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拖后腿的佛门 第三十六章拖后腿的佛门 狂暴杀意充塞天地,一辆鬼气森森的马车后面,跟着数之不尽的邪灵。任何人看到这等骇人景象,都不会认为对方只是路过。 “邪灵?!” 原占上风的银鍠朱武,陡见此行目标露面,心念急转间攻势已缓。 压力骤减的道真双秀,同见邪灵来势汹汹,不由先入为主认为乃是邪魔双方陷阱,当即重开巧夺无极变。阴阳乾坤迸生八面烽火,剑下洪荒编织诛邪罗网。 “天裁如荡·沉灭!” 突逢暴雨般的道门剑气急袭而来,本因格杀凤凰鸣痛快不已的未来之宰,此刻不免大感憋屈郁郁,怒然提元应招。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银鍠朱武般,能够免疫凌厉绝剑之伤。何况未来之宰修为不及双秀联手,纵使邪式气势骇人,亦不免屡屡受制。闻人然见状略一沉吟,遂放弃追擒卧佛,回身举掌向天施展天浪贯右,意欲扰乱道真至高剑阵运行。 熟料战转僵持之际,银鍠朱武人影瞬动,银邪拖地竟转攻未来之宰而去。天风蔽月一枪穿龙,顿令未来之宰大感吃力。“交出《魔宝大典》!” 儿子基友死光光,银鍠朱武目前唯一的牵挂,尽悬九祸一人,出手自是毫无迟疑。神患勉力欲替主宰挡招,却逢朱武撒手绝情,顿被神雷一击命中腹部暂失战力。 “情况生变,众人速退!” 再亲密的盟友,也免不了嫌隙。何况双方情谊原是虚假? 能让未来之宰吃瘪,闻人然自是乐见其成。但因忧虑邪灵狗急跳墙主力尽出,闻人然貌似喝退,实际却已方位无定地暗中传音,提醒道门中人莫要卷入乱战。 恰此时机,本未全力以赴的狼主又见朱武转换敌人,也不再与央千澈纠缠。道魁闻言得暇慎思情势,终令众人撤回极地寒椟,以免误伤反落邪魔算计。 而在魔界主力放弃道门转攻邪灵之时,卧佛早趁机护着一众善灵奔向云渡山。地势空旷的狭道天关入口,登成邪魔对阵之势。 围杀反陷包围,未来之宰眼看“山涛君”与雪夜剑者抢先逃离,亦无意再与异度魔界正面交锋,一手拽起神患就要回归灭轮。 怎奈银鍠朱武咬准不放,万钧长枪直取未来之宰。加上补剑缺血斩开杀,邪灵一方顿时伤亡惨重。 纵使功体死穴隐秘,未来之宰在朱皇逼杀之下,也逐渐落入颓势多处溅红了。 “《魔宝大典》乃是山涛君所有,异度魔界恐怕找错人了!” “你以为只言片语吾会相信?” 身陷狂暴长枪攻势,未来之宰艰难道:“异度魔界对奇书图谋早已不是秘密。左狱判官为你们所擒,难道魔界认为邪灵会傻到继续保留一本《魔宝大典》吗?” “嗯……” 未来一言惑心,朱武脑念急转。 骤然,通道内部飞出五道强悍力道,其中两股竟与未来之宰相当,剩余三气亦差其不远。纵使鬼族战神勇战千秋终不免力屈一时,不由自主退后三步。 抓住须臾空隙,未来之宰再无迟疑,立化邪光窜入通道,眨眼消失无踪。对手不见,收刀而立的补剑缺,打了个哈欠意有所指道:“朱武,邪灵看上去也不简单哦。” “对弃天帝而言,有简单困难的区别吗?” ———————————————————————————————————————— 后方战声隆隆,闻人然却顾不得未来之宰生死,挟着重创垂危的雪夜剑者,抢先离开了中央战场,挑了一处隐秘山洞为雪夜剑者就地疗伤。 归根到底,凤凰鸣与雪夜剑者仍是一人。叛天邪箭夺命破功,若非道隐毅力惊人,半途便已坚持不住。此刻再无外敌干扰,雪夜剑者盘地而坐心神松懈,体内黑源之气登时爆发如潮,不断侵蚀雪夜剑者重创伤躯。 “叛天邪箭射中吾之气海,短时间内雪凤恐难露面。” “无妨。未来之宰与异度魔界发生冲突,咱们与邪灵之间的‘合作’关系说不准会提前结束。拆伙的是他们,我们摆点架子,稍许不合该不会引起深层怀疑。” “咳……借刀杀人,《魔宝大典》很快将重回你手了。” 《魔宝大典》已成烫手山芋,邪灵转嫁风险原在预期之中。不过有佛业双身幕后操控,邪灵一方当不会坐视异度魔界轻易扩张。届时闻人然与其必生龃龉,理应缜密思考对策。 浑厚真元温和输入凤凰鸣经脉运行助其压下黑源反噬,闻人然答道:“但,我估计会少了最重要的一页。” “让你与异度魔界互耗才是目的,未来之宰等人仍须将底牌保留在身边。如果佛业双身果真实力惊人,断无畏惧异度魔界之理啊。” 曾为王朝亚父,文武双全、满腹经纶的凤凰鸣,不难算出将来邪灵动向。然而“山涛君”早是一名“死人”,被他们算计一回也就无关轻重了。 思绪收止,洞内凤鸣嘹亮不绝,雪夜剑者周身火凤冰凤交替出现,偶尔更有少许黑暗力量融入功体,竟在潜移默化增进其能。 原是风趣幽默之人,雪夜剑者察觉此点,不禁笑叹道:“杀招变嫁衣,等未来之宰再与吾相见,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哈,那得他能活下去。” 回以轻飘飘的一句话,闻人然收功取出一瓶琼华甘露,交予雪夜剑者:“除了《魔宝大典》以外,道隐认为未来之宰往后还会有怎样的动作?” “好友卧佛原是邪灵出身,此番带了大批善灵进入苦境,难免受有心人利用。一页书的云渡山,恐难脱麻烦寻衅。” “嗯……” ————————————————————————————————————— 道门出了人,儒门出了人。名义上三教齐心,与六祸苍龙闹不愉的佛门,在受神患栽赃嫁祸挑拨之后,终于按捺不住派人去找一枕眠不痛快。 然而云渡山地位微妙,梵天又早名震苦境。咄咄逼人上门的雷竹塌双僧,最终灰头土脸回到据点,这才犯了难。 虽说梵天许诺查出真相,但二人对此答复并不满意。作为鹿苑一乘分派,双僧深知梵天与佛皇素有交情,上诉鹿苑难得有效回应,深思后遂亲往云鼓雷峰寻求援助。 目前还在山脚扫地的帝如来,在与二人稍稍接触之后,察觉双僧仅是一时激怒,倒也并非蛮不讲理,便未作过多干涉。只是帝如来不想,无惑渡迷表面上毕恭毕敬,实际却是个挑事的种子。 佛心蒙尘不辨轻重,无惑渡迷下山没过多时,就把云鼓雷峰拖下了水…… “雷峰避世,主司罪僧裁决刑罚,倒不知近来三教竟发生如此大事。” 前往云渡山半途,雷竹塌双僧为求公道,免不了大吐苦水。后来不知不觉聊到真龙治下佛门萎靡,儒道两派为一己之私坐视六祸苍龙做大,无惑渡迷顿时大为不满。 “三月浩劫牵连南武林数百派门,六祸苍龙罪孽深重。让他成为天下共主已是荒唐,儒道放任自流,岂不更滑天下之大稽?” 2.第2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第三十七章第一次亲密接触 由于心中向佛抱有不可亵渎的信仰,无惑渡迷对待地位越高的罪者越是严苛。偏偏此人骄横跋扈,眼高手低用来形容无惑渡迷,一点都不为过。 因此,比起卧佛一枕眠微不足道的杀人嫌疑,藐视排斥佛门的真龙妙道,在无惑渡迷看来明显可恶的多。但在前往龙威宫中途,三僧却又遇见包括钧天上君在内,准备围杀柳生剑影的“抗日英雄”们。 “阿弥陀佛,东瀛与神州乃是世俗恩怨,与我佛门何关?道门同重清净修行,上君若无他事,还请让路。” “且慢,圣僧是要去哪里?” “六祸苍龙辱我佛门,正是要往龙威宫讨个说法。” 大家同属三教,三个秃驴不但不帮忙,言语之中还嘲讽道门庸俗,究竟是几个意思? 本就不爽的钧天上君,立即拉下脸来,说出了这辈子唯一一句人话:“哼,真龙教主奋战在前线,对抗东瀛居功至伟。此刻竟为一己私欲生事,佛门未免太不识大体!” “辱我佛门在前,真龙妙道实乃歪理邪说!” 无惑渡迷不悦怒道:“何况,一页书明明人在云渡山,六祸苍龙前罪未消,由他领导中原岂不荒唐?” “哈,一页书人在云渡山,却要针对异度魔界。倒是不知几位圣僧除了吃斋念佛,还做了什么?” 高僧和秃驴果然不在一个层次……紫宫仙君同感不满道:“战争持续始终是百姓受难。佛门难道要置苍生于不顾,破坏如今利好局面吗?” “哦,你们想要如何?” “有一名使剑的东瀛倭寇,杀害无数无辜中原剑者,实在是欺人太甚。雷峰想要质问六祸苍龙的资格,至少得证明自己有为苍生奉献的能力!” 初心原为小西天三僧伸冤,雷竹塌双僧本不想节外生枝,怎耐情势变了又变。就在二人正欲阻止无惑渡迷之时,已见无惑渡迷受激昂然应声。 “吾倒要一观,究竟是谁敢在神州如此妄为,屡杀无辜!” ——————————————————————————————————————— “未来之宰要将你调离?” “是,造化弄神受命捉拿风肆险,主宰特派凛前来接替。论杀人之术,凛远在吾之上,绝对可堪臂助。” “哦,那你便去吧。” 素来重视效率的未来之宰,过河拆桥的本事自也不弱。数日后的荒龙道,闻人然不仅收到了《魔宝大典》,连造化弄神都被未来之宰刻意调走,半路派出女杀手凛代替。 面带笑容打发造化弄神离去,闻人然随后变了脸色,冷哼一声道:“梵天蚁天未除,邪灵就如此不顾盟友情谊。他既想监视本座,便看你是否有那份实力。” “嗯?” 割面劲风疾扫狭窄山道,始终全神警戒的杀手凛,迅捷挥出黑凛锥链钉向闻人然。谁知面前白光陡然转亮,凛一时目不可视,再睁眼已失怒天踪影。 “追不上,你就老老实实等我联系吧!” 不同于造化弄神的诡变,凛之意志近乎坚不可摧。否则未来之宰也不会派她前来监视。而没工夫与一名杀手耽搁,闻人然索性独身而去。 怎料前往极地寒椟中途,闻人然竟遭遇罕世强敌拦路。 “大典?” 如此干脆魔性的两字脱口,又见截道者杀意毫无遮掩,闻人然若还认不出面前负手而立的人并非银鍠朱武,可就真是有眼无珠了! 不过,目前仍是山涛君的模样,该有的伪装总得继续。闻人然瞳光闪烁,顾左右而言他:“《魔宝大典》我已赠予邪灵,可惜异度魔界找错了人。” “同样的说辞,吾不会再听一次。” 冰冷漠然一言脱口,斩风月更已迅斩天灵,异度魔皇刀出便是厉杀,较之朱武更显毁灭之威。天地元气裹挟魔刀杀至,闻人然心知此刻唯有生死相争,再无多余之言! 一刹那的心思变化,掌刀已然当空交荡。黑浑逆反魔源兼具消化侵蚀之功,须臾接触已令闻人然掌功转化反袭而回,将人击退十丈开外。 “哦?” 一招隐占上风,虽仅是操纵朱皇半身,弃天帝又怎看不出闻人然仍保存过半实力,首度嘴角一扬。但于异度魔皇而言,人类留手的目的,何时值得关注? “保留,不过自取灭亡。” 异度魔皇断言一落,瞬时斩风月银光更胜三分。同样的元身却是截然不一的武修境界,无情刀锋挥洒亡命瑰丽,旋划致命杀式。 “山冥哭影!” 虽是情势转危,闻人然却犹愿与此刻的弃天帝交手,增长交手经验。不然等他灵识降临圣魔元胎,就只剩下拿命去拼的唯一死路了! 神源舍利内魔元提运至极,闻人然逐渐放开手脚,以山剑之势化拳掌之招,不动如岳耸立巍然,真元内敛将露未露,只在交手一瞬临阵勃发。 邪锋掌刀激烈驳火,短短数息之后,劣势再无恶化之兆。半身功体有差、境界犹胜,异度魔皇却觉对手时而外现的剑意竟似逐渐补强,微凝的双眸闪过一丝无可捉摸的恍然之色,冷冷吐声。 “天命啊。” 未知魔皇话中指向,斩风月刀路愈发诡变,压力倍增的闻人然险将暴露根底。空中骤然飘起洋洋洒洒的黑色飞羽,罩落激战中的两人立足方圆。 “烈滟风歌!” 涅槃圣器现锐光,漆黑的冷俊身影意外杀入,恨长风剑指朱皇元身,霜寒剑芒就地划界,横入急挡斩风月。 “哼!” 僵持不下的战事又受恨长风阻扰。一眼认出来人身份,弃天帝首现怒色,逆反魔源浑然运转,纵受双面凌厉反击,依然屹立不摇。但在刀风斩灭阻碍之后,除却映目的漫天飘羽,身前已无一人踪影。 虽是头回苦境失利,仃立不动的异度魔皇,犹无半点追踪的欲望,仿佛他之存在便已主宰苍生命运,低声冷酷一语。 “朱武,你太令吾失望。” —————————————————————————————————————— “你不是山涛君。” “拿着涅槃,是怕大家认不出你?” 荒野匆行,脱离战场一路疾奔,刚停下的二人,竟异口同声喝破对方身份。 闻言神色一怔,黑羽恨长风接着说道:“他虽仅有半身之能,实力犹要胜我三分。而就魔界情报所知,山涛君的实力远不及此,你究竟是谁?” 日前狭道天关一战过后,银鍠朱武心下明白,以本尊行走易受三教针对;加之不愿再受弃天帝束缚,朱武遂化身恨长风外出追查线索。 熟料刚找到山涛君,恨长风却见对方竟与朱皇半身打得有来有往。若以朱武的武修眼界,还不明白对方只是个西贝货,那鬼族战神的名号早该扔掉了事…… 如果碰见旁人,闻人然或许还要考虑封口,是恨长风的话就能直接的多。确认无碍之后现出真容,闻人然甩甩袖子感慨道:“我差一点点就露陷。你老子真猛!” “暴露也无妨,他根本不会在意。” “呃,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听恨长风这么一讲,闻人然方才会过意来,不由颇感惋惜,未能动真格与元身较劲。不过既见到了恨长风,闻人然更加明白,此时必须设法策反身前之人。 清楚恨长风意图为何,闻人然单刀直入郑重无虚道:“九祸没救了。” “九……你说什么?!” 区区五字真相,使得恨长风心神大乱,提剑便要逼问详细。然而化体仅余七成元功,闻人然哪会让他得手,毫不犹豫闪身避过:“其实只要见过圣魔元胎,你早该明白我讲的都是实情。” “不可能,九祸她还有脉息。”不愿最后一丝希望泯灭,恨长风矢口否认。 老婆儿子朋友全死干净,异度大魔王当得真没劲……半真半假替朱武掬一把同情泪水,闻人然叹道:“圣魔元胎需要三魂两体,没九祸魂体根基支撑,材料能从哪里来?” “赦生童子、螣邪郎……” “朱武,九祸既已舍命奉献魔神,说明她早放弃与你归隐山林。救了她,她就会随你离开吗?” “活着,总好过死亡。” 明知一切原是真实,仅剩一念坚持不肯相信,恨长风深吸一口气,自欺欺人道:“纵然如此,只要能取得《魔宝大典》,弃天帝也会复生九祸!” “照你目前的心态,难道你认为弃天帝会有替你复生九祸的兴趣?” “至少还有一个希望。” “那继续你的空梦好了。” 十分麻利地把《魔宝大典》残本取出,闻人然最后一言直指要害:“缺少的部分落在邪灵的手里。而光靠这本无用的残册,你今日的举动换不来弃天帝的原谅。” “他……那你呢?” “我?” 3.第3章 比妖道角更惨烈的先天智商 九祸作为魔皇死忠部下,断不会背弃弃天帝。而弃天帝这种恐怖魔神,遭遇一次已是万年不幸。因此,先不论九祸已无法可救,便是闻人然清楚还魂之法,也绝不可能告诉朱武。 耳闻无法接受的答案,失望痛怒充斥心田,恨长风决绝而去。虽然明知“希望号角”有达成复生的希望,闻人然也只能在心里道了一声抱歉,继续前往自己的目标。 然而,接近北宗附近之时,闻人然却发现突然有一人尾随不去…… “道磐丢失了《侠道追溯》最后一页?” 刚到极地寒椟便愕闻此噩耗,闻人然听完众人解释,方才明白内中究竟。 把关键机密留在无承载道,以身作饵引诱弃天帝追杀啊……连 续两回都只有式洞机安然脱身,或许修为不俗是一个重要因素。理由虽属充分,但其中如果没有什么猫腻,总令人感觉很不对劲。 刚巧式洞机真请求保管《侠道追溯》;刚巧元宗六象死伤殆尽,只留式洞机一人受伤逃亡无乘载道;刚巧弃天帝发现最后一页留在无乘玄苑……而失去了关键的一页,似乎北道真也不会执意要求保管一本仅剩典籍价值的奇书了嘛。 之前便已有所警戒,此刻闻人然对这笑面狐狸更起了排斥之心。 不过,伪造书页既落入弃天帝之手,尚有重要事项须即刻商讨,显然不宜再生内讧。闻人然遂按下怀疑,转回正题道:“灵地万万不能失守。但经狭道天关一战,想必诸位都已明白,光靠道真拦不住异度魔界。” “梵天前辈是否会同行?” “邪灵侵扰云渡山,前辈还须安顿灭轮善灵。玄宗三位道长将会随行守护灵地。而凭过往道魔之战经验,赭杉军对银鍠朱武功体研究甚深,较之一页书前辈更为合适。” 同修伤亡惨重,情绪稍嫌低落的央千澈,委婉道:“吾方高手虽已足够,但魔界兵卒数不胜数,恐仍寡不敌众。” “这确实是个问题。” 从血池中临时再造一批魔将,对弃天帝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闻人然稍一思量,立即做出承诺:“诸位不用担心。我会请忧患深出面,商请借调三教人手,牵制魔界兵卒。” “有劳授命者了。” “众志成城方能渡过危难。对了,能否让我与倦收天私下一谈?” “嗯?” …………………………………………………… 高山磊落,星光隽永,照映道者明心如镜。甫回永旭之巅,倦收天未等闻人然询问,便已开门见山言道。 “草堂那人告知我,之所以会五感不调,除了心魔困扰,更因长年累月身中剧毒。但,内心厘清详情脉络,吾却迟疑往后该怎样做。” “当年南北之争另有黑手挑拨?” “不错。” 有资格接触转交倦收天金剑,具有嫌疑的只有区区一人。 熟想曾经的“受害者”,竟成阴谋邪行之辈。当年含怨一路血战南宗,如今始知冤枉抱朴子,北芳秀终非畏首畏尾之人,平复初时的心绪波动之后,更感此刻为难…… “你想怎样做?” “虽是阴谋挑拨,当年既错在北宗,倦收天理当偿罪。那人是否当真暗行鬼祟,日后北宗自会有所交代。” 一袭金辉在月色下愈发清朗,更衬名剑无名坦荡胸怀。倦收天道:“但如今魔祸未消,却不能在此紧要关头再生枝节。” “话虽如此,我之所以想要和你私下交谈,正是因为在道真附近碰巧抓住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只不过我不认识他,但猜想应是你们道真的老朋友。” 傲而不骄、重义知理、道心澄明坚定,再参照与白忘机交流得来的信息观之,此人倒是值得信任……闻人然思绪瞬定,随后手拈一点灵光放飞天际,半刻之后便见暮秋筠押着一名神情阴鸷、目光畏缩的长须老者上了永旭之巅。 “葛仙川?!” ———————————————————————————————————————— 血腥味、泥草香,混杂在一处窜入鼻孔,令人闻之作呕。一场针对东瀛剑圣的逼杀,演变成烂俗下贱的暗伏。 无色无味的剧毒,反致柳生剑影再无留手可能。无瑕之剑划出致命的弧度,每一剑挥出便是十余人头落地,不存半点犹豫不决。 原以为对手仅是普通东瀛武者,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但见钧天上君配合竞天宗摆出如此阵仗,无惑渡迷彻底震惊了。 围殴便罢,竟然还下毒……虽说为人跋扈嚣张,被脱入浑水的无惑渡迷,好歹三观尚无太多偏差,忍不住质问道:“道门之人怎可有此卑鄙行径?” “江湖人用江湖手段,一切都是竞天宗布置。何况东瀛倭寇杀害无数中原人,我们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佛门之人总是爱大惊小怪!” 两位真的是道门教老吗? 见钧天上君与紫宫仙君如此不以为然,无惑渡迷与雷竹塌双僧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个人的觉悟就很重要了!之前雷竹塌双僧,实际已经埋怨过无惑渡迷多管闲事。现在一见道门土匪做派,心里更是拔凉拔凉。 雷霆一武禅面色难看道:“阿弥陀佛。问师西来意,我们不能让鹿苑蒙羞,还是先走一步吧。” “嗯,请僧老允准,吾等暂回雷竹塌等候。”虽是语带请示,自觉惭愧双僧却无半点留在原地的意思,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亏刚才崇真三誓说得信誓旦旦、正气凛然,早知道黑心道门参与这种脏活,自己就不该参合啊! 气恼不已的无惑渡迷,骤觉己身进退不得,只能站在原地,静观内里打得热闹。 短短时间内竞天宗除了沧海孤剑,竟只剩下春秋来客与湛飞羽两名打手,着实死伤惨重。然而眼看柳生剑影中毒摇摇欲坠,亏了血本的沧海孤剑哪肯干休,立刻招呼东海剑宗等人一同出手。 “海无边·天地无际·涛翻苍穹!” “沧海渺一粟!” “崇真轰天击!” 三方联手,剑波狂翻野林,瞬掀百丈石泥坑道。危机迫在眉睫,头晕脑胀的柳生剑影正欲搏命出剑,突觉一颗熟悉剑心将近,随之便闻孤冷诗韵。 “一恨才人无行;二恨红颜薄命;三恨江浪不息;” 心中自有秤杆,无招无式,剑指凭空一划,春秋来客、湛飞羽不及反应,霎时颈边见红,倒落泥尘。 “四恨世态炎冷;五恨月台易漏;六恨兰叶多焦;” 回首距离仅剩三丈,剑君十二恨脚步稳健,指尖昊昊灵光再现,愕然认出来者身份的双道老,道功受破已然各断一臂,血溅黄土。 “七恨河豚甚毒;八恨架花生刺;九恨夏夜有蚊;” 惊世骇俗的剑艺,较之柳生剑影毫无逊色。东海剑宗两人心知来人不可轻忽,精妙剑招立时转向,却遭无可捉摸的剑光直击破绽,登时宝剑离手,手腕断折。 “十恨薜萝藏虺;十一恨未逢敌手;十二恨天下无敌。” 诗号声止,脚步声停,剑君背身而立,右臂已停在无惑渡迷额前半寸,留下浅浅血痕。心胆俱裂的僧老,伸出气得直哆嗦的手指,咬牙切齿道。 “吾不曾参与围杀,你凭什么对我动手?” “所以,你是此地唯一未受伤的人。” “剑君十二恨!害吾道门众人,儒门也保不了你!” 4.第4章 一个都跑不了 “道门丢得起脸面,剑君随时恭候。” 家国之争虽是为重,如果光明正大剑决生死,剑君十二恨本不会搅局。但见堂堂佛道中人,竟使如此卑鄙手段,插手其中便成必然。 懒得理会不知所谓之辈,剑君十二恨扶起柳生剑影,很快就消失当场。 而一剑落败的沧海剑宗虽亦不忿,但见受激而来的无惑渡迷脸色难看,顿明接下来的事情已是三教内务,添油加醋反而不美,就灰溜溜地拉着东海剑宗找地方接手疗伤去了。 “哼,无上崇真拉的下脸,云鼓雷峰丢不起人,恕不奉陪。” 窝了一肚子火气的僧老无惑渡迷,显然还有身为正道的觉悟——打定主意请示帝如来让雷峰入世,多做些善事把这次丢失的威信寻回。 相较于自律自警的无惑渡迷,钧天上君的思维逻辑,却显然超出了正常人类想象极限。而两道老愤气难平地去了三教古今圣坛告状,刚巧碰见从天书藏阙请人的三教仲裁等人,立马大声叫起屈来。 身旁尚有前辈摩诃藏、疾松夫子与命辰公,同僚亦见一泓净、唐圣笈并肩而立。 听完钧天上君二人大吐苦水,老顽固炼宗圆虽也“义愤填膺”,但在众目睽睽、尤其是忧患深的注视下,总不能明目张胆扬言道门报复,平复激荡心绪后,只得先讲两句场面话敷衍下去。 “两位苦处吾已明记在心。但如今魔祸未消,吾等即将前往灵地外抵御魔劫。此时三教正该勠力同心。不如等此间事毕,再追查详情如何?” 从头到尾不提不再追究剑君责任,炼宗圆已打定主意事后找儒教传人的麻烦。貌似征求意见,炼宗圆实际却急使眼色示意——只有为三教建立功业,你们才有定剑君之罪的资格嘛。 “既为苍生献力,吾二人甘为马前卒。” 紫宫仙君脑袋稍微比钧天上君好用一点,思索许久会过意来连忙躬身口风一软。 然而炼宗圆的想法很好,崇真两道老也配合的顺服,但他们却已经没有未来可言了…… ———————————————————————————————————— “神威破八荒,雷腾不可冲,封疆恢霸道,天骄当群雄。” 假造岭北丘地设下机关埋伏,再以玄宗道阵阻绝朱皇元身吸纳天地灵气之能。明了此役已是最佳歼敌之机,玄宗三人马不停蹄急向假灵地外奔赴。 熟料,沉寂多时未有动作的识界,竟在此时选定目标初露獠牙。 纵使白忘机屡劝玄貘先从东海介入,识界霸主却不可能始终偏听一人之言。原本有玄宗牵制异度魔界最好不过,现在却多出一群多管闲事的高手,不就显得玄宗多余? 在玄貘看来,大局上或如白忘机所说,真龙妙道与东瀛是不得不面对的强敌。只有介入东海,粉碎六祸苍龙的紫耀天朝,识界才有独霸苦境的机会。 但看不断增长的三教势力,识界之主不免提心吊胆。再有与鬼韬闹不愉的孟极耳畔吹风,玄貘终下决定首先阻击玄宗人马。 “玄宗余孽,你们将是本座霸图上第一块垫脚石。” “苍,此地交吾与墨尘音,你速与众人汇合。” “相信我与赭杉。” “这,你们多保重。” 是战场同志,更是同门挚友。轻重权衡一瞬过心,相信赭杉军能为的六弦之首,全无矫捏迟疑,立化玄光冲霄而去。 “往哪里去!” 霸戟威势横扫,欲断弦首去路。骤见紫霞若流云,光彩熠熠的神兵,剑化阴阳两仪,赭杉军以柔化刚,掌若无尘之轻,卸去万钧之力。 紫霞之涛接下玄貘重招。赭杉军却意外发觉玄貘功力似较闻人然所言更强三分,足下不自主退出数步,顿明对手已从虚弱期内恢复,心神乍然为之一紧。 “你们太小看本座,八荒驰惊!” 一境之主首展神威,厉罡天戟气势狂放聚引八方雷火,焦裂极目山石,毁灭邪流奔腾勃发,伴随阴灵邪祟凄嚎,直取四奇之首,破灭沿途一切生机。 “化天地阴阳·转定一乾坤·玄宗秘式·一剑动神威。” “乾坤轻挹墨尘埃,铮铮魔音江流东。” 奇峰道眉道剑抗魔,周围犹有识界重军。双眼注目冷峻杀手,就在棘狼夜凶刀走刹那,墨尘音道弦疾拨,剑指抹身一划,琴剑巧妙格挡反击。 “天地玄黄。” “阴阳妙法。” 棘狼夜凶率领冥风灭灵等战将居首而攻,孟极居后另施异术牵制道者。眼见识界人马数不胜数,正面交手赭杉军亦难胜过识界霸主。挚友默契瞬息交心,异口同声手捏法诀。 赭杉军与墨尘音背对而立,霎时沛然道氛充斥八方,苍穹四方接现四道星芒,竟是道玄一气,黄道归元之势,联手施展四奇秘阵! “天斗四星,真极之招!” ———————————————————————————————————— 岭北丘地,内外两分,隔绝魔君与魔卒。假灵地外,一线生事先布设的无数机关,亦在三教人手主动操纵下,带给丘地魔军沉重伤亡。 与此同时,魔皇元身、银鍠朱武、断风尘甫入灵地,便觉周遭气压陡变,三重封魔阵瞬间壁立而起,削弱魔躯展能。 “是你啊。” 虽已落入意料外的陷阱,异度魔皇神色犹是从容淡然,认出闻人然来历冷冷发问之际,斩风月已与丹青见交击十余来回,口锋却又半途一转。 “苍,这就是万年牢数年囚禁生涯后,你努力而来的可怜反击?” 中央战场,封魔结界抑制作用,银鍠朱武与道真双秀僵持不下。 孤身对战天王首,数十招后,苍已觉对手魔源强而不精,白虹剑芒霎时一亮刺向喉口,迫使断风尘中途变向,正气凛凛回应。 “弃天帝,人类会让你明白,强如魔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哦,是么?” 道者决心宣示,难抵魔神毁灭之心。虽受封魔阵影响,魔皇元身出手依无半分弱项,回首凝视着闻人然,肯定异常道:“此地并无神柱。” 赭杉军与墨尘音未至,闻人然不得不主动接下对手。护体剑元随心所至,一剑一划俱是稀世之招,硬撼魔神半身之能。虽是对战人界傀儡之躯,闻人然全力施为之下,已无太大压力。 局势明明空前利好,但闻异度魔皇笃定漠然之声,闻人然却骤感不祥。 心知枪打出头鸟,不宜触怒弃天帝,并无做出头椽子觉悟的闻人然,毫不犹豫答道:“确实没有。” “《侠道追溯》由你而出,又有此能为与此魔身缠斗。闻人然……你的名,吾记住了。” 然而纵使示敌以弱,异度魔皇下一句话,仍令闻人然如坠冰窖。就算不参照苍目前的待遇,被弃天帝盯上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啊…… 无心猜测闻人然心思如何,察觉封魔阵内魔源不断流失且无天地灵气弥补,魔皇元身骤然周身魔气大盛,似已跨越结界封锁,遥遥直入万里层云,再吐冷酷判词! “人类的搅局,怎瞒得过神之双眼?” 寒入心扉的无情质问脱口,结界之内尚无变化,灵地之外突见灭世魔流遮掩半天,血红之气入柱耸立而起,巍巍魔像顶天矗地,巨大双翼扇出黑混魔风,一连三道庞然魔元汇成绝杀魔流,电光火石间已越空间界限,临近会战之地。 “天魔池?!” 灵地之外魔军原已大败亏输,仅剩补剑缺、两天王率军顽抗。 怎奈非是区区一击之力,先前只因魔神不屑动用天魔池。料所难料的情况发生。崇真三誓剩余双老首当其冲,求功心切正欲乘胜追击,不想名招未及使出,便被突如其来百丈直径黑浑魔球,撞成血屑纷飞。 反乾坤,逆五行,真武荡天。三道执、三道老心胆惧丧,慌忙三三列阵,共抗后续攻击。 然而,弃天之能又岂是寻常可敌? 短暂僵持之后,黑浑魔气源源不绝,摩诃藏、疾松夫子、命辰公,一泓净、唐圣笈、炼宗圆难抵毁灭之势,连带着北宗敬遨游、乾坤戏共计八人,通通步上后尘,尽作漫天血泥。 黑浑魔气余势未消,洞穿三层封魔结界。再度吸纳天地灵气的异度魔皇威势更胜方才,高高举起手中邪刀将行,冷漠之态更显讽刺! “围杀,笑话!苍,你认为下一名,该换谁死?” 不等苍沉怒回应,恐怖赤乌魔焰又已从天边卷土重来,光速反射拳域众人。 岌岌可危之际,突来灿灿金辉,天降庄严法相,明卷天书尽消血色魔光,源流佛者巍然挡架,一举一动皆带天地韵理,立抗魔神天威! “三身果报自凡根,六界因缘无了痕。善逝从来非本相,枯荣生灭尽空门!” 5.第5章 道心不灭 佛耀炽如明王怒威,魔焰嚣似鬼神吞天,形成两道高耸屏障。赤金明灭峭立入云,佛首帝如来信步而动,力阻天魔大开杀戒。 但因封魔结界不复存在,元身魔源迅猛恢复,银鍠朱武愈战越勇,道真众人见状当即合围而上,不予银鍠朱武脱困之机。 “又来一名碍事的佛修。” 战局一波三折,眨眼又陷不利。异度魔皇语带冷笑,逆反魔源随之运转一消一化,刀风魔掌左右开弓。丹青见碧影瞬逝原地,闻人然一体双分,疾拦荡荡魔劲。 “刀。” 虽非入道之剑,风隐仙合两门奇刀之长,拦阻元身他向出招亦已足够。 眼中异色稍闪,异度魔皇玩味道:“还有更多么?” 与他交手直使闻人然头皮发麻,心灵上的压力不由自主而生,没当面吐槽弃天帝,已经是闻人然克制,哪会再做回应? “暴风燎乱!” “飓风旋!” 刀剑合流,圈围不让,闻人然稳住心神,沉默潜心交手。一时间,外力难改三方主战大局。 而在外围,双天王骁勇不让,又见佛门斗战之首横亘在前,华颜无道巨斧劈卷飓风狂飙,掩护烈风戈狠辣突进,联手共斗佛门源首。 然而,纵使已被天魔池牵制大半元功,帝如来守若泰山磐定,犹然不见难色,翻手一拨先泻风暴侵体,旋即单身翩然闪让,登使长斧锋面离身半寸深深砍入土地,掀起遮天沙暴。 “这,硬咖喔!” 来人实力非同凡响,举手投足便化双魔重招,不刻即将落入下风。 一旁观战的补剑缺,虽无死战之意,亦生好胜之心。血狼杀生刃赤光乍现,斩刀劈落顿生鬼狼厉嗥,澎湃凶厉之劲化作巨刃拦腰横斩! “初禅三式·菩提之间。” 明了血刀之主实力超凡,帝如来心意把定,双掌运化佛辉如涛涌,瞬间圣气冲霄,沛然元功灌注掌间,名招上手奋抗毁灭魔流。 面对三魔近身险战,彼方更有天魔隔空传劲,帝如来虽是压力沉重,但其一身武修已属人世之极,对于时机把握早已精准入微。 就在天魔传功渐弱一瞬,佛首心念慈悲、招行刚猛,初禅三式应声撒手,暴风残道首当其冲,难承巨力尽化泥浆,灿然金辉连破三魔联手,雄浑反击顿使草木尽夷、大地摧裂,两天王当即重创,补剑缺匆退三步方止。 “众人速退,贯天神印·一任天风蔽月明!” 虽知拖时之争魔界未必无有胜算,但见异度魔皇毫无体恤下属之意,银鍠朱武不免心下一寒,气双流急催极招,杀开血色生路。 而知天魔池隐患不解、围杀难奏功效,此役更已折损诸多三教人手,加上赭杉军与墨尘音遭受识界逼杀,正道诸人亦未作刻意拦截,各自收手凝神守备,任由异度魔界众人,抽身而去。 “异魔难擒,诸位先行疗伤,其余押后再议。” “有劳佛者,苍先行一步。” 同修尚处危难境,六弦之首与道真稍一商量,便与双秀二人同化玄光直入青冥,心急火燎救人而走。 但注视着素未谋面的陌生佛者,闻人然却是别生疑思,忍不住发问:“敢问大师来自何方?” “云鼓雷峰,帝如来。” “云鼓雷峰……” 脑中存有模糊印象,闻人然好像记得云鼓雷峰十分执着找一页书的麻烦来着。现在一看这和尚这么厉害……闻人然顿时脸色一变,续问道:“不知拔苦刑招、断业舍妄,还有那个什么无惑渡迷,都是什么人?” “三位僧老同属雷峰殊印塔,施主与之乃是熟识?” “所以我能揍他们吗?” “施主说笑。” 平日化身招提打扫勾陈山径,时常耳闻众僧对殊印塔评价,帝如来心底自是清楚三聚僧老脾气,却也不以为意莞尔摇头,回身望向黑雾未消的天际,说道。 “兵武止戈,斗战阻杀。邪行恶障,可有消解良策?” “要对付异度之魔,须破坏……至少也得封印天魔池。但在异度魔界血池附近,咱们首先地利已失。再则魔皇魔威恐怖,纵使你我怕也只能抵挡血池一时,难以长久隔绝其威。” 帝如来心下了然,沉吟道:“近战已不可取,唯有从远处破之。嗯,或该效仿千年一击。” “仙界千载灵气,短时间内无法复制。烛龙之箭虽强,单凭月神难成气候。不过如今天君丝还在,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 一方鏖战方休,玄宗四奇仍陷生死苦战。霸者玄貘凶威一时无两,天罡厉戟挥舞若狂,沉雄蛮劲以巧胜拙,大开大阖进逼四奇之阵。 枯焦成灰的碎叶,在炽热烽火下飘卷。腹背受敌不改眉色,紫霞之涛道气昂然,剑动凛凛神威,三尺秋水寒光夺目,墨曲剑转化乾坤道劲,赭墨借阵局之助,力抗环视强敌,一时亦未落入下风。 “阵是好阵,但区区两人,焉能抗吾神威?殛灭九天!” 然而,潮涌般的识界兵将,不断消磨先天元功。纵使双道修为超凡入圣,也难在玄貘霸道攻势下永远不败。 “墨曲一出净世尘!” 琴剑双绝出,道尘净十界。深明处境不利,墨尘音极招上手,天际乍现太极清流,杀伤大片邪魔异灵,誓为赭杉军创造歼敌之机。 挚友心思一点就明,赭杉军抽剑放足,道剑攻守超脱心诀奥妙,紫霞之高竖胸前,浩然灵光圣洁不灭! “苍天当立,玄宗秘式,天涛地浪,紫霞开光!” 四奇阵转诛魔阵,霎见紫霞之涛升入云霄,紫雷正气沛然而生,形成环弧剑围一扫魔氛。庞然诛邪剑柱经由道元牵动,四奇道元相互呼应,迸发叠加神能道威。 然而,明知赭杉军极招将出,玄貘嘴角却莫名勾起森冷笑容,昂然不惧悍然相迎。 “哈,万灭伏神击!” 道剑如翼飞旋,紫流明照天东,赭杉军挟破浪之势,道劲一鼓作气轰向识界之主。 熟料,剑戟尚未交锋,气盾突兀浮现。轰然惊爆声中,但见无形之盾,竟将道门极式反袭回送,尽数打在赭杉军胸前,刹那间便令道者血洒如雨。 “极招越强就伤的越重,束手就戮罢。” 底牌一翻胜败,善战若玄貘,怎会轻放战机?蓄势已久的霸戟,势如破竹直捣中宫! “赭杉?化天地阴阳·转定一乾坤·玄宗秘式·古阳圣威!” 拨弦道曲愕见同伴重创,应变却未有丝毫迟疑。忧心疾呼同时,墨尘音并指一抹墨曲剑,玄宗克魔之招随之上手,抢先挡在赭杉军身前。 “呃……” 奈何玄貘实力更胜一筹,墨曲难撼凶魔煞劲,手扶赭杉军一并溅血败退。克魔圣焰留痕掌心,玄貘猛然一提元功,拍灭道元侵蚀,持戟逼命。 “果真是棘手的强敌,让你们活着,未来必成大患。疾雷·阴阳斩!” 杀式不迟疑,道招无怯懦。重重包围之下,赭墨二人依稀想起当年逃难之景,心底自生一股怀念之意,更坚奋战之心。 连异度魔界都无法摧折玄宗意志,一名识界之主又算得了什么?相视一眼,豪气顿生。同源之招,一气相连! “天地玄黄·阴阳妙法·真极刚焰!” “法王临·苍天当立,真极烈焰!” 6.第6章 荼蘼 熊熊道炎万丈长,玄宗道者找准方向释出,识界幽邪挡者须臾尽化焚灰,飞散充斥血腥味的荒野。一肩架起赭杉军,墨尘音手执墨曲,奋力杀出生途。纵使彪悍若棘狼,一时亦难直缨其锋。 然而眼见四奇二人即将脱出生门,玄貘霸气身影极速由后追上,天罡厉戟猛然轰击地面,骤见土龙翻滚由后盘升,张开血盆道口撕咬而下。 “走?你们都逃不了!” “你要是杀得了人,那就是奇了。” 识界之主心透绝杀,熟悉口癖却在十余里外,由低渐高响彻野地。 “杀人不放火,造桥不铺路,报恩报仇不二做。” “不二做?”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猛电雷疾斩啦!” 旋流巨剑卷雷风,疾雷电斩随声发,刚猛剑流瞬时击出,暂阻长戟破灭凶威。半途杀出程咬金,不容计划失败,一心忠诚玄貘的棘狼猛然身影一闪,拦下不二做巨剑。 但在昏暗天光下,平地尽头乍现一抹刺眼亮光,耀目剑华折射绚丽光晕。 “生亦可悲,死亦可喜,谢尽荼蘼。天剑诀·残星破月!” 荼蘼神锋现芒,天剑首展秘威。双魂互换,伪装中的曲怀觞眼神一变,莫分正邪,初显剑上绝艺, 冠六艺、绝千古,纵使功体不足,秘招开启,周遭犹陷肃杀凋零。死亡气息笼罩间,荼蘼一扫凄冷剑风,触者性命有若流星飞逝,瞬时倒落尘埃。 “高手,歼云破霄!” 紧随其后,剑戟相交,迸射无边星火。玄貘万钧压近,伏龙憾于根基不足,登时大步而退。 所幸,四奇双道已越生门界限,墨尘音伤势较轻当机立断,墨曲琴浮空奏锐音,沛然道元再赞一剑之功,联手终将玄貘重招破解。 “走!” 嗓音奇变,曲怀觞低沉喝声,背过赭杉军当先疾撤。不二做与墨尘音一同催使极招断后,随即一同化光夺路而去。 未知奔驰多久,直到确认背后已无任何敌人跟上,魂魄又换回白忘机意识,伏龙这才将赭杉军放下,取出碧玄草堂独制疗伤迷药,送至赭杉军口边喂其服下。 神农医典连封道者要穴,白忘机接着盘膝而坐,双掌抵背不绝传功,替其压下沉重伤患。 过了片刻,墨尘音也随后赶到,一看赭杉军无性命之危,遂同坐地疗复经脉之创。而为复生夜愁雨、不小心卖身正道的不二做,此刻只得老实干起保镖的工作。 四野一片静谧,无人干扰清宁,唯听急促呼吸,在黑暗之中渐转沉缓。汗水涔涔的白忘机估算赭杉军一时无碍,良久方才收功,起身朝着墨尘音深深致歉。 “此次令两位涉险,是伏龙疏失。” “切莫自责。玄貘之动向,非是先生一人所能左右。” 玄宗既为抗魔入世,诸位道子便已有了舍身觉悟。半身让过白忘机躬礼,墨尘音眼露忧色道:“当务之急,乃是为赭杉找出愈伤良方。” “嗯,玄貘曾派人收集气运,铸就一口气盾,能令对手极招反噬而回。赭道长伤势虽重,却都是道门之伤,以墨曲眼界,当不难针对落手。” 将之前细细道来,白忘机思忖片刻,续道:“不过为免玄貘起疑,两位不宜去往碧玄草堂休养。另外,听说闻人然与两位乃是故友,他之居处附近常见冥界名医明月心出没,加之守备严密、药物齐备,不如二位便先往六庭馆暂歇吧。” “也好。” 墨尘音颔首应是,不二做见白忘机讲得如此不客气,却忍俊不禁道:“哈,这样相互坑来坑去,你们两个到真是彼此一点都不客套。” “诶~,此言差矣。不二做你还欠人家一条命,这般讲话恐不适宜啊。” 白忘机面不改色道:“对了,吾必须尽快回到识界。此行六庭馆若有宵小拦路,还请不二做壮士你能者多劳了。” “我……” “难道你要反悔?” “我,哈!我要想毁诺,那才是奇了!” ———————————————————————————————— 不二做送人上门,闻人然当然不会将两名朋友拒之门外。 虽说玄貘脑子不行,打架倒算是一把好手。由于赭杉军伤势异常沉重,闻人然不得不暂时留下神源,并让暮秋筠随时看护在侧,方便以神通之术配合疗伤。 而在与帝如来一别之后,闻人然就开始思考如何击破天魔池。而在有了初步方案并与屈世途交涉之后,闻人然便孤身一人去了神风营驻扎之处。 站在海岸礁石上,闻人然毫无虚伪客套,隔着远远距离,周身散出渺渺剑意,遥遥请客自来,盯视着幻影疾掠的源武藏,开门见山道。 “前天南边的魔像你看见了么?” “十分骇人的魔威。” “你有多少胜算?” “不足五成。” 闻人然点点头语调一缓,口中却未放弃紧逼,又追问道:“如果我说,光是魔像展露还不足他三分的实力呢?” “哦?” 沉吟不语慎重衡量话中虚实,源武藏终觉以目前中原局势,闻人然大无谎言诈骗的必要,皱眉沉声道:“魔城之主银鍠朱武应无如此实力?” “朱武确实没有,可是他爹有啊。” “嗯,来历?” 到了这种生死存亡关头,再相互欺瞒就显得可笑了。将异度魔界详细历史一一叙述,嘴里面略觉干涩的闻人然,双眼瞳孔依旧一闪不闪。 “我现在只希望,站在面前的已是侠名满天下的武魁神无月,而不是机械奉命的军人源武藏。一日天皇不允准吾撤军,源武藏就必须驻守东海一日。” “……唉,话虽如此,在众人退回东瀛之前,吾仍必须是军神源武藏。” 闻人然不解道:“一纸契约的事有那么麻烦?” “神遗一族的承诺,在天皇自愿解除契约之前,吾不得有任何违背。” “如果我去东瀛杀了天皇?” “那你必须先与吾死斗。” 见源武藏神情坚决,闻人然估摸着想解放军神,还得从莫召奴与真田龙政方面下手,只好摊手道:“我要杀天皇,就不会给机会让你发现。所以你与我之间的死斗,纯粹是一个伪命题。” “杀害天皇只会让东瀛陷入动荡,而吾仍须为下一任天皇继续征战消弭内乱。” 海风劲吹衣摆猎猎作响,背身负手而立的源武藏,理智非常道:“虽说苦境由此或能得以免于战乱,但应与你此行目的不符。还请直言来意。” “这,好吧。我要天狩浮阁,连同天狩之心在内的天狩浮阁。” 既然源武藏有意摊牌,闻人然也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道:“当然作为利益交换,我可以承诺提供你们回归东瀛的战船与粮食。但前提是,你至少要与一名中将留在中原,协助我们对抗异度魔界。” “如此苛刻的条约,你认为吾会答应?” “哪里苛刻?灭世劫难将近,三教入世之人只会越来越多,难道连你也天真到以为,光凭东瀛目前的力量,还能守住东海沿线?” 黎民苍生轻重道理,闻人然不信源武藏内心没数。只不过要打破独属军神的固执,还须更加充分有力的说词。 脑念舌灿莲花非己所长,闻人然遂打住劝说之心,掉头坦诚道:“交战,将注定是你方伤亡惨重。你能暂时牵制住六祸苍龙,难道还能挡得住我与他一同出手?” “所以……” “先礼后兵。谈立场,你我分属敌对;论交情,神无月急公好义,断不会舍本逐末。无论你答不答应,天狩浮阁我非要不可!” 7.第7章 教育失当的后果 识界据点鬼刹殿外,血云浓卷,邪气弥天,渲染生人勿近之魔氛。但在峭寒朔风中,今日突见两条人影,气沉意稳从容阔步而至。 “来者通名。” 罪骨、红练守卫在外,警惕口呼喝问,却未换来分毫回应。快慢不定的身影,瞬间越过二人立足之界,无视众守卫直入鬼刹殿。 “既是难下决定,何不一赌?” “你要怎样赌?” “听闻贵方日前曾与识界冲突,不如就以玄貘为目标论出输赢。百招为限,论定输赢。吾若胜,天狩之心东瀛可以交出,但你必须保证吾邦所有人员安全撤离;若是难分胜负,则照你所提之条件进行;而吾若败,连同鬼之瞳在内将与天狩之心一并交出,你看如何?” “这样的条件……似乎我没道理不接受。” 为了神风营上下安危,源武藏终不可能在必败的情况下,无理由地坚持死战。 然而,较之闻人然的条件,源武藏或是自信十足,又仿佛仅是在为内心找台阶下,虽说给东瀛留了全身而退的机会,但也等同将自己逼上极端。 不过,既是源武藏主动要求,闻人然自不会选择双方火拼到底之路,略一思索便颔首应下此约。再则,玄貘敢对玄宗下手,就也怨不得闻人然报复回去! “源武藏、闻人然,谁准你们来此撒野?!” “识界之主好大的杀气。”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察觉闻人然来意非善,玄貘手持霸戟气荡虚空,无俦巨劲叠浪般挥洒,狂霸身影更已乘势逼近,前后双式近无空隙共击向前! 长戟剑指甫相交,瞬时崩发滔天气浪,震动阴森鬼殿落灰倾盆。闻人然却在下一招来临之前,飘然让过凶戟割喉,退出十丈开,外气定神闲一摆手道。 “一百招,希望你的部下支撑得住。” 对手莫名一言,顿令玄貘心惊。然而,未待识界之主详细喝问,源武藏已然信步踏来,巍巍之势磅礴压向玄貘,出手便是雷霆一击。 “决杀千里!” 千里若咫尺,撒手似奔雷。军神快逾电光石火的一击,不予玄貘思考时间,眨眼已至面门。识界之主迫于无奈,只得先行旋戟以应。 熟料双方肢接刹那,玄貘只觉对手内力守无可守,数百上千细密真气联若一体,瞬时带来一定损伤。 “有来历,疾雷·阴阳斩!” 军神首攻得手,于玄貘而言,却无太大损伤。识界之神虽非真神,绝世根基亦非寻常可较。仿若全然不受影响,凶性高涨的玄貘迅猛挥戟,泰山压顶砸向源武藏天灵。 阴阳斩遭返无化,源武藏却觉对手根基,竟还较其胜过不少。所幸身处人间,玄貘纵使根基优胜少许,发挥亦难有碾压之势,一时只能僵持不下。 双强争锋正值高燃。另外一旁,闻人然亦望向识界众骁将,半点不客气冷冷道:“我最喜欢围殴,你们齐上便是。” “逆漩流。” 寡言刀者身如迷蒙黑雾,心知退无可退,亦是强者自尊不允,棘狼一刀当先斩落,森屠刀面绽放绝命寒光,高越半空身若虚无幻影,罩顶劈砍而下! “冥风断魂掌。” “傲寒之霜。” “修罗拳·赦。” 三道属性不一的气劲配合齐至,闻人然身影微移侧闪而过。但见丹青见碧芒当空迅逝,冷杀的快剑在乱目间洞穿武罗脖颈,不留半点生机留存。 血,滴落邪湿的泥土,生死,原是如此不值一提。飞速的剑光,不存留手,不予容情,短短数刻之后,鬼刹殿内除却孟极、冥风灭灵与棘狼三将,再无任何生息留存。 识界中层战将,转眼已亡过半。怒气宣泄不少的闻人然,突而收手望向中央各显伤疲的两人,朝着源武藏道:“早知百招分不出胜负,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至少,吾曾经努力过。”似是无意深入再战,源武藏随之收手浅浅一叹。 两人来的莫名,去的更是莫名。本未想死磕到底的闻人然闻言,立即与源武藏化光离开了鬼刹殿,徒留玄貘一人激怒攻心定立原地。 “可恶的东瀛,可恶的正道!” 脑海中的大草原上,来回奔腾着万匹羊驼,好险没踩碎玄貘的玻璃心。打了一场没头没尾的架,又损失了大批不下,怎能不令识界霸主大生气怒? 然而纵使如此,面对双方紧逼之态,玄貘仍无退缩回识界之意,更坚征战意念,暴怒高喝道。 “孟极,你速去与邪灵联系,吾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 “玄貘啊……” “主宰有何看法?” “是兵多力广的山涛君值得合作,还是独强一人的玄貘适宜结盟?” 异幻空间内,收到识界讯息的未来之宰,正与神患深入探讨。 邪灵早前还书之举,显见已使与山涛君的合作关系,产生相当裂痕。而后山涛君怒然撇下凋凛,也基本表明对方无妥协退让的余地。 慎重思量片刻,神患沉吟道:“同为灭轮出身,山涛君迟早与吾方产生冲突。反观识界一方,除了霸主玄貘武力惊人,也就棘狼夜凶、鬼韬、泰逢三人可堪大用。如何抉择……神患认为,主宰应当已有决定。” “嗯,山涛君练有天地无极,光是这一点就非邪灵合作良伴。另外,他上回带出的三名属下,除了那名青年剑者火候不足,每一人都不可小觑。当时就算问天谴有伤在身,凤凰鸣亦是受围杀伏诛,那二人实力也非泛泛之辈可比。” “一旦没了共同的敌人,恐怕山涛君即刻变会调转矛头,反咬我们一口了。” 冷冷接话的神患,揭露未来之宰真实所思,随后又道:“既有替代之人,我们大可先下手为强。等到利用完山涛君最后的价值,便可将之杀除!唯一可虑者,玄貘自恃武力,喧宾夺主……” “无妨,有双座存在,玄貘不值一提。何况他愿做那出头鸟吸引火力,我们又何必强出头呢?” “这,主宰高见。” 略一沉默,未来之宰又道:“之前针对卧佛的计划如何了?” “云谷雷锋正式介入,卧佛难免殊印塔一行。只是据消息回报,梵天似是与雷峰佛首交情不浅,空难有实际成效……” “哈,当年四佛缔约,将成吾等杀人之机。神患,发信邀请山涛君与玄貘,抢在他们押人前往雷峰中途下手吧!” ———————————————— “线伯,你行不行啊。” “废言,我怎有可能不行?” 与东瀛的后续交涉,有六祸苍龙负责便可。尚不知邪灵打算的闻人然,正在机关城内陪着一线生做研究…… “我跟你讲,天狩之心是用来做助推器的。” “不是要射箭,你又要做什么?” “能入太空的火箭……射天魔池的导弹也对?” 闻人然捏着下巴想了想回答。这个时候,旁边却见一只红彤彤的姑娘,趾高气昂地晃了过去。 上下打量了一下,闻人然震惊道:“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变了这么多?我记得以前风光很居家的啊,怎么气质变这么多,还烫了个卷毛,学杀马特吗?” “侬才是风光,侬是瑶映,侬是万剑之王。” “所以‘侬’究竟是你,还是我?” 8.第8章 邪佛乱战 “侬是万剑之王。” “嘘,虽然你义父差不多担得起这个名号,但在这个城里我们最好谦虚一点,对不对?” “……” 厚颜无耻!屈世途十分无语地白了闻人然一眼,腹诽着低下头继续手中工作。至于刚化形不久的妖应封光,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性子,但要比下限却还不是此刻闻人然的对手。 而对剑灵来讲,用剑刺过去证明,无异于最简单的确认方式。可惜机关城内显然不止瑶映一人,没等瑶映剑出手便已被一把和婉女声制止。 “瑶映,不可对义父无礼。” “风光?他真是侬的义父?” 轻轻一指推开瑶映剑锋,闻人然抬头望着齐风光,若有所思道:“她就是瑶映剑的剑灵?” “嗯。” “上学识字了吗?” “义父,瑶映她……” “学堂算什么,侬才不要离开姐姐。” “唉,现在这个社会不读书可不行。看见你屈爷爷了么,知识就是力量!” 丝毫没有听取风光姐妹意见的意思,闻人然自顾自地说道:“对了,最近我听说儒门的流书天阙风评不错,比起其他地方比如学海无涯之类的名门,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等我找个时间疏通一下关系,赶紧把瑶映送进去读几天书。不然一旦定了型,乡村非主流的设定,可就该不掉啦。” “风光,侬不承认他是义父,侬要杀了他!” “秀心、沙罗,风光管不住瑶映了,快过来把老幺看好。她敢不听话,不用客气直接往她臭美的脸上揍。” 满不在意地叫出另外两只姑娘,把闹变扭的妖应封光强行拖离现场。闻人然这才得空继续和屈世途商量道:“屈伯,助推器的能源有了,烛龙之箭的改造进行顺利吗?” “哈,城里有这么多铁匠,改造的工作还需要我过问吗?” 前段时间目睹过天魔之威,为了保住自己的老命,屈世途可是下了血本,偷出许多素还真收场的珍贵铸炼材料,誓要把目前这座机关城打造成铜墙铁壁。至于弩炮的研发工作,也在按部就班进行当中…… 而为避免日后弃天帝秋后算账,不仅机关城要能够活动,就连风飞沙与月神开弓,都必须经过特殊能量转换。否则万一被弃天帝看出来历,对仙灵地界便是祸非福了。 举起手中大锤晃了晃,屈世途一挑眉道:“天君丝作为弓弦可以,但是要把月神之弓改成重弩,月神她是要怎样射出去喔?” “正是因为月神功力不够,我们才要把它改成弩的嘛。原本烛龙之箭造成的主要是贯穿伤害,威力大致集中在一里之内。前番练峨眉都没能伤害天魔池,这次却至少要保证射断天魔池的魔像,光靠月神一人怎有可能做到?” “风飞沙与月神是双胞,如果加上女娲神力支持……能干!” “也只能硬干了。嗯……” “又怎样了?” “有人要我杀人!” —————————————————————————————————— 为证清白,卧佛一枕眠随殊印塔众僧,亲上云鼓雷峰。为求霸业,邪灵暗中勾结数多高手,半途严密设伏。 “众人小心。” 平原野地之上,三聚僧老在前,六尘罗汉押后,众僧一路默默匆行,似是感应即来不善。然而邪枭早有预谋,骤见天光转暗,随即旷野响起威凛诗号。 “吾来自未来,毁灭过去,开创现在!” 妖邪挡道,明法不存。怒眼扫群邪,无惑渡迷却仅重重一哼,不以为惧,气定自若道:“佛首果真明见,早知将有宵小截道。” “哦,看来雷峰是另有伏兵了?” 未来之宰蔑笑间,远远已见法丈轮王、横练金刚等人从前方合围而来。 然而面对雷峰众僧严正以待,未来之宰神情犹若淡然,仿佛眼前一幕不值一哂,冷冷说道:“吾之未来大道上,从不需要智者的存在。每个人都只须遵循吾意,便能得到期望的未来。” 无惑渡迷皱眉高调呵斥:“邪说谬论,安敢扰人视听?” “邪说?哈!任你们有百般智计,抵得过无能抗衡的力量吗?” 邪元力运披风振扬,未来之宰冷笑过后,山涛君已带着一名新面孔,突兀站在场间。赤龙魅影,绝刀敛杀。红芒瞬逝,一斩劈地,划出生死边界,隔断两面僧众汇合之路。 群邪环绕之下,雷峰僧众仿似生路已尽。但闻朗朗佛偈震天动机,再现凛凛金灿佛影。 “三身果报自凡根,六界因缘无了痕。善逝从来非本相,枯荣生灭尽空门。” “神威破八荒,雷腾不可冲,封疆恢霸道,天骄当群雄。” 佛首巍然天降,又逢狂横霸戟截腰直剖。玄貘出乎意料杀出,气势汹汹直挑斗战之首。 佛刑禅那蓦然现芒,第一招起于仓促,结束之时,却使平地响旱雷。试探之威已令地劣千丈,各自震退间,已知对手非是易于。 未来之宰见状信心更增,冷看着当中勃然色变的卧佛一枕眠,藐笑道:“今日,灭轮将失主宰。” “阿弥陀佛。当年约法三章,如今尽成空谈。未来之宰,你果真要拖灭轮入战火?” “错了,是灭轮容不下一名背叛的邪灵呐!” 一言不合,歼灭之战速开。未来之宰强势闯入四方天王护摩阵,六尘罗汉宝杵高举迅猛挥落,却遭邪灵巨头视若无物。 但见龙鳞刀红光再绽,浑然刀气走若庖丁解牛,每每迫使落尘罗汉半途换招,一时战得不分上下。 一人独挑众罗汉,赤龙影演得卖力,实际武修仍保留七成不止。而在另外一旁,神患率领众邪灵,对上三聚僧老等人,却呈一边倒的优势。 “云鼓雷峰殊印塔,仅有如此实力?” 无惑渡迷虽非庸手,奈何凋凛等邪灵默契狙杀,已使三聚僧一时老疲于应付。加之克邪珠在手,解除桎梏的神患有如虎入狼群,登时杀得三僧汗流浃背。 热战拉开序幕,愕见玄貘搅局的闻人然,不禁稍感棘手:狡兔死,走狗烹,未来之宰这是等不及过河拆桥了啊…… 脑中浮现诸多疑思考,情势却不容“山涛君”迟疑。明了玄貘身边尚有“鬼韬”策应,战局应不至恶化到最不幸的地步,闻人然遂仰天厉啸一声跳入局中,横掌留手三分,疾按一枕眠面门! “凌渡佛关。” “哼,未来在掌·天地一念!” 佛门绝艺硬接怒天灭式,眨眼又陷未来重击。纵使卧佛根基不俗,面对两大强者夹攻,不过短短十数招便已左右支绌,狼狈不堪。 未来之宰觑出卧佛破绽,邪式趁隙直进登时突破防御,命中一枕眠胸骨,令其口呕丹红。 “一枕眠,你今日插翅难飞!” 