流线型的、水晶玻璃纯洁无瑕的、镶钻鎏金的,每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所有桌椅绕着围了一个圈。 扎着小揪揪的Elon侧头认真倾听,偶尔还会笑得露出两个酒窝, 大红唇的金发佳人Zoe则是双眼放空,偶尔低头在素描纸上写写画画,Anais和Vanessa看着贺绽听得认真。 40分钟的会议结束, 剩下20分钟是大家自由讨论的, 他们三三两两说笑着,临走前, Eon喊上贺绽, 用带了甜腻的口音的英语说:“绽(zan),一起去喝咖啡吧,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贺绽想了想,干脆把一众同事都直接请去楼下附近的咖啡厅了。和同事们开完会、喝了咖啡, 贺绽与他们道别,他得回公司里和别的部门的同事沟通沟通。 等到忙碌的一天结束,贺绽回到公寓时,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他洗完热水澡就坐在沙发上吹着冷气不想动了。 贺绽拿出手机看一眼,在家族群里发一句“下班到家”, 浏览了一遍早前的记录, 又切出来, 找出晏行玉的账号点了进去。 他下了飞机就给家人以及晏行玉发了微信报平安,晏行玉回了他,祝他一切顺利后就再没给他发过信息,大概是怕打扰了他。 国内现在是早晨八点多,晏行玉现在应该是准备上班去了。 来之前,贺绽就和家人说了,有朋友会暂住在他的公寓里,上到贺奶奶、再至他大哥,都对公寓里的人非常感兴趣,但听到是贺绽的朋友,贺绽又特地委婉地说明尽量别去打扰他,大伙儿这才歇了前去打探的心思。 贺绽很快敲下一段文字,发了过去。 贺绽:上班了吗? 晏行玉:[语音]4’ 贺绽点了下语音条,随即熟悉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嗯,我准备出门了。” 贺绽:好的。 贺绽:晚上睡觉睡得还好吗?寒毒会严重吗? 晏行玉:[语音]9’ 他再次点开,先是听到那边似乎发出轻笑,然后才是晏行玉的声音:“我睡得好。上次你送给我的项链我有戴着的。你刚下班吗?”晏行玉特意搜了他要去工作的城市,知道了很多相关的资料。 贺绽:是的,今天开会了,接下来每天都得忙。 晏行玉:[语音]5’ “你早点休息,听说倒时差会很难受,你好好睡吧。” 贺绽早就把时差倒过来了,这会儿看着不觉笑了下,回了信息:好。工作加油。 接下来的日子贺绽都在忙着去博物馆参观,在公司里干活。他和晏行玉有时差,每次只在清晨和临睡前才发信息给对方,两人回信息的时间对不上,但却是顺畅地聊了下来。 贺绽来这儿之前特地带着晏行玉去了一趟超市,让他认路,还用心教他如何使用厨房用具。在某次晏行玉给他发来一张五彩斑斓的西红柿青瓜煎蛋煮面后,贺绽每天都能收到晏行玉发的食物的照片。 看来他适应得很好呀。 每天临睡前看完晏行玉发的信息,贺绽就沉沉睡去,这些日子忙起来晕头转向,贺绽还是没忘记晨起打坐。 这一天清晨,他又是起早打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五六天没有给晏行玉传输治愈力,又没有花太多时间雕刻打磨珠宝,贺绽觉得自己身体里涨涨的,大概是灵力堆积在了一起。 吃过早餐之后,贺绽便出门去展览馆。他这段时间都得外出找寻灵感。他此次前去的展览是万花百草,馆里有以各种形式保存下来的花草,从古至今,甚至是未来可培育的新品种,都将出现在展览上。 贺绽提早了两个月买好了票,这时候的票是千金难求,因为展览馆会限流。他很早就抵达展览馆,在门口经过扫描仪检查后,进入了宽敞的玻璃大厅。 室外馆是花园展,有风格各异的园艺设计,置身花园之中恍惚感觉自己是漫游在仙境中。 而贺绽的首要目的是室内馆。室内馆里首先是全球的普通名贵花草个展,一支支、一簇簇装置在透明展示箱里,放眼望去,少说有上千个玻璃柜格。展览摆放花草的位置有自己的考量,贺绽是从头慢慢走,眼里映照出各种美丽梦幻的花束。 展览馆内是禁止拍照的,手机也被要求调至飞行模式。贺绽背着大包,手里捧着常用的B5素描夹页和铅笔,边走边看,遇到让他为之一颤的花儿,便停下驻足,拿着笔对着那展示柜里的花画了起来。 细细看他素描纸上的图,却不是与之相似的花儿素描,这并不是因为贺绽的手绘不行,恰恰相反,贺绽的画工是一流的。若一个珠宝设计师不晓得手绘、雕刻、材料、艺术、历史那绝不可能是好的设计师。 贺绽此番前来,是为了捕捉灵感,手底下画着的,自然是他触景而生的灵感和创意。 他走得很慢,看得很认真,手里写写画画,后面的参观者都已经走完一圈了,他才快要逛到珍稀名贵花草区。 美丽的东西都能给设计师最好的灵感。 贺绽沉浸在这里的一切之中,天然流畅的线条、难以想象的繁纹、无比协调的配色,贺绽没有停歇一刻,如饥似渴地观赏、沉醉、描画、书写。 大半天很快过去了,他完全没有饥饿的感觉,手里的素描夹页已经用了三分之一了。眼下这朵双生金盏坠已经半成型,贺绽勾勒出一笔,不甚满意,刚想要打开素描夹抽出废纸,忽然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怀里的素描纸“哗哗”散乱四处飘落。 挂掉电话之后的贺绽望着对面的沙发,表面镇定着,内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万一那人把自己当成毒打他的人了该怎么办? 贺绽望着对方,他先前果然没有猜错,这人睁开了眼睛看起来就很是冷漠深邃的样子,乌黑的眸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两人对视了几十秒,贺绽觉得自己再不开口,两人可能会长久得沉默下去。 他慢慢开了口说:“你醒来了?”贺绽和陌生人说话总会有点不自在。 男人已经坐起来,在沙发上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起先是像鹰眼一般锐利地警惕着看着贺绽,大概是看到贺绽的样子没有攻击性,才粗略地看了看四周。 贺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但见他看了看自己、又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后,露出了满脸震惊的神色——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男人的面孔上说不出的违和。 他在惊讶什么呢?贺绽心里纳闷,却是没有问出来,等男人左右来回看了几眼,两人的目光再次接触时,都变得有些不同。 贺绽迟迟不见他开口说话,又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开始担心:该不会是被那些人打得狠了,脑袋出了问题? 素来平静如水、无喜无悲的晏行玉,这会儿也止不住内心大骇:他这是在发梦吗?这儿是何处?他竟是误入了另一方天地吗? 他当时使了毕生的绝学,宁愿散尽功力,与张宿新同归于尽,也不愿意忍受寒冰五毒的折磨,苟延残喘活在张宿新身边。他和张宿新是绝无生还可能的,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到了另一个天地。难道,是当时闹出的动静太大,撕裂了虚空,跌落到别的地方了吗? 晏行玉完全没有头绪,隐隐猜到了些原因,既然自己误入了此处,那他的“好兄弟”张宿新也极有可能与他一般,到了这个世界。 他收回了思绪,望向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男子,他身材修长,头发竟然被剪得极短,有些蓬松软塌塌的,在这屋中暖橘色的光亮中泛着金棕的星芒。再看他的着装扮相,竟是与自己全然不同。晏行玉终于是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真相。 晏行玉忽然想到,自己在昏沉之中时,似乎有人背起了他,还给他传输了不少柔和温暖的光,那光芒顺着他的血脉涌向全身,让昏睡中疼痛欲裂、寒冷刺骨的他好受了许多。 这男子竟然有医治之术吗?他虽然那时候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但迷糊之间感觉到了有人在轻轻碰了自己一下,被抚摸而过的地方好似被注入了一股清灵的暖光,让他粉身碎骨一般的绞痛减缓了许多。 晏行玉认真地看向贺绽,贺绽见他想要说话,默默地走上前去,这一靠近又让晏行玉警惕起来。不是他性情多变,初来乍到,他什么都不懂,先前又遭最亲近的兄弟、心腹背叛,这会儿还怨恨着,很难一时就平静面对贺绽。 贺绽看出了他在抗拒,当即停住了脚步,对着他说:“你先前昏倒在林子里,身上都是血,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你无需担心,那些人不会再伤害你了。”贺绽隐约猜到男人在抗拒什么,虽然他个子比自己壮实高大,这会儿也不由得放低声音安抚他。 晏行玉一听,愣了一下,多看了贺绽一眼。 他心里头初次涌起怪异的感觉,又觉得自己一直不说话很是奇怪,终于开口说:“多谢你了……救下我,今日一事,我来日定前来报答。”他话音刚落,自己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声音沙哑,嗓子说得难受。 看来是寒冰五毒的后遗症,自己运功不得、浑身发冷、四肢酸痛、嗓子难受,简直宛若废人。 晏行玉眼里闪过怒意又被他隐下去,他没死透,反而是带着中毒后的残躯废体来到另一方天地,上苍莫不是在戏弄他? 贺绽听得他嗓子不舒服,示意他无需道谢,走近了茶几倒了杯温水给男人。 “你先别说话了,喝点水吧。”贺绽虽然对他所经历的事情好奇,但眼下也没有特别想要探究他人心思的意思,他只想着,等男人好好歇一晚,明日天亮再由着他离开——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外人说得也没错,贺绽看起来冷清难接近,今日出手相救一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稍稍偏离了他日程上的一个小斑点,对他根本不会有其他影响。 晏行玉迟疑了会才接过水杯,望着一切与他先前生活的世界里截然不同的事物,有些无从下手。他有些拘谨,但面上还是从容地接过了点头示意,喝下一口水。他也实在是渴了,一杯水下来舒服了不少。 “……你无需照看着我,我已经没事了。”晏行玉要接受的东西太多,若是贺绽一直在他跟前,会很快就看出他的破绽的。 总得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来适应的。 贺绽很是理解,这人没醒来之时还好,自己背他、给他清理、换衣衫都干过了,但现在两个人面面相觑,又都是一句话蹦不出几个字儿的人,实在是弄得双方都有些无措。 “好,你若是不舒服,可以来敲我卧房的门,我开车送你去医院。”贺绽指了指上面一层楼,楼上只有两间房,“厨房里有粥和鸡蛋,浴室在这边,楼上还有间卧房。你可以随意走动,无需拘谨。” “好的,多谢。”晏行玉很是沉稳,完全不像一个刚刚遭受袭击、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贺绽看多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问什么,转身上楼了。卧房也是用电子门卡解锁,那人若是想要偷袭他是不可能的。这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贺绽放心任由他到处走动。 躺下休息时,贺绽直直平躺着,心想:他还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算了,反正日后也没有交集的。 望着贺绽走上木头阶梯,身影从楼道拐角消失,晏行玉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现状。 他忽然脸色一僵,活了二十七年从没有红过脸的晏行玉看着自己身上外形古怪的浴袍,刚刚那男子竟是帮自己褪下衣衫、换了新衣。 自己刚刚防备着那人,若是男子想要对他不利,在他昏睡之际早就能动手了,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 晏行玉内心有些复杂,又想到了什么,伸手稍稍拉开了穿在自己身上的雪白衣袍,露出了干净结实的胸膛,不由得一愣。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先前完全释放功力要与张宿新同归于尽,晏行玉是明显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都爆裂的,看来是穿过虚空抵达这儿时自动修复了。只可惜他体内的残毒并没有被清除掉。 晏行玉细细观察着周身的新世界,全然不知道这些是何物的他,脸上闪过一丝手足无措的迷茫和紧张,这样的表情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了。 方方正正的长黑板子还能倒映出他的身形,各种稀奇古怪的用具,晏行玉一个都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他呆呆站在原地,过了好久好久,肚子的“咕咕”叫声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晏行玉想起刚刚男子对他说的话,那人体贴地为他准备了米粥,他犹豫了会,终究是走向了饭厅。砂锅里有粥,旁边的锅里还水煮了两个饱满的鸡蛋,晏行玉左右环顾,望见有透明琉璃隔着的柜格里,似乎有小碗。 他其实还是有些拘谨不自在,那人救了自己,偏偏刚醒过来的他还没从仇恨、震惊中抽离出来,一直对男子冷淡,也没问他的名姓……怎么想都是自己不知礼数了。 一早沾了枕头就平躺着睡熟的贺绽被一阵清脆的“哐啷”声惊扰,他想应该是楼下的男人摔碎什么了,但向来睡得好的贺绽没翻一下眼皮,继续又睡了。 晏行玉内心充满了歉意又难免有些难为情,明天一定要与主人家好好道歉,这次要好好道谢,自己人生地不熟,若非遇上这人,怕是生死难测。 他只喝了一碗粥、一个鸡蛋就没继续吃了——虽然男子说了他可以“随意”。晏行玉回到自己先前昏睡的地方,这儿的火光不知要如何吹熄,他左右看一眼,无法,只能坐回那柔软的榻上。 他盘坐着闭目屏息,想要去探寻自己的灵脉,却是一无所获——一生的修为都没了。晏行玉长长呼出一口气,没再想那乱七八糟的事情。 长夜漫漫,独自坐着的晏行玉不由得开始想道: 这儿似乎只有男子一人,他身边没有一个服侍的人,想来……家里是不大殷实?可瞧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又隐隐觉得价值不菲。先前男子好像给自己传输了些内力,让他好受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他不再是什么魔教尊主晏行玉,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平凡人晏行玉。所以尽快融入这世界已经成了当下最紧要的事儿。 想了大半宿的晏行玉凝眉蹙额,下定决心,先跟随男子一段时间,好熟悉熟悉这世界。自己现在身无长物,或许、或许还能给男子当个护卫?毕竟他……孤身一人的。 贺绽一直低头收整好素描纸,没瞧见对面的人诧异了一阵,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贺绽,望向地上的素描纸。 一张张白纸上被铅笔描出了各种粗略但一眼看去就知道结构巧妙、线条流畅的图案。 来不及惊讶赞叹,男人把地上所有的图纸飞快扫了一遍,手里不慌不忙地帮忙收拾着素描纸,最后才递到贺绽手里。 贺绽道谢,收好了素描纸夹好了这才站起身来,对面和他撞上的人长了张有辨识度的华人面孔,他朝贺绽微微一笑,说道:“不客气。”这才点头转身离开。 贺绽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不太舒服,想到自己大半天没有吃喝,这才流连忘返地从展览馆出来去吃饭。这展览持续一周,贺绽还有时间继续参观。 那华人男子双手插兜,眯着眼睛往出口走,他没在意地看身旁的行人,但只要扫一眼脑子里瞬即就印下了深深的烙印。 “喂?你有没有记得去展览馆?”走出展览馆不久,男子接到电话,手机另一头的女声有些急躁。 49.049 此为防盗章 其实贺绽虽然在大腿上摊开了一本杂志,但心思却在自己和对方牵着的手上。他无法像晏行玉一样感觉到灵力, 生怕自己一分心, 就会阻断治愈灵力的传输。 贺绽一心想着, 晏行玉的身体若能快快恢复便好了, 自己的治愈力,是怎么治疗他的躯体的呢?像输点滴一样,顺着晏行玉的血脉流遍全身吗? 他有舒服一些吗?连自己都无法感受到的灵力,应该很稀薄吧?对晏行玉而言, 可能只是杯水车薪。贺绽努力想要给身边的人多些灵力, 但完全无从下手。 贺绽正苦恼着,晏行玉却是猛地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治愈灵力暴涨, 水蓝色的暖流几乎要让他的身躯漂浮起来。 整个屋子里瞬间充斥着源自贺绽身上的治愈灵力,晏行玉也是一愣,原来这人的灵力已经如此强大了。若是自己手把手教着他修炼,有朝一日贺绽也能看清自己身上的力量,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治愈力…… 贺绽听得身旁晏行玉发出一声低哼声, 忙看过去, 见他脸色轻松,嘴唇微张, 怎么看都是舒服的样子。 应该是……治愈力起作用了? 原来自己专注些,治愈力也会更强。贺绽大概猜测到了原因, 之后干脆什么都不干, 只一心认真地握着他的手。 一旁的晏行玉微微睁开眼望向贺绽, 贺绽此时正垂着眼眸看两人交握的手, 晏行玉看着他的侧脸,他眼尖,还能瞧见白玉凝脂似的脸上可爱的细小绒毛。晏行玉赶紧收回目光,眼底涌过不明的情绪,收住了想要伸手揉揉贺绽脸颊的心思。 * 两人双手交握了一晚上,临睡前道晚安时,贺绽见晏行玉似乎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他认真望着晏行玉,看他嘴唇上下一动:“贺绽,你想修炼吗?” “你的治愈力很强,如果慢慢练着,以后你也能看见自己灵力的样子。” 贺绽听得心下一动。 “可以吗?我要怎么做?” 晏行玉回道:“其实也不会太麻烦……” 翌日一大清早,贺绽按照昨晚晏行玉说的话,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垫了软塌,盘腿坐在上面心无杂念地闭眼打坐。夏日天亮得早,晨风清凉,闭眼时能感受到的东西更多了。 但贺绽第一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第二日、第三日也是。贺绽做什么从来都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他没认为大清早一个小时的静坐是枯燥、无意义的,相反,贺绽次次都郑重其事地完成。 好几日后,贺绽回老宅。晏行玉的身份太难解释,干脆就没有带上他一块儿——而且这几日晏行玉好像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白天也开始走出家门了,贺绽还隐隐有些担心。 同爸爸妈妈奶奶吃了饭,贺绽安静地坐在客厅与他们一同聊天,大多数时候是长辈们说,他在一旁认真听。 夏天雨水也多,奶奶的双腿一到下雨天就痛,老了之后肩膀、手臂也开始酸痛。贺绽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有治愈的灵力,自然是主动与奶奶说:“奶奶,我帮您捏捏肩膀。” 奶奶一听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声音爽朗:“好,好,阿绽最晓得体贴人了。” 贺绽起身走到奶奶沙发背后,伸手轻轻开始揉按奶奶的肩膀,他心想着,奶奶的酸痛都统统消失吧,自己的灵力啊,快快给奶奶带去一点儿舒适。 看着小儿子如此细致温柔,贺栋明和卓慧相视一笑,又同时惆怅,阿绽都已经这么大了,什么时候身边也能有个人好好陪着他呀?他们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也得离开的。 一心认真给奶奶按摩的贺绽偶尔会和奶奶说几句,两人眼里都是含笑的。 贺绽手法娴熟,低着头,忽然感觉手心生热,好像忽的生出了一团气流阻挡了他和奶奶的肩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这气流就融进了奶奶身体里。 他怔了一下,暗讶:难道,这就是他的灵力吗?虽然还是看不到,但似乎已经开始有一点儿感觉了。 是个好消息,回去与晏行玉说说。 “奶奶,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过来看您。”贺绽准备回家,与长辈们一一道别,“爸妈,晚安。” “哎,下周五你大哥回来吃饭,你也早点儿过来。”卓慧道,他们一家人凑齐也不容易。 “嗯,好的。”贺绽坐车回去,他回到家时,惊讶地发现晏行玉居然还没有回来。 已经八点三十五了,晏行玉是迷路了吗?贺绽坐立难安。他迷路了应该会给自己打电话的,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贺绽心急,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号拨了过去,对方竟然关机了! 他脸上出现一丝裂缝,抓起自己的轿车钥匙,准备出门找人了。贺绽锁上家门,摁下电梯,焦虑地看着电子屏上数字由1慢慢上升到14…… “叮——十四楼,到了。” 贺绽刚要一头扎进电梯,忽然发现里边是有人的,他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焦急神色,就看清了来人:高大又熟悉的男人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随即伸手扶了他一下。 “贺绽,你这是急着去哪里?”晏行玉疑惑。 贺绽不动声色地舒一口气,摇摇了头,后退着让出位置让人走出来。 “我看你不在家,刚刚给你手机拨号,关机了……”贺绽说着,晏行玉从电梯里出来,听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抱歉,贺绽,让你担心了。”晏行玉说,“今天手机很快就没电了,自动关机了。我太晚回来,忘记告知你,害你担心了。” 贺绽摇摇头,示意没关系:“没事,你人回来就好。”两人边走边说,晏行玉继续交待:“这几日我出去找工作了,今天有一家武馆愿意聘用我了。” 他顿了顿,见贺绽认真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又正了神色说道:“……以后,我能挣钱了,可以请你吃好吃的。” “这儿不适合长久居住,我带你回我家吧。”贺绽说道。 “好的。”晏行玉暗想,贺绽果然是小财主,他还有好多宅子。 贺绽回想起刚刚晏行玉说的,又问一句:“你身份证也没了?身上什么都没带吗?” 晏行玉摇摇头。 贺绽了然,决定给舅舅发信息,拜托他帮忙解决晏行玉的新身份问题。 至于晏行玉他所中的毒……也得尽快解决才好,他这几日就与晏行玉好好说一说,如果愿意在市里的大医院检查检查就最好了,要是晏行玉想去国外,他也可以先替他准备好一切事宜。 当天午后,他们就乘坐加长轿车回邻市贺绽自己的公寓里。晏行玉与贺绽坐在后座,他是第一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一颗心都随着疾驰的汽车揪到了嗓子眼。窗外的景色被飞快地甩在身后,晏行玉只能把目光收回,放在了他身旁的贺绽身上。 一旁的贺绽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处理了一些邮件后,发现晏行玉在摆弄着他的新手机。 他不声不响看了一会,惊讶的发现,晏行玉似乎在研究手机壳身,像是在把玩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贺绽僵着脸,该不会……这,晏行玉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的。 好在很快晏行玉就滑亮了手机屏幕,他通过两日速成,摸索着就点开了手机。现在大家最不能离身的就是薄薄轻便的手机,不能小看这小东西,据说功能比电脑还要多。 晏行玉摆弄了一会,出声问道:“贺绽,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贺绽伸手摊开手掌,示意晏行玉把手机递给他,他拿到晏行玉的手机,在电话键盘上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下一刻他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好了,帮你存储起来了。”贺绽摁掉自己的电话,把自己的号码添加进了通讯录,随手备注上了自己的名字。 “嗯。”晏行玉接回手机,低头看看屏幕上的“贺绽”二字,又望着那一串数字,他在心底里默念了两遍,随即就牢记在脑海里了。 只要是他想要记住的东西,很快就可以深深镌刻在脑海里。贺绽是他在这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对他友善的第一个人,这么重要的联系方式,他怎么也得好好记住的。 车程有两个小时,贺绽低头处理邮件、查看网页的时候,晏行玉目不斜视,很是尊重他的隐私。他自己克服了起初乘坐小轿车的焦虑和不安之后,也点开自己的手机,开始新一轮的“学习”。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期间贺绽主动问了一次,“你口渴吗?”然后从车上小冰箱里拿了一瓶薄荷柠檬汁给晏行玉。虽然车子里安安静静,但却没有一丝尴尬的气息,两个长相气质极佳的男人坐在一块儿认真做自己的事儿,怎么看怎么舒适。 * 轿车进入市区后,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外面的景象都能看得清楚了。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也在网上看到了许多现代化的建筑,晏行玉在瞧见车窗外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一栋栋大楼,还是惊叹不已。 贺绽的公寓在市中心,司机很是熟练地驶向那处。他停好车,贺绽带着晏行玉下车,两人拎着他买给晏行玉的一大堆东西,走进负层楼的电梯。 第一次搭乘电梯的晏行玉收住了大长腿迈开的幅度,悄悄落在了贺绽身后,等着他领着自己走。贺绽摁了下向上的按钮,等了一会儿,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晏行玉眼看着贺绽在一大堆数字中,按下了“14”,刚好是在所有楼层的中间。电梯四壁光滑澄亮,还能映照出两人的身影。贺绽瞧见晏行玉的身影,看他随意扎在脑后的一头长发,心想,幸好一路坐车、直接到地下停车场,没有遇上别人。晏行玉这副模样实在是太惹眼了。 贺绽不大喜欢被众人的目光拥簇聚焦的感觉。 “叮——十四楼,到了。”自动播报器的柔美女声响起。 贺绽先走出来,引着后面的晏行玉走向自己的公寓门口。这片小区是本市地价最高的地盘之一,这栋楼是一层四户的复式公寓。贺绽家在3号,这儿是他自己一个人住的。 因为工作原因,贺绽时常会在世界各地走,能够安稳长久地居住在某处地方的机会很少。有时候他从国外回来,时间太晚了,他不想回老宅子那边,因为那样会打扰了家里的奶奶和爸妈晚上休息,所以他干脆就直接在这儿睡一宿。 “我们到了。”贺绽打开家门、侧身让人进来的一系列动作太过流畅,其实他这只是第一次带除了亲人之外的人进到家里。 “你家很漂亮。”晏行玉真诚地夸赞。 “谢谢,我带你随意看看吧。”贺绽想,既然打算让他借住在家里一段时间,得带着他熟悉一下。 贺绽的公寓有两层,这儿过了玄关进来就能瞧见客厅和大扇落地窗、阳台,厨房、饭厅、两间客房和一间浴室也都在这一层。上面是贺绽自己的私人领域,大书房、主卧、浴室、小花园还有小工作间。 “这两间卧室你喜欢哪间?如果不介意,以后你就住这儿了。”贺绽没打算带人参观二楼。 晏行玉看了看,其实两个房间的格局布置都差不多,他挑选了带有大飘窗的那个房间,贺绽帮着他把衣服袋子拎了进去。 “辛苦你了,我自己来整理就行。”晏行玉道谢,让贺绽去休息会,他自己会弄好房屋。贺绽昨晚没怎么睡好,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汽车,的确是有些疲累了。 “家里的备用钥匙放在老宅那边了,明天我再回去拿了给你。”贺绽想他要是想出门,还得叫上自己,“如果你缺了什么,等会儿和我说一声就成。” 晏行玉点点头,随着贺绽走出来,望着他走上楼去,这才开始忙自己的事儿。 贺绽回了卧房倒头就睡,妈妈已经提前叫了钟点工清洁公寓,所以这儿一切都很干净整洁。等他再睁开眼醒来时,望一眼手机,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他走下楼,隐约听见厨房里有动静,走过去看见是晏行玉,他背对着自己,在炉灶前低头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晏行玉?”贺绽唤他一声,“你在做饭吗?”他走近了才发现,晏行玉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抓着篮子,里边放着切得齐整的油麦,似乎是在想着怎么进行下一步。 50.050 此为防盗章  贺绽睡得很好, 第二日醒来, 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望了一会天花板,忽然想到小别墅里还有个人,这才起身换好了衣服。他刷电子卡打开卧室门,望了一眼隔壁,门没关, 那男人是早醒了?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下楼,木板阶梯有清脆的声响,他一下楼晏行玉就听见了。 贺绽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晏行玉,他见到自己后一下子站起来。 “你醒了,好些了吗?”贺绽问道。 晏行玉点头:“好些了。”其实并没有, 晏行玉一晚上没睡着, 一是他先前昏睡太久了,二是昨夜他又遭受了寒冰五毒的折磨, 遍体生寒,瑟瑟发抖,旁边的发热的炉子完全没法驱散从体内散发出来的寒冷。 他是咬着牙、攥紧拳头顶在沙发靠垫上,忍痛忍了一晚上,等到差不多天亮的时候才渐渐缓了过来。 “那个……昨夜我失手打碎了你的瓷碗,不好意思。”晏行玉带着歉意说。 “没关系的, 你没碰伤自己就好。”贺绽摆摆手示意无所谓。 两人沉默相望, 晏行玉开口说:“昨夜忘了说, 我姓晏名行玉, 先前真的多亏你出手相救了。”他说着双手握拳行了个礼,不太懂这边礼数的晏行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友善和真诚。 贺绽看他作揖低头的,有些不好意思。晏行玉比他高出了一个脑袋,低下头时原本束在他脑后的一尾又长又黑的乌发垂落下来。 他瞧见晏行玉的发丝还有些散乱,又看看沙发上的痕迹,心想,晏行玉该不会是在这里睡了一晚上吧? “我叫贺绽……你要不要先去浴室冲个澡?”贺绽昨日只是简单帮他擦拭了下,这儿有别墅那边准备的换洗衣物,“我去准备早饭。” 他见晏行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停下转身要走的脚步,等着他说话。 晏行玉知道,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如果自己不坦白,怕是无人会教他学会如何使用操作这里的事物。但若是与贺绽直接说出自己的事,难说他会不会相信。 想了想,晏行玉说道:“……贺绽。” 贺绽望着他。 “我不知道如何用‘浴室’……”虽然说出这样的话让晏行玉自己都觉得羞耻,但是他还是面不改色,听得贺绽愣了一下。 贺绽点点头,与他说:“你跟着我来,我教你。”他很难想象有人不会使用浴室里的花洒、浴缸,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 同时,贺绽心里隐隐猜测:他不会是真的被打坏脑子了吧?得好好留心观察他,如果晏行玉真的是脑袋伤着了,指不定忘了许多,由着他自己回去太危险了。 晏行玉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不声不响地走到浴室里,这儿小别墅里的浴室不是很大,两个又高又大的男人都进来了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拧一下这儿,往红点这边调,水会烫一些,蓝点这边是冷水。”贺绽手指了指花洒开关,又指向一排摆放整齐的沐浴乳、洗发露,“这些你随意用。” “这儿柜格里有新的浴袍和底裤。”贺绽和他说完,看着他确认是否听懂了。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你,贺绽。”晏行玉认真记住了贺绽所说的话。 贺绽看着他的神色,竟然叫他看出了一丝认真。 他退出浴室,顺手帮晏行玉带上了门,去准备早餐。贺绽向来独来独往,对于一切必备的生活技能相当熟悉。他榨好草莓牛奶,煎了鸡蛋肉卷,看到砂锅里还剩了许多粥。 晏行玉昨晚该不会就只喝了一碗粥吧? 浴室里,晏行玉牢记贺绽与他说的话,脱下浴袍之后,打开了花洒的开关,一开始水凉凉的,很快暖热起来,晏行玉惊讶了一阵很快就恢复平静。这里的世界看起来比他原来所在的地方高级多了,他得很快接受下来。 将花洒举过头顶,热水从发顶浇下来,冲刷掉他一身的污秽和疲乏,晏行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等用热水冲洗了好一会,晏行玉想起贺绽的话,看看架上的一排瓶瓶罐罐。那上面的字有两种,一种是他认得出来的汉字,一种是扭来扭去的小蝌蚪似的,他一个都认不出来。 凭着上面的汉字,晏行玉挤压了一些洗发露搓在发顶,又用沐浴乳涂抹在身上。这滑腻的液体还带着好闻的花香,不会浓郁沉闷,晏行玉不由得放松了几分。等他擦拭、冲洗完,打开贺绽所说的柜格,从里面拿出新的浴袍。 晏行玉犹豫了下,他的贴身的亵衣、裤和外袍都被贺绽给剪碎,这一小块黑色的好像是亵裤……但是要怎么穿?? 他低头思索了下,慢慢尝试着穿好了,站在原地没有感到不适,这才穿上浴袍,走了出去。 贺绽早已经摆好了早餐等着他出来,见晏行玉已经冲洗干净的一头长发绑在脑后,起身给他拿了毛巾递过去。 “一起吃早餐吧。”贺绽示意他别客气。 “好的,多谢。”晏行玉说完,两人都开始安静吃早饭。 晏行玉努力让自己面不改色地喝一口那红艳的汁水,送入口之后香甜美味的感觉让他眼里泛起一丝愉悦的光。这些小动作都让贺绽瞧在了眼里。 吃过早饭之后,贺绽给自己的私人生活助理发了信息,让她帮忙买几套男士衣服,195,XXL,这一看明显就不是总监他的身材。助理许朵接到信息后,当即去最近的商业街买好衣服。 “我今天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贺绽顿了一下,“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如果不急着走,可以在这里休息一阵。” 贺绽不知道怎么了,看着晏行玉努力装出平静镇定,其实他在不经意之间又流露出迷茫和困惑,这让他没说出让晏行玉自己回家的话语。 他真的像是伤着脑袋了。 反正他这儿的小别墅已经预定了一个月,就让晏行玉在这里歇一段时间。如果可以,改天再请傅医生过来看看他的脑袋。 “可以吗?”晏行玉听到他的话,揪住重点,“我能留在这儿一段时间吗?” 贺绽重重点了点头:“可以的,我可能没那么快回来。你要是无聊,小书房里有电脑……”贺绽想了想,生怕晏行玉又不太主动去用他的东西,直接带着人到了书房,开了电脑。 晏行玉看看忽然亮起来的黑方块薄板,又看看贺绽,说道:“好的,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贺绽要出远门,自己就给他看家吧。 贺绽离开之前,看着在门口站得笔直的高大男人,心里涌起奇怪的滋味,朝他点头算是道别,贺绽合上大门,坐上前来接自己的小汽车回市里。 临时改了主意,贺绽决定先回家陪爸妈吃顿饭,因为他隐隐有种预感,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可能还会和晏行玉待在一块儿。 * 司机开得平稳,过了两个小时才回到贺家。贺家老宅是在别墅群里,这里是几十年的老别墅区了,能在这儿有一座宅院的都非富即贵。 贺绽回到家时,老管家关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小少爷回来了!” “关伯。”贺绽天生就能引得男女老少对他心怀喜爱,更别说是看他从小长大的关伯。他面上冷清,但其实骨子里是极乖又暖的一个人。 51.051 此为防盗章 两人对视了几十秒, 贺绽觉得自己再不开口, 两人可能会长久得沉默下去。 他慢慢开了口说:“你醒来了?”贺绽和陌生人说话总会有点不自在。 男人已经坐起来, 在沙发上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起先是像鹰眼一般锐利地警惕着看着贺绽, 大概是看到贺绽的样子没有攻击性,才粗略地看了看四周。 贺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但见他看了看自己、又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后, 露出了满脸震惊的神色——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男人的面孔上说不出的违和。 他在惊讶什么呢?贺绽心里纳闷,却是没有问出来,等男人左右来回看了几眼, 两人的目光再次接触时, 都变得有些不同。 贺绽迟迟不见他开口说话, 又见他这副表情, 心里开始担心:该不会是被那些人打得狠了,脑袋出了问题? 素来平静如水、无喜无悲的晏行玉,这会儿也止不住内心大骇:他这是在发梦吗?这儿是何处?他竟是误入了另一方天地吗? 他当时使了毕生的绝学,宁愿散尽功力,与张宿新同归于尽, 也不愿意忍受寒冰五毒的折磨, 苟延残喘活在张宿新身边。他和张宿新是绝无生还可能的,万万没想到的是, 自己竟然到了另一个天地。难道, 是当时闹出的动静太大, 撕裂了虚空,跌落到别的地方了吗? 晏行玉完全没有头绪,隐隐猜到了些原因,既然自己误入了此处,那他的“好兄弟”张宿新也极有可能与他一般,到了这个世界。 他收回了思绪,望向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男子,他身材修长,头发竟然被剪得极短,有些蓬松软塌塌的,在这屋中暖橘色的光亮中泛着金棕的星芒。再看他的着装扮相,竟是与自己全然不同。晏行玉终于是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真相。 晏行玉忽然想到,自己在昏沉之中时,似乎有人背起了他,还给他传输了不少柔和温暖的光,那光芒顺着他的血脉涌向全身,让昏睡中疼痛欲裂、寒冷刺骨的他好受了许多。 这男子竟然有医治之术吗?他虽然那时候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但迷糊之间感觉到了有人在轻轻碰了自己一下,被抚摸而过的地方好似被注入了一股清灵的暖光,让他粉身碎骨一般的绞痛减缓了许多。 晏行玉认真地看向贺绽,贺绽见他想要说话,默默地走上前去,这一靠近又让晏行玉警惕起来。不是他性情多变,初来乍到,他什么都不懂,先前又遭最亲近的兄弟、心腹背叛,这会儿还怨恨着,很难一时就平静面对贺绽。 贺绽看出了他在抗拒,当即停住了脚步,对着他说:“你先前昏倒在林子里,身上都是血,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你无需担心,那些人不会再伤害你了。”贺绽隐约猜到男人在抗拒什么,虽然他个子比自己壮实高大,这会儿也不由得放低声音安抚他。 晏行玉一听,愣了一下,多看了贺绽一眼。 他心里头初次涌起怪异的感觉,又觉得自己一直不说话很是奇怪,终于开口说:“多谢你了……救下我,今日一事,我来日定前来报答。”他话音刚落,自己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声音沙哑,嗓子说得难受。 看来是寒冰五毒的后遗症,自己运功不得、浑身发冷、四肢酸痛、嗓子难受,简直宛若废人。 晏行玉眼里闪过怒意又被他隐下去,他没死透,反而是带着中毒后的残躯废体来到另一方天地,上苍莫不是在戏弄他? 贺绽听得他嗓子不舒服,示意他无需道谢,走近了茶几倒了杯温水给男人。 “你先别说话了,喝点水吧。”