未来再赞灭掌,突来金钵光耀方圆,阻绝邪气诛心一击。陌生来援,尽显佛儒并济之能,一枕眠顿受鼓舞,奋力拨开闻人然之掌,连忙回身扫视来人。 “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无了时。吾自生来不蔽体,摘下云霓作僧衣。” 身披云霓,手捧金钵,胸挂霞琅,足踏日月,后背无筝。来人一身斯文俊雅,贵气逼人,温雅和蔼目视未来之宰,合十轻启双唇,言简意赅。貌似恳求,实则不予拒绝! “施主,请让路。” 9.第9章 杀了头领再收编 浑然黑邪之气,震碎金钵罩体。与东方羿早有接触,认出来者身份的未来之宰,高高在上审视着雅僧佛公子,昂然回应道。 “吾之大道明佛不存,你通行不了!” “万般佛路崎岖,百劫不渝,方修得莲台正果。路,只在脚下。” “同入黄泉,岂不解脱?” 未来在掌,毁灭无际,未来之宰不欲多言,翻手一握天地在掌,浩势压向佛公子。双掌合十,慈眼沉稳,雅僧佛公子云手轻拨,卸去未来雄劲,霎时裂谷移山! “风扫十方山泽动!” 一招难分胜负,再一式,弦知音双臂横聚平摊,掌心相背气纳百川千海,一线贯连长天,天际云涡化圣流,飓风龙卷犁地而过。 “无定三绝,挺身接你!” 虽因弃儒从佛火候未深,雅僧发挥难臻全力,儒门镇教绝学之威,仍非寻常可比。提元仰天一喝,未来之宰见猎心喜,周身突升庞然压力,若沉泰山华岳! 天震地摇,唯吾不动。未来之宰招祭邪式,聚引炽白邪雷于右臂,猛然撒手反击。但,佛公子意在救人不求争胜,双方第二招剧烈冲突刹那,后一招趁隙拉近距离,迫使未来之宰不得不正面接掌。 熟料就在肢接一瞬,未来之宰只感周遭天惊地走,须臾眼前已逝千山万水,缩地百里一晃而过,来到未知旷野上,再对佛公子。 “妖患赦神灾!” 未来不见踪,邪灵失主宰。不想未来之宰竟被雅僧施展异术空间转移,神患登时心神大动。然而一正一负,战势仍未出乎预算。神患随即把定心思,克邪珠邪气爆散方圆,汹涌疾攻三聚僧老。 未来之宰突兀消失,神患虽同样实力不俗,但在无惑渡迷看来,却非不能取胜。心念意通,殊印塔三僧果断同出重招。 “六道灭根渡轮回!” “五蕴绝识舍尘身!” “十八非生刑地狱!” 断业舍妄、拔苦刑招与无惑渡迷背对背形成三角阵立,经脉内佛元相互呼应共抗邪灵凶威,一举格杀独眼邪降与半面刑蚩。 邪佛气流冲击刹那,神患忽感沉重压力,方觉先前看低对手。僵持片刻,断业舍妄、拔苦刑招呕红而退,神患以一敌三亦稍负内伤。 “倒是吾小觑你们了,神妄邪式创招诀?斥阴神霾!” 神患眼神一凛杀式上手,引动乌云漫天邪气蔓延,浑然邪劲瞬间包裹住断业舍妄、拔苦刑招,将二人抢先击毙,再行逼杀无惑渡迷。 而在六尘罗汉方面,赤龙影似是有意针对,龙鳞刀刀速骤然转快,轻描淡写斜空划弧,乍闻数道脆响,六尘宝杵应声断碎成片。 “天浪贯右·地云行左·天地无极!” 地气汇笼云流,正雷却现魔道。似是预示结果将分,闻人然再运克邪极式,暗留五分真气隔空交掌。但因天生克制之故,卧佛仍不免大受威压,足下已是止不住地后退。 “笑尽英雄!” 熟料一枕眠命危之时,远方突来高亢龙吟,天龙吼骤然搅局而入,盘空俯冲而下。天外突来浩瀚佛威,闻人然正与卧佛交手,猝不及防顿受“重创”。 双佛之力加持,闻人然登时身躯溅血,手指远天惊怒难安,恨恨高吼。 “梵天?走!” ——————————————————————————————————— 围杀卧佛失利,荒龙道群邪再聚。与雅僧之战不了了之,窝火不已的未来之宰此刻正用微妙目光,打量着伤势非轻的“山涛君”。 “咳,咳咳,一枕眠受我两掌,若非一页书半途杀出,此番已近功成。不过,未来之宰你仍不想向我介绍,那位当世绝顶高手是谁吗?” “嗯……是吾怠慢了。” 不经意间提步拉近距离,未来之宰目朝玄貘,内心却是别有所思。 据神患事后回禀,山涛君此役随行头戴赤龙面具者,比起几名罗汉仅强出有限。此番一枕眠不免元气大伤,短期内已然难成阻碍。 灭轮一境之地,几已尽入邪灵之掌。再不趁机铲除负伤的山涛君,日后必成争夺灭境之大患! “这位是识界之主玄貘,乃是邪灵新结识的盟友,当然也是山涛君你的……催命符!” 末尾三字,杀意未显,悍掌先行。未来之宰决然翻脸,黑邪之气凝若实质,霹雳电闪狠按闻人然天灵。 熟料,雷霆一掌不曾得手,反被闻人然正面接下。未来之宰再催元功,虽令“山涛君”吃痛口角见血,却终未能一击建功。 “未来之宰,你将本座看得浅了!” “浅?只带一人的你,如何逃出生天?” 冷问忽出,玄貘随之手挥长戟杀向赤龙影。谁知双方刀戟交接一瞬,激烈驳火耀目长空,玄貘方才惊觉对手能为竟不逊几太多。 “之前我就心生怀疑。你若当真有意三方合作,怎会不提前知会?如今不过小小试探,便知你心存歹意,好一个邪灵魔头啊!” “灭轮,永远只能由邪灵主宰。” 虽见赤龙影实力爆发,未来之宰依然淡定无迫。眼神交汇一瞬,神患当即由后包抄。凋凛等邪灵战将,亦将荒龙道前后堵住,不予生门出现。 “哈哈哈哈哈,来得好,擎宇皇龙斩!” “山冥哭影!” 身陷重重围困,赤龙影却是不慌不忙,长刀金环哗哗作响,龙鳞刀刀尖指天,无数细密刀气尽化片片金鳞,组成蜿蜒赤金长龙盘旋冲霄,震爆两侧排列高峰,辟出坦坦大道。 “高手,殛灭九天!” 对手兀然显露超凡修为,玄貘战意突起急忙迎上天际,天罡厉戟势欲斩龙。 然而,纵使赤龙影根基稍逊,一身武修亦远非他人可想。强如玄貘欲要一击毙敌,无异于在痴人做梦。 险峰倾颓,山崩如雨,赤龙魔枭化光远去。闻人然趁隙发掌,找准机会再与未来之宰对上一击,后背亦硬受神患一掌,随即不顾伤势,强行转身向右突围。 “主宰?” “不急,除了我们,还有他人要收拾掉山涛君。” 身受搏命之掌逆袭,未来之宰不免真气一滞,身形稍缓数息。神患急问间,未来之宰却莫名抬手一拦,意有所指应答。 “蚁天海殇君?!呃……” 神患尚未明了究竟,远方乍传恐惧高喝。惊怒之声嘎然而止。但见一枚血色颅骨,额印三孔倍见真元霸道,高高飞向天际。 半刻之后,湿漉漉的骷髅头落地滚到脚边,未来之宰虽是长舒一口气,却也不免为之暗中惊心警惕,言带杀意感叹道。 “海殇君,还是好一招擎羊啸天啊!” 定立原地深思许久,未来之宰余光扫见玄貘回返,连忙收肃神情,气态沉着道:“识界之主可有收获?” “那人实力超凡,还要强过山涛君三分,可惜让他脱逃了。” “嗯,山涛君伏诛,怕是难得他背后隐秘。” 死不瞑目的头颅仍在脚边,未来之宰倒不担心山涛君背后势力,会对灭轮有所图谋。至于击杀山涛君者乃是蚁天海殇君,对方纵要报复亦该有其先后。 未来之宰斟酌间,玄貘却似颇为惋惜,郑重道:“之前雷峰僧者,实乃吾入苦境以来,排名在前之劲敌。而今山涛君既死,若能收复他之属下,必能成为争霸苦境之臂助。” “可是山涛君刚遭不幸,恐难……” “实力足够自能使对方屈服。未来之宰,你若无意,吾就笑纳了。” 杀了对方头领,还想收编对方为己用,这名识界霸主很有想法嘛……毫不在意玄貘藐视之意,未来之宰冷面笑道。 “那吾就祝愿贵界马到功成了。” 10.第10章 邪灵与儒门 玄貘单方面的设想,自得先与谋士进行商讨,才能真正决定。收编山涛君属下有利有弊,增添识界战力的同时,也要面临可能的背叛。 虽说海殇君是凶手,邪灵是主谋,识界也免不了帮凶之名。白忘机略一思考,脑中已有腹案,连续提出数大弊端。 而孟极眼瞧着鬼韬矢口反对,理所当然以相反的论点切入劝说玄貘。 由于原本就偏向引入外援,白忘机又刻意误导孟极,心中天平已有倾斜的玄貘,此番便不曾听取鬼韬之谏言,事后更命令鬼韬设法找出并联系三名兽谱强者。 受命外出的白忘机与闻人然碰头详叙一番,立即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让玄貘率领正道,对抗异度魔界。 “除了孟极和棘狼,手下都是卧底……玄貘真是惨……” 话虽如此,对于能坑玄貘一把,闻人然仍是兴趣十足,搓了搓手全无迟疑道:“咱们说服剑君倒是不难。但凤凰鸣伤势不轻,醉饮黄龙目前不可能陪你玩伪装的把戏,你要怎样向玄貘解释?” “无妨,有云兽化身与玄貘接触,以他之智慧此事不难处理。” “真身万一被看破?” “梵天可是谜中之谜啊!” 送两台柱给玄貘打下手……闻人然憋闷了许久,汗颜道。 “苦境人民会牢记玄貘同志的牺牲的。” ……………………………………………………………… 灭轮,昔日祥和平静之地,而今仅剩邪云惨淡。根源最深处,玄牝无穷魔源输入巨茧,造就邪灵至强双身。 “嘻嘻呵呵,小未来,这段时日,你做得很好。” “不错,除了海殇君,余者已不足为惧。灭境尽入吾掌,魔化工作即将功成,当记你之首功。” “恭贺极座、女座。” 霸主终究气度不凡,未来之宰不卑不亢,道:“灭境已无后顾之忧,下一步吾等便该计划入主苦境。” “哦?说出你的看法。”天蚩极业简单直接。 “异度魔界实乃强敌,双座出关以前,可由苦境正道、识界与之相互损耗,邪灵无须与之硬碰。” “但梵天怕是不会轻放……我们呢?” 未来之宰思量作答:“学海无涯底蕴非凡,东方羿一心铲除太史侯。咱们大可从此介入苦境,借力打力。” “学海无涯?”天蚩极业语意微疑。 “不错,正是学海无涯。六部执令各怀技艺,学海三杰更是实力惊人。其上太学主神秘超凡,当是不得不防之人。” 爱火女戎沉吟道:“嗯……连你都语出夸赞者,绝非泛泛之辈。” “除了赞叹,更该狙杀以除后患。另外关于太学主,至少也要摸清他之深浅。一旦苗头不对,总不至措手不及。” “说得好!” 认命未来之宰为入侵苦境先锋,天蚩极业本就是看重其务实效率,此刻闻言自然大为满意,随后又道。 “不过以你一人之力,应付多方变局终究勉强。吾与女戎即将出关,以后问天敌大可不必守护在灭轮,便与你一同进入苦境吧。” “未来惭愧。” ———————————————————————————————————— “连日以来,礼部不时有鬼神之物捣乱。看来是有些人按捺不住了。” 为神箭最后改造工作顺利完成,闻人然再与白忘机分别后,就独自上了学海无涯,欲请司徒偃去往琉璃仙境,与屈世途研究探讨一番。 只是人刚到学海,风言风语便从诸多学员口中传出,传入闻人然耳中。而与太史侯会面之后所得之讯息,亦可证明邪灵与东方羿,即将有所行动。 “黑狗兄近来如何?” “失去一半本源,对孽角打击不小。日后就算恢复,也不再具有过往的能力了。” 叛天犄是血犄族之根本,自断一根对黑狗兄同样受损非轻。但在太史侯看来,恶根深造的孽角再无为恶资本,又有充分自保的能力,实在是再好不过。 而对太史侯的心思,闻人然上眼皮稍敛,并未直接戳破,道:“礼部生乱,恐怕邪灵很快将有动作。一旦东方羿与你放对,黑狗兄不免危险。” “汝要带他离开?” “流书天阙如何?” 闻人然口问不相干的问题,却使太史侯神色一凝。略一思量,太史侯方道:“流书天阙确无学海礼数周繁,汝要将他们安顿他处,倒也并无不可。” “观你脸色,似是另有看法?” “非也,只是想起一名与之有关的儒门熟识。当年偶遇相谈,至今仍觉他之理念与吾相近。只可惜不知何故,已有数百年不曾听闻他之去向。” 扬教威,济天下,一直是太史侯的信条。偏巧隐春秋也抱有同样的看法,一面之缘交流后自是相见恨晚。 当然,要是太史侯知道他看好的人,已经被儒门变相冷落去做图书保管员,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汝突然问询,谅必是另有目的?” “家里小孩子太多欠教育,和六庭馆一众儒门掌阁混一起不合适,只能另寻门路了。” “嗯,那流书天阙倒是不错的选择。” 不再追问详细,太史侯转回正题道:“逸君辞之行动皆在眼内。东方羿方面,亦难逃饶悲风监视。” “饶悲风……呵!” “嗯?” “饶悲风与曲怀觞乃是一时瑜亮,真会倒向二位之一吗?” “资历,是饶悲风之短处。太学主不问世事,他……哼,他又令人失望透顶!除了东方羿与曲怀觞,其他人不足为虑。” 虽说有自负的资本,有些时候太史侯总嫌过于自信。但比起其他黑心之人,些许缺点也不必太过在意。 “太学主不退位,我总觉得教统的位置争的没有意义。” “汝知道真心为学海儒门,与一心为公、或者私心图谋的区别吗?” 太史侯从未自立打算,便也不虞受太学主秋后算账。 言简意赅、意味深长一问,太史侯忽而起身,整理好衣摆道。 “学海之事,吾已有全盘打算,不必多虑了。” 不知道为什么,闻人然突然看不惯太史侯趾高气昂的样子,嘴角勾起玩味道。 “包括月灵犀是你亲女的身份?” “什么?!” ………………………………………… 邪灵作乱学海,怜照影的事便到了该揭穿的时候。让太史侯改变对月灵犀的偏见,从而化消他对曲怀觞的敌意,也是必然之举。 不过此行主要的目的乃是司徒偃,闻人然留予太史侯静思时间后,就拖着司徒偃离开了学海。 苦境几大机关师、铸造神将的心血结晶,也终于到了现世的时候…… 类似千年一击目标太过明显,此番发射神箭显得更为隐蔽。加上有阿那律眼锁定目标,地点的选择可能性也要多出许多。 庞然巨城悬空而动,以北斗星兽铸造神兵与丹青见暂于魔城两头固定弩臂,承受天君丝极端拉长后的巨劲。弩机扣好熔炼三块圣玉强化后的烛龙之箭。箭尾之上更有天狩之心改装的助推装置,在在显示此箭旷古绝今之能! 远方一道彩霞略过,正是封绯玄华与月神将至。 “这一箭,以后再想重复一次都不可能了…” 11.第11章 高手的跟班们 箭矢神圣内敛,古朴雕纹绽寒光,几已超乎人力极限。封绯玄华甫一落地,食指弹出一滴心血滴落其上。一支呕心泣血而成的绝式神箭,霎时开锋现世! “箭如何射?” 巨弩不比昔日混沌弓,光靠月神一人,连拉开弓弦都做不到。耳闻玉缇疑问,闻人然当即指向弩机末尾的咬合处,解释道:“此弩不须亲手拉开,只要月神借由此机关,注入一部分鲜血,内中机关自会转化女娲神力,引导箭矢嵌入弩臂上方槽口。至于其他……一切照浑沌之弓处理即可。” “目标呢?” “能规定路径吗?” “以此箭之威,如果目标在同一直线上,当能一体贯穿。” 若非必要,单纯的月神从不说谎。俯身仔细查探箭弩之后,玉缇就一五一十地认真作答。 而知月神一脉锁定目标,只须脑中存有明确的对象,便能一发命中。闻人然不再犹豫,直接将未来几个麻烦人物的名字说出,然后取出数张由央森以虚转实搞定的照片,说道。 “天魔池魔像乃是首要,至于其他的话,类似佛业双身、火宅佛狱咒世主、死神、烨世兵权、打算夺我朋友肉身的阎王都可以作为目标。” “好。” 而烛龙之箭的锁定方式,就是这么魔法而不科学。一丝不苟记住众多魔头的面貌,玉缇默念感应,脑中随之浮现诸多路线,瞳孔一缩道:“我找不到死神。” “果然找不到啊,其他呢?” “箭乃由空而坠,烨世兵权方位不对。其余三方均跨越境界,照空间缝隙强度及路线而论,当以阎王最易突破。” 双身也好,咒世主也罢,闻人然认真斟酌过后,自觉都有搞定他们的把握。倒是当年天策王朝时与玉菩提一会,闻人然无意间知晓异境秘密,此刻若还不先下手为强,也太对不起百岫嶙峋。 而且月神都说阎王最合适,总不能舍本逐末强改目标,影响击破天魔池的计划! “阎王啊,就拿他开刀吧。” “玉缇?” “嗯。” 无所谓箭向何方,月神轻一颔首。安排既定,殷族姐妹再无拖延打算,立即一前一后,站到巨弩之前。 手臂先于两侧平摊展放,封绯玄华背张硕大七彩羽翼,倏生虹霓万道,随后注满神力的右掌抵住玉缇脊椎,作为初始动能来源。 月神宛如不觉手心疼痛,平静握住末尾机关。刹那间,神能并鲜血传导进入,巨弩竟似突化活物,自行将箭矢推拉到位,紧扣不放。但闻月神一声高亮娇叱,箭矢瞬时离弦而出。 箭出,追风蹑景,潮鸣电挚,迅疾更胜预估,快似流星赶月。闻人然正欲抽剑再赞一臂,谁知剑气竟也不及神箭光速! 无坚不摧的巨箭,带动剧烈风啸长鸣夜空,飞速朝向目标疾逝天际。而在异度魔界附近,数百里乌云乍然低垂,周遭漆黑之氛竟比魔意更显凶兆。 “嗯?” 独立殿中的异度魔皇,突察将来危机,身影骤然一闪,来到天魔像边。 艳红池水射出血色光柱,洞穿半空压境黑云。魔像无瞳之目,亦随之射出两道赤光,射向箭矢来路。 然而,纵使异度魔皇神威撼宇,无法在人间发挥力量,便无法拦阻神箭分毫。 “终于拿出像样反击了么?” 火城魔焰熄,露城极冰沸,构成一副天地冰火共存的画面。突破逆反魔源,箭中魔像胸口。任凭天魔池血泉沸烈,却始终无法摆脱神箭锁定。 血池之能增助半身魔神之源,飞速疾钻的神箭初遇阻碍。熟料,就在异度魔皇松懈一瞬,箭矢末尾天狩之心发动,庞然能源一瞬迸发。 第二段强劲推力突生,霎令神箭突破魔源之功,精准射入魔像心脏部位。但闻轰天剧烈爆响,天魔巨像终也在神箭冲击之下,齐腰而断了! 烛龙之箭重在精准,不重范围杀伤,箭头深深嵌入魔像,划出方圆五里魔土,一并断离浮空向斜后方而去,留下空旷漆黑地坑。 余威未绝,箭向长空,直飞黑月天阿。冥狱珈罗殿内,身受八镜封困的阎王,突感神思传讯,愕然悚立而起。奈何噩兆不以人意转移,强如阎王亦无力回天。 数刻后,箭穿冥殿坍塌如雨,烟尘间依稀可辨断垣残壁,再不见王者之影,唯剩失去魔源支撑的石像矗立不倒,恐怖依旧! ———————————————————————————————— 虽然射杀阎王恶相,从不意味阎王从此死绝。但突来的天外一箭洞穿本尊,还是彻底打乱了阎王的计划。 恶相的死亡残迹,仍存留于珈罗殿附近。一个历史悠久的王朝老王意外驾崩,并且未曾指定继承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弄不清魔像来历,森狱众人不敢贸然入苦境。对外不成,对内,太子们只好搜罗党羽,皇子们也忙着站队结党。 眼看着大火拼即将发生,阎王却阻止不了。否则重创的阎王当众露面,没死也要被蠢蠢欲动的亲儿子们给整死了…… 且不提黑海森狱陷入内乱。厌恶了王位之争的惋红曲,主动离开是非之地,从黑海森狱进入苦境,带着偶遇的紫毛跟班,一路随剑而行,任性所至。 “阿达仔,你师尊的眼光真是不错。果然我的剑法就是比你强。” “哼,中原正道其他高手,不也讲过我比你厉害。阿草,你麦太嚣张!” 山路中央。两名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相互吹捧贬低之词不绝于耳。特立独行、爱剑如痴的惋红曲,却不仅不觉嘈杂,反而低赞出声。 “好剑。” “我的王子啊,你是路走太多头昏眼花,头壳出问题了么?” 从未得过惋红曲夸赞,紫色余分眼神一偏,有意抬杠道:“给我十招,我就能打得他们跪地求饶。” “是,再给你十招,你将战无不胜。” 不知是损是贬,惋红曲眼中所见,从不是伊达我流与天草二十六,而是柳生剑影与赭杉军。 初入苦境,便能得到如此剑道高手的线索。除了抒发内心抑郁,惋红曲自觉此番离开黑海,亦是不虚此行了。 因剑而动的惋红曲,按下心中感叹,提步便要上前问询究竟。紫色余分见状,不管内心愿不愿意,也立即大步跟上。 然而,未待惋红曲接近,骤见一道朴素墨影逸步而来。浑然天成的剑韵,仿佛天然的吸引,使得痴剑之人注目难移。 “前辈啊,离我上次出场已经很多章啦。再不与高手较量,我初入江湖的威风就要全部完蛋咯。三集寸步难行,请你务必在那之前,在让我扬名天下。” “伊达我流,天草二十六?” 伊达我流口无遮拦:“龟儿子伊达我流如假包换,你是何方妖孽?” “咳,这位前辈,我这名同伴大脑不大灵光,请你莫要在意。不知前辈找我二人,有何指教?” “剑阁,你们只准去一人。” “凭什么?” “谁弱,谁去。” 惯看江湖红尘,剑心恒定不变。毫不在意伊达我流质问,疏竹影倏尔侧过身去,简单利落道。 “一对一,你们刚好是对手。” 伊达我流顺势看着莫寻踪,天草二十六却远远望向紫色余分。蓦然传来朗朗之声,彼方二人眨眼已至身前。 “一眼可载几多剑,一手能握几多剑。一心可爱几多剑,人生到头终为剑,挣得一生痴剑名,挣得一身痴剑形,名形俱坏剑长存,生来死去伴剑行。” 枫红如火,冷霜映月。飞光剑匣灵光一放,已是蚍蛉入掌间。 “秋风暮霞惋红曲,幸会。” “霜映清阶疏竹影。” 12.第12章 云兽天敌 风中寻剑味,蚍蛉绵吐丝。惋红曲随手挥洒,剑下行招无一不妙、无一不精。折枝为剑,一派清风自若,疏竹影以守代攻,信步细密剑网,不沾半点烟尘。 “好清澈的剑音。” 交手越是深入,越是心生激赏。惋红曲手中蚍蛉剑软直多变,绞缠似春蚕吐丝,环环相扣。但在一杆碧竹之下,虽无迅败之虑,蚍蛉却已无以为继,无法突破对手防线。 平生首遇难胜之劲敌,争剑之心一起,惋红曲妙转蚍蛉回匣,毫无间隙虹霓入手。 生死对约若姐妹,阴阳离合见真意,别见奇剑巧妙。惋红曲却在招出之刻骤然收手,惜叹道。 “胜负已分。” 剑中明心意,虽觉对手近似绝峰峭立一时难以逾越,惋红曲亦无意争执纠缠。 淡然一语脱口,惋红曲凭剑而立,眼眸扫向他处,正见依达饮恨,余分吞败:“有劳让他清醒。紫色余分,走吧。”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再给我十招……” “哈,再给你十招,你便能反败为胜?” 剑缘若未尽,自是有相逢。纵使剑上修艺尚与道存一线之隔,惋红曲之剑品已属最上之流,宠辱分毫不萦于心,含笑而去。 站在原地的伊达我流见状,一时还摸不着头脑,不解道:“你们不是还没分出胜负,怎样就不打了?” “无须再战。” 高明剑者,交剑数合,便知相互深浅。疏竹影无意在伊达我流面前多提其他。 而又赢了对手一回的愣头青莫寻踪,却大感满意道:“多谢前辈抬爱,我才有机会连胜。要是能够再赢一次,我就可以风风光光回道真了。” “你这样讲,下次肯定赢不了了。”伊达我流忍不住口出吐槽。 莫寻踪之所以能轻易胜过伊达我流,乃因其出身名门正道,基础扎实并不逊色依达,加上剑术打小修行不缀,方成致胜之因。而天草二十六剑术自成特色,又曾受到玄宗正轨指点,赢过年轻气盛的紫色余分,也并不稀奇。 不过,素来爱贬损伊达我流的天草,可不会放过嘲笑的机会,双手抱臂直摇头道:“阿达仔,这次可是你败了。” “啊?什么,我竟然败了?!” —————————————————————————————————— 漫步荒林道,背影凄婉长。挽风曲当先而行,玩味自语道:“唉,风中传来了委屈的剑味。” “为什么你说出来的话,总让我觉得是在奚落。”背着剑匣闷头前行,紫色余分闷闷不乐道。 “能听出话中之意,说明你的剑还未死。” 莞尔轻笑,惋红曲背手一路向前,不偏不倚,口中念问道:“剑阁,是一处什么样的所在?” “你真不是苦境人哦?” “吾无欺骗你的必要。” 紫色余分无奈道:“识不得路,你还敢到处趴趴走?” “剑为吾道,随道而行,断不会一无所获。事实证明,风中剑味从未有错。” “哼,反正我是分不清楚,你究竟是自信,还是假仙。” 知道自己一张嘴辩不过惋红曲,紫色余分双眼半闭略作思考,随后朝惋红曲解释道:“剑阁地处无涛海,五十年方现世一回。据说剑阁浮现当日,海上会出现竞天巨浪,一柄旷古奇剑冲天能让月光也为之失色,乃是苦境剑界奇地。” “五十年一入世,有何缘故?” “哈,这你就问对人了。剑阁奇就奇在,从宫主到剑婢,上下无一不是女子。而红楼每一回入世,除了邀请当世高手论剑以外,偶尔还会与当世剑道名家喜结良缘。怎样,你也有兴趣了么?” “谈婚觅偶,非吾此行入苦境之目的。倒是高手论剑……怎样才能进入剑阁?” 依稀记得疏竹影口中提起过的两字,而闻其意似乎那两名天资不凡的青年也与之另有牵扯,或许此番苦境一行还能见到更多的名剑…… 惋红曲心意既定,便不会为外物更改。只可惜最后一个问题,就连紫色余分也不清楚详尽。二人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就在紫色余分累得弯腰捶腿之际,迎碰巧走来两名红光满面的背剑之人。 “啧,东瀛人竟然要撤军了,真正是使人意外。” “撤就撤吧,反正近来已收拢了不少人心,对竞天宗以后发展大为有利。再往后打下去,于咱们而言也不是好事。” 不管用了怎样肮脏的手段;不管实际出了多少心力;更不管为何缘故,神风营即将撤回东瀛;一直奋斗在抗倭前线捡漏的竞天宗,值此大胜之际,仍于武林收获不少声望。 而比起老顽固东海剑宗,沧海孤剑心机较为深沉,心知上回利用三教暂时已不宜再出风头,只准备闷声享受丰盛战果。 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况还是双喜临门。正与东海剑宗弹冠相庆的沧海孤剑,转口又道:“哈,恭喜东海剑宗你收到红楼金贴,不愧东海驰名剑者之称。” “同喜,同喜呀。如果咱们都能抱得美人归,届时借红楼助力发展竞天宗,未来之道想必更加顺畅,称霸一方也未尝不能啊。” 费尽心机求得名利,追求美人本也无可厚非。然而刚刚走上巅峰的两名“抗日英雄”,今天的运道却实在不是很好。 一者恢弘剑音黯哑,一者剑心已死……原仅欲用温和的方式取得剑贴的惋红曲,在两人接近之前便已听见恶俗谈论之声,只觉剑道受辱,眉心顿时稍紧,足下步调转缓将止。 面前突停枫红如火,志得意满的东海剑宗一见拦路之人年纪轻轻,却犹漫不经心道。 “呵,又是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现在的年轻后辈,总是看不清自身能为,令人替其悲哀啊。” 话音甫落,东海剑宗随手挥出一道浑厚剑气,却在惋红曲身前三尺碎化无形。 “高手?沧海渺一粟!” “海无边·天地无际·涛翻苍穹!” “剑在两名不识剑音的剑者手中,与死何异?” 用心非善,沧海孤剑、东海剑宗剑不容情,出手已见杀心歹毒。飞光剑匣灵光乍闪,惋红曲反握蚍蛉剑,天光骤暗一瞬,生死顷刻已分。 “你们,失格了。” —————————————————————————————————— 清楚月灵犀身份是一回事,与之相认又是另一回事。自从闻人然口中得知真相,太史侯不用费神多思,便知东方羿打着怎样的主意。 何况,太史侯手腕虽稍嫌激进,本身却自诩光明磊落,绝非推诿功过之辈。 当年错手一掌伤了怜照影,不想东方羿事后只传噩耗,连月灵犀的出生都未转告。如此一来,往年之事真相如何,确是值得推敲。而要与月灵犀相认,亦非一件易事…… “君辞见过师尊。” “孽角如何了?” “黑狗兄与咩咩已设法安全转移,用不了多久该至流书天阙。” “派谁随行?” “笏少丞、章少辅、笔少允与典少监四位儒官随行。黑狗兄虽伤,也有一定自保能力,再则路径隐蔽,想来应是无虞。” “哦,辛苦你了。” 逸君辞神情坦然,太史侯语带深意。 但在学海前往流书天阙半途,四名儒官护行不懈,却仍难挡邪灵汹汹来势。 “吾来自未来,毁灭过去,开创现在。” “是你?” 邪首难路,曾经噩梦再度袭心,黑狗兄连忙凝神戒备。 神患率众包围,堵住四面生门。未来之宰先声夺人,重掌庞然压上:“屈服,或者毁灭!” “动手之前,你先陪命!” 剑光掠影寒,狼啸震九天。冷剑穿掌风,顿令未来之宰心凛:“来的好!” 心知山涛残部将有报复,未来之宰早有准备。突来雄霸惊天暴喝,天外再来坠阳邪掌,瞬息同袭剑狼。 “纵横无界为主,问天可敢为敌!” 剑狼腹背受敌,眨眼已临死关。谁知变外生变,问天敌厉招未至,只闻苍天一声巨吼破云。掌接刹那,云兽站稳落地雄力吞吐,竟使问天敌连退数步。 “杀害山涛在前,焉敢继续逞凶!” 13.第13章 欺负老实人 手心酸麻迟迟未消,初入苦境便逢劲敌,无界主顿敛小觑心思。 夜武一击蓄势圆满,问天敌俯身向地掌劈刀斩,霎时裂地如削泥,迅成凌厉反击。 “邪灵,仅有如此能为?” 掌纳庞然地气,云兽冷眼含藐,信手硬撼来招。强烈震爆不绝于耳,问天敌突觉对手内元不尽,空余之手按上却遭云兽随心拆解。 宿敌隔世再会,问天敌虽不知来者身份,冥冥心有所感间向后立退三丈,随后双掌平摊异流迸生,已是灭轮纵横之式。 “天关双炼·水火同源!” “无用之招!” 水火共济,邪流弥天,问天敌猛然合掌,磅礴气流凝化如一,直捣云兽中宫。但见曾经克己之式,而今云兽却是纹丝不动,宛如立地生根。 周身云雾蒸腾,翻袖运劲雷霆交接,云兽屹立不摇,双掌交叠重影未分,已将问天敌推出数十丈以外。 问天敌意外陷入苦战,神患连忙催动克邪珠,意求擒拿黑狗兄。谁知邪妄之式未及出手,便见身前骤现麒麟图腾,双剑运化强势问杀。 人数不成优势,邪灵先机已失。天海麒麟星周身杀意凛凛,出手虽不及云兽凶威难撼。神患一时不明就里,不免疲于应付。 三方高手捉对厮杀当下,学海礼部四名儒官,已护黑狗兄父女远远离去。交手数十合,神患逐渐透彻对手武功关窍,正欲厉行反击。 但在数刻之后,云兽却蓦然收手,淡看微微喘气的问天敌,指向未明不容拒绝道。 “够了,咱们离开。” “山涛之仇未报,你就要收手?!”云兽一言出口,麒麟星犹有未甘。 “咱们有咱们的计划,此刻与邪灵硬拼不值。” 浑不在意当着众人之面,云兽不见邪灵怒色,豪气十足一扬手道:“不过,只要云兽存在一日。往后每一次行动,他们都将功亏一篑;每一次,他们都将徒劳无功;每一次,他们都将更恨吾入骨。吾要让邪灵陷入无止境的煎熬,直到性命的尽头。” “嗯……一面之词,岂值为信?众人之中虽以你为首。你却不能擅自代替众人决定。山涛之仇,刻骨铭心。麒麟、凤凰两宫,绝不放邪灵干休!” “吾已带荒狼宫随你复仇,难道还不能说明吾之诚意?” “呵!怕是那人邀你合作,你须拿我们更添自身筹码。不对么?” 旁若无人反斥,已是话不投机。麒麟星不欲再听云兽之词,掌心突现策鬼令魔光一闪,落在神患足前半尺地面。 “十日之内,取你性命!” 若非云兽深浅难测,邪灵一方早已合围歼敌。但闻麒麟星杀气昭然之词,傲如神患当即回以讽刺:“你,活不过十日!” “你看得见么?” 地现魔兽异谱,麒麟星瞬化奇光消失当场。不立危墙之下,云兽与剑狼见状,亦同时朝着识界方向,飞逝无踪。 心感沉重,未来之宰与问天敌面面相觑,良久方道:“想不到山涛君背后,竟还暗藏如此实力。若非提前将之铲除,日后发难恐令邪灵难以翻身。” “嗯,观照方才情形,对方内部应已有分裂之兆。” 莫名心不在焉,问天敌思量片刻,回答未来之宰:“对方目前已出五名强者,狼、凤、麒麟非不能胜。云兽与赤龙却是盖世强敌,不得不防。” “狼与云兽一路,似不在意山涛君死活,只重自身霸业颜面。而麒麟与凤应与山涛君有旧,将成一定阻碍。” 说完,未来之宰仔细思考许久,续又再道,“不过,这也可能是对方故意混淆视线,总之都须慎重应对。神患,对此你有何看法?” 性命寄于鬼令之下,神患虽未十分在意,仍是颇为不乐。耳闻未来之宰追问,神患收起策鬼令,上前三步道:“吾有一问不知当不当讲。” “说吧。” “山涛君果真与六祸苍龙有旧?” “这……” 一言惊醒梦中人。背后有此雄浑实力,山涛君当初何必舍近求远,再与邪灵合作? 未来之宰突觉盲点,果断拍板:“此事务必尽快查证。神患……不,此行由吾亲往龙威宫。而你与邪乘先回灭轮,想要十日之内杀你,哼,笑话一桩!” “遵令。” ……………………………………………………………………………… “咳,能够及时发现缺漏之处,邪灵也非尽是凡人。” 政教合一,初见绩效。虽不能尽弥兵灾,六祸治下终有一时安宁。真龙妙道内,神鹰眼七将学海外郊野战况一一转述,寂寞侯神情淡然道:“但,仍是可惜。” “军师,教主早已无心政事。若让双方相会,谎言岂非一戳即破?” “有吾一人,还未足够?” 手执油纸伞,漫步细雨中。寂寞侯缓缓而行,已是成竹在胸。 “眼七,以你读唇之能,请教主适时在龙威宫发出一掌。咳,咳咳咳……其余后续工作,一应交吾。” —————————————————————————————— 邪灵萌疑思,识界迎新友。虽然云兽提出的条件较为苛刻,但得两名得力强援臂助,终归比提心吊胆与邪灵联盟,让玄貘更加放心。 当然,鸟尽弓藏作为借口,总是安慰自我的一大理由。以玄貘的智商就算有所怀疑,被鬼韬一番忽悠之后,也还是会同意留着几名外来之人,用于未来的霸业征途! 不得不说,比起邪灵狡诈多疑,识界的壮士们,心灵实在是太过“淳朴”。自以为是的玄貘手下,泰逢成了叛徒,除了能打的棘狼,一个能顶事的都没有。 纵连唯一的智者孟极,此刻想劝玄貘小心戒备,短时间内都说不出口。 没办法,谁让当初是孟极自己为削白忘机的颜面,才主动鼓吹玄貘引援回识界? 如今识界兵强马壮,一众妖魔鬼怪,又不讲究粮草后勤。由鬼韬拟定下一个目标之后,得到两名高手的玄貘就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了。 说不定打了漂亮的胜仗,那名“哈哈哈”的赤龙也会来归附呢? 然而,玄貘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突来紫风神流扫地,吹入鬼刹魔殿。而后青碧剑芒瞬闪剖面,闻人然首先进入殿中。 “源武藏?” “错了,是神无月。” 变装人稍显瘦,下班之后无事一身轻的神无月,神情更添潇洒写意。 左右合围玄貘,闻人然与神无月眼神一交换,语气古怪道:“识界的小神,这一次可不是只有试探了。” “你们?!” 不予时间拖延,丹青见出鞘露寒。闻人然剑指玄貘之际,棘狼正待搏命,云兽却已大步迈向神无月,昂然道。 “用不着你出手,此战由吾来吧!” 14.第14章 孟极与神患 “三番两次犯吾识界,你真以为总能安然脱身?” 长兵勃发碎山破天之劲,玄貘快步前冲,双手奋力抡动天罡厉戟,狠狠破面砸落。 明了二度挑衅上门,已将识界霸者激怒至极,闻人然未敢怀有轻心大意,提剑横在额前挡下沉岳之威,口出之语却犹带讥嘲:“不过多了两名来历不明之人,就令你如此得意?” “哈,歼云破霄!” 盛怒玄貘魔功饱提,霸道厉戟竖举朝天,搅动旋风带杀,横颈而斩。与此同时,似为证明自身价值,剑狼足下微一,并指凝剑引血红,身影骤然消失原地,由后疾攻闻人然。 疏竹影分离在外,闻人然元功有减,独战识界之主,已是不容怠慢。但见剑狼快剑抢攻将至,闻人然倏尔放手,丹青见剑身浮现黛色光泽,黑鸢花影骤然绽放,及时挡下剑狼杀招。 “返无。” 另外一旁,立威之战,不许退败。搭手一瞬,云兽只感真气泻如川流浪奔,已然心下有数。而虽凭神技消化对手内力,神无月仍感云兽深不可测,登时敛容肃色郑重道:“阁下如此能为,怎与邪魔为伍?” “哈,不过是东瀛的侵略者,有何颜面质问吾之立场?” 云手轻推卸力,云兽冷然一哂气敛神定,内元运转路线乍改。双方再接掌,神无月只觉返无消气之能大大削弱,不由更为心凛。 “归一!” 防无可防之招撒手而来,云兽根基却是深若无底。些许内伤不足为虑,兼之造化之钥在身,云兽战若无觉,起掌雷霆反击。 两边缠战难休,棘狼夜凶与白忘机又已蓄势待发。眼看群战将使情势不利,腹背受敌的闻人然,硬接玄貘一戟戮身,身影猛然越过一众邪魔防线,高声呼喝道:“神无月,先退。” “休想轻易脱身!” “你拦得住谁?” 好不容易将两人压在下风,大感扬眉吐气的玄貘,怎肯放闻人然二人干休? 但有不坏体与返无为作为依仗,闻人然与神无月实非他人想留便能留。纵使面对群邪围攻,两人欲要抽退仍是轻而易举! 返无如盾守护在前,强行双化神技抵挡玄貘与云兽,神无月尽化内力重招,白衣不沾半点尘埃,飘然飞出鬼刹殿。 紧随其后,丹青见倏然回手,闻人然一剑指地,霎时剑化千霞万流,浩荡奔腾淹没敌海,趁势远避而去。 “呃……” “孟极!” 剑气散尽人影已失,击退来犯强敌的玄貘,不及追击便闻背后传来一声痛哼,连忙停住脚步回看向孟极。 “些许轻伤,吾无大碍。此番能避大祸,全赖二位鼎力相助。” 左胸心口一点殷红未消,死里逃生的孟极,也不得不庆幸此刻识界多了云兽与剑狼,捂嘴重咳数声先朝云兽致谢,随后说道:“主上,这二人几次来犯,必须尽早铲除。” “嗯,心腹大患,不能再留。不过,我们该从何着手?” 光凭识界目前的阵容,肯定吃不下异度魔界。而真龙妙道人多势众亦不易对付。剩下来的目标便只有邪灵与正道…… 孟极认真思索道:“受前日神州异变影响,云渡山附近安置了数万难民。” “你的意思是?” 玄貘闻言脑思一动,已明白数分孟极用意:“利用人质对付一页书?” “正是。在苦境人看来,我们本就属于邪道。手段如何原不必在意。只要能杀了一页书占领云渡山,掌握数万难民的识界,必能令所谓的正道投鼠忌器。” 有些时候人太有能力,也会成为催命符呀……孟极刚说完自己的想法,白忘机就目光复杂地打量他一眼,接着附和道。 “主上,孟极此计确实可行。正道目前第一目标乃是异度魔界,云渡山守备必然空虚。梵天或能震慑邪灵宵小,但对吾主而言却非不能消灭。” “有理。不知两位认为如何?” “云兽?” 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莫名的笑痕。剑狼一双冷利的锐眼,扫向一言不发的云兽,似是请示同伴意见。 “有何不可?中原巨擘一页书,吾早欲领教一二。此战若胜,定将梵天枭首示众,以扬吾之威名!” 语到尽出,鬼刹殿内已被杀意充斥。眼见孟极心机歹毒,已无打算再留孟极活路,云兽却依然不露声色,刻意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一页书并非识界一家之敌,绝不能让邪灵坐收渔利。” “该然!” —————————————————————————————————— “感想如何?” “云兽是一名不逊玄貘的超一流高手。” 离开鬼刹殿的二人,半点不见锻羽而归的丧气。为令云兽尽快取信玄貘,闻人然就请神无月配合,演了这么一出戏。 当然,关于不动城的深层秘密,闻人然事先并未告知神无月。所以,闻人然仍须装模作样,回话道:“是呀,高手是高手,可惜却是敌人。多事之秋啊。” “诛杀玄貘,恐已一时难成。往后你还有何计划?” “尚不知当日那一箭,是否如同预期摧毁天魔池魔像。干脆我们找个时间,再走一趟异度魔界?” 送了三个卧底进了识界,只要白忘机没有追随大智慧,掌握玄貘还不是手到擒来? 邪灵与识界方面既无后顾之忧,再往后便也该尽快消灭异度魔界,断绝弃天帝降世的可能。但瞅着神无月一派轻松惫懒的模样,闻人然还是忍不住发问:“不随东瀛撤军,你就不怕东瀛局势发生动荡?” “非凡公子既有所求,自不会坐视局面失控。” “非凡公子可不是善男信女。” 闻人然不以为然回应。神无月轻声一笑道:“是呀。所以比起非凡公子,吾更相信好友的能力。” “嘿,真田龙政没碰到我,那是他的运气好。否则,呵呵。” 无论真田龙政出发点为何,既然他敢向神州发动开疆计划,闻人然遇见了就不会对他客气。 立场之别无能辩解,无奈摇头浅叹一声,神无月忽而眉心微动,仰首看往路边枯树枝头,陡然驻足道:“是神飞传信……” “哦?” “吾得先与渊姬、莫召奴碰面,暂别了。” “人生赢家,要滚快滚!” —————————————————————————————————— 未来之宰率众试探苍龙,问天敌与神患正返回据点。策鬼令阴影不散,神患虽未太过在意,仍是一路小心戒备。直到通过狭道天关,踏上尽归邪灵版图的灭轮,神患方才放下心来。 不过,受人威胁不免心头郁郁,神患蹙眉不愉道:“邪乘,神患非在灭轮避过十天不可?” “谋大局者,何须计较区区虚名?” 十音无界之主早已惯看江湖伎俩,自然明白没必要为了争一口气平白误了性命。只待斩杀了麒麟星一党,谁能笑到最后还不是一目了然? “神患不会赌那意气之争。只是,引蛇出洞岂不更妙?” 在一众邪灵之中,神患算得上文武双全,自不会像败犬般哀嚎。然而光受人威胁却不做任何反击,那也太小看邪者魔头之名。 问天敌道:“你欲以己为饵?” “劳邪乘、佛鬼与三宗掠阵,吾不认为对方有杀吾的能力。反之,我们大可顺势布局,将来人一网打尽!” “此事稍后再议。一只老鼠尾随不去,便由吾将之解决。你先往穷阴迷巢,将情报回禀双身。” 各自分工后,问天敌独守还本道口,不容一人越界。虽未知是何人闯关,深信问天敌能力的神患,亦无丝毫担忧情绪。 如此又往邪灵老巢走了三刻,不时已见邪灵来回巡视,神患戒备之心终于稍松,望向前来传讯的邪灵吩咐道。 “速去通报双身,神患有事禀告。” “是。” “嗯……因何还不离开?” “做掉你啊!” 15.第15章 红楼剑会 “凭你?” 发觉不利果断出手,邪妄之招绝情冷血,克邪珠光大放异彩,神患运化一股高度凝聚的邪流,瞬间冲向来人。 熟料,面对神患得意之招,来者却仅轻描淡写一扬手轻轻接招,高深修为有若无底之海,灿灿银波绕身而动,竟将邪式消化一空。 前冲之势未减,但在错影一瞬,无声无息重掌碎胸,神患脸带不可置信,随后又似恍然大悟。 “是你?” “是我。” “海……呃!” 体内邪珠在魔掌一击之下,碎的不能再碎。背身濒死的神患,不见来人慨叹神色,双臂垂落嘎然咽气。 “痴人啊!” 妙法催动,手化一颗半尺直径的青蓝魔珠,将周遭残迹收拾一净。不再逗留原地,来人随即手摇羽扇而去。 风沙埋骨,邪散天地。多少仇恨未消,多少旧怨未解,追求霸业至终,亦逃不过黄土一抔。 半晌之后,击退麒麟星归程的问天敌,正赶往穷阴迷巢,怎想半途惊见神患尸体倒落泥土,不复半点生息迹象。 “神患!” ……………………………………………… “可恶,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灭轮杀人?” 刻意掩盖之后,留招痕迹再难辨识。邪茧射出银白丝线,天蚩极业将神患尸体包裹,仔细查验后恨怒道:“连元珠都被销毁,凶手对邪灵认识甚深!” “天蚩,凶手绝无可能自由游走灭境,定是内鬼。”爱火女戎沉思轻喝。 “内鬼?” 虽说问天敌是被调虎离山,凶手实力更是非同小可。但照神患之修为思量,他竟连逃跑都不能,便被神不知鬼不觉就地击杀。唯一的可能,也只有邪灵内部存有隐患了。 “邪说沦语,从上到下速查,一人都不准遗漏!” 天蚩极业雷厉风行果断下令。邪说沦语躬身行礼,迅化红光执行任务。 留在原地的问天敌,此刻方才开口询问:“极座,对方来意非善,是否需要吾带人回敬?” “不用!” 冷酷两字震响方圆,穷阴迷巢两大巨茧,突见万丈邪气直入云霄。刹那间,邪茧妖丝飞射八方,雄壮的心跳声不断加速,即将重生灭境自古以来最大祸源。 “佛自业障,天蚩极荡!” “爱本祸劫,遍地女戎!” 茧丝抽尽,现出极恶之源。前后错影,踏来佛业双身。忽闻灭轮一阵强烈摇撼,漫天黑邪水晶飘零,好似浩劫再开。两条惊心动魄的人影,终于功成入世! “参见双身。” 身姿婀娜邪魅,爱火女戎指点下唇,示意众邪收礼,步履从容道:“神患之事暂且不急。问天敌,别忘了除去你说的面具强者,灭轮还有两名强敌存世啊。” “卧佛与海殇君?” “不错。杀害吾之部署,面具客将来必除。但在那之前,首要是查出真相。” 问天敌语调一缓道:“吾只是担心,识界与山涛君残党沆瀣一气,将对邪灵不利。” “所以,我与女戎已经出关。” 丝毫不将玄貘放在眼内,天蚩极业面色傲然:“识界好言商讨合作便罢。不识抬举,唯死一途!” “天蚩不必如此,莫忘了妖世浮屠。” 爱火女戎掩嘴轻笑,随后下令。 “问天敌,先封闭苦灭通道,尽快肃清内部。哈,强者众多的苦境,定能满足吾与天蚩的愿望啊。” ———————————————————————————————— 灭境剧变发生,尚未传至苦境。无涛海上,万剑组成瑰丽剑阁,雄立海面之上,傲世群伦,俯瞰众生。 海岛上,剑阁外,一身朴素麻衣的孟白云,正左右来回焦急晃荡,等待剑阁开启之刻。 “心不在剑,武格已废,可惜。” “哼,好歹能收到剑贴,别人哪有你讲得那么虚弱?” “癫狂、毁灭……若非阁中剑音诉泣,此地已无资格让吾驻足。” 跟着惋红曲同来剑阁,紫色余分有意抬杠,又取出收在怀中的两张金贴,道:“还有一张剑贴,你要送给谁?” “总不会是你。” “你……你以为我稀罕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即引得青年炸毛。紫色余分口不择言道:“那人都能收到一张剑贴,难道我还不够资格?” “初出茅庐,不知轻重。你若动手,非死即伤。嗯,又来人了。” 十六字判词回绝,惋红曲深邃双目骤亮,看向稳然越过海面的负剑老者,细嗅一点风中剑味,倾耳聆听剑者心音。 “觑破兴衰究竟,人我得失冰消;阅尽寂寞繁华,豪杰心肠灰冷。” “刀枪剑戟、斧棍钩叉,虽均不成剑律,犹是剑中好手。”先前兴趣寥寥,直到见到西门寒照来到,惋红曲方才略生兴味之色。 就在半步海剑界耆老驾临之后,没过多时又闻虎魄咆哮,豪迈诗声震万丈海涛。 “一生一败一声痴,封剑石中再不问!百年难磨今朝恨,再将虎魄换剑魂!” 山至绝顶我为峰,一步苍穹任人狂! 粗犷剑者不改落拓,胡须拉渣难掩盖世气派。虎魄扛肩,任剑谁昂首阔步,为查血案真相,来到红楼剑阁。 熟料,任剑谁停步未久环视一周,却见记忆中的宿敌,竟也随后而至。 “是你?” 黑布遮目,柳生剑影神情寡淡,仿佛视如未见。如此举动,顿时激起任剑谁雪恨之心,重剑就地划界 “相逢不如偶遇。上回耻辱,今朝一并了结罢!” “你的剑,能证吾之道?” 平淡无波之言脱口,柳生剑影洁净无瑕的手指已按上剑柄。冲突一触即发,两名绝顶剑者露面,终令惋红曲痴剑之心沸腾。 然而,未等惋红曲提不上前,又见空荡荡的剑架,飞旋空落任剑谁与剑圣之间! “无剑,我剑,无敌……此人是谁?” “这人你都不认识,我算是相信你是异境人咯。剑君十二恨,儒教传人,曾经的苦境第一快剑热门,现在修为也不知到了怎样的程度了。” “他已达道,再不会为外物所扰。嗯,吾要一听他之剑音。” “达道,那你岂不是没胜算?” “论剑岂重胜负?” 人近到齐,明白最后一人该是疏竹影,惋红曲负手于背,立即走向数分而立的剑者所在。 蓦然,红楼剑阁门扉将启,又见墨衫竹剑,飘逸而降。 “七个人,还有一人空悬。” “没剑贴,你怎样入内见识高手?” “啊,我的王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16.第16章 剑斗与宫主 昔日之耻,欲在今朝一雪。空荡剑架却已兀立中央,隔开任剑谁与柳生剑影。 冷咸海风吹入,更掀剑意杀浪。任剑谁豪勇无惧,虎魄在掌吟啸冲天,怒焰炽盛:“剑君十二恨,此事与你无关。” “我无意干涉两位恩怨。但此地主人未出,动手本不必急于一时。” “为何要听剑阁的规矩?” “因为你之目标,同样也是我的。” “嗯?” 性原非不明理,更闻动心之言,任剑谁按捺战意,虎目雄视四方,收起虎魄剑走向剑君十二恨。而在另外一旁,西门寒照眼若有思,随之移步走向任剑谁,准备深入沟通。 “一眼可载几多剑,一手能握几多剑。一心可爱几多剑,人生到头终为剑,剑剑爱怨憎;挣得一生痴剑名,挣得一身痴剑形,名形俱坏剑长存,生来死去伴剑行。” 证剑之机已失,又感枫红烧心。柳生剑影眼虽暂盲,却未失去剑心敏锐,登知来人亦属一流。无瑕之剑剑吟不息,只待最佳时机,无章至简之剑,便要撒手证道。 但闻吱呀一声,剑阁大门洞开,霎时昊光耀目,走出一名背剑老妪,亲切有礼道:“多谢诸位赏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若有冤仇,还请各位离开剑阁之后再解。” 耳闻谦逊之言,一众高手自不会拉下脸面,在主人的地盘挑事。鱼纹老铗见状大感满意,在与西门寒照寒暄一番之后,转回正题请众人取出剑贴一一验证。 九人之请,此刻名单到位者,只足六人。鱼纹老铗神情微变,皱纹丛生的老眼注视着秋枫暮霞惋红曲,讶异非常地接过两张金贴。 不过,属于东海剑宗与沧海孤剑的剑贴既为人所夺,资格自也随之丧失。而见惋红曲真气盈溢绝非凡俗,本为替剑阁挑选剑种的鱼纹老铗,当然没无理由坚持不准。 验贴事宜既毕,众人遂跟随鱼纹老铗进入剑阁,沿途墙壁上刻着招招精妙之式,倍见红楼底蕴非凡,更增剑者与会之兴。 各种人有各样想法。西门寒照只想找寻牧野凌风;孟白云一颗红心系在绯羽怨姬身上;任剑谁决心调查婴孩抛尸惨案;剑圣与剑君并肩而行,真实意愿一目了然。 疏竹影寡言沉默,幽深双目似已穿越屏障,落在岁月轮之上;唯独惋红曲一步一赏剑,口中更时不时点评一二,作为紫色余分连日向导的回报。 数刻之后,八人来到剑阁大殿,又听曌云裳解释规则,一齐望向中央圆石:将以各自发出又回冲的剑气,决定初次剑斗的对手。 不过,为挑选出最合格的剑种,圆石内部实际已设下机关,尽可能挑出弱者与强者对决,从而确保上层高手进入下一轮。 轻薄剑光入空洞,须臾剑气折射而回,对手各自判定。似是稍感荒唐,任剑谁拈散指剑剑芒,忽而摇头一笑。 “呵。” “惨,我怎会这般歹命?” 见紫色余分脸色发青,惋红曲伸手拍了拍青年肩膀,莞尔肯定道:“只要再给你十招的机会,吾相信你定能取胜。” 除了孟白云以外,场间一众剑道高手,紫色余分一个都不是对手。而孟白云的运气也实在够坏,直接分到了柳生剑影名下。 两边实力本不对等,柳生剑影剑行无隙,任剑谁虎魄豪气磅礴。紫色余分与孟白云败得理所当然,却是连一招都未能走过。 无足轻重的剑比已过,孟白云失魂落魄而去,紫色余分充满躁气地溜回惋红曲身边。下一场比斗,却将成为此刻最值得期待的剑决。 众目睽睽之下,灰褐布衣裹身,寒酸之影难盖绝剑锋芒,剑君十二恨一步踏出,剑架原未列剑,神锋却似已在指尖流划,淡然报名。 “剑君十二恨。” “秋枫暮霞惋红曲,请。” 飞光剑匣转神光,蚍蛉剑走春蚕呕丝,一消万年峭寒。自入苦境首度放手一战,惋红曲全神贯注,蚍蛉变化万端,以剑会剑! 心无旁骛,一剑为一,更是无限之式包容无际,剑君十二恨身移剑运,返璞归真之式,流走于蚍蛉剑网之中,半点不落下风。 反观玄同武骨有异,纵使剑君境界稍胜,一时竟也旗鼓相当,酣战挥剑有若行云流水,堪堪抵住剑君妙招。 “虹霓同剑·生死对约!” 战至兴起,蚍蛉复归匣,双剑洗春秋。剑阁黄尘坠空落虹霓一色剑交光,谱写新一局的灿烂剑决。场中精彩剑斗,牵引各方关注。任剑谁放下酒壶,虎目一闪不闪;柳生剑影倾耳细听,不留半分遗漏。 “之前还说剑君剑已达道,你这个外境之人怎还未落败?” 语中虽仍存有抱怨,紫色余分仍是站在惋红曲一边,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暗暗替惋红曲高兴。 一旁任剑谁闻言,冷哼一声指点道:“武道境界若能决定一切,前日白浪沧海一役,死的就不会是蜀道行了。” “嗯,惋红曲的剑有什么特殊?” “本身根基稍差,对手体质有异。剑君十二恨纵使剑高一筹,死战输赢仍在未定之天。当然若只是剑上比斗,此战早早胜负已分。” 到了这种程度的剑斗,谁也不敢说谁能稳赢。就算自信粗豪如任剑谁,也须慎重斟酌之后,才不大确定地回答。 而目睹一场常理之外的决斗,确认十二无敌已臻无瑕完美,却仍不能立即做到一击溃敌。柳生剑影此刻不禁自问,究竟是十二仍未无敌,还是自身证剑之念有差? 目虽已盲,剑心未泯。一丝疑问悄然入心,不知为何,柳生剑影随即又抬起头,望向楼无痕所在方位。 “冷酷的剑意,哭泣的剑心,奇怪。” 不经意间脑生质疑,本能的拒绝却使柳生剑影,不可自拔产生追逐的念头。圆融的剑心骤然生出些微瑕疵,注定前路未卜…… 东瀛剑圣心生窒碍,比斗中的二人,却是忘我沉醉。 心已明道,剑君骈指行剑,纵情掠千端,无敌行万式。 青芒一瞬划眼,剑红交风掠耳。虹霓双剑契合无间,剑上比斗,斗的是剑术、是剑意,更是剑心互动! 剑音清晰悦耳,剑道渐明高下,惋红曲克己守心,心知死战无价值,不以一场胜负为意,一声脆响过后,虹霓双剑骤然收止,长长朗叹宣泄胸腔酣畅爽快。 “你之剑音,让吾挑不出丝毫瑕疵。” “承让。” 不想惋红曲如此光明磊落,剑君十二恨稍一怔神好感随之而生。 “阁下高风亮节,亦令人心折。待此间事毕,不如同往零丁汪洋一叙?” “哈,惋红曲求之不得。” 志趣相投,品性入眼,结交原属顺理成章。惋红曲与剑君让出场地。任剑谁见惋红曲如此洒脱,恍惚忆起当年意气之争,忽而心生诸多感触。 三战告终,西门寒照随后踏入场中。而为表诚意尊敬,疏竹影亦站位对立。 “牧野凌风,疏竹影会给出交代。” “嗯……唉。” 人影定立未动,高渺剑意却已隔空交斗。纵使不足闻人然一半根基,疏竹影修为犹然冠绝当场。 须臾意念之决,心知胜算寥寥的西门寒照,又闻疏竹影传音入密,立时飘然退出场外,略带遗憾道。 “是老宿败了。” “如此四强既生,第一轮比斗就此结束。诸位方才消耗不少内力,不如休息数日再做较量?” “不用。” 凝视着红裳如血的曌云裳,高地站位不成阻碍,疏竹影步履从容坚定,势若俯视道。 “取出岁月轮,三剑归属论定。” “喔?” 未想疏竹影直指镇阁神器,曌云裳神色微妙,沉吟道:“尚未胜过帝凰,如何能见岁月轮?” “若出帝凰,你再无使用岁月轮的机会。” “是自信,还是愚昧?呵,哈哈!” 悦耳笑声寒意隐透,曌云裳怒极起身。楼无痕却更快一步,雪剑画冰梅罩顶出剑! “吾说,三剑。” 17.第17章 无痕剑卷漫天雪,空中飘散冰梅疏香。婀娜之姿灵动万端,冷面泪心的楼无痕舞出寒星万点,霜冷剑锋疾刺疏竹影双目。 二宫主剑路迅快、招式精湛,修为已堪上乘。然而疏竹影身影不移,并指一压无痕剑尖,内敛剑意顿使雪梅零落,寒冻消融。 “敬诸位名剑之名,曌云裳方邀共襄锋海盛会。当下恶客猖狂逞凶,难道众多高手,便甘于坐视疏竹影为乱?” 楼无痕一剑落败,曌云裳却知自身二妹已有其七成实力,见状登时心头一沉。 大宫主一言甫出,柳生剑影突而走向楼无痕,莫名道:“你的剑,为何在哭泣?” “无理取闹!” 眼与眼半空相交,本欲再攻的楼无痕,却觉平日伪装遭人看穿,不由恼羞成怒,随手挥出数道剑气,打向柳生剑影。 “吾想明白,为何你有这样的剑心?一个人究竟有怎样的经历,才能让她的外表与内心背道而驰?” “乘人之危,就是东瀛剑圣的作风吗?” 柳生剑影并指化剑,一派轻松写意。楼无痕忧心战局,口出慌不择言。 “你要怎样,才愿让吾了解你的剑?” 局势骤生变故,绯羽怨姬无端心生不详,惶恐难安呆立当场。