贺绽虽然对他所经历的事情好奇,但眼下也没有特别想要探究他人心思的意思,他只想着,等男人好好歇一晚,明日天亮再由着他离开——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外人说得也没错,贺绽看起来冷清难接近,今日出手相救一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稍稍偏离了他日程上的一个小斑点,对他根本不会有其他影响。 晏行玉迟疑了会才接过水杯,望着一切与他先前生活的世界里截然不同的事物,有些无从下手。他有些拘谨,但面上还是从容地接过了点头示意,喝下一口水。他也实在是渴了,一杯水下来舒服了不少。 “……你无需照看着我,我已经没事了。”晏行玉要接受的东西太多,若是贺绽一直在他跟前,会很快就看出他的破绽的。 总得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来适应的。 贺绽很是理解,这人没醒来之时还好,自己背他、给他清理、换衣衫都干过了,但现在两个人面面相觑,又都是一句话蹦不出几个字儿的人,实在是弄得双方都有些无措。 “好,你若是不舒服,可以来敲我卧房的门,我开车送你去医院。”贺绽指了指上面一层楼,楼上只有两间房,“厨房里有粥和鸡蛋,浴室在这边,楼上还有间卧房。你可以随意走动,无需拘谨。” “好的,多谢。”晏行玉很是沉稳,完全不像一个刚刚遭受袭击、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贺绽看多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问什么,转身上楼了。卧房也是用电子门卡解锁,那人若是想要偷袭他是不可能的。这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贺绽放心任由他到处走动。 躺下休息时,贺绽直直平躺着,心想:他还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算了,反正日后也没有交集的。 望着贺绽走上木头阶梯,身影从楼道拐角消失,晏行玉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现状。 他忽然脸色一僵,活了二十七年从没有红过脸的晏行玉看着自己身上外形古怪的浴袍,刚刚那男子竟是帮自己褪下衣衫、换了新衣。 自己刚刚防备着那人,若是男子想要对他不利,在他昏睡之际早就能动手了,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 晏行玉内心有些复杂,又想到了什么,伸手稍稍拉开了穿在自己身上的雪白衣袍,露出了干净结实的胸膛,不由得一愣。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先前完全释放功力要与张宿新同归于尽,晏行玉是明显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都爆裂的,看来是穿过虚空抵达这儿时自动修复了。只可惜他体内的残毒并没有被清除掉。 晏行玉细细观察着周身的新世界,全然不知道这些是何物的他,脸上闪过一丝手足无措的迷茫和紧张,这样的表情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了。 方方正正的长黑板子还能倒映出他的身形,各种稀奇古怪的用具,晏行玉一个都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他呆呆站在原地,过了好久好久,肚子的“咕咕”叫声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晏行玉想起刚刚男子对他说的话,那人体贴地为他准备了米粥,他犹豫了会,终究是走向了饭厅。砂锅里有粥,旁边的锅里还水煮了两个饱满的鸡蛋,晏行玉左右环顾,望见有透明琉璃隔着的柜格里,似乎有小碗。 他其实还是有些拘谨不自在,那人救了自己,偏偏刚醒过来的他还没从仇恨、震惊中抽离出来,一直对男子冷淡,也没问他的名姓……怎么想都是自己不知礼数了。 一早沾了枕头就平躺着睡熟的贺绽被一阵清脆的“哐啷”声惊扰,他想应该是楼下的男人摔碎什么了,但向来睡得好的贺绽没翻一下眼皮,继续又睡了。 晏行玉内心充满了歉意又难免有些难为情,明天一定要与主人家好好道歉,这次要好好道谢,自己人生地不熟,若非遇上这人,怕是生死难测。 他只喝了一碗粥、一个鸡蛋就没继续吃了——虽然男子说了他可以“随意”。晏行玉回到自己先前昏睡的地方,这儿的火光不知要如何吹熄,他左右看一眼,无法,只能坐回那柔软的榻上。 他盘坐着闭目屏息,想要去探寻自己的灵脉,却是一无所获——一生的修为都没了。晏行玉长长呼出一口气,没再想那乱七八糟的事情。 长夜漫漫,独自坐着的晏行玉不由得开始想道: 这儿似乎只有男子一人,他身边没有一个服侍的人,想来……家里是不大殷实?可瞧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又隐隐觉得价值不菲。先前男子好像给自己传输了些内力,让他好受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他不再是什么魔教尊主晏行玉,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平凡人晏行玉。所以尽快融入这世界已经成了当下最紧要的事儿。 想了大半宿的晏行玉凝眉蹙额,下定决心,先跟随男子一段时间,好熟悉熟悉这世界。自己现在身无长物,或许、或许还能给男子当个护卫?毕竟他……孤身一人的。 两人对视了几十秒,贺绽觉得自己再不开口,两人可能会长久得沉默下去。 他慢慢开了口说:“你醒来了?”贺绽和陌生人说话总会有点不自在。 男人已经坐起来,在沙发上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起先是像鹰眼一般锐利地警惕着看着贺绽,大概是看到贺绽的样子没有攻击性,才粗略地看了看四周。 贺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但见他看了看自己、又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后,露出了满脸震惊的神色——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男人的面孔上说不出的违和。 他在惊讶什么呢?贺绽心里纳闷,却是没有问出来,等男人左右来回看了几眼,两人的目光再次接触时,都变得有些不同。 贺绽迟迟不见他开口说话,又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开始担心:该不会是被那些人打得狠了,脑袋出了问题? 素来平静如水、无喜无悲的晏行玉,这会儿也止不住内心大骇:他这是在发梦吗?这儿是何处?他竟是误入了另一方天地吗? 他当时使了毕生的绝学,宁愿散尽功力,与张宿新同归于尽,也不愿意忍受寒冰五毒的折磨,苟延残喘活在张宿新身边。他和张宿新是绝无生还可能的,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到了另一个天地。难道,是当时闹出的动静太大,撕裂了虚空,跌落到别的地方了吗? 52.052 此为防盗章 原本黑洞洞的客厅, 因为电暖风机发光发热而衬得火红,贺绽蹙额观察着晏行玉的状况,他叫唤了好几声晏行玉的名字都没能把他叫醒,这会儿牢牢抚握住他的双手, 心里只想着,让晏行玉的双手暖和起来, 至少不要这么痛苦地颤抖了。 在贺绽眼里已经是极为严重的事儿了, 其实对于半睡半醒的晏行玉来说,今晚寒冰五毒发作得倒是没有前几天晚上发作得厉害了, 毕竟前几日他可是被硬生生地给冰冷痛醒了。 晏行玉迷糊之间,感觉到有人很温柔地将自己攥紧的拳头包裹住, 轻轻地在他耳边呢喃。虽然眼下他是修为尽废,但是,从这人身上源源不断像潺潺小溪流般涌进自己体内的柔光绝不是他的错觉。 他一个人时总是很能忍耐, 什么样的痛苦只要他面不改色、咬紧牙关就能忍过去,任凭是谁都看不出来,而这也不过是他在魔教多年被打磨出来的功夫。 然而此刻, 晏行玉却是情不自禁地有些贪恋这让他倍感舒适的暖光。 没等他努力睁开眼看,贺绽见他没有继续颤抖了, 用被子把晏行玉裹紧了,再次伸手抚摸了下他的额头。 终于在慢慢恢复常温了。 贺绽稍稍松一口气, 他手掌心都沾上了黏腻的冷汗, 晏行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在旁侧火红的光亮照耀下, 原本清冷凌厉的眉眼都显得有些难受可怜,这么一看,倒像是在噩梦中挣扎的可怜人。 贺绽又去打了盆热水过来,拧了毛巾给晏行玉擦了脸。 他已经完全看不出晏行玉是哪儿出了问题了,但贺绽可以确定的是,晏行玉绝对不是一切正常的表现。 回想起刚把他带回别墅那时的情况,贺绽猜测,晏行玉他该不会每晚都会像这样颤抖难受吧? 这一折腾,贺绽的睡意全无,他干脆坐在沙发旁边的摇椅上,要是等会儿晏行玉再发作,他也能及时发现。贺绽想了想,决定这几日找个时机与他问清楚。 他是对别人的隐私不大感兴趣,但是这事关晏行玉的性命安全。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会完全爆发出来的。……所以,问问晏行玉的意见,是否愿意去医院看看。 这会儿是凌晨两点多了,贺绽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目光望向晏行玉的方向,而沙发上的晏行玉呼吸平缓,暂时没有别的情况发生。 贺绽以往都是早睡早起的,他看了好一会儿,见无事发生,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他险些要睡熟之时,摇椅晃荡了一下,人立马又醒了过来。 他揉揉眼睛,干脆从摇椅站起身来,走近去看睡得安稳的晏行玉。晏行玉身上盖着的被子被他拉得很高,这人几乎就露出了个脑袋,贺绽伸手轻轻覆压上他的额头,又摸摸晏行玉的两颊,比他的手掌的温度还要温暖了些。 好好睡吧,希望晏行玉别再受冷了。 在睡梦边缘挣扎的贺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平日里都看不出什么特别表情的脸上,隐约露出了些柔软疲惫的神色。 客厅的沙发是L字形的,又长又宽,晏行玉睡了长的那一半,他打着哈欠,干脆在另一边也躺下,脑袋刚好和晏行玉的凑在L字连接处。这时候的天气已经开始转热,贺绽身旁还有电暖风机,贺绽困极了,也不管热得冒汗,很快就睡过去了。 他是一沾枕头就睡着的,沉睡之后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个梦,一个人在蒸桑拿,热啊,一直冒汗…… * 晏行玉这一晚可以说是睡了个好觉。 他猜得没错,晚饭吃的那鲜美热乎的牛肉面是贺绽亲手做的,经了他的手做出来的东西多少带了点贺绽身上的灵气,晏行玉就是靠着这稀薄的治愈灵气,让自己好受了些。昨晚虽然寒冰五毒也发作了,但总归没有那么厉害了。 而后来,贺绽下楼了,之后的事情晏行玉也回想得起来。 翌日,贺绽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唤醒。他醒来时,晏行玉也随之醒过来。两人都是平躺着的,睁开眼,先迷茫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而后贺绽轻轻的一个哈欠,让晏行玉屏住呼吸,抱着被子起身,侧头看向自己脑袋后面的沙发上。 “贺绽?” 贺绽一身蓝白呆熊的睡衣,看得晏行玉愣了下,贺绽慢慢地双手后撑坐起来,朝他看一眼:“早啊。” 贺绽在这儿睡了一晚上仿佛蒸桑拿一整宿,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黏腻,他看看晏行玉,这人醒过来竟是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痛苦难受、可怜兮兮的样子了。 这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恢复过来了。贺绽不动声色,从沙发上起身站好。 “你先刷牙洗脸吧,等会儿吃完早饭,我有事想问问你。”贺绽说道。 晏行玉听了,也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好的。”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这两天浏览了众多网页,知道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自己当初从那边的世界到了这儿,在他们口中是叫做“穿越”,一般只出现在小说、影视作品之中。常人是不信这些的。 而贺绽遇见昏迷不醒的自己时,他穿着古怪,还留了一头长发,怎么看都是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的。 想到这里,晏行玉沉默地看了眼转身去洗漱的贺绽,该怎么说呢,这人是防备心思太少,还是心机藏得深呢? 他只知道,贺绽不坏。 昨天晚上是他在给自己盖被子、开暖风机,期间还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轻轻拍打安抚着自己。在他人生二十七载,还未曾有人待他这么好。而且贺绽身上是有灵力的,但是看贺绽的样子,他自己似乎是不知道的,晏行玉也想弄清楚。 * 贺绽洗漱完,换了身白T和休闲裤就去厨房准备早饭。晏行玉知道这儿的人每天都要洗澡,所以他今天也冲洗了一遍,还把自己穿过了的衣衫给洗了、晾晒好。 昨晚贺绽给他带回来好多新衣服,晏行玉有小心地打开包装盒一一看过,他现在还不太懂这儿的审美,但也能感受得到如此精致包装下的衣物是何等昂贵。 许朵买了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衣裳,看得晏行玉陷入选择的困境,最后他拿了其中的一套看起来最朴素的软绵舒适的纯白衣衫,搭配的是一条浅灰色的九分休闲裤。 他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贺绽刚好把早饭摆上桌,看到晏行玉一时没收回目光 。晏行玉长得是真的好,一米九五左右的高个子。因为他洗完澡也穿了件白T,精壮结实的胸腹上,流畅明显的肌肉线条透过白T显现出来,一双腿也很是修长,浑身浓厚的男性气息简直要爆炸了。他湿漉漉的一头黑发拨到一处,濡湿了衣衫,想起他初次醒来时眼里露出的警惕和狠厉,这会儿贺绽只在他眼里看到了平和、迷蒙。 “那边挂着有毛巾,你头发先擦一擦。”贺绽朝着他说,他头发又浓又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会很不舒服的。 “好。”晏行玉走过去,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心想着,他或许得把长发剪得像贺绽他们一样,在这儿男子留有长发似乎不是主流。 两人食不言,安静地吃完了早餐,贺绽示意晏行玉跟着自己到客厅说话。 贺绽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带着晏行玉一块到窗边的榻榻米上,面对面相对着坐下。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贺绽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就问道。 “……我知道。”晏行玉老实答道。 他没法瞒得住自己身中寒冰五毒一事,每每入夜他就会发作,若自己久住在贺绽身边,他迟早都会发现的。 贺绽继续问:“我问过傅医生,他说你很健康,机器设备也没检查出你有什么问题。” 晏行玉面上无甚表情,甚至看起来冷冰冰,但内心里其实挣扎得要命。不如,干脆直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贺绽好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好胡乱编造,晏行玉没这个本事,也不想用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 他还没挣扎出结果,只能先沉闷着声音说道:“……实不相瞒,我是遭‘好友’背叛,被他暗中下毒,伤了全身的筋骨。”这样的蠢事,晏行玉完全不想再次提起,只怪自己识人不清,也多少有自己的原因在其中。他本就不适合当那魔教尊主的,只不过是阮易所定下的事,谁也没法改——更何况当时也无人能打得过晏行玉,敢和他叫板。 但在贺绽看来,就不一样了。他每说一句,贺绽的脸色就黑一分,到了最后,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这样的“好友”算什么好朋友?而且,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还有如此狠厉的毒药,能让人生不如死! 难怪,难怪…… 晏行玉偷偷注意着贺绽的脸色,继续说:“贺绽,你还记得刚遇到我的情形吗?”贺绽听着,从自己脑内的嘀咕声中抽离出来,看着晏行玉。 “我穿的是古式长袍,还留有长发,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懂……”晏行玉说道,“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明白吗?” 53.053 此为防盗章 男人已经坐起来, 在沙发上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起先是像鹰眼一般锐利地警惕着看着贺绽,大概是看到贺绽的样子没有攻击性, 才粗略地看了看四周。 贺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但见他看了看自己、又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后, 露出了满脸震惊的神色——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男人的面孔上说不出的违和。 他在惊讶什么呢?贺绽心里纳闷, 却是没有问出来,等男人左右来回看了几眼, 两人的目光再次接触时,都变得有些不同。 贺绽迟迟不见他开口说话, 又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开始担心:该不会是被那些人打得狠了,脑袋出了问题? 素来平静如水、无喜无悲的晏行玉, 这会儿也止不住内心大骇:他这是在发梦吗?这儿是何处?他竟是误入了另一方天地吗? 他当时使了毕生的绝学,宁愿散尽功力,与张宿新同归于尽, 也不愿意忍受寒冰五毒的折磨,苟延残喘活在张宿新身边。他和张宿新是绝无生还可能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到了另一个天地。难道, 是当时闹出的动静太大, 撕裂了虚空, 跌落到别的地方了吗? 晏行玉完全没有头绪, 隐隐猜到了些原因,既然自己误入了此处,那他的“好兄弟”张宿新也极有可能与他一般,到了这个世界。 他收回了思绪,望向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男子,他身材修长,头发竟然被剪得极短,有些蓬松软塌塌的,在这屋中暖橘色的光亮中泛着金棕的星芒。再看他的着装扮相,竟是与自己全然不同。晏行玉终于是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真相。 晏行玉忽然想到,自己在昏沉之中时,似乎有人背起了他,还给他传输了不少柔和温暖的光,那光芒顺着他的血脉涌向全身,让昏睡中疼痛欲裂、寒冷刺骨的他好受了许多。 这男子竟然有医治之术吗?他虽然那时候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但迷糊之间感觉到了有人在轻轻碰了自己一下,被抚摸而过的地方好似被注入了一股清灵的暖光,让他粉身碎骨一般的绞痛减缓了许多。 晏行玉认真地看向贺绽,贺绽见他想要说话,默默地走上前去,这一靠近又让晏行玉警惕起来。不是他性情多变,初来乍到,他什么都不懂,先前又遭最亲近的兄弟、心腹背叛,这会儿还怨恨着,很难一时就平静面对贺绽。 贺绽看出了他在抗拒,当即停住了脚步,对着他说:“你先前昏倒在林子里,身上都是血,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你无需担心,那些人不会再伤害你了。”贺绽隐约猜到男人在抗拒什么,虽然他个子比自己壮实高大,这会儿也不由得放低声音安抚他。 晏行玉一听,愣了一下,多看了贺绽一眼。 他心里头初次涌起怪异的感觉,又觉得自己一直不说话很是奇怪,终于开口说:“多谢你了……救下我,今日一事,我来日定前来报答。”他话音刚落,自己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声音沙哑,嗓子说得难受。 看来是寒冰五毒的后遗症,自己运功不得、浑身发冷、四肢酸痛、嗓子难受,简直宛若废人。 晏行玉眼里闪过怒意又被他隐下去,他没死透,反而是带着中毒后的残躯废体来到另一方天地,上苍莫不是在戏弄他? 贺绽听得他嗓子不舒服,示意他无需道谢,走近了茶几倒了杯温水给男人。 “你先别说话了,喝点水吧。”贺绽虽然对他所经历的事情好奇,但眼下也没有特别想要探究他人心思的意思,他只想着,等男人好好歇一晚,明日天亮再由着他离开——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外人说得也没错,贺绽看起来冷清难接近,今日出手相救一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稍稍偏离了他日程上的一个小斑点,对他根本不会有其他影响。 晏行玉迟疑了会才接过水杯,望着一切与他先前生活的世界里截然不同的事物,有些无从下手。他有些拘谨,但面上还是从容地接过了点头示意,喝下一口水。他也实在是渴了,一杯水下来舒服了不少。 “……你无需照看着我,我已经没事了。”晏行玉要接受的东西太多,若是贺绽一直在他跟前,会很快就看出他的破绽的。 总得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来适应的。 贺绽很是理解,这人没醒来之时还好,自己背他、给他清理、换衣衫都干过了,但现在两个人面面相觑,又都是一句话蹦不出几个字儿的人,实在是弄得双方都有些无措。 “好,你若是不舒服,可以来敲我卧房的门,我开车送你去医院。”贺绽指了指上面一层楼,楼上只有两间房,“厨房里有粥和鸡蛋,浴室在这边,楼上还有间卧房。你可以随意走动,无需拘谨。” “好的,多谢。”晏行玉很是沉稳,完全不像一个刚刚遭受袭击、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贺绽看多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问什么,转身上楼了。卧房也是用电子门卡解锁,那人若是想要偷袭他是不可能的。这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贺绽放心任由他到处走动。 躺下休息时,贺绽直直平躺着,心想:他还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算了,反正日后也没有交集的。 望着贺绽走上木头阶梯,身影从楼道拐角消失,晏行玉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现状。 他忽然脸色一僵,活了二十七年从没有红过脸的晏行玉看着自己身上外形古怪的浴袍,刚刚那男子竟是帮自己褪下衣衫、换了新衣。 自己刚刚防备着那人,若是男子想要对他不利,在他昏睡之际早就能动手了,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 晏行玉内心有些复杂,又想到了什么,伸手稍稍拉开了穿在自己身上的雪白衣袍,露出了干净结实的胸膛,不由得一愣。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先前完全释放功力要与张宿新同归于尽,晏行玉是明显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都爆裂的,看来是穿过虚空抵达这儿时自动修复了。只可惜他体内的残毒并没有被清除掉。 晏行玉细细观察着周身的新世界,全然不知道这些是何物的他,脸上闪过一丝手足无措的迷茫和紧张,这样的表情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了。 方方正正的长黑板子还能倒映出他的身形,各种稀奇古怪的用具,晏行玉一个都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他呆呆站在原地,过了好久好久,肚子的“咕咕”叫声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晏行玉想起刚刚男子对他说的话,那人体贴地为他准备了米粥,他犹豫了会,终究是走向了饭厅。砂锅里有粥,旁边的锅里还水煮了两个饱满的鸡蛋,晏行玉左右环顾,望见有透明琉璃隔着的柜格里,似乎有小碗。 他其实还是有些拘谨不自在,那人救了自己,偏偏刚醒过来的他还没从仇恨、震惊中抽离出来,一直对男子冷淡,也没问他的名姓……怎么想都是自己不知礼数了。 一早沾了枕头就平躺着睡熟的贺绽被一阵清脆的“哐啷”声惊扰,他想应该是楼下的男人摔碎什么了,但向来睡得好的贺绽没翻一下眼皮,继续又睡了。 晏行玉内心充满了歉意又难免有些难为情,明天一定要与主人家好好道歉,这次要好好道谢,自己人生地不熟,若非遇上这人,怕是生死难测。 他只喝了一碗粥、一个鸡蛋就没继续吃了——虽然男子说了他可以“随意”。晏行玉回到自己先前昏睡的地方,这儿的火光不知要如何吹熄,他左右看一眼,无法,只能坐回那柔软的榻上。 他盘坐着闭目屏息,想要去探寻自己的灵脉,却是一无所获——一生的修为都没了。晏行玉长长呼出一口气,没再想那乱七八糟的事情。 长夜漫漫,独自坐着的晏行玉不由得开始想道: 这儿似乎只有男子一人,他身边没有一个服侍的人,想来……家里是不大殷实?可瞧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又隐隐觉得价值不菲。先前男子好像给自己传输了些内力,让他好受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他不再是什么魔教尊主晏行玉,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平凡人晏行玉。所以尽快融入这世界已经成了当下最紧要的事儿。 想了大半宿的晏行玉凝眉蹙额,下定决心,先跟随男子一段时间,好熟悉熟悉这世界。自己现在身无长物,或许、或许还能给男子当个护卫?毕竟他……孤身一人的。 因为贺绽忙得不可开交,晏行玉下班后是自己坐车回家的。他一回来,看见贺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手里的平板,关了门走进去说道:“我回来了,贺绽。沟通得怎么样了?” 贺绽已经坐了好久了,这会儿看向他摇摇头:“没谈拢。Shine刚刚在主页和微博上都发布了通告。”晏行玉靠近他,贺绽稍稍侧身示意他过来坐。 晏行玉在他身旁坐下,凑过去和他一起看平板上的内容。 Shine没有理会他们法务部发出去的交涉文件,反而隐晦地表示,Oasis什么时候开始紧盯着人的新品,不是国际品牌就可以这么空口诬陷他们这些小牌子的。 想想也是,Oasis要是有底气,完全不用私下通知他们,直接发律师函、网上发公告,现在想要让他们下架“花耀”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些年国内优秀的珠宝设计师不少,但很多都是做个人工作室的。大多数的珠宝公司都是品牌大大响亮过设计师的名气,很多人习惯了买某种品牌便会一直买这家的产品,很少出让人眼前一亮、心动不已的珠宝饰品。 而Shine这次出的“花耀”恰好满足了大多数人追求时尚又大气的心理,而且精致又贵气,自然是很多消费者愿意买单。 [……“花耀”是新锐设计师华蓉所创作。华蓉称,花草的自然之美曾给过她许多灵感,而这一次,她把最美丽的设计呈上。至于某些消息称“花耀”疑似抄袭某珠宝大牌新设计,相关消息纯属不实。原创不易,精品更是难得,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和爱护Shine。] ——真滴很良心了这次的新品,看了新品发布的视频,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下单的双手了!! ——支持支持!只是有点儿可惜了,没有邀请小鲜肉、小金花来拍新品广告。 ——已经下单了这个系列的项链、耳环了!! ——窒息,手快有手慢无,八月十五号之前拍不到了新品了各位姐姐们! ——话说华蓉设计师是去美国花草展览萌生的灵感吗?感觉可以从图片上的首饰样式找到熟悉的影子呢。 ——艺术源于生活,其实不仔细看还瞧不出来。这次的饰品都挺精致的,希望质量也能刚刚的。 贺绽和晏行玉看得神色各异。 “……你要是先说什么就与我说吧,我听着,你别憋在心里。”晏行玉注意到贺绽欲言又止,低声鼓励道。 贺绽被看穿了心思,觉得背着别人说坏话不好,可又被整得气鼓鼓的,最后还是对晏行玉说:“其实不应该是这个色调的。”他当时只用铅笔画,每一个设计作品即便是黑白的那也是设计师的心头宠。被别人魔改,还上色弄得金灿灿,贺绽实在是生气了。 “而且,那个人当时看图,应该是看倒了。这个吊坠……怎么看不都像是一朵花该有的体态。” 晏行玉看着他:“……”难得露出气愤模样的贺绽,让他忍不住想要揉揉脑袋好好安慰一番。 “他们抢先发了这种长通告,我们也有发吗?”晏行玉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贺绽听着他说“我们”,心下一暖说道:“没有,现在赶着就发通告的话反而不利。”美国总部的法务已经于今天乘坐飞机赶过来了,估计等他们明天一觉醒来,事情又会出现转折。 贺绽他们所在的B市是国内最重要的中心位置,Shine在B市和S市都有旗舰店,是直接铺货了最新产品的。不少人兴冲冲排长队在当地的旗舰店买下“花耀”新品,当即拍晒在网上,引得众人一阵羡慕。 两天过去了,网上对Shine的新品俱是好评如潮。Shine的相关管事的想起前几天Oasis传真过来的邮件,一笑而过。 第三天……第七天的时候,Shine收到了当地法院的传票。 因为“花耀”的设计实在独特,有些不太喜欢Shine金闪闪色调的人都入手买了收藏、送人,一时之间,热度稳增不减。Shine被Oasis起诉的事没过半天就全网皆知。 ——原来那天shine暗搓搓说的“大牌”是Oasis?? ——对比了Oasis成立到现在五年的系列产品,完全没有找到和“花耀”有相似的饰品,难道被抄袭的是Oasis还没有上市的新品吗?这就不是普通的抄袭了吧?属于商业机密泄露了? ——这是真的吗?前阵子入手了深海之吻,现在入手了花耀,两个都好喜欢的…… Shine的公关马上在官博上辟谣了,坚定地声称“花耀”乃是华蓉亲手设计、不存在抄袭,他们会立即跟进此事。在博文下方,还贴了好几张华蓉的设计图稿。底下忠实的消费者自然安心下来,但有些人总觉得不妥当,这种设计图纸不应该随便公布在网络上的。 贺绽也看到了图片,他点开了放大看,叹一口气:“连勾纹都画得一模一样。看来那个记忆师的画工很不错啊……” 晏行玉凝眉:“他们这么快放图,反而留下了无法撤回的证据……”贺绽点头。 国内娱乐圈惯常买水军刷话题,Shine竟然也请来了水军在网上刷贴,他们若是单单自夸自卖自家的新品还好,水军还扯上了Oasis一起。只不过半天,网上已经把两家的事情弄得人人皆知了。 就在水军带节奏洗抄袭时,迟迟不动的Oasis终于在中文官网上发布了最新的信息。 在Oasis的主页上,第一条就放出了贺绽申请的版权登记封面,下一张是对应着Shine放出的设计图纸的黑白草图,那是贺绽的初版草图,后面还有继续完善的各个版本,原本这些设计图是不适合放在网上的。但贺绽已经做好了版权申请,又因为这是弄得众人关注。 这条动态的配文是:设计被窃取,灵气是永远盗不走的。一切都会在法庭上解决的。@Shine珠宝 起初关注的人不多,大部分是购买了两家饰品的消费者还有一些同行的设计师。后来只要刷刷网页就能知道这件事了,现在Shine公司总部上下手忙脚乱,心急火燎,盘算着怎么应对。 一晚上过去,整件事发酵得更厉害了。 ——我认真对比了两家放出来的图,shine咬定是设计师华蓉原创,oasis则表示一切会用法律解决。所以可以合理推测一下,华蓉在shine不知道的情况下、通过特殊渠道拿到oasis的未公布的设计图,然后声称是自己设计的,shine当即出了新品…… ——作为设计专业在读的研二老狗,我弱弱说一句,你们应该知道每个设计师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小习惯的。贺绽的名声不小了,我之前看过他放出的图,他自己手绘的设计图是有痕迹可寻的。比如吊坠的底心中央会有一个很细很细的黑点,耳环和耳钉的中点重心处也会有类似的黑圈。其他的我就不一一说了,反正只要有心的人是可以看出来的喽。 ——我瞅着,那花耀的吊坠好看是好看,和我前两个月在美国看的一个展览里的花儿挺像的。 ——话说上面说到的那个万花百草展览会,是一票难求的,那些票上面都有专属的个人信息,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评论里也不尽是真的网友,既然对方可以花钱请水军,Oasis自然可以做公关,更别提贺绎和薛莹知道这件事后,当即就直接请了专业的水军去应对。 华蓉没办法拿出自己去过万花百草展览的证据,而她的设计里却大量的采用了里面展出的鲜见花草的样式,而相较之下,贺绽有留美国一个月的证明、展览门票证明、多版设计手绘图的版权登记,到底是谁抄袭,谁原创,稍稍能够思考的人都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Oasis趁着网络上的大家有偏向性地站队,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和Shine进行法律交涉,所有有利的证据都在他们手上,Shine毫无再反击之力。此时,有一些消费者在Shine主页上投诉新品的质量极差,只不过一两个星期,那精致的镶钻、鎏金饰品均出了不少的问题。 事已至此,胜负已分。Shine再不做出回应就要声名狼藉,他们一狠心,直接把所有的锅全都推到了华蓉身上。贺绽在和Oasis的法务交涉时,特地指出了,自己也不清楚对方如何拿到自己的设计图。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记忆师过目不忘的真相的。 华蓉被法庭判决公开道歉,并向Oasis罚款五万。此事过后,华蓉以其设计师一职,几乎再无可能在珠宝设计界立足了。 “华启!!都是因为你!凭什么让我身败名裂?我是你亲姐!”华蓉狼狈又愤恨地朝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华启恍惚地拿着手机,睁开紧闭的眼睛,一睁眼,全世界的东西都争先恐后挤进他的眼球,真的好痛苦。他站在高楼的最顶层,这儿没有目不暇接的事物让他头脑爆炸。 “姐姐,是你太傻了。”华启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他实在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能够把一切都记住真的太痛苦了。往下望了望,华启最终还是转身下楼了。这种力量,还可以做点什么? 晏行玉在他身旁坐下,凑过去和他一起看平板上的内容。 Shine没有理会他们法务部发出去的交涉文件,反而隐晦地表示,Oasis什么时候开始紧盯着人的新品,不是国际品牌就可以这么空口诬陷他们这些小牌子的。 想想也是,Oasis要是有底气,完全不用私下通知他们,直接发律师函、网上发公告,现在想要让他们下架“花耀”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些年国内优秀的珠宝设计师不少,但很多都是做个人工作室的。大多数的珠宝公司都是品牌大大响亮过设计师的名气,很多人习惯了买某种品牌便会一直买这家的产品,很少出让人眼前一亮、心动不已的珠宝饰品。 而Shine这次出的“花耀”恰好满足了大多数人追求时尚又大气的心理,而且精致又贵气,自然是很多消费者愿意买单。 [……“花耀”是新锐设计师华蓉所创作。华蓉称,花草的自然之美曾给过她许多灵感,而这一次,她把最美丽的设计呈上。至于某些消息称“花耀”疑似抄袭某珠宝大牌新设计,相关消息纯属不实。原创不易,精品更是难得,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和爱护Shine。] ——真滴很良心了这次的新品,看了新品发布的视频,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下单的双手了!! ——支持支持!只是有点儿可惜了,没有邀请小鲜肉、小金花来拍新品广告。 ——已经下单了这个系列的项链、耳环了!! ——窒息,手快有手慢无,八月十五号之前拍不到了新品了各位姐姐们! ——话说华蓉设计师是去美国花草展览萌生的灵感吗?感觉可以从图片上的首饰样式找到熟悉的影子呢。 ——艺术源于生活,其实不仔细看还瞧不出来。这次的饰品都挺精致的,希望质量也能刚刚的。 贺绽和晏行玉看得神色各异。 “……你要是先说什么就与我说吧,我听着,你别憋在心里。”晏行玉注意到贺绽欲言又止,低声鼓励道。 54.054 此为防盗章  “没有, 刚刚好。”晏行玉轻轻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很舒服。” 知道手底下的人舒服多了,贺绽继续按摩,没一会儿他的手心又开始发热, 像给奶奶那日按摩时一样,贺绽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流从自己掌心涌出来。 他怔了一下, 说道:“晏行玉, 我好像……感觉到了治愈力的存在。”他话音还没落,晏行玉就感觉到了他所说的治愈力, 顿时全身一震。 “咳咳!”晏行玉感觉这忽如其来的强大治愈力震得他体内的血液都跟着颤抖,贺绽这是无法控制自己灵力的表现, 这过于强势外露的治愈灵力才叫他自己感觉了去。 晏行玉身体有重伤,内里是别人看不见的虚弱,故而一时接受这么充沛的治愈力, 深入骨血的寒冰五毒被搅动得四处乱窜,让他一阵寒咳。 贺绽连忙轻拍他的后背,待他喘过气来, 才问道:“是哪儿不舒服吗?怎么忽然咳嗽起来?” “是你的灵力在给我解毒。”晏行玉稍稍侧头对身后的人说,“别担心, 不是很难受。” “你每日清晨的修炼会慢慢有成效的,以后你也看见自己的灵力……”晏行玉赞许道。 贺绽犹豫了下, 向往地问:“我的灵气……是怎么样的?” “水蓝色的像绸缎似的轻盈灵动, 很暖很温柔, 置身其中就如沐浴在暖热的水浴之中……” 跟着晏行玉的描述, 贺绽想象着,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望着他的晏行玉很少见他笑,这会儿不知觉就被吸引了,不声不响地凝视着他的面容。 “嗯,那就好,我继续给你按着。”贺绽知道自己现在对灵力还不能很好地掌控,以后好好练着,说不定真的能治好晏行玉的寒冰五毒。 贺绽按得认真,晏行玉从未让别人这样替自己揉捏肩膀,这会儿舒服得完全沉浸在其中,还险些睡了过去。 * 贺绽知道晏行玉在武馆上班之后,不经意之间就会打听来一些消息。武馆工作很辛苦,但薪水挺高,像晏行玉这么一个月做下来能到手一万五,只不过在武馆工作特别是陪练,时常会受伤。贺绽一想到这个,就有点儿犹豫,但也没有劝人辞职。 起先贺绽还疑惑,武馆肯定不愁找不到人的,怎么晏行玉能被聘用。后来好几次去武馆“顺路”去接晏行玉回家,贺绽才恍然:晏行玉长得挺拔俊朗,在武馆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招牌。来武馆的大多是男子,但也有女士也会前来学习一些防身术。 大多数人会多地考察,在这儿大大小小的健身房和武馆都有不少,若是想要吸引人留下、心甘情愿地办理会员卡,除了良好的地理位置、公道的价格、优质的服务,还是有很多因素的。 贺绽办了会员卡、好几次去武馆却什么都没干,只是为了等着晏行玉一起回家,时间久了,前台的姑娘也认得他了。 这一晚见到贺绽前来,她笑盈盈打了招呼:“贺先生又来等行玉啊?” “嗯,是的。”贺绽点头。 前台姑娘笑着说:“这三四天因为行玉来工作了,我们的业绩都高了好多呢。” “如果贺先生天天都来,办卡的客人还能多一倍。”前台姑娘嘴甜,说得贺绽也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呀。 贺绽不由得在脑海里想了一下晏行玉,确实是长得无可挑剔的好。贺绽笑而不语,朝前台姑娘点了点头进门去。 在小隔间外面远望着透明玻璃,看里面熟悉的身影,贺绽静静地等了好一会,晏行玉出来的时候,他顺手就把自己带过来的凉茶递给他。晏行玉见到他来,面无表情一天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儿亮色。 等着两人回到家,贺绽趁着他去洗衣服,煮了一大碗酱汁牛肉面,把人叫来吃面:“你在武馆忙,吃过晚饭很快就饿了,多吃点吧。” 晏行玉垂下眼眸,看着饭桌上摆着一大碗热气氤氲、香气扑鼻的面条,肉质鲜嫩、汁浓味美的牛肉铺了厚厚一层,又望向解下围裙的贺绽,心里好像有什么融化了。 “好的,辛苦你了。”晏行玉眼里也淌过柔光,就算自己以前是魔教尊主,不用出声下令也会有数不尽的教.徒为他前仆后继地做事。但到这儿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人人生而平等,贺绽又是很厉害的设计师,还是总监,却为了自己做这么多琐碎的事情。 晏行玉想,自己从远古带来的狠厉和冷漠早就被这个人洗涤得一干二净了。 “明天周五,我得回老宅和家人吃饭,你明晚一个人成吗?”贺绽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低头吃面。 “嗯,我可以的。你放心和家人一齐团团圆圆吧。”晏行玉的胃里暖热暖热的,饱饱的,很是舒服。这是贺绽的灵力又灌注在食物上了。 是了,贺绽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的。晏行玉心想,自己得早日挣钱,之后还要另想出路,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出卖体力当陪练。以后……他也想多照顾贺绽,毕竟先前都是他在关照自己。 * 贺绽临睡前再次查看有无遗漏的信息和邮件未回。 早前原秋就已经发信息与他说了,很喜欢他的礼物平安扣,戴上去之后整个人都舒服了,他还半遮半掩地表示,以后他的生日都只想要贺绽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了。 贺绽心里暗暗想,果然是因为自己的治愈力吧,原秋身体本就不大好,戴上去能好一些他也挺开心的。自己有时间就再给他做一些小首饰好了。 他自己亲手做的首饰不会多,一般也是高级定制或者送去产品部门的新品首款,多多少少会流到市面上,所有购买Oasis的人都有几率会感受到他的灵力吧? 睡前心里想得太多,入睡时贺绽浑然不知自己全身释放出一阵阵治愈灵力,在楼下的晏行玉能感觉到这灵力,躺在床上望了望天花板,贺绽的灵力是治愈力,应该不会把自己逼得走火入魔的。 他松一口气,倒是便宜了自己,遭了寒冰五毒的身子就像无底黑洞,肆意地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治愈力,虽然很快就消散了,但晏行玉还是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喟。 这会儿贺绽面上只露出疑惑和好奇的神色,很快又收起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个人可能是穷凶恶极的坏人,但不知为何,直觉让他无法抗拒去救下这人。 只看他的脸色一眼,贺绽就忍不住想,他一定很痛苦,自己既然碰上了,就是缘分。 贺绽生怕他光着身子会受凉,打开了室内的恒温器,然后去浴室里接了一大盆温热的水,想着给那人擦擦血污。 拧干毛巾,贺绽从他的脸庞开始慢慢擦拭,一直等到他擦到胸口,刚准备要换水了,贺绽似乎感觉到手底下的人微微瑟缩了一下。 “冷了吗?”贺绽喃喃,看着他像是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赶忙去换了更烫的水,又拿了毯子将他从外围裹住。 贺绽换的水很烫,他从水里捞起毛巾的时候“嘶”了一声,被烫到了。 拧得半干的毛巾没那么滚烫了,贺绽才继续给男人擦着血污,他的胸腹很结实,线条分明流畅,看样子这人极爱惜身体,时常锻炼。贺绽手里白花花的毛巾一下子变得黑红黑红,再放入盆里时很快将水弄脏。 被他擦拭得白白净净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贺绽站直了望一眼,讶异地看着男人完全没有伤痕的上身,不禁愣住了。 他身上怎么没有一点儿青黑的伤痕啊? 啊!难道……那血迹是别人身上的? 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贺绽脸色不太好了。 沙发上的男人还在颤抖着。 贺绽终于还是冷不下心来恶意揣测他。 “有这么冷吗?”贺绽低声说着,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这一握,让他激灵了一下。 好冷! 像是在碰触冰块。 先前给他擦拭身子的时候,贺绽因为手拿着毛巾,几乎没碰触到男人的肌肤,隔着温热的毛巾,丝毫没有发现男人的异常。 贺绽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虽然脸上还没有什么神色,但他心里已经开始慌了。 过了好一会,一串响亮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看了眼屏幕,接了起来。 是医生到了。 医生走的是通用的大道,是直接从森林公园入口开着车直通这片木屋别墅的。傅医生与他是同个市区的,接到了电话就十万火急赶过来,一个半小时内赶到这儿。 贺绽快步出去刷了卡打开门,朝着门口站着的傅维桑点了点头,给他让出一个位置:“傅医生,请进。” 傅维桑没有在笑,但金框眼镜下的一双眼睛天生就含了笑意似的,让他的气势没来由柔软了下来。 “我先看看伤者。”傅维桑声音很温柔,他看到贺绽终日没甚表情的脸上似乎有些慌乱和紧张,微微笑了一下安抚贺绽说,“你别急,相信我。” 贺绽虽然看上去不近人情,但向来都是心肠柔软的。 他和贺绽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双方都是知根知底的,贺绽点点头,带着他到沙发前。 傅维桑看到沙发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有些微惊讶。但他很快收起讶异的神色,什么都没问,当即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大包和行李箱似的医疗工具箱,从里边一一拿出工具,两三下就在沙发旁边架起了一个简易的急救台。 贺绽在一旁站着看,一声不吭,望着傅维桑用探照器缓缓从男人锁骨处开始往下移动。他们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现出黑白的胸腔动态图,因为是简易携带的,不能看得更细致了。 55.055 此为防盗章 “嗯嗯, 今天也在那儿待着学习了一会,明天正式报道工作。”晏行玉对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视,他在网站上找了挺久,能让他符合条件的也没几个, 也没有当即就应聘成功。他去了好几家不同的店,最后才在那日他和贺绽经过的那家武馆找到了工作。 “那你今晚吃过晚饭了吗?”贺绽想起来, 忙问道, 他自己是在老宅里吃过了。 “吃过了,武馆那里有晚饭供应的。”晏行玉想到什么, 说,“贺绽, 以后我中午、晚上都不能与你一同吃饭了。”因为武馆的工作时间是早晨十点至晚上八点,中、晚饭都只能在那边解决了。 贺绽了解,点了点头:“嗯, 你第一次工作,如果有什么疑惑的话,可以同我说说。”他忽然想起, 晏行玉还没有和他说过之前是做什么的。 晏行玉对修炼、灵力都很在行,他该不会是修炼的散仙一类的吧?贺绽暗暗想道。 这意味着以后, 贺绽只能在清晨和晚上才能见到晏行玉了。 * 晏行玉白天出门了,贺绽便也出去看钻石、彩色宝石, 他在本市有几个熟识的供货商, 直接去了店铺的贵宾室看那些流光四溢、五彩斑斓的钻石、宝石, 脑海里不由得开始构想着能够打磨、雕琢成何种形态。 他不久之后就得投入下一次的设计中, 现在就开始天天构思着、捕捉着灵感。 六月上旬得出国一趟,自己走了,晏行玉应该没问题吧?贺绽回家的时候想道。他的工作决定了他是不能长久地安定在某一个地方。只有不断走出去,去看各种不同的风景,才能有更多新鲜的灵感。 路过商业区时,贺绽心下一动,从回家的大道上绕了个圈,回了商业区,鬼使神差地开车进了健身房楼底下的地下停车场。 应该开始恢复一周三次的健身习惯了。 贺绽面不改色,心底里却盘算着,隔壁不远就是武馆,自己健身之后,晏行玉差不多也该下班了。 健身房的人都认得贺绽,他一来朝着熟悉的面孔点了点头,去了自己的私人小健身房里。换好汗衫背心,贺绽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在健身房里跑步、撸铁。贺绽不大习惯有人在他旁边,故而当时选的是人工智能健身教练,可以随时监测他的动作和身体数据,不断纠正和分析出最适合他的健身方案。 贺绽在健身房里过了一个多小时,等他从器械上下来时,背心已经湿漉漉了,他身上也湿滑黏腻。贺绽用毛巾擦擦汗,随即进了热水房冲澡。 他是属于晒不黑、不增肌的体质。贺绽常年飞来走去,皮肤还是白皙细嫩,在健身房锻炼了好几年,也只有手臂和腹部肌肉结实。 热水房里,他将花洒从头冲下来,仰起脖颈的弧度刚好,锁骨也明显凸出,腹部有细微的流畅的线条,他的腿很是细长,浑身白净细滑不见一丝瑕疵,宛如极佳的白玉凝脂。 贺绽认真冲洗完,擦干头发、身体就穿上衣服,去往隔壁不远的武馆。 怀揣着好奇的心思,贺绽身上还带着水汽,走进了武馆。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靓丽的姑娘,她瞧见贺绽,眼睛都不由得迸射出亮光,“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呃,我能进去看看大家学习武术吗?”贺绽收住自己的心思。 前台姑娘灵机一动:“是这样的先生,只有办了会员卡才能进去哦。” 贺绽想了想,快速填了表,交费办了会员卡,随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撩开黑蓝的帐帘,展露在他面前的是宽敞明亮的塑胶场地,外头多是教练带着小孩儿一步步学习基础武术。 武馆里头还有另外开辟出来的拳击场和散打场,这些都是供前来放松的人发泄发泄压力的。 贺绽经过最开始的大场子,走向里面,那儿有大扇透明的玻璃格挡着,从外面就可以看见,每个隔间里都有两两人在对打着,你一拳我一拳,打得还挺激烈的。 他不由得担心晏行玉,一般武馆的教练、陪练都不能使出自己真正的力气和武艺,虽然来之前客人都签了免责书,但是真的把客人打伤了怎么也是不好的。通常受伤的都是陪练们。 晏行玉呢?贺绽揪心想着,他刚来工作,应该还只能是陪练,希望他不要受伤才好。 贺绽一边走着一边认真寻视着熟悉的身影。 晏行玉此时正在当陪练,他带着拳套,连连挡下对方那与他同样高大的男人的进攻。晏行玉修炼习武多年,来武馆应聘之前自己也做足了准备功夫,这些拳击、散打对他而言,不过是最基础的功法罢了。 阻挡了进攻后,晏行玉猛地出拳,对方没想到这人这么能忍,被他逼压打了这么久,这会儿居然还能使出气力反击,还一点儿都不含糊。 两人结束了对打,那高大的男人摘下拳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新来的?” “是的。”晏行玉答道。 “难怪了,你还是头一个打得这么认真的陪练。”男人看他面无表情的,今天打得酣畅淋漓,非但没责怪他,还笑了,“之前那些陪练一个个都不敢使力气打,你挺好的。” 晏行玉点了点头说“谢谢”,他其实还没使上力气。想起之前主教叮嘱的,陪客人对打的时候一定不能下狠手,晏行玉大概有了估量。 “下次再见。”男人见他一句话蹦不出几个词儿,无趣地道别了,临走前瞥见玻璃隔板外头的人,心里有一丝诧异。 晏行玉收拾好东西,这是最后一场陪练,他这就可以准备下班了。一天没见着贺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贺绽看着里边的人走出来,刚刚与晏行玉对打的男人他有印象,是个叫做易锦的,他手里的化妆品企业做得很大,还是一家娱乐公司的大股东,嫂嫂偶尔会说到他,都是咬牙切齿的,这个人品行不怎么好。 贺绽默默地往旁侧站,没有和易锦对上,他知道这人在饶有趣味地打量自己,贺绽站在原地完全无视他,等着人走了之后,晏行玉也从里面出来了。 “贺绽?”晏行玉见到人,惊讶道。走出好几步的易锦转过头看了一眼。 贺绽看他穿着黑背心,露出结实精壮的手臂,但没有汗涔涔的样子,也没有受伤,这才松一口气。 “嗯,我来看看你,你现在可以下班了吗?”贺绽好好把他看了一遍才说。 晏行玉注意到他的目光,站得笔挺,任由着贺绽打量完才说:“嗯,下班了,我去冲冲水很快就来。”贺绽亲自来看他,这让第一天上班的晏行玉安心又欢欣。至少在这儿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好,我在外面等你。” 晏行玉洗了个战斗澡,打了卡和其他的助教、陪练点头示意就出来了。 贺绽带着他去取了车便开车回去,想着晏行玉下午五六点吃的晚饭,现在肯定饿了,顺路打包了一份芋圆红豆沙和清补凉回家。 一旁副驾座上的晏行玉捧着温热的甜品,身旁是认真开车的贺绽,心里有什么东西滋生暗长。 到了家,贺绽看着晏行玉吃甜品,晏行玉把两份都放在他面前:“你也一起吃。” “我今晚吃饱了,你吃吧。”贺绽摇摇头,“你今天工作怎么样,会累吗?没有受伤吧?”武馆的陪练通常都会带一身伤回来,虽然工资很高,但很少人能长久地干下去。 晏行玉握着调羹一怔,摇摇头:“没有受伤的。工作很好,我很喜欢。”很久之前,他在魔教里勤学苦练、想方设法活下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这么关切地问他过得好不好、伤口疼不疼。因为每一个人眼里都容不下别人,恨不得对方快快死去,这样自己才能从其中脱颖而出。 “那就好,我……刚好在隔壁的健身房健身,以后有机会我们便一块儿回家。”贺绽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等着晏行玉一口一口把芋圆红豆沙和清补凉都吃完,贺绽才开始每日的牵手治疗,他隐约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如何增强治愈力了,在牵着晏行玉的手时,一心都在他身上,心里想着让他快快痊愈。 晏行玉感觉得到流动不息的充沛灵力,整个人都陷在温柔又舒服的水蓝光芒里。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晏行玉还在回味着刚刚的感觉,手心的温暖还未褪散,就听见贺绽说:“那个,你今天陪练了那么久,肩膀、胳膊应该会酸痛吧,我帮你揉按一下。”他不经意见看见晏行玉在转动手臂,以为是第一日工作强度太大,有些不舒服了。 晏行玉还没出声应答,贺绽已经轻车熟路地绕到沙发后面,双手搭在他厚实的两肩上,虎口卡在其中,按捏了起来。 奶奶最喜欢他给她按摩了,自己应该可以按得挺好的。 与给奶奶按摩时不同,对晏行玉,贺绽用上了点力气,拇指、食指还贴在筋骨上轻柔按着,晏行玉被捏得猛地浑身一颤,脸上一僵,耳根慢慢红热了。 真的……好舒服…… 晏行玉忍不住眯起眼睛,心也猛跳了好几下。 进了小书房,晏行玉走向那泛着亮光的电脑,屏幕上是普通的一片稻田,晏行玉坐在椅子上。他观察了好一会,才伸手碰了碰桌上的那小小只的黑色事物。 他一碰,就看见那电脑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箭头似的东西,跟着挪动了下。 尝试了一会,晏行玉发现了这东西就是用来控制小箭头的,他的食指不小心使了力气,摁下了鼠标上的左键,原本一片绿油油的桌面忽然弹出一个东西。 晏行玉吓了一跳,他一时无措,又仔细瞧着弹出来的界面,看着那上面熟悉的汉字: “震惊!让影帝程双和徐大导演大打出手的竟然是……” “如果你有一下这几条特征,证明你离长寿不远了。” “时尚圈最低调的设计师竟然这么帅?!” “有毒!妙龄少女长期化妆后烂掉半张脸!” 56.056 此为防盗章 贺绽心里想着有的没的, 看见了他,竟然生出一丝害羞,这种感觉从未在他心底里涌起。 “……嗯、早上好。”贺绽慢慢走过去,看见了桌上摆的两碗是晏行玉亲自炖的红豆沙。 “我煮了红豆沙, 里面还蒸着蛋羹,你先吃着。”晏行玉学什么都学得很快, 这让贺绽很是惊讶。 “嗯。”贺绽深吸一口气, 趁着晏行玉进厨房的时候,掏出手机想问问别人, 又想到这样冒昧问别人不太好。他想了想,重重呼出一口气, 又走回房间里,从自己的藏品柜格的最中央拿出了昨晚晏行玉送的钢笔,拍了一张照片。 他边走边编辑文字, 在长草已久的朋友圈郑重地发了一条动态。 贺绽:很喜欢,谢谢:D。 [图片] 贺绽收起手机,下楼回到餐桌边, 晏行玉已经在等着他了。 “一起吃吧。”晏行玉原本是端坐在长椅上,见他过来坐下, 才与他一起吃。 短短十五分钟的用餐时间,贺绽和晏行玉两人食不言, 但是揣在贺绽裤兜里的手机简直震动得停不下来——有很多条信息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手机, 贺绽抿了下嘴唇, 心里有点儿期待又不安。 晏行玉静静吃完, 在一旁等着贺绽也吃好,才收好了碗筷。 “你要去武馆上班了吗?”贺绽问。 “没那么早,我看会新闻再去。”晏行玉答。 “哦。”贺绽趁着他收拾的空隙,悄悄拿出了自发完朋友圈就震个不停的手机。 一打开,他那部性能极佳的手机瞬间弹跳出十多个人的信息,竟然还稍稍卡顿了一下。 其中,当属他大哥最为疯狂,最顶端飘着鲜红的数字“23”条未读。贺绽难得颤悠悠地点开贺绎的微信窗口。 贺绎:[那什么东西?钢笔?]、[谁送的?怎么忽然收到礼物了?]、[我认识吗这人?]、[是哪家的小姑娘?]、[你很喜欢?]、[哦我说钢笔]、[喜欢的话下次大哥可以给你买全系列的]、[所以我能知道对方是谁吗?]、[微笑jpg.]、[你嫂嫂说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算了,阿绽你喜欢就好了] 薛莹:[阿绽,你理解一下你大哥,他不是有意这么急躁的。]、[摸头jpg.]、[如果真的有了喜欢的人,可以一起回老宅的呀:D] 贺绽自然知道,他大哥大嫂每天5:55起身就开始健身、制定计划、查看邮件。大哥到现在已经忙了快两个小时了,忽然看到看到自己发这样的朋友圈,应该吓到他了。他自小就内向,大哥从来都是霸道不讲理地护着他,只要是对贺绽不利的,都是不好的。 大哥他……是担心自己被骗吗?贺绽忍不住偷笑。 后面还有爸爸妈妈、傅医生、原秋还有助理许朵小姐等人发过来的信息,只有相熟亲近的人会关注着他的状态的。贺绽心安,然后低头一一回了信息。 对大哥,他发了两个安抚的表情包,然后说等下次回家再和他细说。对大嫂,贺绽悄悄问[嫂嫂,你怎么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贺绽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他明明什么别的文字都没有说。 嫂嫂应该是紧盯着手机的,秒回了他的信息:阿绽啊,你朋友圈长草了快半年了,能让你发朋友圈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人送的礼物吧?[偷笑] 贺绽偷偷抿了下嘴唇,无法否认。 贺绽:原来是这样吗?嫂嫂,回头再聊,谢谢。 “怎么这么开心?”晏行玉瞧见他翘起的嘴角,问道。 “唔没事。”贺绽收起手机,看着晏行玉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 今日起得晚了,贺绽没有打坐,这会儿心里有事,干脆什么都没干,静坐着翻看画册。晏行玉自然发觉了有些不一样的贺绽,但什么都没说,安心坐在他旁边看新闻。 * 隔天晏行玉休一天假。贺绽自发了那朋友圈,嫂嫂背着大哥贴心地给他送来了两张券,是市区外一个大型的休闲避暑水庄。 贺绽找了时间提前了就与晏行玉说了:“那个,这周你放假,我们一起去出玩一趟?”他和晏行玉白天都在忙着干各自的工作,贺绽觉得出去玩几天也好。 “好的。”晏行玉欣然答应。 休假前一天晚上,贺绽带上了他和晏行玉提前整理好的衣物,自己亲自驱车前往武馆接人。晏行玉在武馆相当受欢迎,和小老板也熟了,提前打了招呼当晚六点吃过饭之后就能走。 贺绽接到人,照着导航开车前往那清凉水庄,从市中心前去那处不堵车只需要一个小时,因为下班高峰,他们去到水庄时,已经快到八点了。 晏行玉很少与贺绽出来一起放松,除去刚开始那段适应的日子,后来贺绽飞去美国,他自己天天得在武馆工作,两人几乎没有一起出来玩了。 递交了券通过大门,他们直接驱车进去。夜晚水庄的大道上有规整的路灯,一盏盏像小南瓜、小橘子,显得温馨又梦幻。在停车场停好了车,两人一同下车,有员工在一旁引领他们去往独栋的水间别墅。 这儿是当之无愧的避暑圣地,一下车就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凉风,走出停车场,周围环境清幽、绿树成荫,放眼望去是水榭长廊,假山别墅,别有趣味。 他们穿过长长的水上走廊,到了别墅,员工递交了钥匙,这才道别离开。 贺绽刷了门卡,身后晏行玉拎着两人的行李进来。 “里面有温泉和泳池,一起去……”贺绽和晏行玉两人刚走进来,玄关处声控的暖灯打开,贺绽摁下总开关,别墅里的景色尽收眼底。 他们的都是低矮的独栋一层别墅,刷了门卡进去,就是宽阔的一片,三侧是光滑的墙,正中央是一张Kingsize的大床,带有软白被褥的床不高,周围是一圈圆弧状的水池,一眼望去,仿佛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床。 再往外一些,是两张原木色的软藤椅子和茶几,另一头则是封闭的浴室和洗手间。玄关大门正对的是巨大的落地窗,外头是温泉和泳池。 贺绽呆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那券是情侣券,所以这别墅怎么看都是给情侣量身打造的。 那更早一些时候……是在美国。看过他的设计图的Elon、Zoe、Anais等人也没有盗取他的设计的可能,这些年轻又才华横溢的伙伴与他一样,都是和Oasis一起成长起来的,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再之前……在参观展览馆的时候。贺绽眼睛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置信。当时他的设计稿是散落了一地,那时候是有旁人在看着,其中那华人面孔的男人还帮着他捡了画纸。贺绽想不到别的解释,除非那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能将他的画纸上的设计记得一清二楚。 贺绽想起来,前段时间原秋对自己说的版权登记,自己所有的设计草图都已经登记在案了,那对方呢?他心里疑惑,原秋赶得巧,难道原秋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没有再犹豫,贺绽定下当天的飞机,从山里赶去机场,等到抵达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他回得匆忙,没和任何人说,一回到公寓,当即分别给Elon等人视频通话。 早已经确定的计划是不可能改动了。但若是按照原定的方向走,势必会和Shine的新品撞上,他们最快也得十二月月初出新,时间相隔了那么久,处于劣势的必定是Oasis。 “我们那部分是没关系的……但你的是主打。”屏幕那边的Zoe说道,贺绽是拟定元素、色调、方向等,他们几个做的设计还是照着自己独特风格走的。而贺绽负责的全都是主打产品,现在泄露出的也都是贺绽的设计…… “我的设计怕是不能继续用了,但法律程序还是要走的。”贺绽凝神郑重说。 “你们别受影响,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贺绽再说了几句,和他们几个道别,而后联系了美国总公司的法律顾问,将手里的初稿、草稿、版权登记书还有参观万花百草展览会的门票,全都拍给大洋对岸公司聘请的律师团队。 被抄袭这种事情他们遇到不少。先前大多是新品上市后,国内外的某些小珠宝品牌会偷偷地抄这一块颜色搭配、暗暗地取那一块的纹路,这种严重的被正主发现了一般是直接发律师函的。他们公司的珠宝全都做了专利申请,这种情况处理起来毫不费力。 但眼下完全不同了,贺绽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贺绽一回来就赶着处理各种事情,等和律师交涉完毕,他才深觉饥渴交加,身心俱疲。他走下楼,进了厨房想给自己做些吃的。 他才刚打开厨房的灯,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贺绽?你回来了?”他转过身,是晏行玉醒过来了。 晏行玉起先是警惕又紧张地,不知道这个点到家里的是贺绽的亲朋好友还是盗贼,听到楼上、楼下的动静,从床上就挺起身来察看。 贺绽看着他穿着黄灰的睡衣,头顶一圈稍长的发丝蓬松,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见到他之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呃,行玉,是我……”贺绽想,自己动静太大了些,把人都给吵醒了,心怀愧疚道,“我刚回来不久,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晏行玉摇摇头,看他脸露倦色、身上的衣衫还没换下,人又站在大冰箱前,便说:“饿了吗?我给你热粥,你快去洗澡吧。”说着,拎起饭桌后的保温壶,倒出一大杯温水递给贺绽。 嘴唇都已经干得起皮了。晏行玉有些心疼,因为贺绽从来在他面前都是镇定自若、处事不惊的样子,鲜少会有疲惫不堪的时候。 “……好的,谢谢。”贺绽一晚上没喝水,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温水,还想留下打下手,最终还是被晏行玉无声幽怨的眼神催促着去洗澡。 晏行玉晚餐是在武馆吃的,他通常会在睡觉前熬了粥,第二天醒来热一热就能吃。有时候是小米南瓜粥、八宝粥、红豆花生黑米粥,熬粥最不费功夫,把各种料洗好了放入砂锅中,加上适当的水就可以开火熬了。 今天他心血来潮熬了皮蛋瘦肉粥,这会儿把砂锅给热上,又开了冰箱取了食材炒了个咸菜肉丝,等他盛好粥、上了菜,贺绽也从浴室出来回到了饭厅。 “可以吃了。”晏行玉帮他推开椅子,示意他坐下。 “嗯,好。”贺绽洗了个澡清醒了许多,这会儿饭厅被暖黄的光浸染着,鼻翼尽是咸香浓厚的粥香、菜香,勾得贺绽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贺绽抿着嘴,低头看着大圆碗里盛着的粥,火候足了被熬得黏稠香软,他舀一口粥吹了吹送进嘴里,米粥充分吸收了皮蛋和瘦肉的鲜香,入口即化,凝胶状的皮蛋口感奇特,贺绽吃得瞬间暖了过来,暂时忘掉种种不愉快的事情。 “好吃。”贺绽对着身旁的人说。晏行玉在一旁默默点了点头,继续看着他吃,全然没有打算询问贺绽忽然归来、所为何事。 咸酸咸酸的咸菜炒肉很是下饭,贺绽吃得抬不起头来分神留意一旁的晏行玉。 等到他再看过来时,晏行玉看着空碗和贺绽的眼神摇摇头说:“这么晚了,明天早上起来再吃了。晚上不宜吃多,会消化不良的。”贺绽被他说得摸摸鼻子,“哦”了一声。 贺绽一直没等来晏行玉问自己,他自己想到奇怪的地方,忍不住和他说了:“那个,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忽然回来吗?” 晏行玉收碗的动作停下,坐回他身旁说:“嗯,看得出来,你是被工作上的事情困扰了。事情很严重了吗?我可以帮忙的。”若是家中有事,贺绽不应该是直接回了公寓的。他看得出贺绽心里有事儿,贺绽要是不想说,他也不会问的。 “……我的设计图纸好像泄露出去了。”贺绽长长呼一口气,“对方已经把成品做出来了……”贺绽把事情一一说出来,晏行玉在旁边静静听着。 贺绽不能和同事下属说这些,这样会让他们失去信心,更不可能和上司说这些了。他回来得匆忙,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这时候,晏行玉就是他最好的听众了。 “他们偷了你的设计。”晏行玉一语中的。 贺绽叹一口气:“可以这么说,但我找不到证据证明他们怎么拿到我的设计创意。” “现在倒是可以自证清白的。”律师那边已经和他说过可能的对策了。 “没有人和你的初稿有过直接接触吗?”晏行玉问。 这一说,又让贺绽想到展览馆遇到的那人。他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之前的确是发生了些事……” “这世界上哪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照相机倒是可以做得到,但是当时展览馆里是不允许携带的。进入展馆之前还有检查,针孔照相机也是不可能携带进去的……” 晏行玉沉吟:“你说那人当时与你一起捡了草稿?那极有可能是他了。贺绽,你是治愈师,你该相信世上还有别的灵力拥有者。对记忆师而言,过目不忘是天性……” “记忆师?超强记忆力吗?”贺绽心中惊讶,但细细想想那日的情形,除了说那人是记忆师才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没有别的解释了。贺绽可以确定,自己后来保管草稿图纸得当,不大可能流露出去。 晏行玉想了想,这儿的世界不如先前他所在的有灵气,所以能够天生具有灵根修为的也是万里挑一的。但并不是没有其他的灵力的。结合晏行玉自己之前网络上看到的“超级大脑”、“最强大力士”之类的,这儿也有拥有超级记忆力的记忆师、巨力惊人的大力师、催人昏昏欲睡的催眠师…… 贺绽听着晏行玉的话,心里更是信了几分。确实,原本就有很多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现在自己更是亲身应证。 “嗯。不过原秋他提前告诉你,应该是知道什么风声了吧。”晏行玉知道了原秋打电话提醒贺绽的事情。 “我想也是。”原秋家族里官、商两界都有很大的势力,听到一些消息也是正常的。 晏行玉心里倒是想着,他们那个世界有不少人算卦预言,对未发生的事有先知能力,不过这类预言师因为泄露天机,触犯天道,大多都折损于弱冠之年。 “时候不早了,你匆匆赶回来,先睡会儿吧。”晏行玉和他坐了好一会,等着贺绽消化得差不多了,催促人快去睡觉。现在后续的事情都交给公司的律师团队和公关部门了。 贺绽“嗯”了一声,洗了澡、吃饱了,又和晏行玉交谈了一阵,内心的堵塞疏通了,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不觉也有了点儿睡意。 * Oasis的工作人员办事效率都极高,贺绽这边睡了一觉,他们那边一整个白天就整理出了两套完善的计划。法务部的工作人员先直接联系了Shine的负责人,谈了他们最新上市“花耀”产品。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用了贺绽大部分设计,这会儿是绝不可能低头的。 东南沿海的大都市高层写字楼里。 “你怎么拿到的是Oasis未公布的图?”端坐在皮椅上的红唇女人说得眉眼绞拧在一块儿,看得出来有些生气。 “当时不是说了,是看到有人掉地上的图纸。”手机另一头的男子有些不耐,“而且,你们不是先出了新品,对方怎么告你们抄袭?” “华启,你别说你记不得贺绽的样子!”华蓉气得脸都有些扭曲,她知道弟弟过目不忘的本事。先前正是因为如此而让华启去美国参观展览,让他把所有的花草印刻在脑海里后描摹出来。展览一周的门票很贵,来回去美国还要花上很大一笔钱,华蓉自然舍不得浪费。她自己又抽不出空,这才把重任落在了华启身上。 “认得啊,可是这又怎么样?过目不忘,他们难道还能凭借这个告我们?”华启一哂。 华蓉咬着唇,是了,Oasis和公司里上头直接接触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只要自己咬定了原创,难不成Oasis能找出其他证据?又不是只有贺绽去参观了万花百草的展览。更何况,主办方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调出监控录像,因为能够去参观的人,非富即贵,绝不可能因为一个Oasis而惹怒许多人。 那是一条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仰头欣赏的项链。 链子是一串晶莹剔透宛如水滴的细链,工艺之精巧,自然又大方地垂挂在脖子上。而项链的吊坠,是一颗圆挺饱满的深蓝宝石,被设计师巧妙地雕琢成摇摇欲滴落的水珠。 乍一看,好像是模特刚从海水中出来,还未来得及拭去的凉水,沾染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又一波湛蓝的水漫过模特的胸口,随即化出一行水样花体字“Oasis”。明明只有十五秒的广告,众人恍然回过神来,只懊恼时长太短了,都还没能好好看清那精致完美的滴水链! 随着广告的播放,他们只如身临其境,浑身的燥热和烦闷全都一扫而空。 同时他们这时候也在感叹,果然,只有Oasis才能出如此令人神魂颠倒的首饰啊。有人回过神来,掏出手机开始搜索“Oasis”,看着网页上弹跳出来的信息,不禁捶胸顿足。 那广告上出的滴水链全球限量一百条,一经上市就被疯抢而空了。毕竟这限量版的一百条滴水链,都是由Oasis的首席设计总监贺绽经手雕琢设计的。 “真的太好看了!明明只是简简单单水滴样状的项链,但是只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简单却深刻,大概这就是贺绽的魔力吧……坊间不是有传闻,戴上贺绽设计的Oasis的首饰,百病必除,万福万寿吗?” “……呃你的粉丝滤镜有点厚了啊。” “哎,可惜贺绽不太喜欢接受采访,少见他出席公开活动。”因为人人都知贺绽是个只埋头做设计,少有高调接受采访的大设计师。 虽然性格是冷淡了点,但架不住贺绽生得一副好样貌、好身材,更别提他每每出新设计更是惊艳众人。 玩笑话在拥挤的地铁人群中很快散去,但是网上订购Oasis新品的人却是久久未散。Oasis一出新,官网上的访问量都能破新高。 57.057 此为防盗章  贺绎听着他温和的声音, 也不由得软了心肠:“好, 下周记得回家吃饭。” 贺绽点点头,发觉大哥是看不到的,才说:“嗯, 我记着了。大哥工作忙也要好好休息。”两兄弟又说了一阵, 这才挂断了电话。 贺绽跟贺绎讲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低头拨通了原秋的手机。他等了一会儿才听得人接起:“喂, 是贺绽呀?”原秋的声音还是细细小小的。 “嗯,原秋, 是我。”贺绽是特地给他打电话感谢他的,“你的身体好些了吗?”之前原秋又病倒了,但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忙Shine窃取他的设计的事情,没能亲自去探望原秋, 这会儿有些内疚。 原秋轻笑了一声:“好多啦!你送过来的玉佩我戴上了, 我很喜欢的,谢谢你阿绽。”贺绽松一口气, 看来自己送过去的饰品上面的治愈灵气被吸收了。 “过一阵子我去找你, 你好好休养啊。”贺绽与他说了几句,才慢慢放下手机。 晏行玉无心偷听, 只是贺绽直接在客厅里接了电话, 他又在一旁看新闻。他在心里暗想:这么温柔的人, 会有很多人护着的。他不介意当那默默守护对方的人。 “你今天很开心啊。”晏行玉见他放好手机, 说道。 贺绽应道:“嗯, 开心。”虽然没有弯唇大笑,但眼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 “我们今天可能下班得早,你不用特地来接我了。我自己回来吧。”晏行玉说,武馆那边今天要休整,他五点就能离开了。那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贺绽自己开车过来会堵塞在路上的。他不想贺绽这么辛苦。 所以得早点儿挣钱、快快学习,这样才能换他照看对方。 贺绽想了想说:“……啊,那你赶得及回来吃晚饭。今晚在家吃顿好的。”他很久没有和晏行玉一起吃晚饭了,趁着这次琐碎的事情都解决了,他就下厨做一桌好吃的! * 贺绽所住的复式公寓以往都是由钟点工打扫,自从晏行玉住进来之后,楼下的所有角落都被他清扫得一尘不染,贺绽没好意思拜托他打扫自己的卧房,只好自己动手清理。他清扫了房屋后,出门买了许多新鲜食材和一些乳制品放入冰箱,下午午睡醒来就开始处理食材了。 他也不是什么厨艺绝伦的大师,一些家常菜还算拿得出手。因为算是小小的庆祝和二人聚餐,贺绽打算做丰盛的一桌菜,猪肉酸菜炖粉条、红烧排骨、金不换炒花甲、白灼小油菜、山药炖鸡汤。 这么多菜一个人做会有点儿麻烦,但贺绽一个人呆在厨房里,安安静静地择菜、洗菜,玻璃窗外日光越来越红橙,夏天太阳没那么快下山,贺绽把汤炖上,默默看一眼窗外,继续腌泡肉类。 晏行玉有家里的钥匙,他一转动屋门的开关,贺绽就听见了,他洗了手后走出去,还没见到晏行玉他人,就看到了一大捧烈焰般红火的花束——他怎么捧着玫瑰回来了! 贺绽大吃一惊,心下一动,那束红玫瑰非常大捧,直直把晏行玉的人都掩盖了一半。 “贺绽,我回来了。”晏行玉把花抱在怀里,刚刚是因为进门,怕挤坏花儿才放在自己胸口前。 “嗯、嗯。”贺绽有些移不开眼睛,晏行玉人抱着花,站得挺直,向他走来,他不由得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买花了啊?”晏行玉成日看新闻、看网页,不会不知道红玫瑰是情人间最受欢迎的鲜花吧。 晏行玉点点头,人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他把一大束规整的玫瑰递给贺绽,说道:“我刚回来的路上经过花店,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就买了。来,给你。”贺绽慢吞吞地从他怀里抱过花,耳根红了。 “是很好看,谢谢你,行玉。”贺绽怀里的玫瑰花娇艳灿烂,一股深沉浓郁的芬芳沁入心脾,让人沉醉恍惚。他有点儿焦虑又紧张,想着晏行玉该不会忽然对着他说出什么话来…… 贺绽还在紧张地等待,就感觉自己的发顶被轻轻揉按了下,随之而来的是晏行玉低沉的“嗯”一声。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晏行玉的手就已经放下了,仿佛刚刚那被轻轻触摸的感觉是他的错觉。 他悄悄望一眼晏行玉,明明嘴角也没有翘起,没有在笑,怎么却感觉得到,这个人是愉悦的。 “你先坐会儿,很快就可以开饭了。”贺绽抱着玫瑰,郑重地放在了客厅最中央的原木圆桌上。 晏行玉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唇畔漾出一抹笑。等着人从自己身边走过,才不紧不慢跟上去,到厨房帮他打下手。 两人在厨房里,贺绽给自己系上围裙就开始热油锅,晏行玉在一旁帮忙递油递盐,两人都静静地做着手里的事没说话。食材落入滚烫的油锅时发出滋滋滋地响声,壁式抽油烟机安静地吸收到所有的油烟。 “小心别烫着。”贺绽盛好了菜,递盘子给晏行玉,低声提醒着。 “嗯。”两人待一块儿一起忙活,很快就摆了一桌菜。晏行玉趁着他洗手,盛了两碗汤,摆好碗筷,两人这才坐下吃饭。因为不用赶时间,两人吃得很慢,偶尔看一眼对方,感觉吃的更香了。 今日时间还尚早,贺绽和晏行玉分别洗了澡才不过八点多。 “你今晚还要画图吗?”晏行玉问他。 贺绽摇头:“现在不急。我有空,不如先帮你疗伤吧。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爆发寒毒了。”贺绽心里想着,他的身体应该是在慢慢痊愈了。 哪知道晏行玉垂下眼眸,答道:“抱歉贺绽,我上次没和你说,其实第三次的寒毒已经发作了。” 贺绽生怕他光着身子会受凉,打开了室内的恒温器,然后去浴室里接了一大盆温热的水,想着给那人擦擦血污。 拧干毛巾,贺绽从他的脸庞开始慢慢擦拭,一直等到他擦到胸口,刚准备要换水了,贺绽似乎感觉到手底下的人微微瑟缩了一下。 “冷了吗?”贺绽喃喃,看着他像是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赶忙去换了更烫的水,又拿了毯子将他从外围裹住。 贺绽换的水很烫,他从水里捞起毛巾的时候“嘶”了一声,被烫到了。 