四宫主霏婴尚不知剑阁残酷真相,自是十分不满他人作乱,朝着任剑谁碎步跑去,叉腰娇喝道:“喂,你这个人看起来那么有男子气概,难道光看别人破坏规矩,欺负剑阁女子?” “小小年纪,你也知道何为男子气概?” “路见不平,拔剑就砍,难道不是么?” “哈,好个拔剑就砍!” “那你是答应帮忙了?” “帮忙,剑阁还欠我一个真相。不过……” 虎魄应声劈地,任剑谁仰目长啸,全无防守之欲,重剑斩在柳生剑影与楼无痕之间:“我看这红楼剑会暂时也继续不了。欺负女人算得什么本事?不如先清算你我之间的恩怨吧!” “嗯,你要证吾之剑?” “这一天,我等得太久了!” 傲骨不允占便宜,削袍为巾遮双目。耳闻剑圣与楼无痕对谈,任剑谁选择此刻对上柳生剑影,不仅是为一雪前耻,更为排除眼下不安定的因素。 豪情万丈如烈火,剑心平静似镜湖。一声声剑吟虎啸,摇撼整座红楼剑阁。 双手紧握剑柄向地猛然一插,巍巍剑阁霎时倾塌小半。乱世崩飞间,再见任剑谁嘹亮高喝,火烧般的不败之剑,终于再展尘寰! “为了这一日,我等得太久!” 咆哮震天动地,任剑谁心中剑道,唯有以强撼强,以势压势,以攻对攻。 无瑕剑出无脉络,行剑乱无章法,直指剑招破绽。柳生剑影接招之际,却觉曾经对手的破绽,还要快过自身把握,初现便逝。 强,强得不容逃避;攻,攻如暴风骤雨;压倒性的雄昂战意,化作大开大阖的磅礴剑势,竟逼得柳生剑影稍见支绌,一时难以还手! “冲冠竖发乱开云!” 名招再现,层云翻涌。披头散发的雄姿,似若吞吐洪荒烈焰。任剑谁一剑竖劈而出,柳生剑影横剑一挡,竟觉巨力难挡,足下已退半步。 但东瀛剑圣何等修为,纵使短暂难以适应,亦无半分慌乱。飘然转身卸尽雄劲千道,无瑕之剑随之倒插而回,砍向任剑谁握剑之手。 “撕心碎胆吼惊雷!” 风雷怒卷,电火四射。双手斜剑格挡来剑,任剑谁攻势全无间隙,一剑之后又是重招以对。 “我们帮哪边?” “情理未明,动手无疑乱上添乱。此战旷世难得,暂且静观罢。”早闻曌云裳癫狂心音,脑中定见已生,惋红曲遂袖手一旁,随口指点紫色余分。 战火毁破剑阁,百年宿敌激战焦灼。脱离剑圣纠缠的楼无痕,正准备回身帮助曌云裳。 熟料,多年埋藏的血腥之秘,终是纸包不住火。西门寒照人影一晃,古朴长剑已稳握手中,背对楼无痕道:“吾来只为一人下落——牧野凌风。” “无可奉告。” “步穹青峦后山无数男婴惨亡的血案,剑阁同样不愿给出解释?” “我……” 鱼纹老铗挡下西门寒照。楼无痕焦急稍解之际,又见一剑就地划界,不容楼无痕越线。剑君十二恨口出质问,正若一锤命中靶心,使得二宫主有口难辩。 瞬息变化尽收眼底,旁人已难成为依仗,曌云裳面色顿显阴郁。 然而长久压抑之下,外表的高不可攀、富贵雍容,难盖内心的疯狂本质。此刻一看疏竹影来意非善,剑中帝凰霎时出鞘。 “得罪,傲凌霜峰寒胜雪。” 剑如冷月霜华,气似人中帝皇,曌云裳纵越九天,霜冻之气瞬凝数十里海面,长袖飘举一剑俯冲而落,直往疏竹影眉心刺去,毫无留情,倍添凶险! 暴雪掩至,剑气骤然固滞。模糊红影凶意凛,翻旋帝凰绝杀来。皎洁月光下,剑花似雨洒降,转瞬已是十余变招,终式更见剑法极妙之境。 但在极招临身刹那,却见疏竹影信手抽离废剑一柄,竟化腐朽为神奇,挥手已破极妙剑式,寸断帝凰落地。 “第一剑。” “哼。” 一剑良机已失,高下毫厘立判。修为深若曌云裳,登明对手已悟剑中极意,此刻再无留手余地,当即纵身跃上剑阁之顶,拔出镇阁神器岁月轮。 “漫天飘雪血飘红!” 古老神锋入手,曌云裳有如神助。极端冷酷的大宫主,全然不顾剑阁人员生死,一身元功催上极致,气行四肢百骸,无边剑流充塞无涛之海,势不可挡的千尺剑华,仿似由九天云端垂落,一剑斩破整座剑阁。 剧烈交手冲突不断,巍峨建筑再难承受,霎时分崩离析。万剑盛光齐坠海,红楼妖娆四奔逃。未料曌云裳如斯决绝,绯羽怨姬连忙闪身救护一众红楼剑婢,独留霏婴原地错愕难解。 “大,大姐怎能这样做?” 千年剑阁,一夕瓦解。唯有屹立不动的镇阁之柱,顽强支撑红楼存在的事实。 剑存,红楼便存。万般残破入眼,不值宫主一哂。曌云裳依是一副漠然寡情的模样,身与剑合风卷苍穹,誓欲斩杀人留尘沉弥漫中的疏竹影。 “第二剑。” 平淡之声入耳,随后便见无法置信的惊心动魄。疏竹影立身方圆不见丝毫毁坏,全无支撑的楼阁地层,竟兀自悬浮百丈高空,丝毫不受外力影响。方才逃窜的人群,亦在清和剑意抚慰下停步安然。 超出常理又与道合的景象,愈衬云淡风轻的洒然,映入曌云裳眼内,更使其心惊不已。万钧绝杀犹无半点迟疑,迅疾劈向疏竹影面门。 周身不见真气窜流,疏竹影一手提胸,骈指正点岁月轮剑尖。暴动的冰霜剑气,霎时在剑指下消散,一如春风化雪,润物无声。 “呃……” 疏竹影一手挡招,随之平淡无奇一剑刺出。收势不及的曌云裳,胸口如遭重击,瞬间斜飞坠落海边。 “蓝关雪拥千层起·便看冰魂白上纱!” 单掌扶剑不倒,口呕丹红的曌云裳怨气难抒,镇阁神技奋力上手,顽抗不弃。 “一夜春风凌波影·剑挽梅花不许谢。” 无声无息楼板落地,楼无痕捉准一线空隙,同运镇阁神技。 极端的威力覆盖之下,剑道境界再难成为决胜的关键因素。气凝川海,剑破日月。雪拥冰梅联招之威,已是当世任何一人都不能无伤破解。 双手同提于胸,疏竹影首运至纯剑元,组成剑阁的百万长剑,如受感召自行投入其掌,瞬息灰化聚合融成一节郁郁翠竹,返璞归真插入合招规律破漏之处。 须臾接触,雷霆分离。但见一人负伤,一人呆立无神,一人命归九泉。 正是红楼魂断,岁月失声! 18.第18章 不再无瑕的无瑕之剑 淡淡的血腥味,划下剑决末点。善恶到头,终归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大,大姐,你这个杀人凶手。” “霏婴住手!” 自幼受曌云裳关怀成长,不知大宫主真实面目的霏婴,却难接受眼前结果,双手分持长剑山伯恨、短剑英台怨,不顾武艺差距悬殊,即欲替曌云裳报仇。然而双蝶梦尚未出手,霏婴便已被绯羽怨姬横剑拦下。 “三姐,那人杀了大姐,难道你就不愤怒吗?” “我,你,唉,小妹,所有的一切都是剑阁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大姐她,她……”秉性温柔善良贤淑,绯羽怨姬面带愁容,无可奈何、灰心丧气地叹道。 “我才不信,大姐她对所有的人都很好,才不是你讲得那样。坏事肯定是她,都是那个丑女……” 一时无法接受事实,霏婴回身就要对楼无痕恶言相向。但在尘埃落定之后,中央战至极端的剑斗,亦至胜负关键之刻。 从不为外物感情动摇的内心,却在耳闻霏婴恶言一刻莫名起了涟漪。柳生剑影不明,原常只是普通的聆剑之旅,因何污垢剑心竟而蒙尘? “万神劫。” 冰封无物的心镜,终生一点波澜。强自镇定心神,柳生剑影纵空高跃,背后登时张开硕大剑翼。决然一剑凌空斩落,是为证明自身之道并无偏差! “裂胆碎心尽神诛!” 本无规律的剑招,突现一丝脉络。万丈雷火炽燃剑下,任剑谁全无惧色,悍然迎面拆招。 强对强,勇撼勇,虎魄雄举凛然无畏,将万神劫凌厉剑气一一击碎,任剑谁随即身形向前疾冲,猛力持剑刺向柳生剑影胸口要害。 自入中原以来,万神劫首尝失败。柳生剑影却无一丝证剑可期的喜悦,反生无来由的困惑迷惘:为何自己不再集中,难道自己的剑不再完美? “你变弱了!” 错影腾挪避招,剑圣一剑交手,衣袍倏被割裂,指缝虎口已然见红。反观完好无损的任剑谁,察觉柳生剑影异样,虎魄重重砸在地面,无俦巨劲瞬时轰出百丈深坑。 “最后一招,是吾为你专门所创,注意来,今生唯恨一剑败!” “万神劫。” 越过第二式,直上第三层。三月如幻,剑华璀璨,柳生剑影至强一击使出,浩瀚之能如令万剑臣服。 然而,万变不变无端之剑,真如不动之招,此刻却露了形迹,现了破绽。饶是第三式夺天地造化之奇、练天下剑术之菁,也终未被任剑谁放在眼内。 今生唯恨一剑败,此后再无遗憾章。雷霆惊爆声中,但闻一声铿锵锐响,霎见无瑕脱手,胜负落定! “柳生剑影,从此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千胜犹是千胜,无瑕再非无瑕。无视背后落败人影,任剑谁手执虎魄剑,阔步走向绯羽怨姬,冷然道:“骷髅坑底成千上万的****,果真是剑阁所为?” “是。” “哼,丧心病狂至极,曌云裳死的太便宜了!” “什么****?任剑谁,你凭什么骂我大姐?就算有错,也一定是丑鬼的错,肯定与大姐无关。” “小女娃不谙世事,闪开。” 虽念真相残忍,绯羽怨姬终不愿霏婴继续冤枉楼无痕,咬牙蹙眉解释道:“霏婴,剑阁规矩活女不留男。每一代的剑种与其所生男婴,都已被大宫主一脉秘密处死。” “啊,这怎有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如此污秽之地,不配留存世间!” 剑阁屹立无涛海千百年,数不尽多少无辜亡命。深恶痛绝的任剑谁,再难抑制心头焚天之怒,双手紧握虎魄剑柄,剑出如狂澜,气掀万丈涛。 “苍天有眼,众灵沉冤终雪。” 残破的剑阁终在一剑之下土崩瓦解,尘埃尽处已不复往昔畸形的兴盛。 任剑谁朝天三拜以祭怨灵,旋即望向疏竹影道:“岁月轮在握,我不是曌云裳对手。任剑谁从不欠人人情,他日有用,此情必报!” 万分厌恶藏污纳垢之地,大事了结的任剑谁,来得无畏,去得潇洒,转眼越过无涛海面,踏浪返回中原大地。 “任剑谁,你等一下。给我解释清楚,哪里有骷髅坑,哪里有婴孩的尸体。”莫名不愿被任剑谁误解,霏婴不顾绯羽怨姬劝阻,强行紧追而去。 “真是一名好剑客。” 突来一声赞叹,不仅为高超剑艺,更赞其光明磊落,赞其义气爽直,赞其果敢担当。 惋红曲一言再出,顿时引得紫色余分摸着下巴,不以为然抬杠:“赢的当然是好剑客,哪里用得上你在这废话。” “非也。如若仅是比剑,任剑谁还不如东瀛剑圣来的纯粹。” “但是他赢了。” “你如果始终执着于比斗的胜负,以后剑道将很难再有进步。” 负手而立的惋红曲微微摇头,道:“柳生剑影会败,是因为他的剑不再纯粹。人世如烘炉,谁也避不了风尘染身。自制强迫的无瑕,难免蒙尘之日。便如万音嘈杂,一名生来听不到剑音以外美妙的剑客,自然需要从头学习,怎样排除杂音的干扰。” “又是那一套剑音理论?这样讲,杀了恶婆娘的人又算是什么?” “真正的无瑕之剑。” “哈,你刚还不是在说,人类的心灵根本做不到毫无杂质?” “虽有独立人格情感,但吾几时讲过,疏竹影他是人?何况你又怎知,天成之剑未曾经历历练?”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吹牛谁不会?你要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刚才怎未见你取胜?” “自然是因为……吾也有放不下的执着。” 兄弟情义,王室倾轧,终是惋红曲内心的禁锢。但一生爱剑如痴的玄同太子,犹能做到正视自身弱点,从无半点逃避怯懦。 哪怕有些时候过于清醒,亦会使得未来剑道举步维艰,惋红曲仍是甘之如饴。 “走吧,我们在海岸等候剑君即可。” “又要我替你背剑匣?” “呵,尚有剑匣可背,总好过失去资格呀。” 主仆二人率先离去。眼见楼无痕怔立失神,剑君十二恨无声一叹,随后剑指轻扬发出浩然真气,牵引岁月轮落于剑架之上,与疏竹影同化清风飘然远去。 碎瓦断剑铺满地面,遍地狼藉之中,站立两名失意之人。繁华烟云一夕散,此刻楼无痕却是不知,究竟该喜该忧…… 感情,是求剑路上不必要的事物。曾经坚信不移的坚持,在剑败一刻彻底支离破碎。 原本唾手可得的剑道,竟莫名变得遥不可及。前路茫茫,柳生剑影不明,是否自身的道路,果真出了偏差,足下不由移步,走向楼无痕身边。 “你,还想做什么?” “吾想了解你。” “所以呢?众人所说都是真实,现在你知道了真相,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真相如何,吾并不在意。你的剑心是我所见最温暖的太阳。在你身边,会让吾感觉心安。” 生涩的言辞,却显初衷淳朴,柳生剑影旁若无人,径直吐露真实心意:“曌云裳死前,你的剑冷杀,剑心却温软;你的剑杀气凛凛,剑心却悲鸣不已;心与剑差彷天地,而你仍能成就一流剑艺,这不合常理,更不合剑理。” “柳生剑影,你究竟是在与人相处,还是只为证剑?” “有何不同?” “现在的你,连自身的心都认不清了么?” “嗯,吾……” ———————————————————— 翌日,悠悠祥宁云渡山,突来邪氛扫境。发现与山涛君接触的造化弄神有异,内部彻查结束的邪灵,终于答应识界,双方兵压云渡山。 “神威破八荒,雷腾不可冲,封疆恢霸道,天骄当群雄!” 天罡厉戟摧破圣洁之地,玄貘强势率军驾临,将云渡山围得水泄不通,自信非常道。 “百世经纶,注定今日饮恨!” “由吾先来!” 仿是蔑视邪灵逡巡不前,云兽雄步迈出,不世根基催动庞然劲力,直迫百世经纶。 “韦陀伏魔!” “千江万流!” 磅礴拳劲压服方圆百丈草木。云兽声威赫赫,一页书冷目淡然,拂尘一收掌功随出,正面生受无匹巨劲。云渡山山腰竟现无底深坑,两人刹那同坠幽暗! 宿敌蓦然消失,问天敌莫名骤觉蹊跷,猛然窜入深坑之中。 “梵天,除了吾,谁也不能取你性命!” 19.第19章 云兽不是杀手 幽深狭窄的坑道,只容三人勉强站位。问天敌纵身扑下飞速同降。 高空坠落之际,一兽一佛一邪凌厉交手,溅射气劲破坏山体内部,开辟出更为深广的通道。三人足下山岩受到冲击,有如刀切豆腐迅速瓦解,良久未曾落地。 半晌之后,周遭空间陡一转阔,却是久远前一页书伪装栖身之地。察觉内部遗留天关双练气息,问天敌冷哼道:“假吾之名杀人,今日不如就由梵天你亲身经验。天关双练·天坠残阳!” 夕阳如血,魔氛倏张。双掌朝天聚元,问天敌邪力饱提,掌心残阳同照,汇成一股骇人气流,强势按向一页书顶心。 左有云兽掣肘,一页书佛眉一凛,拂尘缠手迅出,直插双阳间隙,转消问天敌邪招于无形。但受当世双强夹击,梵天一时虽未见败象,凶险之势已是无能回避。 “步天云霓!” “夜武一击!” 烟霞缭绕间,骤见云兽掌催风云式,正抵一页书左掌。梵天正欲回击,又逢问天敌凶狠杀招。双手难以抽离,一页书当即改换双腿扫动。然而一连十余招皆被对手所阻,始终无法突破压制之势。 眼看梵天落于下风,问天敌顿受鼓舞,更坚杀敌之心。 “天关双练·阴阳雷殛!” 气分阴阳两面,招化霹雳窜腾。问天敌厉掌随运,天关双练霎时更上一层,澎湃邪流疯狂窜动,嚣张邪威炽盛,再赞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云兽不甘落后,八方惊武之招上手,同发绝杀之声。夹身二者之间,百世经纶有劲难使,登时口齿见血了! “呃,大乘一帆引!” “梵天,挫骨扬灰,才是你该有的结局。” 梵天速提佛元凝圣功,庞然邪流却已趁虚而入。熟料,就在问天敌邪气源源不绝侵入一页书体内之际,无界主却是未察对面已生异兆。 云兽不世根基暗中双分,一强一弱输入一页书体内。弱者汇通梵天佛元,抗衡问天敌邪元;强者有如暴风肆境,摧枯拉朽毁伤梵天经脉。 三股不同真元角力片刻,只闻梵天痛呼一声,仰面吐出大口朱红,连步退向背后石壁。 “一页书,束手就戮罢!” 梵天虽是重创,问天敌亦受佛气冲击,邪功运转一时滞涩,无法继续跟上。云兽却犹穷追不舍,浑厚内力灌注双掌趁势逼命。霎时间,只闻骨裂之声不绝于耳,一页书胸膛猛然凹陷畸形,渐渐濒临死关了。 云蒸蔚霞,气如无俦,云兽手捏龙爪似长龙出水,狠绝一击悍然打出。梵天勉力催动大梵圣掌,却是难敌云兽紧逼不饶。下一瞬间,又遭问天敌一掌按背,已是回天乏术! “喝!” 高喝一声,一页书周身骤然圣气爆发,震退问天敌与云兽,随后双掌平摊于胸,将残余至圣佛元尽数逼向头颅,似是另有所图。 “妄想灵通保命!” 梵天抗天欲搏命,云兽雄掌不留情!云兽不顾体内元气冲击未复,强行提炼上乘内力,电光火石之间横肩一页书,须臾闪身而过。 云兽停步刹那,问天敌睁目再看,只见梵天竟只剩下无头尸身,云兽紧跟着蹬地一跃窜出狭道。 问天敌略一沉吟,天火灭佛之招拍落梵天残躯,瞬间将之化为灰烬,紧随其后化光撵上,同落云渡山腰,刚巧听见漠然之声。 “你受伤了?” “无碍,梵天确实强敌。玄貘,这是你要的人头!” “呵,此役当记你首功。” 十分爽快地将头颅抛出,云兽行事毫不拖泥带水。玄貘顺手将之接过,却觉其中似有一股至圣佛元凝聚,短期内无论如何加劲也毁之不去。 “这是?” “嗯……梵天早已修出元婴宇宙神知,此番必是心知断无幸理,方将至高圣功汇入脑海,以求保存元神不散,留待日后重生。” 上前仔细查探一番,白忘机郑重解释过后,接着望向未来之宰道:“不知邪灵可有即刻炼化之方?” “哼,不愧同是灭轮出生。老贼秃慈航度当年怎样做,梵天竟也依葫芦画瓢。” 问天敌道:“残躯之内仅剩些微佛气存留,与当年慈航度如出一辙。” “哦?” 内中圣气确实难消,未来之宰认真查验无误,方才答道:“慈航度之师兄,现在是同属邪灵势力的阴端佛鬼。只须将此头颅交予邪灵一段时间,定能将内中圣气尽数炼化!” 口中虽以阴端佛鬼为借口,未来之宰实际乃为将此头颅送入妖世浮屠供其吸收。如此不仅梵天再无生机、佛业双身宿敌同灭,邪灵也能从中大受裨益。 “一段时间啊……” “如何?” “时间既长,难免变数。更何况,主上并非没有吸化圣气的能力,不过同样耗时耗力。那识界凭什么要将此头颅送给邪灵处置?” 听白忘机言带拒绝,未来之宰皱眉道:“此役邪灵出力不少……” “取梵天性命者乃是云兽。”白忘机着重强调。 “呵,如此过河拆桥,非是智者所为。” 未来之宰不以为然说道:“利益均沾,该是共识。据闻识界想要占领云渡山,日后若无邪灵援手,如何抵挡得了正道反攻?” 孟极嘴角微微一扬,似怀讥讽:“哦,听主宰之意。只要日后吾主玄貘有用,邪灵都会竭尽全力了?你我都非笨人。口头上的允诺,想要换得利益,太过不切实际。所以,邪灵若要取走梵天头颅,必须再等三日。” “三日……” “正道闻讯定会蜂拥而来搭救一页书,若见云渡山易主,将有凶猛报复。如若等不到邪灵援军,识界迫不得已,只能舍弃云渡山重回鬼刹殿。呵,届时吾主一无所得,邪灵倒真是打得好盘算。” 不想实力一般的孟极,脑思竟也如此灵活。未来之宰不禁稍感麻烦,酝酿片刻道:“听你之意,是要吾方就地设伏,埋杀来此的正道借之立威?” “然也。” “一战杀得正道闻风丧胆。以后再有数万人质在握,识界版图稳如泰山矣。” 问天敌与未来之宰私下一番交流,朝着玄貘望去:“识界有一名好军师啊。” “邪灵是准了?” “既是一致的敌人,吾与问天敌自无意见。” 商讨出结果,邪灵与识界立刻分面行动。梵天头颅高悬示众,玄貘威势守在云渡山,只留孟极、冥风灭灵为伴。未来之宰等人却已下山,汇合云兽、剑狼、棘狼夜凶等悍将,山下设伏。 没等三天期满,不过半日便见,数道超凡人影驰空而来,疾降云渡山上。 “啊,梵天?!” 一声痛心惊喝,慈善如卧佛亦不禁眉显怒色,凌渡佛关攻向玄貘,意欲带回梵天首级。 “愚佛,歼云破霄!” 蓄势完满一击,轻松化解卧佛怒威。玄貘随即腾空而起,便待将一枕眠格杀当场。 危急之际,但见一抹清光扫入,瞬破玄貘杀招。下一刹那,又闻圣佛梵呗,帝如来及时降临。短短须臾,再见弦首与闻人然一同来到,场中情势顿时逆转。 然而邪魔早有预谋,未来之宰等人突从外围杀出,众多高手又将战局翻转。 孟极蔽身在后,自得道:“今日,你们在劫难逃!” “是么?” 快影剑出,无血封喉。冥风灭灵命陨当场,闻人然无视群敌环视,剑指孟极。 “你却无命可见!” 20.第20章 凤影惊邪 “哈,来的正好!” 行动三番五次遭受闻人然破坏。厉戟锋面泛寒光,玄貘疾冲向前劈落,分毫不留余地。 瞥见霸狠长戟扫来,闻人然手中丹青见剑行一半,倏然反握倒刺正中戟刃,左掌并指化刀式执意砍杀孟极。但闻玄貘闷哼一声,棘狼夜凶已持森屠刀,半途拦下逆刀之式。 “此时此刻,你还妄想杀人?” 剑与戟迸射火星四散。而在他处,帝如来首与云兽搭手,接触刹那顿明深浅,更觉敌人元功隐隐有一股熟悉之感,登时稍生疑窦,气敛三分。 “卧佛一枕眠,地狱无门自来投。今日,你再无上次好运!” 锁定邪灵必杀目标,未来之宰气灌双腿,竟使山岳骤沉。霹雳电闪,天裁如荡,沉灭之招凶狠直捣卧佛中宫。 面对未来杀招,一枕眠不敢轻心,灿然法华结金印,云相法谛铺设煌煌大道,抵消邪氛弥天。但因前伤未愈,卧佛应招同时,立足之地已陷三尺深痕。 “六弦之首,问天敌指教。” 另外一方面,无界主独挑六弦之首。夜武邪式与玄宗秘法正面交锋,道魔互涨互消,一时无分轩轾。 “天波怒潮曲!” 战圈外围,剑狼倏尔并指指地,沛然气芒隔空牵引,使苍心思一凛。白虹自琴身飞出,六弦之首随即指尖连拨,怒沧锐响不绝,清圣琴音辅以剑气呼啸,一己抗衡两大高手。 然而,四人虽均足以独挡一面,邪灵与识界联手歼敌,人数上已占据绝对优势。邪灵异能消耗之下,纵使众人尚无殒命之险,久而久之终不免败亡之局。 “归一。” “拂风清八虚。” “万灭伏神击!” 三方互斗僵持不下之际,但见一抹紫白后发先至。单对单的战局突被打破,玄貘却无提醒之机,慌忙招行极端,迫不得已硬接两大强招。 “呃……” 归一神技先行造成无解杀伤,随即气如剑锋直侵肉体。闻人然与神无月何等修为,饶是玄貘强横一世,此刻也不由胸口闷然,大感不支了。 “主上,吾来助你。” 玄貘陷入颓势,白忘机急忙扑上,欲阻闻人然强攻。得到神无月一臂之助,闻人然本意已不在逼杀玄貘,当即身影一闪再度逼向孟极。 “荆棘裂旋斩!” 武斗原非强项,情势却已不容孟极退让。守护在侧的棘狼夜凶急忙屏息,寒薄杀芒瞬从森屠刀身溢出,竭力抵抗闻人然绝剑。 “敢对云渡山下手,就要有赔命的觉悟。” 剑转如流云,闻人然一掌震退棘狼夜凶,丹青见倏然脱手,直刺孟极心口。 千般计,万般算,至死不明祸从何来。极端生死之境,冰晶搏命求生,孟极慌不择路转身而逃之际,碧芒碎破冰洁,由下而上绕颈轻缠,仅见领口花叶飘飞,已是一魂命断。 “孟极!” 得力属下亡命当场,玄貘顿生滔天之怒,雄不可挡的根基催劲骤然爆发,竟连返无也无法全数化消,使得神无月虎口见血。 不过,正面冲突定将导致两败俱伤,双方皆明绝无可能一拼到底。因此虽是痛失爱将,玄貘心底却已在盘算,断不能使另外两方得利。 “返无。” 招来式往间,骤闻神无月淡漠之声,玄貘突地心思一动,霸戟不曾直接出手,反把梵天首级挑入场中,使其对上返无逆袭之劲。 “不好。” 玄貘动作飞快,神无月察觉已迟。收手不及的绵密真气,很快自己转化,将外层包裹圣气尽数化消。脆弱头颅难承其力,顿化飞灰飘洒! “一页书?!” “梵天?!” 帝如来与一枕眠愕见此景,同时惊呼出声。未来之宰顺势发力,一掌打中一枕眠胸口,顿时使其伤上加伤。 “不可久战,众人暂退!” 死斗非是良策,白虹明玥双化而出的苍,吼音清心慑神,立时唤回众人警醒。 未能救得一页书,反使同伴陷入险地。神无月左右开弓,霎时背现天狗异纹,神之暴提运上手,强攻问天敌与剑狼,杀出一条生路。 对手皆属当世超凡,之前便见孟极一命呜呼,未来之宰等人再无冒险留人的意愿。只不过梵天头颅被返无意外所毁,未来之宰立即冰冷质问:“玄貘,你这是何意?” “未来之宰,你又是何意?” 明了未来之宰意指作为条件的梵天首级,白忘机却是眉凝怒色,进退有据道:“闻人然与神无月两人的实力,邪灵果真不知?吾主面临双强夹击,难道还要舍命保存一颗无用头颅?更何况,为了对付正道,识界已付出相当代价!邪灵如此咄咄逼人,岂非本末倒置?” “嗯,关于识界牺牲,邪灵深表遗憾。” 全然未受白忘机挑衅,未来之宰不动神色道:“但梵天首级即是约定条件,贵主便不该独断销毁。如此作为,难免有破坏双方合作之嫌。” “同样是销毁梵天首级。邪灵消灭与吾方消灭,有何不同?” “这……罢了。梵天首级既毁,纠缠不放也是无益。不过,云渡山虽被识界占领,日后想来恐是麻烦不断。” 玄貘不悦道:“未来之宰你是在威胁本座?” “哎,怎是威胁?” 未来之宰油然回应:“合作的基础,乃是共同的利益。识界若无诚意,邪灵又岂能仅为识界的马前卒?” “消灭一致的敌人,难道不是利益?” “识界占了云渡山富饶之地,邪灵又收获了什么?” 未来之宰语带冷笑,轻哼含讽。白忘机闻言,口锋亦乍然一转,道:“话不投机,识界亦非可欺。” “那吾就由衷祝愿,识界能够守住云渡山罢!” 白忘机异常强硬,确令未来之宰大感意外。然而覆水难收,以未来之宰与问天敌的自尊,加上有双身为后盾,两人也没必要拉下颜面厚皮相求,率众便待先回据点。 熟料,玄貘竟蓦然挥动长戟,拦住灭轮双邪,存心非善。 “你们以为还能离开云渡山?” “过河拆桥,识界未免太蠢。” 不想玄貘说动手就动手,问天敌寸步不让,尸血掌应声而出。玄貘却只持戟按地,便将浑然邪功导引入地。 “降,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错算邪灵的实力,玄貘你真是笑话一桩!” 未来之宰怒极反笑,随后即欲与问天敌杀出重围。玄貘横戟挡关,冷酷漠然道:“低估识界的谋算,注定邪灵饮恨!” 邪氛骤散,云渡山突然吹起绵绵细雪。迥异的风格,极度的爽冷,峭寒的剑气,竟似更胜前度所见。 雪凤、雪凤,再相遇,却已成敌! ———————————————— “线伯好手艺。” “手艺不用你夸。云兽打死一页书,你们要让山下百姓难民怎样办?” 机关城中,与屈世途碰头的闻人然耳听疑问,不假思索道:“孟极已死,识界几落白忘机之掌。而且,识界浪费兵力看管人质划算,还是让难民主动留下省心?” “嗯?” 屈世途愣了下恍然道:“正道打识界,肯定不会伤害无辜。梵天纵能震慑宵小,一人之力仍有不足。素还真这是要借识界的势力,庇护山下难民?” “不仅如此。因为玄貘毫无疑问是坏人,邪灵、魔界要针对,也不可能拿平民百姓做文章。” “邪灵,邪灵怎会与玄貘翻脸?” “不翻脸就罢。翻了脸……” 雪鸮落于墙头,捎来战场之讯。闻人然偏头反问。 “另外一只雪凤与赤龙伺机而动,你觉得佛业双身还坐的住?” 21.第21章 暗伏的危机 未来之宰与问天敌被识界包了饺子,早已留心关注的佛业双身骤见玄貘翻脸不认人,顿时难抑怒气强势出手。 而在吸化玄牝后,佛业双身合体之威,自非玄貘能够抗衡。但因识界与不动城联盟,占有高手人数优势,佛业双身亦未恋战,撂下狠话便先带走问天敌两人。 如期占领云渡山,玄貘一时忙着在白忘机辅佐下整顿军备。云兽却不见了踪影。 昏暗密林内,僧衣一尘不染,锦袍渲染豪情。两条绝世人影久别重逢,无片刻耽搁叙旧,已是直入正题。 “佛业双身即将动用妖世浮屠,九界佛皇如何了?” “佛友玉织翔尚未出关,九印曼荼罗暂时难以施展。” 羽扇轻摇,海殇君沉吟道:“双身祸端之初,除你与佛皇以外,帝如来同样知情。但,吾担心的是,帝如来若强行破坏邪灵一次动作,将会导致他们转向与魔界合作。” “正因如此,吾才须设法破坏识界与邪灵保持联盟。” 原有数名正道大敌存世,识界与灭轮邪灵仍有合作空间。但照玄貘的智力水平,不被邪灵忽悠瘸,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而一旦内中之度把握不对,以神州目前的情境,再受妖世浮屠跨界重击,必致苦境发生剧烈动荡。万一影响到剩余三根神柱,便非一页书等人所乐见。 “识界既与邪灵分道扬镳,阻止佛业双身进入苦境,扫除霸业障碍乃是该然。白忘机劝说玄貘针对邪灵,也已不再是不可能。” 一页书细细思量道:“而异度魔界方面,有神无月与六祸教主协助,当不致局势失控。” “嗯……不论如何,异度魔界之乱,必须尽快弭定。” “闻人然将往魔界,确认天魔池是否被摧毁。倒是你……海殇君,造化弄神虽因与山涛君接触之故,暂时转移了佛业双身注意。但你孤身一人潜伏灭轮,还是太危险。”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众天同为你吾故友,既已受他之托入世,海殇君便无独善其身的理由。” “那,你自己珍重。” “哈,吾省得。” 清楚海殇君个性,一页书明了适当关心便够,再多牵扯就嫌矫情。然而耳闻众天之名,梵天突而蹙眉道:“众天佛友灵识安在?” “在他该在的地方。” ——————————————————————————————— “帝鹏,你失去功力就变得这么贪吃,实在是丢我们圣兽的脸面。” “放肆、无礼、大胆!本圣兽是为了救苍,才牺牲了雷公胆。不然现在的我还会在守护神柱的前线,哪需要人类的食物补充能量?” 极封灵地神柱崩毁,无处容身的圣兽肥遗,便在苦境四处晃荡。 早先为了保密,肥遗也没想过找寻其他两名同伴,谁知在陌生的市集内,却碰巧遇见偷偷溜出来的帝鹏。 “原来如此。不妙!” 比起缺心眼的帝鹏,肥遗明显要称职的多,焦急道:“你的意思是第二根神柱现在无人看守?” “有啊,就是那个……算了,他们不让我讲。神柱事关重大,我们要保密,保密。” 受魔皇之命行走江湖,时刻关注肥遗的动向,算天河苦等月余,终于等到至关重要的情报,暗暗自鸣得意:“原来苍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复原,都是圣兽的功劳。正道思虑再如何缜密,终也不免百密一疏。嗯……” 但知肥遗实力不俗,算天河稍一斟酌,暂时打消诉诸武力的念头,掌心浮现一抹黑光穿云入霄,传讯回异度魔界,接着继续躲在暗处偷听两只圣兽交谈。 “这种大事,确实需要保密。不过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个保障。我现在太闲了,干脆让我帮忙守护神柱如何?” “这样啊,我得先问赭杉军同不同意。” 肥遗点点头道:“人类总是比我们圣兽小心。你先去请示也是合情合理。但我看你现在毫无自保之力,需不需要我随行保护?” “你你你!就算本圣兽功体去了七成,剩下三分也不是魔界可以小看。” 话说一半,帝鹏突然耷拉下高昂的头颅,委屈不已道:“不过大局为重,还是让你陪我走一趟好了。” “走吧。” 没钱结账的帝鹏,抬手打飞了店小二。两头圣兽一前一后,丝毫不顾及旁人的观感,大摇大摆离开了客栈,没多时就出了市集,来到荒郊野外。 然而,早早被算天河盯上,魔界大军来的更速。肥遗骤觉魔气狂涌奔袭,断风尘已带大队人马,将二兽包围在内中。 “干脆说出神柱下落,你们还能死一个痛快!” 失去天魔像,异度魔界的先锋战将,却又翻了一番不止。默狩、雪蛾天骄、挟魂刀、葬送千秋、焚午狂生,五名重生魔将带领一众魔兵虎视眈眈,使得肥遗倍感压力。 算天河望着肥遗道:“蠢兽,你早被盯上还不自知。此回魔界能得到重要情报,真是多亏了你啊。” “帝鹏,是我拖累你。” “放肆,小小魔界还不退去。一定有人暗中保护本圣兽,再不走你们就走不了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那是当然……本圣兽一点都不肯定!肥遗,要是我们逃不走的话,你千万要在魔界抓住本圣兽之前杀死我。” 两眼泪汪汪的圣兽,充满舍身取义的决意。但帝鹏溜出藏身之地,旁人又怎可能毫无关注? 就在肥遗持刀欲战断风尘之际,突见五道烈阳般的光泽驰风扫入,当先奔袭断风尘。 “八风剑印!” 魔头天王掌剑破五阳,凝视及时到位的双秀。然而正道来人之后,又见三方插手。 纷飞乱雪之中,只见持剑之人飘然来到。随后又闻爆吼一声,天罡厉戟破风插入地面,现出霸者之影。 “两只异兽,归吾识界!” ——————————————————————————————— 守柱圣兽落危境,闻人然与神无月两人,却已如期来到异度魔界之外。 曾经的火焰魔城旧址,此刻不见一魔踪影。岩浆泥涌的大地上,没有不可摧毁的堡垒,唯剩蒸腾的鲜红热流,刺激来人五感。 “最坏的情况发生,他们封闭了异度魔界。以后若想得到情报,只能希望他早日与弃天帝闹掰。” “这应该同样是一个好消息。” 神无月道:“至少你们的行动成功了,不是么?” “如果伏婴师还在,我会怀疑魔界是示敌以弱。不过现在是弃天帝的话,或许真的成功了吧。” 无论如何,适当的谨慎仍是必要。闻人然不大确定地回答完,就与神无月继续朝内搜寻。 循着些微残余气息,神无月提元催动归一,一气打入地底沿着魔龙骨脉,查探魔界之人新的根据地。 沉默半晌后,神无月道:“有一股无法抵消的力量,包围着西南三十里四百丈深处。” “连你也不能消除的力量……应该是他无错。” “你们在找谁,老狼帮的上忙么?” “补剑缺?!” “就是老狼我!” 蓦闻粗亮探问,闻人然愕然讶异口呼出声:“朱武人呢?” 朝着地面啐了一口,补剑缺恨恨不平,更是无可奈何,道:“为了九祸,父子俩又吵了一架。朱武算是栽了,已经被弃天帝关在万年牢。” “所以你就反了?” “什么叫背叛?” 补剑缺叉腰抬胸仰背,硬气十足道:“他娘的弃天帝,我就是看他不爽。好好一个魔界,为他弄得只剩大猫小鱼三两只,下来还是为了灭世。灭他阿嬷咧!” “在他地盘这样讲。狼叔,你这是找死啊……” “我呸,做掉他不就好了?” 22.第22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跳槽反水之后,补剑缺丝毫没有作为狼主的觉悟,即刻带着闻人然二人在异度魔界摸索前行。再有神无月协助,不过数刻工夫,三人便已穿过诸多阻碍,来到西南数十里外。 “不好。” 殊不料,原以为是朱武囚禁之地的所在,此刻却是空无一人。 变生肘腋之间,两人一魔急退之际,只见甬道内壁骤现无数繁复魔纹,磅礴血池之能构成三重逆反魔源,如同罪牢般将四面八方封困,不留一丝空隙。 “完了,是逆反魔源。” “还弄了三层……” 到底是三人太过自信,以闻人然与神无月的修为,就算太学主也能抗衡。加上有补剑缺辅助,走在异度魔界就像家里一样,不经意间就忽视了设伏的危机。 补剑缺蓦然一声惊呼,逆反魔源转瞬便已成型。混暗空间之内,补剑缺与闻人然相视无语都没料到,弃天帝竟主动拿老巢反过来算计三人一把。 “返无。” 从未与异度魔皇交过手,神无月立运返无神能,试图解破逆反魔源。然而屡试不爽的神技,此刻接触下竟无相反真气产生,更谈不上抵消逆反魔源之效。 须臾收手,神无月神色凝重道:“要破此结界,唯有强行破坏。” “明白,上次是赦生放血消融结界,叶小钗与莫召奴他们才能破了一层。” 被困逆反魔源之内,闻人然一时也无动手的打算,抄着双手思量道:“先歇歇吧。我们就算能破三层逆反魔源,随之而来的反噬也很麻烦。” “弃天帝外出作乱,你还不心急?”补剑缺反问道。 “急也没用。总不能我们一鼓作气破掉三层结界,受伤之后被外面的朱皇元身趁虚而入?” 话音甫落,闻人然提掌按在甬道墙壁上,结界内壁登生一股强烈排斥之力,排山倒海般反袭而回。 曾几度取得异度魔界王族魔源,闻人然对魔气危害已有数分认识。然而比起弃天帝亲自施展,总还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就事论事而言,异度魔皇跨界操纵朱武,便能以逆反魔源困住当世顶峰高手。这份能为休提九祸,饶是银鍠朱武本人,恐怕都做不到。 而为增添未来弃天帝降临时的对战底气,纵使逆反魔源暂时对功体会有一定伤害,闻人然也必须吸纳一部分魔源入体,借此钻研从而思考出对策…… “真没想到弃天帝也会这么阴损。平常他都不爱玩弄心机的啊。” “阴损?” 取得一点魔源吸纳,闻人然随后盘膝而坐,听见补剑缺叹声,心思一动问:“狼叔,伏婴师复活了么?” “嗯,阴气森森的小鬼不是已经被叶小钗做掉?而且之前他就死过一次,魔魂也没回归天魔池。怎样,你是担心他复生哦?” “伏婴师的魔魂在弃天帝那里。” 补剑缺眉头一跳,半信半疑道:“你又知道了?” “我是认真讲。” “那就麻烦了。如果伏婴师的魂魄受弃天帝掌握,难怪这里会被布下陷阱。” 闻人然疑问道:“隔界操作弃天帝也能复活伏婴师?” “第一根神柱未断之前不行,现在嘛……” “所以弃天帝又是在耍你和朱武,你们行不行啊?” “……” ——————————————————————————————— 为护为杀为情报,道真、识界、异魔将两只圣兽包围在内,形成三方角斗之势。 骤见玄貘率军而来,断风尘剑眉一扬,却是毫无畏惧:“要抢魔界的目标,只怕识界之主,尚无此能耐。” “用你的性命一试便知?八荒驰惊!” 斜提长戟惊风尘,兵强力广、自信十分的玄貘,片刻不耽搁上手已是强招,荒野林木瞬被焚焰灼毁,身如电光一瞥飞快掠向断风尘,劈头照脸砍下! “神魔断。” 借神魔之能,逞一时凶威。背后魔翼猩红惑目,断风尘提掌硬撼天罡厉戟,大地方圆龟裂,满目飞沙走石。 “还不够看,亟雷·阴阳斩!” 电光石火交手数十合,貌似旗鼓相当,仰赖外力的断风尘,实际已不如玄貘元功精纯。 但闻识界霸主雷霆巨吼,浑身邪元猛然暴涨发力,天罡厉戟顿生阴阳雷电,极速导向断风尘魔躯。断风尘急忙撒手,玄貘却已紧随再进,雄劲挥动万钧长戟,便要将其就地斩杀。 “魔式·灭元之击!” 危急之际,断风尘突而爆发弃天传功,强行拨开天罡厉戟,血翼射出硕大魔能晶球,凶戾射向玄貘面门。 “勉勉强强,但要胜吾,做梦!” 愕见断风尘绝地反击,识界之主及时挡招稍退半步,随即意欲再行逼杀。 熟料,天罡厉戟虽是凌厉万分,风月邪刀更是冠绝千秋。只见鲜红人影骤然现面,斩风月信手发出一击,顿使玄貘大感来者能为非同小可。 “杀你,何难?” 情势丕变,魔皇元身兀然现面,随后又见三大式神汇聚水火风雷之能,轰入识界战阵。 正与异度魔将缠斗的棘狼夜凶突觉不利,身影飞速腾挪消失当场,森屠刀斩灭近身式神,仓促自保。反观识界其余兵将,顿时死伤惨重,映目哀鸿遍野。 “久违了,人界。” 八荒神野守卫之下,卸下面具的伏婴师嘴角含着讽刺笑容,冷观着勃然色变的玄貘,阴测测道:“识界之主,上一次你们与中原正道的合谋,确实是好算计。” “伏婴师?!” 胜负之势骤然易位,魔界占优之下,异度魔皇却无与玄貘一战心思,朱皇元身魔源滚滚裹刀锋,强悍一击更胜银鍠朱武,绝情剖向圣兽肥遗。 强刀争锋,存者唯有更强。肥遗虽是守柱圣兽,又岂是魔皇之敌? 斩风月刀落刹那,高度凝聚的魔气,便令肥遗身负重创。紧随其后,异度魔皇倏然变向,覆天一掌罩向帝鹏。 岌岌可危之际,道真双秀与雪凤等即刻放弃相互厮杀,共同出剑一抗异度魔威。 但有伏婴师邪术扰阵,八荒神野又强行将雪凤支开。面对魔皇元身更胜朱武一筹的邪刀魔式,不过片刻双秀已是险象环生。 “原无三式*浑成!” “八阳焚岳!” 数度与元身交手,金银二人心知开阵无益,早有备案针对。 银骠玄解稳守不移,原无乡架刀同时,玄解再化三尺长剑,起招掩护倦收天。默契如一,北芳秀再出手已是气行高段,金光烁目一气呵成,剑刺魔皇元身。 “何用呢?” 然而气双流已是难破,逆反魔源更属弃天。冷眼含藐,魔皇高举斩风月,一刀化双式其威不减分毫,登破双秀联招。 “呃……” “原无乡,小心!” 魔流掩道威,原无乡根基稍逊,登时虎口见血。倦收天见状,名剑再现夺目光华,九阳之招应声上手。 “九阳燎宇!” “高高在上的太阳,怎照耀的了你?” 似是略微厌恶,魔皇元身周身魔气纷涌,邪刀再出绝妙之式。 浩瀚魔威立掩晨曦旭日,斩风月再斩名剑,只闻一声铮然锐音,神兵已成两段断折! 但虽对手强无可撼,负伤刀下的倦收天,犹无怯懦退避之心。 佩剑既失,北芳秀翻袖收起断剑,背后天鞘晨曦骤横身前,阴阳珠转乾坤变,极光照耀半壁,绝地突现剑一,道元竟是更上层楼。 “元始练阴阳!” 23.第23章 伟哉识界主 锋里含光,乾坤逆反。剑一再出,极光漫天。对手是无可攀越的强,倦收天凛然无惧,指拔阴阳道贯天罡,一改朝阳剑路,三尊封神应声上手。 极九归一,阳极生阴,神剑合绝式,彻融无极道威。刀剑再相交,锐音不绝于耳,倦收天虽感魔源无俦,终暂争得自保余地。 “剑济天下溺!” “多了一丝趣味呀?” 北芳秀功体再上层楼,又逢银骠当家蓄势再攻,朱皇元身犹是不动不摇,周身乍现混沌之圆,圣魔两气循环不息,正是更超气双流之逆反魔源。 双剑交并戮身而来,斩风月迅挡玄解,庞然一击收势难止,顿将原无乡震出数十丈外。 而在极光剑一刺中左胸瞬间,但见浑然魔流缓消道劲,些许皮外之伤恍如未觉,朱皇元身再发雄掌,磅礴之能登使倦收天口齿溢红! “三尊封神剑·灵宝镇山河!” 一剑失手,随即又是第二剑。北芳秀临危不乱,名世之招再运,霎时天地噤声,山河皆寂。 “人,如何封神?” 极光剑一神芒乍现,充沛道元欲涤魔氛。奈何朱皇元身天威不可犯,依是逆反魔源为用。双方稍一僵持,只听魔皇漠然淡笑,劲力一吐已是无可动摇的魔威逼命。 再难直缨其锋,北芳秀退避瞬间,魔皇摧命之掌又至。熟料,突闻嘹亮龙吟,紫薇帝龙陡然驾临! “真理蹈天下,龙心贯今古,妙言创世论,道植万里土。” 魔源虽是毁天灭地,紫龙战鳞却是天衣无缝。两股罕世之力近身交接,皇龙不偏不倚撼接来掌,场间须臾飞沙走石,陆沉十里方圆。 山崩地裂片刻休止,六祸苍龙浩势来到。面前紫鳞尊爵不凡,魔皇一眼看出来历,仍无退却之心。 “真龙命格。” “有吾在,魔界带不走圣兽。而你……” 双眼飞速扫视当场,六祸苍龙突道:“魔界战为灭世,毫无合作的价值。识界主,杀之如何?” “嗯……好!” 本为杜绝圣兽落入魔界,再则与异度魔界早已撕破颜面,玄貘略一思索心有决定,天罡厉戟猛地掉换方向,竟与道真双秀互换敌手。 电光火石间,敌人位置互调,断风尘面临之压力,却无丝毫减弱。 “巧夺……” “无极!” 发觉天王之首缺少不坏之身,倦收天与原无乡转剑开阵,巧夺无极,乾坤倒悬,无尽飞剑含光,疾掠刺向断风尘。 首陷敌阵,断风尘仓促间,登时落入下风。暴风残道慌忙援手。与此同时,伏婴师阴冷沉吟,双手法诀连掐,五芒星痕聚拢邪能,至强式神随即再现。 “火祀奉雷·黄泉之击!” 魔雷焦沃土,借式神掩护,伏婴师身处后方巧妙设阵,万魔诛仙阵瞬息已成。 无数怨灵凭空而生,主动吸引剑阵火力。紧随其后,华颜无道虽是不愿,亦持恶露天斧凶狠杀人,斧斧不留情面! “抓圣兽即可,无须纠缠。” 心知六祸苍龙与玄貘联手,就算相互存有顾忌,单凭一具朱皇元身也难讨好。伏婴师果断下令,命爱染嫇娘发挥地狱冰流打乱战局,随后身影一动,召唤出黄泉巫女,强行牵制雪凤。 八荒神野虽是不俗,雪凤剑中走势却暗带一丝天意奥妙,剑行刀式,冷钩如月,一瞬逼退悍魔,身影飘然一闪,回刀再向伏婴师。 黄泉巫女悍不畏死,竟是以身代挡。不顾黄泉巫女遭敌击杀,伏婴师双手十指连动,一指正中帝鹏额心,瞬间无数记忆攫取一空。 “呵呵呵呵,要圣兽,那就还你们吧!” 久战不利,目的既成,伏婴师再无半刻耽搁,万魔诛仙阵再变,构成无数幻境迷神,眨眼退散无踪。 —————————————————————————————— “藏青云地已经暴露。” 异度魔界来去如潮浪。受到万魔诛仙阵影响,玄貘与六祸苍龙虽对朱皇元身造成一定杀伤,终还是未能将魔皇依附之体提前诛灭。 云渡山上,见白忘机与云兽等都已回归,玄貘先将之前战事详述,随后说道:“神柱位置已被魔界所得,圣兽死活已不重要。本座便未与六祸苍龙争夺,鬼韬你认为如何?” “吾主明鉴。” 将诸多情报细细消化,白忘机左右来回踱步半刻,一敲手中书卷道:“真龙妙道似无意与识界为难,可见六祸苍龙与一页书之间仍存芥蒂。云渡山独立于世,并不在紫耀版图,他不与主上对敌,实属正常。” “更甚者,六祸苍龙同样恨不得一页书去死?” 耳闻白忘机答案,玄貘顿时心思大定,瞥了一眼云兽又道:“对了,云兽你先前去往何方?” “取一份情报。” “情报?” “邪灵。” 掏出一份简明扼要,将妖世浮屠相关讯息写明的薄卷抛给玄貘,云兽随后仃立旁处默然不语。 而等玄貘浏览完大致有数,白忘机方才轻咳一声,分析道:“主上,有异度魔界在,正道已无暇旁顾。而吾方还能与六祸苍龙结盟,在此紧要关头,正道自不会不执意与识界为难。反观邪灵一方已无合作价值,我们又何必纵容苦灭合一?” “妖世浮屠……” 按照情报所写,妖世浮屠绝对是超越人力的大杀器。一旦任由其进入苦境,非但会令识界霸权不稳,更有可能影响到神柱存毁。 静静听白忘机剖析利弊,玄貘沉吟道:“你的意思,我们要阻止邪灵?” “不是要,而是必须。我们务必阻挡妖世浮屠任何一次破境之举。” “但妖世浮屠入境方向,不是仍在佛业双身掌握?”玄貘不解反问。 云兽道:“邪灵之敌不仅是识界,更在苦境佛门。一页书已死,若是所料不差,帝如来必将主动出面封印狭道天关。双身要入苦境,势必择选其他盟友。届时,难免异度魔界不会提出危害我方的条件。” “原来如此。” 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玄貘故作高深的沉默片刻,战袍一摆道。 “鬼韬,针对魔界与邪灵的计划,便由你来布置详细。” “属下遵令。” ———————————————————————————————— 受困异度魔界大半日时间,闻人然与神无月还未起身破除结界,黑羽恨长风就背负涅槃闯了进来。 而有朱武协助里应外合,破逆反魔源虽非轻易,至少反噬之力已被大为削弱。 为防被弃天帝瓮中捉鳖,两人两魔立即提功破界,暂时撤退。 “朱武,你之半身被困在何处?” “吾虽存有感应,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那天魔像?” “正是因为天魔像毁,弃天帝才会复生伏婴。也由于如此,他才明讲不会替我复生九祸!” 抑郁一捏拳,恨长风苦闷不已,道:“结果,一目了然了。” “还请节哀顺便。” 对九祸毫无好感,虽然自己都觉得没诚意,闻人然还得口头安慰了一句,说道:“你往后有何打算?” “先设法取回元身,否则你们无法铲除弃天帝。” 恨长风说完,远处突传来争执之声。似对双方隐隐熟悉,闻人然眉心一动,快步走了过去。 “还请道真归还极光剑一。” “桓正修雅?” 不想与道真双秀争执者,竟是论剑海副席,闻人然略有些意外问:“不知几位是为何事争执不休?” “嗯,是前评剑亚座。” 不仅是顾忌闻人然修为,更是因对方背景非同小可。桓正修雅谦逊行礼,后道:“此事牵扯一桩旧案,详情听说。” 事情原非复杂,闻人然了解详细之后,却不由犯了难。 极光剑一的归属,按理而言该归论剑海,强占自不占理。但倦收天已失名剑,再无极光剑一难免有力难施。 稍一斟酌,闻人然忽而并指凝气,打向斜后方林梢,兀然现出一名清雅脱俗的撑伞女子。 “姑娘又是为何而来?” “极光剑一不能交给论剑海。” 24.第24章 战略转移 “照姑娘所言,此剑仍该归属天地虻,而非天疆不是么?” “话虽如此,但极光剑一甫出世,论剑海便寻上倦收天。由此可以推论,论剑海内部与天地虻必有勾结。久远前三阳同天,天地虻与阎王暗中勾结,意图祸乱天下。神兵又怎能还于乱世阴谋者?” 耐着性子听完凛若梅解释,闻人然虽未想论剑海还有那样一段过去,却还是朝着桓正修雅道:“副席,这位姑娘关于三阳同天之乱的说辞,你是否有所澄清?” “此事乃由主席亲自交代,内幕如何修雅并不知情。但吾认为,极光剑一出自论剑海乃是无可争议的事实。怎能因旁人一面之词,便将极光剑一占为己有?” “副席的佩剑,至今还是折断?” “吾……” 一身与剑同修,犹如剑中精灵。心不纯,剑既折……自从为步渊渟打理论剑海放弃自身剑道,桓正修雅之佩剑便再无一日完整。 然心念端正,并非不通情理,桓正修雅闻言虽是略一沉默,数息之后又浅声一叹道:“罢,修雅既说服不了亚座,剑上论道也恐自取其辱。极光剑一暂留道真亦无不可,但总该有个终止的期限。” “异度魔劫告终,倦收天定将极光剑一双手奉还。” 九阳天诀得极光剑一而大成,已是侥天之幸。倦收天又非贪婪之性,怎会做出霸占名锋之举? 桓正修雅闻言舒了一口气,道:“修雅便照此诺回报主席。至于主席是否允准,就非吾能保证。” “请。” 桓正修雅率先离开,凛若梅却是犹疑不决。但思牧神事先嘱咐,深思后凛若梅委婉问道:“神器落入歹人之手,苦境正道就无一丝忧虑?” “灭世灾劫之前,一两个阴谋者又算的了什么?” 在邪灵、死神、弃天帝面前,区区阎王和天地虻,闻人然实在懒得理会,直言道:“阎王之祸我已有数。倒是姑娘露了行迹,恐怕往后麻烦不断。” “嗯?” “不用担心,姑娘大可先与我们一路,一个时辰后再分道归程。” 一言惊醒,凛若梅顿生警惕。不过暂时解决了极光剑一的麻烦,众人自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倦收天无失兵之急,心情不错的原无乡,遂邀凛若梅同行。 “这,多谢。” 远远离开异度魔界地域,众人又走了一道。神无月须向渊姬报备,道真双秀也得与央千澈等人汇合,没多久便分道而行。 确认无人追踪之后,凛若梅随后离去。至于恨长风与补剑缺,闻人然则先将二人送往与苍碰面,最后才带着断剑与极光剑一回到机关城。 “金公子,名剑还有没有救?” “这也能算是名剑?” 眼睁睁看着舒石公和忆秋年出老千,又被欲苍穹使坏坑下麻将桌的金子陵,敲着折扇老大不乐意,道:“咿呀,一段时日未见,你是在侮辱我的品位?” “那就是能修喽。” “嗯,剑自然能修补,但若发挥不出主人的实力,又有何用?反倒是另外一口极光剑一,已与主人功体相辅相成,远比其他替代品要更为合适。” 金子陵眼光自是老辣无比,随后他口风一转又道:“对了,铸材乾坤不方钢,内部恐怕有些问题。不过,既然倦收天日后还须将之归还论剑海,似也无必要为之再做增改。” “三届首座列位名人堂的剑者,你这话也太不给论剑海面子了吧?” 闻人然汗颜反问,金子陵却视若罔闻,环顾左右轻咦一声道:“哦,据说还有个受邀列位名人堂的剑者,玩牌都要出老千,坑完欲苍穹还坑老朋友,究竟是谁的人品更烂?” “哎,忆秋年到处替别人站台,确实很让人为难。那么既然如此,名剑就拜托给你了。” “喂,转进如风,闻人然你谈话的逻辑呢?” “震惊,和老妖怪讲话还需要逻辑?” —————————————————————————————— 异度魔界虽已式微,但藏青云地位置暴露,还是将苦境局势推倒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步。 而妖世浮屠首次破境之举,毫不意外受到帝如来的阻击。佛业双身倘若要率邪灵进军苦境,不可避免需在苦境另寻盟友…… “有能力使苦灭合一者,玄貘已与邪灵翻脸。而除了识界以外,也只剩六祸苍龙与异度魔界,存在与邪灵合作的空间。只是……” “只是怎样,小未来?” 未来之宰道:“之前梵天身亡,六祸苍龙毫无表示,足以证明他与正道并非完全一路。但他如今实质上雄霸苦境,又何须与邪灵合作?” “呵,恐怕玄貘也会与他联系。届时祸龙与识界各占半壁江山,岂不更加快意?”爱祸女戎娇笑略透寒意。 “正是如此。” 天蚩极业沉声反问:“那样看来,六祸苍龙又是必须排除的目标了?” “不然。异度魔界虽貌似唯一合作目标,但魔界所开条件却过于危险。” 想起早先接触过的伏婴师,未来之宰对其阴邪也不由大感忌惮,道:“吾以为,在有其他的可能下,邪灵最好将魔界当做最后的选择。” “嗯……太学主是怎样的人?” 耳闻女戎之问,未来之宰明白双身已接受了他之提议,更在追问前番与东方羿合作事宜,顿了顿整理言辞,道:“目前尚无情报。但照太史侯之能为足以猜测,太学主只会更在三杰之上。” “也就是讲,为敌必杀。而若结盟……他很有可能有实力助邪灵合并两界?”天蚩极业道。 “比起太学主,吾更在意一件事。” “何事?” 未来之宰应道:“日前天外一箭射破异度魔界,吾曾派邪灵进入一处神秘境域,内中似是别有洞天。” “那是三阳同天时代,从苦境分裂出的黑海,有何稀奇?” 作为灭轮古老元灵,佛业双身对久远前的往事,自有相当了解。而在吸收玄牝之后,手下兵多将广近乎无敌的天蚩极业,自不会将那段往事中的人物放在眼里。 毕竟除了佛业双身,世间又有多少人值得一页书与佛皇联手对敌两次? 不似天蚩藐笑,爱祸女戎却是若有所思,指点朱唇道。 “天蚩,吾明白未来之意了。” “何意?” 秀媚的眸子流露一丝赞赏,爱祸女戎解释道:“灭轮无边广阔,我们大可先用浮屠撞入黑海,之后再思进军苦境。” “哦……哈,好主意。小未来,你又立功了!” ———————————————— 苦境论剑谈天,剑君虽偶尔神秘消失,深感相见恨晚的惋红曲,却从不过问他人私事,只将诚心探剑理,沉醉其中自觉愈发投机。 但相聚终有分别一天。存着一份淡泊如水君子情谊,辞别剑君之后,惋红曲再度踏上聆剑之旅,不存刻意机心,只是循着风中剑味,自由漫步苦境。 习惯了紫色余分的碎嘴,惋红曲颇有些留恋人在苦境的生活,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名利熏心,更没有记忆中难以磨灭的麝香味…… 人生如来生而为剑,不亦快哉? 然而,悠闲的生活终有尽头。尚未享受够寻剑生涯的惋红曲,无可奈何又遇难题。 “参见太子。” “兜率天童,你怎会入苦境?” “禀报太子,黑海突现异物,似是从异境侵略而来,造成吾境莫大伤亡。” “嗯?” 25.第25章 占地为王 撞穿境界壁障的妖世浮屠,耸立于风云诡谲的黑海森狱:外壁尖角有如狰狞獠牙倍显腥邪;不断蠕动的腔壁望之骇人;而其突如其来造成的动荡,更使黑海原著民惶惶难安。 佛业双身原以为黑海森狱,至少该存有一两名强者足与单体争锋。 谁知仿佛瞌睡有人送枕头。就在邪灵准备充分利用浮屠破境之后,佛业双身方觉此境生灵,正处于激烈的争王内耗之中。而除却少数几人或有实力,能与未来之宰、问天敌抗衡一二,其余人等着实不堪一击。 如此一来,又何必客套? 有佛业双身坐镇的一众邪灵,自是愈发肆无忌惮。立身浮屠之巅,天蚩极业俯瞰着下方森狱大地,虎视眈眈道:“混乱,才是真理!四境合一、六道无界、人妖邪魔共处,多添一个森狱也无所谓啊!” “双座,此境大多数地方并不适生存,看来只能作为中转之地了。” “问天敌,你已探查清楚?” “据吾观察,黑海乃是靠天上黑月寒能,制衡极端地热。而除黑月天阿,三惹秤原与黑海狱颚皆不适宜居住。” “哦,也就是说此地无用……问天敌,你与未来就随吾二人一会此地主人吧!” “是。” 为数不多的四名邪灵,却已是邪灵过半战力。森海纵然兵多将广,断也无法讨得任何便宜。 天蚩极业一声令下,未来之宰与问天敌全无迟疑,同化凄绿邪流直入云霄,转眼飞驰数十里,片刻已在森罗伽罗殿外。 “佛自业障,天蚩极荡!” “爱本祸劫,遍地女戎!” 红绫飘漫,邪气疯涨。一前一后两两落地,爱祸女戎望向刀兵阵列的森狱众人,从容无迫道:“你们当中谁在黑海说得算?” “犯吾黑狱,还敢侵门踏户,贵方倒是好自信。” “一群酒囊饭袋,岂挡得住邪灵天威?” 众多王子之间已暂歇刀兵,勉强维系和平共抗外敌。但能有表现的机会,玄嚣从来都是当仁不让。 因知来人非同小可,雪亮衮龙枪倒提拖地,玄嚣内心打起十二分的戒备,昂然道:“如此狂言,玄嚣倒要请战一试,几位是否有嚣张的资本?” “你还不值吾出手。问天敌,一招。” “纵横无界为主,问天可敢为敌!” 天蚩极业声甫落,问天敌双手负背阔步踏前,地底瞬时烈火蹿腾,口吐狂傲诗号。 “速战速决罢。天关双练·水火同源!” 出手已是上层极式,问天敌气势嚣狂,平摊双臂再现水火极气,掌心上方两粒硕大光球明灭不定。招未出,已是无边邪流狂扫四周,千丈地裂如粉,尘砂灰飞半空。 “呵,荡世一击龙盘云!” 初觉浑厚无俦邪力,玄嚣未待对手蓄势圆满,衮龙枪龙吟跌宕,快步急冲向问天敌,心欲打断邪灵傲世之学。 王者之狂独斗邪枭无敌。洒面枪花伸缩如意,问天敌身影不移,上身轻微晃动,连闪数十枪刺。玄嚣见状,枪身猛然****地面,抬腿劲瞪借力,当空旋身竟将衮龙枪由后甩出,雪白长龙般直捣问天敌中宫。 熟料,问天敌犹是不闪不避,双掌水火邪元奋力当胸一合,顿化一股磅礴巨力压止近身衮龙枪。双方僵持之际,玄灭虽想见玄嚣吃瘪,值此生死关键之刻亦掌掀魔风,欲助玄嚣一臂。 然而,只闻一声不屑闷哼,未来之宰披风一扬,轻描淡写一击,登使玄灭知难而退。与此同时,水火同源之功不断消磨衮龙枪劲,已是胜负分晓之刻! “呃……” “接吾一招,只退半步,你也算有些许实力。” 掌枪一触即分,赫见玄嚣败退半尺。抬手掸去胸口尘埃,问天敌冷傲故我,道:“降,如何?” “降,怎样印证英雄的红?” “哈,死的英雄,才是英雄!但,念及双座宽容,不愿造成过多伤亡……” 蚁多咬死象。邪灵虽不怕森狱反击,但对方毕竟是地头蛇占有地利,强行开战反对邪灵不利。 未来之宰与爱祸女戎眼神一交接立时心下有数,大步走出不容置疑道。 “从今以后,森狱皆归邪灵管辖。十天的时间给你们选择,降,或者滚出黑海!记住,你们只有十天!” 一言落定,邪灵四强瞬化魔风激荡,掀翻无数森狱人马,邪笑冲天猖狂远去。 未过多时,妖世浮屠乍放奇异光芒,恐怖无尽的凝实邪气,开始由根部为基点向外扩散,不断邪化森狱大地,势欲将之吞噬殆尽,纳入邪灵版图。 两名太子连让对方首领出招都无资格。邪灵如此威能顿令众人倍感惊心,惶恐不已。 “十八弟,这该如何是好?” ———————————————————————————————— 邪灵会与森狱爆发冲突,实是始料未及的状况。 自从帝如来击退邪灵一回之后,玄貘便开始准备阻止邪灵后续动作。殊不料,事情竟兀然朝向白忘机与云中兽都未曾想过的可能性发展。 惋红曲迫不得已赶回森狱,却似是剑心莫名牵动,留书一封遣紫色余分送至剑君居所,之后才随兜率天童回返森狱。 而得森狱情报后,除了云渡山上的识界在重新思考对策。得知此讯的闻人然也不免略感胃疼,在去往学海中途十分纠结地与卧佛商讨。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前蚁天方传讯对方或与魔界合作,不想邪灵竟从另外一个境界借道进入苦境。” “两大邪灵魔头,终非易与之辈。” 虽说黑海森狱的本地人,定不会让邪灵轻易得手。但在异度魔界即将摧毁第二根神柱的关头,苦境正道又哪能分出余力去黑海时刻关注妖世浮屠? 而一旦让妖世浮屠入苦境,以其远在岁月轮之上的力量,肯定足以摧毁神州支柱。万一被异度魔界利用导致弃天帝下凡,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卧佛一枕眠愁眉不解道:“无论是问天敌、未来之宰,还是佛业双身,都是不可小视的敌人。唉,当初若非吾一念之仁,也不会有未来之宰卷土重来之祸。” “事已至此,后悔何益?重要的是,我们怎样才能在剿灭魔界之前,将妖世浮屠阻挡在异境。至少,得让妖世浮屠暂时留在原地无法动弹。” 对于卧佛的自责,与他交情不深的闻人然并不觉得有错。 毕竟当年是一枕眠怜悯之心泛滥,才会对未来之宰抱有期望。而一想起海殇君竭力打死的未来之宰,掉过头就被卧佛送回老巢抢救,闻人然整个人都感觉不好…… 不过,路只能向前看。与其停留原地追悔,闻人然宁可动点心思,想办法让妖世浮屠罢工。 比如组成赤龙影战队,给邪灵一个好看…… “看来有人在前面等你了。” “是雅僧。” 不知为何,雅僧佛公子虽如期请众人修缮无佛寺。但其本人教之闻人然印象,缺少了一丝佛门温慈,多了一点儒雅空灵。 而今教统之位空悬,由太学主接掌学海之后,佛公子仍旧偶尔回到学海,更令闻人然稍感疑问。 不过,众天灵识的去向未明,关于弦知音未来的道路选择,闻人然一时也难以判断。此番请一枕眠随行学海,闻人然也未尝不是存着与弦知音接触一番的心思。 “闻人然见过佛公子。” 全身让过,弦知音合十道:“山僧一名,当不得授命者大礼。” “世俗虚职何时在高僧眼内?” 26.第26章 老丈人打女婿 “授命者是虚名,雅僧亦然。” 神色微微一怔,虽不解闻人然因何似有针对,弦知音仍是淡笑以应,随后又道:“两位是要前往学海?” “是。关于曲怀觞投靠识界之举,我们正要代其向学海澄清一二,以免加深不必要的误会。” “把怀殇的近况呈报学海,万一……” 言之含蓄未尽,弦知音口中一停,话意不问已明。闻人然先是颔首,接着摇了摇头道:“主要还是礼部执令会找曲怀觞麻烦。但是前些时日我已与他有所接触,后续应不难处置。” “如此便好。” 弦知音目前将精力集中在收纳难民,并不代表他未曾关注江湖情势。尤其曲怀觞曾是学海门生,弦知音稍加留意也非不能理解。 不过,太史侯在知晓月灵犀身份后,或许不会再找曲怀觞的不痛快。但东方羿却定会将情报外泄。邪灵与魔界一旦得知,必将对曲怀觞与识界合作不利,须得谨慎处置。 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闻人然不欲多提此事,转口道:“对了,佛公子你出现在此又是为何?” “贫僧是想请教一个人的去向。” “谁?” “柳生剑影。” “嗯?” “他应该还在无涛海一带。” 闻人然答完,心下却不禁更生困惑。 随缘知机的弦知音,竟会主动找寻柳生剑影? ——————————————————————————————— 黑海地貌剧变,千万邪灵四处飘荡,使得阎王境遇充满鬼魅气息。辗转回到森狱的玄同,正要前往大太子的玄膑殿,却在路经二十四桥时被玄嚣截止。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么?” “王位争斗有结果了么?” 冷面热心与热脸冷心,血缘上紧紧相连的兄弟,却始终难以排解无穷遥远的隔阂。 自尊傲骨不能忍受玄同特立独行的存在,目标为王的玄嚣无时无刻不在设法打击玄同,却每每落得失望而归,徒添无尽烦恼。而在前日败于问天敌之后,玄嚣却是惊愕发觉,当时内心深处竟期望着武道冠绝众皇子的玄同归来,更是令其不堪忍受…… 对于深受阎王“强者为尊”信条影响的玄嚣来说,自是不允武力屈服人下! “逃避竞争王位的你,还回森狱做什么?是想在森狱覆亡之后,拾得便宜的王位?” “玄嚣,你总是爱用无谓的引导,掌握谈话的主动。但这一套,对我无效。” “哈,在你眼中矫情的言辞,却能为我笼络无数人心,你能吗?” “玄同不需笼络。而你的手从来握不起剑,更与我非是一路人。” “你!” 飘然一语正中玄嚣之心,玄同侧身背对玄嚣,单刀直入道:“在我面前,你无必要虚饰真实的用意,有话直言吧。” “哼,森狱大敌当前,我需要一人替我守住元神兽。” “你?” 同样一个“你”字,一者暗藏喜怒形色之底的冷酷,一者却带外表冰冷漠然下的关心。 汲汲名利渴求王位玄嚣,不能认可玄同弃霸业如敝履;唯爱自由与剑的玄同,却是无奈兄弟的野望遮眼。 但在邪灵兵临城下之际,玄同亦知光凭其一人很难守住黑海森狱,略一停顿后开口警示道:“元神兽出体非同小可,你当真要那样做?” “你是担心我超越了你?” “既如此,望你莫要后悔。” 毫不理会玄嚣挑衅之词,玄同闭目再睁又是一片澄澈,剑心鼓剑魄凝神以待。 而虽不忿玄同态度,玄嚣终非为赌一时之气而弃大局者,见状放空心神爆发元功,为一搏更高武修,豁命任由元神兽狂暴离体。 “剑声·元吉。” 白色麒麟脱体一瞬,立时胡冲乱撞四下。但闻玄同清冷吐声,周遭重力顿时失衡,黄离剑气纵横开阔,竟使白色麒麟不防间屈膝跪地。 元神兽离体刹那,玄嚣只感五内如灼。但知元神兽凶暴难驯,纵使玄同亦难压制太久,玄嚣强行忍抑功体不适,匆忙扑上前方使出十二分气力,拼命收复狂暴难安的元神兽。 许久之后,白色麒麟重归躯体,只见玄嚣面貌乍变狰狞丑陋,周身魔气本腾盈溢,显是功体大有进益。 “你先试吾一掌!” “不可理喻!” 实力云泥之别,玄嚣雄掌意外而至。玄同却似早有所料,反手一击正撼来招。元神兽与人一体,玄同修为已不逊色初代阎王,庞然真元较劲不让分毫,迅将玄嚣魔气四卸一空。 然虽一招退敌,却更心灰意冷,玄同深吸一口气撂下断念之言,兀自离开二十四桥,去往森狱伽罗殿。 “多出三成功体,祝你在王途上成功。” “玄同,你!” ——————————————————————————————— “曲怀觞,汝与识界祸乱天下,执令命吾等请汝回学海受审!” 为与六祸苍龙尽快达成合作,白忘机与棘狼夜凶行色匆匆,离开云渡山去往龙威宫,半途突遇四名儒官挡道。笏少丞手持玉笏、章少辅掌捧玺印、笔少允御笔化界、典少监义正词严,四方包围白忘机与棘狼夜凶。 “上次受汝诓骗,这回汝还有何话可讲?” “唉,在下白忘机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诸位是否认错人了?” “是白忘机还是曲怀觞,执令审问之后自有公论。揆天理地·明圣尊贤·存心察理·学海无边!” 数日前被白忘机巧言欺退,耿直冲动的典少监不再退让,手心圣典顺风翻动,率先出招。四名礼部儒官素来同进同退,眼见此景亦立时催动真元,站位四方布置结界,御天之印凝浩然儒风,困锁白忘机与棘狼站位。 然而,四名儒官虽算得好手,棘狼更是玄貘手下擅战大将。御天之印暂困白忘机已是极限,再难防范森屠刀锋。 刹那间,棘狼快刀连斩,霜白银芒带杀,穿梭四儒官阵中,如入无人之境。 “文章耀千古,道德宣乾坤,天下滔滔论,唯吾儒者尊!” 危急之际,黑袍俊影威势凛然,刀笔刑仪太史侯骤然现面,深不可测的真元运转,一指荡开森屠杀式,立将四名儒官危机化解。 双手负背冷望着白忘机,太史侯傲然道。 “是要吾亲自下场,还是汝束手就擒?” “高手!鬼韬,你的身份既已暴露,那就不必隐瞒了!” “棘狼,小心。” 棘狼夜斩绝情,猛攻太史侯。虽觉识界大将实力不俗,太史侯亦无半分避让,辟神之指纵横开阔,举重若轻从容无迫,重掌翻袖按向棘狼小腹。 “鬼略阴指!” 随口胡掐一个招名,白忘机周身竟是邪气四溢,及时出手化解棘狼危机。 “儒门堂堂正正,何来阴邪歹毒之式?鬼韬……呵,原是阴谋怪习,残害吾儒门英才!” 但见白忘机暴露根底,太史侯更是怒上眉梢,灰黑儒袍无风自鼓,衡规元策运转高段,掌掀云水无相,身影瞬闪来到白忘机近前,拍向鬼韬天灵。 森屠刀虽险险插入,白忘机亦快步疾退,犹是难逃重掌拂面,登时口齿溢红! “走!” “哼,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么?!” 白忘机与棘狼身负轻创,不再恋战,立化邪光远遁。太史侯见状眸光闪动,似是别有所思,口中却道。 “笏少丞,速将曲怀觞被邪魔附体之事,于公开亭告示天下!从今以后,曲怀觞人人得而诛之!” “遵令。” 真相既明,四名儒官均无异议,立时行动。仃立原地的太史侯迎风不动,内心暗自盘算。 “一切已按计划进行,东方老匹夫,吾倒要看汝如何施为。曲怀觞……要娶灵犀,就看汝闯不闯得过此关了!” 27.第27章 收拾细软跑啊! “曲怀觞为识界取代,已不再是北窗伏龙?” “师尊……太史侯所讲确实如此。而吾私下接触四名礼部儒官,当日识界大将棘狼夜凶也称曲怀觞为鬼韬。更有甚者,曲怀觞所用之招邪风四溢,实非儒门所学。” 细长的眉眼轻颤,东方羿五指内缩心思百转,若有所思道:“太史侯虽有深沉城府,却非阴谋诡诈之辈。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仍是不得不防啊。” “射执令的意思是设法杀之?” 逸君辞压低了嗓音发问。暖意融融的眸子不见丝毫杀意,东方羿一扫逸君辞,摇头轻笑道:“哈,六部公选之前,吾等不仅不能动手,还要设法保住曲怀觞。至少要将他带回学海,待六部公审之后再做判决。” “嗯?” “此事不用汝操烦。数部执令饶悲风与曲怀觞素有恩怨,安心看戏便是。” “执令高明啊。” ………………………………………… 小桥流水,柳枝低垂。细雨蒙蒙,桥头的石板路上,摆着一架不知何时便已存在的卖面小车。瞥见白发苍苍气度不凡的儒者步步走近,头戴斗笠的切仔面放下手中工作,道:“欢迎客官,客官要点什么?” “一碗刀削面,一点雪里红。” “真抱歉,我这什么面都有,就是没刀削面。” “刀削人头面,雪里藏血红。” “嗯……切多少小菜,喝什么酒?” “切一副心肝,打三碗拆骨酒。谁的心肝,谁的骨头?” 仔细确认切口无误,切仔面警惕稍松。东方羿递过去一张画有曲怀觞的画像,切仔面看了一眼应道:“这碗面不容易煮哦!” “哎,吾不急,只要一个月内成事,价钱好谈。” “汤面干面,外带内用?” “外带,顺带留个碗底做纪念。” “嗯……” 时间异常宽松,有很长时间可以准备……切仔面送出交易价目道:“这是价钱。” “公道。” “当然。多谢光顾,满意下次再来。” —————————————————————————————— 异度魔界一时偃旗息鼓,并不意味不再卷土重来。有伏婴师操盘全局,从不会错失情报的收集。 此时此刻,伏婴师鬼魅莫测之影,竟出现在黑海森狱血瀑之顶,定视着屹立于黑月天阿的妖世浮屠,碾去指尖一点黑色邪流,玩味自语道。 “邪灵穿破境界,该是为从此入苦境。佛业双身对吾魔界,仍存有相当防备。不过,邪灵鸠占鹊巢之举,同样为吾界创造利好的条件。你说对么,暗处的朋友?” “异度魔界之军师。” “呀,你认得我?” “地狱阎王岂有对外界一无所知之理?” 有神思不时传回苦境情报,阎王本人对异度魔界来历,倒已有不少了解。 自前段时日,天外一箭洞穿黑海境界射来天魔像,更将阎王重创。曾经的精心布局,便如泡沫般一触即破。 不过,光是如此还不至完全超出阎王掌控,但接踵而至的变数,却使阎王颇感力不从心。而除解放六王一途,重创未愈的阎王,实无对抗邪灵的底气。 若非伏婴师突然来到森狱被其发现,暗中吞吃玄幻与玄丘两名王子恢复气血的阎王,已有解放燹王转移子民的打算。 漆黑面具遮去面容,连日休养后的阎王,表面已不见重创时的虚弱,坦荡自若道:“贵方难得来森狱一次,我希望异度魔界能有办法替我解开锁功扣。” “锁功扣……看来黑海之主也是一名有故事的人。不过如此直言弱点,是太大意还是太自信?” “杀吾,换得到利益么?意图篡位的叛逆出现,在人世总不稀奇啊。” “呵,有吾皇银鍠朱武在,解你功体封锁自是轻而易举。但……” 说到中途伏婴师略一停顿,随后冷笑道,“不知你是否付得起代价?” “第一,魔界与森狱实属同病相怜。当日那一箭可不是只射向异度魔界呀。” 半点不提自身伤情,阎王先一口气将双方拉到同一阵线,接着才提出足以说服伏婴师的筹码:“另外据我了解,魔界军师会来森狱,该不会只为观赏异域风情。真实的目的——妖世浮屠!” “哦?” “黑海与异度魔界之间,除那一箭素无牵连。能引起魔界兴趣者,毫无疑问是外来人物。而数最大的可能性,自然是能够突破境界的妖世浮屠了。” “呵,倒是伏婴小觑森狱之主。” 虽不知对方是否另有情报来源,但阎王能够看破自身来意,还是令伏婴师稍感讶异。 不过既谈到正题,聪明人之间再多虚饰亦无太大意义。更何况一旦弃天帝降世,所谓的交易还不都是笑话一桩? 伏婴师也不兜圈子,敛容肃色道:“你如何证明你有能力?” “将黑月转移至苦境,如此足够证明吗?” “黑月?” 一瞬迷惑一瞬恍然,伏婴师仰目一看方才明白,为何血瀑附近极寒极热交替不息,确认道:“你能操控黑月?” “只要齐心协力,我定能实现你们的目标。” 既无时间坐看王室争斗落幕,重新登上皇位宝座。阎王索性思考尽快加强自身,强行压服森狱异动。 现在邪灵闯入黑海,别说雄霸苦境,自家地盘眼看着都要丢个精光。而一旦黑月进入苦境,森狱大地再无黑月制衡,很快就会成为一境废土。佛业双身若无必要,自然不会强占无用的黑海,很有可能设法进入苦境,从而舍去森狱无用版图。 甚至邪灵在入苦境的过程中,妖世浮屠说不定还会致使两境合一。那对阎王而言,更是求之不得。 阎王再如何算计,也料不到将是神临尘世。而有六王作为底牌,重生的肉身又不止一个,阎王也不怕异度魔界翻脸。 至于异度魔界想做什么,关自私自利的阎王的什么事?到时候干掉黑后、除去千玉屑,最好趁机再吃几个有威胁的儿子,又是一个完整的森狱回到阎王手中。 心念电转间,阎王已打定主意一统森狱,兑现魔界条件后就龟缩不出,任由正道、邪灵、识界与异度魔界拼个你死我活! “如何,愿意合作吗?” ————————————————————————————— 钟声绵远,雪深无尘。山寺之中讲佛不缀的沐灵山,突感心口钝痛,生出不祥预兆。与此同时,不知何处的百岫嶙峋,更觉寒意刺骨,似是命劫将生,转向疾奔旷野之中。 苦境萧山方位,突来极冻冰封广袤沃土,一轮紫黑的太阳缓缓冲破阻碍,即将进入苦境,将萧山附近化作冰晶死境。 而在第一轮的巨变之后,未过多少时日,紧接着又是第二波的强烈震荡。数日来尚未厘清真相的正道,愕觉足下大地剧烈晃动,邪气森然的妖世浮屠,竟也突破境界壁障,将黑海苦境再度接合,重归一境之土。 “多了一个太阳。” 惊见苦境剧变,原先还打算对妖世浮屠下黑手,却受黑月变化影响的闻人然,此刻方觉如月影当日所言,无法阻止的毁灭真意。 射断天魔像不正常吗?顺手铲除未来的祸害不对吗?但偏偏一系列的诛魔举动,仍似无心导向了毁灭的结局。 “一箭没能射死阎王,又受邪灵侵略入境,他被逼狗急跳墙了?真是有人抢着作死,拦都拦不住……” 因为黑月之事,藏青云地只留了道真除了双秀以外的人手以及玄宗保护。而见神柱守卫空虚,早已关注神柱的识界,立刻就有人去填补空档。 闻人然毫不迟疑道:“有玄貘与云中兽等人在,不用我们担心。到时候能守就能守住,守不住的话大家都会跑。雪鸦,赶紧前往藏青云地,让道门与玄宗中人撤离神柱。” 雪鸮驰空化白芒,眨眼飞逝无踪。而正待和楚君仪一起离开,往机关城同众人商量后续的闻人然,走到门口却意外发现一抹血影倒在门前。 “百岫嶙峋?” 28.第28章 邪魔深算 “百岫嶙峋如何?” “应该是阎王施法干扰,加上受到黑月活动影响,导致意识涣散。目前昏迷并无大碍,让他休息几天就好。” 百岫嶙峋乃是阎王同源而出的血肉,闻人然也不奇怪他会受到阎王影响。 而闻人然虽不知阎王与异度魔界达成何种协议,但毫无疑问与藏青云地有关。 百岫嶙峋暂既无恙,藏青云地也有人力看守,闻人然自觉至少再从阎王方面尝试一次,才能算是尽了全力。 “若阎王能够感应到他的存在,现在该怎样安排百岫嶙峋?” “没关系,先把百岫嶙峋带往不动城。有舒石公与刑天师施法,应当能够隔绝阎王感应。甚至就算被阎王发现,他又能做得到什么?” “嗯,那吾带他先走,你去处理黑月。” “小心。” “吾省得。” 默契不必再三多言,闻人然叮咛过后,立化剑光穿云,瞬逝远空不见。数刻之后,荒芜死地,黑紫巨阳悬空高照,极寒冻气无边辐散,霜结萧山方圆百里。 足下凝冻着一层薄薄冰霜,闻人然并指运剑射入黑月,只见冷焰飘卷激荡,却在数息之后归于平静。一旁神无月见状,亦赞一掌上天,虽能将黑月边缘消去一角,但见紫色魔流迅速弥补空缺,眨眼又复如初。 “能量与实体的结合,内部似乎更有一股意识存在。凭我们三人之力,要将之破坏相当棘手。” 神无月一言落下,闻人然遂回身看向应邀而来的刀无极,道:“如果是五龙齐鸣,能不能摧毁黑月?” “碧眼银戎觉醒未久,赶不上磨合锻炼。何况紫芒星痕与邪影白帝……” 低沉之声话未说完,一切尽在不言中自明。刀无极顿了顿又道:“来不及消灭黑月,何不干脆从阎王入手?” “要操纵这般庞大的黑月,阎王不可能离得太远。然而问题是,我们恐怕没时间搜寻他的下落。” “找不到人,需要我告知你们么?呵!纵横无界为主,问天可敢为敌!” 冷问未觉又传霸气诗号,无界主气势空降山巅,独对百丈外的三强,开门见山道:“邪灵耳目无数。纵使魔界与黑海首领再怎样小心谨慎,我们要确认大致方位也非困难。” “邪灵几时起如此好心?” “邪灵占领的疆域,岂有吐出的道理?” “哦?” 以佛业双身的自负贪婪,吃进嘴的肉自无吐出的道理。但凭问天敌一句话就想取信闻人然,却是绝无可能。 稍一思量后,闻人然问:“邪灵就不担心得罪异度魔界?” “邪灵只提供大致的方位,后续纯由你们自己出力。” “地点?” “惜别峰方圆十里。” —————————————————————————————— 惜别峰,魔头仃立无语,陷入迷思长考。虽得朱皇元身逆反魔源之效解开锁功扣,但在异度魔界监视之下,阎王想要毁约全身而退也无可能。 不过就算是对阎王来说,移动黑月也不是轻而易举。而要让黑月获得一定的速度,利用势能从天俯冲撞击藏青云地神柱,更非阎王独立就能完成。 黑月意外破境,已经引起森狱好一阵骚动。阎王存世的消息不胫而走,毫无疑问惊得黑后与某位国相大人早早跑路。 越晚回到黑海森狱,阎王要收拾烂摊子就越费心力。深知只有在强大的压力之下,阎王才会竭尽全力。为了让阎王尽快兑现承诺,伏婴师自不会放他提前回归铲除后顾之忧。 而除去这个打算,伏婴师也还存着更深的算计…… “森狱之主还无办法?吾皇的耐性,可是相当有限啊。” 缩在袖中的手指,闪过一点五芒邪光。收到传讯的伏婴师眼光倏尔转寒,随后又恢复平静:“吾皇替你恢复功体,并不是为了受人愚弄。” “凭吾一人之咒力能够移动黑月。但要令其飞驰一路后加速坠落冲击神柱,便非一人能够做到。” “直言解决的方式。” “魔界须提供足够支撑持续施法的不竭能源。” “这是吾,最后给你的机会。” 未待伏婴师回答阎王,威不可犯的异度魔皇雄厚低沉之声,已震响在阎王耳畔。然而,朱皇元身稳步迈向阎王近身之际,突来三道快影横冲而入。 “决杀千里!” 神无月先手掣紫雷,千里决杀。朱皇元身突然停步,逆反魔源轻接浑然来势,风月迎面竖斩来人。 身影瓢忽无定,神无月挪移迅闪,让过剖面刀锋,随即归一一之招撒手施为,正向朱皇元身胸腹。 “渺小的人间神裔,妄想逆天?” 掌与刀接触一瞬,异度魔皇甫觉返无奇效,附着在刀身的魔气竟被消化一空,冷漠一语逆反魔源再运,登令神无月高妙之招无功而返。 “霸刀无极!” “神魔断!” 另外一旁,荒豹雷刀独挑魔王威。刀无极周身散发赤红气芒,刀出刹那气震四野,满溢凌厉霸道。魔神传功寄体,又见对手陌生,断风尘傲气不减,抬掌运化黑邪魔流,竟欲直缨其锋。 熟料,荒豹刀亟雷威正,天斩式霸气沉稳,近似无厚入有间,凝练如血的刀芒,生生砍破断风尘护体之元,迅捷逼命。 刀无极荒豹挥洒,开阖无边广阔,一刀险险横颈,擦过魔王右脸! “你?魔式·灭元之击!” 俊秀脸颊为雷刀所创,断风尘顿时怒上眉梢,极运魔神传功,匪夷所思越限反击。 然而面对魔神之能,刀无极仍是不慌不忙,数年来彻底吸纳融练一体的邪天之力,瞬间极运上手。 霎时,荒豹雷光大炽,刀斩千秋邪业! 两股强劲相交,剧烈冲突之下,竟使孤峰双分,尖顶平如明镜。乱石崩散不止,尘埃更未落定,断风尘已输在过于依赖外力,止不住滑退数十丈,捂胸吐血。 “森狱之主,不出手吗?” 最后一处战局,立身阎王与伏婴师之间的闻人然,转口又向了伏婴师道:还是说,是你这死棉被仔要先动手? 伏婴师处变不惊,闻言轻哦反问道:“呵,如果这是吾界与邪灵共同的布局呢?” “喔?” 似有所料,又若略感麻烦,闻人然眉头一皱,丹青见执在手中,抬头看向远空。 乌云疾卷,邪气四散,竟见两条熟悉的霸气身影,如期而至! “吾来自未来,毁灭过去,开创现在!” “纵横无界为主,问天可敢为敌!” 邪乘主宰同临,战局为之再改。伏婴师悠然道:“正道的高手还是太多,需要稍做清理呀。” “我会傻到全信邪灵?” “不必全信。暴风残道、八荒神野,带着大批魔将前往拦截恨长风与补剑缺。恨长风的个性我太了解,对自己人恨不下心。能够争取一点时间,对魔界来说足矣。” 伏婴师从容淡笑道:“而据我所知,苦境道门有撤离神柱的迹象。藏青云地尚需有人驻守,玄宗三人至少要留其一与帝如来防备识界。更重要的一点,问天敌给你的时间太短,苦境情势太过危急,容不得你思量再三,准备周全。所以你的后援绝不会太多。” 瞒天过海利用阎王为饵做局,不因邪灵私心存有芥蒂,再借神柱大势迫使正道不得不来,伏婴师确不愧为魔界首席智者。 不过,闻人然也不急躁,平平淡淡问:“邪灵和识界可不对付。援手确实不多,但如果是玄貘搅局呢?” “哦,识界?” 反问声落,森屠刀并荼蘼剑,默契杀向山左未来之宰。 问天敌正欲与未来之宰联手,速战速决,却见半空突现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层云翻滚不息,嘹亮之声惊破苍穹,异兽雄势降临。 “乱世失序,乾坤蒙祸;云中怒啸,清荡天道!” “是你?!” 魁梧身影邪掌举天,云兽一击倒空而坠,接掌刹那,双分的惜别峰竟而合拢,轰隆剧响声中,陡壁沉陆,如成平地! 29.第29章 搏命! 惜别峰上邪魔激斗方起,藏青云地东方十里之外,玄貘正逢致命之危。神柱外围,赭杉军闭目调养旧患,墨尘音眺望滚滚邪云,道:“远处似有恶战发生,赭杉你与佛首暂留此地,吾往那处一观。” “好友,你自己当心。” “呵,距离十分遥远,吾要自保不难啊。” 玄光冲霄入云,俯瞰地上争锋。隔着一段长距,墨尘音只见灭度三宗率领十一天禁包围玄貘人马,并无普通无辜百姓被殃及池鱼,顿无插手之心。 蓦然,近处战场上空天际,黑煞之气汇如龙卷,邪雷电闪烁白刺目。两股庞然重压覆笼而下,云涡之中现出霸主身姿。 “佛自业障,天蚩极荡!” “爱本祸劫,遍地女戎!” 狂霸诗号声中,灭轮主宰佛业双身为偿旧怨,强势堵截识界之主。邪灵敢与异度魔界联手,早已备下有两面对策。 哪怕惜别峰上陷入僵持,藏青云地方面,无论正道力屈抑或识界势弱,邪灵都能捡到便宜。 “玄貘,为你当日无智之举付出代价,蚩世极暴!” “凭你,难,歼云破霄!” 三宗拦下剑狼、雪凤,天蚩极业雷厉风行,横身猛掌三叠,快不眨眼迫向玄貘。虽是心头警铃大作,天罡厉戟更是迅捷无伦,玄貘再对玄牝加身的天蚩极业,一时也不过堪堪齐平,要胜必在千招开外。 但另外一旁,爱祸女戎却已长袖广舞,红绸飘漫方圆,妖媚之姿更透邪戾,给玄貘造成莫大压力。 “邪舞祸世。” “侮天邪业!” 妖娆女戎骤然杀入,红绫卷向天罡厉戟,绵柔之力缠上瞬间,不断消融玄貘魔功。与此同时,心念互通的天蚩极业已抓住大好机会,毁灭邪元再按戟面,竟将戟刃反贯而回! 纵未施展联招之功,玄貘面对双身逼战,已是险象环生。临危抬臂挡凶招,玄貘急思心生一计,死里求生步步诱战。 “想杀我,就拿出本事。亟雷·阴阳斩!” 一招分化为二,玄貘绝地反击,强行分退天蚩、女戎,自身却也口呕丹红。兔起鹘落间,玄貘作势勃发毕生元力,似欲杀出生路,天罡厉戟竖举朝天,吸纳周天灵气,魔神之影如幻若虚,散发恐怖威压。 “万灭·伏神击!” “敬你,九重邪焰·天创罪业!” 识界之主极招上手,威势已在单人之上。爱祸女戎见状却是脸露冷笑,体内邪元极速回流倒灌天蚩。但看天蚩极业双手箕张,掌心飞船层叠邪焰,背后同现异魔之影。 “三千爱火盛罗幔。” 熟料,就在双方极招决死之际,一道赤红人影手持龙鳞宝刀,快不可及凌厉杀向爱祸女戎。 爱祸女戎体内邪元陷入低谷,擎宇皇龙斩已意外杀至。异法无天不顾凶险,却遭赤龙影一拨挡开,金光灿然的龙鳞之刃,立即由上而下斜剖女戎胸腹! 电光火石一瞬,两处胜负已分。不知气盾在前,天蚩极业与玄貘硬撼一击,虽借双体之功强行突破气罩防护,极招冲击余劲已在玄貘承受范围之内。 “呃,走!” 玄貘险中求存,负伤急退。反观爱祸女戎方面,赤龙影绝刀斩落,毫不容情。饶是女戎仓促提元,终不及耀目一刀竖削,登时身前绽放硕大血花,重创加身。 一击得手,赤龙影汇合剑狼、雪凤二人,掩护玄貘等人极速撤离,远遁而去。 “女戎你……奸诈的玄貘,可恶的面具客!” “有玄牝存在,事后休养无碍。机不可失,你吾必须趁胜追击诛杀玄貘,命阴端佛鬼一起出手吧。” “好!” —————————————————————————————— “问天敌?!” 天降骇世一掌,竟使地摧山移。对战两名高手之时,未来之宰愕觉一旁战况,不由惊呼出声。而受云兽挟势疾坠一击,问天敌纵使已有防范,亦不禁五脏剧痛,虎口裂红。 “归降识界,仍有生机。” “你以为双座出马,玄貘还活得了?!” “嗯?” 若非为偿双身恩情,十音无界之主,岂有屈膝余地? 问天敌不屑反问声落,旋即不容云中兽思考明晰,身动刹那,悍掌临身骤变重拳直捣,惊掀百丈泥尘,汹涌披靡而至。 乱心之言,无有成效。骤见对手来势凶猛,云中兽心定气沉眼绽锐光,恰到好处一掌拦在胸前三尺。 拳掌相叠一瞬,空气震爆不休。问天敌一拳无功,双掌随之推出水火邪流,排山倒海分攻云兽肝经、肺腑两路! “又是天池、期门二穴,此招无用矣!” 左右两手封挡双掌,苍劲一吼啸动风云,云兽声如古井无波,气似川浪无尽,雄力再提间,饶已压制五莲圣功,沛然巨劲依使问天敌大感难挡。 “夜武天火。” 邪灵枭雄不为一时高下动摇,问天敌借力滑歩倒退,侧身弓步沉腰,转将云兽内元尽卸入土,旋即劈掌盖地,催发无尽邪火,又是名招即运。 不过,问天敌式未出手,云兽已然欺近身前,疾封邪乘进路。所幸招未用全,问天敌匆忙变式,邪焰极炼灭佛威,生撼正面来掌。 然而,清乱序,定天道,云兽岂是易与? 无法喘息的攻势之下,问天敌纵为一代霸主,亦不免左右支绌,渐露败象。 “天关双炼·阴阳雷殛,呃……” 拭去唇边鲜红,问天敌再催极式。云中兽却似料敌机先,并掌如刀切入空门,及目电光消散一空,望着连连受创的问天敌,冷藐不悦道:“吾讲过,你目前的招数,吾皆一目了然。莫再浪费时间!” “哼,你确是梵天以外,问天敌平生仅见之敌,有资格首试杀佛之招。天关四化·梵天灭!” 灭天之招上手,天际雷光乍现。 异象甫生,问天敌纵身一跃,无穷邪流蜂拥回身,东南西北同现直径百丈异属光球。水火风雷四气归一,引起八雷共聚,寰宇震荡,乾坤倒悬。 “梵天已亡吾手,你,唯有自灭!” 虽须伪装身份,五莲之力不可轻易动用,面对问天敌搏命终招,云中兽犹是豪情万丈。 慑世邪招望之骇人,惜别峰附近地形已成谷地,映目一片狼藉。 惊觉云兽实力超群,又受闻人然等困战,伏婴师已无恋战之意,手发魔令身影瞬闪,已与阎王一并来到朱皇身边。 而见问天敌全力以赴,心知云兽暂还不能暴露,闻人然手挥丹青见,百丈剑芒化分三方,一攻云中兽,二取阎罗王,三向断风尘。 山剑一击裂地,阎王、断风尘随之回击。几股毁世之能相互冲击,霎时周遭再生无尽灰尘,强绝气流割面生痛,令人有目难睁,一时难辨左右。 剑光开裂足下地面,云中兽瞬会其意,深吸长气纳邪流,受力身陷千尺,无招无式,单以强横根基承受毁灭之式。 铲草不留根,问天敌锁定云兽大致方位,倏然由空俯冲而下,夜武一击气盖五里方圆,凝聚一击再向云中兽。 熟料突闻漠然一语判定,尘埃尽头只见云兽巍然屹立。 无暇细辨云中兽伤势,招式用老的问天敌顿被云兽发现破绽。尖峰掌刀插入右胸,巨力震荡五内,无界主登时血溅三尺。 “你,败了!” 30.第30章 月华树下魔断魂 问天敌眼看将亡,瞥见惊心一幕的未来之宰,豁力震伤棘狼夜凶与白忘机,随后与重创濒死的问天敌,同发搏命一掌共撼云中兽,匆惶而去。 “棘狼,鬼韬,我们离开。” 表面仍与正道非是一路,云中兽貌似心悬识界方面,伟岸身影窜入云霄,带离棘狼二人。 周遭之人见状,各明不能再留。老奸巨猾的阎王掉头便欲化光遁走,朱皇元身却及时利用逆反魔源屏退神无月,快影一闪手掌搭在阎王肩上,顿将其人压下。 虽不愿就范,伤势未愈的阎王如何抗衡得了朱皇元身,立被异度魔皇带往异度魔界。朱皇元身先去,伏婴师身影随如泡沫消散。断风尘亦欲抽退,怎奈刀无极荒豹挥洒,雷震十里之地,刀断天王去路。 一瞬之失,闻人然立封断风尘去路。同门联手,刀剑各运,无声契合。 天斩式与灾剑并流,目不暇接的紧密攻势下,断风尘已是败象昭然。而在一旁,神无月把守死战生门,彻底打消天王首的侥幸心理。 “裂地冰霜。” “雷宇破空!” 血色双翼遮蔽半空,为求生路的断风尘,连将弃天神魔之力催上顶端。黑月照耀助涨寒能之威,断风尘蓄势圆满,双手劲推浑厚魔流,分攻闻人然与刀无极。 然而纵有弃天之力附体,单对单已是断风尘极限能为。搏命掌功虽属超凡,仍在荒豹怒鸣间遭受殛雷粉碎。紧随其后,碧芒瞬逝半空,剑锋冷贴俊容,闻人然快剑夺命而至。 “魔式·灭元之击!” 一手成掌一手捏拳,凶猛向内捏合,爆发无匹魔威。绝望关头的断风尘,唯有全力求生,背后魔翼舒张,扇出庞大能量光球,绝地反扑。 “千岩送晓!” 丹青见破暗夜光,闻人然无惧断风尘魔招,巍然山剑劈顶罩落。就在剑光魔能相互抵消刹那,刀无极反握荒豹雷刀,挟皇霸千秋之气概,瞬间合身挥斩。 “呃,噗……” 一刀断碎胸骨大椎,磅礴雷劲震破五脏。伤躯难承魔神力,逐渐消散殆尽。强撑一口气未散,断风尘设法隐蔽身形拖命而逃,不久路遇赶回魔界的暴风残道。 “三妹她人呢?” “三妹跟随魔皇离开了。” “魔皇……哪个魔皇?!” “除了朱皇还能有谁?” “朱皇?异度魔界只有叛徒,哪来的朱皇?不行,我有话要对她讲,你闪开。” 深知身已无救,意识即将散离,断风尘一心犹然系念华颜无道。推开暴风残道施援之手,断风尘漫无目的颠倒艰行,不知走了多久,竟来到灵蛊山半腰。 愕见来人,痛心决绝的绯羽怨姬,慎防退立道:“断风尘,你这次来灵蛊山,又想欺骗我什么?” “三、三妹……” “哼,这里没你的三妹,请你赶紧离开灵蛊山!” 恍惚间错认佳人为华颜,断风尘抬手欲触绯羽面容。眼看对方举止轻浮,伸手拂上绯羽怨姬脸颊,孟白云勃然一怒,还珠剑狠向断风尘。 “你,断风尘?!” 原意断风尘实力超凡,不想吓敌之剑竟成索命之招。孟白云还珠剑出,断风尘将死不防之下,竟被一剑穿心而过,弥留气断,见不到迷恋之人,诉不出压抑毕生的衷肠。 月华树下,美人惊呼,魔头魂断。 流连花丛、自诩风流的断风尘,毕生所求却是唯一难得,何尝非是讽刺? —————————————————————————————— 荒郊林内,识界之主玄貘亡命奔逃,一去已离藏青云地百里。后方,佛业双身有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邪灵整军快速行进,欲将玄貘一气格杀。 “玄貘,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佛行异端,如来罪源,西方炼狱,万土随吾。” 佛业双身分截前后,拦阻识界众人去路。赤龙影龙鳞刀再现璀璨光华,欲斩爱祸女戎之际,忽见邪气满溢的六莲之台急降而下。却是阴端佛鬼手挥灭神杵、诛仙轮、毁佛剑、破圣眼齐齐挡架在前,力阻龙鳞刀锋。 同一时间,前方灭度三宗围堵而来,雪凤剑挑邪儒宗沉默寡声,剑融刀式硬撼以一贯之,分毫不落下风。剑狼双手骈指运剑,独自抗衡三宗其二,一时亦未见败象。 然而主战场上,玄貘再战逼命杀至的佛业双身,却已是险象环生。 “创神式·荒灵殁!” “创神式·赦天无爱!” 爱祸女戎虽已受创在前,玄牝加持恢复之能,犹是邪威难挡。天蚩极业掌攻不停,招祭上层联袂齐压玄貘厉戟。 “八荒驰惊。” 长戟拖地绽雷火,霸者顽抗邪灵威。 奈何佛业双身杀意坚决,创神之式环环相扣,凶悍更在玄貘上。纵使玄貘浴血挥洒天罡厉戟,久而久之肉身不免负伤累累,难堪重荷。 “六道极业·毁佛斩神。” “喝!” 化体尽归唯一,邪佛金身挡关。龙鳞刀飞速划过,刮出刺目火花。察觉对手仰赖不坏之身,赤龙影口中轻咦,余光已见玄貘败象尽露、无法久支。 不过,本仅受邀参战,无意玄貘死活。单纯为护剑狼与雪凤周全,自觉苦境少人熟识,赤龙影周身云气顿生,金灿龙形盘天而起,再展真招了! “龙腾云海。” 宝刀侧身而晾,反射昊昊清光。王者霸气尽附锋刃,赤龙影快攻一瞬,龙鳞刀旋闪无尽寒芒。饶是阴端佛鬼护体金身强悍,亦在绝刀之下现出裂纹。 熟料,龙鳞宝刀未及判杀,骤闻惨呼骇然。玄貘倒地而亡刹那,赤龙影回身甫见此景,挫退阴端佛鬼之后当机立断,龙鳞宝刀划地一击,断山摧岳屏退回气不及的双身。 “走!” 乱雪纷飞,剑光清湛,雪凤、剑狼同运极式,天意邈邈,无定无束,强行辟开生路。 三宗虽欲追击,倏见赤影化金龙,龙爪探落抓住雪凤、剑狼飞速远离。 “穷寇莫追,先看玄貘。” 佛业双身打死玄貘肉身,也不是轻而易举。二人元功耗损之下,万一碰上云兽等人,战势恐变不妙。 爱祸女戎喝止众邪,随后俯身一探玄貘死活,确认无误之后催发掌心邪火,立将其尸身毁灭。 “释云生,若非本座保留气盾最后一次使用机会,恐怕连这唯一一次夺舍机会也无,可恶的神禅之招呀!” 地底千尺下,深恨双身入骨的玄貘元神,不久发觉自身异状,连忙利用收集而来仅剩的人间运气,压制灵识恶化。 诡绿幽光,挟明圣天书最后一页逃命,四处搜寻白忘机。三刻之后,终在惜别峰附近发现目标,急忙窜出地面。 “鬼韬!” “主上?” “情况危机,本座无暇耽搁。苦境之内,可有强悍肉身?” 玄貘竟仍能夺舍……白忘机沉思道:“吾主有何要求?” “尽快尽美,容易入手。吾被释云生所创,此刻乃是以最后一点人间运气,弥补元神之患。再拖下去,我将彻底失去夺舍机会,不得不回到识界了。” “嗯……” 恨长风尚有一具元身留在魔城,强取仍属不易,不如…… 棘狼陪立在侧,白忘机心思把定道:“银鍠朱武有两具肉身,一为弃天帝操纵,另外一具仍被囚禁在魔界。” “朱武?哈,他之肉身定能彻底发挥本座能为,真是天不绝我!” 玄貘闻言大喜,内忧外患加身顾不得问清详细,立将天书残页交与白忘机道:“此物暂交你保管,待我回来,定要让佛业双身血债血偿!” “主上!主上……” 迫不及待的玄貘,连白忘机嘱咐都不想再听,飞快消失无踪。 无奈之下,白忘机只有朝棘狼道:“棘狼,你与云兽速往魔界附近接应,吾先回一趟云渡山。” “好。” 忠心耿耿的棘狼,毫无迟疑跟着云中兽离开。白忘机站在原地稍一思索,已有主意。 “要取肉身,有失有得。先找恨长风,让他放弱抵抗。” 31.第31章 请假 作品相关好像看不到,明天保底4500 32.第32章 无敌的玄貘 只有吃了大亏,才会得到教训。 悄无声息地潜入魔界,玄貘费尽心力方如愿占得囚禁牢中的朱皇元身。而在事成之后,心知突破结界必受魔界围堵,玄貘须臾不敢逗留,立即打出一条地道,逃出与云中兽汇合。 不过,虽说异度魔界很快发现朱皇元身消失牢中,但利用式神观察到来人是玄貘之后,伏婴师便也熄了追踪的打算。 反正,敢在弃天帝眼皮底下夺走朱武元身,玄貘的所作所为基本上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磅礴弃天神魔之力回归天魔池中,伏婴师伏身恭谨道:“魔皇,玄貘夺走元身后很可能对邪灵进行报复。而佛业双身不知元身变化,识界有不小概率会借此将吾界孤立。另外,神力回归,说明断风尘已被正道所杀。用不了多久,对方就会整军杀至魔界,情势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所以呢?” 无心听伏婴师分析之言,异度魔皇闭目静候结果。伏婴师见状径直走到阎王身前三尺停步,似笑非笑道:“当然是用黑月立即砸断神柱。” “此地离惜别峰甚远……” “伏婴相信有魔皇助力,距离并不是问题。还是阎王你想要反悔?” 阴冷双目一扫阎王,伏婴师气定神闲道:“目前的异度魔界,确不敌正道联合。但要铲平区区黑海森狱,难道就是问题了么?” “呵,威胁的言辞对双方合作并无益处。” “伏婴师只是坦白事实。” 伏婴师似仍耐性十足,道:“吾界魔皇能让断风尘拥有与当世任一名高手交锋的实力,自不难再造另外一名强者。现在的黑海森狱,连能对抗魔皇的人选都无,还妄想同时抵挡魔界么?” 阎王不以为然道:“你太小看地狱之主。” “咦,怎有会轻视?只不过伏婴明白,像你我一般的人,最厌恶超出计划外的变数。” “嗯……” “你敢主动提出与魔界合作,料来并不担忧此身陨落。但吾相信,此身若亡、森狱若灭,将对你后续计划造成无法计量的影响。还是讲,正道拥有如此庞大的力量与潜能,是你所乐见?” 尖刻的话语持续敲打心防。堵不住伏婴师之言进入耳内,阎王不由陷入长考之中。 诚然,有副体、元神兽、神思,乃至深脑中的六王等底牌作为筹码,阎王一时并无死亡之虑。但观异度魔皇并非拘泥常理之辈,阎王也不愿意拿大好的未来去冒险。 而一旦本尊死在此地,整个黑海森狱恐将再度陷入动荡内耗,乃至被异度魔界彻底覆灭,反而得不偿失…… “阎王考虑得如何?” “离开此地,准备行动吧。” —————————————————————————————— “弃天帝的灵识一旦进入圣魔元胎,他所操纵的那具元身将失去控制……” 恨长风在与白忘机一会之后,就主动放弃了身躯的主导权,任由玄貘暂时侵入控制。然而,虽说玄貘无心替正道解决了一个隐患,但天际的黑月依是浓厚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 琉璃仙境内,听完恨长风详述元身情况之后,经过深思熟虑的苍,肯定非常道:“上回惜邪魔别峰一役,乃是邪灵与魔界有意相引。但经过前番失败,异度魔界已无可能重蹈覆辙,必然专心一念毁坏神柱。对我们来讲,唯有趁弃天帝降世之际,抢回另外一具朱皇元身。” 之所以不再考虑破坏黑月,实因时间根本容不得正道准备。藏青云地此刻连看守都无必要,再留人力便纯属浪费。 恨长风心下雪亮,道:“抢回吾之元身后,你们要怎样对付弃天帝?” “弃天帝初降临时,不宜与其正面交战,只能选择暂避其锋。而吾有一阵,需你配合执行。” 有更为充分的情报,也有更为充足的主阵者备选。弦首布置玄罡剑奇阵,便能有更多的选择。 “布下此阵需四人主阵。化守之位有号昆仑;攻守结合之阵眼,吾属意的人选是帝如来;至于速位与心眼之位……” 闻人然主动要求道:“速位由我来吧。” 毫无缺点的圣魔元胎,比起天魔池中的威能更甚。所以在银鍠朱武死前,八部龙神火必须暂时保留,以防弃天帝强行侵占朱武元胎。 同样正因如此,梵天与风之痕便不得不留作底牌。至于速位人选为何不由忆秋年顶替,自然是具有不坏功体的主阵者,能够提供更高的容错率。 “有劳了。” 苍认真思索颔首以表认同,又说:“最后心眼之位,补剑缺拥有血眼……” 闻人然摇头否决:“狼叔和月漩涡都不行。玄罡剑奇阵乃是道阵,补剑缺在其中修为会受到压制,反而发挥不出原有实力。” “但根基如补剑缺者毕竟不多。”苍眉心微蹙反驳道。 “这倒是个问题。” 虽说玄罡剑奇阵的心眼之位,主要是给其余三方提供进攻元胎要害的机会。但以目前阵容对付弃天帝,还指望他全程摊手根本不现实。而一旦心眼之位稍弱,必被弃天帝率先击破。那样一来,玄罡剑奇阵的困杀之能就无从谈起。 闻人然脑思急转,一合掌道:“对了,天忌具有窥破敌方弱点的兽眼,且为正一天道嫡传,一身内元与道阵尚有相生之效。只是天忌根基稍弱,或须刑天师附身再助一臂。” “嗯,若有天师参阵,不失为上佳选择。如此已有四名人选,往后就是磨合的工作。” 四命参阵人选皆是不俗,只要人员齐聚一处,再拿恨长风作为假想敌加强默契即可。不过仿佛仍有些没把握,闻人然突地心思一动看向苍,问:“墨尘音人呢?” “墨尘音与赭去了化外天。” “找紫荆衣?” 苍坦诚道:“凭吾一人设下天罡伏神阵,并无封困弃天帝隔绝天地灵气的把握。” “这样……紫荆衣会答应帮忙?” ………………………………………………………… “吾未立即赶你们离开,已是念在当日救命之情。只要有苍在,紫荆衣绝无可能与你们并肩作战!” 意料之内亦是情理之中。紫荆衣虽受金鎏影背叛,但要放下与苍间的杀友深仇,无疑仍是天方夜谭。 化外天外,剑眉郁结深锁的赭杉军,犹在诚恳自责:“当年是吾之疏失,疏忽了金鎏影感受……” “赭,休要再提过往之事。吾非金鎏影,对你与墨尘音既无怨,更无恨。但紫荆衣如今不过闲人一名,再不想涉入红尘纷扰。更何况,是要与苍合作?” 明知对方仍存无法释怀的芥蒂,曾为同修交谊非浅的墨尘音,听得紫荆衣缓和之声入耳,却登察觉其口风略有松动。 而一联想紫荆衣前言,心思细腻的墨尘音,思绪一动转过弯发问:“喔,如果我和赭杉是想要你偿还之前的救命恩情呢?” 稍稍沉默,紫荆衣语调陡然拔高,目不视人凝神反问:“果真如此?” “是,究竟要怎样做,你才愿意帮忙?” “首先还是那句话——吾不与苍合作。其次……” 率性之言首先脱口,紫荆衣随后陷入长时沉默。半晌之后,周遭云气湍急翻涌,但闻铿锵锐音乍响耳畔,一口云天极刃亳光闪烁,光华灿烂的竖立在前。 “进招来吧!” ————————————————————————————— 神州临劫,造成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但在无涛海岸附近,无视东奔西逃的难民,兀自静立的东瀛剑道宗师,却仍失魂落魄沉默不语,无法摆脱感情与剑的纠葛。 为何剑阁那名女子,剑心柔软温和如照日的女子,会有那等背心而驰,冰冷绝情的一流剑法? 为何视感情如无用之物,乃至阻碍、粪土的自己,而今却连否认情感都已不能? 败给任剑谁,柳生剑影并非不能接受。但曾经无比坚定的剑与道,此刻却产生了不确定的质疑。就连面对伊达我流,柳生剑影竟也惶恐惊觉,不知何时起只能给出躁愤般的敷衍,抑或自欺欺人的答案。 那么,到底是剑错了路,又或是人缺了悟? 放不下心中执着,勘不破剑道迷障。独立海边寻求一份澄明宁静的柳生剑影,任由海风吹面、水浪沾衣,许久之后忽而背着身,低沉开口。 “是你?” “是我。” 白袍紫影一身潇洒无拘,特意找上故人的神无月,伸手一指无瑕之剑道:“此剑是你甲子所求?” “是。” “能印证汝之剑道?” “……” “你不自信。” 武魁与剑圣甲子前的战约,促成今日中原一会。但见柳生剑影迷惘无措,神无月却无劝慰之意,反而上前一步临近水岸,笃定道:“这是一件好事。” “为何?” “哈,放在曾经,你绝不会这般反问,而该是一剑刺向吾之面门。” 口出一声轻笑,神无月望着海水卷岸,续道:“过往的你太过偏执,容不下除剑以外的任何事物。” “直到今日,吾也不认为这条道路有错。” 宛若为了重新坚定己心,周身剑意骤然勃发,柳生剑影突来战意。万神劫前三式随心化一,无瑕之剑瞬时刺向南武魁。 熟料,苦等数十年的宝剑虽未被返无消化。神无月抬手轻描淡写一指搭上剑锋刹那,百股融一的绵密真气已循剑身直导柳生剑影握剑之手,登令无瑕之剑抛空坠地。 “一如你固执地认为能破返无,就能寻我证剑一般。你所执着的剑道,何尝不是你的一厢情愿?” “是这样么……” “只是个人的观点。” 放下军中俗物纷扰,一派自在的神无月,悠悠说道:“吾非专一剑道。不过,天下武学多是殊途同归。博采众长归纳为万神劫,是求剑该有的过程。但若只有过程,这条剑道便失了根。一如无根之木,无论树干再怎样粗壮,一旦失了根底又有何用?” “剑,就是吾之道。” “万神劫是抵达剑道终极的过程,但你何时开始认得了剑?” “吾认不得剑么?” “难道你所认为,不是终极的剑道之前,一切都只是过程?” “万神劫确仅是通向至高的手段。”柳生剑影毫不讳言。 “生无外物,唯剑存心。千败一剑带你学剑,万神劫是你多年苦修的成果。然而,你从始至终,都只踏在追求至高至美的剑道路途之上,却连无瑕之剑究竟如何都不自知。甚至,连自身是怎样的存在都已印象模糊。柳生剑影,现在的你只是名为“过程”的死物,配不上腰间的无瑕之剑。” 神无月长长一叹,言简意赅道:“没有起点与终点,只存过程的直线,看似是无限广阔的美好,却终究无有达道的一日啊。” “起点……” “首先,你该拾起为人该有的一切。” 不曾拾起,无有放下。不历情感,岂辨真心? 简单的道理,却无法简单地由心领会。费尽心思与唇舌的神无月,清楚此刻所做已是极限。再往后,便该留予柳生剑影安静思考的空间。 然而,神无月回过身欲离开之时,柳生剑影突而又问:“你,不想见证武道之巅?” “败尽天下人的剑,一定是无瑕之剑,是剑道?天下无敌,便能算是武道之巅?” “这……” “吾无法证明何为武道极限。而扶桑的神话,原本就是在等待下一个传说去打破!” ————————————————————————————— 哪怕只有一半的圣魔元胎,朱皇元身也不愧为神之载体,使得夺舍的玄貘实力直追识界之时。 报仇不隔夜! 作为人间恶念凝聚于识界的小神,玄貘的个性自然是睚眦必报。而识界霸主被人杀了一次,名为鬼韬实为素还真的白忘机,又怎会挑在此时触霉头? “佛业双身,滚出来受死!” 邪化的大地之上,妖世浮屠高耸入云。只感力量源源不绝攀涌的玄貘,手握着天罡厉戟奋力挥舞,匪夷所思的厚重魔流持续不断,砍在妖世浮屠外壁之上。 “异度魔界,过河拆桥未免太早!” 突如其来遭人打上门,忙着疗养伤势的佛业双身,尚是一头雾水摸不清状况。 为了查明情况,三宗之一的异法无天,率先冲出妖世浮屠。但见“银鍠朱武”带着一群人来意非善,异法无天眸子顿时一阵收缩。 “异度魔皇这是何意?” “如你所讲,过河拆桥啊!” 毫不否认自身身份,玄貘猛力挥动天罡厉戟,气势汹汹杀向异法无天。 开山裂地的震撼一击,凌厉无俦的气芒尚未及身,已令异法无天难以承受。但受玄貘气机锁定,邪释主亦难挣脱避让,唯有正面抵挡。 “群邪渡暗流。” “哈,在吾面前,你也敢用戟?” 眼看厉戟夺命将至,异法无天急催无元法体,手中天无法戟冒出暗焰邪火,搏命迎上万钧长戟。 奈何双方实力差距巨大,玄貘又是怒火炽盛,单臂再赞魔功。两杆长戟甫一交错,异法无天只感泰山压顶般的压力砸在胸口,登时重创倒飞百丈。 “这才是开始。邪灵,今日本座特来一讨你们愚弄魔界的代价!” “玄貘你弄什么玄虚?你以为所有人都愚蠢吗?!” 一眼瞥见天罡厉戟以及面具客,天蚩极业就明白来的绝不是什么银鍠朱武,而是玄貘带着识界报复上门。 玄貘极怒,天蚩亦是急火攻心。问天敌被云兽重创,玄貘又完好无损,等于邪灵吃了大亏。佛业双身又岂有退让之理? 爱祸女戎杏目扫过全场,见玄貘只有云兽、白忘机与棘狼夜凶随行,心头顿时底定。 “四人就敢挑衅邪灵,亏你玄貘擅战骁勇,想不到也只是一名无智的莽夫!” 纳真神诀自主运行,元力充沛的玄貘自信爆棚,十足藐视回敬。气双流一式双发,长戟轰天毁地。佛业双身虽是及时挡招,但未互通功体,仓促当下不由后退半步。 “哼,即将被莽夫打死的邪灵,又是何等的不堪?” “玄貘你找死!” 33.第33章 弃天帝,不差! 憋屈,无法容忍的憋屈! 面对玄貘无休止的攻势,佛业双身只觉怒气难抒。数日不见的对手,莫名强悍到掉回头追杀上门。这让修为稳胜玄貘的佛业双身,如何能够适应,又如何能吞得下这口气? “妖世灭佛·邪立极障!” “女祸妖业·浑开邪戎!” 激战半刻,察觉对手毫无换气须要,但对朱武元身运用仍有空隙,佛业双身灵思互通,登时有了决意。 天蚩极业率先止住退势,依赖玄牝之能强接霸戟逼命;爱祸女戎不顾旧患,极催无边邪元与玄貘第二招呼击一掌,顺势退出百丈。 “佛业双身,你们完了。五神禁咒·亟灭九天!” 压着负伤的佛业双身一顿痛揍,出了一口恶气的玄貘,更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虽见双身二人拉开距离,玄貘仍无停手之意,识界五神咒术合厉戟神威,引动轰雷电闪,不容喘息再战佛业双身。 受不得玄貘凶狠攻势,天蚩极业眼中同闪恶色。负伤匪浅的爱祸女戎主动退让,将一身邪力传予天蚩。刹那间,邪元之能汇玄牝生力,形成万丈白骨巨爪,迅由高空按向急冲而至的识界之主。 霎眼烟尘乱目,只闻玄貘一声痛呼,已被佛业双身联招打散魔能,余劲挫伤肉体,表面出现细小伤痕。 不过,虽见双身合招败敌,朱武元身功体特殊,本也无惧些许伤势;而因女戎遭醉饮黄龙刀创在前,合招之威并未达到预期,顿使佛业双身骑虎难下。 战场中央陷入僵局。一旁的双方对垒,未来之宰与邪儒宗、邪道乘三人,犹然未敢轻启战端。却是云兽束手背对挺立,五莲之功引而不发,已使三人大感压力。 而除云中兽外,白忘机与棘狼夜凶亦非俗手。重创在身的问天敌与阴端佛鬼虽有不小胜算,也未立即挑上。 鏖战难有结果,强求必是两败。