拧得半干的毛巾没那么滚烫了,贺绽才继续给男人擦着血污,他的胸腹很结实,线条分明流畅,看样子这人极爱惜身体,时常锻炼。贺绽手里白花花的毛巾一下子变得黑红黑红,再放入盆里时很快将水弄脏。 被他擦拭得白白净净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贺绽站直了望一眼,讶异地看着男人完全没有伤痕的上身,不禁愣住了。 他身上怎么没有一点儿青黑的伤痕啊? 啊!难道……那血迹是别人身上的? 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贺绽脸色不太好了。 沙发上的男人还在颤抖着。 贺绽终于还是冷不下心来恶意揣测他。 “有这么冷吗?”贺绽低声说着,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这一握,让他激灵了一下。 好冷! 像是在碰触冰块。 先前给他擦拭身子的时候,贺绽因为手拿着毛巾,几乎没碰触到男人的肌肤,隔着温热的毛巾,丝毫没有发现男人的异常。 贺绽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虽然脸上还没有什么神色,但他心里已经开始慌了。 过了好一会,一串响亮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看了眼屏幕,接了起来。 是医生到了。 医生走的是通用的大道,是直接从森林公园入口开着车直通这片木屋别墅的。傅医生与他是同个市区的,接到了电话就十万火急赶过来,一个半小时内赶到这儿。 贺绽快步出去刷了卡打开门,朝着门口站着的傅维桑点了点头,给他让出一个位置:“傅医生,请进。” 傅维桑没有在笑,但金框眼镜下的一双眼睛天生就含了笑意似的,让他的气势没来由柔软了下来。 “我先看看伤者。”傅维桑声音很温柔,他看到贺绽终日没甚表情的脸上似乎有些慌乱和紧张,微微笑了一下安抚贺绽说,“你别急,相信我。” 贺绽虽然看上去不近人情,但向来都是心肠柔软的。 他和贺绽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双方都是知根知底的,贺绽点点头,带着他到沙发前。 傅维桑看到沙发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有些微惊讶。但他很快收起讶异的神色,什么都没问,当即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大包和行李箱似的医疗工具箱,从里边一一拿出工具,两三下就在沙发旁边架起了一个简易的急救台。 贺绽在一旁站着看,一声不吭,望着傅维桑用探照器缓缓从男人锁骨处开始往下移动。他们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现出黑白的胸腔动态图,因为是简易携带的,不能看得更细致了。 傅维桑细细看了一会,说:“没有任何器官损伤。”刚刚贺绽跟他说,这人伤得很严重,甚至可能是内出血。但从探照的结果看,这人并没有什么严重的损伤。 尽管心里有些疑惑,傅维桑还是认真检查着,等他一摸这人的脖颈,不禁说道:“他体温偏低了。” “我背他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刚刚发现他全身都很冰冷。”贺绽老实说道。 在一一探照、听诊、检查之后,傅维桑好看的眉毛都不禁拧在了一起,说:“抱歉贺绽,我暂时看不出他现在怎么样了。” “除了体温过低,其他一切正常,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傅维桑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色。 贺绽相信傅维桑的医术,傅维桑先前是在国内顶级的医院工作,又出国深造过一段时间。后来好像是因为有了爱人,自己主动辞去了繁忙劳累又日夜颠倒的医院的职务,自己当了私人的家庭医生,相对能够轻松一些,也能很好地照顾家庭。 “你现在打算如何?”是把这人带去医院,还是继续留在家里观察。 贺绽细细想过了:“现在他昏迷不醒,连傅医生你都检查不出来……既然没有生命危险,我就留在这儿等着他醒来吧。”男人还没醒,坐车从森林公园出去颠颠簸簸也不舒服。 “也好。”傅维桑大概懂得贺绽这么做的缘故,连他都觉得这人的情况奇怪,去了医院更是难以解释的。 “天色不早了,辛苦傅医生特地跑上来一趟……”贺绽原本想要留他吃饭,想到了什么似的,只能说,“傅医生的爱人大概已经在家里等着你了,下次我再请傅医生吃饭吧。”现在已经天黑了,贺绽带着歉意,让他来回跑动实在是麻烦了。 傅维桑想到自己家里那人,不由得温柔笑了笑,应道:“好的,那我先回家了。”临走前,在门口的傅维桑又想到了什么,对贺绽说道:“贺绽,那男人的情况一切都稳定。不过,他要是忽然醒来了,有什么不对劲的话,你多加小心些,注意着自己别被伤害了……”这木屋别墅里有紧急求助的安全按钮,但傅维桑还是有些担心他。 “嗯,我知道的,多谢傅医生关心。”贺绽脸上露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小笑容。 等到送走了傅医生,贺绽在木屋里找出了两套干净的浴袍,把男人身上剩下的被他剪得破烂不堪的衣物全都褪下。他全程僵着脸,幸好没人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色。 发觉男人底下穿的是细滑的素白丝绸,贺绽动作慢缓了几分,他全身穿的衣衫与常人的都大为不同。贺绽目光没有继续往下移,干脆什么都没再想,直接给他换上了浴袍,然后抱出了一床柔软的被子,紧紧地为他盖上。 应该不会冷了吧? 贺绽轻轻搓了搓手,被子被他高高拉到了男人脖颈上,故而只能伸手覆上了男人光洁的额头上。 他的手心很温暖,覆在男人额头上,过了好一会,贺绽才终于松一口气,好像是不冷了。 * 贺绽徒步行走了大半天,又背着男人走了半个多小时,这会儿终于得以歇息,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他煎了个蛋,随意下了西红柿生菜面条,就抱着碗在饭桌前认真地吃起来。 寂静的别墅里只能听得到他吃面的细微吸溜声,还有不远处沙发旁电暖炉的轻微发热的声音。 木屋别墅里的灯光都是暖黄柔和的,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周身都洋溢着一种温馨的气氛。吃着面条贺绽忽然想到,要是等会儿这人醒来了,肯定得吃点什么。于是他又淘米熬上一砂锅的白粥。 等贺绽弄好收拾完一切,他又走到沙发前,不太放心地看着被他裹成一条胖乎乎的米黄色虫虫似的男人,弯腰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终于和他的正常温度相差无几了。 贺绽微微松一口气,目光移向沉睡中男人的脸庞。他颇有节奏地一呼一吸,看起来是在慢慢恢复着了。 男人的唇色似乎比起之前便红润了不少,他还有唇珠,嘴唇好像因为难受而抿成了一条线。其实贺绽没有注意到的是,他抚上人家额头之前,这人的眉头是要皱得要拧在一起了的,在他的手心覆压上去之后,竟是缓缓地就舒展开了。 看来男人是没有那么快醒过来了。 贺绽打算去洗澡出来再看看情况。他徒步走了好久,也出了不少汗,动作麻利地洗完澡,想起来要给家人打个电话。 贺绽父母健在,他们知道贺绽时常自己一个人到处走,即便小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五了,难免也会担心他。他手机拨了号,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木藤摇椅上,听着“嘟嘟”了两声,很快就被接听了。 “妈,我已经到别墅里了。嗯,没事,这儿挺好的。”贺绽听着他的妈妈问一句,回答一句,“……大哥今天回家了呀,好,不用,你和爸爸别担心我。” 贺绽妈妈说到今天Oasis播出的广告,骄傲得眼睛都笑弯了:“我们都看到了,阿绽真的很棒哦。” 听到至亲这么夸奖自己,早就享誉诸多名声的贺绽还是忍不住含羞地垂下眼眸,嘴角稍稍弯翘起来。他刚洗过澡,头发蓬松又湿漉,含笑的眼里还带着纯粹的光,任凭是谁看一眼都会泛起怜爱之心。 “妈,我给你们都做了项链,下次回家我带回去。”虽然是和这次的“深海之吻”的滴水链同一个系列,但与市面上售卖的是有不同的。在贺绽心里,Oasis带给他的最大喜悦不是丰厚的钱财,而是每个人收到首饰之时的愉悦和欢喜。 很多时候,为了出一个新的系列产品,贺绽得到处走动,找寻灵感,甚至全世界到处飞,鲜少能好好陪在爸妈身边。 这次外出独自徒步行走,是因为贺绽想要好好将身上的沉闷释放出来,毕竟这段时间埋头工作了那么久,他不希望带着工作之后的疲惫和劳累回到家里。在回去陪伴家人之前,他想先拥有一个状态更好的自己。 “嗯嗯,回家啊……过几天吧。”贺绽想到沙发上昏睡的男人,“好,你们早点休息……”他话还没说完,眼睛忽然睁大,看着对面与他隔了一个茶几的沙发上,那鼓起的米黄色蚕蛹似的男人,动了一下,在他的注视下,慢慢侧过脑袋,伸手拉下了被子。 “!!”他醒来了! 贺绽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紧紧抱住。 他还震惊于晏行玉忽然发作的情形,心里害怕着晏行玉会出什么事儿,这会也管不得其他,只让晏行玉抱着。 因为晏行玉抖得实在太厉害了,贺绽忍不住用环抱在他背后的手轻轻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隔着一层面料滑顺的礼服,贺绽都能感觉到这底下的身子是有多冰冷。 像个大冰柱似的。 贺绽不敢大动作,任由晏行玉整个人霸道地将自己紧抱着,晏行玉的脑袋搁在他肩上,能够闻到他发丝间熟悉的淡香。 “晏行玉,你坚持一下,我去打电话送你去医院……”贺绽不能让他再拖下去了。 谁知道他话刚说完,摁在他脊背上的大手掌忽然使了气力,不让他动。 晏行玉冰凉的额头蹭过贺绽的脖子,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下,而后就听见低沉的声音在他耳朵边说:“贺绽,别,我不去医院。” “可是,你这样子不去医院怎么成?”贺绽心想简直胡闹。 感觉到身上的人叹了一口气,贺绽的眼皮又开始没来由地狂跳。 “你怎么就不信呢?我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晏行玉明明难受得喘不上起来,声音也有些虚,但是一感觉到贺绽对自己的关心,他整个人都好了起来。这让他不想再继续欺骗贺绽。 贺绽听得眼皮一跳,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滋味。晏行玉第二次说这种话了,原先他只以为,这人这么胡编乱造是为了隐瞒什么。 但一个多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尽管晏行玉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贺绽还是时不时能发现他一些奇怪的表现,当初没放在心上,现在听着晏行玉的话又回想起来,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你说……我听着。”贺绽没松开手,两人因为这个姿势不能对视,贺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自己脸上绝不是平静无波的,甚至有些僵硬——毕竟第一次和别人这么亲近接触。 晏行玉似乎轻笑了一下:“我来自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这一身的病残就是从那边带过来的……” …… 晏行玉将张宿新毒害自己的事情简略地一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有些心虚地瞒下了自己魔教尊主的身份…… 贺绽听着这人慢慢说着,发觉那微微颤抖的人反倒是变成了他。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贺绽来不及细细消化所听到的内容,他皱起眉蹙额说:“你这毒,可是完全没办法解了吗?” 晏行玉听得他声音里的担忧,一双好看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柔光,答道:“原本是无解的,不过……你应该可以。” 贺绽轻轻“啊”了一声,这与他又怎么扯上关系了? “贺绽,你从来就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治愈灵力吗?”晏行玉慢慢说,他早晚都得知道的。 刚刚已经听到了让他震惊不已的“穿越”,现在又听到自己竟然又治愈灵力,贺绽瞪大了眼睛,一双桃花眼鲜见地带上了迷茫和震惊。 “你……你说什么呢……”贺绽的手不觉从他背上滑落下来。 晏行玉感到身后温暖的手离开了,垂下眼眸说:“只要你一安抚,我身上的寒冰五毒就发作得不那么厉害了。” “被你安抚、被你祝福的人,都会被你的灵力浇灌。”晏行玉不想松手,“就连你亲手做的饭菜、首饰,都蕴含着一股不小的治愈力。” “在我们那个世界修行的人千千万万,而像你一样的治愈师,万里挑一。” 大家自小修炼都是根据自身的天赋来进一步加深能力的,而治愈师得有最纯粹、善良、包容、温暖的心,这并非人人都能做得到的。 贺绽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他表面上冷漠,不爱说话,和生人总保持一定的距离,但真心是不会骗人的。 贺绽张了张嘴,听着他的话,默默地重新抱住了晏行玉。 “是这样吗?”贺绽不确定地问,他有些手足无措。 晏行玉眼里染上一丝笑意,“嗯”了一声。 如果说项链上的灵力是涓涓细流,那贺绽整个人身上的治愈灵力就是浩渺无边的河海,从外至内,让他残废不堪的身躯都沐浴在舒适无比的灵力中。 好像体内的冰锥在慢慢融化了。 贺绽见自己抱着的人没有颤抖得那么剧烈了,不动声色地摸了下他的手和额头,虽然还是冷,但没有让人缩手的冷冰冰感觉了。 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说:“那个,以后……我可以帮你疗伤。”晏行玉的体质很容易被医院检查出不对劲,还是别去医院好了。 晏行玉听了,深深吸一口气,嘴角鲜见地噙上了笑:“好。” * 贺绽抱了晏行玉好久,久到他以为晏行玉已经睡着了,他刚动一下,就听见低沉的声音说:“今晚多亏你了,贺绽,谢谢。”两人这是不声不响地抱了大半个晚上。 贺绽一时不好意思地摇头,扶着人站起来,送他回屋,他自己的腿盘着、跪着好久,这会已经是酸麻僵硬了。 凌晨回了自己卧室,贺绽有些睡不着,他闭着眼,心里想的是晏行玉今晚同他说的话。这人忽然一朝到了这儿,竟然能保持这么镇定,还被迫着瞬时接受了好多新观念和新事物,要是自己,一定做不到这么镇定自若。 脑子里不自觉地回想起那日晏行玉坐在客厅,抱着平板认真看红绿K线图的样子,贺绽深深吸一口气。这人也太可怕了,居然已经这么快接触这些了。 58.058 此为防盗章 晏行玉说了文艺片的电影名, 两人在自助购票区买了票, 点了两大杯冰可乐便等着进场了。 贺绽和晏行玉两人倚靠在等候区,过往的人时不时看向他们俩。晏行玉第一次出门在外,他能敏锐地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见贺绽一副冷静事不关己的样子, 也就没在意周围人的窥探和嬉笑。 时间到了贺绽便拿着票带上晏行玉去检票。 晏行玉手里捧着两杯可乐,紧紧跟在贺绽身后。他听力好,听着排在他们后面一对恋人中的女方说:“你看看前面的小哥哥, 帮他男朋友拿东西,还护在人身后……”前面两个人的容貌气质都很好, 原本被人踩了脚的女生都不由得心情舒畅了几分。 “哎别生气,别生气,我也护着你,不让他们再挤着你……”男生赶紧安抚女生, 大概是因为今日出来逛的人太多了, 人挤人怪难受的。 在网上看多了网页的晏行玉自然听得懂他们话里的意思,他不禁愣了一下, 然后悄悄地看了一眼贺绽, 他好像没听见,望着自己朝他示意可以进去了。 贺绽走在前面, 等他进了观影厅找了位置坐好, 晏行玉才把手里的可乐递一杯给他。 “有点儿冰。”晏行玉自己被寒冰五毒折磨得不行, 这可乐加了好多冰块, 递给贺绽的时候他不禁说了一句。 “嗯。”贺绽点头, 给了纸巾让他擦擦手,随后两人都坐好了等着电影开始。 电影讲的是一群年轻人追求理想、爱情的故事,节奏不算快,贺绽以为晏行玉会看得发困,悄悄侧头望一眼,这人居然全神贯注看得极为认真,时不时才眨眨眼。 这是晏行玉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他看得很认真,直到电影结束才松一口气,从中抽离出来,完全不知道期间贺绽偷偷看了他好几次。 贺绽算是发现了,这人不管做什么好像都很认真。晏行玉每天早晨都会仔细阅读手机上的新闻,好几次贺绽还看着他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捧着平板看红红绿绿的K线图。他连在厨房帮忙打下手时,切肉都能切得一丝不苟。 “回家吗?”贺绽问。 “嗯,回。”晏行玉知道贺绽休息得早,他对这世界充满了好奇,但日后多的是时间慢慢走遍。 * 傅维桑:他要是不严重的话,可以缓一缓。 贺绽:好,谢谢傅医生。我会留意的。 傅维桑:不客气,他这种病症很奇怪,回头我也帮忙问问。 贺绽切换出聊天界面,原秋也给他发了信息。 原秋:阿绽你可以带上自己的朋友一起过来哦。 贺绽想了想,原秋是生日宴会的主角,是正常宴会最忙的人,恐怕不能时时陪着他说话。原秋是怕自己一个人过去,万一找不到志同道合说得上话的人会无聊。 朋友啊……傅医生应该要在家里与爱人度过,大哥公司里忙得没日没夜的,回老宅吃顿饭都得努力挤时间,带上许朵又显得奇怪。 “要喝点牛奶吗?”晏行玉煮了牛奶,见贺绽坐在小沙发上发呆,走近了问道。 贺绽窝在小沙发里,听到声音抬头望着晏行玉。 对啊,可以带上晏行玉。 “嗯。”贺绽应答了一声,又问他,“那个,你下周五有空吗?” “嗯,我有空。”晏行玉应道。 贺绽眼睛亮了一点儿:“下周五我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会,你有时间跟我一块儿去吗?” 晏行玉听着,点了点头说:“我可以的。”他心里有一丝波澜,贺绽对他真好,是真的把自己当好友了。 因为要出席生日晚宴,贺绽特地找私人订制了礼服,还有一周的时间,他当即把晏行玉的身高体型报给了那边的设计师,拜托帮忙赶制出来。 到了周五时,贺绽自己穿好了礼服,带上礼物就下楼,晏行玉他早已经试过了礼服,这会穿上去服帖笔挺,没来由生出一股逼迫感。 贺绽看了看,开口说:“你跟我上来吧,我房里有袖扣。”晏行玉没有任何装饰,贺绽想了想打算给他配备上这些东西。 相处久了,贺绽也不排斥带着晏行玉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域,或者说,从他动了心思要带人回来暂住开始,贺绽心底里就接纳晏行玉的。 “这个袖扣给你,你试一试。”贺绽在卧房里的大衣帽间里柜格之中翻找,他屋里有很多自己设计的首饰作品,没毕业之前整的都被妈妈收藏在老宅了。现在这些,市面上有人出钱都买不到了。 晏行玉第一次来贺绽的卧房,一边伸手接过了黑金的袖扣,一边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着周围。 贺绽的卧房有挺多东西的,床又大又软,墙上挂着油画,地上铺了毛绒绒的毯子,大飘窗上放了几个大布偶公仔,竹藤收纳盒一层层摆得整齐。隔了大落地窗相通的阳台上,是一个小花园,摆了四五个大花架,足有贺绽那么高,上面摆了许多花盆,不用近看都能感觉得到盎然的生机。 “还有这个。”贺绽走过来,示意他稍稍凑过来一些,他不如晏行玉高,只能走近了给他理了理领结口,然后将手里的镶黑钻金领带扣细细别在了晏行玉领结口处。 晏行玉不敢动,稍稍低着头,好让贺绽能顺利戴上去。 贺绽专注地别好领带扣,一抬眼就望见晏行玉的脸,几乎是擦着他的鼻翼而过,差点儿就碰上了。 “……好了。”贺绽觉得自己有点热,可能是大夏天的,今晚或许得把冷气再调低点儿了。 * 原秋的生日晚宴是在家里的大别墅里举行的。 在别墅区的大道上,远远地就能看见那栋大别墅灯火通明,外围的大院子花园也被繁密的星星灯点缀着。 贺绽与晏行玉下了车便由着原家的佣人领着走进去,经过通往别墅大厅的路时都能感觉到一阵阵轻柔湿润凉爽的风,大概是原家特地在外头放了冷气机。 来参加原秋生日的要么是与他们差不多年岁的朋友、兄弟,要么是爸爸妈妈的生意伙伴叔叔伯伯等。他们老一辈的在大厅里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小一辈的则是在后花园的大游泳池边上嬉笑打闹,这儿还有大舞池,晚些时候会有这么一个环节。现在还尚早,天都未完全变暗,来宾都是三三两两说说笑笑。 贺绽等人走入了大厅,原秋大老远瞧见他就走过来打招呼了。 “阿绽,你来啦!”原秋生得清秀,笑起来眼睛弯弯,两颊还有深陷的小酒窝。他身体不大好,看起来很瘦,腰腹更是一掐就碎的脆弱。他看见贺绽还带了朋友过来,也朝着晏行玉笑。 “原秋,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贺绽递上锦盒,“又长一岁了,祝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原秋笑意盈盈地接下礼物,重重点头:“谢谢阿绽。” 贺绽看着原秋,向他简单介绍了下晏行玉:“这是晏行玉,我的朋友。”晏行玉朝他点头说了声“你好原秋,祝你生日快乐”,手里也递上生日礼物,这倒是贺绽为他提前准备的了。 原秋看着两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眼角都翘了起来:“谢谢你们能来,今晚好好玩儿呀,我得先去招呼其他来宾,回头再找你们。”原秋是生日宴会的主角,自然不可能一直陪着二人。 59.059 此为防盗章  “宿新, 你这是在做什么?” 晏行玉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他的脖颈上多了个冷冰冰的利器,几乎要将他的皮肉划出血痕。 “尊主……哦,今日之后,你就再也不是尊主了。”张宿新冷笑一声, “晏行玉,身中寒冰五毒的感觉可还好?” 晏行玉瞳孔一缩:“寒冰五毒?你什么时候……”他还是难以置信,与他自幼一同长大的人会真的背叛了他,还在他不知不觉之际, 给他下了如此狠厉的毒。 寒冰五毒世上无人能解, 有寒冰刺、寒冰魄等五种毒害,要在人体内种下这种毒直至寒冰五毒能够发作起效, 少说得有三年。 原来, 张宿新三年前就已经对自己下了毒…… 握着利刃的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晏行玉, 自义父将魔教尊主一位予你后, 多年来, 你可有好好光耀魔教, 可有一时一刻将其视为使命?你根本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念在你我多年交情,你是自己自断经脉, 还是由我来动手?” 听着张宿新的话,晏行玉的心慢慢沉下。他说得不错, 自己身为魔教尊主五载, 无所建树, 这几年魔教式微, 与他的确有很大关系。 魔教的名声是黑的,晏行玉的使命就是要让魔教更黑更邪,名扬天下,大大威慑住别的门派。但自打晏行玉当了这魔教尊主,魔教是一日比一日清冷,又没有出什么伤残事件,两年时间也足以让他们慢慢淡出天下人的双眼。五年之后的今日,人们谈起魔教,都是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只道那新尊主可真是个“奇人”。 晏行玉双眸已经渐渐冷了下来。 当年他和张宿新都是被义父捡回来收养的,但是身为魔教尊主的义父可不是什么好人,专做善事收养了他们。 彼时天下人人皆知,魔教尊主阮易心狠手辣,冷漠无情,嗜血又残暴。那些被他捡回去的孩童们无一不经历过非人的训练和磨难,先是由魔教门徒随意鞭笞,每月教中都会有一场大会——让这些孩童互相厮杀,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杀的人数最少的五个,会被立即抹杀掉。 等到他们年长一些,就开始由魔教的长老们、左右护法授予功法,越是往后,越是惨烈残酷。最后剩下来的,只有他和张宿新。 其实起初剩下的有五个人,宿新与他说,如果他们不将另外三人分别击败,由着他们三个联合在一起之后,只怕他们二人是难以求得周全。 原本不断杀戮只是为了留下自己一条命,晏行玉被磨得招招狠辣,颇有天分的他更是得了阮易的青眼,由他亲自传授功法。 晏行玉知道自己不无辜,往日情同手足的弟兄也对他兵刃相向。 先前重重情深义重,情同手足,竟然只是张宿新精心伪装的模样。 他们自幼相识,晏行玉早早把张宿新当做亲弟弟,但凡他能吃上一口饭,却不会让张宿新喝粥,那么多年来,若不是两人互相扶持着蜕变长大,早就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了。 但凡张宿新还对他留有一丝手足情谊,就绝不会给他下这要人生不如死的毒。 早已经在魔教中半残不死的心,重重坠下,晏行玉嘴角勾起笑,眼神却是阴冷得吓人。 他施出了全身的内力,寒冰五毒发作了,死死抑制着他的发功,如果执意继续强行运功,晏行玉是会让自己的经脉尽断,甚至可能体爆身亡。 但是晏行玉这时候已经不在乎了,他就是死,也得拖下张宿新一起死…… 察觉到晏行玉想法的张宿新一愣,随即踢腿袭向他,想要打断他运功。 “呵……”晏行玉再怎么面冷,也是长年累月环境所逼迫,但他从不向外人出手,不代表他是无能无力的人,相反,若是晏行玉没中毒,两个张宿新也难以抵挡得住他。 晏行玉轻易将张宿新的利刃震碎成粉齏,一手直直隔空就掐住了张宿新的喉咙。 体内的寒冰五毒在肆意叫嚣着,晏行玉脚下一顿,下一刻传来的几乎是粉身碎骨的痛。再不停止运功,他就会体爆而亡,每每运气一分,寒冰穿凿似的尖锐的痛苦就强烈一分。 张宿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冷笑一声:“怎么?难受了?我劝你不要垂死挣扎了,这样下去你只会筋脉尽断……”他话还没说完,晏行玉下一瞬就释放出全身的内力,直直亮出一片白光,张宿新眼睛睁得极大,不可置信地被白光淹没,喉咙里的喊叫没来得及蹦出,就全然没了意识。 方圆十里都能看见那几乎要直冲云霄的耀眼白光。 晏行玉意欲与他同归于尽了,白光乍现之后,他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争先恐后往外迸射,真疼…… 意识渐渐沉寂,晏行玉闭上了眼。 白光散尽之后,急匆匆前来、探头探脑围观的天下人士惊讶地发现,刚刚发生了如此激烈的打斗,这儿竟是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原地除了被白光和内力真气冲打磨平得光秃秃的地面,没有见一丝半点血迹。 人、人呢?人去哪儿了…… * 晏行玉几乎是用尽自己毕生所积的功力和修为,全部释放出来之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是活不下来了。 与其活在寒冰五毒反反复复的折磨中,晏行玉宁愿选择干脆利落地死去。 至少以后不用瑟瑟缩缩活一辈子。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周身一片黑暗,先前运功之际,更是让自己喷洒出不少鲜血。 晏行玉动弹不得,感觉身躯被重重定住了,看来他是堕入阴曹地府了吧。 又冷又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行玉的身子都已经麻木了。忽然,他感觉到有人伸手抓起了他的手臂,就像是将重重沉入深渊的他温柔地拉了起来,更让他讶异的是,这人的身上有暖洋洋的光,源源不断地由着他的手传递到自己身体上。 被寒冰五毒侵蚀啃咬得残破的身体,好像瞬间就被安抚治愈了。这样的感觉很难以言表,晏行玉使劲想要睁眼看看,却始终无法。 后面的事情晏行玉记得不太清楚了,只依稀感觉得到自己被扶起来,而后是触碰到了坚实的身躯。 贺绽背着他,前后都负重,但总归没有累得气喘吁吁。他一米八八的个子,平日里有好好地锻炼,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贺绽终于望见了林深处的木屋别墅。 他预定的木屋别墅不是群聚型的,而是孤零零一座隐没在郁葱的树林中,因为贺绽不大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呆着,定别墅时就选了单独一座的。 他背着人回来,小心翼翼地走上两层阶梯,而后在门前停下来,让男人靠在自己背上,一手扶着他,一手从背包里拿了房卡,“滴”地一声,木质的厚实自动门流畅地打开。 贺绽把人小心翼翼地背进房屋里,觉得他应该是前后都伤得极为严重,只好把他轻轻放在沙发软垫上。 这人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但多少还是蹭到了小麦素雅的沙发上,贺绽全然没有在意,立刻起身去找医疗箱。在他的私人医生赶来之前,贺绽打算给这个人做一些紧急救助。 “抱歉了。”贺绽看了看他身上那质感上好的衣袍,立刻用刀子割开了衣裳,好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贺绽只会一些简单的应急救助,但他也知道,这人伤得极为严重,等医生来了肯定也要检查他全身的,不如先动手为他剪开衣服,为医生节省时间。 剪开那柔滑垂坠的乌黑长袍,贺绽低着头,小心撩开碎成条的绸缎,男人光.裸的上半身躯露了出来,贺绽面不改色,手下动作轻柔,将他凌乱散落的一头乌发扎了起来,全身破碎的衣布条儿都被扫到一边,一个几乎光.溜溜身材颀长的男人一动不动躺在长沙发上。 贺绽望着他那一身仿佛透过毛孔,从体内渗出的黑红血迹,有些迟疑。 他一定很痛吧。 因为贺绽忙得不可开交,晏行玉下班后是自己坐车回家的。他一回来,看见贺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手里的平板,关了门走进去说道:“我回来了,贺绽。沟通得怎么样了?” 贺绽已经坐了好久了,这会儿看向他摇摇头:“没谈拢。Shine刚刚在主页和微博上都发布了通告。”晏行玉靠近他,贺绽稍稍侧身示意他过来坐。 晏行玉在他身旁坐下,凑过去和他一起看平板上的内容。 Shine没有理会他们法务部发出去的交涉文件,反而隐晦地表示,Oasis什么时候开始紧盯着人的新品,不是国际品牌就可以这么空口诬陷他们这些小牌子的。 想想也是,Oasis要是有底气,完全不用私下通知他们,直接发律师函、网上发公告,现在想要让他们下架“花耀”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些年国内优秀的珠宝设计师不少,但很多都是做个人工作室的。大多数的珠宝公司都是品牌大大响亮过设计师的名气,很多人习惯了买某种品牌便会一直买这家的产品,很少出让人眼前一亮、心动不已的珠宝饰品。 而Shine这次出的“花耀”恰好满足了大多数人追求时尚又大气的心理,而且精致又贵气,自然是很多消费者愿意买单。 [……“花耀”是新锐设计师华蓉所创作。华蓉称,花草的自然之美曾给过她许多灵感,而这一次,她把最美丽的设计呈上。至于某些消息称“花耀”疑似抄袭某珠宝大牌新设计,相关消息纯属不实。原创不易,精品更是难得,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和爱护Shine。] ——真滴很良心了这次的新品,看了新品发布的视频,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下单的双手了!! ——支持支持!只是有点儿可惜了,没有邀请小鲜肉、小金花来拍新品广告。 ——已经下单了这个系列的项链、耳环了!! ——窒息,手快有手慢无,八月十五号之前拍不到了新品了各位姐姐们! ——话说华蓉设计师是去美国花草展览萌生的灵感吗?感觉可以从图片上的首饰样式找到熟悉的影子呢。 ——艺术源于生活,其实不仔细看还瞧不出来。这次的饰品都挺精致的,希望质量也能刚刚的。 贺绽和晏行玉看得神色各异。 “……你要是先说什么就与我说吧,我听着,你别憋在心里。”晏行玉注意到贺绽欲言又止,低声鼓励道。 贺绽被看穿了心思,觉得背着别人说坏话不好,可又被整得气鼓鼓的,最后还是对晏行玉说:“其实不应该是这个色调的。”他当时只用铅笔画,每一个设计作品即便是黑白的那也是设计师的心头宠。被别人魔改,还上色弄得金灿灿,贺绽实在是生气了。 “而且,那个人当时看图,应该是看倒了。这个吊坠……怎么看不都像是一朵花该有的体态。” 晏行玉看着他:“……”难得露出气愤模样的贺绽,让他忍不住想要揉揉脑袋好好安慰一番。 “他们抢先发了这种长通告,我们也有发吗?”晏行玉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贺绽听着他说“我们”,心下一暖说道:“没有,现在赶着就发通告的话反而不利。”美国总部的法务已经于今天乘坐飞机赶过来了,估计等他们明天一觉醒来,事情又会出现转折。 贺绽他们所在的B市是国内最重要的中心位置,Shine在B市和S市都有旗舰店,是直接铺货了最新产品的。不少人兴冲冲排长队在当地的旗舰店买下“花耀”新品,当即拍晒在网上,引得众人一阵羡慕。 两天过去了,网上对Shine的新品俱是好评如潮。Shine的相关管事的想起前几天Oasis传真过来的邮件,一笑而过。 第三天……第七天的时候,Shine收到了当地法院的传票。 因为“花耀”的设计实在独特,有些不太喜欢Shine金闪闪色调的人都入手买了收藏、送人,一时之间,热度稳增不减。Shine被Oasis起诉的事没过半天就全网皆知。 ——原来那天shine暗搓搓说的“大牌”是Oasis?? ——对比了Oasis成立到现在五年的系列产品,完全没有找到和“花耀”有相似的饰品,难道被抄袭的是Oasis还没有上市的新品吗?这就不是普通的抄袭了吧?属于商业机密泄露了? ——这是真的吗?前阵子入手了深海之吻,现在入手了花耀,两个都好喜欢的…… Shine的公关马上在官博上辟谣了,坚定地声称“花耀”乃是华蓉亲手设计、不存在抄袭,他们会立即跟进此事。在博文下方,还贴了好几张华蓉的设计图稿。底下忠实的消费者自然安心下来,但有些人总觉得不妥当,这种设计图纸不应该随便公布在网络上的。 贺绽也看到了图片,他点开了放大看,叹一口气:“连勾纹都画得一模一样。看来那个记忆师的画工很不错啊……” 晏行玉凝眉:“他们这么快放图,反而留下了无法撤回的证据……”贺绽点头。 国内娱乐圈惯常买水军刷话题,Shine竟然也请来了水军在网上刷贴,他们若是单单自夸自卖自家的新品还好,水军还扯上了Oasis一起。只不过半天,网上已经把两家的事情弄得人人皆知了。 就在水军带节奏洗抄袭时,迟迟不动的Oasis终于在中文官网上发布了最新的信息。 在Oasis的主页上,第一条就放出了贺绽申请的版权登记封面,下一张是对应着Shine放出的设计图纸的黑白草图,那是贺绽的初版草图,后面还有继续完善的各个版本,原本这些设计图是不适合放在网上的。但贺绽已经做好了版权申请,又因为这是弄得众人关注。 这条动态的配文是:设计被窃取,灵气是永远盗不走的。一切都会在法庭上解决的。@Shine珠宝 起初关注的人不多,大部分是购买了两家饰品的消费者还有一些同行的设计师。后来只要刷刷网页就能知道这件事了,现在Shine公司总部上下手忙脚乱,心急火燎,盘算着怎么应对。 一晚上过去,整件事发酵得更厉害了。 ——我认真对比了两家放出来的图,shine咬定是设计师华蓉原创,oasis则表示一切会用法律解决。所以可以合理推测一下,华蓉在shine不知道的情况下、通过特殊渠道拿到oasis的未公布的设计图,然后声称是自己设计的,shine当即出了新品…… ——作为设计专业在读的研二老狗,我弱弱说一句,你们应该知道每个设计师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小习惯的。贺绽的名声不小了,我之前看过他放出的图,他自己手绘的设计图是有痕迹可寻的。比如吊坠的底心中央会有一个很细很细的黑点,耳环和耳钉的中点重心处也会有类似的黑圈。其他的我就不一一说了,反正只要有心的人是可以看出来的喽。 ——我瞅着,那花耀的吊坠好看是好看,和我前两个月在美国看的一个展览里的花儿挺像的。 ——话说上面说到的那个万花百草展览会,是一票难求的,那些票上面都有专属的个人信息,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评论里也不尽是真的网友,既然对方可以花钱请水军,Oasis自然可以做公关,更别提贺绎和薛莹知道这件事后,当即就直接请了专业的水军去应对。 华蓉没办法拿出自己去过万花百草展览的证据,而她的设计里却大量的采用了里面展出的鲜见花草的样式,而相较之下,贺绽有留美国一个月的证明、展览门票证明、多版设计手绘图的版权登记,到底是谁抄袭,谁原创,稍稍能够思考的人都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Oasis趁着网络上的大家有偏向性地站队,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和Shine进行法律交涉,所有有利的证据都在他们手上,Shine毫无再反击之力。此时,有一些消费者在Shine主页上投诉新品的质量极差,只不过一两个星期,那精致的镶钻、鎏金饰品均出了不少的问题。 事已至此,胜负已分。Shine再不做出回应就要声名狼藉,他们一狠心,直接把所有的锅全都推到了华蓉身上。贺绽在和Oasis的法务交涉时,特地指出了,自己也不清楚对方如何拿到自己的设计图。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记忆师过目不忘的真相的。 华蓉被法庭判决公开道歉,并向Oasis罚款五万。此事过后,华蓉以其设计师一职,几乎再无可能在珠宝设计界立足了。 “华启!!都是因为你!凭什么让我身败名裂?我是你亲姐!”华蓉狼狈又愤恨地朝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华启恍惚地拿着手机,睁开紧闭的眼睛,一睁眼,全世界的东西都争先恐后挤进他的眼球,真的好痛苦。他站在高楼的最顶层,这儿没有目不暇接的事物让他头脑爆炸。 “姐姐,是你太傻了。”华启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他实在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能够把一切都记住真的太痛苦了。往下望了望,华启最终还是转身下楼了。这种力量,还可以做点什么? 世界上人与人之间不乏有相似的脑电波,某些灵感可能会在一瞬间重合,但是绝无可能有如此相似的可能。贺绽一一往下翻看,首页最开始的几条全都是这两天的新闻,Shine是Oasis的同行了,只不过Shine作为中国本土品牌,创立的时间也比Oasis要长,Shine可以说是国内大牌的珠宝品牌了。 而让贺绽心里慌乱的是,后面的几张高清图片上的同系列的项链、手链还有耳钉,都是他设计中相似的模样。 贺绽绝不可能把设计稿流出去的。但是是谁呢?是谁拿到了他的手稿?还是他自己不小心漏了出去?贺绽当下虽然心慌,但很快恢复镇定,回想着最近两个月发生的可能导致手稿流出去的事。 他自从美国回来之后,天天都在家里的书房工作。晏行玉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但贺绽深知晏行玉是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那更早一些时候……是在美国。看过他的设计图的Elon、Zoe、Anais等人也没有盗取他的设计的可能,这些年轻又才华横溢的伙伴与他一样,都是和Oasis一起成长起来的,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再之前……在参观展览馆的时候。贺绽眼睛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置信。当时他的设计稿是散落了一地,那时候是有旁人在看着,其中那华人面孔的男人还帮着他捡了画纸。贺绽想不到别的解释,除非那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能将他的画纸上的设计记得一清二楚。 贺绽想起来,前段时间原秋对自己说的版权登记,自己所有的设计草图都已经登记在案了,那对方呢?他心里疑惑,原秋赶得巧,难道原秋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没有再犹豫,贺绽定下当天的飞机,从山里赶去机场,等到抵达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他回得匆忙,没和任何人说,一回到公寓,当即分别给Elon等人视频通话。 早已经确定的计划是不可能改动了。但若是按照原定的方向走,势必会和Shine的新品撞上,他们最快也得十二月月初出新,时间相隔了那么久,处于劣势的必定是Oasis。 “我们那部分是没关系的……但你的是主打。”屏幕那边的Zoe说道,贺绽是拟定元素、色调、方向等,他们几个做的设计还是照着自己独特风格走的。而贺绽负责的全都是主打产品,现在泄露出的也都是贺绽的设计…… “我的设计怕是不能继续用了,但法律程序还是要走的。”贺绽凝神郑重说。 “你们别受影响,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贺绽再说了几句,和他们几个道别,而后联系了美国总公司的法律顾问,将手里的初稿、草稿、版权登记书还有参观万花百草展览会的门票,全都拍给大洋对岸公司聘请的律师团队。 被抄袭这种事情他们遇到不少。先前大多是新品上市后,国内外的某些小珠宝品牌会偷偷地抄这一块颜色搭配、暗暗地取那一块的纹路,这种严重的被正主发现了一般是直接发律师函的。他们公司的珠宝全都做了专利申请,这种情况处理起来毫不费力。 但眼下完全不同了,贺绽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贺绽一回来就赶着处理各种事情,等和律师交涉完毕,他才深觉饥渴交加,身心俱疲。他走下楼,进了厨房想给自己做些吃的。 他才刚打开厨房的灯,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贺绽?你回来了?”他转过身,是晏行玉醒过来了。 晏行玉起先是警惕又紧张地,不知道这个点到家里的是贺绽的亲朋好友还是盗贼,听到楼上、楼下的动静,从床上就挺起身来察看。 贺绽看着他穿着黄灰的睡衣,头顶一圈稍长的发丝蓬松,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见到他之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呃,行玉,是我……”贺绽想,自己动静太大了些,把人都给吵醒了,心怀愧疚道,“我刚回来不久,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晏行玉摇摇头,看他脸露倦色、身上的衣衫还没换下,人又站在大冰箱前,便说:“饿了吗?我给你热粥,你快去洗澡吧。”说着,拎起饭桌后的保温壶,倒出一大杯温水递给贺绽。 嘴唇都已经干得起皮了。晏行玉有些心疼,因为贺绽从来在他面前都是镇定自若、处事不惊的样子,鲜少会有疲惫不堪的时候。 “……好的,谢谢。”贺绽一晚上没喝水,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温水,还想留下打下手,最终还是被晏行玉无声幽怨的眼神催促着去洗澡。 晏行玉晚餐是在武馆吃的,他通常会在睡觉前熬了粥,第二天醒来热一热就能吃。有时候是小米南瓜粥、八宝粥、红豆花生黑米粥,熬粥最不费功夫,把各种料洗好了放入砂锅中,加上适当的水就可以开火熬了。 今天他心血来潮熬了皮蛋瘦肉粥,这会儿把砂锅给热上,又开了冰箱取了食材炒了个咸菜肉丝,等他盛好粥、上了菜,贺绽也从浴室出来回到了饭厅。 “可以吃了。”晏行玉帮他推开椅子,示意他坐下。 “嗯,好。”贺绽洗了个澡清醒了许多,这会儿饭厅被暖黄的光浸染着,鼻翼尽是咸香浓厚的粥香、菜香,勾得贺绽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贺绽抿着嘴,低头看着大圆碗里盛着的粥,火候足了被熬得黏稠香软,他舀一口粥吹了吹送进嘴里,米粥充分吸收了皮蛋和瘦肉的鲜香,入口即化,凝胶状的皮蛋口感奇特,贺绽吃得瞬间暖了过来,暂时忘掉种种不愉快的事情。 “好吃。”贺绽对着身旁的人说。晏行玉在一旁默默点了点头,继续看着他吃,全然没有打算询问贺绽忽然归来、所为何事。 咸酸咸酸的咸菜炒肉很是下饭,贺绽吃得抬不起头来分神留意一旁的晏行玉。 等到他再看过来时,晏行玉看着空碗和贺绽的眼神摇摇头说:“这么晚了,明天早上起来再吃了。晚上不宜吃多,会消化不良的。”贺绽被他说得摸摸鼻子,“哦”了一声。 贺绽一直没等来晏行玉问自己,他自己想到奇怪的地方,忍不住和他说了:“那个,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忽然回来吗?” 晏行玉收碗的动作停下,坐回他身旁说:“嗯,看得出来,你是被工作上的事情困扰了。事情很严重了吗?我可以帮忙的。”若是家中有事,贺绽不应该是直接回了公寓的。他看得出贺绽心里有事儿,贺绽要是不想说,他也不会问的。 “……我的设计图纸好像泄露出去了。”贺绽长长呼一口气,“对方已经把成品做出来了……”贺绽把事情一一说出来,晏行玉在旁边静静听着。 贺绽不能和同事下属说这些,这样会让他们失去信心,更不可能和上司说这些了。他回来得匆忙,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这时候,晏行玉就是他最好的听众了。 “他们偷了你的设计。”晏行玉一语中的。 贺绽叹一口气:“可以这么说,但我找不到证据证明他们怎么拿到我的设计创意。” “现在倒是可以自证清白的。”律师那边已经和他说过可能的对策了。 “没有人和你的初稿有过直接接触吗?”晏行玉问。 这一说,又让贺绽想到展览馆遇到的那人。他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之前的确是发生了些事……” “这世界上哪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照相机倒是可以做得到,但是当时展览馆里是不允许携带的。进入展馆之前还有检查,针孔照相机也是不可能携带进去的……” 晏行玉沉吟:“你说那人当时与你一起捡了草稿?那极有可能是他了。贺绽,你是治愈师,你该相信世上还有别的灵力拥有者。对记忆师而言,过目不忘是天性……” “记忆师?超强记忆力吗?”贺绽心中惊讶,但细细想想那日的情形,除了说那人是记忆师才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没有别的解释了。贺绽可以确定,自己后来保管草稿图纸得当,不大可能流露出去。 晏行玉想了想,这儿的世界不如先前他所在的有灵气,所以能够天生具有灵根修为的也是万里挑一的。但并不是没有其他的灵力的。结合晏行玉自己之前网络上看到的“超级大脑”、“最强大力士”之类的,这儿也有拥有超级记忆力的记忆师、巨力惊人的大力师、催人昏昏欲睡的催眠师…… 贺绽听着晏行玉的话,心里更是信了几分。确实,原本就有很多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现在自己更是亲身应证。 “嗯。不过原秋他提前告诉你,应该是知道什么风声了吧。”晏行玉知道了原秋打电话提醒贺绽的事情。 “我想也是。”原秋家族里官、商两界都有很大的势力,听到一些消息也是正常的。 晏行玉心里倒是想着,他们那个世界有不少人算卦预言,对未发生的事有先知能力,不过这类预言师因为泄露天机,触犯天道,大多都折损于弱冠之年。 “时候不早了,你匆匆赶回来,先睡会儿吧。”晏行玉和他坐了好一会,等着贺绽消化得差不多了,催促人快去睡觉。现在后续的事情都交给公司的律师团队和公关部门了。 贺绽“嗯”了一声,洗了澡、吃饱了,又和晏行玉交谈了一阵,内心的堵塞疏通了,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不觉也有了点儿睡意。 * Oasis的工作人员办事效率都极高,贺绽这边睡了一觉,他们那边一整个白天就整理出了两套完善的计划。法务部的工作人员先直接联系了Shine的负责人,谈了他们最新上市“花耀”产品。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用了贺绽大部分设计,这会儿是绝不可能低头的。 东南沿海的大都市高层写字楼里。 “你怎么拿到的是Oasis未公布的图?”端坐在皮椅上的红唇女人说得眉眼绞拧在一块儿,看得出来有些生气。 “当时不是说了,是看到有人掉地上的图纸。”手机另一头的男子有些不耐,“而且,你们不是先出了新品,对方怎么告你们抄袭?” 60.060 此为防盗章  贺绽一心想着, 晏行玉的身体若能快快恢复便好了, 自己的治愈力, 是怎么治疗他的躯体的呢?像输点滴一样,顺着晏行玉的血脉流遍全身吗? 他有舒服一些吗?连自己都无法感受到的灵力,应该很稀薄吧?对晏行玉而言, 可能只是杯水车薪。贺绽努力想要给身边的人多些灵力, 但完全无从下手。 贺绽正苦恼着, 晏行玉却是猛地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治愈灵力暴涨, 水蓝色的暖流几乎要让他的身躯漂浮起来。 整个屋子里瞬间充斥着源自贺绽身上的治愈灵力, 晏行玉也是一愣, 原来这人的灵力已经如此强大了。若是自己手把手教着他修炼, 有朝一日贺绽也能看清自己身上的力量,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治愈力…… 贺绽听得身旁晏行玉发出一声低哼声,忙看过去, 见他脸色轻松, 嘴唇微张, 怎么看都是舒服的样子。 应该是……治愈力起作用了? 原来自己专注些,治愈力也会更强。贺绽大概猜测到了原因,之后干脆什么都不干, 只一心认真地握着他的手。 一旁的晏行玉微微睁开眼望向贺绽, 贺绽此时正垂着眼眸看两人交握的手, 晏行玉看着他的侧脸, 他眼尖, 还能瞧见白玉凝脂似的脸上可爱的细小绒毛。晏行玉赶紧收回目光, 眼底涌过不明的情绪,收住了想要伸手揉揉贺绽脸颊的心思。 * 两人双手交握了一晚上,临睡前道晚安时,贺绽见晏行玉似乎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他认真望着晏行玉,看他嘴唇上下一动:“贺绽,你想修炼吗?” “你的治愈力很强,如果慢慢练着,以后你也能看见自己灵力的样子。” 贺绽听得心下一动。 “可以吗?我要怎么做?” 晏行玉回道:“其实也不会太麻烦……” 翌日一大清早,贺绽按照昨晚晏行玉说的话,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垫了软塌,盘腿坐在上面心无杂念地闭眼打坐。夏日天亮得早,晨风清凉,闭眼时能感受到的东西更多了。 但贺绽第一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第二日、第三日也是。贺绽做什么从来都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他没认为大清早一个小时的静坐是枯燥、无意义的,相反,贺绽次次都郑重其事地完成。 好几日后,贺绽回老宅。晏行玉的身份太难解释,干脆就没有带上他一块儿——而且这几日晏行玉好像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白天也开始走出家门了,贺绽还隐隐有些担心。 同爸爸妈妈奶奶吃了饭,贺绽安静地坐在客厅与他们一同聊天,大多数时候是长辈们说,他在一旁认真听。 夏天雨水也多,奶奶的双腿一到下雨天就痛,老了之后肩膀、手臂也开始酸痛。贺绽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有治愈的灵力,自然是主动与奶奶说:“奶奶,我帮您捏捏肩膀。” 奶奶一听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声音爽朗:“好,好,阿绽最晓得体贴人了。” 贺绽起身走到奶奶沙发背后,伸手轻轻开始揉按奶奶的肩膀,他心想着,奶奶的酸痛都统统消失吧,自己的灵力啊,快快给奶奶带去一点儿舒适。 看着小儿子如此细致温柔,贺栋明和卓慧相视一笑,又同时惆怅,阿绽都已经这么大了,什么时候身边也能有个人好好陪着他呀?他们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也得离开的。 一心认真给奶奶按摩的贺绽偶尔会和奶奶说几句,两人眼里都是含笑的。 贺绽手法娴熟,低着头,忽然感觉手心生热,好像忽的生出了一团气流阻挡了他和奶奶的肩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这气流就融进了奶奶身体里。 他怔了一下,暗讶:难道,这就是他的灵力吗?虽然还是看不到,但似乎已经开始有一点儿感觉了。 是个好消息,回去与晏行玉说说。 “奶奶,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过来看您。”贺绽准备回家,与长辈们一一道别,“爸妈,晚安。” “哎,下周五你大哥回来吃饭,你也早点儿过来。”卓慧道,他们一家人凑齐也不容易。 “嗯,好的。”贺绽坐车回去,他回到家时,惊讶地发现晏行玉居然还没有回来。 已经八点三十五了,晏行玉是迷路了吗?贺绽坐立难安。他迷路了应该会给自己打电话的,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贺绽心急,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号拨了过去,对方竟然关机了! 他脸上出现一丝裂缝,抓起自己的轿车钥匙,准备出门找人了。贺绽锁上家门,摁下电梯,焦虑地看着电子屏上数字由1慢慢上升到14…… “叮——十四楼,到了。” 贺绽刚要一头扎进电梯,忽然发现里边是有人的,他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焦急神色,就看清了来人:高大又熟悉的男人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随即伸手扶了他一下。 “贺绽,你这是急着去哪里?”晏行玉疑惑。 贺绽不动声色地舒一口气,摇摇了头,后退着让出位置让人走出来。 “我看你不在家,刚刚给你手机拨号,关机了……”贺绽说着,晏行玉从电梯里出来,听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抱歉,贺绽,让你担心了。”晏行玉说,“今天手机很快就没电了,自动关机了。我太晚回来,忘记告知你,害你担心了。” 贺绽摇摇头,示意没关系:“没事,你人回来就好。”两人边走边说,晏行玉继续交待:“这几日我出去找工作了,今天有一家武馆愿意聘用我了。” 他顿了顿,见贺绽认真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又正了神色说道:“……以后,我能挣钱了,可以请你吃好吃的。” 贺绽赶紧朝电话另一边的妈妈说:“妈妈,晚安,过几日联系!”而后等妈妈在那边应答了,他飞快挂断了手机,站了起来。 挂掉电话之后的贺绽望着对面的沙发,表面镇定着,内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万一那人把自己当成毒打他的人了该怎么办? 贺绽望着对方,他先前果然没有猜错,这人睁开了眼睛看起来就很是冷漠深邃的样子,乌黑的眸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两人对视了几十秒,贺绽觉得自己再不开口,两人可能会长久得沉默下去。 他慢慢开了口说:“你醒来了?”贺绽和陌生人说话总会有点不自在。 男人已经坐起来,在沙发上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起先是像鹰眼一般锐利地警惕着看着贺绽,大概是看到贺绽的样子没有攻击性,才粗略地看了看四周。 贺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但见他看了看自己、又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后,露出了满脸震惊的神色——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男人的面孔上说不出的违和。 他在惊讶什么呢?贺绽心里纳闷,却是没有问出来,等男人左右来回看了几眼,两人的目光再次接触时,都变得有些不同。 贺绽迟迟不见他开口说话,又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开始担心:该不会是被那些人打得狠了,脑袋出了问题? 素来平静如水、无喜无悲的晏行玉,这会儿也止不住内心大骇:他这是在发梦吗?这儿是何处?他竟是误入了另一方天地吗? 他当时使了毕生的绝学,宁愿散尽功力,与张宿新同归于尽,也不愿意忍受寒冰五毒的折磨,苟延残喘活在张宿新身边。他和张宿新是绝无生还可能的,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到了另一个天地。难道,是当时闹出的动静太大,撕裂了虚空,跌落到别的地方了吗? 晏行玉完全没有头绪,隐隐猜到了些原因,既然自己误入了此处,那他的“好兄弟”张宿新也极有可能与他一般,到了这个世界。 他收回了思绪,望向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男子,他身材修长,头发竟然被剪得极短,有些蓬松软塌塌的,在这屋中暖橘色的光亮中泛着金棕的星芒。再看他的着装扮相,竟是与自己全然不同。晏行玉终于是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真相。 晏行玉忽然想到,自己在昏沉之中时,似乎有人背起了他,还给他传输了不少柔和温暖的光,那光芒顺着他的血脉涌向全身,让昏睡中疼痛欲裂、寒冷刺骨的他好受了许多。 这男子竟然有医治之术吗?他虽然那时候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但迷糊之间感觉到了有人在轻轻碰了自己一下,被抚摸而过的地方好似被注入了一股清灵的暖光,让他粉身碎骨一般的绞痛减缓了许多。 晏行玉认真地看向贺绽,贺绽见他想要说话,默默地走上前去,这一靠近又让晏行玉警惕起来。不是他性情多变,初来乍到,他什么都不懂,先前又遭最亲近的兄弟、心腹背叛,这会儿还怨恨着,很难一时就平静面对贺绽。 贺绽看出了他在抗拒,当即停住了脚步,对着他说:“你先前昏倒在林子里,身上都是血,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你无需担心,那些人不会再伤害你了。”贺绽隐约猜到男人在抗拒什么,虽然他个子比自己壮实高大,这会儿也不由得放低声音安抚他。 晏行玉一听,愣了一下,多看了贺绽一眼。 他心里头初次涌起怪异的感觉,又觉得自己一直不说话很是奇怪,终于开口说:“多谢你了……救下我,今日一事,我来日定前来报答。”他话音刚落,自己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声音沙哑,嗓子说得难受。 看来是寒冰五毒的后遗症,自己运功不得、浑身发冷、四肢酸痛、嗓子难受,简直宛若废人。 晏行玉眼里闪过怒意又被他隐下去,他没死透,反而是带着中毒后的残躯废体来到另一方天地,上苍莫不是在戏弄他? 贺绽听得他嗓子不舒服,示意他无需道谢,走近了茶几倒了杯温水给男人。 “你先别说话了,喝点水吧。”贺绽虽然对他所经历的事情好奇,但眼下也没有特别想要探究他人心思的意思,他只想着,等男人好好歇一晚,明日天亮再由着他离开——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外人说得也没错,贺绽看起来冷清难接近,今日出手相救一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稍稍偏离了他日程上的一个小斑点,对他根本不会有其他影响。 晏行玉迟疑了会才接过水杯,望着一切与他先前生活的世界里截然不同的事物,有些无从下手。他有些拘谨,但面上还是从容地接过了点头示意,喝下一口水。他也实在是渴了,一杯水下来舒服了不少。 “……你无需照看着我,我已经没事了。”晏行玉要接受的东西太多,若是贺绽一直在他跟前,会很快就看出他的破绽的。 总得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来适应的。 贺绽很是理解,这人没醒来之时还好,自己背他、给他清理、换衣衫都干过了,但现在两个人面面相觑,又都是一句话蹦不出几个字儿的人,实在是弄得双方都有些无措。 “好,你若是不舒服,可以来敲我卧房的门,我开车送你去医院。”贺绽指了指上面一层楼,楼上只有两间房,“厨房里有粥和鸡蛋,浴室在这边,楼上还有间卧房。你可以随意走动,无需拘谨。” “好的,多谢。”晏行玉很是沉稳,完全不像一个刚刚遭受袭击、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贺绽看多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问什么,转身上楼了。卧房也是用电子门卡解锁,那人若是想要偷袭他是不可能的。这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贺绽放心任由他到处走动。 躺下休息时,贺绽直直平躺着,心想:他还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算了,反正日后也没有交集的。 望着贺绽走上木头阶梯,身影从楼道拐角消失,晏行玉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现状。 他忽然脸色一僵,活了二十七年从没有红过脸的晏行玉看着自己身上外形古怪的浴袍,刚刚那男子竟是帮自己褪下衣衫、换了新衣。 自己刚刚防备着那人,若是男子想要对他不利,在他昏睡之际早就能动手了,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 晏行玉内心有些复杂,又想到了什么,伸手稍稍拉开了穿在自己身上的雪白衣袍,露出了干净结实的胸膛,不由得一愣。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先前完全释放功力要与张宿新同归于尽,晏行玉是明显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都爆裂的,看来是穿过虚空抵达这儿时自动修复了。只可惜他体内的残毒并没有被清除掉。 晏行玉细细观察着周身的新世界,全然不知道这些是何物的他,脸上闪过一丝手足无措的迷茫和紧张,这样的表情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了。 方方正正的长黑板子还能倒映出他的身形,各种稀奇古怪的用具,晏行玉一个都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他呆呆站在原地,过了好久好久,肚子的“咕咕”叫声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晏行玉想起刚刚男子对他说的话,那人体贴地为他准备了米粥,他犹豫了会,终究是走向了饭厅。砂锅里有粥,旁边的锅里还水煮了两个饱满的鸡蛋,晏行玉左右环顾,望见有透明琉璃隔着的柜格里,似乎有小碗。 他其实还是有些拘谨不自在,那人救了自己,偏偏刚醒过来的他还没从仇恨、震惊中抽离出来,一直对男子冷淡,也没问他的名姓……怎么想都是自己不知礼数了。 一早沾了枕头就平躺着睡熟的贺绽被一阵清脆的“哐啷”声惊扰,他想应该是楼下的男人摔碎什么了,但向来睡得好的贺绽没翻一下眼皮,继续又睡了。 晏行玉内心充满了歉意又难免有些难为情,明天一定要与主人家好好道歉,这次要好好道谢,自己人生地不熟,若非遇上这人,怕是生死难测。 他只喝了一碗粥、一个鸡蛋就没继续吃了——虽然男子说了他可以“随意”。晏行玉回到自己先前昏睡的地方,这儿的火光不知要如何吹熄,他左右看一眼,无法,只能坐回那柔软的榻上。 他盘坐着闭目屏息,想要去探寻自己的灵脉,却是一无所获——一生的修为都没了。晏行玉长长呼出一口气,没再想那乱七八糟的事情。 长夜漫漫,独自坐着的晏行玉不由得开始想道: 这儿似乎只有男子一人,他身边没有一个服侍的人,想来……家里是不大殷实?可瞧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又隐隐觉得价值不菲。先前男子好像给自己传输了些内力,让他好受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他不再是什么魔教尊主晏行玉,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平凡人晏行玉。所以尽快融入这世界已经成了当下最紧要的事儿。 想了大半宿的晏行玉凝眉蹙额,下定决心,先跟随男子一段时间,好熟悉熟悉这世界。自己现在身无长物,或许、或许还能给男子当个护卫?毕竟他……孤身一人的。 这一日,晏行玉感觉自己前二十七年所积累的一切都要被重塑了。 送走了贺绽之后,他站了一会,回想起刚刚贺绽对他说的“要是无聊了可以去玩电脑”,那“电脑”看来是人人都爱玩的,他便决定去看看。 进了小书房,晏行玉走向那泛着亮光的电脑,屏幕上是普通的一片稻田,晏行玉坐在椅子上。他观察了好一会,才伸手碰了碰桌上的那小小只的黑色事物。 他一碰,就看见那电脑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箭头似的东西,跟着挪动了下。 尝试了一会,晏行玉发现了这东西就是用来控制小箭头的,他的食指不小心使了力气,摁下了鼠标上的左键,原本一片绿油油的桌面忽然弹出一个东西。 晏行玉吓了一跳,他一时无措,又仔细瞧着弹出来的界面,看着那上面熟悉的汉字: “震惊!让影帝程双和徐大导演大打出手的竟然是……” “如果你有一下这几条特征,证明你离长寿不远了。” “时尚圈最低调的设计师竟然这么帅?!” “有毒!妙龄少女长期化妆后烂掉半张脸!” “表白后,男子当场为爱消魂” …… 晏行玉觉得自己每个字儿都是认得的,但不知道为何,凑在一块儿他就一句都看不懂了。 他凝眉沉思了下,慢慢地、慢慢地将鼠标移动到那标题上,点了点,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每个网页的底部又有相关推荐,各个标题和配图尽其所能、抓人眼球,原本懵懂无知、一心向学的晏行玉好奇地点击进去,等到他木木地停下来之时,感觉自己的脑壳似乎是发热了…… 在电脑前,初尝上网冲浪滋味的晏行玉一动不动,原本想要了解了解这个世界,到了最后,晏行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隐隐觉得,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果然比之前的要高深复杂多了! 他只是浏览娱乐新闻网页,就已经对这世界轮廓有了大概的了解。这儿的人不再习武修炼,不用每天打坐清修,似乎每个人每天要做的就是“上班”。上了班就有钱,有钱就可以买买买…… 晏行玉以往常年修炼,他的五官感受都是极佳的,盯着电脑看了一上午,他的眼睛酸涩得不行,只能停下来望望四周,这儿看不到外头日光的照射情况,他没发估算时辰,于是又转头看了看电脑右下角,似乎是在这个世界的时间:“13:37”。他不认得这是何种文字。 直直坐在椅子上,晏行玉的一双腿太长了,稍稍一动就磕到了桌底的东西。他望了一眼,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发现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托盘,里边放着一个雪白的盘子,上面凸起了好几十个方格子。 晏行玉不太认得上面是什么意思,但也猜到了是这里人们的另一种文字。他想,既然是连在电脑上的,那说明人人都晓得使用,他要是不尽快掌握这文字,怕是很难融入这世界。 一整个上午不吃不喝的晏行玉终于还是饿了,他抿着唇,想了想,起身去往小厨房。有了昨晚的教训,他拿出碗的时候很小心,茫然地看了看,走到那和他差不多高度的大冰箱前,掰开了柜门。 这东西叫冰箱,就和他们之前用来储藏蔬菜的地窖差不多。晏行玉打开冰箱后,就着暖黄的壁灯,看着里面的食物。 一排排鸡蛋、一盒盒“酸奶”、一袋袋“面包”、一个个红果、青果、绿果…… 晏行玉犹豫了会,从里面拿了两个鸡蛋、一小袋面包、还有几颗带着小黑点的红果子,这个似乎是他今天早上吃过的,他闻得到相似的味道。 他不知道怎么使用厨房里的厨具,拿着两个鸡蛋,心里泛起一丝难受:如果是以往,他只要稍加使用内力,就能让这鸡蛋熟透。 现在无法,他只好把鸡蛋又放回去,洗了果子,一口一口吃掉了充饥。 再次回到电脑前,晏行玉深深呼吸一口气,决心再多看看。等他再次抬起头往外看,已经是天黑了,电脑上显示着“19:49”。 晏行玉已经从最开始的手滑,点进打开新大门的网页,渐渐接触到一些名词,又慢慢知道了怎么顺着“推荐阅读”去寻找自己需要的信息。他起先还对键盘上的方格子完全陌生,自己胡乱敲打一顿后,大概摸到了规律,等到后来他竟是找到了网络教程,从最基础的“数字”、“拼音”学了起来。 虽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但幸亏晏行玉天生聪慧,他几乎是过目不忘,否则也不可能在净是豺狼虎豹的魔教中生存下来。 等到晏行玉觉得今日的学习可以暂告一段落了,已经是01:13了。他知道这数字是什么意思了。 他第一次点了关机,静静地等着屏幕慢慢变蓝,然后过了一会儿,屏幕变得黑暗,驱动器发出了停止运行的声音,晏行玉才起身走出小书房。 他今天早晨才冲洗了身子,故而直接回到沙发前,准备入睡。他晚上没吃什么,这会儿饿得肚子咕咕直叫。晏行玉向来能忍耐,放任肚子叫嚣,往沙发上一躺、双眼一闭就睡着了。 每每到夜深人静时分,晏行玉体内的寒冰五毒就开始发作,他入睡没多久,就开始无意识地一阵阵颤抖,整个人不由得蜷缩起来。 这毒在他身体里潜伏了长达三年,一发作起来,像是从骨头里敲打、崩碎的痛,这样刺骨的痛引得人不由得发冷颤抖,最后硬生生冻醒。 晏行玉痛得没有什么知觉了,他被冻醒时,微微睁开双眼,额头上不住地往下冒冷汗。 这样的疼痛和冰冷一直持续到差不多凌晨五点,晏行玉已经没了气力翻身,昨日清晨他也是趁着临近天亮前剩下的两个多小时,躺着一动不动等着恢复。 * 贺绽又在贺家大宅子里待了一天。 他陪着奶奶、爸爸、妈妈,度过了悠闲又温暖的大半日,吃饭的时候,贺绽想到还在隔壁市外大森林公园别墅的晏行玉,他忘了问晏行玉会不会自己做饭了…… 有些放心不下晏行玉,贺绽陪着爸妈用了晚餐,就与他们说要回去隔壁市了。 卓慧今儿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看出贺绽好像有点心事,这时候也不会拦着他,自然是嘱咐他路上小心。 贺绽和奶奶道别,这才由着司机把自己送回去。车上还多了一袋袋他让助理许朵小姐帮忙购买的衣服、鞋袜。 他坐在车上,给傅医生发了信息。 ——傅医生,晏行玉的脑子可能伤着了,这个可以检查出来吗? 贺绽心想,要是晏行玉真的被打坏脑子,忘记了一切,他就不能放手让人随意走了。他怕麻烦,但更讨厌将别人置于危险之中。 傅医生没有当即回复他,贺绽也不急,他静静地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好一会才进入公园的主道。一进入大森林,周遭都是安谧的,虫鸣、鸟啼、蛙叫此起彼伏,很快他就回到了小别墅。 司机先生帮他把东西拎到门边,贺绽道谢:“谢谢,你也早点去休息。”司机的住房是在不远处的公寓。 “好的贺小少爷,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他们的薪水开得高,贺绽对人也很好,司机都已经为他们家做了许多年了。 贺绽刷了房卡进入别墅,他一打开门,发现晏行玉竟然没在客厅里。贺绽关上门,两手都提着服装的硬纸袋,走了进去。 在小书房里的晏行玉耳朵很好,贺绽一走进来他就听见了,当即放下手里的鼠标,起身出来迎接。 “你回来了。”晏行玉先开口说道。他今天学得倒没有第一日那么废寝忘食,期间还想着,贺绽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未归家。 现在看到手里拎着许多东西的贺绽,晏行玉脑子里就蹦出刚学到的“买买买”。 “嗯,你吃过晚饭了吗?” 晏行玉老实地摇摇头。 贺绽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他,说道:“这些是给你的。你的手机不见了,先用新的,如果有什么人需要联系的话,会方便一些。”愁人,也不知道晏行玉他还记得多少。 “谢谢你,贺绽。”晏行玉现在基本上能听得到贺绽话里夹杂的词汇,他听着贺绽又是给自己买新衣又是给自己买手机,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白白住在人家里,这两天他知道了,贺绽这样的人应该是小财主了,也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为他看家、守卫。 想到这里,晏行玉心想:明天得学习怎么获得挣钱的手艺,不能一直白白接受贺绽的照顾。 贺绽让晏行玉把自己的新衣都拎到二楼的卧房里,他因为在老宅那边吃过了,而晏行玉还没吃,便打算给他做点吃的。 他看了下厨房的小桶,只发现一个酸奶盒、面包包装袋,他顿了一下,是他大意了,没有问清楚晏行玉会不会做饭就离开。 当晚吃上一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鲜嫩牛肉溏心蛋煮面的晏行玉,感觉自己由内到外都暖和了起来,这甚至让他有了一种错觉,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 贺绽到了时间便回屋睡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吃了妈妈亲自下厨做的放了太多盐的椒盐排骨,他睡到半夜竟是渴得醒了过来。 坐起身来的贺绽感觉喉咙又干又热,鲜少起夜的他穿好鞋,走下楼去饭厅喝水。 贺绽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喝下去,喉咙好受了些。他刚准备再喝一小口,忽然听到客厅里有什么东西撞在沙发上的闷声响。 这晏行玉,怎么不好好睡在卧房,非得睡客厅沙发呢? 贺绽快步轻声走过去,到了客厅,透着微弱橘黄的壁灯看过去,他看见沙发上果然躺着一个人。 晏行玉很高大,几乎把大沙发前后占据。 贺绽看着黑黑的人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晏行玉似乎弓起了身子,后背顶在了沙发靠垫上,整个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颤抖着。 这样子的晏行玉贺绽有点熟悉,赶紧走过去,伸手轻轻摸了他的额头,一手的冷汗! “晏行玉,晏行玉,你没事吧?”他觉得不对劲,声音都有些急了。 晏行玉点点头,贺绽走出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来说:“家里没有多的笔记本电脑,明天才能买来,你先将就下。” “好的。”贺绽这才走上了楼梯,进了自己的小工作室。 他的工作室是他最快活的小天地。贺绽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把玩珠宝、玉石,家里殷实,他自小就接触了不少的高档首饰。到了他高中那会儿,老宅那边已经堆了不少贺绽自己设计雕琢的首饰。 因为热爱贺绽选了相关的设计专业,在国内念书的同时,时常在各地采风获取灵感,他虽然不喜欢拥堵热闹的人群,但每每世界各地有首饰发布、展览,贺绽也会赶过去观赏。 晚上是设计师灵感最充沛的时候。贺绽坐在书桌前的软塌上,翻看着一本《花草图鉴》,设计师能够从生活中一切美的事物中获取灵感,书页上形状各异、色彩斑斓的花儿让人赏心悦目,贺绽一边看着,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这一次的“深海之吻”一系列还没有完全上市,后续的胸针、袖扣、领带扣等还未面世。贺绽自己设计和亲手打版、雕琢的只有几份,送到生产部门后他就可以休息了。 Oasis的首饰品牌才创立五年,总部是在美国纽约,它和国际时装品牌Spark同属一家公司,不同于创立了一百多年的Spark,Oasis刚推出来的时候就好像是被掩埋在尘埃下的金子,别人提起oasis的新品也只会说“哦,是Spark出的首饰啊”。 贺绽在大学里独来独往,他成日飞来飞去到处走,在别人看来是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孤僻不合群、无心向学,殊不知人家已经开始在国际珠宝设计界崭露头角。 贺绽起初只是在自己的个人网站上,上架自己设计的珠宝首饰,他做设计是因为热爱,对于出名这种事情不甚在意。无心栽柳柳成荫,他在网上卖掉珠宝首饰是因为家里实在太多了,家人都送了好多,一天一种都佩戴不过来。每每在网上卖掉自己的作品之后,贺绽会把所得的全部资金捐赠给孤儿院。 因为实在是天生出众的设计师,加之他又是甘于冷寂琢磨,全心全意灌注自己心血的人,网站上上架的首饰很快就被人一扫而空,不少人都注意到贺绽的个人主页。 他二十二岁毕业那年,Oasis已经成立两年了,早早就瞄准了贺绽,等他一毕业就给他发了邀请书。贺绽没多想就接下了“首席设计师”的活儿。 现在他自己的个人主页还放着,只不过不像以前一样上架首饰珠宝了,久久地才在上面发一些动态。 翻看画册的静谧时光一转眼就过去了。贺绽望了眼手表,已经十点十五分了,他轻轻合上颇有分量的画册,打开自己的平板,准备在睡前看看自己已经长草多时的主页。 61.061 此为防盗章  贺绽早早洗完澡后,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晏行玉。虽然和别人太密切接触让他不是很习惯, 但牵手就能够减缓晏行玉的痛苦, 他很乐意的。 因为想着晏行玉本身就中了寒毒,再受冷不好, 贺绽便没有打开客厅里的中央空调。两人从八点钟起,就靠坐在沙发上牵着对方的手,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其实贺绽虽然在大腿上摊开了一本杂志, 但心思却在自己和对方牵着的手上。他无法像晏行玉一样感觉到灵力,生怕自己一分心,就会阻断治愈灵力的传输。 贺绽一心想着, 晏行玉的身体若能快快恢复便好了,自己的治愈力, 是怎么治疗他的躯体的呢?像输点滴一样,顺着晏行玉的血脉流遍全身吗? 他有舒服一些吗?连自己都无法感受到的灵力, 应该很稀薄吧?对晏行玉而言,可能只是杯水车薪。贺绽努力想要给身边的人多些灵力, 但完全无从下手。 贺绽正苦恼着,晏行玉却是猛地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治愈灵力暴涨,水蓝色的暖流几乎要让他的身躯漂浮起来。 整个屋子里瞬间充斥着源自贺绽身上的治愈灵力, 晏行玉也是一愣,原来这人的灵力已经如此强大了。若是自己手把手教着他修炼, 有朝一日贺绽也能看清自己身上的力量, 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治愈力…… 贺绽听得身旁晏行玉发出一声低哼声, 忙看过去, 见他脸色轻松,嘴唇微张,怎么看都是舒服的样子。 应该是……治愈力起作用了? 原来自己专注些,治愈力也会更强。贺绽大概猜测到了原因,之后干脆什么都不干,只一心认真地握着他的手。 一旁的晏行玉微微睁开眼望向贺绽,贺绽此时正垂着眼眸看两人交握的手,晏行玉看着他的侧脸,他眼尖,还能瞧见白玉凝脂似的脸上可爱的细小绒毛。晏行玉赶紧收回目光,眼底涌过不明的情绪,收住了想要伸手揉揉贺绽脸颊的心思。 * 两人双手交握了一晚上,临睡前道晚安时,贺绽见晏行玉似乎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他认真望着晏行玉,看他嘴唇上下一动:“贺绽,你想修炼吗?” “你的治愈力很强,如果慢慢练着,以后你也能看见自己灵力的样子。” 贺绽听得心下一动。 “可以吗?我要怎么做?” 晏行玉回道:“其实也不会太麻烦……” 翌日一大清早,贺绽按照昨晚晏行玉说的话,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垫了软塌,盘腿坐在上面心无杂念地闭眼打坐。夏日天亮得早,晨风清凉,闭眼时能感受到的东西更多了。 但贺绽第一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第二日、第三日也是。贺绽做什么从来都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他没认为大清早一个小时的静坐是枯燥、无意义的,相反,贺绽次次都郑重其事地完成。 好几日后,贺绽回老宅。