泄了无穷怒火的玄貘,脑海稍复清醒,正欲让白忘机上前与邪灵谈条件。 熟料,气氛甫一缓和猛然又复凝重。无分立场差别,众人忽觉气温渐冷、天光愈趋昏暗,抬头一看只见黑月迫近地面。硕大无朋的娜迦黑月,散发着玄异之能,由缓慢至快速,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势不可挡砸向藏青云地方位。 碰撞无声无息,黑月毁坏神柱。四方支柱再断其一,登时苦境失去平衡,地源不断流向异度魔界,引发无法抑制的毁灭之源。毁灭之势清荡天地,霎时神州邻近崩溃之境。众人突觉足下隆动不息。整个神州大地竟由中裂分为二! 天惊地变,黑流铺天,云中兽心思顿时一凛,早早全神戒备。 一切发生于倏忽之间,玄貘与佛业双身甫占稳脚跟,尚未厘清思绪。只觉大地之上两股无与伦比的天地灵气,持续归入异度魔界,开启六天之门。 弃天降凡尘,魔威断神州。天地倒转的真实,永恒黑暗的恐怖,再无任何遮掩,赤·裸呈现在人类面前。 妖世浮屠上空,骤见神魔阵印。急速生长的圣魔元胎兀然出现,仿佛等待着神魔灵识入主。强烈的气流挟无俦巨劲,瞬将列位十一天禁之中,梦语独断、勾首紫蜒、骨讽蓝嚣、玩命丑笑、夸诞冥生五人当场碎杀。 神影幢幢,光华昊昊,刺目激光之中,异度魔界创始之皇,毁灭之神弃天帝,终于再临尘寰! “人间,又污秽了。” 神魔降世刹那,赫见万千邪灵灰飞烟灭。手下死精光的光杆妖溺天,却不知为何忍不住狂妄赞声。 “弃天帝,不差。” ———————————————————————————————— “弃天帝?” 魔神降世,苦境剧震。永夜降临,山河倾覆! 异度魔界之外,随时准备攻入的恨长风,顿明人间发生何事。然而,心中已有觉悟的恨长风,更知此时刻不容缓,立与苍、补剑缺三人一同闯入魔界。 不过,三人尚未抬步进发,眼前数百里魔界范围竟而自行浮地高悬,火焰魔城、寒露之地无声毁灭,构成一副骇人诡异、触目惊心的画面。 高度炼化的魔元,带着最后一点魔龙灵息,在半空中缓缓缩小,形成丈高青面獠牙的巨兽。唯念杀戮的战兽天戮甫一诞生,脑海就只充斥着邪戾混乱,周身散发无边魔气,倍显魔龙曾经的凶悍。 “魔龙残骸炼成的战兽……又将是一场恶战。” 面色沉凝的三人再不耽搁,化影冲入中央魔殿。对弃天帝深恶痛绝的补剑缺,循着朱武元身气息马不停蹄,紧握着血狼斩一路闯入。 “补剑缺,背叛魔皇,死无可赦!” 突来爆吼炸响耳畔,狩日刀横空杀入,截下前冲不止的补剑缺。弃天帝坐下猛将渡天童横刀挡关,不假颜色出手便是绝情冷漠。 “你阿嬷咧。乖乖做你的弃天帝走狗,何必出来找死啦?” 血狼斩架狩日刀,巨劲震撼当口,补剑缺心知遇见强敌,当即停步运气,口中高喝道:“此地交我。现在是争分夺秒,快,朱武你与苍速去!” “哼,怒马凌关。” 一切均以弃天帝命令为先,冷肃沉稳的渡天童亦不追击,沉心定气与补剑缺展开激烈交锋。 然而,失去掣肘的恨长风虽欲快速抢进。蜂拥而出的魔将却令其陷入两难。六弦之首纵是勇战,迎面又见拜江山操纵战兽,眨眼逼近二人身前,顿令局势再生变数。 “喝!” “不问岁月任风歌。” 曾经的鬼族战神,剑指昔日竭力守卫的魔龙战兽,唯有狭路相逢勇者胜! 涅槃神器剑出划光,黑羽纷飞缭乱扰目。恨长风名式上手,剑气纵横杀退一众魔卒,瞬中战兽天戮顶心。 仰仗绝世神兵之助,恨长风虽一剑伤敌。立足大地之上的战兽天戮,竟似永生不死,不觉任何阻碍。饶是恨长风一剑近乎朱武七成,痛击之下亦未能令之伤筋动骨。 更有甚者,战兽天戮伤处一阵黑烟窜动,随之便已全部愈合。而受恨长风一剑刺痛,战兽天戮杀意更盛,登时厉行反击。 凶兽拳背擂面,恨长风久经战阵经验丰富,丝毫不见慌乱,及时挥剑挡架。但受神力摧撼,恨长风犹然止不住大步后退。 “朱武,怒海苍流!” 一人难战天戮,六弦之首双剑同出,白虹扫荡魔寇,明玥光照战兽。三锋并进方止战兽攻势。 然而远在后方,十指连发无数邪法扰局,使得苍与恨长风苦不堪言,以逸待劳的伏婴师,冷观战局道:“令人又敬又恨的表哥朱武啊,凭你三人也想来魔界抢回元身,该说你是天真么?” “咿呀,机会只有一次。若无充分把握,吾等又怎会来此?” 白衣不染泥垢,道剑辟开路途。古尘呼啸杀敌,正是剑子重入江湖。又见灿然佛耀,佛门圣气涤尽魔氛,再现佛剑怒威。 “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可问江湖鼎峰;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三教顶峰?” 漠视剑子仙迹杀入魔界,伏婴师一声令动,八荒神野与暴风残道已舍身挡上,旋即启动五星逆法阵。 不立危墙,伏婴师临机启阵之后,即欲退立幕后。殊不料,一刀一剑快不眨眼,瞬息杀至近前,险险二度断颈。 “又是你,叶小钗?!” 34.第34章 弃天帝,不过尔尔! 一瞬之机乍现,眼见剑子与佛剑出现,古尘、佛牒及时递出,挡下嗜血狂暴的战兽天戮。与此同时,弦首双剑齐运,辟开一条空旷通道,恨长风再无迟疑,立时凭着元身感应找准方位,极速远离现场。 “玄宗道威·白虹贯日!” 不容外人干涉朱武动作,六弦之首掌心双剑虹光大作,玄宗秘式附道门清圣之力,杀伤无数魔兵魔将。 但在另外一处,剑子仙迹与佛剑分说共战恶兽,却觉异常难缠。纵有圣器佛牒削弱魔能,战兽天戮浑身犹是坚硬如铁,难为外物所伤。 “此兽伤之不易,更是杀之不死。” “嗯。” 汇聚两根神柱所藏地气与魔龙残骸而生,较之曾经交过手的嗜血王族,战兽天戮无疑恢复能力更强,防御也要坚实的多。 剑子二人心念一转,登知在无特殊针对方法之前,暂还不能将其格杀。刹那心思底定,佛剑分说身形一动。剑子仙迹古尘迅化剑光幻影,专以缠斗牵制。 战况急转直下,主持魔界的伏婴师,此刻却无暇分神。面对面,刀狂、剑痴分握向地,叶小钗肢似枯木、气如川流,牢牢锁定魔界军师,只待一瞬破绽! “天地玄阴奉雷!” 清楚对手今非昔比,伏婴师再无任何轻心,起手便见雷神聚电,庞大魔躯挡卫在前。 然有神兵在握,叶小钗剑痴挥洒,顿将式神摧灭。伏婴师出招在目,叶小钗随即人影速动,刀狂旋斩翻手抹消邪雷。 但在有所准备的前提下,伏婴师终非轻易可诛。明白叶小钗杀心坚决,立将咒力催上极限,最强式神同时浮现,形成三角阵位围堵叶小钗。 “这一回,哪有那样简单?” 近战并非伏婴师所长。召出式神救驾之后,不是叶小钗对手,眼看战况不利的伏婴师,正打算借机远遁。不料突来圣魔一体的锋锐剑气杀入,登令魔界军师化影失败! “错了。伏婴,这一回该你付出欺骗的代价。” 元功充沛重回巅峰,银鍠朱武手持涅槃,豁尽全力的一剑不容伏婴师窜逃,霎眼一瞬见血封喉。 “你是整个异度魔界,吾唯一不可饶赦之人!” —————————————————————————————— 乌云浓布,气氛肃沉。魔神初降,静立未动。庞然威压已如泰岳镇心,令人无法喘息。 “那你,就做第一个。” 轻描淡写一眼神,百载根基成烟碎。妖溺天不及反应,已是魂消魄散,血洒苍凉天地。 “魔宝大典。” 缓缓一抬手,弃天帝淡视佛业双身不容拒绝,旋即双瞳左转向玄貘,冷漠道:“污秽的人间小神,亦敢侵占圣魔之体?吐出你腹中天书,自行了断。” 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具朱武元身原被伏婴师收押,自然早被留下跟踪记号。偏偏玄貘谁人都不相信,回到识界不顾白忘机劝阻,张口就把天书残页重新吞了下去。 动了朱皇元身、吃了明圣天书的玄貘,当下会被弃天帝盯上,也只说他天命已至——无可奈何啊! 不过,武力走上巅峰、麾下兵多将广、地盘广阔无限的的玄貘,显然没有立即跑路的觉悟,天罡厉戟竖举朝天,怒然仰首猖狂呛声。 “哈,弃天帝,索讨天书和大典,代表你来到人间也不过尔尔!” “哦?强化的圣魔元胎,还不够承担吾。但消灭你,也不用太多气力。” 掌控识界五神的神者,厉罡天戟倚天一划,狂猛攻势直向弃天帝,十数里地面瞬时陆沉百尺,绝情绝念! 来到人间仅不过无聊调剂。一丝愠怒之色未见神颜,弃天帝无动于衷轻一抬掌,睥睨之姿镇压大千,无招无式一气推出,竟使玄貘停步三尺之外。 “这怎有可能?!” “退下。” 占据朱武元身,玄貘实力较之早先确有进益,长戟再进连攻两回,却仍被弃天帝随手拆解。 喝声震耳,身受弃天帝无名招一击,暂只轻创败退百步。但初步交手之后,玄貘清楚自身难抗神威,当即侧身高喝道:“云兽、佛业双身,你们再不出手,难道等死?” “齐上又能如何?” 佛业双身大恨玄貘拖人落水。弃天帝却仍似漫不经心,冷然吐声刹那,背现璀璨耀目神环,妖世浮屠方圆地面龟裂如网,神招一击竟将场间所有人一体笼罩在内。 “四境归一·六道无界!” “女祸妖业·浑开邪戎!” 逃不出神威覆盖,唯有绝地搏命。重创的爱祸女戎身贴天蚩,邪能极催终式上手。同一时间,云中兽为护白忘机周全,亦将体内元力提炼至纯,随时准备出手。 “神之光。” “万灭,伏神击!” 提气蓄势原在须臾,极招冲击更是刹那。 邪招、魔功、云兽威三式同出。玄貘一马当先,伏神至威连击,挟带真雷旋卷之能,烈阳真流旋入天戟,锁神罡印封尖,直向创始魔皇。 双瞳扫过云兽,弃天帝心下已然有数。但既真身降世,异度魔神又何惧之有? 背后圣光广照百里,弃天帝处之泰然。神之光招出一刹,饶是未来之宰、佛业双身全神守备,仍于顷刻之间败退。邪说沦语与逆吾非道合力挡招,亦不免重创加身。十一天禁剩余六人转眼已化灰飞,魂归妖世浮屠! “呃……” 豁尽全力之式,依然难阻神魔。错估局势的玄貘,不得不以性命清偿代价! “神之手。” 甫降世便遇顽抗之人,弃天帝有意立威,右手高举劲出,半空乍现神魔巨掌,势不可挡拍向玄貘头颅。天罡厉戟难以违逆,乍然脆裂断折。玄貘本身也被弃天帝一掌按入地面,周身喷血如瀑! “还不交出大典?” 仰首从玄貘体内吸出天书残页,弃天帝接着目朝首见惧色的佛业双身,冷然发问。 但在佛业双身妥协唤出阴端佛鬼,预备交出大典最后一页就躲入妖世浮屠避难之时,惊见一人横空夺过《魔宝大典》,回身重掌将其嵌入阴端佛鬼邪躯,使之一时难以剥离。 “嗯,寄体转命之术。” 骤见邪灵生乱,弃天帝信手一击打向远走之人。突见其身如尘埃四散,正事在身的弃天帝一哂,已失追击兴趣。而为救玄貘,棘狼趁机扑向元身,却在临近丈远之际,便为弃天帝护体真气重创,向后极速抛飞而出。 深明受伤的佛业双身,绝不会搏死施为。云中兽见大势既去,立即伸手抓住棘狼夜凶肩头把人救出,与白忘机同化玄光而去。 静观云兽动作,目睹一切的弃天帝犹然无动于衷,不顾佛业双身极怒眼神,将阴端佛鬼吸至面前。金身锐如薄纸,眨眼挫骨扬灰,仅留灭世关键一页。 “这污秽的世间啊!” 不再杀,只因不屑多费气力。淡漠寡情若平常,弃天帝平移至朱皇元身之侧,不见任何动作便将玄貘拔离地面,抬手抹去玄貘最后的意识,再不复见半点识界之神存迹。 “人间的小神,你尽力了。” 千里之遥,依如咫尺。蓦然,发觉异度魔界异状,原想格杀元身的弃天帝忽而停手,目光稍冷,似是暗嘲战神无知。 吾儿朱武,你的算盘太拙劣…… —————————————————————————————— “三道阵,以内层玄罡剑奇阵最为紧要,四象封魔阵次之;而在最外围处,苍与剩余六弦会避开战场,布下天罡伏神阵,加强封魔阵困锁。” 琉璃仙境,谋求一搏的正道众人,正紧锣密鼓布置。由于紫荆衣宁死不愿与苍同阵,商议之后便索性从两阵改为三阵。 至于四象空缺之位,在提出让倦收天暂代之后,紫荆衣瞄见灿然金影,不知为何默然数刻便无声妥协。 “金鎏影……” 听赭杉军解说完毕,取出金鎏影残存归善的一点元灵,紫荆衣将之交予倦收天,望着墨尘音道:“希望你们的努力,不是徒劳无功。” “封魔阵与伏神阵并用,已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更何况,就算事不可违,人类也无退步的余地。” 墨尘音叹声方落,振奋精神道:“异度魔界对玄宗布阵早有了解。赭杉又是四奇之首,恐受弃天帝针对。因此吾与赭杉商量过后,想将此次阵眼改为由倦收天主持。” “但赭杉军大伤初愈,此阵实际还须赭杉军主持,如此岂不危险?” “不然。封魔阵与伏神阵乃为隔绝天地之力,主攻仍是剑奇阵。” 能多争取一刻,对人间都是希望。早有舍生觉悟的赭杉军,又怎会让外人首当其冲落险? 闻人然见士气低沉,轻笑缓和沉氛道:“成功皆大欢喜;失败,就大家一起死。谁先谁后,有区别吗?” “是喔,争执谁早死毫无价值,还不如积极准备更有意义。” 墨尘音配合之声脱口,骤见白忘机急急而来,道:“玄貘死了。” “伏婴师也死了。” 两道谈不上好坏的消息入耳,又见剑子与佛剑来到。至于银鍠朱武,为防被弃天帝寻上给众人带来灾难,却是不曾来此汇合。 剑子仙迹人刚站定,就望向闻人然直切正题:“你用得好阴阳骨,差点要了我这条老命。” “战兽天戮?” “除了它,现在的魔界还有谁?当初之事乃是你一手促成,应该也有解决的方式?” 魔龙早先曾吞噬北域龙气,导致战兽天戮稍强,倒是不出乎闻人然所料。不过沙罗的阴阳骨…… “我们总不能让小姑娘去自爆吧?” 35.第35章 龙威,龙危! 对付战兽天戮,闻人然自不会打算真让沙罗上阵厮杀。不过,上次为救圆儿使用沙罗之骨替代,要彻底消灭战兽天戮,便不得不多费些手脚。 而见闻人然一时不答,剑子仙迹先道:“有好友佛剑在,谅必佛牒能助你一臂。” “言外之意,仙长是要去向他处?” “咳,自然是请那位华丽无双、懒惰成瘾的龙宿大人出山啊。” 不拖疏楼龙宿落水的剑子,在苦境是不存在的。闻人然闷声一笑道:“那我祝你马到功成。另外,弃天帝既已降世,琉璃仙境便不安全,此地不宜再聚更多人员。在此之后,我们大概会在北越天海附近化整为零。一旦有重要的信息,我会即刻让雪鸦送往豁然之境。” “有劳了。” 闻人然一指向地。突而浮现的鸢尾花型,瞬息之后又消失不见。事关苦境存亡,剑子仙迹牢牢谨记在心,随后向众人颔首示意,化光远去一寻疏楼龙宿。 “战兽天戮受令作乱,恐将造成不小伤亡。此地拜托诸位,在下先走一步,请。” 早一步晚一步离开,并无实质差别。战兽天戮既已开始为乱,闻人然也不迟疑,遂与佛剑分说一齐离开。 “战兽天戮乃集天下间最纯净的魔气而生,只要大地存在便不会真正败亡。不过,当初处理阴阳骨之时,除了种入沙罗的圣邪之气,还在内中埋下诱因。只要设法引动其体内圣邪两气冲突,大师便可借此机会杀之。” “它在何处?” “目前,不妙!” ——————————————————————————————— 苦境黑暗角落,秦假仙为首的三口组,正在进行一桩阴谋交易。 “你们就是现在最呛声的杀手?” “当然,幽燕征夫没落,血榜久匿不出,现在的杀手界就是我们五兄弟最红最呛。不管是六祸苍龙,还是银鍠朱武,我们茅家五凶出马,肯定没问题啦!” “没错,只要你出得起价钱,谁是目标都逃不了。” 什么人都能杀六祸苍龙和银鍠朱武?几个没脸的妖道角,令呗听你们在放屁! 耐着性子听几个穷凶极恶、无恶不作的杀手自吹自擂,秦假仙故意做出一副久仰的模样,却又似深有为难道:“这次可是要对付很难缠的角色。” 秦假仙说完,暗搓搓地掏出惟妙惟肖画有弃天帝的纸张,展示给几个杀手一观。 “哈,不是银鍠朱武,又不是魔王断风尘,原来只是一个面生的小白脸。这单生意我们接了,钱拿来。” “爽快,这是定金一万两。”秦假仙一拍大腿。 “哇,大哥,要不要黑吃……” “你讲什么!” 急忙捂住小弟的嘴,为首的茅燹道:“秦假仙,不瞒你讲,我们茅家做杀手靠得一个凶字,就是不怕死人,原来九十九个兄弟,现在只剩下五个。兄弟接了你的买卖,一定会替你完成,放心啦。” “且慢,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 “我看你……” “茅燹。” “啊,茅燹大哥你气宇轩昂,一看就是做杀手的料。但是你们四名兄弟,还须要带上四个面具,才比较有气势,对不对?” “嗯,既然是秦老板的要求,我们兄弟几个就允了。” 搓了搓手指,杀手头子又在讨要钱财。 但既是买人去送死,公德心尽丧的秦假仙暗骂过后,还是拿出图得乌漆八糟,实际象征荒狼、凤凰、麒麟、赤龙四宫的四个面具,连附加费一起给了这五名杀手。 买卖既成,钱也收下,五个杀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交易场所。 “矛燹?取这种破名也敢做杀手,还是早点死去仙山打毛线算了!” 而清楚一切真相的荫尸人,听到秦假仙吐槽,却不由自主抬手擦掉额上冷汗,摆出一副苦瓜脸道。 “大仔,找几个没脸的妖道角送死,你真死没人性。” “愿打愿挨。反正都是坏事做绝的败类,贪了老秦我那么多钱,让他们为人类做点贡献,也不为过啦!” ———————————————————————— 雷吼乾坤震荡,毁灭气波蔓延。剑冢外围,六魄剥离的师九如,正与策马天下、嗜杀者苦战战兽天戮。 有攻无守,六魄在执,嗜杀者杀性狂涨,全无留手。奈何战兽皮坚似铁,任其杀光如何凌厉,竟是无法伤及分毫。 躲在暗处的拜江山,骤发一声冷笑。只闻战兽天戮蓦然仰首巨吼,口啸气波如炮正中嗜杀者前身,令其胸口深凹,几是有死无生。 “嗜杀者!” “剑起江湖平日月!” 战了数刻,恶兽依是毫发无损。师九如抱起嗜杀者尸身,朝着失了方寸的策马天下高呼道:“策马天下,此兽不能硬拼,我们速往龙威宫。” “这,唉!” 绵密剑气打在战兽之身,除了金铁锐音不绝,便无半点反应。虽是痛怒在心,策马天下也不得不与师九如且战且退,气力大量流失。 所幸,纵使师九如功体折损过半,灵子圣力犹能抵挡片刻,半路又逢找上门的莫沧桑,终于撑至龙威宫东北三十里处。 一路激战而至,沿途山摧地移。听到动静的寂寞侯,当即安排一众将领安排难民撤至渺天下。六祸苍龙为避战兽伤及无辜,抢先驰援而至。 “师九如?兵祸天险!” 真龙翻手接战恶兽,两股巨力震荡山河,立解三方之危。紫龙战鳞护体无漏,掌掌交换来回,六祸苍龙全无后顾之忧。虽说战兽皮甲严实,实力差距之下,不久亦现裂纹。 “圣华天雨。” 要对至纯魔气,唯有至圣灵光。饶是六祸苍龙稳占上风,师九如亦未敢有怠慢,九如剑妙转如意,清圣亳光温暖如日,跃身一剑由顶刺向战兽颅骨,欲将圣气灌入其体。 然而,战兽天戮终非凡物。功体不全的师九如,虽使得战兽动作一滞,仍未伤及其筋骨。莫沧桑飞刀虽是凌厉,策马天下奇剑虽快,亦尽无济于事。 “返无。” “长歌振林樾。” “梵心灭。” 远处又来三道响,破空之气快速绝伦。遭受六祸苍龙牵制的战兽天戮无暇反击,登被三道气芒同时集中。祸龙式变创世招,六祸苍龙趁机再赞雄力,立让战兽天戮身躯炸裂。 然而碎裂魔身一阵幻化,战兽天戮竟眨眼又复成型,丝毫不见受伤迹象。 不过闻人然与佛剑到场,又有神无月与六祸苍龙压阵。战兽天戮再强,也未抵挡得了多久,便被压制在佛牒之下。 一看战兽已成困兽,闻人然当即催动暗手。两股圣邪之气受激冲突,佛剑分说圣气催入,彻底打破平衡,顿使战兽饮恨,爆成魔流飘散! 熟料,战兽天戮刚刚伏诛,周遭气氛却陡变凶恶。 天旋地转,神雷怒动,风岚狂飙,俯视苍生的魔神之影足尖甫一落地,已使方圆陆沉千尺! 天时未至,第三根神柱尚未显露。无聊至极的弃天帝,孤身欲杀灭世阻碍,途中护体真气震死几名莫名其妙贪心杀手,来到龙威宫竟逢人间高手集会。 “邪灵、识界、面具客,都不能让吾尽兴。” 狂烈的暴风,吹来脱去伪装的面具,异常刺眼耀目。 稍感兴味的异色眼瞳,瞥见六祸苍龙、神无月与闻人然,弃天帝随后扫过场间其余人等,右手平抬道。 “你们,谁先来。” 36.第36章 狼陨 杀气凛冽,朔风峭寒。冷漠扬手的魔神,淡看着一群警惕不动的人类,略见藐色。 “皇殛天律!” 太多的迟疑,不过只是延误战机。 面对弃天帝神威侵逼,六祸苍龙首开攻势,双流极化苍龙功,紫色龙鳞掺入创世真气,一改平常横扫战法,力聚一点突破,好似尖钻刀锥,合身奔若雷腾,临近一瞬掌刀锐斩。 “神之暴!” 六祸苍龙身动一瞬,神无月也立即出手。明了返无、归一已失作用,神无月毫不犹豫,不世根基尽展,神裔九成毁灭之能决杀飞驰,眨眼竟与创世真气重合,一同杀向弃天帝。 “不差。” 虽是轻赞,仍无可喜。不可料知神之境界,弃天帝似是早有预计,立身不移双臂抬动,左右两掌提前挡在身前。 创世之功并神遗之力,激起魔神气罩剧烈波动。但见弃天帝猛然发力,立将六祸苍龙当场震退,大地如遭雷犁,现出深不见底的黑暗断层。 紫龙战鳞虽未遭破,却是难隔气劲震荡。轻伤的六祸苍龙只觉胸闷气滞,无法即刻出招。 不过,真龙教主首先抢攻,原为争取须臾空档。丹青见碧芒疾闪,闻人然身若飘蓬无定,灾剑甫出已是五剑化一,由后刺向弃天帝背心。 “神之击!” “万谛一灭!” 同一时间,神无月高段之式叠加再出。佛剑分说手持佛牒,上手正是佛门绝艺,共战弃天魔神。 “杀戮斩罪之剑,无用。” 左掌勃发神能退挡神无月,侧身右手再接丹青见,强如弃天帝也短暂受限,掌心渗出微红。师九如居后圣功赞力,佛剑分说佛牒挥洒,趁隙直向弃天帝中丹。 然在佛牒接近中丹半寸之际,弃天帝陡然神能爆发,轻易就将佛剑分说震出千丈,随后飓风狂涛平地生再退闻人然。 “人类,如何逆神之击?神之焰。” 首度反击,霎如雷霆! 弃天帝掌引神焰滚滚,大地熔化如沸,好似宣示神魔震怒。神无月仓促不及退避,唯有本能运用返无接掌。 意料之中噩兆反扑,弃天帝魔威难抗,根基碾压倒袭武魁。返无被破的神无月,当场受创呕红。 “唔……” 元胎护罩不损,皮外之伤无济于事,依然弃天帝分毫。三招连伤三人,弃天帝雄立之姿,依是强无可犯。 纵有不坏身护体,硬接弃天帝神能,每一次元功出力,都不能低于寻常极招。一旦功力有所减弱,便是彻底溃败的局面。哪怕闻人然与六祸苍龙一时无碍,神无月与佛剑分说又能维持多久? “你们先离开,百里光华照昊天!” “保留实力,大局为重。闻人然、六祸苍龙你们千万不要出手。由我们引开弃天帝注意,听师九如的话,你们赶紧走!” “九如大师,狼叔?” 进退维谷之际,突见血狼悍勇杀至,挡在弃天帝面前。而为求存保留更多战力,师九如心下顿有决断,竟是自断经脉,意欲抵死一搏。九如剑光华璀璨,仙灵地界灵之子毕一身圣洁之功,付一剑浩浩荡荡,蓄势将发。 “急着赶来送死,朱武他人呢?” “你以为朱武他傻,来这让你抓哦。” 一见补剑缺露面,弃天帝注意随之转移,仿似薄有怒意,语意冰寒道:“补剑缺,你辜负了吾之交代。” “我呸,有病才会陪你去灭世。一击定神源!” 圣魔元胎必须破解,补剑缺凶性勃发,血狼之功逼上极端,百里同受震撼。师九如见状,九如剑化十里烟云,横空直插弃天帝。 虽知不可意气用事,闻人然四人临走之前,仍是同发四道宏大掌剑之气。三方汇流刚柔并济,佛威、神杀、创世、流韶剑,临限施为,方圆天地一片混沌,极目乾坤倒悬,已臻非人之境。 “我要与师九如同进退!” “不要让他白白牺牲。” 无力插手神之争,莫沧桑强行脱离策马天下。闻人然四人稍一感应中央结果,终归无奈一叹,当即飞速远遁。待得尘埃落定,却不见师九如踪影,唯有魔神傲立当场,血狼周身巨创! “哈哈哈,你受伤了弃天帝。在人间,你到底不是不可战胜。” “这种程度的伤势,就让你心满意足了么?” 浑然六招凝一,元胎受限的弃天帝,不免魔袍染红,往后大退一步。 然而,只见弃天帝周身气罩完整如一,天地灵气于伤处快速聚笼,竟使伤口迅速弥合,很快便又复原如初。魔神沉重一掌再击狼主,补剑缺登时血涌如瀑,真元散离,神仙无救。 “补剑缺,死,是背离者唯一的下场。” “就你这种个性,是谁都会背离你。呃,最后一句话,你阿嬷咧弃天帝,人类会让你死回去啦,哈哈哈哈!” 仰首狂笑嘎然止,异度魔界不世狼主、铸界神匠逃山补剑缺,终也逃不过毁灭之掌,发出最后的潇洒狂言,溘然长逝,魂归大地,唯留魔者顽强精神不灭。 无情的魔神略一沉默,终犹是不足挂念的冰冷淡漠。蓦然神影原地消散,却非紧追穷寇,反向黑海而去。 “人类,岂敢亵渎天颜?” ———————————————————————————— “神无月你感觉如何?” “……神魔之能,果非人力可挡。” 逃出生死界限,确认后无追兵,众人才敢暂歇脚步。身负弃天一掌之创的神无月,匆忙盘膝运功镇压不轻的内伤,苦笑道:“真是不敢相信,我们也有急急而逃的一天。” “师九如他和补剑缺生机寥寥了。” 原为铲除战兽天戮而来,竟遇弃天帝寻龙威宫晦气。再失两大臂助,耳闻六祸苍龙之言,闻人然却不得不振作,郑重道:“莫要辜负逝者心意。弃天帝受了伤,证明现在的他,只要找对方式,并非不可力敌。” “但吾四人几已搏尽全力,仍未能毁坏其气罩。就算豁命而为,又能有多大作用?” “所以在找到方法破气罩之前,我们只能暂避其峰。” 要破元胎气罩,梵天的天龙吼,未必不能创造机会。但前提是弃天帝站立不动,否则仍是一纸空谈。 何况天龙吼只是梵天名招之一,并非专精之功,若让神音辐散致使阵局受到影响,反而得不偿失。 闻人然思绪一定道:“佛剑大师与六祸教主,可知苦境有谁人精擅音功,并且修为不在弦首之下?” “音功?龙宿交游广阔,或能提供线索。” “嗯,那我们先往约定地点,之后再请大师往豁然之境打探详细。” 闻人然印象之中,并不存在功力更在苍之上的擅乐之人,因此也未抱有太大希望。虽然曾经领教过阎王三更响,闻人然思索间亦有所意动,只可惜赦天琴箕根基相差太远,实在插手不了此阵。 不过,或许可以通过琴姬方面,打探一些隐士秘闻也说不定…… —————————————— “西武林神话,御清绝,练有天地双响之一,号称琴中伏羲,弦上魔圣。” “弦琴无上宴主持之人朝玉京,据闻乃为一人找寻伏羲神天响传人,名号七指掀涛。” 几处获得的情报,尽皆指向一人。意外得到积极的讯息,闻人然大受鼓舞:只是惹上弃天帝对任何人都非寻常,究竟该怎样才能请人出山? 这种坑人的工作,闻人然正准备拜托专门的操烦。不想一件意外的发生,却促使御清绝提前萌生入世之愿…… 37.第37章 看新剧去了 今天休息一下。企鹅的不大好用啊…… 38.第38章 三劫循环 矗立于森狱的天魔巨像,俯瞰着广阔邪化大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甫脱虎口的黑海住民正利用大黄地母,恢复遭受邪化的大地。 但由于缺少黑月照耀,近与苦境融合的黑海森狱,逐渐陷入极热蒸烤。而长时不见阎王回归,玄同只得再度孤身外出,一寻能够操纵黑月的王者。 废弃的伽罗殿,总归是要重建。静等多日不见魔像动静,几名不怕死的王子琢磨着也该是时候,把这尊毫无声息的天魔像搬离王殿遗址,腾出空间。 然而,为首的玄灭并不知晓,天魔像究竟是怎样的祸物,竟派人将之搬至深髓古河投入其中。阎王本尊尚被困于魔界,生出灵性的三首云蛟,顿被吓得窜出水面。 可惜未等三首云蛟将天魔像丢出黑海,厚重的死亡阴影已席卷而来,只得闷声潜入古河深处避难。 毁灭暗云罩方圆,气氛倏转不寻常。神威尽敛的弃天帝未露丝毫杀意,淡漠的眼光扫视过后,却使黑海众人心头战栗。 “尊驾莅临黑海,不知是为何事?” 经历过邪灵造杀,生性谨慎的玄灭,再不敢有丝毫大意,耐心询问。 熟料,立身污秽黑海,似是心情更恶,魔神全然不屑与人类交流,护身气罩一心收放,磅礴天地灵气汇成毁灭魔能,一击便将愕然不已的玄灭格杀,震慑无关人等。 “神之造物,岂是凡人可染?” 漠然一语落定,弃天帝轻飘之掌击出,立掀海面狂涛。聚合一体的气劲,击穿深邃古河,抓向天魔像。 受到神力冲击,阎王原脑无法维持催眠效果。三首云蛟大感不妙,急忙躲入更加深层的方位。受困的五王察觉危机降临,睁眼刹那,同化光华极速遁出水面。 “哦,又是五只蝼蚁?” 天魔像轰然落地,余光瞥见五色灵光耀世而出,弃天帝随意再催一掌。 浩瀚天地之气扫过五道光华,只见红、绿、紫三色光球表面一暗其速不减,金光摇摇欲坠仍坚持逃离,唯独蓝色光华一阵明灭闪烁,终归沉寂,魂灭风中。 生则生,死即死,兴起出手的弃天帝,并无追杀的兴趣。天魔像乍然离地悬浮,原地魔光瞬逝,已不见魔神恐怖之影。 ………………………………………… “珍惜最后的时日,享受人世的毁灭罢。” 魔像回归震响之声,撼动魔界仅剩寸土。直到此刻,弃天帝才让渡天童放阎王离开魔界。 察觉天魔像残存的原脑气息,阎王只感焦头烂额,但在弃天帝逼视之下,却连愤怒都不敢有丝毫表露,便低缩着头颅闷声逃离魔界。 原脑被弃天帝捣破,五王定已脱困……可恶的弃天帝啊! 紧握着双拳,阎魔一路避开黑海耳目,急急赶回古河深脑,果已不见其余五王踪迹。憋了一肚子气的阎王,只能在心里对弃天帝的亲属,进行了深入的问候。 不过阎王的优点,就是能忍人之不能。为了保命留下无数后手的阎王,又怎会冲动到去找弃天帝拼命送死? 计划全盘落空,空生闷气也是无益。勉强压下愤懑情绪,阎王先将原脑内的五王残功吸纳,凭媂君残余真气感应,忽觉再无生息迹象,不由大感诧异。 “难道媂君已死?” ……………………………………………………………… “梅声……” “主人。” 天高地阔,飞鸟盘旋。海岛之上,青烟袅袅,祥和宁静,分明世外清修地。低沉之声,愈发寂寥。今日凌烟阁的主人,却似心情十分抑郁,不复平日潇洒超脱。 “唉,替那名女子安排后事吧。” “后事?” 为护沉眠媂君安危,御清绝从不让外人接近君海棠。原本醋意在心的梅声,此刻惊闻噩耗,到底心存善念,不由惊呼出声。 “是,未归的神魂湮灭,肉躯生息已失,再无恢复之机。” “这,梅声就去准备。” 名劫久去,情劫难脱。情劫之后,更有魔劫接踵而来。费尽心力探出君海棠下落,阎王麾下天路五将齐至,只为发书一封。 而在接到详细说明,御清绝阅尽内容之后,并未当场受阎王挑拨。但心系君海棠无法自拔,御清绝独立沉思一个下午之后,不由怅然向天一叹,唤来梅声去请朝玉京。 “三劫循环,这就是好友你言中所指?” ……………………………… 天地为棋,苍生为子。从无漏算的棋演卜卦,却生意外变数。 “三劫循环,怎会提前来到?” —————————————————————————————— “凌烟阁,琴主御清绝?” 露水三千,受到鬼方赤命召唤,赦天琴箕匆回一晤,此刻只留弱水琴姬与太罗古两人。 虽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主人很奇怪,太罗古还是尽快接受了现实。而此时此刻,太罗古忙着添水加茶。弦琴无上宴的主办者朝玉京,亦正将来意详告弱水琴姬。 说来也巧,闻人然刚找上无上宴,就遇到朝玉京为御清绝找寻传人,遂与之一同先来到露水三千。 不过,听朝玉京的意思,御清绝虽曾属意弱水琴姬作为传人候选,却因曾经双子峰阎王奏响,又多了习练阎王三更响的赦天琴箕。 所以,在听弱水琴姬如实回答之后,反轮到了朝玉京犹豫不决。 “琴姬本身对武学并无兴趣,伏羲神天响只能作为琴曲娱兴,难免辜负好友心意。恕朝玉京还须慎重考虑。” “无妨,随缘便好。” “人习琴曲,不过是为磨练精神,陶冶情操。执着于神天响绝学威力,岂非失了传承真意?” 弱水琴姬性情柔和,又对神天响无特殊追求,是以并不争辩。但听到朝玉京的理由,闻人然却不由自问,要找的人是不是真有插手将来之战的能力。 朝玉京原本就只是担心,人选不能令御清绝满意才过于慎重,不免带了一点自身偏见。此刻耳闻闻人然反问,朝玉京神色一怔认真思考后,还是决定带两人见一面御清绝。 结果,御清绝虽有些遗憾未能见到赦天琴箕,但对弱水琴姬本人仍是十分满意。而与御清绝隔着屏风一会,闻人然遥感其人浑厚根基,也打消了心内最后一丝怀疑。 再三思量斟酌,御清绝终下定决心,传弱水伏羲神天响。至于赦天琴箕本人,若日后验其品性端正再亲自传授,或由弱水代传都无不可。 了却一桩心愿,御清绝一身清高雅质陡变肃杀,似是存意与魔决战。闻人然见状不由深感奇怪,道:“琴主与弃天帝有怨?” “曾无冤仇。唉,而今苍生受难,御清绝原不该袖手。只因神天响未有传人,为免失传方才逡巡避世。” 闻人然点头又问道:“曾无?” “详情听说。” 在与弃天帝对抗之前,能对御清绝每多一点认识,就越多一点把握。谁知听完御清绝的感情故事之后,闻人然不由联想到某个叫南风不竞的家伙。 苦境怎么总有这种,对毫无认知的女人秒变痴汉,火里来水里去的人啊!禳命女也就算了,和阎王混在一起的君海棠,有很大几率是什么好人吗? 而且就算君海棠为人不坏,御清绝对着一具活死人单相思……这种自我沉醉,反正闻人然是无法理解。 心里一阵腹诽,为自作多情的高人御清绝点了个蜡,闻人然叹道:“这样讲,琴主是从阎王那里得到这个消息了?” “阁下认识他?” “他对苦境有所图谋,并不是什么善类。” “挑拨机心一目了然。” “那你仍执意一战?” “劫无可避,唯有身应。” 39.第39章 人神第一战 浇落壶中酒,难平块垒愁。天邈孤峰上,飞雪之中又添新坟,倍增寂寥。静立的战神盈一声落寞,凝望着似已湮灭了前仇的无声石碑,久久无语。 “朱武,你真要与魔皇为敌?” “……不是吾要与弃天帝为敌,而是他从未给过魔界选择的机会。狼叔之死便是最直接的见证。” 突来脆声质问,唤回朱皇沉溺悲痛的思绪。回身盯视华颜无道,银鍠朱武道:“无论华颜你站在哪一边,将来之战都插不上手。倘若不愿两面为难,不如暂时退避。” “魔,岂有畏战者?” 铿锵有力的回应,是永不背叛的明志。恶露天斧拄地,华颜无道半跪伏身,毅然肯定道:“而我所认可的魔界主君,永远只有银鍠朱武一人!” 瞬息眼神交汇,耳闻此语的银鍠朱武,不知该是欣慰还是感伤,确认似地反问道:“纵使最后的结果是毁灭?” “我相信你。而你所说为真,就算吾顺从魔皇,不也仍逃不过消亡的终末?” “哈,未料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愿跟随一名不合格的主君。” “敢与魔皇对抗的主君,异度魔界舍你又还有谁?” 魔,从不是一种理性高过感性的生物。巾帼不让须眉。满溢一腔悍勇忠心,华颜无道决意至死追随,永远不离不去。 而见华颜无道舍命相陪,心存感激的银鍠朱武遂不再劝,随即骈指点中额心催动至强魔源,不顾痛楚强分一点魂识出体,纳入收魂瓶中:“切记将此物妥善保管。” “这是做什么?” “吾与闻人然有过一谈。他言赦生命魂虽失,却并未彻底魂消魄散。有吾一点魂识为引,想必能补其神魂,重复生机。而一旦送回弃天帝,重补四根支柱之后,天魔池还须你与赦生守卫,以免弃天帝卷土重来。” 银鍠朱武暗念,除此主因以外,更须以防万一…… “那你呢?” “要断绝弃天帝回归的希望,世上就不能存有圣魔元胎。你明白了么?” 魔君终归豪情,战神何曾怯懦? 涅槃剑尖触地,天邈峰顶,倏然开出有悖天时的丰茂花草,将风雪寒氛一扫殆尽,仿佛替人间送来新的希望。脑中时刻铭记着箫中剑临终交托,银鍠朱武义无反顾道。 “吾欠这片大地的生灵太多。若能赎清满身罪孽,银鍠朱武愿以一命偿之!” —————————————————————————————— “主上他人呢?” “玄貘已死。” “主上!那,你……你为何要救我?” 云渡山上,险险脱离死境的棘狼夜凶,顾不得实力差距、立场之别,目光尖锐逼视着云兽,质问道:“就算你救了吾之性命,棘狼也不会屈服于第二人。” “凭吾之能,识界残兵何用?靠一群乌合之众,如何守得住云渡山?救你归程,予你生离的机会,只因念你忠义可勉。” 玄貘与一干恶党既已殒命,到底是慈悲心性的云兽,又怎会赶紧杀绝? 两声反问一句劝,云中兽续道:“太多难民涌聚至此,必将引起魔界注意。吾方人手又是不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否回归识界,只在你一念思量。而吾不会再留在此了。” “你要放弃云渡山?” “成为醒目标靶,岂是智者该为?” 轻咦哂笑过后,云兽即刻架云而去。棘狼夜凶独自深思过后,终决定先与泰逢商量,再做往后打算。 然而,就在云中兽离开云渡山前往荒龙道半途,天际骤然飘起阵阵金雨,洒落广袤大地。柔和之风似别早先,犹带金刚怒威,降下清圣人影。 “苦海无边,欲醒还眠,前程如梦,一枕悠然。” “九重天,般若多闻世间道;八正道,法轮常转无量天。杀害梵天的阴谋者,还不束手就擒?” “一名大伤初愈的卧佛,三个不知所谓的愚僧,也敢妄想替梵天报仇?痴愚!” 为使真凶伏法,卧佛一枕眠与三聚僧老联袂而至。但见云兽神态动作,仿佛面前三人仅是笑话一桩,全然不值肃容以待。 雾紫瑞云平地生,云中兽衣袂劲摆横掌迭出,磅礴掌劲有如泰山压顶,生生将四名僧者逼退数步,开出其后通路。熟料,突来玄音荡黄沙,聚气综合一掌应声反击,迎面竟现伟岸超群之人。 “欲海沉浮名利争,石光电火步此生;风尘情事挥不尽,渡世不笑是痴人!” “西丘三君之首,蚁天海殇君?” “正是海殇君。” 羽扇执手轻摇,蓝袍潇洒利落,步步昂然踏来。卧蚕眉深锁难解,海殇君怒然不悦定视云中兽,不知有意无意道:“伤吾好友,岂容恶兽逃出生天?” “伤……” “非是你该知晓之事。黄沙怒音扬!” —————————————————————————————— 胜负、成败、灭世与救世,不过顷刻间的生死交锋。北越天海海面,突升无边昊芒,蔚为壮观。翻滚的波涛蔚,似是第三根神柱即将现世的先兆。 蓦然,宽阔海域上方,乍见神威天降,魔流旋空呼啸,挟灭世之能威势而至。但在弃天帝落地刹那,玄宗秘阵即刻连环启动,构成最严密的生死防线。 八面玄光突起,周遭天地灵气竟泻一空。察觉外围异样,弃天帝却是仃立不动,冷看着人类反抗之举,如常藐视道:“排出这等阵式,人类就想抗拒灭亡,苍?” 神眸睥睨大千,越过内中两阵,落向外围弦首之身。苍无惧以应:“弃天帝,极端之行,就算是神,也终被天灭。” “愤怒吗?那就表现人类的求生意志,让吾一观吧。” 平静的魔神,带来最沉重的压迫。遭受内外三阵封困,依然未被弃天帝放在眼内。无可避,不可逃,逆境求存的神人之战,便在神雷轰鸣一刻拉开序幕。 欣然接下人类挑战,弃天帝信手一扬,宏大神能澎湃而出。但见太极两仪遮蔽天际,号昆仑紧守站位,竟将无边神能消魔一空。 “哦?” 四方之阵,配合如一,主阵者皆是当世绝顶。弃天帝发觉有异,顿知错估阵局之能。 魔神稍一讶异,稍敛小觑之心,正欲出招破阵。但生死存亡之刻,却又怎容人类须臾怠慢? 为替旁人消减压力,丹青见横执在手,闻人然侧方变阵,风驰电掣连封弃天帝出招之机。 “轮回之末!” 而看闻人然快剑风行,位居首阵阵眼的帝如来,随即绝世上手。卍字佛印庄严肃穆,帝如来半攻半守,灿然佛辉普照大地。 浑雄一击打向弃天帝,却未如期命中,亦未被弃天帝拦截,反如一体而生般化入丹青见剑芒,无分彼此刺向弃天帝。 “叠加互通之力,你们,不差。” 一人已是苦境巅,四方岂属人间力? 剑奇阵内,掌剑首度交汇,竟是旗鼓相当。意料之外的战况,换得弃天帝赞声脱口,道:“苍,还有更多么?” “如你所愿!伏天王,降天一,封魔玄坤!” 四象封魔、天罡伏神双阵运转,弦首奇首各显神通,两道剑芒竟于刻意所留的空隙电闪而入,前后夹逼弃天帝。 最后一处,绝天陵剑紧握在手,寡言的天忌、附身的刑天师,静待着破绽显露的刹那。 天地之气受限,饶是神魔力冠古今,一时亦无法突破。双手甫消苍音、紫霞,又逢丹青见绝剑疾刺而至,弃天帝竟也首现肃色。 心知定立不动,难做有效突破。不变的冷静目光,突现一丝几不可觉的寒意。身陷围攻的弃天帝,发觉对手已不再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蝼蚁,终于踏出阵中第一步。 霎时,大地龟裂崩塌,神炎袭天升腾。弃天一击,初令剑奇阵面临考验! “来,让吾更加惊艳。” 40.第40章 不问岁月任风歌 湛蓝的神之焰,散发无穷热能。弃天帝首出神招,号昆仑即刻变位,得三方功体传输浩气归元两仪运化,分拨神焰将之散入北海。 霎眼之间,云蒸霞蔚,绚丽的景象之中,却藏无从逃避的致命杀机。仿似已对号昆仑临机应变早有预估,又知四人合力单攻无用,弃天帝第二式接续上手。但在蓄势完全之前,却逢剑光掠影照面,闻人然搏命之举,誓死力将神招压制不出。 “神之光。” 纵有逆反魔源与气罩护体,但在阵中无天地之气可借,元胎亦难自恃持久。因此剑锋虽快,弃天帝却是更快,平地瞬移一般避过合击之剑,背后昊光骤发如环,魔神之力撕海断浪! “大地归元·撼宇天罡。” 眼看魔神毁灭之力分取主阵者,四人当即列一谨守。元功三叠相辅相成,号昆仑接招虽是稍显吃力,仍将神之一击挡卸无形。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金灵圣剑辟万邪!” 兔起鹘落,兽眼察觉一瞬破绽,绝天陵剑圣光大作,刑天师操纵天忌,速提沛然道元,正一之剑瞬刺弃天帝中丹。 “吾佛照灯印!” 饶是气罩发生波动,弃天帝犹有逆反魔源护体。光辉圣剑虽挟万钧之势,仍是未能及时刺入,便被弃天帝挡架震退。但在魔神反击须臾,帝如来周身佛光冲霄而起,金色圣象横列半空,合十一掌澎湃推出,磅礴之势排山倒海,瞬间夹击而至! “神之手。” “虚境回藏破乾坤!” 阵法加持,力无可撼。四面连环合击,如来掌甫被魔神碾碎,丹青见接着干脆迅出,利落再向弃天帝要害。不容插针的紧密攻势之下,弃天帝方欲出手挡剑,又见号昆仑云手推纳太极玄力,无视神力反噬自身,立将神招倒袭而回。 神之手反击元胎,终令弃天帝战中见血。然而纵为老君嫡传,号昆仑以身代受魔神一击,却也当场负伤呕红。同时一声轻呼过后,闻人然身若潮鸣电掣,丹青见追风蹑景,趁机抢攻再进。 “岂有那般容易?” 哪怕剑者身影快到模糊残缺,弃天帝依能料敌机先,提前挡下绝式之剑,右掌再化帝如来雄浑佛元。 殊不料,就在弃天帝侧身格挡丹青见刹那,一杆翠竹竟是凭空而生,顺着天忌瞄准气罩波动破绽,无声无息插入空隙! 近道、入道,双剑并运,两道人影重叠。丹青见停于中丹之前点滴之距陡止,却在疏竹影虚现一刻猛然再进三寸,径直插入元胎中丹。 “呵,入道之剑……” 中丹受创,气罩顿生激烈震荡,元胎消耗更剧,弃天帝冷笑似叹似怒,蓄势之掌正撼闻人然胸口,登时将人击退溅血倒飞而出。 “菩提之间。” 抢在闻人然出阵之前,帝如来匆忙变位拦下。一瞬之机乍现,弃天帝身影一动欲先斩除天忌,却见号昆仑太极妙转强行截阻弃天杀式。而经压服内伤,早从魔界取得魔源防范的闻人然,并未在一掌之下失去反抗之力,合身扑上重新改写颓势为僵持。 剑奇阵无息无止,缠战许久,难有结果。心知寻常招数无法破阵,弃天帝倏然横举双臂,不顾元胎受伤可能,飓风狂雷伴生呼啸,人间难能承受之招首现尘寰。 “风雷双式。” “就是现在!” 魔神毁灭欲吞天,伏羲天响破阵来! 未遭四人合力打断,蓄势不停的弃天帝,反见三阵之人同列一线,竟是转攻为守之兆。 而在后方绝峰之上,高人灵思牵动,毫不犹豫劲挑琴弦。至高清圣之音不伤一草一木物,音波聚而不散觑隙疾入,已成左右胜负之关键。 “伏羲神天响·大道无弦!” ———————————————————————————— 黑暗中的曙光,灭绝下的希望。为救苍生,为偿血债,为赎罪愆,银鍠朱武抓准弃天离巢之机,进入异度魔界夺回元身,是为自尽断罪,更是誓死阻绝弃天帝吞噬之机。 “银鍠朱武止步。否则,杀!” “今日,谁也不能挡吾去路。一斩风月人不留!” 涅槃翻转如意,银鍠朱武绝式极运,硬撼渡天童正面来刀,空余之掌再退八荒神野锁链缠身。反观暴风残道烈风戈横扫八方,对战手持恶露天斧的华颜无道,却是倍感人生莫测。 “三妹,你终于还是选择彻底背叛?” “大哥,我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效忠对象。魔,从不伤害同类,但也从不畏战,放马过来罢!” 无可解释,无须解释,又是一场魔界天王内斗,手足相残。飓风旋流在天斧下湮灭,暴风残道人化黑泥如滚浆,半空蜿蜒蛇走,包抄华颜无道。 但有恶露天斧在手,兼之根基不逊暴风残道,数十来回之后,华颜无道竟是初占上风。算天河等战将见状,随即豁命配合夹攻。 而见华颜无道陷入不利之境,银鍠朱武剑路走势再也不留余地,左掌向地,右剑指天,朱皇绝艺齐运。 “气双流·贯天神印·不问岁月任风歌!” 双气不行,高招同出。银鍠朱武真怒隐动,浑厚魔能刹那爆发,八荒神野首当其冲断颈而亡。魔界战神全力以赴,渡天童虽是弃天麾下悍将,亦是难缨其锋,连连败退染血! “还不退下?” “渡天童只受魔皇之令,怒马凌关!” 狩日刀骁勇挥洒,渡天童血勇无惧,忠心死战无退。迫于无奈,银鍠朱武唯有涅槃再运,气注剑锋! “气双流,岁月弦歌乱风潮!” 刀锋剑芒一瞬划光,双方正面强对极招。但闻铮然断响,只见战神屹立,魔将驱败殒命! 两大悍将身亡,再无一人敢挡银鍠朱武。匆匆深入的战神,很快就发现被逆反魔源囚禁的朱皇半身,毫不迟疑功赞十层,拼命突破结界,重将双体合一。 银鍠朱武取回元身,飞快赶回驰援华颜无道,却在路径天魔池瞬间,脑中异咒突响,声声催魂夺魄! “这,弃天帝……只能借用两根神柱灵气的你,还吞噬不了我的意志,更休想依附于我。” “伏婴师最后的算计,你认为凭你一己之力就逃得脱吗?” 伏婴临死设计,借弃天魔神之力,意图封印银鍠朱武意识将人擒下,留待弃天帝后续吸收,再度增强魔神天威。 计划如期进行,术法奏效瞬间,接合的天魔像再发巨力,使得银鍠朱武大感难支,愤然质问。 “弃天帝,剿灭人类,就如此痛快吗?” “吾儿朱武,清除污秽的人类,最是痛快不过!” “吾绝不会屈服!华颜,莫要犹豫!” 单膝跪地的刹那,银鍠朱武朝向华颜无道抛出涅槃剑,欲让天王将其当场格杀。但受一群魔将勇攻,接过剑锋的华颜无道,一时却也无暇抽身。 “朱武,认清失败的现实罢。” “未必然啊。” 情况岌岌可危,朱武意识即将承受不住。乱战不休,突响缥缈洒然之音。迷雾朔风中,走来一条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浩然之风暗藏一丝天意莫测,来人漫不经心一步踏出,天道之剑挟匪夷所思之力,瞬间便将天魔池外一众魔将,尽数重创当场。 “阎王绝命,断!” 不想意外来人搅局,暴风残道急忙舍弃华颜无道,身化黑泥裹向神秘来者。 但是,灰袍来人却若心情郁郁,长袖之中剑风卷雪,轻描淡写一剑划身而过,了断暴风残道性命。 不见华颜无道悲痛之色,来人忽而一声哀叹,掌生吸力瞬将涅槃取在手中,仿佛从来俱是一体。 “朱闻,吾来送你一程……” “……箫兄?十八年,过得这样快么?” “天邈峰上的那坛酒,留等你来世再饮。” “哦,真好,那还犹豫什么?能够见你无碍,朱闻苍日,此生再无遗憾。” 41.第41章 功败垂成 涅槃剑指挚友,见证似曾相识的一幕,重演今朝。 箫中剑明白,这一刻,再无收手余地,唯有遂魔心愿。但本心中的不舍,却在提剑离颈半寸,气芒割破表皮溢血一瞬,骤然停止。 银鍠朱武一边反抗着术法侵蚀,一边缓慢而坚定地握住涅槃剑锋。鲜红的魔血刺目异常,顺着通透澈然的剑锋淌下。 “箫兄,征战不休的魔途,实在太过疲累。九祸、狼叔、双子,都已在黄泉路上等我。吾也该是时候,随他们而去。” “有些时候,就算吾已体会舍己存道的真意。人类的感情,仍是无法违逆的自然之道。” “呵,还记得我曾讲吗?顶峰,便是死亡的开始。” “仍是天邈峰。” “是呀。银鍠朱武这一世辉煌过,低潮过,尝遍人间百味,方知人心可贵。在吾做出抉择的那一刻,生死就已不再牵怀。魔族,从不需要自我的个性。而一名活出人性的魔,对魔族更是笑话。但对吾而言,只希望这一刻,是终于活出自我的朱闻苍日,为自己的性命做下彻底的了结。” “朱闻……” “不必再言,祝贺我吧,箫兄。” “……来世,再会!” 戎马半生终该了,挥风挂剑向归途。雨歇风静恩仇止,还我潇洒尘漠中。 涅槃剑转,皓然白光纯净如一,渗入银鍠朱武周身,彻底断绝魔者生机。倒落箫中剑怀中的王者,魂识逐渐散离,再无立场之别的纠葛,仅剩向天谢罪的从容与豪迈。 干戈从来无益,魂梦破碎伤怀。魔界鬼族战神,圣魔元胎银鍠朱武,凛然迈向大义之路,永无归期…… 主君逝世,使命未成。华颜无道无有解脱,却仍强自压抑悲痛心绪,郑重跪地承诺。 “朱武……吾会遵照你的遗愿,待弃天帝灵识离开人间,永生固守天魔池。” “在那之前,为了不辜负朱闻的牺牲,吾等还须取得一场胜利。” ———————————————————————————— 魔界变中生变,人类螳臂当车,同使魔神震怒。神之岚合神之雷,毁灭之流铺天盖地而出,弃天帝却因须臾错失,难避天外极音。霎时,遥遥传入的天音绝响,震得圣魔元胎耳膜剧痛,微微渗血。 指掀涛澜天下惊,伏羲绝响荡尘寰。达道之弦,魔圣之音,于间不容发之际突入。风雷脱手,卍莲屏立,万琴伏魔,三方错落冲击! “呃……” 闻人然剑创在前,双层气罩早已不稳。无视刚劲反噬,御清绝豁命之招,登时穿破空隙,精准射入中丹引爆内伤,使得弃天帝飘退三步,口齿伤处一并见红! “我佛慈航·百心如一·金刚萨埵卍莲忏!” 而在气罩被破同一时间,剧烈狂风引怒雷,咆哮直向帝如来。为护身后众人,但见四境斗佛之首不闪不避,聚四人纯厚真元为用,越限催动佛门圣招,硬撼弃天风雷之式。 当世虽无一人能抗天威,齐心协力却未必不能渡过险关。帝如来蹬地周旋千转,映现世尊如来像,妙莲法华璀璨夺目。恢弘屹立的佛门圣像,坚不可摧竖挡在前。 不过,弃天神式终究功高一筹,无比精纯的魔气不断侵扰。就在帝如来向后滑退僧衣染血刹那,未曾估算到的变数竟而于焉发生! 无法抗拒的魔气侵蚀,唤醒无法抛却的灭罪执念。佛者乍然神情有异,周身佛气陡生散离之兆。额上冷汗滴落尘土,帝如来勉强压制心魔。魔根苏醒的佛力,却即刻受到剑奇阵反制,导致众人抵御功亏一篑。 “帝如来?!” 刹那之变,不及反应。惊呼声中,乍见世尊如来崩裂碎散。风雷双式冲破阻碍,余劲横扫直入,造成无可挽回的败果。血溅若喷泉,帝如来当场重创半跪于地,背后三人亦各自负伤,深浅不一。 四奇阵骤然告破,场外六祸苍龙虽欲补位,却见弃天帝不再驻足,魔神之影一闪再现,瞬息来到天忌面前,强势一掌盖顶轰落。 “合阴阳·并五行·紫微天剑!” “化天地阴阳,转定一乾坤,玄宗秘式,一剑动神威!” 弱者先受针对乃为常理。无初借力的天忌,疾挥绝天陵剑,与刑天师共祭秘式死里求生。而在内阵遭破瞬间,四象封魔阵中的赭杉军,再化四奇同心一剑,欲救天忌于魔神掌下。 “紫印灭元。” 快,快得残酷绝伦,快得心惊胆寒! 弃天帝杀人之举仅是扰人耳目,神能含而不露创伤天忌便收,足尖点地魔影再动。一掌悍然挡剑,受赭杉军所创虎口裂血。弃天帝扬手再一击,却已轰然正中紫荆衣,令其重创屈败。 “伏天王·降天一·天海白虹现苍音!” “迟了。” 虽失气罩防御,逆反魔源仍能消化大半气劲,剩余之功已难伤筋动骨。弃天帝不顾丹青见追风而至、赭杉军剑生怒焰,更胜一筹的极速再越封魔阵,直取天罡阵眼。 明玥白虹跃空辉映,苍虽自保有余,却是难卫背后六弦。迅雷不及掩耳,弃天帝横空掠影,磅礴气劲擦过,顿使白雪飘与九方墀毙命,剩余两人倒落尘埃! 而经须臾重整,苍顾不得伤痛,唯有奋力强撑伏神阵。赭杉军亦借四奇元灵,意欲二度强开封魔阵。 不过,众人伤疲之际,弃天帝霍然引动天地灵气,内外冲击不断,终使立阵不得。加上紫荆衣重创,翠山行与赤云染生死不明,帝如来又陷莫名沉寂。失去剑奇阵联招之力,纵有六祸苍龙接战,情势仍不乐观。 “能破元胎气罩,人类也全非废物。但失了三阵,你们还能如何?” 貌似赞叹的反问,睥睨大千的神魔仿佛未察中丹渗血,双眸之中却流露出无须遮掩的冷酷,再抬手神之焰喷薄而出,再取天忌性命而来。 “天忌,你先走!” 灵体离身,刑天师夺过绝天陵剑,一掌饱含守护决意,先将天忌远远抛出场外。但见紫色龙鳞闪烁,半空飘零一阵血屑,六祸苍龙及时挡卫,方令刑天师幸免沉招。 “太极是么?神之灭!” 真龙紫影拱卫,太极两仪卸劲。再无掣肘,天地元气汇涌元胎之身,弃天帝神能爆发,一招击出轻者便创,重者便亡。饶是号昆仑修为超凡入圣,借力打力犹是难以尽数消化魔功,登时血洒白袍! 然而,中丹被破的弃天帝,终受伤势拖累。无以为继的一瞬间,逆反魔源倏然失效,闻人然与赭杉军,分持丹青见与紫霞之涛,再度刺入元胎之身,加重元胎伤患! 但受双剑齐刺一点,伤势趋重的弃天帝却是无动于衷,反手双掌推出,登令二人吃痛败退。 灵识反应,人神有别。天外弦音虽数度扰局,弃天帝却若漫步般穿梭其间,超出众人防范,绝式再袭紫荆衣。 “赭?!” “赭杉!” 抗魔天命不容退步,赭杉军无从逃避,更为弥补当年,疾护紫荆衣身前,硬受弃天帝重击。初愈之躯难承神能,赭杉军瞬时头冠散落,赤发浇血披肩。 “灵宝镇山河!” 玄宗三人惊呼出声,紫荆衣重伤失神,苍与墨尘音仓促挡招。倦收天随即倒提极光剑一,三尊封神剑合力施为! “紫晶东逝!” 逆反魔源及时解围,弃天帝虽是双掌见血,飘然退步,仍及时让过背后浑厚极招,即将厉行反击。 而见赭杉军代己受创,率性如紫荆衣又怎肯白受其恩? 何况口头的争锋较劲,从来也不曾掩盖紫荆衣内心,对玄宗的真实歉疚与归属之感。 一瞬决意已明,紫荆衣无视沉伤难以负荷,勉力催动道元,云烟之中道印凭空浮现,云天极刃豁命反击弃天帝。 怎奈魔神强无可撼,弃天帝右手再挡六祸苍龙创世之功,左掌流血神力劲吐,碾碎云天之刃,再送英魂归天。 “金鎏影……” 模糊了视线,错判了人影。弥留濒死的紫荆衣,命还玄宗大义,却感一丝释然,不必再受良心重责。 而谁辜负了谁的信任,谁背叛了谁的友谊,或许再也无有答案。同修之情,却终究铭刻在心,无有片刻曾忘。 咫尺旁立,紫荆衣败亡之后,弃天帝犹似未能尽兴,环顾四周,昂然冷问。 “痛快,但还不够。苍,下一名,你说该是谁死?” 话未定,骤然,北海之中突传龙啸,竟是逆龙破海而出,出乎意料将弃天帝吞入腹中,重归大海。 “气罩即破,目标已成,不要再做无谓牺牲。