晏行玉的身份太难解释,干脆就没有带上他一块儿——而且这几日晏行玉好像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白天也开始走出家门了,贺绽还隐隐有些担心。 同爸爸妈妈奶奶吃了饭,贺绽安静地坐在客厅与他们一同聊天,大多数时候是长辈们说,他在一旁认真听。 夏天雨水也多,奶奶的双腿一到下雨天就痛,老了之后肩膀、手臂也开始酸痛。贺绽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有治愈的灵力,自然是主动与奶奶说:“奶奶,我帮您捏捏肩膀。” 奶奶一听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声音爽朗:“好,好,阿绽最晓得体贴人了。” 贺绽起身走到奶奶沙发背后,伸手轻轻开始揉按奶奶的肩膀,他心想着,奶奶的酸痛都统统消失吧,自己的灵力啊,快快给奶奶带去一点儿舒适。 看着小儿子如此细致温柔,贺栋明和卓慧相视一笑,又同时惆怅,阿绽都已经这么大了,什么时候身边也能有个人好好陪着他呀?他们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也得离开的。 一心认真给奶奶按摩的贺绽偶尔会和奶奶说几句,两人眼里都是含笑的。 贺绽手法娴熟,低着头,忽然感觉手心生热,好像忽的生出了一团气流阻挡了他和奶奶的肩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这气流就融进了奶奶身体里。 他怔了一下,暗讶:难道,这就是他的灵力吗?虽然还是看不到,但似乎已经开始有一点儿感觉了。 是个好消息,回去与晏行玉说说。 “奶奶,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过来看您。”贺绽准备回家,与长辈们一一道别,“爸妈,晚安。” “哎,下周五你大哥回来吃饭,你也早点儿过来。”卓慧道,他们一家人凑齐也不容易。 “嗯,好的。”贺绽坐车回去,他回到家时,惊讶地发现晏行玉居然还没有回来。 已经八点三十五了,晏行玉是迷路了吗?贺绽坐立难安。他迷路了应该会给自己打电话的,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贺绽心急,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号拨了过去,对方竟然关机了! 他脸上出现一丝裂缝,抓起自己的轿车钥匙,准备出门找人了。贺绽锁上家门,摁下电梯,焦虑地看着电子屏上数字由1慢慢上升到14…… “叮——十四楼,到了。” 贺绽刚要一头扎进电梯,忽然发现里边是有人的,他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焦急神色,就看清了来人:高大又熟悉的男人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随即伸手扶了他一下。 “贺绽,你这是急着去哪里?”晏行玉疑惑。 贺绽不动声色地舒一口气,摇摇了头,后退着让出位置让人走出来。 “我看你不在家,刚刚给你手机拨号,关机了……”贺绽说着,晏行玉从电梯里出来,听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抱歉,贺绽,让你担心了。”晏行玉说,“今天手机很快就没电了,自动关机了。我太晚回来,忘记告知你,害你担心了。” 贺绽摇摇头,示意没关系:“没事,你人回来就好。”两人边走边说,晏行玉继续交待:“这几日我出去找工作了,今天有一家武馆愿意聘用我了。” 他顿了顿,见贺绽认真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又正了神色说道:“……以后,我能挣钱了,可以请你吃好吃的。” 他们这些设计师的会议室倒不像那些上市公司开董事会那么严肃,每个设计师都有独属自己的桌椅,有简约黑白流线型的、水晶玻璃纯洁无瑕的、镶钻鎏金的,每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所有桌椅绕着围了一个圈。 扎着小揪揪的Elon侧头认真倾听,偶尔还会笑得露出两个酒窝,大红唇的金发佳人Zoe则是双眼放空,偶尔低头在素描纸上写写画画,Anais和Vanessa看着贺绽听得认真。 40分钟的会议结束,剩下20分钟是大家自由讨论的,他们三三两两说笑着,临走前,Eon喊上贺绽,用带了甜腻的口音的英语说:“绽(zan),一起去喝咖啡吧,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贺绽想了想,干脆把一众同事都直接请去楼下附近的咖啡厅了。和同事们开完会、喝了咖啡,贺绽与他们道别,他得回公司里和别的部门的同事沟通沟通。 等到忙碌的一天结束,贺绽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洗完热水澡就坐在沙发上吹着冷气不想动了。 贺绽拿出手机看一眼,在家族群里发一句“下班到家”,浏览了一遍早前的记录,又切出来,找出晏行玉的账号点了进去。 他下了飞机就给家人以及晏行玉发了微信报平安,晏行玉回了他,祝他一切顺利后就再没给他发过信息,大概是怕打扰了他。 国内现在是早晨八点多,晏行玉现在应该是准备上班去了。 来之前,贺绽就和家人说了,有朋友会暂住在他的公寓里,上到贺奶奶、再至他大哥,都对公寓里的人非常感兴趣,但听到是贺绽的朋友,贺绽又特地委婉地说明尽量别去打扰他,大伙儿这才歇了前去打探的心思。 贺绽很快敲下一段文字,发了过去。 贺绽:上班了吗? 晏行玉:[语音]4’ 贺绽点了下语音条,随即熟悉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嗯,我准备出门了。” 贺绽:好的。 贺绽:晚上睡觉睡得还好吗?寒毒会严重吗? 晏行玉:[语音]9’ 他再次点开,先是听到那边似乎发出轻笑,然后才是晏行玉的声音:“我睡得好。上次你送给我的项链我有戴着的。你刚下班吗?”晏行玉特意搜了他要去工作的城市,知道了很多相关的资料。 贺绽:是的,今天开会了,接下来每天都得忙。 晏行玉:[语音]5’ “你早点休息,听说倒时差会很难受,你好好睡吧。” 贺绽早就把时差倒过来了,这会儿看着不觉笑了下,回了信息:好。工作加油。 接下来的日子贺绽都在忙着去博物馆参观,在公司里干活。他和晏行玉有时差,每次只在清晨和临睡前才发信息给对方,两人回信息的时间对不上,但却是顺畅地聊了下来。 贺绽来这儿之前特地带着晏行玉去了一趟超市,让他认路,还用心教他如何使用厨房用具。在某次晏行玉给他发来一张五彩斑斓的西红柿青瓜煎蛋煮面后,贺绽每天都能收到晏行玉发的食物的照片。 看来他适应得很好呀。 每天临睡前看完晏行玉发的信息,贺绽就沉沉睡去,这些日子忙起来晕头转向,贺绽还是没忘记晨起打坐。 这一天清晨,他又是起早打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五六天没有给晏行玉传输治愈力,又没有花太多时间雕刻打磨珠宝,贺绽觉得自己身体里涨涨的,大概是灵力堆积在了一起。 吃过早餐之后,贺绽便出门去展览馆。他这段时间都得外出找寻灵感。他此次前去的展览是万花百草,馆里有以各种形式保存下来的花草,从古至今,甚至是未来可培育的新品种,都将出现在展览上。 贺绽提早了两个月买好了票,这时候的票是千金难求,因为展览馆会限流。他很早就抵达展览馆,在门口经过扫描仪检查后,进入了宽敞的玻璃大厅。 室外馆是花园展,有风格各异的园艺设计,置身花园之中恍惚感觉自己是漫游在仙境中。 而贺绽的首要目的是室内馆。室内馆里首先是全球的普通名贵花草个展,一支支、一簇簇装置在透明展示箱里,放眼望去,少说有上千个玻璃柜格。展览摆放花草的位置有自己的考量,贺绽是从头慢慢走,眼里映照出各种美丽梦幻的花束。 展览馆内是禁止拍照的,手机也被要求调至飞行模式。贺绽背着大包,手里捧着常用的B5素描夹页和铅笔,边走边看,遇到让他为之一颤的花儿,便停下驻足,拿着笔对着那展示柜里的花画了起来。 细细看他素描纸上的图,却不是与之相似的花儿素描,这并不是因为贺绽的手绘不行,恰恰相反,贺绽的画工是一流的。若一个珠宝设计师不晓得手绘、雕刻、材料、艺术、历史那绝不可能是好的设计师。 贺绽此番前来,是为了捕捉灵感,手底下画着的,自然是他触景而生的灵感和创意。 他走得很慢,看得很认真,手里写写画画,后面的参观者都已经走完一圈了,他才快要逛到珍稀名贵花草区。 美丽的东西都能给设计师最好的灵感。 贺绽沉浸在这里的一切之中,天然流畅的线条、难以想象的繁纹、无比协调的配色,贺绽没有停歇一刻,如饥似渴地观赏、沉醉、描画、书写。 62.062 此为防盗章  一张张白纸上被铅笔描出了各种粗略但一眼看去就知道结构巧妙、线条流畅的图案。 来不及惊讶赞叹, 男人把地上所有的图纸飞快扫了一遍, 手里不慌不忙地帮忙收拾着素描纸,最后才递到贺绽手里。 贺绽道谢,收好了素描纸夹好了这才站起身来, 对面和他撞上的人长了张有辨识度的华人面孔, 他朝贺绽微微一笑,说道:“不客气。”这才点头转身离开。 贺绽看着他的背影, 总觉得不太舒服,想到自己大半天没有吃喝,这才流连忘返地从展览馆出来去吃饭。这展览持续一周, 贺绽还有时间继续参观。 那华人男子双手插兜,眯着眼睛往出口走,他没在意地看身旁的行人,但只要扫一眼脑子里瞬即就印下了深深的烙印。 “喂?你有没有记得去展览馆?”走出展览馆不久, 男子接到电话, 手机另一头的女声有些急躁。 他垂下眼睛有些不耐:“去了, 看完了, 回去的路上。” 听到这样的回答, 女人才提高了声调欣慰道:“那很好, 回去记得将东西整理出来。”这次的展览馆禁止摄影拍照,她自己在公司里忙得晕头转向,抽不出空亲自前来展览, 只能让弟弟过来。 “我看到了更有趣的东西, 回头一起整理了发给你。”男子有些恹恹, 脑子里一下子印刻了很多东西,却始终没有填充掉空虚。 他抬头目光放空,随意望一眼广告牌,上面的两行一串串数字又印在脑海里。再转身,身旁的金发碧眼的女人的模样又是过眼不忘了。 …… * 接下来几日,贺绽白天去展览馆参观,闭馆之后就回家画图。他这儿的公寓有很大的书房,吃过晚饭后贺绽就窝在凉飕飕的书房里,在宽大的书桌上写写画画。 贺绽是个爱好整洁的人,但不包括他画图的时候,这会儿他的桌面上堆了许多工具:尖细的0.35、0.3自动铅笔三四只、小方块似的软橡皮、制图橡皮两三块、宝石规板、云尺、羽毛刷、一排彩铅还有水彩、水粉盒、调色画板。 他一画就是一个晚上,再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时,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手机里还有几条信息。贺绽点开来,分别是大哥、妈妈、还有晏行玉给他发的信息。 大哥贺绎知道他一工作就沉迷的性子,特地发信息说,三餐一定要准时吃好。如果太忙了,大哥就请一个生活助理过来帮他打理其他事务。 贺绽连忙回他,自己一定会好好吃饭的,生活助理什么的就暂且不需要了。更何况他还有许朵当助理呢。 妈妈则是叮嘱他,不要呆在冷气屋里太久,空调吹多了对身体不好。他也回了好。 剩下的是晏行玉,他几个小时之前发信息和他问好,说武馆那边给了他一天假期,所以他今天可以休息一天。 贺绽心中一动,他自飞来美国这么多天就没有再见过晏行玉了,两人平日也只是语音、文字聊天,还从未视频呢。 他想了想,走出书房,在客厅里坐下后,给晏行玉回复了信息:你现在还在家里吗?要视频吗? 几乎是信息发过去一瞬间,晏行玉就秒回了“好”过来。 贺绽垂下眼眸,点了视频,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晏行玉那张熟悉又冷峻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贺绽看着手机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你今天放假,有什么安排吗?” 那边的晏行玉幽黑的双眸望着他,这让贺绽有种要穿透屏幕盯着自己的感觉。 “没有别的安排,我想在家里待着看看书。”晏行玉在武馆里的好几个同事原本想要邀他一同吃饭玩乐,均是被他婉拒了。他现在每天都没有停止花时间充实自己。再过一段时间,晏行玉打算申请双休,留更多的时间去学其他的东西。 “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晏行玉知道他那边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贺绽摸了摸鼻子说:“嗯,我刚刚画图画过头了,忘记时间了。”这其实在以往也是时有的事情,没有工作的时候贺绽作息正常、严格无比,等醉心工作、埋头画图时是完全体会不到时间飞逝的。 晏行玉点点头:“那……你快去睡吧,我不打扰你了。”他其实有些贪婪地望着对方的面容,很是珍重能见到贺绽的每一刻。但是又不想让他累着,只好催促他快挂断去睡觉。 贺绽没说话,忽然看见侧了下头的晏行玉耳朵上的黑钻,惊讶道:“你去穿了耳洞了?”晏行玉耳垂上戴着的是一颗细致精巧的黑钻缀金耳钉,是贺绽自己做的,所以一眼就瞧见了。 “……嗯,上次你给我的首饰里,有好多耳钉,我就去穿了耳洞。”晏行玉说着,不由得伸手摸上了耳垂,稍稍侧了脸好让对面的人能看见。 侧脸的晏行玉更加冷峻凌厉,贺绽望着他的侧脸和耳垂,心里赞了句“好看”,嘴上也不由得说了出来。 “……现在还会痛吗?”贺绽问,他起先望见晏行玉戴了耳钉、知道他自己去打了耳洞还是万分惊讶的,还略微担心他是不是最近交了些朋友,被怂恿着去了,现在知道了真相是长舒一口气。 晏行玉摇头:“不会痛的。”比这更难受的他都经历过。 两人你说一句、我应一句的,最后还是晏行玉瞥了眼挂钟,催促贺绽快去睡觉,这才结束了第一次视频。 一个星期的展览结束了,贺绽的素描纸早就用光了一打又一打,他在家潜心整理了三四天后,再次给Elon、Vanessa等人开会,这一次开会是每个人畅所欲言自己的创意和灵感,充分交流之后,最后由贺绽归纳总结,定下Oasis本年圣诞新品的创意走向和设计定位。 大家的方案里都有花的元素,Oasis向来走的是低端大气的轻奢路线,这一次贺绽依旧选择做大气华贵而不浮躁显露的首饰,将工作分配下去之后,他自己只需要做项链、手链和戒指这一块的设计。 这一次会议之后,大家基本上都是飞离这儿,去自己喜欢的地方潜心工作。圣诞新品是在十二月初就要上市,贺绽和他的设计师同事们得在十月上旬定下最终的珠宝设计样式。 贺绽处理完剩下的事务,又和几个珠宝供应商见了面,看了最新的货,吃了几顿饭。原本贺绽性格内向,只会低头做自己喜欢的设计,但担任了Oasis的设计总监后,很多时候他得主导各种会议,还要与合作商、供货商等见面。 日子一天天变热,贺绽白天在办公室里的冷气下工作,晚上冲了凉水就又窝在书房的冷气里画图。 晏行玉是两周放假一天,碰上他轮休的时候贺绽会与他视频。虽然每次晏行玉都与他说一切都好,但贺绽总觉得这个人很能忍耐,寒毒发作了他能默默忍下。 * 七月八号时,贺绽终于搭乘上回国的飞机了。贺绽临走前一天和家人都说了明日回国,晏行玉知道后,还说想来“接机”,因为等贺绽到机场时是晚上九点多,那个时候他已经下班了。 贺绽想,晏行玉不会开车,家里的司机会直接过来载他,便跟他说了不必特地过来。 他一下飞机就坐上轿车回复式公寓,司机帮他拎着行李出了电梯,才同他告别回去。贺绽用钥匙开了门,走过玄关,客厅的灯亮着,而晏行玉也随即出现在他眼前。 两人好久不见,面面相觑,贺绽看着他身上围着自己的灰蓝格子围裙,一脸惊讶。 晏行玉看着他,倒是显得有些拘谨了:“你回来了?先坐一会儿吧,我刚煮上面条。”说完,就帮着贺绽拎过东西。贺绽下飞机便给他们发了信息。晏行玉是算着时间下面条的。 “嗯,好的,谢谢。”贺绽看向晏行玉,他比之先前肤色变得深了些,稍显蜜蜡色,因为穿着背心,结实坚硬的手臂和胸腹都看得明显。 “我自己搬上去吧,你快去看着。”贺绽朝厨房方向努努嘴,晏行玉这才犹豫着回了厨房。 贺绽把行李放好,再下楼时,桌上已经摆上了一大碗面。 “吃面吧。”晏行玉已经解下围裙,给他拉开椅子示意他过来。这一个多月,晏行玉自己做晚饭,手艺从最开始的勉强能入口,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晏行玉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贺绽吃面。 贺绽吃一口,抬头对他说:“好吃,谢谢。”晏行玉脸上绷紧的神色才松了点,贺绽看过去,晏行玉果然是轮着戴他的耳钉,这一次的是紫钻耳钉,又浪漫又大气,贺绽心里想着,忽然一怔,认真看过去。 晏行玉的单只耳洞是打在了右边的。 先前和他视频,因为是手机前置镜头,贺绽一直以为他打的是左耳。贺绽在时尚圈里这么久,自然知道男士右耳穿耳洞戴耳钉的意思。晏行玉他…… “怎么了?”晏行玉注意到他出神地盯着自己,贺绽心里藏着事儿,忙摇摇头继续吃面。 他吃得差不多了,才见晏行玉起身回了趟卧房,很快又出来,手里还拿着精致的礼物盒。 贺绽好奇地看了眼礼物盒,又看向晏行玉,就听见他说:“那个,这是送给你的礼物。”贺绽很惊讶,晏行玉已经朝他递出了礼物盒,他站起来,看着礼物盒上的Visconti的字样,飞快抬起眼眸,捉到了晏行玉嘴角还没来得及压下去的笑意。 接过礼物盒,贺绽有些手足无措,他动动唇:“你、这……怎么好端端送我东西了。”这是经典款式的Visconti的梵高系列鸢尾花钢笔,贺绽指腹紧张地摸摸礼物盒,看着晏行玉的双眼,又移开看向他的耳垂上的耳钉,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 “我前几天领了薪水。”晏行玉见贺绽收下了自己的礼物,松一口气,又正色说,“那个……以后挣了钱,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这是他靠自己努力挣的第一笔钱,以后会有更多的。 这话落在贺绽耳朵里简直仿佛惊天巨雷!他的耳尖和脸颊一下子“嗖”地就红了。 这、这!晏行玉知道自己说这话什么意思吗?他心脏狂跳,觉得自己不应该和远古而来的晏行玉认真计较。 “……谢谢,我很喜欢。”贺绽打开礼物盒,认真地看了看,再抬起头时,脸颊没那么红热了。 因为太久没有给晏行玉疗伤,贺绽洗完澡之后没顾得上休息就要给他传输治愈力。贺绽满心都是想着晏行玉今天的种种,治愈力波动起伏,晏行玉在他闭着眼胡思乱想时,睁开眼望着他人。大概是奔波劳累,贺绽感觉自己打坐着坐着就睡过去了。 晏行玉看着他脑袋一点一点的,知道人是睡了过去,轻轻把人拨拉到自己怀里。贺绽呼吸很平稳,柔软的头发抵在他胸口,挠得他心口痒痒的。晏行玉稍稍低下头,嘴唇就能碰到贺绽的发顶。他悄悄地低头,快要碰上时又屏着呼吸停下,最后把人轻轻抱了起来。 贺绽的卧房在楼上,平日他不会擅自进他的房间,不过这一次他逾越了,晏行玉小心翼翼地把人抱上楼,单手开门后把他轻轻放在床上,给他打开冷气、盖了薄被,又深深望着他的睡颜一眼,这才关门出去了。 对这事,贺绽完全没有印象,他的睡眠质量极好,无论什么样的场合,只要条件适合就能睡着。一旦睡着,周边响得震天动地才能将他吵醒。 63.063 此为防盗章  贺绽了然, 决定给舅舅发信息,拜托他帮忙解决晏行玉的新身份问题。 至于晏行玉他所中的毒……也得尽快解决才好,他这几日就与晏行玉好好说一说, 如果愿意在市里的大医院检查检查就最好了,要是晏行玉想去国外, 他也可以先替他准备好一切事宜。 当天午后,他们就乘坐加长轿车回邻市贺绽自己的公寓里。晏行玉与贺绽坐在后座, 他是第一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一颗心都随着疾驰的汽车揪到了嗓子眼。窗外的景色被飞快地甩在身后, 晏行玉只能把目光收回, 放在了他身旁的贺绽身上。 一旁的贺绽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处理了一些邮件后,发现晏行玉在摆弄着他的新手机。 他不声不响看了一会,惊讶的发现, 晏行玉似乎在研究手机壳身,像是在把玩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贺绽僵着脸, 该不会……这,晏行玉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的。 好在很快晏行玉就滑亮了手机屏幕,他通过两日速成,摸索着就点开了手机。现在大家最不能离身的就是薄薄轻便的手机,不能小看这小东西,据说功能比电脑还要多。 晏行玉摆弄了一会, 出声问道:“贺绽, 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贺绽伸手摊开手掌, 示意晏行玉把手机递给他,他拿到晏行玉的手机,在电话键盘上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下一刻他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好了,帮你存储起来了。”贺绽摁掉自己的电话,把自己的号码添加进了通讯录,随手备注上了自己的名字。 “嗯。”晏行玉接回手机,低头看看屏幕上的“贺绽”二字,又望着那一串数字,他在心底里默念了两遍,随即就牢记在脑海里了。 只要是他想要记住的东西,很快就可以深深镌刻在脑海里。贺绽是他在这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对他友善的第一个人,这么重要的联系方式,他怎么也得好好记住的。 车程有两个小时,贺绽低头处理邮件、查看网页的时候,晏行玉目不斜视,很是尊重他的隐私。他自己克服了起初乘坐小轿车的焦虑和不安之后,也点开自己的手机,开始新一轮的“学习”。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期间贺绽主动问了一次,“你口渴吗?”然后从车上小冰箱里拿了一瓶薄荷柠檬汁给晏行玉。虽然车子里安安静静,但却没有一丝尴尬的气息,两个长相气质极佳的男人坐在一块儿认真做自己的事儿,怎么看怎么舒适。 * 轿车进入市区后,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外面的景象都能看得清楚了。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也在网上看到了许多现代化的建筑,晏行玉在瞧见车窗外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一栋栋大楼,还是惊叹不已。 贺绽的公寓在市中心,司机很是熟练地驶向那处。他停好车,贺绽带着晏行玉下车,两人拎着他买给晏行玉的一大堆东西,走进负层楼的电梯。 第一次搭乘电梯的晏行玉收住了大长腿迈开的幅度,悄悄落在了贺绽身后,等着他领着自己走。贺绽摁了下向上的按钮,等了一会儿,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晏行玉眼看着贺绽在一大堆数字中,按下了“14”,刚好是在所有楼层的中间。电梯四壁光滑澄亮,还能映照出两人的身影。贺绽瞧见晏行玉的身影,看他随意扎在脑后的一头长发,心想,幸好一路坐车、直接到地下停车场,没有遇上别人。晏行玉这副模样实在是太惹眼了。 贺绽不大喜欢被众人的目光拥簇聚焦的感觉。 “叮——十四楼,到了。”自动播报器的柔美女声响起。 贺绽先走出来,引着后面的晏行玉走向自己的公寓门口。这片小区是本市地价最高的地盘之一,这栋楼是一层四户的复式公寓。贺绽家在3号,这儿是他自己一个人住的。 因为工作原因,贺绽时常会在世界各地走,能够安稳长久地居住在某处地方的机会很少。有时候他从国外回来,时间太晚了,他不想回老宅子那边,因为那样会打扰了家里的奶奶和爸妈晚上休息,所以他干脆就直接在这儿睡一宿。 “我们到了。”贺绽打开家门、侧身让人进来的一系列动作太过流畅,其实他这只是第一次带除了亲人之外的人进到家里。 “你家很漂亮。”晏行玉真诚地夸赞。 “谢谢,我带你随意看看吧。”贺绽想,既然打算让他借住在家里一段时间,得带着他熟悉一下。 贺绽的公寓有两层,这儿过了玄关进来就能瞧见客厅和大扇落地窗、阳台,厨房、饭厅、两间客房和一间浴室也都在这一层。上面是贺绽自己的私人领域,大书房、主卧、浴室、小花园还有小工作间。 “这两间卧室你喜欢哪间?如果不介意,以后你就住这儿了。”贺绽没打算带人参观二楼。 晏行玉看了看,其实两个房间的格局布置都差不多,他挑选了带有大飘窗的那个房间,贺绽帮着他把衣服袋子拎了进去。 “辛苦你了,我自己来整理就行。”晏行玉道谢,让贺绽去休息会,他自己会弄好房屋。贺绽昨晚没怎么睡好,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汽车,的确是有些疲累了。 “家里的备用钥匙放在老宅那边了,明天我再回去拿了给你。”贺绽想他要是想出门,还得叫上自己,“如果你缺了什么,等会儿和我说一声就成。” 晏行玉点点头,随着贺绽走出来,望着他走上楼去,这才开始忙自己的事儿。 贺绽回了卧房倒头就睡,妈妈已经提前叫了钟点工清洁公寓,所以这儿一切都很干净整洁。等他再睁开眼醒来时,望一眼手机,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他走下楼,隐约听见厨房里有动静,走过去看见是晏行玉,他背对着自己,在炉灶前低头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晏行玉?”贺绽唤他一声,“你在做饭吗?”他走近了才发现,晏行玉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抓着篮子,里边放着切得齐整的油麦,似乎是在想着怎么进行下一步。 早就听到脚步声的晏行玉僵硬地转过身来,贺绽似乎看见他高大的身子僵了一下。 “你醒了啊。”晏行玉悄悄把手机放回裤袋里,然后“嗯”了一声,脸上有些不自在,“还没弄好。” 卧室很干净,他刚刚把衣服叠好了、熟悉了屋子,就开始看手机学习,等到天空慢慢变得橘红,太阳要落山了,晏行玉意识到,贺绽还在睡觉,或许自己可以尝试着给他们俩做一顿饭。 以往还是魔教尊主的时候,教中有人会做这些琐事,晏行玉日日夜夜只需要潜心修炼,从不用担心温饱。 今时不同往日,他吃喝住全在贺绽家里,不能总是让贺绽忙活。他干脆在手机上查起了如何使用现代化厨房做饭。 冰箱里的食物琳琅满目,小小米缸里堆满白花花的大米,晏行玉很认真却生硬的淘洗了米,米粒都被他搓洗得干干净净,加了水在电饭煲里蒸上。他非常严格地按照网上的说明进行着一切。这会儿刚洗了青菜,贺绽就醒过来了。 贺绽看他的样子,心知晏行玉是不会做饭的,真的为难他还对照着手机百度来做饭了。 他假装没有看见晏行玉的些微窘迫,说道:“我跟你一块吧,会快一些。”不等晏行玉回答,贺绽接过他手里的菜篮,洗了锅,又从冰箱里取出肉排解冻。 贺绽围上灰蓝格子围裙,切好了所有要炒的肉菜后,打开油烟机、拧开天然气,对身边一声不响看了好久的人说:“我准备炒菜了,这里闷,你去外面坐一会吧。” 晏行玉默默往后走了几步,隔着玻璃门时不时看几眼,他已经暗暗记住了,下次再做菜应该就能成功了。 * 吃过饭之后,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一人一边对坐着,贺绽觉得哪里怪怪的,打开了电视机打算以此来冲淡这空气中弥漫的怪异气氛。 晏行玉转头看着大屏幕,此时,电视上刚好在播放广告,是Oasis最新上市的“深海之吻”滴水链。贺绽不动声色地拿起遥控器想要换个台,毕竟这么一直看他也会有点小羞耻的,没想到晏行玉倒是看得很认真。 放下遥控器,贺绽等着广告播完,悄悄观察了一会晏行玉的神色,不经意地问道:“你喜欢刚刚那广告?” 晏行玉还没从那短短几十秒的广告中回神,点了点头:“嗯,项链,水滴,很好看。”贺绽脸上没什么变化,但听到他说“项链好看”,心里还是满足的。 “我这里有项链。”贺绽说,“……你要是喜欢,可以试试。” 晏行玉看着他上楼,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盒子。 “你拆开看看。”贺绽把小盒子递给他,“这个送给你了。” 晏行玉听了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心底里嘲自己一句,这才慢慢打开暗金黑底的礼盒,一条泛着温润光泽的项链显现在眼前,是真的好看。 广告上的是女款的,男款的稍有差别是其项链的吊坠是蓝中带绿,不同于女式链子的透明细腻,男款的是紧密圆润的银细珠链。 他小心翼翼用食指指腹摸了摸,忽然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这项链上竟然带了贺绽的灵力! 虽然他现在修为全无,但是还能感受到常人难以发觉的灵力。 这么说,项链竟然是贺绽亲手做的吗?只有灌注了自己的心血,才有可能让自己的灵力传递在承载物上。以往在他那里的世界,修行之人有些便是以丹药、刀剑等等来做载体,经他们手的事物都会带上独特的力量。 “谢谢你,贺绽。”晏行玉轻轻把盒子盖上。 “你不戴上试试吗?”贺绽有些失望。 晏行玉顿了一下:“我看看能否戴上。”他刚刚瞧了一眼,自己好像不太懂得怎么扣戴,还是留着回去慢慢研究。 贺绽恍然,他起身走过来,示意晏行玉把礼盒递给他:“自己戴是比较困难,我帮你吧。”他从盒子里拿出了项链,把晏行玉身后的长发撩起来,拨到他肩前。 晏行玉背对着贺绽,坐得笔直,身子僵硬地感觉到贺绽把项链绕到他脖颈前,然后低着头给他扣上。 项链有些凉凉的,而贺绽的指腹温暖。 因为凑得近,贺绽的呼吸轻柔地吹到他脖颈后,有些痒痒。 “好了。”贺绽将项链调整好,等晏行玉转过身里,站在他面前,认真打量着他。 “深海之吻”落在晏行玉锁骨前,很是衬他。 晏行玉只觉得自己好像沉浸在一团柔暖的光晕里,连两颊都不由得热乎了起来。 贺绽点点头,发觉大哥是看不到的,才说:“嗯,我记着了。大哥工作忙也要好好休息。”两兄弟又说了一阵,这才挂断了电话。 贺绽跟贺绎讲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低头拨通了原秋的手机。他等了一会儿才听得人接起:“喂,是贺绽呀?”原秋的声音还是细细小小的。 “嗯,原秋,是我。”贺绽是特地给他打电话感谢他的,“你的身体好些了吗?”之前原秋又病倒了,但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忙Shine窃取他的设计的事情,没能亲自去探望原秋,这会儿有些内疚。 原秋轻笑了一声:“好多啦!你送过来的玉佩我戴上了,我很喜欢的,谢谢你阿绽。”贺绽松一口气,看来自己送过去的饰品上面的治愈灵气被吸收了。 “过一阵子我去找你,你好好休养啊。”贺绽与他说了几句,才慢慢放下手机。 晏行玉无心偷听,只是贺绽直接在客厅里接了电话,他又在一旁看新闻。他在心里暗想:这么温柔的人,会有很多人护着的。他不介意当那默默守护对方的人。 64.064 此为防盗章  贺绽已经知道了晏行玉来自另一个世界, 便打算带他好好了解这儿。 等着第二日两人吃好了早饭,贺绽提起说:“晏行玉, 你想不想去外面走走?” “可以吗?”晏行玉收拾着碗筷,他隐约记得,贺绽不太喜欢外出逛街, 对人群密集的地方也下意识心生抵触。 “嗯, 你想去的话,我们现在就一起出门吧。”贺绽点头。两人各自回屋换上休闲衫, 贺绽给了晏行玉戴上黑口罩,背上自己灰蓝的小斜挎包,这才一同出门。 “今天不开车吗?”晏行玉见贺绽没有像往常一样乘坐电梯至负层,而是在一楼直接出来。 贺绽应道:“嗯, 今天带你坐地铁。”他初来乍到, 无依无靠的, 就只能由自己带着他去尝试许多个第一次了。 “好。”了解到贺绽心思的晏行玉心情很好。 现在不过八点多, 日光就已经泼洒了大地,又是周日, 大马路上并没有平时上班高峰期那么拥堵。周末大家都喜欢好好地睡个懒觉, 等到十点多了才会陆陆续续从家里出来活动。 两人戴着同款的黑蓝口罩,走出小区,旁边就是地铁口。贺绽走在晏行玉旁边,两人走入地铁站后, 因为晏行玉还没有办理地铁卡, 贺绽只能用手机给他买了票。 旁边的晏行玉认真地看着贺绽用手机扫了下屏幕, 而后有清脆的的声音响起,贺绽递给他一个小圆片:“这是临时的票,等会儿通过闸口用这个出入。” “好的。”晏行玉伸手好好接了。 贺绽想起来:“你的身份证应该这几天就能拿到了,到时候我再拿给你。”贺绽一个多月之前就托舅舅弄了个身份,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穿越这回事儿,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用场了。很快晏行玉就可以有象征自己身份的证明了。 “谢谢。”晏行玉戴着口罩,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地铁里虽然不是平日上班高峰期的人挤人,但还是有挺多人这会儿外出的。贺绽生怕两人就这么冲走了,时不时伸手捻住晏行玉的衣角下摆。 “工作日上下班时候,这儿会很挤,通常都会安排分流。”贺绽在晏行玉身旁小声解释着。 晏行玉点点头,两人因为要轻声说话,都靠得极近,晏行玉都能感觉到贺绽说话温热的气息。 “进来的时候小心点,别卡住了。到每一个站都会播报的。”他们走进来的这节车厢以及前后节的位置上都有人坐着了,贺绽便拉着扶手横杆,两人都长得很高,轻易就能抓住。 地铁门关上后,就飞速启动,晏行玉第一次乘坐地铁,一时没能适应,在地铁向左稍稍摆动时,往贺绽身上倾倒了一下。 贺绽连忙伸手扶着他。 “谢谢。”晏行玉后面都适应得很好。他们要去的是商业中心,离小区那儿不过三个站。在地铁上待了十分钟不到,两人就走出地铁口了。 贺绽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划,他想了好久,其实这里的一切对于晏行玉而言都是陌生的。许多知识都是晏行玉自己从网上了解到的,很多他根本没有亲眼见过、亲手碰触过。 上次无心地约了他一块儿看电影,那可是他第一次进入电影院吧。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就带着晏行玉都走一遍吧。 “我们来早了……”贺绽没反应过来,他自己不怎么爱逛街,许多商业中心的大楼都是上午十点整才开门。 “没事,到处看看吧。”晏行玉出声道。 贺绽点点头,在街道上走着实在是太热了,他从挎包里拿出折叠好的遮阳伞,抖了下撑开伞。 “我来撑吧。”晏行玉伸手轻轻接过遮阳伞,他比贺绽高了七八厘米,让贺绽撑伞不好。 把伞递给晏行玉,贺绽有点儿恍惚,好像只有小时候才有爸爸妈妈给自己撑起大伞,长大了之后,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和别人一起撑伞了。 他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一眼晏行玉,这人还把伞偏向了自己这边。 贺绽走在里边,晏行玉在靠近马路这一边。贺绽莫名觉得满是安全感,也没有了以往自己一个人行走在人群之中的慌忙。他要是一个人走在人山人海的大道上,通常都是低着头、走得极快的。 “那边有个派出所,要是犯了事,会被警察抓进去的。”贺绽带着他走了好一会儿,抬着下巴朝远处的小派出所点了点。 晏行玉看了很多相关新闻,知道这些,但见贺绽说得耐心,就没有打断他的话。毕竟平日里,他也能感觉到其实贺绽是个话不多的人。 过红绿灯斑马线的时候,贺绽轻轻拉住晏行玉的衬衣下摆,生怕他慢一步走似的。 “过红绿灯的时候要小心点,记得多看几次。”等走过了长长的斑马线大路,贺绽一边走一边说。 “好,我记着。”晏行玉点头,忽然之间顿了一下,贺绽察觉到他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原来他是在看大楼上挂着的LED大广告屏。 “那个是广告屏,有些商家为了推广,会买下市中心、商业区的广告位。”贺绽解释着,目光刚要收回来,就发现下一条播放的是Oasis的广告。 这是后续的男士的“深海之吻”系列了,贺绽之前有收到样片,现在在大屏幕下看又是另一种体验。 他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就听着身边的人说:“那都是你设计的吗?”晏行玉虽然完全不认得那些小蝌蚪似的文字,但是他记得自己在网上搜到贺绽时,他所在的公司就是这个。网上还流传着三四年前贺绽出席活动的照片,那时候他头发还是软黑直的,看起来更显青葱,嫩出水了,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更是藏了一汪水似的。 而且,贺绽送给自己的很多首饰礼盒上,都印着金色的“Oasis”,晏行玉记得很清楚。 贺绽点了点头应是,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好看的。”晏行玉看着他稍稍低下了头,卷翘的发旋很是可爱。 “谢谢。”贺绽带着他走到公交站,坐上车 ,去了科技馆。科技馆附近还有图书馆、博物馆,那片区域是最适合当下的晏行玉前去参观的。 等他们到那边时,科技馆刚开馆不久,两人来得早,不需要排长队就买了票进去。这边的科技馆是全数字化,以三维立体的方式呈现各种事物,科普深刻又不枯燥。 贺绽没来过这儿,现在带着晏行玉刚好也一起参观。两人都是第一次来,但脸上都是出奇一致地平静无波,等到进入科技影院感受一切3D环境、在数字技术下体验最新的各种交通设备、航天飞行,饶是贺绽都有些惊喜和震撼,莫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晏行玉。 后面的地球家园、人体构造、机器人、信息库、宇航站、生物万象都一一走了个遍。贺绽好奇的同时,不忘注意着身边的人,经过生物万象的馆区时,人们行走在其中就如置身真正的动物天地,当一只浑身皮毛黝黑发亮的豹子猛然跃至他们身边时,晏行玉眉头一皱,当即把贺绽一揽过来,护在自己身后。 贺绽被他惊了一下,等发现晏行玉身前龇牙咧嘴、面露凶相的虚拟黑豹,是哭笑不得。 晏行玉这是把虚拟的黑豹当成是真的了吗? “……好。” 贺绽偷偷弯了弯嘴唇,趁着晏行玉没注意,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晏行玉差点儿就想动手对上那黑豹,此时被贺绽说破,脸上没有一丝窘迫,反而喃喃道:“原来这里的世界已经这么高阶了啊。”他们所在的那个世界,大多数修炼的人可以一跃而飞,但至多几米高,绝不能像这儿的人一样,用宇宙飞船,飞向浩瀚的太空。而且他们的千里传音术也不是时时生效的,还不如这小小的手机来得方便。 没有仔细问过晏行玉以前的家乡是如何的,贺绽只能点点头。 两人在科技馆里一待就是大半天,等他们全部参观完走出来,已经快要两点了。贺绽自己都已经是又饿又累,当即说:“一起去吃好吃的。” 大夏天的,两人在冷气十足的小包厢里,点了好几个菜:水煮肉片、剁椒排骨、黑椒牛肉、蚝油白菜、凉拌海带丝、薏仁莲藕汤。 晏行玉以往没怎么吃过辣,贺绽问了,还是觉得多点几个肉菜,免得他吃不了辣。 “你先尝一口,要是受不了就不吃辣了。”等菜摆上来,贺绽说道。 他很喜欢吃辣,大夏天里天气热燥也要吃。贺绽看着晏行玉夹一块红油麻辣的肉片,吹了吹然后慢慢送进嘴里,脸上神色略有松动。 看着晏行玉没什么太大反应,那应该是能吃了,贺绽这才动筷子吃起来。 两人都是饿得不行,夹了菜就送嘴里,再吃一口软糯清香的白米饭,简直幸福得要眯起眼睛。 贺绽捧着碗,吃得很认真,他沉迷吃水煮肉片的表情被晏行玉收在眼底,贺绽沉醉的表情让他也不觉跟着多吃了好多薄嫩香辣的肉片,入嘴都是热辣。等他再反应过来,双唇都已经被辣得红艳。 贺绽瞧见晏行玉嘴唇红润、微微张开嘴吸气、吸气的样子,忍俊不禁,不敢笑出来,只能马上收回表情。 “多喝点汤。”贺绽给他盛汤,心想着看晏行玉的样子,他们那边虽然人人都修炼,但总的来说还是类似于古时候那样原始的社会,许多东西都还没出现,日子应该也挺平乏的。 有机会就带着他多吃些好吃的。贺绽暗暗打算着。 下午到商业区的人就多了。今天是周末,天气又好,大家都喜欢到外面逛。两人吃好了只坐了一会儿,贺绽就结账了,慢慢走着消消食。 “贺绽,你近日都不需要工作吗?”晏行玉见他打算一日都陪着自己,问道。 “嗯,刚出新,可以稍稍休息一段时间。”贺绽应道。他们都是忙一阵、休一阵的。 两人在商业大楼里逛,这会儿是人挤人了,幸好大楼里有冷气,大家出来逛街也不会觉得闷热。贺绽戴着口罩,又不是经常出现在时尚头条里,人们也认不出是他。但两人身形太吸人眼球,时不时会有人望着他们。 贺绽不太喜欢被人群拥挤的感觉,在他强忍着胸口闷闷难受时,身边的晏行玉不动声色地抬手虚挡着拥挤过来的人群,小心地护挡着避开。 “今天人太多了,不如先回去了吧。”晏行玉看出贺绽有些累乏。 “……走完这栋楼我们就回去。”底楼是茶饮、珠宝、化妆品等的店铺,二、三楼多是服饰鞋子,再往上则是各国风情的餐厅、还有电影院、KTV等等。贺绽带着人边走边细声同他解释,在别人看来好像是咬耳朵说悄悄话,亲近得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商业区大楼都差不多,隔壁两栋楼也是百货大楼,贺绽带着晏行玉走出门时,指了指隔壁栋透明玻璃的一层说:“那儿是健身房,供大家健身锻炼的。”他在里面就有办健身VIP年卡,普通会员是大厅里一块儿锻炼的,VIP年卡是有自己的小房间单独锻炼的,器材应有尽有,完全不受干扰。 晏行玉点点头,忽然看见不远处与众不同的建筑,倒有点儿熟悉的感觉。 “那里是做什么的?”晏行玉不懂就问。 贺绽看一眼:“那是武馆。”他也不大清楚里面具体做什么,晏行玉听见武馆大概懂是什么意思了。 眼看着时间还早,贺绽干脆带人去吃下午茶,他问了晏行玉喜欢吃什么口味,晏行玉答一切都听他的,因为他之前在吃食方面并没有太大的欲.望。一是原先食材调料少,二是忙着修炼、统领魔教。 “嗯,我点好了。”贺绽用手机点了单便放下,看向晏行玉,“你现在适应多了吗?” 两人坐的位置靠里,周围有不矮的绿植和屏风挡着,空间也挺开阔,很适合私人聚会、聊天。 “嗯,我觉得这里很好……”晏行玉点头,“多谢你一直耐心给我科普介绍。”要是没遇上贺绽,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极有可能把他当做精神失常之人。 晏行玉来到这个世界有一段时间了,他是喜欢这儿的。忽然想到什么,晏行玉出声说:“贺绽,等我拿到身份证,我想出去找找活儿做着。”他吃喝住全在贺绽家里,身上所有的衣物也都是由贺绽为他置办的。 虽然没有任何学历,晏行玉了解到有些力气活还是能干的,他打算自己在网上学习,以后学个一技之长。 贺绽听了愣了一下,点点头,晏行玉对现有的生活接受得很好:“好,不急,如果没有合适的,可以慢慢找。”他心里默默替人想着有什么是晏行玉能做的。 点好的下午茶很快送了上来,清香醇厚的红茶,樱桃抹茶慕斯、抹茶千层、芝士榴莲、草莓冰淇淋松饼、蓝莓布丁、芝士焗薯泥分别装在精致的盘里,摆了满满一桌。 贺绽给他倒一杯红茶,两人抿一口甜香滚烫的茶,俱是舒畅了几分。贺绽一边吃一边留心看着晏行玉喜欢的,见他每吃一种甜品,脸上的神色都稍有不同。 65.065 此为防盗章 贺绽点点头, 发觉大哥是看不到的, 才说:“嗯, 我记着了。大哥工作忙也要好好休息。”两兄弟又说了一阵, 这才挂断了电话。 贺绽跟贺绎讲完, 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低头拨通了原秋的手机。他等了一会儿才听得人接起:“喂,是贺绽呀?”原秋的声音还是细细小小的。 “嗯, 原秋,是我。”贺绽是特地给他打电话感谢他的,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之前原秋又病倒了, 但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忙Shine窃取他的设计的事情, 没能亲自去探望原秋,这会儿有些内疚。 原秋轻笑了一声:“好多啦!你送过来的玉佩我戴上了, 我很喜欢的, 谢谢你阿绽。”贺绽松一口气,看来自己送过去的饰品上面的治愈灵气被吸收了。 “过一阵子我去找你, 你好好休养啊。”贺绽与他说了几句, 才慢慢放下手机。 晏行玉无心偷听,只是贺绽直接在客厅里接了电话, 他又在一旁看新闻。他在心里暗想:这么温柔的人,会有很多人护着的。他不介意当那默默守护对方的人。 “你今天很开心啊。”晏行玉见他放好手机,说道。 贺绽应道:“嗯, 开心。”虽然没有弯唇大笑, 但眼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 “我们今天可能下班得早, 你不用特地来接我了。我自己回来吧。”晏行玉说,武馆那边今天要休整,他五点就能离开了。那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贺绽自己开车过来会堵塞在路上的。他不想贺绽这么辛苦。 所以得早点儿挣钱、快快学习,这样才能换他照看对方。 贺绽想了想说:“……啊,那你赶得及回来吃晚饭。今晚在家吃顿好的。”他很久没有和晏行玉一起吃晚饭了,趁着这次琐碎的事情都解决了,他就下厨做一桌好吃的! * 贺绽所住的复式公寓以往都是由钟点工打扫,自从晏行玉住进来之后,楼下的所有角落都被他清扫得一尘不染,贺绽没好意思拜托他打扫自己的卧房,只好自己动手清理。他清扫了房屋后,出门买了许多新鲜食材和一些乳制品放入冰箱,下午午睡醒来就开始处理食材了。 他也不是什么厨艺绝伦的大师,一些家常菜还算拿得出手。因为算是小小的庆祝和二人聚餐,贺绽打算做丰盛的一桌菜,猪肉酸菜炖粉条、红烧排骨、金不换炒花甲、白灼小油菜、山药炖鸡汤。 这么多菜一个人做会有点儿麻烦,但贺绽一个人呆在厨房里,安安静静地择菜、洗菜,玻璃窗外日光越来越红橙,夏天太阳没那么快下山,贺绽把汤炖上,默默看一眼窗外,继续腌泡肉类。 晏行玉有家里的钥匙,他一转动屋门的开关,贺绽就听见了,他洗了手后走出去,还没见到晏行玉他人,就看到了一大捧烈焰般红火的花束——他怎么捧着玫瑰回来了! 贺绽大吃一惊,心下一动,那束红玫瑰非常大捧,直直把晏行玉的人都掩盖了一半。 “贺绽,我回来了。”晏行玉把花抱在怀里,刚刚是因为进门,怕挤坏花儿才放在自己胸口前。 “嗯、嗯。”贺绽有些移不开眼睛,晏行玉人抱着花,站得挺直,向他走来,他不由得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买花了啊?”晏行玉成日看新闻、看网页,不会不知道红玫瑰是情人间最受欢迎的鲜花吧。 晏行玉点点头,人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他把一大束规整的玫瑰递给贺绽,说道:“我刚回来的路上经过花店,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就买了。来,给你。”贺绽慢吞吞地从他怀里抱过花,耳根红了。 “是很好看,谢谢你,行玉。”贺绽怀里的玫瑰花娇艳灿烂,一股深沉浓郁的芬芳沁入心脾,让人沉醉恍惚。他有点儿焦虑又紧张,想着晏行玉该不会忽然对着他说出什么话来…… 贺绽还在紧张地等待,就感觉自己的发顶被轻轻揉按了下,随之而来的是晏行玉低沉的“嗯”一声。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晏行玉的手就已经放下了,仿佛刚刚那被轻轻触摸的感觉是他的错觉。 他悄悄望一眼晏行玉,明明嘴角也没有翘起,没有在笑,怎么却感觉得到,这个人是愉悦的。 “你先坐会儿,很快就可以开饭了。”贺绽抱着玫瑰,郑重地放在了客厅最中央的原木圆桌上。 晏行玉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唇畔漾出一抹笑。等着人从自己身边走过,才不紧不慢跟上去,到厨房帮他打下手。 两人在厨房里,贺绽给自己系上围裙就开始热油锅,晏行玉在一旁帮忙递油递盐,两人都静静地做着手里的事没说话。食材落入滚烫的油锅时发出滋滋滋地响声,壁式抽油烟机安静地吸收到所有的油烟。 “小心别烫着。”贺绽盛好了菜,递盘子给晏行玉,低声提醒着。 “嗯。”两人待一块儿一起忙活,很快就摆了一桌菜。晏行玉趁着他洗手,盛了两碗汤,摆好碗筷,两人这才坐下吃饭。因为不用赶时间,两人吃得很慢,偶尔看一眼对方,感觉吃的更香了。 今日时间还尚早,贺绽和晏行玉分别洗了澡才不过八点多。 “你今晚还要画图吗?”晏行玉问他。 贺绽摇头:“现在不急。我有空,不如先帮你疗伤吧。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爆发寒毒了。”贺绽心里想着,他的身体应该是在慢慢痊愈了。 哪知道晏行玉垂下眼眸,答道:“抱歉贺绽,我上次没和你说,其实第三次的寒毒已经发作了。” “你想看哪个?”贺绽自己是没有特别想看的,转头问身边的人。 晏行玉说了文艺片的电影名,两人在自助购票区买了票,点了两大杯冰可乐便等着进场了。 贺绽和晏行玉两人倚靠在等候区,过往的人时不时看向他们俩。晏行玉第一次出门在外,他能敏锐地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见贺绽一副冷静事不关己的样子,也就没在意周围人的窥探和嬉笑。 时间到了贺绽便拿着票带上晏行玉去检票。 晏行玉手里捧着两杯可乐,紧紧跟在贺绽身后。他听力好,听着排在他们后面一对恋人中的女方说:“你看看前面的小哥哥,帮他男朋友拿东西,还护在人身后……”前面两个人的容貌气质都很好,原本被人踩了脚的女生都不由得心情舒畅了几分。 “哎别生气,别生气,我也护着你,不让他们再挤着你……”男生赶紧安抚女生,大概是因为今日出来逛的人太多了,人挤人怪难受的。 在网上看多了网页的晏行玉自然听得懂他们话里的意思,他不禁愣了一下,然后悄悄地看了一眼贺绽,他好像没听见,望着自己朝他示意可以进去了。 贺绽走在前面,等他进了观影厅找了位置坐好,晏行玉才把手里的可乐递一杯给他。 “有点儿冰。”晏行玉自己被寒冰五毒折磨得不行,这可乐加了好多冰块,递给贺绽的时候他不禁说了一句。 “嗯。”贺绽点头,给了纸巾让他擦擦手,随后两人都坐好了等着电影开始。 电影讲的是一群年轻人追求理想、爱情的故事,节奏不算快,贺绽以为晏行玉会看得发困,悄悄侧头望一眼,这人居然全神贯注看得极为认真,时不时才眨眨眼。 这是晏行玉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他看得很认真,直到电影结束才松一口气,从中抽离出来,完全不知道期间贺绽偷偷看了他好几次。 贺绽算是发现了,这人不管做什么好像都很认真。晏行玉每天早晨都会仔细阅读手机上的新闻,好几次贺绽还看着他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捧着平板看红红绿绿的K线图。他连在厨房帮忙打下手时,切肉都能切得一丝不苟。 “回家吗?”贺绽问。 “嗯,回。”晏行玉知道贺绽休息得早,他对这世界充满了好奇,但日后多的是时间慢慢走遍。 * 傅维桑:他要是不严重的话,可以缓一缓。 贺绽:好,谢谢傅医生。我会留意的。 傅维桑:不客气,他这种病症很奇怪,回头我也帮忙问问。 贺绽切换出聊天界面,原秋也给他发了信息。 原秋:阿绽你可以带上自己的朋友一起过来哦。 贺绽想了想,原秋是生日宴会的主角,是正常宴会最忙的人,恐怕不能时时陪着他说话。原秋是怕自己一个人过去,万一找不到志同道合说得上话的人会无聊。 朋友啊……傅医生应该要在家里与爱人度过,大哥公司里忙得没日没夜的,回老宅吃顿饭都得努力挤时间,带上许朵又显得奇怪。 “要喝点牛奶吗?”晏行玉煮了牛奶,见贺绽坐在小沙发上发呆,走近了问道。 贺绽窝在小沙发里,听到声音抬头望着晏行玉。 对啊,可以带上晏行玉。 “嗯。”贺绽应答了一声,又问他,“那个,你下周五有空吗?” 66.066 此为防盗章 贺绽心里想着有的没的, 看见了他,竟然生出一丝害羞, 这种感觉从未在他心底里涌起。 “……嗯、早上好。”贺绽慢慢走过去, 看见了桌上摆的两碗是晏行玉亲自炖的红豆沙。 “我煮了红豆沙,里面还蒸着蛋羹, 你先吃着。”晏行玉学什么都学得很快,这让贺绽很是惊讶。 “嗯。”贺绽深吸一口气,趁着晏行玉进厨房的时候, 掏出手机想问问别人,又想到这样冒昧问别人不太好。他想了想, 重重呼出一口气, 又走回房间里,从自己的藏品柜格的最中央拿出了昨晚晏行玉送的钢笔,拍了一张照片。 他边走边编辑文字, 在长草已久的朋友圈郑重地发了一条动态。 贺绽:很喜欢,谢谢:D。 [图片] 贺绽收起手机, 下楼回到餐桌边, 晏行玉已经在等着他了。 “一起吃吧。”晏行玉原本是端坐在长椅上, 见他过来坐下,才与他一起吃。 短短十五分钟的用餐时间, 贺绽和晏行玉两人食不言,但是揣在贺绽裤兜里的手机简直震动得停不下来——有很多条信息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手机, 贺绽抿了下嘴唇, 心里有点儿期待又不安。 晏行玉静静吃完, 在一旁等着贺绽也吃好,才收好了碗筷。 “你要去武馆上班了吗?”贺绽问。 “没那么早,我看会新闻再去。”晏行玉答。 “哦。”贺绽趁着他收拾的空隙,悄悄拿出了自发完朋友圈就震个不停的手机。 一打开,他那部性能极佳的手机瞬间弹跳出十多个人的信息,竟然还稍稍卡顿了一下。 其中,当属他大哥最为疯狂,最顶端飘着鲜红的数字“23”条未读。贺绽难得颤悠悠地点开贺绎的微信窗口。 贺绎:[那什么东西?钢笔?]、[谁送的?怎么忽然收到礼物了?]、[我认识吗这人?]、[是哪家的小姑娘?]、[你很喜欢?]、[哦我说钢笔]、[喜欢的话下次大哥可以给你买全系列的]、[所以我能知道对方是谁吗?]、[微笑jpg.]、[你嫂嫂说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算了,阿绽你喜欢就好了] 薛莹:[阿绽,你理解一下你大哥,他不是有意这么急躁的。]、[摸头jpg.]、[如果真的有了喜欢的人,可以一起回老宅的呀:D] 贺绽自然知道,他大哥大嫂每天5:55起身就开始健身、制定计划、查看邮件。大哥到现在已经忙了快两个小时了,忽然看到看到自己发这样的朋友圈,应该吓到他了。他自小就内向,大哥从来都是霸道不讲理地护着他,只要是对贺绽不利的,都是不好的。 大哥他……是担心自己被骗吗?贺绽忍不住偷笑。 后面还有爸爸妈妈、傅医生、原秋还有助理许朵小姐等人发过来的信息,只有相熟亲近的人会关注着他的状态的。贺绽心安,然后低头一一回了信息。 对大哥,他发了两个安抚的表情包,然后说等下次回家再和他细说。对大嫂,贺绽悄悄问[嫂嫂,你怎么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贺绽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他明明什么别的文字都没有说。 嫂嫂应该是紧盯着手机的,秒回了他的信息:阿绽啊,你朋友圈长草了快半年了,能让你发朋友圈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人送的礼物吧?[偷笑] 贺绽偷偷抿了下嘴唇,无法否认。 贺绽:原来是这样吗?嫂嫂,回头再聊,谢谢。 “怎么这么开心?”晏行玉瞧见他翘起的嘴角,问道。 “唔没事。”贺绽收起手机,看着晏行玉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 今日起得晚了,贺绽没有打坐,这会儿心里有事,干脆什么都没干,静坐着翻看画册。晏行玉自然发觉了有些不一样的贺绽,但什么都没说,安心坐在他旁边看新闻。 * 隔天晏行玉休一天假。贺绽自发了那朋友圈,嫂嫂背着大哥贴心地给他送来了两张券,是市区外一个大型的休闲避暑水庄。 贺绽找了时间提前了就与晏行玉说了:“那个,这周你放假,我们一起去出玩一趟?”他和晏行玉白天都在忙着干各自的工作,贺绽觉得出去玩几天也好。 “好的。”晏行玉欣然答应。 休假前一天晚上,贺绽带上了他和晏行玉提前整理好的衣物,自己亲自驱车前往武馆接人。晏行玉在武馆相当受欢迎,和小老板也熟了,提前打了招呼当晚六点吃过饭之后就能走。 贺绽接到人,照着导航开车前往那清凉水庄,从市中心前去那处不堵车只需要一个小时,因为下班高峰,他们去到水庄时,已经快到八点了。 晏行玉很少与贺绽出来一起放松,除去刚开始那段适应的日子,后来贺绽飞去美国,他自己天天得在武馆工作,两人几乎没有一起出来玩了。 递交了券通过大门,他们直接驱车进去。夜晚水庄的大道上有规整的路灯,一盏盏像小南瓜、小橘子,显得温馨又梦幻。在停车场停好了车,两人一同下车,有员工在一旁引领他们去往独栋的水间别墅。 这儿是当之无愧的避暑圣地,一下车就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凉风,走出停车场,周围环境清幽、绿树成荫,放眼望去是水榭长廊,假山别墅,别有趣味。 他们穿过长长的水上走廊,到了别墅,员工递交了钥匙,这才道别离开。 贺绽刷了门卡,身后晏行玉拎着两人的行李进来。 “里面有温泉和泳池,一起去……”贺绽和晏行玉两人刚走进来,玄关处声控的暖灯打开,贺绽摁下总开关,别墅里的景色尽收眼底。 他们的都是低矮的独栋一层别墅,刷了门卡进去,就是宽阔的一片,三侧是光滑的墙,正中央是一张Kingsize的大床,带有软白被褥的床不高,周围是一圈圆弧状的水池,一眼望去,仿佛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床。 再往外一些,是两张原木色的软藤椅子和茶几,另一头则是封闭的浴室和洗手间。玄关大门正对的是巨大的落地窗,外头是温泉和泳池。 贺绽呆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那券是情侣券,所以这别墅怎么看都是给情侣量身打造的。 链子是一串晶莹剔透宛如水滴的细链,工艺之精巧,自然又大方地垂挂在脖子上。而项链的吊坠,是一颗圆挺饱满的深蓝宝石,被设计师巧妙地雕琢成摇摇欲滴落的水珠。 乍一看,好像是模特刚从海水中出来,还未来得及拭去的凉水,沾染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又一波湛蓝的水漫过模特的胸口,随即化出一行水样花体字“Oasis”。明明只有十五秒的广告,众人恍然回过神来,只懊恼时长太短了,都还没能好好看清那精致完美的滴水链! 随着广告的播放,他们只如身临其境,浑身的燥热和烦闷全都一扫而空。 同时他们这时候也在感叹,果然,只有Oasis才能出如此令人神魂颠倒的首饰啊。有人回过神来,掏出手机开始搜索“Oasis”,看着网页上弹跳出来的信息,不禁捶胸顿足。 那广告上出的滴水链全球限量一百条,一经上市就被疯抢而空了。毕竟这限量版的一百条滴水链,都是由Oasis的首席设计总监贺绽经手雕琢设计的。 “真的太好看了!明明只是简简单单水滴样状的项链,但是只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简单却深刻,大概这就是贺绽的魔力吧……坊间不是有传闻,戴上贺绽设计的Oasis的首饰,百病必除,万福万寿吗?” “……呃你的粉丝滤镜有点厚了啊。” “哎,可惜贺绽不太喜欢接受采访,少见他出席公开活动。”因为人人都知贺绽是个只埋头做设计,少有高调接受采访的大设计师。 虽然性格是冷淡了点,但架不住贺绽生得一副好样貌、好身材,更别提他每每出新设计更是惊艳众人。 玩笑话在拥挤的地铁人群中很快散去,但是网上订购Oasis新品的人却是久久未散。Oasis一出新,官网上的访问量都能破新高。 当然,在众人为之惊艳颠倒时,传闻中不近人情、冷酷无比的工作狂贺绽,正一人徒步行走在郁郁葱葱的大山林中。 * 这是邻市市郊外的大森林公园,孤身行走在其中的贺绽全副武装,防滑登山鞋、大背包,一套单薄却柔韧的多用绿棕色防护服,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远看就像一大团又细又高的绿丛。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这儿徒步行走,但他还是很认真地看路行走,偶尔用手里的毛巾擦擦汗,一脸平淡清冷的表情里透露着坚毅和一丝丝期盼。他们说得没错,贺绽确实有顶好的容貌。 贺绽有一双传神的桃花眼,眼睛狭长,明明是眼角上翘、看一眼就能让人醉醺醺的双眼,因为带上了清冷和疏离,显得朦胧缥缈了几分。他左眼眼尾处有一颗细细小小的泪痣,乍一看性.感勾人,但大约是身上的气势太强又冷,直叫人不敢直视他。 先前因为构思到设计、打版、雕琢等等一系列工作,贺绽一直沉浸在珠宝钻石的世界里,在外人看来珠光宝气、扑闪扑闪的首饰成品,其设计、打磨、成型都是相当磨人耐性的工作。贺绽喜欢琢磨这些好看精致的小东西,待上一整天不声不响地工作也是时有的事情。 新品发布、上市之后,贺绽并非是出现在闪光灯下接受大众的赞誉和喜爱,而是悄无声息地自己一人去了邻市,独自一人去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森林公园里水汽重,行走在其间只觉得阴凉无比,贺绽深吸一口气,湿冷的空气涌进他的鼻腔,很是舒服。外头钢筋水泥建筑里的人们很难能够享受到这样的时光,一是时间不允许,二是即便有了空闲的日子,大家都更愿意待在家里吹吹空调歇息。 忽然,贺绽听得一阵细微的声音,他警惕心重,这儿的森林公园是天然林区和后面扩增的人工种植林构成的,大型猛兽是在更深更远的自然保护区里头,与平日里对外开放的森林公园是分割开的,所以鲜少会发生猛兽袭击人类的事件。 但野外终究是野外,他以为是蟒蛇之类的,游荡在森林之中。 贺绽小心地避开以前自己常走的那条路,想要从另一边走过去,却发现前头碎石满地,像是经历了一场炮轰炸裂成这样。他往前望了望,这一看就让他发现了刚刚那细微响动的源头,在青草浓密、碎石堆积之处,有一只雪白的野兔被埋压在石块下面。 他轻手轻脚上前去,蹲下来,伸手去将压在野兔身上、腿上的石子一一拿下扫掉,让野兔得以解脱出来。大概是被砸得狠了,雪白的兔腿上渗出鲜红的血。 贺绽屏住呼吸想要检查一下它的伤势,却被生性警惕的野兔后腿狠狠一蹬,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受伤的白兔从他手下撒腿飞跑着离开了。 “……受伤了,怎么还跑那么快啊。”贺绽一时不知所措,呆呆蹲在原地,忧心那野兔能否安然无恙。 站起身来,贺绽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没走几步,他顿时停住脚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因为前面的碎石堆上,沾染了一大片刺眼的红——任凭是谁看一眼都会认为,那是鲜血。 血、血?! 贺绽呼吸滞了一下,他皱起眉头往前眺望过去,前面是灌木丛和粗密的大树,这一看,竟让他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 他的脑子里登时闪现过种种想法:是与他一样的徒步旅行者出现了意外,被野兽袭击?还是被仇家收拾了一顿,丢弃到荒郊老林? 纵使脑子里出现的全都是让人不敢沾上手的可能结果,贺绽只是在原地呆站了十几秒,而后是小跑着上前去,想要检查一下那人的现状。 现在已经是四月上旬了,在森林里穿行时多穿件长袖的防护服并不奇怪,怪的是,这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上穿着的,竟然不是现在常见的衣服,而是一身古朴富贵的乌黑鎏金边长袍。那些血迹星星点点沾染在他衣袍上,竟然像是在墨池上漂浮的一朵朵红梅。 更叫贺绽惊讶的是,这人竟然有一头泼墨似的长发,那个人虽然弓着身子反身倒在地上,也看不到他的正脸,但是看体型,是远远高过他的一个男人。 贺绽已经有一米八八,那这人肯定有一米九以上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古装衣袍,还留了一头长发,浑身血淋淋倒在森林公园里。 表面毫无表情冷静着的贺绽,其实内心里一片空白。 他试探性地靠近,最终蹲下来,微微颤抖着手在那人的脖颈上摸了摸,触摸到这人稍有温度、壮实的脖颈,贺绽屏着呼吸,感觉到手底下还有强劲的跳动频率,贺绽不动声色地松口气。 还好,没死。 贺绽蹲着看眼前背对着他昏死过去的人。 67.067 此为防盗章 扎着小揪揪的Elon侧头认真倾听, 偶尔还会笑得露出两个酒窝, 大红唇的金发佳人Zoe则是双眼放空, 偶尔低头在素描纸上写写画画,Anais和Vanessa看着贺绽听得认真。 40分钟的会议结束, 剩下20分钟是大家自由讨论的, 他们三三两两说笑着, 临走前, Eon喊上贺绽, 用带了甜腻的口音的英语说:“绽(zan),一起去喝咖啡吧,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贺绽想了想, 干脆把一众同事都直接请去楼下附近的咖啡厅了。和同事们开完会、喝了咖啡,贺绽与他们道别,他得回公司里和别的部门的同事沟通沟通。 等到忙碌的一天结束, 贺绽回到公寓时,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洗完热水澡就坐在沙发上吹着冷气不想动了。 贺绽拿出手机看一眼,在家族群里发一句“下班到家”, 浏览了一遍早前的记录,又切出来, 找出晏行玉的账号点了进去。 他下了飞机就给家人以及晏行玉发了微信报平安, 晏行玉回了他, 祝他一切顺利后就再没给他发过信息, 大概是怕打扰了他。 国内现在是早晨八点多, 晏行玉现在应该是准备上班去了。 来之前,贺绽就和家人说了,有朋友会暂住在他的公寓里,上到贺奶奶、再至他大哥,都对公寓里的人非常感兴趣,但听到是贺绽的朋友,贺绽又特地委婉地说明尽量别去打扰他,大伙儿这才歇了前去打探的心思。 贺绽很快敲下一段文字,发了过去。 贺绽:上班了吗? 晏行玉:[语音]4’ 贺绽点了下语音条,随即熟悉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嗯,我准备出门了。” 贺绽:好的。 贺绽:晚上睡觉睡得还好吗?寒毒会严重吗? 晏行玉:[语音]9’ 他再次点开,先是听到那边似乎发出轻笑,然后才是晏行玉的声音:“我睡得好。上次你送给我的项链我有戴着的。你刚下班吗?”晏行玉特意搜了他要去工作的城市,知道了很多相关的资料。 贺绽:是的,今天开会了,接下来每天都得忙。 晏行玉:[语音]5’ “你早点休息,听说倒时差会很难受,你好好睡吧。” 贺绽早就把时差倒过来了,这会儿看着不觉笑了下,回了信息:好。工作加油。 接下来的日子贺绽都在忙着去博物馆参观,在公司里干活。他和晏行玉有时差,每次只在清晨和临睡前才发信息给对方,两人回信息的时间对不上,但却是顺畅地聊了下来。 贺绽来这儿之前特地带着晏行玉去了一趟超市,让他认路,还用心教他如何使用厨房用具。在某次晏行玉给他发来一张五彩斑斓的西红柿青瓜煎蛋煮面后,贺绽每天都能收到晏行玉发的食物的照片。 看来他适应得很好呀。 每天临睡前看完晏行玉发的信息,贺绽就沉沉睡去,这些日子忙起来晕头转向,贺绽还是没忘记晨起打坐。 这一天清晨,他又是起早打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五六天没有给晏行玉传输治愈力,又没有花太多时间雕刻打磨珠宝,贺绽觉得自己身体里涨涨的,大概是灵力堆积在了一起。 吃过早餐之后,贺绽便出门去展览馆。他这段时间都得外出找寻灵感。他此次前去的展览是万花百草,馆里有以各种形式保存下来的花草,从古至今,甚至是未来可培育的新品种,都将出现在展览上。 贺绽提早了两个月买好了票,这时候的票是千金难求,因为展览馆会限流。他很早就抵达展览馆,在门口经过扫描仪检查后,进入了宽敞的玻璃大厅。 室外馆是花园展,有风格各异的园艺设计,置身花园之中恍惚感觉自己是漫游在仙境中。 而贺绽的首要目的是室内馆。室内馆里首先是全球的普通名贵花草个展,一支支、一簇簇装置在透明展示箱里,放眼望去,少说有上千个玻璃柜格。展览摆放花草的位置有自己的考量,贺绽是从头慢慢走,眼里映照出各种美丽梦幻的花束。 展览馆内是禁止拍照的,手机也被要求调至飞行模式。贺绽背着大包,手里捧着常用的B5素描夹页和铅笔,边走边看,遇到让他为之一颤的花儿,便停下驻足,拿着笔对着那展示柜里的花画了起来。 细细看他素描纸上的图,却不是与之相似的花儿素描,这并不是因为贺绽的手绘不行,恰恰相反,贺绽的画工是一流的。若一个珠宝设计师不晓得手绘、雕刻、材料、艺术、历史那绝不可能是好的设计师。 贺绽此番前来,是为了捕捉灵感,手底下画着的,自然是他触景而生的灵感和创意。 他走得很慢,看得很认真,手里写写画画,后面的参观者都已经走完一圈了,他才快要逛到珍稀名贵花草区。 美丽的东西都能给设计师最好的灵感。 贺绽沉浸在这里的一切之中,天然流畅的线条、难以想象的繁纹、无比协调的配色,贺绽没有停歇一刻,如饥似渴地观赏、沉醉、描画、书写。 大半天很快过去了,他完全没有饥饿的感觉,手里的素描夹页已经用了三分之一了。眼下这朵双生金盏坠已经半成型,贺绽勾勒出一笔,不甚满意,刚想要打开素描夹抽出废纸,忽然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怀里的素描纸“哗哗”散乱四处飘落。 “今天不开车吗?”晏行玉见贺绽没有像往常一样乘坐电梯至负层,而是在一楼直接出来。 贺绽应道:“嗯,今天带你坐地铁。”他初来乍到,无依无靠的,就只能由自己带着他去尝试许多个第一次了。 “好。”了解到贺绽心思的晏行玉心情很好。 现在不过八点多,日光就已经泼洒了大地,又是周日,大马路上并没有平时上班高峰期那么拥堵。周末大家都喜欢好好地睡个懒觉,等到十点多了才会陆陆续续从家里出来活动。 两人戴着同款的黑蓝口罩,走出小区,旁边就是地铁口。贺绽走在晏行玉旁边,两人走入地铁站后,因为晏行玉还没有办理地铁卡,贺绽只能用手机给他买了票。 旁边的晏行玉认真地看着贺绽用手机扫了下屏幕,而后有清脆的的声音响起,贺绽递给他一个小圆片:“这是临时的票,等会儿通过闸口用这个出入。” “好的。”晏行玉伸手好好接了。 贺绽想起来:“你的身份证应该这几天就能拿到了,到时候我再拿给你。”贺绽一个多月之前就托舅舅弄了个身份,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穿越这回事儿,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用场了。很快晏行玉就可以有象征自己身份的证明了。 “谢谢。”晏行玉戴着口罩,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地铁里虽然不是平日上班高峰期的人挤人,但还是有挺多人这会儿外出的。贺绽生怕两人就这么冲走了,时不时伸手捻住晏行玉的衣角下摆。 “工作日上下班时候,这儿会很挤,通常都会安排分流。”贺绽在晏行玉身旁小声解释着。 晏行玉点点头,两人因为要轻声说话,都靠得极近,晏行玉都能感觉到贺绽说话温热的气息。 “进来的时候小心点,别卡住了。到每一个站都会播报的。”他们走进来的这节车厢以及前后节的位置上都有人坐着了,贺绽便拉着扶手横杆,两人都长得很高,轻易就能抓住。 地铁门关上后,就飞速启动,晏行玉第一次乘坐地铁,一时没能适应,在地铁向左稍稍摆动时,往贺绽身上倾倒了一下。 贺绽连忙伸手扶着他。 “谢谢。”晏行玉后面都适应得很好。他们要去的是商业中心,离小区那儿不过三个站。在地铁上待了十分钟不到,两人就走出地铁口了。 贺绽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划,他想了好久,其实这里的一切对于晏行玉而言都是陌生的。许多知识都是晏行玉自己从网上了解到的,很多他根本没有亲眼见过、亲手碰触过。 上次无心地约了他一块儿看电影,那可是他第一次进入电影院吧。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就带着晏行玉都走一遍吧。 “我们来早了……”贺绽没反应过来,他自己不怎么爱逛街,许多商业中心的大楼都是上午十点整才开门。 “没事,到处看看吧。”晏行玉出声道。 贺绽点点头,在街道上走着实在是太热了,他从挎包里拿出折叠好的遮阳伞,抖了下撑开伞。 “我来撑吧。”晏行玉伸手轻轻接过遮阳伞,他比贺绽高了七八厘米,让贺绽撑伞不好。 把伞递给晏行玉,贺绽有点儿恍惚,好像只有小时候才有爸爸妈妈给自己撑起大伞,长大了之后,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和别人一起撑伞了。 他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一眼晏行玉,这人还把伞偏向了自己这边。 贺绽走在里边,晏行玉在靠近马路这一边。贺绽莫名觉得满是安全感,也没有了以往自己一个人行走在人群之中的慌忙。他要是一个人走在人山人海的大道上,通常都是低着头、走得极快的。 “那边有个派出所,要是犯了事,会被警察抓进去的。”贺绽带着他走了好一会儿,抬着下巴朝远处的小派出所点了点。 晏行玉看了很多相关新闻,知道这些,但见贺绽说得耐心,就没有打断他的话。毕竟平日里,他也能感觉到其实贺绽是个话不多的人。 过红绿灯斑马线的时候,贺绽轻轻拉住晏行玉的衬衣下摆,生怕他慢一步走似的。 “过红绿灯的时候要小心点,记得多看几次。”等走过了长长的斑马线大路,贺绽一边走一边说。 “好,我记着。”晏行玉点头,忽然之间顿了一下,贺绽察觉到他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原来他是在看大楼上挂着的LED大广告屏。 “那个是广告屏,有些商家为了推广,会买下市中心、商业区的广告位。”贺绽解释着,目光刚要收回来,就发现下一条播放的是Oasis的广告。 这是后续的男士的“深海之吻”系列了,贺绽之前有收到样片,现在在大屏幕下看又是另一种体验。 他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就听着身边的人说:“那都是你设计的吗?”晏行玉虽然完全不认得那些小蝌蚪似的文字,但是他记得自己在网上搜到贺绽时,他所在的公司就是这个。网上还流传着三四年前贺绽出席活动的照片,那时候他头发还是软黑直的,看起来更显青葱,嫩出水了,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更是藏了一汪水似的。 而且,贺绽送给自己的很多首饰礼盒上,都印着金色的“Oasis”,晏行玉记得很清楚。 贺绽点了点头应是,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好看的。”晏行玉看着他稍稍低下了头,卷翘的发旋很是可爱。 “谢谢。”贺绽带着他走到公交站,坐上车 ,去了科技馆。科技馆附近还有图书馆、博物馆,那片区域是最适合当下的晏行玉前去参观的。 等他们到那边时,科技馆刚开馆不久,两人来得早,不需要排长队就买了票进去。这边的科技馆是全数字化,以三维立体的方式呈现各种事物,科普深刻又不枯燥。 贺绽没来过这儿,现在带着晏行玉刚好也一起参观。两人都是第一次来,但脸上都是出奇一致地平静无波,等到进入科技影院感受一切3D环境、在数字技术下体验最新的各种交通设备、航天飞行,饶是贺绽都有些惊喜和震撼,莫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晏行玉。 后面的地球家园、人体构造、机器人、信息库、宇航站、生物万象都一一走了个遍。贺绽好奇的同时,不忘注意着身边的人,经过生物万象的馆区时,人们行走在其中就如置身真正的动物天地,当一只浑身皮毛黝黑发亮的豹子猛然跃至他们身边时,晏行玉眉头一皱,当即把贺绽一揽过来,护在自己身后。 贺绽被他惊了一下,等发现晏行玉身前龇牙咧嘴、面露凶相的虚拟黑豹,是哭笑不得。 晏行玉这是把虚拟的黑豹当成是真的了吗? “很舒服。”晏行玉不由得说了句,贺绽听过别人夸赞“好看”、“精致”,说是舒服还是头一回。 “嗯,你戴着好看。”贺绽不大习惯夸别人,两人目光交汇在一块,贺绽出声说,“我,要上去工作了,你自己随意看电视吧。” 晏行玉点点头,贺绽走出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来说:“家里没有多的笔记本电脑,明天才能买来,你先将就下。” “好的。”贺绽这才走上了楼梯,进了自己的小工作室。 他的工作室是他最快活的小天地。贺绽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把玩珠宝、玉石,家里殷实,他自小就接触了不少的高档首饰。到了他高中那会儿,老宅那边已经堆了不少贺绽自己设计雕琢的首饰。 因为热爱贺绽选了相关的设计专业,在国内念书的同时,时常在各地采风获取灵感,他虽然不喜欢拥堵热闹的人群,但每每世界各地有首饰发布、展览,贺绽也会赶过去观赏。 晚上是设计师灵感最充沛的时候。贺绽坐在书桌前的软塌上,翻看着一本《花草图鉴》,设计师能够从生活中一切美的事物中获取灵感,书页上形状各异、色彩斑斓的花儿让人赏心悦目,贺绽一边看着,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68.068 此为防盗章  Shine没有理会他们法务部发出去的交涉文件, 反而隐晦地表示, Oasis什么时候开始紧盯着人的新品,不是国际品牌就可以这么空口诬陷他们这些小牌子的。 想想也是, Oasis要是有底气,完全不用私下通知他们, 直接发律师函、网上发公告,现在想要让他们下架“花耀”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些年国内优秀的珠宝设计师不少,但很多都是做个人工作室的。大多数的珠宝公司都是品牌大大响亮过设计师的名气, 很多人习惯了买某种品牌便会一直买这家的产品, 很少出让人眼前一亮、心动不已的珠宝饰品。 而Shine这次出的“花耀”恰好满足了大多数人追求时尚又大气的心理,而且精致又贵气,自然是很多消费者愿意买单。 [……“花耀”是新锐设计师华蓉所创作。华蓉称,花草的自然之美曾给过她许多灵感, 而这一次, 她把最美丽的设计呈上。至于某些消息称“花耀”疑似抄袭某珠宝大牌新设计, 相关消息纯属不实。原创不易,精品更是难得, 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和爱护Shine。] ——真滴很良心了这次的新品, 看了新品发布的视频,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下单的双手了!! ——支持支持!只是有点儿可惜了, 没有邀请小鲜肉、小金花来拍新品广告。 ——已经下单了这个系列的项链、耳环了!! ——窒息,手快有手慢无, 八月十五号之前拍不到了新品了各位姐姐们! ——话说华蓉设计师是去美国花草展览萌生的灵感吗?感觉可以从图片上的首饰样式找到熟悉的影子呢。 ——艺术源于生活, 其实不仔细看还瞧不出来。这次的饰品都挺精致的, 希望质量也能刚刚的。 贺绽和晏行玉看得神色各异。 “……你要是先说什么就与我说吧,我听着,你别憋在心里。”晏行玉注意到贺绽欲言又止,低声鼓励道。 贺绽被看穿了心思,觉得背着别人说坏话不好,可又被整得气鼓鼓的,最后还是对晏行玉说:“其实不应该是这个色调的。”他当时只用铅笔画,每一个设计作品即便是黑白的那也是设计师的心头宠。被别人魔改,还上色弄得金灿灿,贺绽实在是生气了。 “而且,那个人当时看图,应该是看倒了。这个吊坠……怎么看不都像是一朵花该有的体态。” 晏行玉看着他:“……”难得露出气愤模样的贺绽,让他忍不住想要揉揉脑袋好好安慰一番。 “他们抢先发了这种长通告,我们也有发吗?”晏行玉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贺绽听着他说“我们”,心下一暖说道:“没有,现在赶着就发通告的话反而不利。”美国总部的法务已经于今天乘坐飞机赶过来了,估计等他们明天一觉醒来,事情又会出现转折。 贺绽他们所在的B市是国内最重要的中心位置,Shine在B市和S市都有旗舰店,是直接铺货了最新产品的。不少人兴冲冲排长队在当地的旗舰店买下“花耀”新品,当即拍晒在网上,引得众人一阵羡慕。 两天过去了,网上对Shine的新品俱是好评如潮。Shine的相关管事的想起前几天Oasis传真过来的邮件,一笑而过。 第三天……第七天的时候,Shine收到了当地法院的传票。 因为“花耀”的设计实在独特,有些不太喜欢Shine金闪闪色调的人都入手买了收藏、送人,一时之间,热度稳增不减。Shine被Oasis起诉的事没过半天就全网皆知。 ——原来那天shine暗搓搓说的“大牌”是Oasis?? ——对比了Oasis成立到现在五年的系列产品,完全没有找到和“花耀”有相似的饰品,难道被抄袭的是Oasis还没有上市的新品吗?这就不是普通的抄袭了吧?属于商业机密泄露了? ——这是真的吗?前阵子入手了深海之吻,现在入手了花耀,两个都好喜欢的…… Shine的公关马上在官博上辟谣了,坚定地声称“花耀”乃是华蓉亲手设计、不存在抄袭,他们会立即跟进此事。在博文下方,还贴了好几张华蓉的设计图稿。底下忠实的消费者自然安心下来,但有些人总觉得不妥当,这种设计图纸不应该随便公布在网络上的。 贺绽也看到了图片,他点开了放大看,叹一口气:“连勾纹都画得一模一样。看来那个记忆师的画工很不错啊……” 晏行玉凝眉:“他们这么快放图,反而留下了无法撤回的证据……”贺绽点头。 国内娱乐圈惯常买水军刷话题,Shine竟然也请来了水军在网上刷贴,他们若是单单自夸自卖自家的新品还好,水军还扯上了Oasis一起。只不过半天,网上已经把两家的事情弄得人人皆知了。 就在水军带节奏洗抄袭时,迟迟不动的Oasis终于在中文官网上发布了最新的信息。 在Oasis的主页上,第一条就放出了贺绽申请的版权登记封面,下一张是对应着Shine放出的设计图纸的黑白草图,那是贺绽的初版草图,后面还有继续完善的各个版本,原本这些设计图是不适合放在网上的。但贺绽已经做好了版权申请,又因为这是弄得众人关注。 这条动态的配文是:设计被窃取,灵气是永远盗不走的。一切都会在法庭上解决的。@Shine珠宝 起初关注的人不多,大部分是购买了两家饰品的消费者还有一些同行的设计师。后来只要刷刷网页就能知道这件事了,现在Shine公司总部上下手忙脚乱,心急火燎,盘算着怎么应对。 一晚上过去,整件事发酵得更厉害了。 ——我认真对比了两家放出来的图,shine咬定是设计师华蓉原创,oasis则表示一切会用法律解决。