几位先护伤员离开,我与六祸教主须抢在第三根神柱毁坏之前,给元胎造成更多伤害!” 无暇沉溺悲伤情绪,闻人然猛一咬牙,竟与六祸苍龙相视一眼,共同扑入海中! 42.第42章 既生瑜,何生亮 “海底三千丈,嗯……” 湿粘蠕动的腔壁内,弃天帝挺淡然立自若。但因逆龙持续深入,元胎突生耳鸣之兆,中丹伤口更是轻微溢血,弃天帝心念一转提元护体,随即又是神招上手,即将剖腹而出。 “一旦第三根神柱毁坏,不再受空间失衡影响的弃天帝,就能调动更多天地灵气。而我们再要对付祂,也会变得更加困难。不过,凡事有得必有失。圣魔元胎本就负担不了弃天帝灵识……”紧追逆龙深入北海,闻人然传音六祸苍龙飞快解释。 二人沉潜之速有如电闪,水重压亦随之不断加强,热度亦莫名随之升高。 紫龙战鳞受激生效护体,六祸苍龙到底是一代霸主枭雄,不必多言即领会闻人然用意:“弃天帝气罩既破,将不得不运功抗衡水压。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够伤害到他的机会。” “是。不论成败,一击即走!” 知晓自身非是弃天帝对手,圣兽逆龙更已濒临极限,兽躯难承内外压迫,浑身鳞片崩裂血流四溢。 吞下弃天帝的圣兽逆龙,似是清楚后方二人之意刻意放缓,待到闻人然与六祸苍龙追上毫不迟疑张开血盆大口。龙首竟是倒转朝天,示意闻人然两人不必犹豫,以命换命只求再创元胎! “圣兽……唉,光阴踟蹰·长河霜冷·风华褪尽一流砂!” “浑沌重始·覆元创一·寰宇归我·皇殛天律!” 震荡的海水,深重的压强,几令不坏身难以承受。面对圣兽不可辜负的牺牲决意,闻人然双手平放胸前,丹青见流光溢彩,似盈九天碧黛,万霞辉映,绚烂不可方物,气动数千丈之深海。 叹声甫落,禁式再进第二层,参商有殊悖逆之剑,竟似扭转时空界限,星耀同辉禁锢圣兽之躯,璀璨剑柱贯穿逆龙。 千钧一发之际,六祸苍龙亦鼓运紫龙战鳞,毕创世之功、合禁祸之式,紫薇帝气化龙形,龙爪乘剑影光速而下。 神灭一击即将剖腹,弃天帝突觉周遭空间冻滞。而因逆龙头部改向,长练般的剑芒从喉口坠落,竟是恰巧指向中丹方位。 身处深海气罩已失,逆反魔源难解自然规律,唯有提元抗衡。海水重压之下,强如魔神弃天帝也须护守元胎,临阵收招挡护在前。 禁剑之能惊世夺目,一气强破护体真元,碧芒直向要害。但,弃天帝须臾挣脱封锁,顿令其在穿掌之后收止。 怎料,前招方歇龙影又至,出人意表趁隙而入,抢在弃天帝手掌空洞愈合之前,刹那穿透而过,再中中丹要穴。 “神之光。” 反击招出,三股巨劲交汇,圣兽搏命束缚施为,终是碎溶于海,不复龙形兽体,英魂消散天地。 紧随而来的剧烈冲击,使得闻人然与六祸苍龙伤上加伤,飞退向岸。强烈的反震之能,亦令再度负伤的弃天帝坠入深海熔岩,魔源中断一时不及追击。 “渺小圣兽亦敢逆天,勇气可赞。” 胸口正中要穴血流渐止,元胎破绽却已无法弥合。 然而,降世只为神罚灭人,弃天帝并不在意肉身凭依之伤。魔神身影瞬息闪动,来到巍巍巨门之外,浑雄一击平淡写打出。 霎时,地龙再翻身,千里成荒芜,神州更近毁灭边缘。 轰隆巨响动荡乾坤,只见深海山壁乱石崩塌,第三神柱随之沉埋毁断。三根神柱毁坏,回流的天地灵气逐渐补强元胎威力,魔神之姿骤失深海,再度踏上地动不已的神州,亘古傲立,睥睨人间。 “人类,又还能坚持到几时呢?” ———————————————————————————— 北越天海战事休止,各方关注的势力,也很快将消息传回本部。妖世浮屠内,受命外出打探情报的邪说沦语,正将远观战报一一禀明。 “禀报极座与女座,正道于北海天海布阵围攻弃天帝,结果大败,伤亡惨重。” “哦?” 一声低吟,喜忧参半,爱祸女戎蹙眉不语。天蚩极业雄沉之声,回荡整座大殿:“正道失败固是可喜。但吾也不得不承认,纵然邪灵全体挑上集合的正道,恐也难以取胜。弃天帝……不可力敌也。” 桀骜不驯,狂傲霸道,虽是深植天蚩本性。但若无相当的智慧、认清自身的眼界,佛业双身又怎有可能一统灭轮,收复所有邪灵? 耳闻天蚩极业郑重之声,爱祸女戎续道:“顶尖战力折损严重,正道纵能再发起下一波攻击,同样难有成效。不过,坐山观虎斗虽是省心省力。弃天帝灭世之行若不阻止,四境合一,六道融合的未来,怕也只是空谈。” “可是,正道底力究竟,我们尚不可知。” “无论立场,东方羿曾提到的那人,该是一名当世绝顶高手。”爱祸女戎幽幽道。 “学海无涯太学主?” “是啊。” “你想通过东方羿,挑动太学主出手?” “有何不可?” 天蚩极业骤然一声反问,随后又见新生邪灵传讯而入,急急跪拜在前:“启禀双座,云渡山东南方向三十里,云中兽受到卧佛与云鼓雷峰阻击。” “卧佛?没帝如来,再多愚僧辅助,他也不是云兽对手……结果呢?” “海殇君突然出面,与一枕眠联手重创对手。云中兽眼见不敌,落荒而逃。” “什么,海殇君!” 佛业双身虽感凝重,身为宿敌的未来之宰,却更先一步不悦口呼。爱祸女戎闻言亦是美目一寒,媚笑森然道:“玄貘既死,云兽是死是活,对吾邪灵并不重要。” “先派一两名邪灵找出其下落。云兽降,还能多活一段时日;不降,则由你我亲自出手,将之格杀!” 冷酷果断,天蚩极业有了决定。爱祸女戎自无不可道:“云兽如何处置,便照天蚩之意。而海殇君……未来,你可有战而胜之的把握?” “有大红袍在,海殇君无奈我何。” 当年饮恨轮回海,若说未来之宰无洗涮前辱的意愿,无疑并不现实。不过除了一血前耻,未来之宰却口风一转,提醒道:“双座,海殇君此人练有保命之方,当年更曾取得梵天金丹。两者联系,实是不得不防。” “五行寄命转生之术……你是指,梵天可能还有生机?” “不得不防。另外,云兽身份亦须确证。故作神秘的作风,同样令人生疑。” “依你之意,放手去办。” 天蚩极业撒手放权。爱祸女戎扫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不由稍感抑郁不快:“天蚩,弃天帝虽有三教针对。但无论如何,事不可为之时,我们都要做好出手的准备。” “吾明白。” ———————————————— 断层刚刚接合,神州又生动荡。来回奔波,忙碌不已的白忘机,望着足下裂坑遍布的地面,仍无丝毫灰心丧志,只有竭力而为的坚心毅念。 然而,学海发出的追辑令,却在此时引来数部执令强势问罪。 “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经纶。” 俊雅之影吟诗而至,饶悲风与曲怀觞一眼相接,瑜亮情结心绪翻涌,顿知眼前之人绝非他人取代,而是实实在在的曲怀觞本人。 不过,饶悲风原与曲怀觞存有旧怨,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负手而望道。 “不必废言,识界鬼祟,束手就擒吧。” 43.第43章 迷思 “是你,饶悲风。” 双魂瞬息转换,替下素还真意识的曲怀觞,不欲与旧识妄动干戈,直截了当伸手劝阻道:“且慢动手。” “哦,装作熟悉的模样,又想妄言欺骗?” 故作刚愎姿态,饶悲风不近人情道:“很可惜,太史侯早将妖邪附体的事实公诸天下。而学海无涯也已下令将你擒拿。当然若遇反抗,后果你自己明白。” 一言落定,武风荡野。饶悲风掌盈真气蓄势将发,翦梅手凌厉刁钻抓向曲怀觞琵琶骨。白衣点尘不染,曲怀觞挺立平地后移,避开厉掌拂面,指弹一线清风挡下攻势。 “还请听吾一言。” 拳脚之间搏生死,饶悲风寸步不让。曲怀觞无心争执,掌行剑式退来敌:“鬼韬已死,吾仍是原来的曲怀觞。” “既是曲怀觞,你又何必顽抗?随吾回学海,有你澄清的机会。” 连番数招未占上风,饶悲风心下一狠,凤翔千仞即将出手。然而突来清圣之风,隔空扫入挡开二人。紧随其后,缓步踏来熟悉僧影,使得饶悲风不得不有所收敛。 “曲怀觞见过前任教统。” “饶悲风见过大师。” 称呼的差别,象征亲疏的差距,立场的排斥。一身华美缀饰的儒僧并不在意,先向曲怀觞颔首示意,之后朝着饶悲风说道:“数执令,若由吾为伏龙作保,能否通融一二?” “这,学海内务大师恐不便插足。” 不自觉地一挑剑眉,饶悲风虽有不满,但考虑到与弦知音之间的辈分高低,不好当场发作,只能略带不悦道:“大师同为学海出生,当知学海无涯规矩。曲怀觞纵有冤屈,亦该随吾先回学海,再做后续处置。” “事有缓急,伏龙乃为神州支柱奔波。谅必太学主有知,亦不会执着追究。何况事情真相未明,咄咄逼人并不一定能取得令人信服的结论。” “哦……罢了,大师既有意相护,恕饶悲风擅作主张呈禀太学主。” “无妨。” “那就请了。” 饶悲风败兴而回。而给弦知音添了麻烦,曲怀觞不免心思浮动。不过知晓弦知音寻上,必不止解围这般简单,曲怀觞致谢之后便问道:“不知前……” “无须拘礼,施主称贫僧佛公子即可。” “嗯,敢问佛公子找吾何事?” “事关柳生剑影。” 失在纯粹,得亦在纯粹。 自从神无月与柳生剑影一会,再经弦知音开示,柳生剑影静立海岸数日,深思连日曲折经历,醍醐灌顶扫除常人的纠结畏懦,捡起重未感受过的“情”,自然而然寻回本心。 不过,红楼剑阁毁得太早,剑圣盲眼之伤无瑕调养,纵有绯羽怨姬替剑圣配药,一时半刻也难恢复。而知曲怀觞颇通岐黄,对其较为熟悉的弦知音,遂设法寻上求助。 “不知柳生剑影现下人在何处?” “无涛海,红楼剑阁。” “看来相遇之时,伏龙也该恭喜他剑境更上一层。” 在赶走不能沉心定气习剑的伊达我流之后,柳生剑影还愿再回剑阁面对楼无痕,心境上的蜕变已是显而易见。只是虽有意搭一把手,曲怀觞忽又迟疑道:“圣僧要求,伏龙本不该推辞。但有一事,还须提前告知。” “哦?” “事关素还真之魂魄,详情听说。” 玄貘事毕,素还真的魂魄处理,就成了难题。特别是二人彼此功体互制,曲怀觞一身实力受限不足五成,在江湖行走便十分不方便。 “冰凝血蟾?” “不错。在齐备奇珍之前,吾与素还真还得暂时共存一体。” “吾会代你与太史侯交涉。” 原想安安静静在无佛寺附近收容难民,但听曲怀觞之言,弦知音自不会坐视不理。而一想起与太史侯之间的关系,早已弃儒从佛的弦知音,虽稍感为难,但又一转念,就压下犹疑,更取出一物交予曲怀觞道:“汝若再遇学海为难,就将此物示人,当可解一时之围。” “这是,儒圣金令?” 错愕压过舒心情绪,曲怀觞将象征太学主与教统身份的令牌收好,心下却是疑窦丛生…… 这一块令牌,究竟是太学主授意,又或是弦知音本身所有? ———————————————————————————— 小桥流水,凉亭风和,本该安宁清幽的豁然之境,此刻气氛却是异常沉痛的压抑。 “众人皆带伤而回,弃天帝之能实匪夷所思。剑子,拉吾入死地,汝真是吾之挚友啊!” “哎,吾是知好友义薄云天,观苍生受难,正道损伤惨重,定不忍坐视。” “罢,与汝争口舌,反显吾不顾大局。言归正传,连号昆仑与帝如来都非弃天帝对手,吾等又能如何做?” 真不愿意随友入江湖,疏楼龙宿也不会为了一个面子,就涉入随时有殒命之险的神劫。 然而,只要了解神柱对元胎的影响,疏楼龙宿理性思考之后,便不难得出胜算寥寥的结论。 “这嘛,第四根神柱的情报,不巧咱们又略知一二。你、佛剑与吾三人,必须提前进入磐隐神宫。” 剑子仙迹话音方落,疏楼龙宿顺着其视线方向,有意无意瞥了一眼闻人然,道:“见怪不怪。汝口中的神宫又是指?” “最后的希望。此事暂且不提,毕竟咱们总不能将一切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之赌局。请龙宿你出山,除了此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剑子啊剑子,吾观汝之面皮,果真是厚过城墙。” “谬赞了。” 正气凛然一振拂尘,剑子仙迹一脸肃色又道:“龙宿,听说你过去曾于学海进修?” “学海……太史侯在那一日,吾是不会旧地重游。” “你深受太学主青睐。” 紫龙扇骤停,疏楼龙宿凤眼半阖,道:“这才是重点。” “太史侯早先传信予闻人然。他与东方羿欲请太学主入世,却未能得见其人,只在烛山见到一纸留讯。” “剑子,太学主值得尊敬,却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对象。若非不得已,吾并不想求助于他。” “只是要你指个路。留讯的内容——他要闻人然带一本书上门。” “嗯?” 太学主要找闻人然,原不必通过疏楼龙宿。但主动与被动的区别,却给了闻人然思考与决定的时间。 而太学主的隐居地点,除了一生悬命与刑道者,仅有疏楼龙宿知情。以关系亲疏论,闻人然会从何处着手,本就不是什么值得费神思考的问题。 只是,太学主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很难不让人心生防备。得到太史侯通知的闻人然,总归有些举棋不定。 如果能换得太学主出手的机会,《死国年纪》给还是不给? ———————————————————— 断层接合,久处黑暗的大地,终又见得一线光明。浓厚阴云之中,透下几缕阳光。走在沼泽外围的闻人然,却更觉此地诡异。 清雅的房舍,不见闻人然记忆中的蛛网。房屋四周更是洁净平整。沿着碎石铺成的小道走近,闻人然终在门外十步处停下。 “你,还是来了。” “还是?这,是你要的书。” 44.第44章 儒者计 幽冷的黯光,映照彼此不确定的思绪。几无作用的《死国年纪》,缓缓飘入木屋之中。但闻一声意味莫名的淡笑,太学主叹问道:“他之残识果已不存了么?” “你邀我来此,该不仅是为了确认他的存在。” “敢受伤来此将书交吾,表示你已有准备。直言罢。” 薄纸般的木墙阻隔,却使内外两人如隔万里。猜不透,也不想浪费时间猜测太学主的真实心思,闻人然开门见山道。 “就算有这本《死国年纪》作为筹码,请你直接出手谅必也不可能……弃天帝重创之时,我希望你能补上关键一击。” “重创?” 太学主道:“吾有一策,倒是可以引得两虎相斗。” “虎又是谁?” “你该不会如此健忘,是谁要吾入世?” “嗯,太史侯与东方羿?” 闻人然稍一思量,登悟屋中之人话意。太学主侃侃而谈道:“为了教统之位,他也算是费尽心思。吾便遂他与邪灵之愿入世一遭,你看如何?” “道门已败,佛门亦同。一旦作为儒门源首的学海再败,便容不得邪魔隔岸观火?” “违逆天理的存在不该留世。更何况,对方已算计到吾身?” 太学主不带烟火气的话语,却引屋外阴空闷雷炸响。而听明白太学主的计划,闻人然稍一考虑,不置可否道:“但要在弃天帝手下诈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你们至少要再出一人,配合吾之行动。而恕吾直言在前,根据外传之元胎情报,威能更增的弃天帝,很有可能使参战之人于重创。” 闻人然默认似地反问道:“这算是互利互惠?” “弃天帝如若重伤,吾不介意再送你一招。” “成交。” ———————————————————————————— 雷峰依然屹立不摇,圣洁佛光却显黯淡。重创之际被卧佛送回云鼓雷峰的帝如来,茫茫然神陷魔考,唯有避不见众,闭关遏制杀念。 “佛首伤势如何?” 敏锐察觉帝如来异状,询问圣弥陀的无惑渡迷,似是想起佛界久远前的传闻,神色阴晴不定。 圣弥陀欲言又止,终觉不宜节外生枝,沉痛道:“为挡弃天帝风雷极招,佛首首当其冲为其魔源所创,意志受到影响,一时无法自拔。但以佛首精湛修为,想来很快就能魔气侵扰,恢复心境如初。” “哦,只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 无惑渡迷貌似松了一口气,实际却摆出一脸不信的模样,更准备私下查询一番佛门记载,确认是否真如心中猜测。而帝如来若真与佛愆有所牵扯,无惑渡迷说不得只好大义灭亲。 没辙,无惑渡迷虽然三观向上,行事出发点也算良善,作风却是跋扈不近人情。何况对于雷峰佛首的位置,无惑渡迷一直心存觊觎。 越是地位崇高的僧者,无惑渡迷对其之要求就越严苛。只要证据确凿、理由充足,外人也没办法改变云鼓雷峰对帝如来的制裁…… 不过,美好的愿景八字还没一撇,雷峰山腰勾陈山经,突来嘹亮诗号声响,遥遥传入殊印塔。 “欲海沉浮名利争,石光电火步此生;风尘情事挥不尽,渡世不笑是痴人。蚁天海殇君,特来拜访雷峰主事者。” “梵天故交,西丘三君之首?” 云鼓雷峰独立世外,甚少有与佛界无关之人登门。然而不知为何,无惑渡迷对海殇君之来意却莫名有些猜测,眉头一紧道:“先请人上山吧。” 得到无惑渡迷允准,雷峰僧众便将海殇君迎入殊印塔。望着潇洒自若的海蓝人影,无惑渡迷寒暄过后,无来由地一阵心烦意乱,径直发问:“施主来吾雷峰所为何事?” “为吾友梵天复生之计,特向云鼓雷峰讨取一物。” “难道……” “正是梵天当年留招残余之灵识。” “这?!” ————————————————————————————— 连日以来神州灾劫频生,大多数百姓忙着四处逃难。不过总有那么一撮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围在公开亭附近随时准备看新闻。 而在第三根神柱毁坏的第七天,一则关于云鼓雷峰的谣言,就被秦假仙为首的三口组传了开去。 “听人讲了么,有个叫云鼓雷峰的佛门圣地,丝毫不顾大局。” “是啊。梵天前辈为咱们中原贡献良多,现在又逢魔神降世,他们凭什么不交出一页书灵识?” “迂腐的秃驴总有一堆破规矩。还是追随吾主波旬来得实在。可恨的一页书也是活该,不然哪有弃天帝降世,无界波达。” “骂雷峰就骂雷峰,敢诋毁一页书,老秦我电到你死啦!” 好不容易拉开和欲界信徒大打出手的秦假仙,业途灵低着头,摇头晃脑担心道:“大仔,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对,逼急了雷峰说不定反让仙仔陷入危机哦?” “放心啦。一页书他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安然无事。” 云中兽的身份,秦假仙自不会到处胡说。尤其又有了帝鹏这只大嘴巴坐骑,关于一页书的底细,就更不能随意透露。 “这是要让雷峰骑虎难下,迫使他们交出梵天灵识。如果他们执意违逆众意,他们的声誉就玩完了。” “可是大仔,帝如来才帮了我们的大忙。这样过河拆桥,一点都不符合我们正义的立场。”荫尸人一摸头汗颜道。 “一个邪魔三途判,一个欧阳世家的走狗,连我都是……算了,听我讲的没错。你们大仔还有正事要做,没时间啰嗦啦。” 解决了一桩善后工作,秦假仙接下来还要赶着去为太学主造势。不然怎样,才能引诱佛业双身上钩? ———————————————————— 三头事毕,邪灵方面得到雷锋消息,佛业双身也找到了云兽的下落。而根据情报分析,倘若一页书复生后云兽尚存,身份的嫌疑几乎便已洗清。 不出所料,邪灵之首的招降,被云兽冷言拒绝。佛业双身也不客气,为了确认心中所想,直接大打出手。但在佛业双身取得胜势之际,突来一道狂放刀气砍入,将云中兽半途截走。 “金狮面具……想不到折损了四名高手,他们还有后续力量。” “嗯……此人刀气虽是霸道,但离云兽差距不小,不足为虑。” 天蚩极业不以为然,又道:“一页书之实力与吾在伯仲之间。而云兽与吾激战百回,绝无留底的可能。” 五莲梵天功参造化,佛业双身错估梵天实力,也属正常。爱祸女戎道:“那他是一页书伪装的几率,应当微乎其微了。” “嗯,雷峰存有梵天灵识……看来梵天很即将复生。” “纵使复活,他还赶得上恢复与弃天帝正面一战?” “静观其变罢。” 45.第45章 涤罪犀角 外界为梵天灵识去留,闹得沸沸扬扬。独留开宗明卷的帝如来,潜心修身凝神。早明以杀证道是谬误,佛心不欲再入魔途。脑海一片混沌的帝如来,却是陷入两难境地。 蓦然,封闭的开宗明卷,忽来一阵和煦暖风吹进,使得帝如来精神稍稍振作。以云鼓雷峰之守卫,能无声无息闯入者,若非当世绝顶,唯有熟识之人…… “久违了,帝如来。” “梵……天?” 略显高亢的音调响在耳畔,帝如来随即又觉至高圣气由顶灌入,持续抵消魔皇精纯魔元。 不过,一页书运功良久,虽利用返无归一之原理,成功消除魔气。但觉帝如来神魂中的异样,登时眉关深锁道:“你,何至于此?” “曾经误受犀角所惑,其中因缘纠葛难以一言道尽……后得招提感召,方有如今帝相。” 过去,久远的几已模糊了存在。帝如来意识稍复清醒,静坐不动,详述一桩佛门公案。梵天宁神倾耳,一丝不苟听完帝如来之言,片刻后笃定道:“涤罪犀角来历蹊跷,因何不将之摧毁?” “涤罪犀角乃至邪魔兵,常法难以损毁。而佛刑禅那之圣气恰可制衡犀角,是以魔刀一直封印于雷峰。千百年来,涤罪犀角一直未有异样。时至今日,吾本意犀角之魔性,早该为雷峰镇压消磨。熟料……” “唉,到底是吾连累了佛友。” “梵天不必自责。当年手染血腥之罪,注定今日心魔扰神。吾之执念未消,纵无弃天之祸,迟早有一日,同样难免此劫。” “无论如何,你之危难,梵天势必负责到底。” 一页书观帝如来情况,心忖如非弃天帝魔源影响,以帝如来之修为尚可压制鬼如来恶性;而闻佛刑禅那与涤罪犀角相互牵制长年不见异动,更可推知涤罪犀角亦有其极限;只要找出品质更在佛刑禅那之上的佛门圣器,未必没有解除帝如来之患的可能。 佛牒…… 内心有了目标,一页书立即问道:“涤罪犀角现在何处?” “封愆禁地。” “可否由吾先将之带走?” “这,事分主次,梵天当以天下为先。” “吾所虑者,乃害群之马无事生非,反致节外生枝。” “嗯……” 无法料定涤罪犀角,是否会对梵天造成影响。不计此身安危的帝如来,细瞧了梵天片刻,岔开话题道:“佛友安然无恙,谅必对神州毁灭之祸,已有全盘应对之策?” “粉身碎骨,竭力而为。前番海殇君上门求取灵识,实为误导敌方。若是累及雷峰名誉,梵天来日定将登门谢罪。” “执着于外在声誉,便已违背佛者初衷。只要苦境众生安宁,雷峰些许虚名何足挂念?” 庄严法相依旧,帝如来站直起身稳持心念,率先走下开宗明卷,一派从容坚定。 “吾会请僧老通融,交出佛友灵识。不过,还请梵天你在伏魔之后,记得重新缔命留招。” “有劳佛友。” ———————————————————————————— 万里狂沙,守护最后支柱的槃隐神宫隐匿之地。无垠沙地了无生机,极目黄沙遮天蔽日。无休止的狂风,抽干空气中仅存的水汽,更使气候恶劣非常。 “你知道嘛,在明白又要与魔神交手的刹那,我是头一回怀念起在神风营坐班的枯燥日子。” “弃天帝还没来,你要回国还来得及。” 四柱毁其三,离第四根神柱从异空显现,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与其被弃天帝守株待兔,闻人然还是觉得早点做好准备,比较有活命自保的机会。 不过,北越天海一役之后,战力基本保持完整者,也只剩下寥寥数人。而虽说太学主答应配合布局,但谁又能猜到太学主会出多少力,佛业双身又是否会如期中计? 因此,没有护身气罩或者特殊功体的人选,闻人然一概不曾考虑。而他与六祸苍龙也是伤势非轻,能够上场的人选怎么看也只有神无月一人…… “渊姬早就央求我回东瀛,你确定要我离开?” “反正真要完蛋,大家一个都跑不掉。你走还是不走?” “哎,你这样讲,是等同不给我选择的机会了。” “嗯,似乎是挺残忍……要不今天晚上,你先和渊姬提前洞房花烛夜,为神遗一族留个种。然后等弃天帝来万里狂沙,你就可以武魁的生涯一片无悔了?” “最后一句话,总让我觉得莫名不安呀。” 竖死旗无分国界。神无月听着闻人然的吐槽,立即就失去了打趣的欲望。只是,闻人然显然没有分场合的觉悟,眉头一轩道:“你该不会都不发我喜帖,就想回老家结婚吧?” “哈,承你吉言了。” “神无月,你苦中作乐的精神呢?” “闻人然,你留下遗书了么?” “……” 空等,尤其是面对致命威胁的等待,就算是修为超凡的武者,同样不能免俗。 这边两人相互调侃;一旁的苍,考虑到弃天帝元胎变化,并未选择隔绝天地灵气的阵势,反布下利于防守的盘古开天阵。 而作为找寻神宫关键的盲佛,同样无意听两人相互吐槽,一个人用照遍寰宇之眼,来回观测神宫方位。而在后方不远,另有几人潜匿不出,留作支援人选。 至于最后那些来历不明的气息,在有三先天准备接应之后,闻人然也不在意对方从何而来。 毕竟一旦正道数度失败,几已等同宣告再无胜算。而在亲眼目睹弃天帝魔神之能后,又还有几人敢继续做缩头乌龟? 时光飞逝,蓦来清圣儒风,昊光灿耀而下。不见丝毫死神影响,高人之影伟立天地,骤然现面。 “祂,来了。” 无任何寒暄,太学主开口便是惊心一语。把握精准的断言,却更显其高深莫测。 但,此时此刻,最为致命的危机,已在黑云压过圣风之后,汹汹而至。弃天帝横空降落,恰恰落在五人中央。苍拂尘一扬,急将盲佛扫出战团。 难测深浅的太学主目露一瞬凝重,身如流光迅闪,浩掌先声夺人,正面打向弃天帝。 但能调用三柱灵气,弃天帝神式威能更甚。面对太学主旷世一击,魔神竟是无动于衷,翻手一运气动百里。神之手轻易破除魔招,纵有盘古开天阵阻挡,余劲仍将保留颇多的太学主倒震而回。 “你们,准备好了么?” 46.第46章 双天初遇 弃天临世第四战,伤疲的正道后阵再布,威能自不如前阵。胜负之数早已悬殊,但在弃天帝逼视之下,众人亦无撤退可能。 不进,则死。唯有,战! 盘古开天阵,太极金光流转不细心。苍稳居在后,豁尽毕生灵气,维持阵法运转。 “决杀千里!” 剑挥千霞流光,闻人然掩护为先。神无月不待犹豫,身似雷霆惊驰,一拳精准捣向魔神胸前。 已不再受空间失衡影响,掌控之能更增的弃天帝,不似前回迅移厉攻,只在逆反魔源失效之际,方才做出少许移动,避开落向中丹要害之威胁。 “神之涡。” 语气,古井无波。杀意,渺渺难测。 扬袍抬手轻挡重拳,弃天帝随即掌化漩流万千,足下黄沙浪卷千方,使人窒息的涡卷,登使神无月难以寸进。突响清朗喝声,却是太学主在此关头有了动作。 “风扫十方山泽动!” 彻融死神之力,眼界自已不同。神无月一招受挫,太学主立运无定三绝,竟在弃天痛下辣手之前转移武魁方位,将人拉至身后。 飓风狂飙,山川颠倒。镇教之功甫由太学主使来,自是别开生面的巍然气象。人间三教儒门巅峰之能,硬撼漩涡强大吸力。太学主虽有不及,却也退得游刃有余! “神之雷!” 常法难伤魔神分毫,受创非轻的神无月,再无任何保留。抓住太学主牵制之机,纵身一跃汇无边灵能,运浑厚无尽之功全付最终一击。 神无月初运天地异变之招。惊雷轰隆不止,天狗图腾将神无月功力提纯至极限,尽付极招决生死。霎时,月洒紫雾,天狗张翼,神遗最终式再现尘寰! “哦,神之雷。” 淡笑,是最为直接的轻蔑。弃天帝单手平举,引动天雷轰落指尖,举重若轻之态竟连蓄势也无必要,便已反袭神雷而回。须臾电光碰撞,迸发无穷神威。弃天帝功高数筹,碾压性的优势,登令神无月血红染身! 但在决死之招脱手瞬间,神无月却已豁尽全力,强将归一之法叠纳其中,暗中渡送而去。吐劲刹那,归一由点及面,造成片伤。圣魔元胎灵气运转,立将内外伤愈疗尽复,独留中丹一点伤痕扩大,终见武魁搏命之效。 “不差,神之焰。” 高昂的兴致压过愠怒,弃天帝一招之后紧接一式,沙化熔岩流浆晶亮异常。炙热的烈焰焚灼大地,吞噬一切的异度魔焰,怒涛般即将吞没神无月。 “雨降万象混沌灭!” 三绝最终式,临危解杀祸。太学主出招刹那,闻人然快影一晃,将人抢先截走。弃天帝满不在意,只将神焰催发至极,临时变向转攻太学主。 纵使儒功精纯无匹,神威之前亦要再逊三分。右胸穿洞血溅倾盆,太学主面露十分克制地痛苦之色,接着飞速向后抽退。 然而,乍见太学主行动不受伤势影响,身为六天之界第一武神,弃天帝眼中异色一闪,顿明对方功体另有蹊跷。 “呵,神之手。” 凝散乱之功,化专攻之式。突逢对手,弃天帝兴趣陡生,快影一闪拉近距离,神掌气盖乾坤,落向太学主胸腹。 “长歌振林樾!” “双仪化大千!” 闻人然斜运丹青见,气若千仞陡壁倾天而下。双剑分占阴阳鱼两侧,六弦之首亦强将盘古开天阵承受范围扩大。 一攻一守,双式汇流,化作坚实壁罩,极力消减神威。弃天帝意图加劲刹那,天际骤传嘹亮诗号,碎脑神音破空炸响,使得元胎灵力运转一滞,随之降下邪心魔佛!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 祥云翻涌,瑞气千条,梵天再临凡尘。弃天帝冷目一扫,眼光初一交汇,各自内心有谱。 “是你。” 远远就与盲佛沟通过的梵天,宛若成竹在胸,拂尘一扫道:“十日之后,万里狂沙再会如何?” “神,因何要施舍污秽的人类?” 冷漠反问落定,弃天帝抬起右手,直指梵天道:“你,接吾三掌,方有谈话的资格。” “嗯……请招了!” 梵天应允遍传四野,更使暗处鬼邪惊惧。但在黄沙中央的双天,却无分毫心思为外围宵小分神。 无招无式一道掌,于声落一瞬横空而至。梵天鲸吸鼓胸,绵长一口真气,生承魔功临身,轻退三步消化一空。 “天路引归·不凡圣功!” 魔神第二招紧随又起,毁灭气流奔扫方圆,转使人间如炼狱。三柱天地灵气非同小可,梵天心知平常难接神威,当即双掌翻运朝天,周身佛元须臾转化纯粹圣气,且退且走方将魔元尽数挡下。 然而,前浪方歇后浪又起,弃天帝接续第三式,沉劲蓄势崩毁十里之地,昊昊神光穿云破宵,竟在梵天反应之前,抢先命中一页书右肋。 “大乘一帆引!” 单方面对敌魔神,梵天亦感吃力,仓促提元卸劲,人已被震出老远。然而尘埃落定,梵天虽退千百丈,却终安然接下三招。 “你,名字。” “百世经纶一页书。” “哦?” 魔神无意更改承诺,略一转念随复袖手之态,傲绝寰宇道。 “吾在此地等你们。十日之后,集齐你们的人力,一同赴死罢!” ————————————————————————————— 决定了双天会的日期,正道众人便各回各家。而将重伤的神无月还给渊姬,实在受不了她怨念深重的盯视,闻人然只能满头大汗的留下一堆珍品宝药,就赶紧找了一个借口开溜,去了云渡山与梵天见面。 一页书回到云渡山的消息,很快在江湖上传开,让山脚难民惶惶之心安定下来。而到了最后一步,讲究效率的弃天帝,也不会再做出多余的举动。 不过,魔神一日不回天界,苦境便无未来可言。 身受三掌,貌似无伤,忧心不减,一页书却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就算五莲之力异常强横,梵天目前也仅是将内伤强行压下。好在有造化之钥在身,十日之后当能调复到最佳状态,应能及时反抗弃天神劫。 “前辈怎么不等暗处之人出手再露面?” “何苦让众人涉险?” 一页书微微摇头,语带深意道:“而要引出佛业双身,吾本人便是最佳的诱饵。” “这,全力以赴与顾忌保留的区别?” “然也。” 正道彻底落败,或能引得邪魔出洞。但已得到梵天复生消息的佛业双身,却必然会对梵天的存在心怀忌惮。 相反,一旦连用出龙神火的一页书都落败,佛业双身就再也没了后怕的理由。领会一页书用意,闻人然转口问道:“那又为什么约定在十日之后?” “因为,吾在露面之前已私下与盲佛有过交流。七天之后,磐隐神宫将从异空间显露。定下十日之期,乃为剑子三人争取时间。” “前辈是在赌……” “灭世之危,方寸必争啊。” 弃天帝清高孤傲之性,虽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却也给苍生渡难留下一线生机。当然,倘若弃天帝提前出手,一页书也只有挺身挡之。 说完,一页书取出云兽面具交给闻人然,道。 “吾尚要走一趟孤独峰。汝之双极舍利,含有吾之佛元。此身份后续处置,偏劳了。” ……………………………………………… 葱葱郁郁,鸟语花香。就在苦境为灭世之劫动荡不已之时,一处不受干扰的世外之地,却生无从预料的变数。 披落后颈的长马尾轻轻晃动,白衣少女神情少见冰冷,兀自深入接近一夕海棠避居之地。绑系乌发的赤褐碎衣布片,在阳光照射下,反衬着一丝黑暗的诡怪,更显此刻气氛的不同寻常。 “哈罗,美丽的姑娘,你的主人没一起来吗?” 47.第47章 隔阂 七韵斋外,西装革履、优雅贵气的央森,含笑望着白衣少女,心内却是疑云重重。而手握子剑的暮秋筠,依是一如往常清冷寡言,步履轻飘地即将踏过央森身侧。 “姑娘,你这样可是会让我为难哦?” 满心迷惑的书执令敏锐有感,当即伸手横拦暮秋筠。白衣少女却若穿花蝴蝶,灵动之姿赏心悦目,从容无迫绕开央森阻挠。 虽不愿诉诸武力,央森更知来者心思有异,不得已只能先行退敌。 双手叠十按在胸口,洋博士跃上高空,运化守天一族秘传之能,背后忽现圣洁羽翼,浑身散发皓白光辉,光柱覆压而下。 “对不住,恕我失礼,十字圣击!” 十字重压天坠,不容自身闪避。暮秋筠犹是面色淡然,清澈盈碧的眸子,莫名窜起一丝黑流,抬袖剑花一挽,竟挟死神之力,与半空守天之能两相抵消。 一瞬间的意外,造成一瞬间的疏失。就在央森讶异神力同源,出手失效之际,白衣少女周身流风倏升,百草馨香飘逸方圆。 盛开的黑鸢花海,将央森困锁其中。暮秋筠随即足下一蹬,动若脱兔般深入林中。 不过,纵无守天之能,央森武学亦非泛泛。奈何八品神通意在拖延,洋博士一时也突破不得。但在焦急的央森破阵而出之后,原以为的不幸惨剧却并未发生,只见一道魅影迅闪而过,随后再无任何异动。 “嗯,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满腹不解的央森,暗自心问同时,人已赶入林中。而在隐居之地,央森却是愕见一夕海棠仿佛未受影响,悠然如常地给盆栽浇水。 “洋博士,你为何来此?” 一夕海棠的贴身侍卫露面,央森立即问道:“冰华女士,你有见到一名长相清丽秀美的少女进入吗?” “无。我一直固守在此,未见任何外人闯入。” 冰华与一夕海棠情同姐妹,绝无撒谎为他人掩盖的可能,困惑更深的央森仍无法释怀:“嗯,我要暂时离开几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捎带的日用品吗?” “不用了。吾会守在此地,还请洋博士自便。” “那就再会,bye!” 淡看着央森离开,未曾转身的冰华却未发现,一夕海棠手指被藤蔓尖刺刮破形成一道浅浅的殷红血线。 —————————————————————————————— 收取死神赐予一夕海棠的神力,暮秋筠很快就回到六庭馆。而从云渡山归来的闻人然,少见剑灵独自外出,免不了询问道:“刚刚去哪儿了?” “唔,这?” 宛若从无隐瞒的意愿,暮秋筠朝着闻人然伸出右臂,摊开的手掌萦绕着精纯的神力,令人难以转睛。闻人然见之顿不见轻松之态,脸色忽变:“你去找了一夕海棠?” “……” “跟我过来。” 由不得闻人然迟疑,伸手一握少女手腕腾空,疾速飞驰赶往不动城。而在路上仔细检查之后,闻人然不见暮秋筠意识中有分毫异样,却是更觉心头惴惴。 利用死神遗留的方式,收回一夕海棠的护身之力,等同破除太学主一层气罩。猜忌与伤害一旦产生,无论是闻人然主动,抑或死神从中作梗,都已不再重要…… “秋筠啊,之前自己做了什么,脑子还记得清楚吗?” “是。” “为什么要那样做?” 轻轻摇了摇脑袋,白衣少女扯了扯闻人袖边,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问:“不该?” “不是该不该的问题,而是一般没有我的吩咐,你不会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啊。” “对哦?” 被闻人然这么一问,暮秋筠却似刚刚回过神,愣了一下接着摇头:“不懂。” “现在还想针对太学主?” “为何?” “唉,算了,先让大家再帮你诊断一下,其他我们之后再谈。” 明摆着是死神反算一着,虽说与暮秋筠亲密无间,但十分了解她之个性,闻人然也就不再指望,还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实际的话来。 《死国年纪》除了一点残存的力量,已由太学主确认无任何神识残余。那么仅剩的可能,便是太学主之前送出的罗喉戒玺,造成了今天的一切。 只是这样一个事实,闻人然却没办法向太学主坦白。不仅是因为双方信任不复,毫无意义,更在于暮秋筠本身…… 不过弃天之劫未过,唯有暂按忧心愁思的闻人然,已不再寄望于太学主最后参战,流星光闪划过天际,留下长长云痕。 剑者挟剑灵疾驰天穹之时,站立在陡峰绝顶一身绵粉的拂樱斋主,已是心思百转。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静静追着天空留痕,最终停留在黑月之上。 “与烈日相反的黑色月亮,散发出极度的寒能,却同样拥有无穷无尽的能源。” 不似平日大而化之的模样,身为火宅佛狱凯旋侯的拂樱斋主,无时无刻不在为佛狱着想。 原准备找个恰当的时机,引入火宅精英占据苦境一方,从而缓解佛狱内部窘境。而之前意外窥见妖世浮屠突破境界之能,拂樱斋主自然动了许多心思,盘算着让无执相上门联络,试探结盟的可能。 但在见到黑月之后,拂樱斋主却更克制不住地暗自雀跃…… 四魌界的构造,注定火宅佛狱环境恶劣,资源匮乏,更是长年难见日阳。而今弃天帝无人能挡,火宅佛狱卷入苦境是非未必是良策。所以在拂樱斋主看来,若能将黑月带回火宅佛狱,显然要比入侵苦境靠谱的多。 “如果带回黑月,不但能抑制地热,更可改善恶劣环境。只要熬过初始阶段,吾境资源便不须依赖天源……嗯,必须设法与佛业双身达成合作。” —————————————————— 阴雨濛濛,烛山风冷。单独回到闭关之处的太学主,身上伤势缓慢愈合,无多时却察神元异动,骤然消失一层护身气罩。 “死神啊?” 不曾对闻人然有丝毫怀疑,太学主略作思考便知落入他算。走到红木桌旁倒一杯清茶,不知作何打算的太学主,忽而举手一抚额头,蹙眉自语道:“过去潜移默化的残存影响,还想左右吾之意志?” 反问声落,屋外央森已从山下来到房舍前,传声入内:“尊敬的太学主,我有一件事情,不得不向你回报。” “是一夕海棠吧?” 莫测深浅之音传出,使得央森神色一怔,却是不解因何太学主人不在现场,竟能早一步发觉远方变故。 但听太学主追问,央森还是如实答道:“yes。闻人然家养的剑灵,莫名其妙来了一趟,又莫名其妙地离开。整个过程,都很莫名其妙。” “洋博士的用词,还是如此风趣。” 淡笑回应听不出丝毫不愉,隔着矮窗的太学主,随后又问:“莫名其妙,也就是说一夕海棠完好无损?” “不错。” “不论如何,约定已无必要。近来神劫影响广泛,你便先回学海加入赈灾。” “嗯,助人为乐,一直是我的追求。向两位女士告别之后,我会立即赶回,请。” 虽有些好奇太学主的秘密,央森也同样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闻言长舒了一口气,行礼之后就跑下了山。 昏暗的天色下,细雨绵绵未绝。幽静的烛山,却添一丝诡像。 “呵,从剑灵入手引起吾与他的猜忌,这就是你的无聊算计?” 48.第48章 无瑕之剑、圣魔之弦! 经过舒石公与刑天师检验,除了体内多出一股特异的力量,暮秋筠并无任何异常。而对死神都认知甚少,闻人然也无法肯定是否没有其他隐患。 而有些事情和旁人没法商量。带着少女找到楚君仪,闻人然将情况简要说明,就让清楚犯错而耷拉着脑袋的暮秋筠乖乖去到楚君仪身旁。 在听清详细之后,楚君仪顿时秀眉紧蹙,颇感为难道:“学海终归是当世儒门源首,老师已不可能再放低身段,向一位名誉上的三教授命者低头示弱。” “是啊。偏偏还是他送出的罗喉戒玺,造成今日受害之果。隔阂既生,无论如何,我与他之间目前都不适合见面。” “那你准备怎样做?” 一时找不出妥善解决的良方,闻人然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太学主不会没有任何反应,还是等太史侯方面的消息。” “那你自己小心,秋筠先留吾身边。” “也好。” 不宜再让暮秋筠单独行动,闻人然几乎不用做任何考虑,便应允楚君仪将剑灵留下。 而搁置了死神之患,闻人然忙里偷闲关心下自家闺女,接着就往极地寒椟找上玄宗与道真众人,隐瞒了部分事实稍作解释,最后说道。 “不管受伤不浅的太学主是否还赶得上帮忙,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都得靠自己努力。” “嗯,赭杉重伤,就由吾与苍联手布阵。” “墨尘音……” “吾知道你要讲什么。但对付异度魔界与弃天帝,是玄宗全体上下的天命。没理由大家搏命的时候,吾却留在后方坐视不顾。” 平日虽是温和谦让,墨尘音实则韧性非常,值此生死存亡之秋,又怎会贪生怕死? 墨尘音不容拒绝道:“好友不用再多言。有道真几位道友照料赭杉三人,吾已无后顾之忧。” “不错。道真上下亦无贪生怕死之辈。神州毁灭之危迫在眉睫,吾等怎可畏死逃避?” 央千澈随后表态,接着朝道真一众门人下令:“最后一战非同小可,已非常人可以参与。除了双秀、道磐与吾,其余众人皆留守宗门。道磐认为如何?” 当着众人的面,作为南宗掌教的道磐,实在没法脱身事外。式洞机貌若一往无悔,私下却已深恨起多事的央千澈。 不过,若照众人之前所讲,弃天帝当不至专门找个人的麻烦。如果走个形式就开溜跑路,式洞机倒也没多少担忧。因此仔细思考之后,道磐还是上前一步,正气凛然地应诺。 “就依道魁之意去办。” 众人都已达成共识,闻人然虽有些奇怪式洞机的态度,却也总不能当面打脸拒绝,只好叹了口气道:“一旦事不可违,还请诸位自保为先。” “吾等省得。” 怀中云兽面具已有些硌人,闻人然琢磨着也该是时候去把此事了结,遂定下汇合日期行礼道别。 “那众人先各自做好准备,等到双天会前一日,再于万里狂沙集合,请。” ———————————————————————————— “汝之琴艺又见长进。” “全赖琴主点拨。” 露水三千,琴音飘荡,令人陶醉其中,分外宁神清心。习得玄龙净心阙,再受伏羲神天响真传,弱水琴姬自已今非昔比。但见御清绝久别再临,弱水琴姬似有所觉,抚琴之指顿停道:“琴主可是另有心思?” 为人坦荡磊落,御清绝轻轻颔首,毫不讳言:“赦天琴箕是否有回来过?” “不曾。自上回留书而别,已多日不见其踪。” “……唉,罢了。” 长叹一声,许是天缘未够,御清绝不再强求,看向弱水琴姬郑重道:“今日,吾想真正传你神天响。” 琴曲已始修习,弱水琴姬神色一怔,忽露恍然之色:“多谢琴主美意,但琴姬并无……” “吾明白。你习琴道不研武学,意不在沾染江湖俗尘,只求修心养性。” 一抬手打断弱水话语,御清绝却是另有但书:“你与琴箕尚有夺身之仇。” “她是迫不得已,吾并未记恨。” “呵,有此良善品性,你着实难得。不过,吾观赦天琴箕心有绵绵怨恨未消。而她之来历同样成疑,将来未必不会对你带来伤害。而吾传你伏羲神天响,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了她。” “嗯?” “若有能力,吾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引赦天琴箕向善。而有清正圣气护体,不止能免你受他人暗算。你也同样须要相应的能力,才能阻止琴箕的动作。” 弱水琴姬闻言了然,随即又不解追问道:“此事琴姬义不容辞。只是琴主因何不亲自劝她回头?” “吾之天命已至,由不得人了。” “这……” “无须挂怀。传人已得,御清绝再无牵挂。而借你之手,传赦天琴箕伏羲神天响,再创琴上新境,只是吾个人的期望而已。” “那,琴姬就不再推辞了。” “多谢。” 见弱水琴姬允诺,御清绝更感释然,一指钩弦道:“抱元守一,静心凝神。” 御清绝指出血弦,贯体磨经锻脉。冥冥之中,二人元灵于意识之境,别开一场琴上论道。 弦未希声者,大音至静,通乎杳渺,游神羲皇上,出有入无,谓之道。 弦为无曲者,心无尘翳,意化闹静,所出皆至音,大雅依归,谓之道。 弦化无弦者,其声愈希,俱似大道,天地在指尖,浩然快哉,谓之——伏羲神天响! 天地绝音荡荡,三响震慑尘寰。功成一瞬,额生热汗的御清绝却不觉劳累,满眼欣慰地看了眼闭目调息的弱水,随后利落转身飘然而去。 “指掀涛澜天下惊,抚筝百载,清绝吾命。挑弦一曲与谁听,昂首万里,江山无人。” ———————————————————————————— 时如白驹过隙,七日一晃而过。无风原上,有逆寻常的风沙狂啸,预示即来的异变。蓦然,天际流光疾闪飞逝,神宫隐没之方位,突现数名卓尔不群的先天之人。 遥感到十余里外的恐怖气息,疏楼龙宿道:“弃天帝尚在此地,吾等必须加快动作。” “嗯。” “那就有劳盲佛。” 随时都有性命之危,佛剑分说神态肃穆,剑子仙迹亦无打趣闲情,直接让开位置,给予盲佛施法空间。 奇形文字闪烁浮动。盲佛功成之后,似是天时恰恰来到,恢宏矗立之磐隐神宫,霍然已从异空呈现而出。 就在三教顶峰欲入之际,骤来一股庞然巨压临身,随即便闻沉冷之音。 “十日,原是为了苟延残喘。” 漆黑的魔神瞬间来到现场,一眼就看出神柱所在。但既许下承诺,以弃天帝自尊,祂也绝不会改口毁约。当然,六天神祗也绝不容允身受人类愚弄。 “此地交吾,你们先进入。” 秋风落叶乱为堆,扫尽还来千百回。一笑罢休闲处坐,任它着地自成灰。 返璞归真的东瀛剑圣,放下执着的柳生剑影,一步一步坚实而从容,挡在磐隐神宫之前,走上最后的证道之路。 三先天权衡轻重,果断齐入神宫。而看弃天帝威压更甚,柳生剑影率先剑指横划,至高至美之剑,终于功成而现! “又是入道之剑。但你,还不够。” 非是自负,仅是事实。弃天帝随手一击,已令剑圣之招无功而返。而在神招将起之际,半空又响慷慨激昂之声。 “真理蹈天下,龙心贯今古,妙言创世论,道植万里土。吾在一日,绝不准人间毁灭。” 苍龙玄影盘天降,真龙妙意存心,六祸苍龙坦然赴会,直面弃天魔神。 剑上守护之道,创世护生之义,前后同抗毁灭之劫。末了死战未启,又闻超凡琴韵,天降孤绝高人。 “指掀涛澜天下惊,抚筝百载,清绝吾命。挑弦一曲谁敢听,昂首万里,江山无人!” 仙品遗音奏动,引天下万弦齐鸣。无法配合的剑、无与伦比的琴,以紫龙战鳞为枢纽连结下,当世三名巅峰,竟在此刻形成从未遇见的默契! “七指掀涛御清绝,请。” 兴味之色更浓,弃天帝稳立不动,伸手纳百里灵气,化无穷风刃,引而不发。 “走了三人,又来三人。你们,能做到何种程度?!” 49.第49章 道之极! 咫尺之距,亘古屹立的神宫,已是人间最后屏障。柳生剑影心如止水,剑动一瞬,风平浪静。乱无章法的一指横挥,却是无欲无求的道之极致。 “你的剑,挡不住毁灭!” 睥睨人间的双眼,依然冷漠无感。弃天帝单手高举,劲力过处,极目疮痍,尽挡纵横剑光。 毁灭之神运动护体罡气,即将厉行反击之际,突来高渺旷世琴音,辐散方圆,久久未绝。远奏仙品遗音,御清绝神响惊世,霎令鬼邪辟易! “********!” 中丹受创在前,弃天帝虽是强无可撼,元胎却难防至极音攻。无形无质的清正圣音,乍令元胎护身罡气不稳。六祸苍龙毫不迟疑,身动刹那双手探出,牢牢锁定魔神双臂。 “神之涡!” 而见三人意料外的默契,弃天帝左手挡胸,汪洋涡流层叠合出,直击六祸苍龙;右掌竖引朝天,引聚风龙咆哮,侧向反击御清绝。 神招无可挡,御清绝琴弦挑动,不顾刚劲反噬,锐音再出撞向来式,骤爆沙浪如潮,狂澜千丈。两股巨力交汇,终是人难胜天,御清绝口齿溢血,扶琴而退! “御龙腾霄汉!” 但在同一时间,弃天帝正面一击照眼,六祸苍龙竟是悍然迎上,九成元力灌注掌间,兼容并蓄之元功化消神能冲击,强由漩涡中心突破,分化一条坦荡通道。 剧烈震荡之力,隔着紫龙战鳞,传导真龙之身。虽是血流不止,六祸苍龙犹然面不改色,趁机拉近距离固锁元胎关节,厉声高喝:“出手!” “万神劫!” “勇气!但,人如何能成神之灾劫?” 招至极限,招中无招。变至极限,变中无变。 弃天帝赞声甫落,一念心定的柳生剑影,飞退冲霄转剑而起,烁白剑芒瑰丽异常,蜕变完美的万神劫,首现剑道至极之能。 苍龙豁命钳制元胎一瞬,身在半空的柳生剑影,背后剑翼张若鹏翅,第一剑散落如雨,无差别包围元胎与真龙。 剑气擦过龙鳞,激起耀目火花。数息无法挣脱,陷入夹击的弃天帝,终于横身后移,连带六祸苍龙同避杀招。 但,一剑之后,却是更上一层的第二剑。剑势未尽,尾声接续,柳生剑影食指点额,方圆时空有若静止,指尖一点白芒尽划道之极致,瞬时直进中宫! “神之光!” 两方牵制,一剑临身。此剑若中中丹,将成极大不利。弃天帝浑然神能爆发,登将六祸苍龙远远震离。然而,柳生剑影却已逼近三尺,剑指利拂再创中丹。 闷哼痛呼交错,各自溅血。灵气消耗虽是更巨,伤势无损神威,弃天帝回以重击,再使柳生剑影口吐丹红,仰面而退。但知机不可失,千钧一发之际,东瀛剑圣竟是兀然中止颓势,无可捉摸的万神劫第三剑,随之脱手反击! “大雅无曲!” 心无尘翳,意化闹静。曲不成曲,声声至音。剑伤分寸,神响又至。圣氛荡涤神光,嘴角血渍未去,受伤非轻的御清绝双手疾弹,天地万物如受吸引,更赞伏羲天威。 松指回弦,琴音迭出,无视距离之差,由后突破逆反罡气。步调统一,配合完美,柳生剑影第三剑,力透同一方位,登将中丹贯穿! “呃,神之雷。” 虽受连环猛攻,弃天帝远非任人宰割,更乃灭世之魔神。中丹破损,经脉受阻,毁灭之神竟双手齐聚霹雳,运化两股浩荡魔流,侧身撒手分击两路。 “创世诀·帝龙寰宇!” 掣电之速不及反应,御清绝避无可避,浸血抛退百丈。而知弃天神能强悍,六祸苍龙无意让柳生剑影受创,及时横档在前,创世守招竭力施为。但因雷霆持续轰击,六祸苍龙只觉五内如焚,体外无坚不摧的紫龙战鳞,竟也在神招破坏之下产生蛛网般的细小裂痕。 须臾两三招,眨眼大地沉。万里狂沙不见黄沙,无风之原飓风更疾! 人与神,三分对站,各持两种鲜明立场。开阔平地之上,一手捂住中丹止住外流的血线,弃天帝漠然故我:“你们的努力,吾见识到了。但,仍还未够!” “神之涡。” 未够,是不足抹煞人类恶根对世间的破坏。弃天帝双臂横展,化世间水之元气为用。 “万物天地为剑,神鬼妖邪为剑。劫波万渡,宇宙苍穹尽为剑,是为——万神劫!” 败亡之剑,最终之招。剑圣骈指运气,空无之境蔓延无际。剑之意志弥散乾坤,自发而生的凌厉攻击,护世而成的血色剑痕,凄艳绚烂,令人神晕目眩。 漫无目标的剑气,瞄准方圆内的目标,攀升回旋挟势而降,突破漩涡涡眼,再中元胎之身。而见六祸苍龙牵制同时,周身紫鳞随之割裂,不觉伤处疼痛的弃天帝,无波之眼终露一点惊叹之色。 “琴音突破罡气,佯攻干扰;借天命皇龙之气,掩护无差别的入道之剑。人间,又多了几名让吾记住之人。” 声落,招出,风雷激啸,神怒轰鸣。弃天帝双式上手,不存一丝逃避空间。神岚搅动,天翻地覆;雷光炽烈,惊驰无际。合流一招出,胜负定乾坤! “剑亦道,情亦道,不弃剑,不弃情,道之真意,唯有自然,一任自然。” 龙鳞碎散天地,六祸苍龙重创颓然;大道至响出,仙品遗音断,御清绝亦临终末。 剑路已尽,琴音暂歇,神魔捂胸退避,傲然矗立。柳生剑影心境无波,似是不觉分毫气馁,空茫的脑海依稀浮现佳人面孔,恍惚触动心房。曾经的磨砺之旅,竟于刹那间回忆重演,平复激荡心绪,扫除一切烦忧,心思渐转澄静空明。 何为剑,何为无瑕,何为道之极致? 纯粹为剑,是道。 融情于剑,是道。 放下执着,是道。 无争、无求、无欲,非是抛弃,而是拾起后的领悟,放下小我后的包容。执迷、烦躁、不解、欣喜、迷惘、释然,所有的情感,由激烈转沉寂,在这一刻尽化为无的平淡。 剑不成道,唯人达道。最后的剑、最后的人,宁静广阔心胸,不复单纯为剑的偏执,却依然纯粹无垢,写满天地大爱,无疆护世。 “道之真意,不过自然。自然,不过是守护众生生命。守护生命,便是道之真谛,是吾之道。” 每一道剑、每一阵风,每一滴血,都是万神之劫。而最后的意志,仅为守卫神宫,庇护苍生! 睁眼刹那,柳生剑影散离意志,化尽元神。无瑕送主,百里内万剑呼应,眨眼形成气势磅礴之剑阵,融入神宫外的护界飓风,恢弘立世。 灰化消散的身躯,难以磨灭不朽的精神。剑之奥义,道之极致,于焉展现,淋漓尽致。 熟料,未待毁灭之神开口,刚刚为剑而肃静沉默的世界,倏然奏起一阙高远清韵,倾耳聆听,分明已是超脱于道的绝世仙响! 弦在指尖,琴即天下。乐之追求,却在濒临绝境的当下,放开一切无必要的束缚,经由超我的完美,回归平凡的自我。 弦声在耳,御清绝冲破肉身限制,伏羲刚劲蓬发无休,心神渐进天无之境。人生在于世,壶酒浇块垒,无拘畅抒怀。纵意一弹浩然快哉,从此魔圣两不分! 达道之弦在御清绝指下畅怀飞泻,断弦的仙品遗音无形振荡不息,把散落天地的紫鳞龙气极速收拢而回。静默间的灵犀相应,六祸苍龙聚龙气为用,竟将护身之甲转化无坚不摧之刃,紫薇帝气光辉,尽作最终一搏。 “创世诀最终式·浑沌重始·覆元创一·寰宇归我·皇殛天律!” 50.第50章 创世、灭世! 悠悠千古调,历历帝王心。 三劫循环,魔劫至终。揽天下之弦,引一闕伏羲,不成曲的琴韵,却若天籁遗音,渺绝天地。 大道将至的御清绝,赌上人间最后一音,周身点点灵光散落,肉体消磨不断烟散。圣华沛耀天地之际,无法再留人间的御清绝,挟震荡苍穹的至圣之音,汹涌澎湃冲击元胎。 “人间,终又出了一名登仙之人。” 须臾讶异之后,魔神眼露凝重,却仍是主宰万物的俯视之态。 御清绝元神渐化无形,刚劲随之无止境地堆叠外溢。察觉无形之音冲击下,导致元胎伤创加深,迎面又见苍龙绝杀,弃天帝果断运气,当即再赞毁灭之能。 “风雷双式!” 元胎受到冲击,弃天帝冷然声落,霎时电闪雷鸣、风龙怒旋,与袭身达道之音相互吞灭,尽数化归虚无。 此招之后,撑至极限的御清绝肉体消逝,元神化入天无之境。但在仙品遗音落地一瞬,弃天帝元胎已是不稳。 逆反魔源失效刹那,承聚苍生不可辜负的求生信念,六祸苍龙霍将龙气所化之刃,深深插入元胎之中。