所以可以合理推测一下,华蓉在shine不知道的情况下、通过特殊渠道拿到oasis的未公布的设计图,然后声称是自己设计的,shine当即出了新品…… ——作为设计专业在读的研二老狗,我弱弱说一句,你们应该知道每个设计师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小习惯的。贺绽的名声不小了,我之前看过他放出的图,他自己手绘的设计图是有痕迹可寻的。比如吊坠的底心中央会有一个很细很细的黑点,耳环和耳钉的中点重心处也会有类似的黑圈。其他的我就不一一说了,反正只要有心的人是可以看出来的喽。 ——我瞅着,那花耀的吊坠好看是好看,和我前两个月在美国看的一个展览里的花儿挺像的。 ——话说上面说到的那个万花百草展览会,是一票难求的,那些票上面都有专属的个人信息,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评论里也不尽是真的网友,既然对方可以花钱请水军,Oasis自然可以做公关,更别提贺绎和薛莹知道这件事后,当即就直接请了专业的水军去应对。 华蓉没办法拿出自己去过万花百草展览的证据,而她的设计里却大量的采用了里面展出的鲜见花草的样式,而相较之下,贺绽有留美国一个月的证明、展览门票证明、多版设计手绘图的版权登记,到底是谁抄袭,谁原创,稍稍能够思考的人都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Oasis趁着网络上的大家有偏向性地站队,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和Shine进行法律交涉,所有有利的证据都在他们手上,Shine毫无再反击之力。此时,有一些消费者在Shine主页上投诉新品的质量极差,只不过一两个星期,那精致的镶钻、鎏金饰品均出了不少的问题。 事已至此,胜负已分。Shine再不做出回应就要声名狼藉,他们一狠心,直接把所有的锅全都推到了华蓉身上。贺绽在和Oasis的法务交涉时,特地指出了,自己也不清楚对方如何拿到自己的设计图。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记忆师过目不忘的真相的。 华蓉被法庭判决公开道歉,并向Oasis罚款五万。此事过后,华蓉以其设计师一职,几乎再无可能在珠宝设计界立足了。 “华启!!都是因为你!凭什么让我身败名裂?我是你亲姐!”华蓉狼狈又愤恨地朝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华启恍惚地拿着手机,睁开紧闭的眼睛,一睁眼,全世界的东西都争先恐后挤进他的眼球,真的好痛苦。他站在高楼的最顶层,这儿没有目不暇接的事物让他头脑爆炸。 “姐姐,是你太傻了。”华启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他实在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能够把一切都记住真的太痛苦了。往下望了望,华启最终还是转身下楼了。这种力量,还可以做点什么? 世界上人与人之间不乏有相似的脑电波,某些灵感可能会在一瞬间重合,但是绝无可能有如此相似的可能。贺绽一一往下翻看,首页最开始的几条全都是这两天的新闻,Shine是Oasis的同行了,只不过Shine作为中国本土品牌,创立的时间也比Oasis要长,Shine可以说是国内大牌的珠宝品牌了。 而让贺绽心里慌乱的是,后面的几张高清图片上的同系列的项链、手链还有耳钉,都是他设计中相似的模样。 贺绽绝不可能把设计稿流出去的。但是是谁呢?是谁拿到了他的手稿?还是他自己不小心漏了出去?贺绽当下虽然心慌,但很快恢复镇定,回想着最近两个月发生的可能导致手稿流出去的事。 他自从美国回来之后,天天都在家里的书房工作。晏行玉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但贺绽深知晏行玉是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那更早一些时候……是在美国。看过他的设计图的Elon、Zoe、Anais等人也没有盗取他的设计的可能,这些年轻又才华横溢的伙伴与他一样,都是和Oasis一起成长起来的,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再之前……在参观展览馆的时候。贺绽眼睛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置信。当时他的设计稿是散落了一地,那时候是有旁人在看着,其中那华人面孔的男人还帮着他捡了画纸。贺绽想不到别的解释,除非那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能将他的画纸上的设计记得一清二楚。 贺绽想起来,前段时间原秋对自己说的版权登记,自己所有的设计草图都已经登记在案了,那对方呢?他心里疑惑,原秋赶得巧,难道原秋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没有再犹豫,贺绽定下当天的飞机,从山里赶去机场,等到抵达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他回得匆忙,没和任何人说,一回到公寓,当即分别给Elon等人视频通话。 69.番外一 此为防盗章 在贺绽眼里已经是极为严重的事儿了, 其实对于半睡半醒的晏行玉来说, 今晚寒冰五毒发作得倒是没有前几天晚上发作得厉害了,毕竟前几日他可是被硬生生地给冰冷痛醒了。 晏行玉迷糊之间, 感觉到有人很温柔地将自己攥紧的拳头包裹住, 轻轻地在他耳边呢喃。虽然眼下他是修为尽废,但是,从这人身上源源不断像潺潺小溪流般涌进自己体内的柔光绝不是他的错觉。 他一个人时总是很能忍耐,什么样的痛苦只要他面不改色、咬紧牙关就能忍过去, 任凭是谁都看不出来,而这也不过是他在魔教多年被打磨出来的功夫。 然而此刻,晏行玉却是情不自禁地有些贪恋这让他倍感舒适的暖光。 没等他努力睁开眼看, 贺绽见他没有继续颤抖了, 用被子把晏行玉裹紧了,再次伸手抚摸了下他的额头。 终于在慢慢恢复常温了。 贺绽稍稍松一口气,他手掌心都沾上了黏腻的冷汗,晏行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在旁侧火红的光亮照耀下, 原本清冷凌厉的眉眼都显得有些难受可怜,这么一看, 倒像是在噩梦中挣扎的可怜人。 贺绽又去打了盆热水过来, 拧了毛巾给晏行玉擦了脸。 他已经完全看不出晏行玉是哪儿出了问题了, 但贺绽可以确定的是, 晏行玉绝对不是一切正常的表现。 回想起刚把他带回别墅那时的情况, 贺绽猜测, 晏行玉他该不会每晚都会像这样颤抖难受吧? 这一折腾,贺绽的睡意全无,他干脆坐在沙发旁边的摇椅上,要是等会儿晏行玉再发作,他也能及时发现。贺绽想了想,决定这几日找个时机与他问清楚。 他是对别人的隐私不大感兴趣,但是这事关晏行玉的性命安全。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会完全爆发出来的。……所以,问问晏行玉的意见,是否愿意去医院看看。 这会儿是凌晨两点多了,贺绽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目光望向晏行玉的方向,而沙发上的晏行玉呼吸平缓,暂时没有别的情况发生。 贺绽以往都是早睡早起的,他看了好一会儿,见无事发生,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他险些要睡熟之时,摇椅晃荡了一下,人立马又醒了过来。 他揉揉眼睛,干脆从摇椅站起身来,走近去看睡得安稳的晏行玉。晏行玉身上盖着的被子被他拉得很高,这人几乎就露出了个脑袋,贺绽伸手轻轻覆压上他的额头,又摸摸晏行玉的两颊,比他的手掌的温度还要温暖了些。 好好睡吧,希望晏行玉别再受冷了。 在睡梦边缘挣扎的贺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平日里都看不出什么特别表情的脸上,隐约露出了些柔软疲惫的神色。 客厅的沙发是L字形的,又长又宽,晏行玉睡了长的那一半,他打着哈欠,干脆在另一边也躺下,脑袋刚好和晏行玉的凑在L字连接处。这时候的天气已经开始转热,贺绽身旁还有电暖风机,贺绽困极了,也不管热得冒汗,很快就睡过去了。 他是一沾枕头就睡着的,沉睡之后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个梦,一个人在蒸桑拿,热啊,一直冒汗…… * 晏行玉这一晚可以说是睡了个好觉。 他猜得没错,晚饭吃的那鲜美热乎的牛肉面是贺绽亲手做的,经了他的手做出来的东西多少带了点贺绽身上的灵气,晏行玉就是靠着这稀薄的治愈灵气,让自己好受了些。昨晚虽然寒冰五毒也发作了,但总归没有那么厉害了。 而后来,贺绽下楼了,之后的事情晏行玉也回想得起来。 翌日,贺绽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唤醒。他醒来时,晏行玉也随之醒过来。两人都是平躺着的,睁开眼,先迷茫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而后贺绽轻轻的一个哈欠,让晏行玉屏住呼吸,抱着被子起身,侧头看向自己脑袋后面的沙发上。 “贺绽?” 贺绽一身蓝白呆熊的睡衣,看得晏行玉愣了下,贺绽慢慢地双手后撑坐起来,朝他看一眼:“早啊。” 贺绽在这儿睡了一晚上仿佛蒸桑拿一整宿,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黏腻,他看看晏行玉,这人醒过来竟是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痛苦难受、可怜兮兮的样子了。 这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恢复过来了。贺绽不动声色,从沙发上起身站好。 “你先刷牙洗脸吧,等会儿吃完早饭,我有事想问问你。”贺绽说道。 晏行玉听了,也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好的。”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这两天浏览了众多网页,知道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自己当初从那边的世界到了这儿,在他们口中是叫做“穿越”,一般只出现在小说、影视作品之中。常人是不信这些的。 而贺绽遇见昏迷不醒的自己时,他穿着古怪,还留了一头长发,怎么看都是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的。 想到这里,晏行玉沉默地看了眼转身去洗漱的贺绽,该怎么说呢,这人是防备心思太少,还是心机藏得深呢? 他只知道,贺绽不坏。 昨天晚上是他在给自己盖被子、开暖风机,期间还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轻轻拍打安抚着自己。在他人生二十七载,还未曾有人待他这么好。而且贺绽身上是有灵力的,但是看贺绽的样子,他自己似乎是不知道的,晏行玉也想弄清楚。 * 贺绽洗漱完,换了身白T和休闲裤就去厨房准备早饭。晏行玉知道这儿的人每天都要洗澡,所以他今天也冲洗了一遍,还把自己穿过了的衣衫给洗了、晾晒好。 昨晚贺绽给他带回来好多新衣服,晏行玉有小心地打开包装盒一一看过,他现在还不太懂这儿的审美,但也能感受得到如此精致包装下的衣物是何等昂贵。 许朵买了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衣裳,看得晏行玉陷入选择的困境,最后他拿了其中的一套看起来最朴素的软绵舒适的纯白衣衫,搭配的是一条浅灰色的九分休闲裤。 他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贺绽刚好把早饭摆上桌,看到晏行玉一时没收回目光 。晏行玉长得是真的好,一米九五左右的高个子。因为他洗完澡也穿了件白T,精壮结实的胸腹上,流畅明显的肌肉线条透过白T显现出来,一双腿也很是修长,浑身浓厚的男性气息简直要爆炸了。他湿漉漉的一头黑发拨到一处,濡湿了衣衫,想起他初次醒来时眼里露出的警惕和狠厉,这会儿贺绽只在他眼里看到了平和、迷蒙。 “那边挂着有毛巾,你头发先擦一擦。”贺绽朝着他说,他头发又浓又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会很不舒服的。 “好。”晏行玉走过去,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心想着,他或许得把长发剪得像贺绽他们一样,在这儿男子留有长发似乎不是主流。 两人食不言,安静地吃完了早餐,贺绽示意晏行玉跟着自己到客厅说话。 贺绽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带着晏行玉一块到窗边的榻榻米上,面对面相对着坐下。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贺绽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就问道。 “……我知道。”晏行玉老实答道。 他没法瞒得住自己身中寒冰五毒一事,每每入夜他就会发作,若自己久住在贺绽身边,他迟早都会发现的。 贺绽继续问:“我问过傅医生,他说你很健康,机器设备也没检查出你有什么问题。” 晏行玉面上无甚表情,甚至看起来冷冰冰,但内心里其实挣扎得要命。不如,干脆直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贺绽好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好胡乱编造,晏行玉没这个本事,也不想用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 他还没挣扎出结果,只能先沉闷着声音说道:“……实不相瞒,我是遭‘好友’背叛,被他暗中下毒,伤了全身的筋骨。”这样的蠢事,晏行玉完全不想再次提起,只怪自己识人不清,也多少有自己的原因在其中。他本就不适合当那魔教尊主的,只不过是阮易所定下的事,谁也没法改——更何况当时也无人能打得过晏行玉,敢和他叫板。 但在贺绽看来,就不一样了。他每说一句,贺绽的脸色就黑一分,到了最后,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这样的“好友”算什么好朋友?而且,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还有如此狠厉的□□,能让人生不如死! 难怪,难怪…… 晏行玉偷偷注意着贺绽的脸色,继续说:“贺绽,你还记得刚遇到我的情形吗?”贺绽听着,从自己脑内的嘀咕声中抽离出来,看着晏行玉。 “我穿的是古式长袍,还留有长发,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懂……”晏行玉说道,“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明白吗?” 整个屋子里一片寂静。 贺绽好像听到了什么爆炸性的话,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也一时睁得很大,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贺绽收住表情,张了张嘴,很快镇定下来。 他望着脸色凝重的晏行玉,沉思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你的苦衷了。如果你要躲避什么人,这段时间可以跟着我。要再找另一个身份,也不是很难的。”贺绽郑重地对着他说完,还用眼神鼓励似的认真看他。 晏行玉:“……” 他们果然是不会相信什么穿越的! 这一日,晏行玉感觉自己前二十七年所积累的一切都要被重塑了。 送走了贺绽之后,他站了一会,回想起刚刚贺绽对他说的“要是无聊了可以去玩电脑”,那“电脑”看来是人人都爱玩的,他便决定去看看。 进了小书房,晏行玉走向那泛着亮光的电脑,屏幕上是普通的一片稻田,晏行玉坐在椅子上。他观察了好一会,才伸手碰了碰桌上的那小小只的黑色事物。 他一碰,就看见那电脑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箭头似的东西,跟着挪动了下。 尝试了一会,晏行玉发现了这东西就是用来控制小箭头的,他的食指不小心使了力气,摁下了鼠标上的左键,原本一片绿油油的桌面忽然弹出一个东西。 晏行玉吓了一跳,他一时无措,又仔细瞧着弹出来的界面,看着那上面熟悉的汉字: “震惊!让影帝程双和徐大导演大打出手的竟然是……” “如果你有一下这几条特征,证明你离长寿不远了。” “时尚圈最低调的设计师竟然这么帅?!” “有毒!妙龄少女长期化妆后烂掉半张脸!” “表白后,男子当场为爱消魂” …… 晏行玉觉得自己每个字儿都是认得的,但不知道为何,凑在一块儿他就一句都看不懂了。 他凝眉沉思了下,慢慢地、慢慢地将鼠标移动到那标题上,点了点,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每个网页的底部又有相关推荐,各个标题和配图尽其所能、抓人眼球,原本懵懂无知、一心向学的晏行玉好奇地点击进去,等到他木木地停下来之时,感觉自己的脑壳似乎是发热了…… 在电脑前,初尝上网冲浪滋味的晏行玉一动不动,原本想要了解了解这个世界,到了最后,晏行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隐隐觉得,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果然比之前的要高深复杂多了! 他只是浏览娱乐新闻网页,就已经对这世界轮廓有了大概的了解。这儿的人不再习武修炼,不用每天打坐清修,似乎每个人每天要做的就是“上班”。上了班就有钱,有钱就可以买买买…… 晏行玉以往常年修炼,他的五官感受都是极佳的,盯着电脑看了一上午,他的眼睛酸涩得不行,只能停下来望望四周,这儿看不到外头日光的照射情况,他没发估算时辰,于是又转头看了看电脑右下角,似乎是在这个世界的时间:“13:37”。他不认得这是何种文字。 直直坐在椅子上,晏行玉的一双腿太长了,稍稍一动就磕到了桌底的东西。他望了一眼,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发现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托盘,里边放着一个雪白的盘子,上面凸起了好几十个方格子。 晏行玉不太认得上面是什么意思,但也猜到了是这里人们的另一种文字。他想,既然是连在电脑上的,那说明人人都晓得使用,他要是不尽快掌握这文字,怕是很难融入这世界。 一整个上午不吃不喝的晏行玉终于还是饿了,他抿着唇,想了想,起身去往小厨房。有了昨晚的教训,他拿出碗的时候很小心,茫然地看了看,走到那和他差不多高度的大冰箱前,掰开了柜门。 这东西叫冰箱,就和他们之前用来储藏蔬菜的地窖差不多。晏行玉打开冰箱后,就着暖黄的壁灯,看着里面的食物。 一排排鸡蛋、一盒盒“酸奶”、一袋袋“面包”、一个个红果、青果、绿果…… 晏行玉犹豫了会,从里面拿了两个鸡蛋、一小袋面包、还有几颗带着小黑点的红果子,这个似乎是他今天早上吃过的,他闻得到相似的味道。 他不知道怎么使用厨房里的厨具,拿着两个鸡蛋,心里泛起一丝难受:如果是以往,他只要稍加使用内力,就能让这鸡蛋熟透。 现在无法,他只好把鸡蛋又放回去,洗了果子,一口一口吃掉了充饥。 再次回到电脑前,晏行玉深深呼吸一口气,决心再多看看。等他再次抬起头往外看,已经是天黑了,电脑上显示着“19:49”。 晏行玉已经从最开始的手滑,点进打开新大门的网页,渐渐接触到一些名词,又慢慢知道了怎么顺着“推荐阅读”去寻找自己需要的信息。他起先还对键盘上的方格子完全陌生,自己胡乱敲打一顿后,大概摸到了规律,等到后来他竟是找到了网络教程,从最基础的“数字”、“拼音”学了起来。 虽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但幸亏晏行玉天生聪慧,他几乎是过目不忘,否则也不可能在净是豺狼虎豹的魔教中生存下来。 等到晏行玉觉得今日的学习可以暂告一段落了,已经是01:13了。他知道这数字是什么意思了。 他第一次点了关机,静静地等着屏幕慢慢变蓝,然后过了一会儿,屏幕变得黑暗,驱动器发出了停止运行的声音,晏行玉才起身走出小书房。 他今天早晨才冲洗了身子,故而直接回到沙发前,准备入睡。他晚上没吃什么,这会儿饿得肚子咕咕直叫。晏行玉向来能忍耐,放任肚子叫嚣,往沙发上一躺、双眼一闭就睡着了。 每每到夜深人静时分,晏行玉体内的寒冰五毒就开始发作,他入睡没多久,就开始无意识地一阵阵颤抖,整个人不由得蜷缩起来。 70.番外二 此为防盗章  原来, 张宿新三年前就已经对自己下了毒…… 握着利刃的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晏行玉, 自义父将魔教尊主一位予你后, 多年来, 你可有好好光耀魔教,可有一时一刻将其视为使命?你根本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念在你我多年交情, 你是自己自断经脉, 还是由我来动手?” 听着张宿新的话, 晏行玉的心慢慢沉下。他说得不错, 自己身为魔教尊主五载, 无所建树,这几年魔教式微, 与他的确有很大关系。 魔教的名声是黑的, 晏行玉的使命就是要让魔教更黑更邪,名扬天下, 大大威慑住别的门派。但自打晏行玉当了这魔教尊主,魔教是一日比一日清冷, 又没有出什么伤残事件,两年时间也足以让他们慢慢淡出天下人的双眼。五年之后的今日, 人们谈起魔教, 都是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只道那新尊主可真是个“奇人”。 晏行玉双眸已经渐渐冷了下来。 当年他和张宿新都是被义父捡回来收养的, 但是身为魔教尊主的义父可不是什么好人, 专做善事收养了他们。 彼时天下人人皆知, 魔教尊主阮易心狠手辣, 冷漠无情,嗜血又残暴。那些被他捡回去的孩童们无一不经历过非人的训练和磨难,先是由魔教门徒随意鞭笞,每月教中都会有一场大会——让这些孩童互相厮杀,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杀的人数最少的五个,会被立即抹杀掉。 等到他们年长一些,就开始由魔教的长老们、左右护法授予功法,越是往后,越是惨烈残酷。最后剩下来的,只有他和张宿新。 其实起初剩下的有五个人,宿新与他说,如果他们不将另外三人分别击败,由着他们三个联合在一起之后,只怕他们二人是难以求得周全。 原本不断杀戮只是为了留下自己一条命,晏行玉被磨得招招狠辣,颇有天分的他更是得了阮易的青眼,由他亲自传授功法。 晏行玉知道自己不无辜,往日情同手足的弟兄也对他兵刃相向。 先前重重情深义重,情同手足,竟然只是张宿新精心伪装的模样。 他们自幼相识,晏行玉早早把张宿新当做亲弟弟,但凡他能吃上一口饭,却不会让张宿新喝粥,那么多年来,若不是两人互相扶持着蜕变长大,早就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了。 但凡张宿新还对他留有一丝手足情谊,就绝不会给他下这要人生不如死的毒。 早已经在魔教中半残不死的心,重重坠下,晏行玉嘴角勾起笑,眼神却是阴冷得吓人。 他施出了全身的内力,寒冰五毒发作了,死死抑制着他的发功,如果执意继续强行运功,晏行玉是会让自己的经脉尽断,甚至可能体爆身亡。 但是晏行玉这时候已经不在乎了,他就是死,也得拖下张宿新一起死…… 察觉到晏行玉想法的张宿新一愣,随即踢腿袭向他,想要打断他运功。 “呵……”晏行玉再怎么面冷,也是长年累月环境所逼迫,但他从不向外人出手,不代表他是无能无力的人,相反,若是晏行玉没中毒,两个张宿新也难以抵挡得住他。 晏行玉轻易将张宿新的利刃震碎成粉齏,一手直直隔空就掐住了张宿新的喉咙。 体内的寒冰五毒在肆意叫嚣着,晏行玉脚下一顿,下一刻传来的几乎是粉身碎骨的痛。再不停止运功,他就会体爆而亡,每每运气一分,寒冰穿凿似的尖锐的痛苦就强烈一分。 张宿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冷笑一声:“怎么?难受了?我劝你不要垂死挣扎了,这样下去你只会筋脉尽断……”他话还没说完,晏行玉下一瞬就释放出全身的内力,直直亮出一片白光,张宿新眼睛睁得极大,不可置信地被白光淹没,喉咙里的喊叫没来得及蹦出,就全然没了意识。 方圆十里都能看见那几乎要直冲云霄的耀眼白光。 晏行玉意欲与他同归于尽了,白光乍现之后,他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争先恐后往外迸射,真疼…… 意识渐渐沉寂,晏行玉闭上了眼。 白光散尽之后,急匆匆前来、探头探脑围观的天下人士惊讶地发现,刚刚发生了如此激烈的打斗,这儿竟是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原地除了被白光和内力真气冲打磨平得光秃秃的地面,没有见一丝半点血迹。 人、人呢?人去哪儿了…… * 晏行玉几乎是用尽自己毕生所积的功力和修为,全部释放出来之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是活不下来了。 与其活在寒冰五毒反反复复的折磨中,晏行玉宁愿选择干脆利落地死去。 至少以后不用瑟瑟缩缩活一辈子。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周身一片黑暗,先前运功之际,更是让自己喷洒出不少鲜血。 晏行玉动弹不得,感觉身躯被重重定住了,看来他是堕入阴曹地府了吧。 又冷又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行玉的身子都已经麻木了。忽然,他感觉到有人伸手抓起了他的手臂,就像是将重重沉入深渊的他温柔地拉了起来,更让他讶异的是,这人的身上有暖洋洋的光,源源不断地由着他的手传递到自己身体上。 被寒冰五毒侵蚀啃咬得残破的身体,好像瞬间就被安抚治愈了。这样的感觉很难以言表,晏行玉使劲想要睁眼看看,却始终无法。 后面的事情晏行玉记得不太清楚了,只依稀感觉得到自己被扶起来,而后是触碰到了坚实的身躯。 贺绽背着他,前后都负重,但总归没有累得气喘吁吁。他一米八八的个子,平日里有好好地锻炼,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贺绽终于望见了林深处的木屋别墅。 他预定的木屋别墅不是群聚型的,而是孤零零一座隐没在郁葱的树林中,因为贺绽不大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呆着,定别墅时就选了单独一座的。 他背着人回来,小心翼翼地走上两层阶梯,而后在门前停下来,让男人靠在自己背上,一手扶着他,一手从背包里拿了房卡,“滴”地一声,木质的厚实自动门流畅地打开。 贺绽把人小心翼翼地背进房屋里,觉得他应该是前后都伤得极为严重,只好把他轻轻放在沙发软垫上。 这人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但多少还是蹭到了小麦素雅的沙发上,贺绽全然没有在意,立刻起身去找医疗箱。在他的私人医生赶来之前,贺绽打算给这个人做一些紧急救助。 “抱歉了。”贺绽看了看他身上那质感上好的衣袍,立刻用刀子割开了衣裳,好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贺绽只会一些简单的应急救助,但他也知道,这人伤得极为严重,等医生来了肯定也要检查他全身的,不如先动手为他剪开衣服,为医生节省时间。 剪开那柔滑垂坠的乌黑长袍,贺绽低着头,小心撩开碎成条的绸缎,男人光.裸的上半身躯露了出来,贺绽面不改色,手下动作轻柔,将他凌乱散落的一头乌发扎了起来,全身破碎的衣布条儿都被扫到一边,一个几乎光.溜溜身材颀长的男人一动不动躺在长沙发上。 贺绽望着他那一身仿佛透过毛孔,从体内渗出的黑红血迹,有些迟疑。 他一定很痛吧。 “真的吗?明天就开始上班了?”贺绽是实在的为他开心,眼角都向上翘了几分。 “嗯嗯,今天也在那儿待着学习了一会,明天正式报道工作。”晏行玉对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视,他在网站上找了挺久,能让他符合条件的也没几个,也没有当即就应聘成功。他去了好几家不同的店,最后才在那日他和贺绽经过的那家武馆找到了工作。 “那你今晚吃过晚饭了吗?”贺绽想起来,忙问道,他自己是在老宅里吃过了。 “吃过了,武馆那里有晚饭供应的。”晏行玉想到什么,说,“贺绽,以后我中午、晚上都不能与你一同吃饭了。”因为武馆的工作时间是早晨十点至晚上八点,中、晚饭都只能在那边解决了。 贺绽了解,点了点头:“嗯,你第一次工作,如果有什么疑惑的话,可以同我说说。”他忽然想起,晏行玉还没有和他说过之前是做什么的。 晏行玉对修炼、灵力都很在行,他该不会是修炼的散仙一类的吧?贺绽暗暗想道。 这意味着以后,贺绽只能在清晨和晚上才能见到晏行玉了。 * 晏行玉白天出门了,贺绽便也出去看钻石、彩色宝石,他在本市有几个熟识的供货商,直接去了店铺的贵宾室看那些流光四溢、五彩斑斓的钻石、宝石,脑海里不由得开始构想着能够打磨、雕琢成何种形态。 他不久之后就得投入下一次的设计中,现在就开始天天构思着、捕捉着灵感。 六月上旬得出国一趟,自己走了,晏行玉应该没问题吧?贺绽回家的时候想道。他的工作决定了他是不能长久地安定在某一个地方。只有不断走出去,去看各种不同的风景,才能有更多新鲜的灵感。 路过商业区时,贺绽心下一动,从回家的大道上绕了个圈,回了商业区,鬼使神差地开车进了健身房楼底下的地下停车场。 应该开始恢复一周三次的健身习惯了。 贺绽面不改色,心底里却盘算着,隔壁不远就是武馆,自己健身之后,晏行玉差不多也该下班了。 健身房的人都认得贺绽,他一来朝着熟悉的面孔点了点头,去了自己的私人小健身房里。换好汗衫背心,贺绽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在健身房里跑步、撸铁。贺绽不大习惯有人在他旁边,故而当时选的是人工智能健身教练,可以随时监测他的动作和身体数据,不断纠正和分析出最适合他的健身方案。 贺绽在健身房里过了一个多小时,等他从器械上下来时,背心已经湿漉漉了,他身上也湿滑黏腻。贺绽用毛巾擦擦汗,随即进了热水房冲澡。 他是属于晒不黑、不增肌的体质。贺绽常年飞来走去,皮肤还是白皙细嫩,在健身房锻炼了好几年,也只有手臂和腹部肌肉结实。 热水房里,他将花洒从头冲下来,仰起脖颈的弧度刚好,锁骨也明显凸出,腹部有细微的流畅的线条,他的腿很是细长,浑身白净细滑不见一丝瑕疵,宛如极佳的白玉凝脂。 贺绽认真冲洗完,擦干头发、身体就穿上衣服,去往隔壁不远的武馆。 怀揣着好奇的心思,贺绽身上还带着水汽,走进了武馆。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靓丽的姑娘,她瞧见贺绽,眼睛都不由得迸射出亮光,“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呃,我能进去看看大家学习武术吗?”贺绽收住自己的心思。 前台姑娘灵机一动:“是这样的先生,只有办了会员卡才能进去哦。” 贺绽想了想,快速填了表,交费办了会员卡,随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撩开黑蓝的帐帘,展露在他面前的是宽敞明亮的塑胶场地,外头多是教练带着小孩儿一步步学习基础武术。 武馆里头还有另外开辟出来的拳击场和散打场,这些都是供前来放松的人发泄发泄压力的。 贺绽经过最开始的大场子,走向里面,那儿有大扇透明的玻璃格挡着,从外面就可以看见,每个隔间里都有两两人在对打着,你一拳我一拳,打得还挺激烈的。 他不由得担心晏行玉,一般武馆的教练、陪练都不能使出自己真正的力气和武艺,虽然来之前客人都签了免责书,但是真的把客人打伤了怎么也是不好的。通常受伤的都是陪练们。 晏行玉呢?贺绽揪心想着,他刚来工作,应该还只能是陪练,希望他不要受伤才好。 贺绽一边走着一边认真寻视着熟悉的身影。 晏行玉此时正在当陪练,他带着拳套,连连挡下对方那与他同样高大的男人的进攻。晏行玉修炼习武多年,来武馆应聘之前自己也做足了准备功夫,这些拳击、散打对他而言,不过是最基础的功法罢了。 阻挡了进攻后,晏行玉猛地出拳,对方没想到这人这么能忍,被他逼压打了这么久,这会儿居然还能使出气力反击,还一点儿都不含糊。 两人结束了对打,那高大的男人摘下拳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新来的?” “是的。”晏行玉答道。 “难怪了,你还是头一个打得这么认真的陪练。”男人看他面无表情的,今天打得酣畅淋漓,非但没责怪他,还笑了,“之前那些陪练一个个都不敢使力气打,你挺好的。” 晏行玉点了点头说“谢谢”,他其实还没使上力气。想起之前主教叮嘱的,陪客人对打的时候一定不能下狠手,晏行玉大概有了估量。 “下次再见。”男人见他一句话蹦不出几个词儿,无趣地道别了,临走前瞥见玻璃隔板外头的人,心里有一丝诧异。 晏行玉收拾好东西,这是最后一场陪练,他这就可以准备下班了。一天没见着贺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贺绽看着里边的人走出来,刚刚与晏行玉对打的男人他有印象,是个叫做易锦的,他手里的化妆品企业做得很大,还是一家娱乐公司的大股东,嫂嫂偶尔会说到他,都是咬牙切齿的,这个人品行不怎么好。 贺绽默默地往旁侧站,没有和易锦对上,他知道这人在饶有趣味地打量自己,贺绽站在原地完全无视他,等着人走了之后,晏行玉也从里面出来了。 “贺绽?”晏行玉见到人,惊讶道。走出好几步的易锦转过头看了一眼。 贺绽看他穿着黑背心,露出结实精壮的手臂,但没有汗涔涔的样子,也没有受伤,这才松一口气。 “嗯,我来看看你,你现在可以下班了吗?”贺绽好好把他看了一遍才说。 晏行玉注意到他的目光,站得笔挺,任由着贺绽打量完才说:“嗯,下班了,我去冲冲水很快就来。”贺绽亲自来看他,这让第一天上班的晏行玉安心又欢欣。至少在这儿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 “好,我在外面等你。” 晏行玉洗了个战斗澡,打了卡和其他的助教、陪练点头示意就出来了。 贺绽带着他去取了车便开车回去,想着晏行玉下午五六点吃的晚饭,现在肯定饿了,顺路打包了一份芋圆红豆沙和清补凉回家。 一旁副驾座上的晏行玉捧着温热的甜品,身旁是认真开车的贺绽,心里有什么东西滋生暗长。 到了家,贺绽看着晏行玉吃甜品,晏行玉把两份都放在他面前:“你也一起吃。” “我今晚吃饱了,你吃吧。”贺绽摇摇头,“你今天工作怎么样,会累吗?没有受伤吧?”武馆的陪练通常都会带一身伤回来,虽然工资很高,但很少人能长久地干下去。 晏行玉握着调羹一怔,摇摇头:“没有受伤的。工作很好,我很喜欢。”很久之前,他在魔教里勤学苦练、想方设法活下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这么关切地问他过得好不好、伤口疼不疼。因为每一个人眼里都容不下别人,恨不得对方快快死去,这样自己才能从其中脱颖而出。 “那就好,我……刚好在隔壁的健身房健身,以后有机会我们便一块儿回家。”贺绽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等着晏行玉一口一口把芋圆红豆沙和清补凉都吃完,贺绽才开始每日的牵手治疗,他隐约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如何增强治愈力了,在牵着晏行玉的手时,一心都在他身上,心里想着让他快快痊愈。 晏行玉感觉得到流动不息的充沛灵力,整个人都陷在温柔又舒服的水蓝光芒里。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晏行玉还在回味着刚刚的感觉,手心的温暖还未褪散,就听见贺绽说:“那个,你今天陪练了那么久,肩膀、胳膊应该会酸痛吧,我帮你揉按一下。”他不经意见看见晏行玉在转动手臂,以为是第一日工作强度太大,有些不舒服了。 晏行玉还没出声应答,贺绽已经轻车熟路地绕到沙发后面,双手搭在他厚实的两肩上,虎口卡在其中,按捏了起来。 奶奶最喜欢他给她按摩了,自己应该可以按得挺好的。 与给奶奶按摩时不同,对晏行玉,贺绽用上了点力气,拇指、食指还贴在筋骨上轻柔按着,晏行玉被捏得猛地浑身一颤,脸上一僵,耳根慢慢红热了。 真的……好舒服…… 晏行玉忍不住眯起眼睛,心也猛跳了好几下。 “今天不开车吗?”晏行玉见贺绽没有像往常一样乘坐电梯至负层,而是在一楼直接出来。 贺绽应道:“嗯,今天带你坐地铁。”他初来乍到,无依无靠的,就只能由自己带着他去尝试许多个第一次了。 “好。”了解到贺绽心思的晏行玉心情很好。 现在不过八点多,日光就已经泼洒了大地,又是周日,大马路上并没有平时上班高峰期那么拥堵。周末大家都喜欢好好地睡个懒觉,等到十点多了才会陆陆续续从家里出来活动。 两人戴着同款的黑蓝口罩,走出小区,旁边就是地铁口。贺绽走在晏行玉旁边,两人走入地铁站后,因为晏行玉还没有办理地铁卡,贺绽只能用手机给他买了票。 旁边的晏行玉认真地看着贺绽用手机扫了下屏幕,而后有清脆的的声音响起,贺绽递给他一个小圆片:“这是临时的票,等会儿通过闸口用这个出入。” “好的。”晏行玉伸手好好接了。 贺绽想起来:“你的身份证应该这几天就能拿到了,到时候我再拿给你。”贺绽一个多月之前就托舅舅弄了个身份,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穿越这回事儿,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用场了。很快晏行玉就可以有象征自己身份的证明了。 “谢谢。”晏行玉戴着口罩,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地铁里虽然不是平日上班高峰期的人挤人,但还是有挺多人这会儿外出的。贺绽生怕两人就这么冲走了,时不时伸手捻住晏行玉的衣角下摆。 “工作日上下班时候,这儿会很挤,通常都会安排分流。”贺绽在晏行玉身旁小声解释着。 晏行玉点点头,两人因为要轻声说话,都靠得极近,晏行玉都能感觉到贺绽说话温热的气息。 “进来的时候小心点,别卡住了。到每一个站都会播报的。”他们走进来的这节车厢以及前后节的位置上都有人坐着了,贺绽便拉着扶手横杆,两人都长得很高,轻易就能抓住。 地铁门关上后,就飞速启动,晏行玉第一次乘坐地铁,一时没能适应,在地铁向左稍稍摆动时,往贺绽身上倾倒了一下。 贺绽连忙伸手扶着他。 “谢谢。”晏行玉后面都适应得很好。他们要去的是商业中心,离小区那儿不过三个站。在地铁上待了十分钟不到,两人就走出地铁口了。 贺绽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划,他想了好久,其实这里的一切对于晏行玉而言都是陌生的。许多知识都是晏行玉自己从网上了解到的,很多他根本没有亲眼见过、亲手碰触过。 上次无心地约了他一块儿看电影,那可是他第一次进入电影院吧。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就带着晏行玉都走一遍吧。 “我们来早了……”贺绽没反应过来,他自己不怎么爱逛街,许多商业中心的大楼都是上午十点整才开门。 “没事,到处看看吧。”晏行玉出声道。 贺绽点点头,在街道上走着实在是太热了,他从挎包里拿出折叠好的遮阳伞,抖了下撑开伞。 “我来撑吧。”晏行玉伸手轻轻接过遮阳伞,他比贺绽高了七八厘米,让贺绽撑伞不好。 把伞递给晏行玉,贺绽有点儿恍惚,好像只有小时候才有爸爸妈妈给自己撑起大伞,长大了之后,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和别人一起撑伞了。 他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一眼晏行玉,这人还把伞偏向了自己这边。 贺绽走在里边,晏行玉在靠近马路这一边。贺绽莫名觉得满是安全感,也没有了以往自己一个人行走在人群之中的慌忙。他要是一个人走在人山人海的大道上,通常都是低着头、走得极快的。 “那边有个派出所,要是犯了事,会被警察抓进去的。”贺绽带着他走了好一会儿,抬着下巴朝远处的小派出所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