纵使圣魔元胎恢复之能无与伦比,天命真龙之气亦非凡俗。紫色龙鳞散尽之前,一时沉伤难复。 伤重,人疲,不动坚毅之心。创世,原在毁灭崩坏之时,方才更见艰辛付出。皇龙帝气深植魔躯,终为稳渡神劫,再建新功! “自断龙气,自毁命格。曾经最污秽的人间帝王,竟也有舍命无私的一日?” 伤创吃痛之下,弃天帝闷哼同时,神之手正中六祸苍龙胸骨,极目丹红飞溅。远飞而出、半跪落地的六祸苍龙,抹去挡住视线的热血,勉强挺直身躯,直面弃天帝应道:“吾……能改过,常人更可。但若任你毁灭苦境,人间……便再无未来。” “不知感恩,一味破坏。守护不知餍足的人类,真是荒唐。” “无求无得,无欲无失,生而欢,死而安,确是解脱妙方。” 气空力尽,再战无能。超出极限的六祸苍龙,却仍在尝试最后的劝说:“但,由情生欲,人不知足,乃因无知而无心自控。如此更须妥善引导,方能人人成就龙之身,知天命而不惑,放下执着,自渡苦海。” “护世之意可感。可惜,吾在六天之界等得太久,看得太多。人类——早已无救!” 元胎虽受皇龙之气持续创伤,弃天帝却已无格杀之心,凝望着剑阵飞旋守卫的磐隐神宫,漠然吐声,隐有感触:“虽是如此,随手破灭你们的努力,也太过浪费。三名非凡者的性命,换得三天的时间。吾,允你们了。” “哈,哈哈哈哈……” 尽心竭力至终,豁出性命的赌注,换来毁灭之神宽限的时日。 脚下血流蜿蜒,写尽一生坎坷。走在龙运消散之路上,六祸苍龙扪心自问,回首此生失去的一切,是否有重头再来的渴望? 伏羲至音余韵护行,苍凉长笑苍天有感,六祸苍龙心怀快慰,昂首阔步,踏上命定归程。 笑,笑地纵情豁达;叹,叹地一往无悔。前怨不计,恩仇已泯。意识混沌,双眼将暗,六祸苍龙望见来救的人形师,已然心有答案。 权势、霸业,坐拥江山;执着、解脱,真龙妙道。爱憎悲欢,生离死别,一生纵横沉浮,一世绚烂多彩,终是——不悔此生! ———————————————————————————— “剑圣放弃兵解,御清绝肉体湮灭,六祸苍龙陷入昏迷,重伤濒死……” 并不意外的结局入耳,闻人然还是心头一沉,望向千流影意有所指道:“龙威宫的困难,不在现在,而在未来。” “吾明白。此行专程来找前辈,除为救命医治之法,另有一事需要转述。人形师在救回父亲之后,命吾代为转达正道两字。” “嗯?” “三天。” 千流影勉强压抑内心焦躁,一五一十道:“回到龙威宫时,父亲虽是昏迷不醒,面上却未见有撼恨,反露释然快慰之色。” “快慰……这,看来六祸苍龙他们,终于还是成功拖住了弃天帝的脚步。” 一边将姬无花隐居之地转告,闻人然一边说道:“六祸苍龙自毁龙气,不仅仅是肉体重伤垂危、精神濒临极限,更是命格受损。花姬所酿琼华玉露只可为辅,其他伤药我会再遣人送达。现阶段休养为要,而最关键的是,你们得保护好六祸苍龙。” 真龙妙道虽已宣扬壮大,但在传道过程之中,不免损及旁人利益,遭到无数人的嫉恨。 而此时此刻六祸苍龙陷入死境,正是真龙妙道最低谷的时候,难保暗地中的有心人不会使出鬼蜮伎俩。何况纵是自诩名门正派的三教,也未必不会眼馋紫耀天朝的偌大疆域…… 跟随法云子数十年,千流影自非天真之人,会意颔首道:“军师已下令,先将龙威宫外派人员调回西南,一切皆以救治父亲为要。” “这样就好……” 有人形师等高手护卫,要伤害到六祸苍龙,也非轻而易举。闻人然点了点头,却在刚松一口气的时候,心中突感不祥。 “不妙,我得先走一步。” ………………………………………………………… 多余的三天空闲,弃天帝会做什么? 回到魔界稳定能可恢复的伤势,接下来便是继续一如既往的灭绝之旅! “你们都在一处,省了吾不少时间。” 熟悉者首推六弦之首苍,千里感应如平常,毁灭之神驾临北道真,无可匹敌的威压,顿使众人如临末日。 “哦,漏网之鱼,就由你开始。” “道咏黄庭!” 双眸一扫,弃天帝原想指苍戏谑发问,却在目见式洞机之时,骤然停止,抬手运招。 魔神存意杀人,怎容蝼蚁脱生? 摧山断岳,乱石崩散。神之光如环扫射方圆,将场间一众阻碍尽数挡下。全无间隙,又见弃天帝身影迅闪,另外一手果断推出,无视道磐勃然之色,穿破防御将其重创,随后雄劲再吐,使得道貌岸然的心机者徒劳饮恨。 “掌教!” “道磐!” 不分前后的高呼,难挡注定的灭亡。 虽感同仇敌忾,央千澈拂尘一扫,仍是当机立断,强令灵犀指瑕等率先撤离。而见弃天帝毁灭而来,再无退路的苍与墨尘音相视一眼,联手布下玄宗秘阵。 太极阴阳灿耀自生,封困方圆隔绝天地灵气,勉强限制元胎威能。与此同时,极光剑一在握,名剑无名三尊起运,尽显搏命之态。 但在央千澈与原无乡即将出手之际,闻人然一剑斩破半壁,将除苍、墨尘音与倦收天以外之人,尽数送出数十里之外。 身后已无退路,闻人然持剑立足断崖边际,狠心豁命道。 “你要杀人,那就来呀!” 无情利落杀敌,毁灭之神冷视当场,耳闻挑衅之语,眼中战意渐浓,右手高抬道。 “一次了结罢!” 51.第51章 真相破 伤创的元胎之能,已非遥不可及。渐乱的逆反魔源,再非坚不可摧。阵起、剑运,墨曲、怒沧齐动,倦收天浑祭九阳之式,赤金色的剑光旋刺弃天帝身周,欲将魔神护身罡气逼至极限。 金阳缭绕冲撞罡气,闻人然压准一线之机快影疾掠,丹青见剑锋盈碧瞬近毁灭之神。 “神之焰。” 喷薄的湛蓝神焰,将身周烈阳焚化。弃天帝有若料敌机先,一手横挡在闻人然进路。无俦之劲刹那勃发,顿使抢进之剑受挫。 “应劫之剑,不该只有如此。” 应对四方不绝攻势,弃天帝依然游刃有余。淡漠之声回荡方圆,魔神已然锁定目标。神雷脱手风驰电掣,直袭站位阵眼的墨尘音而去。 “明玥白虹,呃……” 然因玄宗二人联布天罡伏神阵,六弦之首仍有余力。道氛氤氲,白虹贯日,明玥古照,双剑并流亳光清散,及时向地一卸磅礴神力。 实力之差悬殊,苍应招之后,当即口齿见红。不过致命之危暂去,正道随之重整旗鼓。华光耀映十里山河,倦收天于弃天帝出招之时,金曦锐芒霍引灼炎,精准直刺魔神伤处。 中丹破绽负累、龙鳞之患未解,不欲再添新痕,弃天帝稍一沉吟,神掌吸力陡生,收纳无边道门精纯真气,逆反魔源立化九阳之招。 然而,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全无间隙。北芳秀受扼瞬间,闻人然后剑浪叠又至。圣魔元胎虽有一气双流之能,苍却不顾伤势再提道元,明玥、白虹当空交汇擦出流光万点,清圣剑芒搅动风云异力,由空俯冲弃天帝。 “元始炼阴阳!” 定乾坤,转阴阳,倦收天封神再出。众人联合之下,受制阵中的弃天帝,不得不飘然轻退,让过三方连环之剑。但在黛色剑影之下,尚有一抹墨影如幻,妙至毫巅之天成一击,悄无声息命中紫鳞。 疏竹影一触即回原身,闻人然已顺势调位,手握竹剑极催十成元功,终令圣魔元胎伤上加伤! “痛快!” 平退半步,魔血浇洒,弃天帝却战意更盛,神之灭漫不经心推出,正面打中闻人然。数度受创在前,闻人然神源中的圣魔舍利顿时剧烈波动,终现分崩离析之兆。 持剑倒退半伏屈膝,咳出连日累伤淤血。佛魔合体将散,闻人然心境无波,勉力撑起再看阵中。 魔神快的令人心惊胆寒。神之光华无差再出,将苍三人一并击伤。弃天帝再出灭杀之招,无匹掌力轰向墨尘音,霎见道冠散落,墨曲琴断,四奇之一已失战力。 不忍再失同伴,苍急忙抢上保护。弃天帝却是倏然倒退一掌,响按极光剑一。浓稠魔源侵体,瞬令倦收天溅血不支。 “道合天人!” 倦收天飙血如泉,却仍凛然回剑反击。与此同时,弃天帝察觉两旁来袭之招,一转掌劲三分敛防,只将倦收天震出老远,侧身又挡戮身之刃。 天高云淡,遭受沉重一击的北芳秀,竟是陡遇不远翱翔,旁观全程的荒神。灿金瑞兽圆瞪龙眼,经由下方托住失控人身,缓缓将其带回云深渺渺的九天之顶。 而在遍地疮痍的极地寒椟,清空全场的毁灭之神,满不在意他处情况。异色双眸冷冷,弃天帝伸手指向闻人然,道:“来,想要救世,便用你应劫之剑,证明天的正确。” “……虽然这样很掉漆很妖道,但——是你逼我的呀!” 深知弃天帝,已是插翅难飞。但有搏命准备,须臾静默之后,苦中作乐口吐无奈之言,闻人然却未有太多畏惧。 不存侥幸心思,闻人然空余左手虚点半空,突生金红神雷惊世。丹青见中深藏的死神之力受激躁动而出,化生无休无止的神印之剑! 当初安排孽角退隐,为求妥当又让史波浪继承了仇戴天衣钵,闻人然不经意间便瞄了几眼死神剑法。 福至心灵起手为引,调动丹青见中死神遗功;闻人然却非单单以其为凭,熔炼一炉的灾剑再运,已是至剑至厚的古朴,浑然一气,亘古绵长。 “沧桑陵谷,白云苍狗,不改人道昌行!” 山高方知人世更阔,水深始明大地无垠。胸怀空放,剑抵至高。天命加持之力、死神莫测之能、人间巅峰之剑,三股旷世之威尽付一剑之功,决然斩向弃天帝。 “哦,神之雷。” 惊天一剑平万古,弃天帝虽觉有异,怎料经脉内的气脉又生紊乱,不及运动风雷,唯赞霹雳电闪。 承载希望的一剑,穿过毁灭破坏的神招,骤生无尽奥妙,于茫茫穹庐下相互穿透而过,威能不减,各中目标之身! 力屈之际,倾颓败危。恰在此时,天际骤见祥云翻滚,随之遍传高亢诗号。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 “终于来了……” 奥援赶到,霍尽全力、伤疲加身、歪斜站立的闻人然,神雷麻痹不止,握剑之手酸痛未消。但没了性命之忧,又见弃天帝身前数创层累,血泓喷洒,伤处渐大,闻人然出了一口恶气,反感精神振奋。 不过,再往后的战斗,已不属于自身。闻人然毫不犹豫,立即与苍护着晕厥的墨尘音疾速远离。 魔神已许三日之诺,再无滞后拖延,坐视牺牲之意义。决战帷幕提前拉开,梵天得讯赶至,拂尘绷直劲扫,无限之能断山开海,掌截毁灭之能瞬间,已将精纯佛元尽化不凡圣功,硬撼弃天雄招! “哦,来得正好。” 纵是连连受创,古老创世元灵仍无意退避,单手高抬神涡又生,恐怖威压覆盖全场。 然而神招将发未发,乍见数道快意剑芒,来得无由,去得无端,在与一页书配合之下,竟迫使弃天帝有招难发。 “昂首千丘远,啸傲风间;堪寻敌手共论剑,高处不胜寒。” 白带飘漫,衣袂轻飞,朔风之中,绝代之狂一瞥惊鸿,乍见迅绝天下的剑界神话,再现尘寰! ———————————————— 人魔生死争,邪魔观虎斗。就在闻人然三人下山之际,突闻两声狂傲诗号。 “吾来自未来,毁灭过去,开创现在!” “纵横无界为主,问天可敢为敌!” 佛业双身意欲坐收渔翁之利,禁天妖肃与灭度三宗拦下碍事之人,座下双强却一直等在路口附近。 霸道邪流偷袭先行,闻人然与苍猝不及防,顿时衣袍割裂。 “我引开问天敌,你们找机会离开!” 清楚邪灵目的,闻人然半点迟疑也无,无视沉伤在身,搏命一掌推出。问天敌不闪不避,强运邪元硬撼。爆响不绝于耳,苍只闻果断之声渐远,与未来之宰见招拆招瞬息人分,已不见闻人然踪影。 眨眼地走山移,一人一邪远去数十里。不欲被人牵着走,问天敌掌运天关双炼,登令去势收止,反将闻人然震退。 “勇气可叹。但,强弩之末,唯死一途!” 负手傲立的问天敌一言落地,却见闻人然所着破损多处的武袍一抖,掉出明晃晃的异兽面谱。 “……面具掉了,你能不能当没看见?” 怔然出神,疑思百转,问天敌恍若未闻闻人然反问。 云兽面具在闻人然身上,之前闻人然又曾与云兽同现一处战局。分身实力不可能同达巅峰之境,云中兽又会是谁? 问天敌陷入沉思:之前云中兽出战,貌似协助玄貘,实则每每必与邪灵为难……而回想惜别峰一役,闻人然似也有掩护云中兽的举动。 “梵天,你……你欺人太甚!” 前后串联,真相自明。怒恨至极问天敌爆吼一声,死死盯视着闻人然道:“骗局,一切都是骗局!山涛君,策鬼令,通通都是骗局!” “唉,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哼,梵天自顾不暇。今日新账旧怨一并清算,垂死之人,束手就戮罢!” 52.第52章 十音无界恨归天 换成心怀城府的未来之宰,或会暂时选择退避。但若是气势嚣狂、不可一世的问天敌,却无法吞下几番恶火。更遑论闻人然重伤在身,无界主又岂会漏放杀人之机? 邪氛弥漫,杀气高涨,无界主怒动真火雄提内元,是为达成任务,更欲一雪前耻,相反属性融运一炉,掌随身出:“天关双炼·水火同源!” 浑厚邪流进逼在目,虽对问天敌之招熟悉于心,真元一时散乱的闻人然,却也只得暂避其锋。但既占得先手,问天敌怎容对手稳步,杀伐决断霸招再运,夜武一击旋即欺身而至! 泥尘惊爆,飞沙滚滚。斜指向地之剑流光浮闪,丹青见朝地一戳,百丈厚土屏立而起,挡下正面冲击。剩余残劲不断袭身,闻人然身形疾快,幻影虚实莫辨,意在模糊问天敌判断,再泻及身之邪气。 “我又不是光靠功体过活。杀我,凭你?” “重伤力疲,纵有再快的速度,又有何用?” 发觉闻人然奇速难追,问天敌心知对方欲走,自身或难强留。但因云兽异谱意外落地,闻人然为保机密不失,恐不得不停步死战。心念底定的问天敌,以逸待劳独挡八面剑风,于剑光升灭间隙,天火灭佛熊燃四野,再赞沉重掌劲。 一者稳如高岳,一者快逾奔电,生死来回间,问天敌鬓边棕黄发梢断削半寸,闻人然亦遭掌风侧擦衣襟,各感惊心动魄。而知招式与剑法的较量,短时难分结果。问天敌把定心思,再起手已是邪元饱提,欲以根基迫使闻人然直面接招。 “无极归一!” 双手掌心相对,天灵之上叠合,迸散诡毒气流。袖中黯绿邪光凝而不散,立足大地龟裂破碎,问天敌纵身虎跃,爆发无穷邪气,一路直捣中宫。 “地云行左,天浪贯右,天地无极!” 避无可避之下,唯搏一线生机。无名指尖杀气盈溢,闻人然再使克邪极招。至圣清流合亟雷之威,与聚合邪元剧烈冲击。四散余波持续不绝,登令两人各退百步。 彼此伤势互换,问天敌根基雄厚,不惧一掌之伤,抬手抹去唇边血渍,冷看大口喘息的对手,道:“既明山涛君身份为假,吾又怎会全无提防?” “就算你有戒备,不还是受了伤?” “哼,下一招,望你还能如此自信。天关四化·梵天灭!” 凭剑定立,闻人然心思百转,似是另有盘算。但在数息之后,闻人然右胸突地爆出一汪血泓,俯首重重咳血不止。 骤见闻人然气力不济,为防变数再生,问天敌不再拖延缠战,当即蹬地飞越千丈,竟于此刻施展深修极招。水火风雷四属邪元翻腾,演变天惊地动之异象。 “死来!” 旷世之招,八气归一。为除邪灵阻碍,问天敌杀意坚决,邪功磅礴吞吐,摧经断脉的毁灭一掌,强势由空疾坠向敌,十里方圆尽成废土。 岌岌可危之际,闻人然似仍不欲闭目待死,强弱波动不止的真元,勉力化运五气为一,竖举丹青见直朝四元间隙。 “徒劳。” 聚散由心,分合如意。冷笑声中,邪招如臂使指,避过渐钝的剑锋。浑邪之气瞄定目标,竟将对手一气压入地面,形成千丈直径之半圆深坑。 “你的性命止在今朝了!” 闻言乍觉问天敌步步踏近,气若游丝的闻人然,倏尔闷声笑问:“问天敌,你懂梗吗?” “嗯?不知所谓。” “那,你已经死了。” “你是眼盲?唔,这……” 明晃晃的竹枝,贯穿前胸后背。未察剑痕透体,竟是沁凉麻木。非是不知疏竹影的存在,而是不信闻人然竟还有此余力。墨衫之影消散,心肺破损的问天敌难以置信,何时身受致命之剑。 “你,竟还有余力分神?” “刚才,我所发的那一剑是骗你的,其实根本没动真气。” “哦,精明的算计,可惜……受吾绝命一击,你断然活不了!” 邪灵生源强悍,邪珠尚存于世,问天敌不虞身亡,当即再提一口邪元欲竟全功,誓将失去战力的闻人然就地格杀。然而伏地剑者有气无力,却是不见丝毫忧心,凝神间骈指向地,蓄发殊死之剑。 蓦然,只见半空白羽飘飞,一直隐匿陪护随行的雪鸦觑隙迅出杀招,破网雪花刀银芒一转,冷杀之刃惊艳划光,天地如陷一片雪白,险险将取邪乘性命。 匆匆退避的问天敌,平日虽无惧雪鸦杀刀,无奈入道之剑绝命在身,顿明此刻不宜久留。而已得到云兽真实身份,问天敌不再恋战,当即浮空欲走。 但,无界主此刻想退,闻人然又如何能肯? 指尖搏命剑气勃发直指要害,问天敌横避侧让,犹遭雪鸦封闭退路。形势逆转,问天敌迫不得已,唯有连连退让。 熟料,下一瞬间赫见,苍穹凝赤血,云发萍踪掌! 灵剑传危讯,急赶而至的闻人清苒,更在雪鸦露面之前,便已纵身天外,纳宇宙精粹为用,天流萍踪一掌气盖万钧,庞然重压遏阻问天敌抽退之势。 父女连心赞功,主仆刀剑联合。哪怕具有三头六臂,无界主在爽刀指剑钳制下,仍被萍踪极式轰中背心,血溅数尺。 紧随其后,剑光封颈而过,邪者愕不及防,枭首砰然坠地。无界主头颅滚落,竟在异谱旁陡然静止,死不瞑目,含恨而终。外逃的邪灵元气,亦在云流一掌之下尽数烟消,不复成形。 纵横无界,十音不败。重生的邪灵传说,却亦难逃天道昭彰,再入生死轮回。气化青烟一缕,枉添俗世谈资…… “问天敌,知道疏竹影,熟悉天地无极,可惜你并不清楚,秋筠被关禁闭之后,翠黛颦是留给我女儿随身的呢……” 丹青见剑分子母,神兵若无妙用,岂非浪得虚名? 闻人然漫步靠近,俯身拾起面具,掌劲残功拂过,灰化邪者残躯,十分虚弱地感慨道:“死在云兽面具之旁,该说是命运注定,还是最残忍的讽刺?” “阿爹!” 问语甫落,又闻惊呼。濒临极限的闻人然,再难压制自身伤势,创口朱红流淌遍地。屈膝跪落瞬间,身着碎花襦裙的少女,连忙伸手扶住向后倒落的闻人然。 平衡失控,察觉佛魔舍利留身不得,得到秀心协助稳复伤势的闻人然,已是心有决定。 “快……扶着爹再去一趟磐隐神宫。” ———————————————— 双天之会,如火如荼。正道与神数度交战,一切经验熟稔于心,梵天对面前毁灭之神认识更深,胸中已有定案。 “风之痕。” 轻呼战友之名,梵天拂尘扫动,再接弃天神能。瞬息默契交心,风之痕绝代之狂挥洒,行云流水,剑剑锁定弃天帝伤口,迫使弃天帝回护。 攻于九天,守于九地。最强的盾,最快的剑,兼具力与速的完美配合,在此间酣然死战! “神之涡。” 中丹破、龙鳞伤、剑锥体,数重拖累之下,弃天帝又感一页书根基不类寻常,终敛云淡之色。手引云涡漩流,毁灭之神此次却是身动,意指由风之痕一方破局。 神招破灭不留情,对策烂熟于心,风之痕竟是立舍攻击,抽身闪回梵天身旁。 三方距离过短,人与神速度的差距,不足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瞄定风之痕的绝杀一击,却在两人身影互转间,反被一页书提元接下! “一页书,风之痕,你们,不差。” 毁灭人间,也不过是想见证人类求生意志,一试神与神之间的赌约。 成亦寻常,败无可烦。魔神斗志高昂,游兴正浓,异色之眼凝视一人一魔,神威再展! “但,果真能让吾尽兴?” 53.第53章 终章 拨开云雾见青天 旷古绝今殊死争,毁灭之神淡然如常,扬手再挥破灭之功,汹涌直扑梵天二人。 “用你们的努力,证明人类存世的价值。两位,莫让吾失望啊。” “天路引归·不凡圣功!” 风快,剑锐,魔流纵横,风之痕利剑不离魔神要害。圣气驻身抵神招,梵天神情自若,策应掩护。 惊天地,泣鬼神,暴风旋卷。从容闪过风剑戮身,弃天帝神之岚再现,一手推出千丈狂澜。一页书圣掌浩运正顶来招,虽呈下风落后数步,仍是不见受伤之像。 “不似化有为无,你与那日不同了。神之焰!” 先天,再如何也不是真仙。此刻所见,一页书却若泰山稳立,分毫不见气衰。 以梵天当日表现比照,弃天帝自是心中有数,对方断不可能轻描淡写接招。但,虽知对方功体有变,六天创世之神也无避战道理,声落瞬间,神焰地涌,百里翻覆! “一气动山河!” 以击转气,以气转圣。神焰圣气交叠瞬间,一页书受劲登退数步,随即气压丹田,拂尘劈地震飞蔽日巨石,疾袭弃天帝本身。 “剑·魔流!” 弃天帝破招一瞬,梵天扫破返身碎石,随之掩后而至,双臂立与元胎掌劲交叠,超越极限的五莲之功浑然一体,直撼九天鬼神叹,原地千丈骤沉百尺。 而知机不可失,绝代之狂陡然双化,风之痕力速结合,倏变棕白双分之貌,顺势再刺弃天帝创口。 气罩已破,伤患累身,无法任意施为,弃天帝面色稍凝,浑厚真气浩荡推出,顿令一页书收手回护。但在须臾之间,风之痕已持绝代之狂,径直插入元胎要害。 精准一击得手,风之痕随即抽剑欲退,却被弃天帝定锁身形。凶狠无俦之力,瞬时轰向风之痕胸口。下一刹那,一页书右手五指旋动,为护风之痕横挡在前,破甲锐功也已应声而出了! “破甲尖锋七旋指,唔噗……” “呃……” 旋钻之劲不可挡。一页书指劲贯穿元胎创口,弃天帝神之一掌反按而回,双方各自见血。风之痕见状毫不犹豫,连同一页书暴退百丈。 “天龙吼!” 然知魔神反扑何等强悍,一页书后撤同时,至烈梵音响彻方圆,圈波碎脑覆笼元胎周身,顿令元胎载体陷入真气紊乱。气罩早失,罡气不存,逆反魔源失效,饶是弃天帝强绝古今,双耳亦被震伤溢血,呕红悬空后退。 不过,毁灭之神何等善战? 险中险,力斗力。鏖战数刻,虽陷短暂不利,弃天帝随即双臂横展,磅礴灵气受到牵引,身周乍现昊光凌霄,竟是以攻代守欲将二人击毙当场。 “神之光。” “笑尽英雄!” “剑随风行” 无差别的神光冲击入眼,梵天即与风之痕同列一线,一人主守一人反攻。五莲并蒂一花开,圣气阵结如盾,一页书虽是仰面口吐丹红,却已尽挡神威如狱。 “魔流剑·风之痕!” 神光甫消,神涡又现。面对两人不容喘息的攻势,弃天帝转以神涡为守。异化之剑却快得横插直入,又令毁灭之神伤上加伤。 霎时,死神之力、紫龙战鳞、应劫之剑如受引爆,顿在元胎体内乱成一团,炸成一片! 六天魔神本身再如何强大,圣魔元胎却有其上限存在。弱化的神焰击伤风之痕,毁灭之神心下明了,须行极端方能取得最终胜利,似赞似叹:“这是吾来到人间,最痛快的一战。” “也将是你最后的一战!” “哦?那吾期待了,风雷双式!” 魔神左手高举,灭世之招运掌而生。三柱之气聚涌无边无际的飓风,雷电狂啸,更赞毁灭魔流。无可匹敌的神能,影响数百里天地异变,八荒如临末日之境。 但…… “风之痕!” 意在逼招,非在伤敌。风雷怒动九霄之际,心知时机已至,风之痕急撤而回。 一页书拂尘披挂上肩,悍然直面灭世神威。底牌揭面,梵天单足一顿,地裂无尽深坑,云涛卷万丈波,毕百载深修之功,汇周身精纯佛元,尽付最终神之一击! “人间,竟有修成九梵神印之人?” 八方龙神降人间,梵天圣焰焚魔障。 一眼认出对方所使佛陀之招,弃天帝登知自身落入他人算计。然而,气行过半撒手不及,又明至极神招范围广阔,毁灭之神已是不可避让。 轰霆不绝,天昏地暗。弃天帝虽感讶异,无可回头的风雷双式,却也随之催发风雷齐鸣, 风雷轰啸,百里皆沉,不达毁灭,誓死不休。九梵为纲,聚化圣气,龙神怒焰,力挽狂澜。 双方交接刹那,八龙圣焰毁天灭地,摧毁方圆百里。不顾佛元破损之虑,一页书豁尽一切,将体内所有真元,尽数打在弃天元胎之身。 九梵加持近神招,八部已非人间物! 创世神亲力创造的圣魔元胎,也在五莲一击之下开始崩毁。刺耳的气爆之声,却如拯救人世功成的祝响。 魔神败退,梵天气竭。绝代之狂犹是分毫不慢,风之痕身移风走,即将补上了结的最终一击! “双天既会,不如同葬此地,如何?” 熟料,天惊地动尚未消,又遇邪魔做渔翁。猖狂笑声之中,邪灵双座竟随后再赞近神之招。 “天创罪业·邪造灭障!” 妖娆曼舞之姿,霸道嚣狂之邪,共运邪灵终极之式。昏暗天光下,邪神虚影撑天矗地,澎湃邪元盖顶而发,欲将两人一神一网打尽。 然而,风之痕却似早有定案,剑发锐光穿元胎,其身已如光速,借势飞退将一页书带离当场。 愕见此景,佛业双身怎肯甘休? 毁灭邪流奔腾咆哮,欲追梵天而去。不过邪招压迫之下,圣魔元胎再受绝剑穿身,终难承受弃天帝元灵,飞灰湮灭了。 元胎毁坏刹那,弃天帝巍然巨影,却已朝向神柱所在,发出最终的毁灭一掌。魔神最后的赌注,其威更胜风雷双式,骇得佛业双身心胆俱丧,急忙逃之夭夭。 “你们的惊艳反击,真是令吾欢喜。但,这才是开始。” 邪招虽是惊世,犹然难抵神能七成。天际云涡翻滚,毁灭魔流疾向磐隐神宫,欲断人世希望! 而在磐隐神宫附近,闻人然提前半刻赶到,埋下剧烈冲突的圣魔舍利,利用圣魔生克无穷之能,构作剑圣牺牲所化剑阵前的第一道屏障。 同一时间,似是有感天地破碎覆灭之危,苦境各地竟亮起无数光点,无分正邪,汇成一股浩荡洪流疾驰而来,合力挡下毁灭余波。 弃天元灵归六天,神能已是无根之木。层层削弱之下,最后的破灭一掌,在冲破舍利屏障与剑阵,撞坏神宫外殿半壁之后,余劲尽散。 天与魔的赌注,终是人类护住人间。消逝的神之影,飘散的黑色飞羽,不知在感叹多少消逝的性命。只余历经重创的神州,拨开浓乌阴霾,再见象征希望与未来的曙光。 “太阳暖暖的,真好。” 闻人清苒白嫩的小手半挡在眼前,抬头看着旭日高照。 意识朦胧不察神源异常跳动,半死不活的闻人然低沉喘气,死里逃生般地打趣:“……小姑奶奶,你爹要死了都不哭一下吗?” “啊?才不要爹死!” “嗯?” 急声否定之后,娇软之躯投入闻人然怀中。一双柔臂揽颈,闻人清苒脑袋伏在闻人然右肩之上,闷声闷气地附耳甜道。 “秀心给阿爹抱抱回血。” “这样也能复活?” “不管,不行也要行。” “哈。” 怀中亲女一如空中日阳,令人心头倍感温暖。四肢虽仍沉重若灌铅,闻人然还是放下秀心撑立而起,牵起少女的小手,走回人在苦境的归宿。 “走,我们去找你娘一起回家。” “回家做早饭吗?” “爹现在没力气啊……” “阿娘教我。爹爹,以后是不是不用出去打架了?雪鸦叔叔和明月心姐姐拖了许久,是不是该成婚了?” “对呀,牵红线才是我的正业。以后我养好伤就开一家店,专门给人做媒。” 闻人然恶趣味十足道:“嗯,我能在魔神手下逃生,得到我的祝福肯定价值不菲… …” “取什么店名呐?” “世纪佳缘怎么样?” “嗷,那我以后要开一家分店,就叫百合馆。” “非诚勿扰……秀心你可是道门新秀啊!” (正文完) 54.第54章 森狱与佛狱 从毁灭之神弃天帝回归六天之界那日算起,苦境勉强算是安定了大半年。如果,忽略佛业双身的胡作非为的话…… 由于正道伤的伤、死的死,没了八部龙神火的威胁震慑,佛业双身再无任何顾忌。又因问天敌稀里糊涂的殒命,邪灵之首更是怒不可遏。 而在邪灵全面报复之前,邪灵却像狂欢一般利用妖世浮屠朝着周围异境捅了一个遍,最终瞄准黑月一口气将之砸入对峰壁,半点找不到其存在于苦境的迹象。 再然后,把苦境弄成一潭浑水的佛业双身,还没来得及达成野望,便被神元入体的三先天用天极圣光,重新埋进灭境深处封印了起来。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异境著名写手、国际友人枫岫同志,借着一杆妙笔对此番神州灾劫进行了详实的记述。《异魔灾罪录》一时风靡中原,备受苦境文坛好评。而在家没事做的闻人然,无论是捧场还是消闲,都没理由不买一套回家消遣。 花园中央的凉亭内,闻人然正浏览书卷,眼睛却被折桂令的白光晃得心烦意乱,无奈何地把书摔在了石桌上,道:“折腾这些花草,你不嫌无聊吗?” “很无聊。但你讲过我一个人不准乱走。阎王又不来给我杀,我真的很无聊呦。” 血色刀光掠过,枯萎一片花草,百岫嶙峋旋即收刀,萎靡又复繁盛。理所应当地答完,百岫嶙峋又歪过头问:“嗡嗡嗡你们找到小秀心了吗?” “秀心……天杀的时间城主,无聊到骗小孩子,完全没有公德心呐!” 虽说早先伤重非常,闻人然尚不至于一躺大半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楚秀心莫名其妙在苦境走失。若非后来老狗捎信,闻人然至今连小姑娘的影子都摸不到边。 殊离山原本就有些光怪陆离,碰到异常之事也不稀奇。只是时间城主明明有机会解救,却偏偏放任小姑娘迷失异境,还美其名曰磨练深造,聊表当初搭救最光阴的谢意,着实令闻人然气愤不已。 奈何木已成舟,闻人然自问重伤之下,根本赢不了时间城主。而据其所言,闻人清苒在异境过一段时间,便可通过丹青见的子剑,偶尔与闻人然进行简短交流。如此,躁动的心境才算勉强平复。闻人然也才能静神调理沉伤。 “再过一段时间,她大概就能回来了。” “那还是没人陪我玩呦。” 两三天前见闻人然出来活动筋骨,被连累关了大半年、早已耐不住性子的山鬼,挥舞着手中折桂令问:“你还没好吗?阎王要抓我,那他就是猎物。恢复差不多的话,我们一起去杀了他,一了百了。” “杀阎王么……” 在弃天帝之后的苦境神州,内部战乱已不再是主流,外星人和异境人互殴,才是中原的主旋律。只不过直到目前,闻人然还弄不明白,这帮异境人有什么理由,非得在苦境争个你死我活。所以他对外境之人的闲事,实在没什么操烦的兴趣。 当然,苦境安稳的日子总有终结的一日。三先天神招封印佛业双身的巨大威慑,也差不多快到了尽头。 山鬼之肉身到底是阎王分化,谅必阎王憋不了多久就会上门寻衅,闻人然想了想道:“咱们确实没千日防贼的道理。黑月不久前挪了窝,计划落空的阎王,恐怕还是焦头烂额……” 话未言尽,天光乍变。鲜绿色彩浸染云端,随之半空传响雄伟诗号,降下一条魁梧人影。 “滚滚龙争虎斗,世态云变俱往。笑谈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腥浪淘尽英雄,不负今朝。” 无边浑厚的武息,在来人落地刹那尽敛于无。院外的燹王抬头一看门匾,稍作迟疑还是迈着坚实脚步,昂首踏入六庭馆。 “彩绿险勘之主燹王,打扰。” “燹王?” 从玉菩提处得知的信息,只限于三阳同天相关。因此,闻人然对燹王的来历毫不知情,不免半警惕半迷惑地望向来人,问道:“你我素不相识,阁下来此所为何事?” “为了——他。” 右手五指冷向百岫嶙峋,燹王言简意赅。 平心而论,燹王实无意掺和阎王个人之举。只不过,阎王与闻人然双方,早没有冲突缓和的余地。 燹王毕竟与阎王是过命的交情,在见失去黑月的森狱疆域逐渐沦为废土,由此回忆起曾经贫乏的彩绿险勘后,物伤其类下才决意代其走上一趟。 面对面,闻人抬掌拦住躁动的山鬼,轻咳一声定睛反问:“你认为我会将人交你,还是单凭你一人带得走他?” “山鬼在萧山杀人无算,自诩正道的你们也会偏帮?” “山鬼同样救人不知其数,难道便要抹煞他的功德?” “既然话不投机,我们还是先谈黑月吧。” 原先定下的打算便是以退为进。来此之前除了阎王的交代,燹王也把君权神授的一套说辞牢记不忘。 一言甫落,燹王毫不见外走入凉亭内,从果盘上拿起葡萄细品其味,顿了顿肯定道:“你家的葡萄不错。” “你喜欢就好。” 对于燹王的言词跳脱,闻人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自觉地接了一句。 被这么一打岔,气氛倏转缓和。燹王点了点头,旋即言归正传:“山鬼之事暂按不提。黑海森狱失去黑月,却是迫在眉睫。我实不愿与中原再掀兵戈,但……” “没了黑月,剩余非侵占苦境不可?” “战争无义。可是,人,总要生存。” 闻人然似觉荒唐,嗤笑道:“当初黑月进入苦境,纯属阎王自作自受。如今出了问题,他便该自己负责。而就算我能提供线索,你们又拿得出什么交易?” “山鬼的性命。” “这不算条件。” “分离出的副体,阎王必有克制之法。你,保不了他永远。” “哦……” 见闻人然沉吟不语,燹王进一步又道:“两境干戈,非同儿戏。只要你能指明黑月去向,即可免两境灾祸于未启。而我也能当天起誓,如若阎王胆敢违约,必亲手让他偿还代价。” “可是,我凭什么信你?” “我孤身一人来此,已是最大的诚意。” ———————————————————————————— 异境的火宅佛狱,漫天昏黄暗红,一如往常压抑阴森。然而,陡现天际的一轮黑月,却若为佛狱带来了崭新的希望,使得贪邪扶木枝条兴奋妖舞。 “王,侯潜伏苦境多年,终于又建新功,真是不易啊。” 风骚入骨的太息公,虽同为火宅佛狱得利而喜,嘴里依旧处处不饶人,针对凯旋侯道:“得到这一轮黑月,佛狱环境将大为改善,再不愁资源贫乏。但,纵然侯为佛狱立下大功,事先却未设法通告吾界。而此黑月原属他方,恐将为吾界竖立强敌……” “强敌……佛狱的处境,何曾有一日好过现在?” 似是没有听出太息公意有所指,容颜枯槁的咒世主横躺在边角尖锐的骨椅上,干瘦畸形的左掌拍打着扶手半眠半醒。 “除了对峰壁,苦境与四魌界别无通道。而就算是佛狱之人,通过对峰壁也非轻易。不过……” “王是担心将黑月撞入吾境的妖世浮屠。” 咒世主微不可察地颔首,不紧不慢又道:“佛狱该派先锋入苦境,监视中原情势以免生变。” “慈光之塔的委托?” “楔子,佛狱与他有怨?” “这……” 咒世主冷笑森然道:“说到底,《荒木载记》的记载曝光于四境,对佛狱利大于弊。而吾方与无衣师尹的所谓交易,原是不得为凭的空口白条。火宅佛狱资源的缺口已被弥补,佛狱何必白白替他做事?” “那王属意由谁入苦境?” “兵不在多,黯纪仲裁者、代行者与说服者三人足够。” 之前凯旋侯传回的情报之中,隐隐提到过怀疑是楔子的对象。而据说两人还结交百年,太息公自然忍不住掺和,恶心一把凯旋侯。 “侯此番功劳甚大。光是说服者与黯纪仲裁者等,未免怠慢。” “哦,你待如何?” “吾之副体玷芳姬,也可一同走一遭苦境。” 55.第55章 阳奉阴违 火宅佛狱即将派人入苦境,阎王却正盘算着怎样把黑月带回森狱。 虽然说起来阎王有操控黑月的能力,但火宅佛狱到底是异域境界。而且,谁也不能确定火宅佛狱不是一潭浑水。身处异境没有大黄地母魔像助力,恶相未复的阎王独自也很难如愿。 深思终有定案,阎王拍板道:“贤弟,黑月事关属于森狱存亡。对方不问强抢之举,吾断不会吞忍。” “你准备派兵入异境?” “嗯。” 伽罗殿上,燹王闻言眉心紧皱。恶体君权神授代替回答:“吾主与闻人然约见回境后曾言。对峰壁通道并不稳定。单派几名高手越境,难以占得话语权。而大军要过通道实为不易,阎王可有解决良策?” “无妨,吾已前往对峰壁观察过一回。森狱黑月之能非同小可,对峰壁空间通道目前尚受其影响,只须你吾两境合作,有相当几率能将之稳固。” “那山鬼?” “山鬼……你既许诺,吾亦不好毁约。” 心知收回黑月,尚需燹王援手。阎王心思一沉,扬手故作大方。而虽明阎王言不由衷,燹王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吾只负责助你带回黑月。” “足够了。但,杀鸡焉用牛刀。在那之前,先让吾儿玄嚣等几名皇子率军一探火宅佛狱虚实。” “依你。” ………………………………………… 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在天罗子重生之前,百岫嶙峋是阎王唯一能够吸收,从而减缓衰老的副体。 不过,即向燹王承诺,阎王自觉也不能违约太过。十分顺理成章地,阎王凭着阎王鞭的感应,终于找到了被困多年的说太岁。 天影沙阵局上方,阎王闭目淡笑仃立,似是正与沙化遭困地心之人叙旧:“哈,你竟也有受人封印的一日。” “……” “如此悠闲,看来是无吾搭救你的必要。” “……” “嘴硬除了显示你的傲骨,帮的上天罗子?” 笑意乍然一敛,早被岁月磨去所有情感的阎王,已决定牺牲说太岁进行未完的任务,就不会有任何动摇。 “太岁,这是两个目标。沐灵山佛体乃重修而来,与天罗子不大相合。百岫嶙峋邪身却还未受玉菩提影响过甚,但却不易得手。如何取舍,你自行斟酌吧。” “……” 眼中微不可察闪过一丝不悦,忽又转为一点无法明言的惋惜,不知听到什么的阎王,摇头一叹。 “不需吾帮忙,呵,希望你的骨气,永远如此啊。但,吾还是会助你脱困。” 声落一瞬,阎王随即催动阎神秘招,将道真妙阵层层溶噬,石沙渐渐飘散越剧,正是解封之兆。 “天罗子,吾就拜托你了。” ——————————————————————————— 红枫飘落秋池,帷幔随风轻摆。久违再聚寒光一舍,却非单纯叙旧。 “你有许久未来寒瑟山房。” “纯粹是不想坏了此地清净。而我此番前来,也确实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与先生有涉。” “哦,与吾有关……” 自从发现醉饮黄龙重出苦境,枫岫主人就有了随时落跑的准备。直到闻人然与醉饮黄龙达成协议,没了后顾之忧才安心留在寒光一舍。 而与上天界无关,杀戮碎岛与枫岫主人无怨,剩余的可能便只有两个。枫岫主人猜测道:“日前给苦境造成巨大苦难的黑月消失,想必该是火宅佛狱?” 闻人然点头道:“不错。黑月失落,森狱阎王决意发兵四魌。” “火宅佛狱与吾之间,原是注定的对敌。森狱阎王久放黑月肆虐,谅必亦非善类。他们双方相互牵制,岂不正合众人心意?” “可是,咒世主得到了黑月。这对先生是好事。” “嗯?” “当初你亲自所撰《荒木载记》的绝密,先生已忘却了么?” “四魌天源……黑月能够成为独立天源以外,专为佛狱而生的能源?” “久远前三阳同天,人人能够长生不死。就算黑月不如苦境日阳,使火宅一境之地焕发生机也是绰绰有余了。” 凡是涉及四魌界能源根本,黑月的存在乃至佛狱的变化,必将受到另外三境关注。而正因如此,咒世主目前压根不会有入侵苦境的打算,竭力保住手中果实才是至关重要。 但知黑海森狱底蕴浑厚,闻人然明白一旦阎王率军入侵,很有可能注定火宅佛狱的谋算全盘落空。倘若只受阎王操控的黑月重回他手,才是对苦境最大的不利。 “依你所掌握的情报,佛狱胜算几何?” “若无其他外援,佛狱必败无疑。不过,据说慈光之塔已不再是永昼……” 整个四魌界能源透支,便不再是火宅佛狱一家之难。就算上天界无忧,慈光之塔亦能勉强支撑。但,杀戮碎岛呢? 枫岫主人恍然道:“四魌天源出了问题。如此一来,两边战事一时分不出胜负。” “或许吧。另外,其实我现在对战争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单纯’想去外境旅游一圈。” “你要杀阎王。”枫岫主人一目了然。 阎王若活,山鬼永无安稳。闻人然颔首道:“并不简单。玉菩提曾告诉我,阎王保命手段多不胜数。要彻底诛杀阎王,必须是阎王本人。我只是准备去四魌界捡漏……” “就你一人?” “会带上秋筠和山鬼。” 知会了枫岫主人将行异境,并未过问其具体打算,闻人然便独自离开了寒光一舍,又找了一趟刀无极。 不过,现在的刀无极显然没有回上天界受窝囊气的意愿,因此并未表现出对四魌界有多大兴趣。 除此以外,三根神柱有当初神元入体的三先天加上皇龙残余帝气修补,曲怀觞逃过绝情书的刺杀之后,仍在忙碌着复活素还真的事宜。而失去邪灵盟友,东方羿目前也只有偃旗息鼓。 没了后顾之忧的闻人然,这就准备回家收拾两件行李启程,却在半途被人拦下。 “前辈还请留步。” “你是……天疆那位小姑娘?” ———————————————————————————— 那边火宅佛狱还在准备先锋入苦境,这边的黑海王子们却已整军来到对峰壁。 纵然没有死国协助佛狱,黑海森狱与彩绿险勘联手,开出并稳固一条空间通道,也不是太大的难题。于是可怜的破坏者还没来得及上九天之顶,就被玄震一箭盯死在了通道口。 双方一番交手,火宅佛狱大落下风。黯纪仲裁者虽欲放出邪狩抗敌,但见对方兵力雄厚实非轻易可胜,无奈之下只得与寒烟翠、莎莉罕退回火宅佛狱,借助贪邪扶木将黑海森狱众人抵御在外。 然而,首遇阻力的玄嚣非但未受挫败,反而在单人杀入佛狱回转之后更见战意高昂,直看得一旁的玄震皇子大感迷惑。 “十一哥,我们该是时候禀告父皇,请出森狱音土了。” “十八弟这是为何?” “吾方才入境一行,发觉此地目前虽多为废土,当因早先无能开垦。但现在,熟悉的黑月照耀之下,又有不少地热为用,吾可肯定此境未来必是富饶之地。” 黑海森狱疆域不算小,也未曾受过资源困扰,无用之地却异常的多。基本上,只有黑月天阿附近才适宜人居。而森狱经过佛业双身一轮邪化,如今又失黑月自是雪上加霜。 正因如此,玄嚣才会将注意焦点,从黑月改为对火宅佛狱的侵略。而为争取二十九代阎王之位,玄嚣更是有意开疆扩土,再为森狱建立更大的功业。 朝着玄震解释详细,玄嚣猛地一扬披风,灼热的视线似已穿透境界,欲将彼境纳入囊中。 “只要能够建立黄泉归线,方才怪异妖树便不足为虑。而在黄泉归线后方,吾境更可占得地利。纵然对手仍有王牌,除了父王,还有大哥与他存在。吾森狱大军压境之下,火宅佛狱只有认降一途。” “可是,音土非常人能承受。” “比起一境之地,些许牺牲算得了什么?在吾回来之前,你们定要守住对峰壁!” 56.第56章 冲突 “九如大师你平安无事,真是再好不过。” 虽说棺材店里藏人比较晦气,但能再见到师九如,闻人然还是十分喜悦,紧接着又问:“大师既无性命之危,因何不早与策马天下联系?” “咳……策马天下有他自己的生活,不该再受吾羁绊。” 天天棺材店内,功体几乎尽废的师九如,望着闻人平淡如常道:“当日龙威宫外,吾与补剑缺同受弃天帝重创。但在亡命之前,却被鬼族狼主一掌击出,借灵子之能吊住最后一口生息,又受蓝山姑娘收留,方得捡回一条残命。” “嗯,多谢。” 凛若梅侧身让开,微微摇头道:“不妨事。这次请前辈来此,除了师九如先生的缘故,另有一事须与前辈相商。” 闻人然心思一动反问道:“又是极光剑一?” “非也,是关于阎王,不知前辈作何打算?” “阎王……对我而言,他非死不可。” 不必过多思量,闻人然直截了当作答。而得到肯定的答复,凛若梅松了一口气,续道:“既如此,不知前辈是否与愿意与天疆合作?” “合作?” “是,久远前的三阳同天,吾父受到阎王与天地蝱偷袭……” 凛若梅已习惯葬蓝山的安稳生活,牧神的恨意却是旷古难平。而在遭受背叛之后,牧神的戒心较之过去更重,近乎疑神疑鬼。若非半年来与师九如时常交流,直到现在,牧神还会缩在棺材中不理外物。 前回未及描述详细,此番有师九如做见证,又得牧神松口允准,凛若梅方才放下戒心,把曾经的恩恩怨怨一一讲明。 “牧天九歌?” 早过了恋求神兵的阶段,闻人然对绝世宝剑,已无太大兴趣。但听完牧神的故事,闻人然明白对方定未全盘托出,也不免为其稍感同情。 不过,闻人然怎么也不会料想得到,一个老好人憋了千多年之后,竟然会偏执地走火入魔,只如常思索道:“阎王重掌森狱,手下兵多将广。森狱还有众多实力不俗的皇子,要取回牧天九歌并不简单。” “江湖近来传闻,森狱可是失了黑月?” “你们也听说了?” 仿佛存有疑虑,凛若梅斟酌了半刻,迟疑道:“若是有必要,天疆可在后牵制,让阎王腹背受敌。” “看姑娘举止气度不似急躁之性。” 微有些奇怪地回应,闻人然随后又道:“此事行不通。阎王的势力不仅仅是森狱,前几日还有一名自称燹王的人与我会面。我虽不清楚天疆底气何在,但听你的意思,你父牧神应当还未康复才是?” “这……” 若非牧神异常渴望复仇,理性聪慧的凛若梅,也不会急于一时。怎奈牧神非报复不可,凛若梅也只能顺从其意。而听闻人然问话,凛若梅尚未作答,隔壁厚重的棺材内,就已传出冷闷声响。 “那是阎王的同伴,六王之一的燹王,实力的确不容小觑。不过除了我,天地蝱也与阎王有怨。上回黑月肆虐,谅必论剑海收集到了足够的黑月月华。但天地双虫若要恢复完全,非古曜之光不可。我们大可以此为凭,以恶制恶,引两虎相斗坐收渔利。” “哎,牧神你……” 怎么听起来牧神的心地,一点都不像凛若梅描述? 见师九如面色郁郁,闻人然心下稍生讶异,口中却道:“我不知其余四王姓甚名谁,但想来势力与黑海森狱不会相差太远。而论剑海制底蕴几乎一目了然,除非利用广阔人脉邀人助拳,否则他们要对付六王无疑是痴人说梦。” “这,那你有何办法?”棺中之人似是颇为不快,但知双方差距过大,方才也不过是一时气话。 听牧神语气缓和,闻人然想了想道:“对于天疆而言,首先得确认牧天九歌的下落。目前,黑海森狱进攻火宅佛狱,守备当已松懈不少。” “阎王尚在森狱,他必派人对牧天九歌严加看管,要将之取回殊为不易。” “不,阎王不会留在苦境太久。” “哦?” ——————————————————————————— 火宅佛狱,空气不似过往浑浊,满是清心沁凉。 黑月不断辐射出的寒流,与佛狱本身的地底热能,不断冲突、交融,凝结出无穷无尽的水汽,冲刷空气中的弥漫的污秽浊流,逐渐滋润贫瘠干裂的大地,使得火宅佛狱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 不过日新月异的变化,带来的不仅是佛狱未来的希望,更有贪婪的危机与战火。 而在火宅佛狱与黑海森狱冲突将起之际,佛狱西南不知名的角落,怪异的妖树在神通掌控下变型,蔓生的藤萝缠绕房梁垂落。片刻之后,当地已不见鬼邪妖气,构筑一幢自行生成的清雅小筑。 “秋筠,再布下一些防御阵法,隔绝扶木的窥测。” 身处火宅佛狱,谨慎一点并不为过。不过三人成行,都非弱者,闻人然倒也不认为除了有限度的接触,咒世主会在这种关头,专程上门找他的麻烦。 目前的火宅佛狱,有一小半的土地,都被诡异音墙隔断。黄泉归线虽说让黑海森狱扎稳脚跟,但也同样等于断了对面的情报来源。只要与咒世主谈判合作,双方也未必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个地方很有意思。” 世俗争斗从来不愿参与,百岫嶙峋反对火宅佛狱遍地的奇怪植物,更有研究的兴致。毕竟不是所有地方的植物,都像火宅佛狱的一样妖异,会和人类玩相互猎杀的游戏。 手中折桂令轻割表皮,脚边无声偷袭的褐色毒藤,就服服帖帖地软了下来,接着在生息流转下变成了绿色植物。 “你们忙去吧。我要一个人去外面转一圈,看看有没有更多会玩游戏的植物。” “你这是不做猎人,是要改行植物学家兼园丁呀。” 血色披风一扬,百岫嶙峋人迹已失。噎了片刻,闻人然才在原地吐槽起山鬼,却也不担心火宅佛狱有人能留得住他,遂耐心等到暮秋筠忙完关上木门,便和她一起往冲突的交界处疾行而去。 黄泉归线壁立冲顶,音土作用下,边墙后方黑海狱音绕耳不绝,令反攻倒袭的佛狱兵士头晕目眩,几近崩溃边缘。站在城墙上一览优势战局,玄嚣意气风发:“不出半载,此境将纳入森狱版图。” 反观火宅佛狱方面,始终无法取胜的玷芳姬,难耐怒火一扭腰肢,霎令贪邪扶木撑天入云,粗大的树枝奋力拍击墙头,打出深深裂痕。 “无用矣。神在在,取枪来。妖艳女子身旁碍事之物,有劳十一哥你了。” 音土所造之墙并非寻常,竟在被扶木破坏刹那迅速修复,逐渐又恢复成型。 不过,眼看贪邪扶木威力万钧,森狱兵将在其攻击下伤亡渐重。为了减少己方伤亡,也是存意收买人心,玄嚣不再坐视,卸下雪白披风,手握衮龙枪跃下墙头,旋风一击直袭玷芳姬要害。 长弓搭箭,玄震皇子扫清拦路扶木,为太子辟出克敌坦途;势如破竹,玄嚣枪挥银芒倾泻,眨眼将近玷芳姬,银枪逼命而去。 但在玄嚣伤敌顷刻,突见句芒绕邪火,交叉一挡衮龙枪。黑色大袍下,掩盖着枯枝般的躯骸,气势睥睨,不怒而威,不言而雄,沉稳残厉的咒世主,勃然一吐浑厚邪劲,顿令玄嚣无功而返,握枪之手见红。 “吾,咒世主。吾代表,火宅佛狱!” 57.第57章 一剑之助 枪剑初交汇,玄嚣微落下风。但有元神兽为依,十八太子犹无惧色,雪白枪穗低垂,衮龙枪敛势蓄劲,昂然发问:“你就是佛狱之主?” “黑海森狱话事之人?” “哈,现在是,未来仍然也是。” 不否认,不谦让,玄嚣横枪斜指咒世主道:“归顺森狱,相安无事,岂不最好?” “你,还不配。” “是么,吾会让你五体投地。” 阴沉双目微透薄怒,咒世主冷然回应,句芒背身蕴杀。不屑咒世主藐视之貌,玄嚣一拍枪尾雷霆扫地,登时狂枪泻银,烟硝飞卷,魔邪之气浑然一体,直取咒世主。 “死之舞。” 枪疾气扫,破风鸣啸,咒世主却是不慌不忙,周身乍现妖藤如环,找定枪路破绽,句芒一剑点中枪尖,令其倒翻而回。 “荡世一击龙盘云!” 一招失手,玄嚣却已扑上近前,横空接过衮龙枪,龙吟潜影顺势进击。枪影绵密泼面,咒世主低哼不悦,双剑由上压盖而下,将魔气尽卸导地。 “你,不够,暗邪火。” 兵器交接一瞬,咒世主再催邪能,句芒锋刃现芒,喷涌噬身邪火,顿使玄嚣虎口见血,白袍染红。 “你是一名好对手,值得吾认真以待。” 爆退三尺同时,玄嚣竟强行止住颓势,昂扬战意不掩,浑身魔气极速攀升,形貌乍变同时,反击应声而动。 “旋龙之击。” “哦?” 衮龙抬头逆穿云,咒世主双剑再架长枪,却已难如方才优势尽占。电火迸发耀目光华,咒世主心思微动,兵甲武经始展奇能,裂宇之玄迸射邪流凌霄,直挡侵身衮龙。 一剑劲挥,十里尽毁,咒世主句芒强悍之招,硬撼森狱元神兽异端之能,刹那地走山移。 余波尽处,虽咒世主雄立不移,但落入下风的玄嚣更见嗜战之心。变化的恶态形貌,挡下分散的邪流冲击,竟不见明显伤痕。 “征战就要打败你这种对手,才是痛快!” 咒世主须臾惊愕,玄嚣又已持枪猛攻。而在边墙之上,玄震也已弓拉满弦,狴犴箭瞄定咒世主要害。 关键之刻,归线后方杀出数名皇子,带领诸多强将杀出,与太息公等缠战一处,不予对方打乱主帅之争。 “回枪一击龙摆尾!” “裂宇之涛!” 已知对方别有用心,咒世主即欲借扶木之助,掩护众人先行撤退。奈何玄嚣强招再发,佛狱之王唯有以进为退,邪功更上层楼,兵甲武经再赞玄能,句芒霜寒泛血色,横断身前百丈! 两股磅礴巨劲冲突刹那,骤见城墙之上箭影一闪而逝,钻心直射咒世主。千钧一发之刻,远方倏见盈碧光芒,跨越十余里瞬息介入,立将狴犴秘箭方向打偏,深深插入扶木枝干。 “嗯,撤!” 虽无性命之险,咒世主突觉旁人援手,仍是稍感讶异。但原本稍胜玄嚣一筹,胜败关头,佛狱之主立即抓准机会,凶悍邪能一气爆发,顿将玄嚣震伤连退。 黄泉归线难破,又知玄嚣太子非一时能杀,咒世主不再恋战,立即下令收兵。但在回城中途,突见藤萝缠信截径传讯。 “这是?” ——————————————————————————— 正面一战过后,昏暗句芒红城,气氛肃杀。咒世主斜靠背椅,握着书信一言不发。 回想此战得失,座下太息公语气沉重,道:“对方的兵力、战将、高手,都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为首者竟能在王手下支撑许久,恐怕他们一日躲在怪墙之后,佛狱便很难收回丢失的领地。” “功体怪异。除吾与侯,你们,无任何胜算。” 嘉陵或能缠战片刻,却也难逃败局。咒世主言简意赅,不看太息公难看的脸色,干脆利落吩咐道:“仲裁者,以邪天之能抵挡音波,速往苦境取不像果,换侯回佛狱。” “遵命。” 邪狩只有吸纳不像果才能成型,具有匪夷所思的杀伤。而到了此时,火宅佛狱显然等不起一个变数,唯有先命拂樱斋主回到火宅佛狱,弥补欠缺的战力。 然而若只如此,咒世主明白仍是胜算寥寥,只因对方的一句话——“现在是,未来仍然也是”……简单的讲,玄嚣压根还算不上对面的真正底牌。 太息公见咒世主面色阴沉滴水,清楚事态的严重性,急忙又追问道:“王,最后那道剑芒来自何方?” “有心人。” 火宅佛狱一日不摆脱困境,就不存在善良的资本。深谙此理的咒世主,远不会为滴水之情感怀,只从利益的角度深入考量,将手中白纸传入太息公手中。 “一里之地,不问自取。一剑之助,聊表寸心……哼,好大的口气!” 前有虎狼抢占地盘,后有神秘之人悄无声息入境。连连挫败之下,怎不让心高气傲的太息公气愤填膺:“王,此人如此嚣张,实是可恶至极!” “愤怒,有益么?” 枯长的手指弹出一点邪劲,震出纸张内暗留的余息,咒世主道:“丧失理智,只会忽视更重要的线索。” “这,是神源的气息?” 认出慈光之塔独传之秘,太息公惊疑不定道:“无衣师尹有意介入?” “应该不是。” “嗯,不错。慈光之塔如有意参战,顺道攫取利益,大可正面与佛狱接触,并无遮遮掩掩的必要。” 身为三公之一,太息公虽有些强势冲动,却非无脑之人,脑思急转,倏明一切:“刨除慈光之塔,懂得神源妙用之人似也不多……楔子?不对,能助王一臂,楔子的剑术,达不到此境界。另外,虽同样是神源,信中遗留的气息,却藏异样变化,不类一般慈光之塔修士。当年楔子受四境通缉之前,修为便已近大成,断无可能舍弃根本。” “不中,亦不远。” “王认为这名来客与楔子有关?” “至少,暂时是有用之人。” ——————————————————————————— 经过山鬼一通改造,新修的小筑附近,环境已若萧山谷内一般,幽静雅致,不复穷山恶水。 但格格不入的景象,自易招来地主关注。而毫不掩盖行踪,闻人然原也有与咒世主接触的打算。 “吾,咒世主。吾代表,火宅佛狱。” 为防误中埋伏,咒世主精兵简阵,带着嘉陵与黯纪仲裁者同至。细锐的双眼,扫过简单的木制栅栏,视线落在气态悠然的闻人然之身。 “异境之人鸠占鹊巢,竟还如此理直气壮?” “解你一败之危,我认为有一处庄园的价值。” “佛狱寸土,都属于王。” 表明自己立场,咒世主道:“故意显露神源,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慈光之塔不可能与森狱有关,直言你的目的罢。” “我要在这里建一个书院。” “不该如此简单。” “杀阎王,绝了黑月重入苦境的可能。” 58.第58章 变 “黑月?” “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你早该发现,黑月寒能有效抑制佛狱地热。但在环境正常的地域,黑月却将造成灾难。” “哦。” 有些事实隐瞒无益。只要咒世主动脑子,就不会忽略黑月的存在影响。所以,闻人然也不遮掩干脆道:“世上只有阎王能够操纵黑月。火宅佛狱若想将之留下,就必须铲除阎王以绝后患。” “这一点,不用你来特意提醒。” 光是为了火宅佛狱的光明未来,咒世主就绝无放弃黑月的可能。只不过要抢得更多的话语权,咒世主也不会轻易让步,续又问道:“你的神源来历,十分令人好奇。” “机缘巧合而已。” 含糊一口带过,闻人然道:“森狱事关佛狱存亡,你就不好奇了么?” “吾在等。” 咒世主气度俨然,尽显王之耐性。闻人然轻声一笑,开门见山道:“目前黑海内部,究竟还有多少高手,我并不完全知情。但黑海森狱之王却不是你所见的玄嚣太子。而据说森狱这一代皇子之中,阎王也非只立了一名太子。” 光是黑海森狱就已给火宅佛狱造成相当压力,因此闻人然并未将六王之讯透露。 而听情报皆属不利,咒世主枯干不见的眉心紧锁:“每一人都有玄嚣的实力?” “能当上太子,总有其本事。” “此言倒是不差。” 兵力将领本逊于对方,如若玄嚣般的高手超过三人,火宅佛狱将无抗衡的资本。咒世主闭目权衡片刻,沉吟道:“怎样的合作?” “再怎样的算计,都须火宅佛狱有对抗森狱的国力。而一旦阎王露面,我会在关键之时出手,助你击杀阎王。” “空泛之谈,不足取信。” “你原不必信我,只要你有驱逐森狱的能力。一里之地,实际上对我并不重要。而我来与不来,黑月入境之后,佛狱与森狱的战争,都无可避免。” 摆手示意无所谓,闻人然又道:“可火宅佛狱的疆土,却是佛狱子民立足的根本。” “建立书院的用意?” “森狱能入苦境。若干年后,佛狱难保不会入苦境。” “嗯……” 如今恶化的情势,已经不可能再坏。 深明合纵之道,咒世主不欲过多纠缠,亦未全信闻人然之言。倘若黑海森狱果真不可力敌,也就只有提前联姻的计划,把寒烟翠嫁入杀戮碎岛。 到时候或多或少,杀戮碎岛都该能为火宅佛狱增添一丝抗衡的力量。至于闻人然本人……慈光之塔方面,更不会对异化的神源毫无兴趣。 “一里之地可以允你。但,苦境来人不得超过十指。” “成交。” ———————————————————————————— 四魌风云突变之时,火宅佛狱传令很快到了苦境。不过,凯旋侯本人却未急着赶回,仍维持着拂樱斋主的装束,只让战力坚实的无执相回境助阵。 红枫飘飞,秋意不改。孤身踏上山径,拂樱斋主神色阴郁,连平日相互打趣也无,就进了寒光一舍。 “好友竟是火宅佛狱出身?” “同样四魌出身的你,不是早已心有猜测?” 除了凯旋侯的身份,拂樱斋主也不做其他隐瞒,道:“前日黑月入佛狱,黑海森狱随之开战,给四魌界造成剧烈动荡。而吾曾是火宅佛狱一员,虽背井离乡来到苦境,却仍受制于佛狱心咒。” “这……心咒,难道你来苦境另有任务?” “呵,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无欺瞒的必要了。” 把黑锅甩给黯纪仲裁者,拂樱斋主辛酸非常地编了一个受令缉拿楔子的故事出来。枫岫主人一边聆听,虽是目光数变,仍对楔子的身份不置可否。 “吾虽四魌界出身,也曾听过楔子贤名,却因其罪憾未能一见,怕是帮不上好友了。” “唉,佛狱已陷战火,楔子现在何处,又还算得了什么?” 相交千百载,哪怕已非绝对的对立,拂樱斋主仍改不了暗藏机锋的试探。枫岫主人见状,不露声色道:“好友要回佛狱?” “不错。今日来到含光一舍,除了是为辞行,同样也是想拜托好友你,替吾照顾小免一段时间。” “小免……全无问题。但,好友你不需要其他帮忙?” “你愿意与吾同行佛狱?” “当然。不过,得先将小免安顿妥当,吾才能与你同行。” 答应得如此果断,你果真不是楔子,枫岫? 原先的确认,在这一刻又生动摇。拂樱斋主心中纠结,须臾间一紧一松,复归平静。 无论枫岫主人是否是楔子,到了火宅佛狱都有确认的机会。而若果然不是四境共犯,那自然是最佳的结果。 “那吾先回拂樱斋把小免带来,请。” 怀着重重复杂心思,拂樱斋主出来寒瑟山房。独留亭中的枫岫主人,羽扇抹过茶盏,静看着拂樱斋主人影消失山下,沉默半晌方才叹道。 “故地重游,竟是先往最危险的佛狱。哎,无衣师尹,这一次,你又将如何呢……” —————————————— 火宅佛狱数战胶着,窥出佛狱不少底限的玄嚣太子,很快就命人将情报传回黑海。 而既得知佛狱咒世主实力深浅,再无顾忌的阎王,立命早已整军待发众皇子,兵发火宅佛狱。 至于黑海森狱本地,明面上只留下玄膑太子一人,暗地却还有天路五将与猎颅荧惑共同守护。 “吾儿玄膑,你的隐忍,能做到何种地步呢?” 亲情几已磨灭,独留利用之心。有意试验玄膑忠诚,阎王却更心烦玄同去向。无论是摩罗天章,亦或当年失败的侵占夺舍,都令阎王颇感抑郁。 然而在此紧要关头,逼反玄同绝非良谋,阎王也只有暂且将顾忌按下,意欲一股作气击溃佛狱之防,彻底占领异境。 “义弟,该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 “你想让黑海之人尽数迁入佛狱?” “这是对黑海与苦境都有利的抉择。” 燹王道:“那佛狱之人,你又准备……” “征战之道,降生败亡。吾只能保证,不滥杀佛狱底层民众。” 明白燹王心中疙瘩,阎王先把好话讲在前头。至于日后侵占火宅佛狱具体如何,阎王又怎会让燹王过问? 但四魌界,终非只有火宅佛狱一家。阎王一战定乾坤的打算,注定不能如意…… ………………………… 白云星海,碎岛错落。奇特的生物形态,仿佛国度畸形的缩影。 战争与和平的循环,不止一次在四魌界重演,早是习以如常。此刻,蓝袍着冠的王者却半阖双目,细思着近日碎岛之变。 四魌界的结构,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佛狱与碎岛一下一上。黑月入佛狱,不仅导致火宅佛狱环境的变化,更使得王树的根部萎靡。如今的杀戮碎岛,已不若早先平静。 最重要者,虽不明其中缘由,从来无法产子的碎岛女人,竟时不时传出可能是孕兆的个例。这让视王树为根本的众长老,如何不怒? 将变者,不仅是万年恒定的制度,也是扭曲极端的碎岛信仰。 但,戢武王更加明白,一旦一步踏错,将是彻底的粉身碎骨! “王,佛狱请援。” 59.第59章 秀士 “王,咒世主不安好心。黑月纯属火宅佛狱自作自受,碎岛何必为其出兵?” 伐命太丞有话直言。而因王树近日变化,致使杀戮碎岛的男性人心浮动。特别对王树信仰深信不疑,视女性如敝履的什岛广诛而言,更是莫大触动。 碎岛,绝不允许卑贱的女人翻身……心生卑劣之念,什岛广诛对戢武王仍是恭谨非常,道:“王树受到黑月影响,造成碎岛传承之变。一旦佛狱被打败,黑月定然保不住。对于碎岛而言,不费吹灰之力一举两得,岂不最好?” “咳,哈。” “太宫何故发笑?”什岛广诛面现不悦。 “非是笑,是叹人痴啊。” “你说什么?!” “太丞何必动怒?” 低沉之声振聋发聩,身体抱恙的棘岛玄觉,却未错看半分情势:“咒世主若败,太丞怎样肯定敌方一定会退?倘若敌人占领佛狱,对碎岛又将是何种结果?”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届时碎岛自能坐收其利,太宫实在多虑。何况两境仇恨尚在,碎岛民众恐不易放下过往仇恨。此时派兵入佛狱,难堵悠悠之口。” “血魉之羽尚在,意味两境仍各自遵守和平之约。而自王执掌碎岛以来,只有佛狱恨的结局,何来碎岛仇的余地?” 棘岛玄觉道:“另外,做渔翁的人世上有很多,但大多却成了饵食。太丞对敌人知道多少、了解多少、掌握多少?” “这……” 同样一个问题,却是层层递进,不容反驳。棘岛玄觉不仅是为杀戮碎岛考虑,更在替思量戢武王本身的偏向。 杀戮碎岛制度腐朽入骨,改革绝非一朝一夕。如今黑月带来的变数将成希望契机,清楚戢武王私下盘算,棘岛玄觉自不允什岛广诛搅局。 当内部矛盾丛生之际,将之转化为外部矛盾,总是屡试不爽的手段。而也只有这样,杀戮碎岛王树的问题,才能在两军攻伐间彻底发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可以不帮佛狱,不过佛狱一旦不敌,难道就不会反噬碎岛?退一步再讲,太丞如何保证,敌人不会有更大的野心?” “我……” ”最重要的是,且不论是否援助佛狱,碎岛至少得弄清楚黑月对王树影响。” “可是王树……” “太宫认为该当如何?” 不等什岛广诛拿王树做文章,戢武王突然开口打断,意味其对太丞与太宫的争辩,已有实质取舍。什岛广诛退至一旁,兀自忿忿不平。棘岛玄觉面如古井,犹是淡然如常。 “援救乃是必须,但,不能由碎岛一境出力。” ………………………………………………………… 流光晚榭,熏香烟燃,扫去几分世俗杂味。青竹郁郁,晚风宜人,简单的书案上,放着两封前后传至的信函。 “界主认为如何?” 变幻莫测的奇形光球,不见诡秘中暗藏的杀意,悬浮在无衣师尹前方,顾左右而言他:“四魌天源,仍无半分好转。” “无衣无能,无法为界主分忧。”习惯了平日的虚伪矫饰,心思缜密的无衣师尹,总能明了该在何时藏拙,静待着弥界主后续之词。 “呵,你已经做得够足够出色。吾此刻提起天源,正是为这两道意外的来迅。” 弥界主语意幽幽道:“一封是有关楔子的线索,一封是拖吾界下水的战书,都不好处置啊。” “楔子……他若敢回四魌界,便等同替我们做出了判断。” “此话怎讲?” 鼻尖贴近香斗轻吸,似为驱散若有若无的血秽。无衣师尹倏觉此刻的内心,冰冷淡漠的一如平日。 是啊,冷酷的一如往常……不过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而已……压下几缕不该有的浮思,师尹依然是慈光之塔的师尹。 “楔子如敢回境,必然有充分把握,火宅佛狱无分神对付他的可能。” “楔子潜身苦境多年,对黑海森狱的了解,远超过四魌界,原属情理之中。但见师尹面色,似还有未尽之意。” 无衣师尹轻叹道:“哎,楔子当年在四魌界颇有盛名,能谋……缺断。不过,单凭其能谋,他分析清楚形式,谅来也不是难题了。” “嗯?” “佛狱不可能胜过森狱,甚至连擒拿楔子与吾境谈判的余力也无。” 深邃的双眸闪过慧色,无衣师尹解释道:“黑海森狱至少具有覆灭火宅佛狱的底力。而最坏的猜测,对方甚至会威胁到慈光之塔。而若真是这个猜测……十分荒唐的答案,楔子是为助四魌脱险而回。” ———————————————————————————— 猜测正确与否,都须实际确证。弭界主虽不认为黑海能入侵慈光,还是将处置权交给了无衣师尹。 而要试探虚实,也为敷衍咒世主。无衣师尹忽视了撒手慈悲的请求,派出一羽赐命与拔刀洗慧,这一对贫士林与秀士林的组合。 初生牛犊,个性却平易谦冲,也正因如此,一羽赐命才会被派出接触佛狱的异境来客。至于拔刀洗慧方面,则先单独前往句芒红城复命。 一羽赐命走走停停,很快就来到路观图所指之处,虽已习惯火宅佛狱的变化,仍略有些不可思议地观察着面前雅致之景。 “慈光之塔秀士林一羽赐命,冒昧造访,恳请此地主人现面一见。” “见面,暂时就不必了。” 平淡之声传出,门户未开,已有剑光寒发穿透。一羽赐命戒备之际,却觉目标并非在己,而是…… “一式去杀!” 桀骜不驯的黄袍秀士,毫不遮掩自身杀意,去杀弯刀搏命施为,斩开意在示警的一剑。 但修为差距,不可道以里计。剑气偏锋余劲,仍令撒手慈悲虎口伤裂,跌退数步。 “撒手慈悲你竟敢违背师尹之令!” 愕见隐匿在侧之人面目,一羽赐命顿时怒气勃生。除了更多挑战的杀意,撒手慈悲却犹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以为然道:“一羽小子,你完成不了任务,我来替你代劳。” “恃宠而骄,你简直不可理喻。今日之举,我一定会报告师尹。” “宠?一羽小子,看来你还未明白,师尹真正的用意。” “嗯?” 一时摸不准撒手慈悲虚实,一羽赐命未有任何动作。但在屋内的闻人然,却十分看不惯撒手慈悲的做派,气笑道。 “哦,我杀了你,是不是就能让你背后之人,猜出我的用意?” 60.第60章 留刀退敌 “哼。” 自信、自傲、乃至少许狂妄,未受挫折的撒手慈悲,尚不知畏惧是何物。但握刀的手掌溢血未停,耳闻闻人然之逼问,撒手慈悲也只有闭口不语。 虽与撒手慈悲不睦,一羽赐命亦知不得怠慢,急忙一躬身:“撒手慈悲莽撞,还请先生赦罪。” “不用。你们的来历我很清楚。至于你们所要找的人,也并不是我。” 撒手慈悲不屑冷笑:“到现在我们连半句来意都未透露,你又急于否认什么?” “呵,在引你们上钩啊。” “呃……你?!” 隔着一道门扉装高人,果然是有够爽快。挑衅着撒手慈悲,闻人然又道:“我不准备与慈光之塔为敌,但也得看你们本身的诚意。现在杀气腾腾上门,你是担心我下手不够狠?” “慈光之塔的能为,非你一人所能揣测。” “揣测,我更噶意用实际说话。” 一言落定,屋内突陷入无边静默。撒手慈悲还未反驳,一羽赐命双耳微动,骤然转身望向彼方,低喝道:“是敌人。” “一羽小子?” 相互攀比较量,自然有相当的资本。不过,同时发现不远处有一路急军突进的撒手慈悲,先是怀疑是闻人然早先布置,之后才领悟对方乃是异境之人。 “哦,此地还有他人?十八弟,吾先来!” 阎王正面领军开战,玄嚣太子却伙同玄震、玄穹,带着森狱一批忠心战将兵卒,准备趁机偷袭句芒红城,沿途寸草不留,一路血杀而至。 远远发现有异寻常的房舍,玄震即刻弓拉满弦,蓄势完全的一击,瞬间破风穿云,不问来由,只求必杀! 然而,平日无一不中的箭矢,此刻却未如愿。但见一羽赐命面色凝然,沉腰立马撑开盗骊,霎时马鸣潇潇,一箭应声正中疾羽,双双半空破毁。 “有来历,经验吾之狴犴箭。” 从箭袋中抽出珍惜的狴犴神箭,见猎心喜的玄震再度拉开长弓。兵贵神速,玄嚣太子不欲节外生枝,即刻一挥手道:“七哥,请你出手。” 自玄灭太子死于弃天帝之手,玄穹皇子便见风使舵投入了风头最盛的玄嚣麾下。而见玄嚣亲切称呼七哥,原就十分耿直的玄穹皇子,唯有安心替其卖命,只盼来日从龙之功,能够有其一份。 “非天一羽·破神毁战!” 远空赤色风芒汇聚,预示下一箭觉绝不寻常。心知遇上箭道强敌,一羽赐命不敢轻心,立马取出无衣师尹赠予的七圣箭之一。 宝弓配神箭,顿显不俗威能。盗骊长嘶震耳,破神一箭倏展神威,沿途裂土断木,正中狴犴箭簇,将之一分为二,高下立判。 首偿失败的玄震皇子,险险让过绝箭余劲,仍是心有余悸。而在一羽赐命方面,断裂的狴犴箭亦未完全失效,反而生出咆哮风虎,扑向一羽赐命。 与此同时,拉近距离的玄穹一双老拳,猛烈攻击撒手慈悲。虽是手掌撕裂溢血,撒手慈悲去杀弯刀翻转快攻,依然是飘忽无定,一时与对手平分秋色。 不过,黑海森狱兵多将广。一对一陷入僵持之际,骤见一柄奇形兵刃,三角扣锁去杀弯刀。玄穹皇子随即再赞凶拳直捣敌人胸口,顿令撒手慈悲口齿溢红。 “撒手。”若叶温翘三节相连长兵挥洒,令对手不得不如言而行。 冰冷一语不带任何讽刺意味,却使撒手慈悲心如刀绞。直到此刻,撒手慈悲方才明白,原来离开无衣师尹之后,个人的武学在外界高手围杀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兵锋所指,两人不敌。战场原无情,何来武者公平之决? 撒手慈悲败战,一羽赐命虽是箭术稍胜玄震,犹然难敌四令缔围攻,逐渐险象环生。 “哈,这就是火宅佛狱的实力。臣服罢,否则性命难保。” 占尽上风的玄嚣傲视全场,出口便是劝降。而虽不忿凶险处境,撒手慈悲却也无计可施。 倾危之刻又逢玄嚣逼降,房舍之门骤然裂开一道缝隙,随即冷寒剑光有如跗骨之蛆,疾向玄嚣颈部刺去。 变生肘腋,剑光之后,更有白影翩跹。院外百草香花地,骤然再生变化。神通助阵分隔四令缔站位,暮秋筠依照闻人然吩咐,快剑映碧先取最弱一人性命。 自此以后阵不成阵,三人又受神通钳制,很快就如割草般倒在剑灵剑下。而借异术掩去真容,暮秋筠利落诛杀四人,便又隐没不见,重回房舍之中。 “嗯?” 衮龙枪及时挡下袭身剑光,玄嚣顿明院中之人乃是劲敌,转首又见麾下四将殒命,登时临阵收手。 “想不到,火宅佛狱还有你这等能人。” 只以为森狱算计被对方提前料中,玄嚣心思一转,仍无任何怯战之意。但知对方至少还有两名上层高手,玄嚣虽是好战勇战,却也不会做出以卵击石之举。 “玄嚣枪下不死无名之辈,你的名?” “败者不足闻。” “哦?你的命,吾下回来取。” 握枪之手微蜷,玄嚣目录挑衅战意,却还是以大局为先,吩咐道。 “两位兄长,我们先退。” 退让并非避战,只是将目标由句芒红城,转为后路包抄咒世主军阵。狡思一转,玄嚣飞快领军而去。 “去杀……” “这口弯刀就当我救你的代价。要取,让无衣师尹亲自来罢。” 坠地的弯刀,倏然浮空而起,飘入房中。失意的撒手慈悲虽是气怒,却还是被一羽赐命强行拖离了现场。 此时此刻,舍内却有三人,或站或坐。细品一口香茗,越境而至无几日的枫岫主人,静观着闻人然做完一切,淡笑道:“为何不杀?” “敌人是佛狱的敌人。吃力不讨好,没必要白做工。倒是先生为什么要留撒手慈悲一命?” “事情做得太绝,我们与无衣师尹之间,就再无任何妥协余地。” 闻人然不以为然道:“我可不认为他有留你一命的意思。” “吾若要走,慈光之塔也无几人能留。” 枫岫主人一语落,随后轻声道:“现在四魌界的敌人如此强大,又何必白白折损一名战力在此?” “确实……森狱的精兵强将数目,远远超出我的估算。” 照阎王入境后的军阵看,一方势力拥有如此之多的战将,着实令原本就已尽量高看的闻人然吃了一惊。而就闻人然所知的火宅佛狱军力,根本挡不住黑海森狱几轮猛攻。 “所以,先生是在发觉森狱来人之后,临时起意要让无衣师尹明白对方的实力?” “希望他愿意懂得吾之用意罢。”枫岫主人暗叹。 不是能,而是愿意……些微用词的差别,正是彼此之间最深彻的了解。 61.第61章 气的我大脑一片空白 今天更新只有四个字,编剧**** 62.第62章 王争、再会 烽烟炙烈,尘土飞扬。音土界限两侧军阵对垒,为生存、为开疆,双方各自逼上极端。高耸城墙上,阎王俯视千军,不容置疑道。 “黑月,吾必须带走,绝无可能让出。” “带走,未必然吧?”低沉讥讽反问,一身代表佛狱利益的咒世主,不仅是单方面不允黑月得而复失,更明对方原本言不由衷。 若为带走黑月,黑海森狱何必在火宅佛狱建立长城,驻扎重军? 咒世主一言甫落,阎王果露遗憾之色,厚颜道:“贵境之人难道不知,强取豪夺最是令人不齿?” “吾,只须谋算佛狱的利益。异境人的廉耻,在吾眼中算得了什么?” “那真是太可惜了。佛狱既如此做派,黑海森狱也不必手下留情。黑月单落苦境,易受他人非议,兼生异常灾祸。你们螳臂当车,怨不得吾夺你半壁江山。” 貌若稳占大义,无耻之尤的阎王,故作凛然之态:“咒世主,此战吾方若胜,黄泉归线后方尽归森狱,佛狱不得再犯。” “哦?” 不拒绝、不承认,陷入不利的咒世主心有觉悟,口头的交易早已不能满足彼此,唯以性命决出的血色胜负,方知何者才能笑到最后。 “要战,那便来吧。” 咒世主双手分握句芒斜指向地,有意一试黑海森狱之主能为深浅。 “贤弟,劳烦你了。” “嗯。” 有伤在身的阎王为求十成胜算,反请燹王代为出手,顿使咒世主大为生疑。但因主动权掌握在对方之手,佛狱之主虽感不妙一时也无应对良策,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另外一方,纵知阎王不轨用意,燹王锐眼一扫,为免双方过多牺牲,仍从边墙之上跃下。 步态稳重沉敛,又若漫不经心。雄浑武息却在临近咒世主三丈之际滚荡八方,突兀产生无边威压。定视佛狱王者不移,燹王单手一扬道。 “敬你是一境王者。公平一决,吾不伤你一兵一卒。” “呵,战场之上,和来留情?” 反问刹那,句芒现锋。红芒窜邪焰,察觉对方非同小可,咒世主率先启战,焦裂大片土地,凶剑余地不留分寸。 而见句芒逼面而至,燹王虽是谨慎,面色犹属泰然。邪剑戮身刹那,肉掌有若神兵之坚,燹王双手分拨,竟将句芒双剑浑然邪气,尽数卸于掌下。 “死之舞。” 一瞬交手,深浅互知。阴郁面色更凝,咒世主横剑疾划半圆,足下百丈方圆立现妖枝环绕,更添邪者凶威合剑齐攻彩绿险勘之王。 怎奈彩绿险勘草木繁茂,对于植物富有深入研究,燹王穿梭妖物藤条之中,闲庭信步般成竹在胸,半点不沾刀兵之险。剥离外物之助,终归正面之斗。掌剑交接数十来回,招式未分上下,仍作实打实的根基比拼,双王交锋渐至白热之境。 “咒林血森!” 邪术兼容血剑,咒世主饱提邪力,借助弥散血雾掩护,双剑霍然合一,觑隙插向向燹王心窝。 “无神论·暗界罪业。” 燃炎之剑却显锐寒,凶悍逼命而至。一身元功提运八分,燹王守若坚不可摧,尽将句芒凶焰挡在数尺之外,幽绿之芒挟带百鬼凄嚎,应声反攻咒世主。 “火宅佛狱的困境,吾最感同身受。不过,你们不是森狱的对手,认败投降罢。” “佛狱,容不下这次失败。裂宇之涛!” 及时抽剑回护,力阻异域奇式。进攻接连失利,迫不得已,咒世主倏运兵甲武经,出手便是高段第二层,天穹炸响,邪威弥空,瞬时裂地千尺,排山倒海之能,再取燹王。 “唉,尘默神昏。” 天光乍暗,菌丝化云霾,蔓延周遭。面对兵甲武经之招,燹王初运秘式,尘默神昏结界铺展而开,四周顿现无数绿菌,不断侵入咒世主气脉,竟瞬间使其邪元受扼三成。 手上句芒失去后续真元,原就实力稍逊的咒世主,立时陷入绝对下风。燹王找准机会,横掌捏拳直捣中路,轰然一击命中对手胸椎,登使咒世主震伤呕红。 “承让。” “还未结束,裂天之毁!” 极招终出,邪云翻滚,预示输赢将分。咒世主顽强反击,裂之卷引动天象诡变,红雷如血,句芒双剑赤芒冲霄照亮昏暗结界,意欲一举突破尘默神昏。 “创天绝·百鬼魔潮!” 判生断死一招胜负,咒世主邪力催上极致同时,暗令贪邪扶木助攻反击。磅礴邪元内外交击之下,燹王骤然并指点额,骷髅发饰散发无穷怨气,首运强招以对。 存亡论定之刻,火宅佛狱后方再受玄嚣突击。无执相匆忙挡下玄嚣,与偷袭之人战在一处。阎王见状,阴冷双眼狡色闪动,竟不顾城下王者之争,突令玄离等皇子率领一众悍将杀出。本人更趁玷芳姬失去贪邪扶木护身之际,七绝离恨狠势打中其心口,令其重创倒地。 太息公与嘉陵骤觉不对,急忙挡架在前联手一战阎王。然而王者凶焰万丈,交手不过十数招,阎王便已占尽上风。 “兵不厌诈,认败罢。” 尘默神昏隔绝内外,咒世主一时难察外部动静,专心致志独战异境王者。 而见阎王率众杀入敌军。彩绿险勘恶体君权神授并不似燹王以和为贵,随之带领三法则配合黑海力量,夹击火宅佛狱。 “九天樱华。” “苍雷之怒!” 逆境之中,拂樱斋主勉力稳定心神,粉樱漫舞飘旋,昂然接战君权神授。奈何,双境兵力有若海水无尽,一波一波持续侵压,纵有一羽赐命等赶来协助,佛狱方面仍是一路败战,濒临崩溃边缘了。 倾危之刻,黑月下,尘昏中,突见倾世飞雪,一杆宝光耀目的或天戟,霍然由斜上方插入直刺阎王而去。 “太初之杀,戢武;混沌之戮,弭兵。” 雪浪排空,神戟先声夺人,顿令阎王为之侧目。察觉来人非同小可,阎王击杀玷芳姬后不再冒进,临机收手避开气势一击。 平地骤现深坑,唯见神戟矗立。蓝钻宝冠,战袍加身,戢武王气度恢宏,甫出手便令对方攻势一滞。 但,双方战力过于悬殊。戢武王虽能暂阻阎王,黑海绿境两国之兵,仍然占据绝对优势。 而在中央战团,尘默神昏结界逐渐消散,预示胜负已分。最终战果,却是邪主完败,燹王傲立。瞥及咒世主受创非浅,阎王正欲挥手下令,一鼓作气歼灭敌军。 “哼,失味!” “贤弟你?” 熟料,燹王一见己方违约,竟是半途弃战独自回城。彩绿险勘罢战,阎王虽是暗恨,却也不敢以一敌二,只能任由咒世主退去。 “咒世主,留你最后的时间看清事实!” ———————————————— “火宅佛狱败了。” “意料之中。” 两境交战,静观其变。手拈一片枫红,枫岫主人已知战场详细:“此阵你未出手,咒世主想来很快就会派人找上。” “杀不了阎王,出手有什么意义呢?” 大致明白咒世主因何落败,闻人然道:“燹王的结界有古怪。咒世主就算实力稍逊,也不至于当场完败。如果不能支开他,杀阎王难免受到干扰。何况……不是有人搭救了么?” 戢武王想借势改革,又不会给咒世主鱼死网破的机会,出手救援原本就是顺理成章。否则唇亡齿寒,杀戮碎岛也逃不过兵燹烽火。 “而燹王,他好似与阎王意见尚未统一……” 分化敌方,是最易联想到的方式。但在闻人然深思未解之刻,书院之外忽传清朗诗韵,却是天舞神司故人。 “著书三年倦写字,如今翻书不识志,若知倦书悔前程,无如渔樵未识时。” 63.第63章 紫衣深重 紫衣华贵不嫌繁琐,气质高雅不觉庸俗。隔着短短的百步之距,无衣师尹停下脚步道:“久违了,楔子。” “你,果不是一人来此。” 虽然黑月令佛狱环境变化。但空气中凝结的霜寒,却显示出不可小觑的威胁。一抹乌赤的墨光,一道黑白渐次的剑影,隐没在纷纷雪落之下,不知作何心思,又在猜着何种雪谜。 早知无衣师尹谨慎,枫岫主人熄了些本就没有的心思,紫扇一挥驱除寒氛,斟茶两杯道:“舍外天寒,不入内一叙?” “那无衣恭敬不如从命。” 香斗在执,脚步稳健,不见分毫怯懦。无衣师尹一步一步走入书院,非是未曾考虑可能的陷阱,而是笃信内中之人的品性。 何况,还有殢无伤…… “书院,的确是你吾惯居之所。” “危人不与,险地不居。秀士十训,你自己反倒忘却?” “第一训。十训条皆为师尹一家之言,能依变化而变化,一切以师尹为最高。” 无衣师尹推门走入,扑面便是一阵书香。简洁布置别具匠心,架上藏书不算太多,涉及面却是异常广博。 眼纳十方之景,望着端坐不移的枫岫主人,无衣师尹不必多问,便已肯定身前人的身份:“地主是避而不见?” “只是有事待办,先行一步而已。” “哦?” 去杀弯刀仍横放在案,无衣师尹闻言目光不变,暖笑依然道:“吾还要多谢他搭救撒儿。” “可惜你的恩情,一般人承受不起啊。” “哎,四境通缉,非吾个人之愿。人在其位、谋其政,总有情非得已之处。吾不辨,亦不回避。” 浅浅一叹似是追忆过去,无衣师尹随后口气微冷,道:“阔别多年,重回四魌。你之心思,又到底为何?” “吾敢回归故里,自然很有把握,四魌界执行不了所谓的通缉。无为而为,不动即动。而你不也是明知如此,猜测到情势将有不利,才会涉险来此?” “火宅佛狱败得很快。” “出乎你的预料?” 无衣师尹不答反问:“倘若慈光之塔选择不参战,你会怎样做?” “这样的问话,你还是当初的你,一切的手段只为慈光永耀?” “这样的回答,你还是曾经的你,做着四境和平共处的美梦?” 一为智士,一为相才;贤者与谋臣,总避不了开针锋相对。久别重逢,慈光之塔两大谋士,虽有相敬相惜,仍存立场之别。 手中羽扇一顿,枫岫主人沉吟道:“黑月,是四魌界转变的契机。” “对于慈光之态却更是威胁。” 火宅一旦全面溃败,咒世主必退向杀戮碎岛;而照两境联军之势参考,成功抵御黑海森狱与彩绿险勘的侵略,显仍力有未逮。 底层两界若败,慈光之塔卷入战事,根本是板上钉钉。而就算付出代价胜战,黑月留在佛狱蕴育资源,谁又能保证佛狱在兴盛之后,不会再破坏平衡挑起战端? 总而言之,这场战争从一开始起,无衣师尹便看不出任何一点对慈光之塔的利益。若非忌惮咒世主与戢武王铤而走险,切断四魌天源摧毁下层两界与黑月,分明才是易于执行又最有利的方案…… 深嗅一口香斗,似为驱散内心对面前之人浮动的血秽杀意,无衣师尹道:“瞒者瞒不识。纵无四魌天源之结,黑月也将引起新一轮的争斗。” “所以,比起救杀戮碎岛与火宅佛狱,你还是更倾向于力保慈光之塔?” “为人臣者,这是最佳的抉择。但你既回四魌界,谅必关于天源的秘密,同样是保不住了。” 言辞凿凿,盘算早定,无衣师尹目光灼灼道:“不如说出你的看法吧。” “黑月留下,森狱必残。自此以后,火宅佛狱一分两治,彼此牵制。”不似往常爱卖关子,枫岫主人开门见山,直言相告。 其实,上天界势力太过旁大,四魌界倘若只剩下两界,未必对慈光之塔一定是好事。而有慈光之塔与杀戮碎岛监视火宅佛狱,楔子的建议也未必就缺乏执行的价值。 蹙眉凝思半晌,无衣师尹忽而长长叹息,涩然口吐一字。 “难……” ———————————————————————————— 两军一轮交战之后,无论兵力亦或将领都远逊敌人的火宅佛狱,不免损伤惨重。 而不欲与无衣师尹碰面,留下暮秋筠保护枫岫主人,闻人然便孤身一人去往句芒红城。通报传入,闻人然首度走进佛狱王城,骤觉内部士气低落、气氛肃杀。 失去一名副体,实力大打折扣的太息公,兀自气恼。而在拂樱斋主心内,掠夺者、剿灭者、灭亡者、消灭者四将的损失,才是令其头疼的根源。 音土无解,阴谋难算,除了贪邪扶木可为屏障,几令火宅佛狱陷入彻底的被动。而敌人兵多、将广、王更勇战,基本上断了火宅佛狱取巧的可能。 硬碰硬的战果,除了咒世主受伤非轻,一役之后折损了一名公的副体,还外加四名精锐战将。这种程度的损伤,火宅佛狱也承受不了几次。 若非戢武王及时入战,敌方燹王意外罢手,火宅佛狱此战之后,基本上就该成为历史的云烟了…… “王,苦境之人求见。” 寡言沉默的迦陵,将闻人然带入城中。闭目调息的咒世主,霍然长吐一口浊气,斜靠王座看向来人。 “你失约了。” “我出手,短时间同样杀不了阎王。而你与燹王之争的结果,更是一目了然。” 不顾他人恶色,闻人然道:“或者咒世主认为,我代佛狱出战之后,碎岛还会有参战之意?” “哦,呵……这是绿菌。” 任何一点胜战的希望,咒世主都不会错失,又怎可能在此关头与可能的盟友决裂? 枯瘦的长指弹出一点菌丝状的物质,咒世主道:“身处他之结界,会不断有绿丝侵入五脏气脉,导致有力难施,逐渐沦落燹王掌控,再难反败为胜。” “连你也受到压制?” 对植物研究不深,闻人然稍做观察,便将之妥善收纳,准备留给暮秋筠与山鬼研究…… 先是一声反问,闻人然又道:“看来除了极招强破,我们目前也无反制的良策。” “他与阎王不似铁板一块。” “这一点,我也大概明白。所以,我们只要杀了阎王,眼下困境或能迎刃而解。” 不是不想针对燹王,而是暂对彩绿险勘一无所知。闻人然转念道:“苦境还有阎王旧时仇敌,如无意外,至少可暂时断其后续援军。” “哦?” 接连挫败之后,咒世主终于收到近日唯一的利好消息:“戢武王允诺,他会在婆罗堑领兵一助。” “以退为进,诱敌深入?” 空间换时间,不失为一种方法。但黄泉音土之患未解,火宅佛狱剩下的一半疆土,却还不能舍弃。 咒世主似是看出闻人然疑惑,解释道:“扶木深入扎根,森狱无法故技重施。” “那我先联系苦境,确认彼方进展。” —————————————— 四魌界战事方兴未艾,阎王长驱直入之际,黑海森狱却也遇见了注定的敌人。 自前回牧神与外人接触之后,就开始积极准备反击。而在遣凛若梅回到天疆,联系剑鬼之后,牧神便命天疆方面,着手搜寻牧天九歌的下落。 不过天疆几次试探,都被玄膑太子击退。然而不知为何,消息却不胫而走,传入了早不该向森狱伸手的黑后耳中。 枝头红花血艳,清净的玉心窝,今日突来不速之客。目标锁定树下静思之人,繁雪逸冬青眼中瞬露不悦。 “千玉屑,如此闲情逸致,你真不担心阎王秋后算账?” 64.第64章 混乱之争 久远之前,千玉屑与黑后一同囚禁了阎王。事到如今,曾经的盟友再度联手,原也不值大惊小怪。 “一名心机不浅的叛逃废后,若无相当的筹码,恐不会单独联络吾。” 回风绕树,花香沁骨。负背的手紧握玉质笏板,千玉屑不看逸冬青,温和却不带一点真实情感,道:“说吧,你想怎样的帮助?” “阎王被囚之后,你曾代掌森狱国事多年。吾绝不相信,你的势力只限于一人。” “一人能抵万军势,确不只限于一人。” 淡笑从容不迫,千玉屑滴水不漏道:“你吾都明白,若非黑月事关森狱根本,阎王早已掘地三尺将你挖出。你此时在苦境抛头露面,真是令吾好生惶恐。” “惶恐什么?” “怕你将那外界之仇,带入这不染风尘的玉心窝呀。” “哼,千玉屑,阎王是共同的敌人,吾无与你斗嘴的时间。” 阎王一日不敢与鬼方赤命翻脸,千玉屑一日就不必担心会有性命之危。 但这一点黑后并不知情。而除森狱大太子玄膑与木精灵一族,黑后目前已无任何倚仗。 将整个黑海森狱纳入掌控的阎王,迟早会与逸冬青清算旧债。命悬一线的黑后只求尽快消灭阎王,哪有闲心与千玉屑闲扯? 逸冬青语气冰寒道:“阎王离境之后,有其他势力前往森狱探底。吾在森狱的盟友与之数度交手,猜其用意当在牧天九歌。” 连猜测的必要都无,千玉屑就已肯定黑后的盟友,只有可能是玄膑太子。而比起关心玄膑,千玉屑显然对牧天九歌更有兴趣:“天疆……牧神?” “不错。” “你想借助牧神的力量对抗黑海森狱?” “引狼入室,总好过坐以待毙。” 早非当年的逸冬青,多了几分刻薄歹毒,黑后神色森然道:“得不到完整的黑海森狱,我们不如就将之摧毁。断其根本,让阎王再无回头的机会。” “哦,若是如此,吾倒是可以助你一程。但,吾不会亲自出手。” “你想抽身事外?” “非也。” 保持少许神秘,千玉屑不再多言,只与黑后达成协议,便十分礼貌地送客离去。 这方面,千玉屑与黑后二度私下串谋。几次欲夺牧天九歌却都失败而回,为防故意诱敌陷阱埋伏,天疆终于出动压倒性的军力,摆明车马进攻邪化未解的黑海森狱。 冲突将起之际,为找出瓦解森狱音土的方法,闻人然也及时从四魌界回返,与楚君仪汇合一路。毕竟,对手并不是单枪匹马,闻人然可半点都没有逞英雄的意思…… 不过,一段时间不见,苦境除了黑海森狱成为焦点,日盲族的崛起,同样引起不小轰动,生出不小波澜。 摆平了阎王锁,提醒了正亦邪。练不成沙榕神法的玉阳君,目前也只能龟缩在狮子国。 雪鸦朝前开路,楚君仪将连日发生的要事细述之后,问:“日盲族的千叶传奇近来似与西北狮子国起了冲突。据闻他之面貌与素还真有九分神似,我们是否该出面一探?” “玉阳君成不了威胁,让千叶传奇自己折腾去吧,反正他能耐大着呢。有那个闲工夫,我还不如把秀心找回家。” 不久之后,素还真便会顺利复活。闻人然才不想费神操心千叶传奇的动向。而只存在一群弱鸡的狮子国与贺兰王朝,闻人然更没有关注的意思。 不死鸟漂再不济事,不也还有凤凰鸣么? “哎,夫人你说,一个小姑娘在外面跑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而且她去的那个境界,好像还不太安定……” 与楚君仪挽手慢步齐行,丝毫不见天罪神劫前的紧张,闻人然悠哉悠哉地走向黑海森狱,一边说道:“铲除阎王之后,我就去和城主商量,怎么也得把闺女带回来。不过,趁她不在家再养一个小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当真?” “哎,千岁出头了都,我们现在算是空巢老人,再养一个子女陪在身边,总归是好的嘛。” “对了,提到子女,十分遗憾,咱们那位义女已被流书天阙驱逐。” “……不会是瑶映吧?” “嗯。” “我一点都不意外。” 笑了笑应了声,闻人然忽见远处战火连天,转念一想是天疆和黑海佛狱交兵,便无太大的紧迫感。 然而,隆隆战声之中,骤见一抹红影行剑若鬼神,周身百步竟无一人能存。闻人然细辨其面貌,先是一愣随后了然。 “是他?” 一甲子一次的神甲香火,乃是牧神当年所留后手。对于天疆而言,争夺香火更多是一种纪念的形式,却非必须的过程。如今既决意反击,牧神自不会白等六十年。 而黑海森狱主力已不在苦境,恢复五成元功的牧神率军进攻森狱,有所保留的玄膑快速落败原是情理之中。 不过,发觉黑海森狱陷入危境,玄同终未袖手旁观。飞光剑匣剑气纵横,与玄膑二人杀出一条血色去路,一时竟无一人可阻。众多高手围杀下,玄同虽是悍勇非常,却只有以走为先。 楚君仪微疑道:“你认识他?” “在红楼剑阁有过一面之缘。惋红曲之品性气节,着实不类凡俗。原来他也是森狱出身,难怪我之前不曾听闻过这等高手。” “那,我们现在该帮谁?” “咱们的目标是阎王,又不是整个黑海森狱。而且惋红曲是森狱一份子,说不定知道破坏黄泉归线的方式……” 一言落,闻人然不再迟疑,却在骈指瞬间,倏变剑气走势。 人太出名,有一点实在不好。没了圣魔舍利,众多高手瞩目之下,闻人然连掩饰自身路数,都变得十分麻烦。 “夫人帮个忙。” “嗯。” 掌心相抵借运真元,闻人然只挑偏门剑式,无声无息倏发数十道剑光,掩护玄同突围。发觉他人援手,一剑震退三族之长,玄同再败剑鬼,暗自留声致谢,瞬息不见踪影。 而在另外一方,伽罗殿内,牧神正欲握向仃立无声的牧田九歌,熟料猎颅荧惑早伏身在暗,率领天路五将合围牧神。 “阎王你!” 就在牧神掌握神兵一瞬,剧烈毒气突然顺延经脉侵体,令其急忙收手连退。 时机瞬逝,不容错失。猎颅荧惑奇兵顿出,速取牧神性命。但牧神终为一境之主,纵使元功仅半、剧毒加身亦非寻常可犯,仍然稳占上风,战得难分难解。 “哈哈哈,牧神,想要牧天九歌,就带古曜上门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地底突然冲出无数犀利剑气,瞬间打破两方战局。论剑海加入战局,三方顿成混战。竟是天地蝱半路截胡,强抢牧天九歌而去。 不过,丹青见入地三寸,去路突现千丈屏障,碧意盈盈不容通关。天地蝱尚未走远,便被闻人然持剑拦下。 “不该取的东西,还是留下的好。” 65.第65章 虚无 “王蠸?” “后夔,一起出手。” 尚是虫体,并非人形。天地蝱夺剑即欲遁地而走,却被闻人然一招击出地底。失去玄同等主要目标,天疆便将重心放在突然杀出的论剑海身上。 时间紧迫,无人可助,天地蝱竟当空搂抱一处,虫身喷射出无数黑色丝线,带着凶厉蛊毒绕向闻人然周身。但有丹青见在握,闻人然不慌不忙,碧芒锐意纵横,斩破千丝万缕。 “要死,苦境现在连虫子都敢秀恩爱?” 骤见一公一母的虫子抱团,闻人然如遭五雷轰顶,噎了半晌才道:“长得这么像鬼觉神知,有碍苦境市容啊!” “哼,拦路赔命!” 誓死抢夺牧天九歌,天地蝱豁尽全力一搏。邪煞之气绞成绵绵丝线,漫无目标地肆意飘飞,暗藏深层杀机。 把握充足的闻人然,却未过多在意,心下反生少许恶趣味,与楚君仪合掌未松,共催雄浑元功。倏见紫气东来,霞光万道,瞬破无孔不入之丝网,直袭天地蝱本身,将牧天九歌重新打落尘埃。 顾不得毒患在身,急追而出的牧神见状当即元功极运。专属灵剑顿生感应,刹那飞落其掌心。霎时,气走全脉,功添十层。久年沉伤尽去,牧神周身云霞缭绕,瑞气千条,冲刷祛除残余毒气。 “不妙,快走!” 牧神元功将复,天地蝱不敢恋战,借助震荡余波,眨眼逃出千丈。连近的森狱天路五将却无此等幸运,当场便被牧神护身罡气震伤,遭受天疆人马绞杀而亡。只剩猎颅荧惑胆大心细,之前就悄然退出战团。 “跑得倒是好快。” 天疆兴亡,悬系一身。剑鬼非人哉对天地蝱死活兴趣欠奉,蹦跳着来到牧神身侧,紧张为其护法。半晌之后,牧神长出一口浊气,道:“稚君、麟台、猊主,天疆不收黑海森狱降兵,通通格杀!” “牧神……” “老牧你说什么?” 一言乍使天疆众人万分愕然,麟台等人不能接受,曾经善良的牧神突有这等转变。 而似对一众属下反应早有预估,牧神正气凛然道:“阎王麾下,无一良善。放他们离去,只是纵虎归山,助纣为虐。吾不会给阎王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是……” “无任何可是。天疆也不需要反骨的俘虏!” 曾经的老好人,如今竟是独断专行,不容一丝一毫争辩。牧神语气森冷,喝断稚君劝解,单手一挥冷肃下令:“杀!” “遵……遵命。” 纵有诸多无奈迷惘,天疆将领仍将牧神之言贯彻到底。黑海森狱残兵怎肯受戮,随后又是一轮杀声震天。 骤见双方产生不必要的伤亡,闻人然口齿微动,终犯不着当场与牧神翻脸。而冷眼观看着森狱士兵染血倒地的牧神,虽未发觉闻人然心思变化,却还是走到其身旁道:“此回多谢贤伉俪援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天地蝱不可再活于世,除恶务尽,我们应该立刻消灭论剑海。”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牧神你有怎样的答案?” “怎样的问题?” “你准备怎样对付论剑海?” 牧神理所当然道:“天地蝱的走狗,同样一个都不能留。” “哪怕是曾经参与论剑海剑会之人?” “只要还在论剑海,都是该杀之人!” “恕我不敢苟同。在弄清论剑海与天地蝱的关系之前,我并不赞成牵累旁人。而且天疆终究来自外境,对付黑海森狱或还无人干涉,但若涉及苦境论剑海……” “过度的善良,对这些恶毒软骨之人全无必要。吾曾深受其害,怎能再重蹈覆辙?!” 阴谋背叛带来多少伤害,此刻牧神便有多少愤怒痛恨。听不见任何劝告之言,牧神恨声道:“闻人然,你不明白天地蝱与阎王有多狡猾,断不能留其党羽半点生机卷土重来。以黑制黑,才是正确的道路。” “瓦解天地蝱的势力,难道不更为省力,更可减免天疆无畏伤亡?” “哼,怎可因妇人之仁而误事?” 重活一世还是头一遭被人骂成“妇人之仁”,闻人然一时竟无言以对。苦境被背叛过的人多了去了,闻人然还真没见过像牧神一样,走上背道而驰报复社会的家伙…… “论剑海与我有旧,此事我不便涉入。而方才逃走的黑海森狱皇子、战将,恐怕会与阎王汇合。火宅佛狱情势将变,我得尽快赶回。” 无论如何,闻人然肯定无法接受牧神的看法。而此次积极的碰面,最后落得不欢而散,却是稍显遗憾。 改变牧神的工作,还是由师九如大师负责比较靠谱。放弃了与牧神继续合作的打算,闻人然找了个借口敷衍之后,就与楚君仪想办法先找到玄同。 然而,夫妇二人在苦境忙碌未停的时候,火宅佛狱却出了一件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意外…… ———————————————————————————— 幽幽暗暗,昏红潮湿。佛狱禁地,蛹眠之间,奇型怪茧石化尘封,飘溢无穷丧亡之气。但在固化失色的巨蛹内,无声渗透点点未尽的生息,带着燃烧一切的邪戾,倍透诡异阴森。 然而,禁忌的名字、封印的邪魔,却挡不住不辨善恶的山灵。 血色藤蔓攀爬蜿蜒,依附在石蛹之上。闲极无聊的百岫嶙峋,晃荡着手中折桂令,调笑着茧中遭受封印的魔王子。而事实证明,虚无空洞的凝渊,碰上脑内一团混沌的百岫嶙峋,目前就是谁都玩不到谁的结果。 当然,也就是因为魔王子不说人话,好不容易找到玩具的百岫嶙峋,才会乐此不疲地自娱自乐。 直到今天…… 但,昏暗的空间内,突传马蹄哒哒的声响,由远及近。一盏油灯,照亮前路。骑在马上的玈人,为还阎王识人之情,为救天罗子重生一命,凭借阎王鞭感应终于越境而过,找到了行迹不定的百岫嶙峋。 羽驳停蹄,翻身下马。手执阎王鞭,贯彻阎王令,寡言的说太岁冷眼相望,换来百岫嶙峋莫名一问。 “你是什么人?” “取你性命的人。” 百岫嶙峋歪头道:“哦,你有病?” 有选择的情况下,说太岁从不对善人动歹念。两相比较之后,他会选择找上山鬼,便也不是什么值得疑问的事情。哪怕均是出自阎王的算计,至少,百岫嶙峋曾经造下诸多杀孽…… 不理山鬼挑衅之词,说太岁心知对手并非泛泛,阎王赐予的魔鞭取在手中,直截了当果断求战。 “让你三招,生死无怨。” “哦,有能耐,你就来追我啊。” 刀身血光潋滟,百岫嶙峋从非拖磨之性,杀意全无遮掩,一刀迅出疾落说太岁后背,血影飞速旋绕,不露半点空门。 回身匆挡戮身之刀,却察山鬼迅影神分无可捉摸,说太岁气沉心定,举掌击地震碎脚边钟乳之岩,散成纷纷细碎石针,辐射四面八方。 但,纷乱无差的攻击,却难奈何山鬼。鬼魅之影不着痕迹,穿梭乱石之间,折桂令挥洒迅雷不及掩耳,连续掠杀反击,一时纠缠不休。 三招瞬过,决胜在眼。察觉胜战棘手,说太岁不再留念,高举阎王鞭,即将发出绝命一击。同源而出的魔能涌动,顿令百岫嶙峋躯体莫名束缚,不受控制般停在石化巨蛹之后。 “抱歉,结束了。” 熟料阎王鞭挥出刹那,山鬼危急之际,说太岁竟未得见巨石崩落、魔鞭着体的景象。无声无息的石蛹表层,久年从无动静的封印,同在剧烈的能量冲突下,须臾炸裂! “这是?” 66.第66章 鬼话连篇 变生肘腋,不及反应。封印突破,缠在蛾蛹表层的阎王鞭,竟逐渐产生焦痕,阎魔魔能后续乏力,顿生损坏之像。 “嗯?!” 同样一声轻呼,却带不同情感。脱离禁锢的百岫嶙峋,双眼擒满杀意怒视说太岁。而在另外一方,说太岁却因阎王鞭受损,而大感头痛。 但当下的处境,却不容允二人大意。巨蛹破开刹那,黑暗之中乍现两点暗红。饱含鄙夷的魔眼,好似嘲讽整个世界。魔王子解封瞬间,一股庞然威压滚荡方圆,震撼佛狱全境。浑邪一体的魔者现世刹那,一道雪白俊秀的人影同时走出,冷淡地跟随在魔王子的身侧。 “帮我脱困的人还不离开吗?再不走,我残忍的父亲,可是要把你千刀万剐啊。” 貌若好意的提醒,却无分毫热度。平淡的不带一丝情感,魔王子话声未落,掌心吞吐火狱魔焰,竟是狠招直取说太岁,油然道:“这一道掌力助你离开禁地,感谢念情的我吧。” “先走。” 蚀骨断脉的邪气,竟欲侵入四肢百骸,废人功体。掌劲交接刹那,说太岁顿觉对方未怀好意,提元驱散邪力之后,即刻收鞭翻身上马闯出生路。 “憋闷太久,无聊的杀人借口。” “又让你看穿了?” “我只是根据你的行为做出合理的判断。” 一唱一和的两人,丝毫不看远去的说太岁。蓦见魔王子脱离困境,百岫嶙峋也不问外界传来的动静,饶有兴致道:“你们这个地方的人都有两个?” “外境之人,你再不离开,我就要履行佛狱王子的义务,将你格杀当场了。” 似是在等候火宅佛狱之人上门,魔王子怡然惬意地站在原地,半点没有动手的迹象,转口又问道:“对了,我刚刚救你一命,你要怎样感谢我?” “明明是你躲不开。” “是这样吗?” 魔王子恍然一问,赤睛随之应道:“没错。” “石头被抽中会怎样?” “碎成齑粉。” “哎呀,赤睛,你吓到我了。” 一脸嫌弃地欲推开赤睛,却被其翩然闪过,魔王子连连摇头貌若苦叹道:“那就更加可恶。你差点害我丢命,就无半点惭愧吗?” “为什么要惭愧?你活过来刚好,陪我玩游戏啊。” “游戏啊?玩什么好呢?” 玩味之语,回荡空旷暗窟。余音不尽,倍显虚无缥缈。百岫嶙峋尚未回答,突然传入急进之声。紧张防备森狱突袭的佛狱三公忽觉禁地异动,急忙派出无执相赶到蛹眠之间。 “魔王子?!” “想念我了吗?可惜,我对你没任何兴趣。赤睛,走吧。” 骤见来人,魔王子却无报复之意,宛若突然没了耐性,兴趣寥寥地口唤赤睛。赤睛闻言亦不反驳,骤化庞大黑赤魔龙。魔王子嘴带蔑笑一跃而上,将无执相撞伤之后远去。同无值得流连的人事物,百岫嶙峋直接忽视无执相,也化血云一朵飞遁离开。 “天吶,不过才几百年,佛狱就多出一个太阳。我最最亲爱的父亲,你真正是太伟大咯。” 红蓝交映的天际,划过流星般的疾光。怨气冲天的黄泉归线两侧,驻扎着双方大量军力。 之前便已察觉火宅佛狱异动,阎王与燹王早已来到墙头之上,仰目顿见火龙横空而过,各自暗中警惕。 “阎神罚!” 数息之后,肆无忌惮的魔王子,连火宅佛狱友军也不顾忌,竟从高空俯冲而下。阎王心忖不能总由燹王出阵,立时鼓起魔元一跃而起,魔像耸天欲挡魔龙撞击。 轰天裂地一声惊爆,黄泉归线难承冲击,顿生瓦解之像。但亡者怨念仿佛无穷无尽,竟自行扑上邪火,转眼城墙又似弥合。 而在万丈泥尘内,一者受伤未愈,一方双体挟势力压,高下虽未见于众,仍令落地退出半步的阎王心思骤变。 不过,心思空无的魔王子,显然没有关注胜败的闲心,捂着胸口望向化为人形的赤睛,道:“赤睛,你背叛我。” “你还不是王。在确定你不会危害佛狱之前,我只负责观察。” “这样啊,那我投敌算了。” 满不在乎地吐出让火宅佛狱众人色变之词,魔王子一步一步走到边墙之下,仰首高声道。 “你们要进攻句芒王城,我来帮忙怎样?” —————————————— 火宅佛狱的禁忌,在四魌界的战火漩涡中,搅动出异样的暗流。黑海森狱的四太子,却在将玄膑护送到对峰壁之后,孤身一人回到苦境的落脚地。 早将值得铭记的每一种的剑味铭记在心,就算闻人然当日改换招路,玄同这等只闻剑音的痴剑高手,仍能模糊分辨出虚实。 让紫色余分请闻人然私下独自一会,红艳如火枫树下静立的玄同,突然开口:“多谢森狱之外的那一剑。” “先别急着道谢。当日我会帮你,除了萍水相逢之谊,也存了一分私心。” “那等天成无瑕的剑音,也须为世俗奔波?” “苦执着,清音犹浑浊:不经心,杂意仍畅然。” “这等剑理,知者众,践行却难。” “尤其是生在森狱皇室的你?” 最是无情帝王家。能在十几名皇子中脱颖而出,更保持剑心纯粹澄澈,玄同这份定立已属罕见。 不过,人活在世,谁都有一些放不下的事物,玄同亦然。 “竭力不涉入世俗争斗,却终沾染一身泥垢。家国大义、兄弟亲情,仍是令人无可奈何。” “所以,为什么要排斥?” “不是看不破,只是放不下。” 闻人然道:“哦?我虽很愿意与你畅谈,可惜今日的正题却不在此。” “与那场正在进行的战争有关?” “是。” 微一沉默,玄同回应道:“黑月原属森狱,吾无阻止的立场。” “我只想知道那邪音不绝的城墙破法。” “那就更加遗憾。除了提供少许线索,吾并无实际解决之方。” 为人光明磊落、傲骨嶙峋,玄同自不屑诓骗欺瞒的举动。 大黄地母的音土,乃是生成黄泉归线的原,具体出处玄同却并不知情。 “鬼吟诗?” “是,他是唯一有机会接触音土的人。” 67.第67章 有点事 刚更新完金光,这边看样子来不及写了。而且点娘貌似把这本书放出来了,干脆就把之前的先复制一份搬回去。 68.第68章 歪理邪火 闻人然虽说得到了有关音土的下落,但一直留守地母半峰的鬼吟诗能否在牧神手下存活仍是未知数。 而因立场差别,玄同能够如实说出地母半峰的具体方位,已算是仁至义尽。闻人然也不苛求更多,正准备孤身前往森狱一探之时,却在枫林西南十五里处,遇上了意料之中的麻烦。 “论剑海主席步渊渟,见过前剑评会冠座。” “……冠座,步主席是认错了人?” 黑海森狱主力在火宅佛狱,天疆会暂弃其而进攻论剑海,本是顺理成章的选择。但牧神如今个性极端、态度强硬,论剑海又与天地蝱沆瀣一气,闻人然确无参与双方之争的意愿。 似未听出言中排斥,步渊渟态度恭谨又道:“神劫之后,当今之世,谁人不知疏竹影与冠座原为一人。当初闻人兄与剑界神话风之痕,同时参与两届剑评会,些微之差令人遗憾。光论剑道、剑理,闻人兄并不逊色任何一届冠座。而疏竹影又曾夺冠,称呼阁下一声冠座,该是实至名归。” “这不该是你找我的本意?”对方把自身位置压低到这种程度,闻人然也就没表现得太过尖锐嘲讽,索性开门见山。 步渊渟虽仍觉闻人然态度冷淡,却还是松了一口气,鼓舞精神道:“吾明白森狱之战,让兄台对论剑海产生了很多质疑。但阁下就未想过,牧神也不可尽信吗?” “哦,愿闻其详。” “其实,蝱尊当初对牧神下手,也是迫不得已。久远之前三阳同天,天下众生无一不能长生不老。但有一日,牧神突然背信弃约,意图单方面收回古曜,方才酿成当年祸端……” 一五一十应答解释,步渊渟负背之手却是真气隐发,隔空控制断枝留字湿软黄泥,写一行,消一行,暗吐真情:“身中天地蝱蛊毒,性命操于他人之手,助纣为虐实属无奈。” “嗯?” “具体如何,蝱尊有书一封尽写过往详细,还请阁下一阅。” 一封书信两分明暗,步渊渟不卑不亢将之递出。闻人然心思一转终未推拒,当场便将其拆开阅览。 “所以,天地蝱是受阎王的挑拨,才会对牧神痛下辣手?” “正是如此。蝱尊本愿天下共沐三阳同天,奈何牧神为一己之私独吞古曜,实是罪大恶极。” “但我听说,三阳同天并不一定是好事。因何主席如此执着?” 步渊渟坦然道:“只有拥有永恒的性命,剑者方能不受外物所限,追求无止境的剑道。这一点,乃是吾与蝱尊的共识。” “长生不老……你的来意我明白了。不过,只有你还能邀请出两届以上评剑会冠座,证明论剑海的正义性,我才会考虑出面解围的建议。” “这,那步渊渟自当竭尽所能。” “若无他事,我便先走一步。” “请。” 与虎谋皮,终都逃不过玩火自·焚的下场。 闻人然心下暗叹,并未尽信步渊渟之言。只不过论剑海到底立足苦境,连忆秋年、金子陵都参与过剑评会。牧神若一意孤行通杀上下,开罪苦境剑界,难保不会让事态复杂、严重化。 “操纵人的蛊么?”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不欲亲自参与其中,闻人然想了想还是干脆派雪鸦去找一趟绯羽怨姬,再让他与明月心商量解决之方。一旦脱离天地蝱掌控,论剑海未来作何选择,便不在闻人然考量了…… ———————————————————————————— 邪火延烧,魔人张狂。不顾背后激怒之眼,无视对面审视之色,魔王子步步走向黄泉归线,一脸玩态高举双手。 “我要投降,你们快放我进入啊。” “你以为森狱是何地,能够任你进出?” 之前一时大意落于下风,此刻阎王已是全神戒备,岂会轻信魔王子之言? 刻意做出十分郑重的模样,魔王子眉心深锁道:“那你要我怎样展现诚意呢?” “杀了咒世主,你才有获降的资格。” “弑父啊,这个任务,真是简单又容易。” 漫不经心口吐逆论之言,凝渊却又陡然一摆手,冷然道:“但,我并不相信你。要不这样,为了彼此之间的信任,不如你派两名高手配合,不就显得更有把握、更有诚心?” “唔……玄穹、玄黓,让他打头阵,你们小心防备。” 难以揣测对方心绪,阎王索性顺势而为,让玄穹、玄黓同时跃下城墙,与魔王子保持距离监视其动向。魔王子却若不察其用意,嘴角微扬似讥似讽,回身迈向火宅佛狱方面。 “吾敬爱的父亲啊,当年那一掌,打得凝渊好痛、好痛。现在,吾要向你讨回久年封印之苦了。你准备好了吗?” 句芒横握在手,咒世主严阵以待:“吾儿凝渊,你真要背叛佛狱?” “背叛?不!吾,魔王子,代表……哦,黑海森狱?” 摸不清的动向,辨不明的心机,魔王子玩味之言脱口之际,火狱邪焰霎时凝聚掌心,地下热流荡灭千丈方圆,一片骇世灾毁之象。佛狱无不心惊胆寒,受劲退出百余尺。 “死之舞!” 一身皆为佛狱奉献,咒世主避无可避,唯有挺身一挡亲子。无数妖邪枝条有如蛇吻,匍匐进逼魔王子紧缠而上。下一瞬间,咒世主邪元饱提,句芒双锋一并,中路直刺魔王子左胸要害! 生死攸关之刻,魔王子轻松之态不改,足下突生熊熊魔火,瞬将妖异藤蔓焚烧一空,紧随其后,掌心蓄势已久之邪元,轰然正对袭胸之邪剑,交击刹那,气扫八荒,十里狼藉! “父亲啊,你太老了,还是回家躺床上等着喂饭,轻松又舒适。不如把句芒交我,我来代你管理佛狱?” 理所当然口吐逼宫之词,魔王子骤发爆发邪劲,立令咒世主退出半步。耳闻不孝之言,咒世主目光肃杀,登时勃然大怒,高呼道:“赤睛!” “谨遵王令。” 王位更迭之前,赤睛仍须遵照咒世主之命而行。但见白衣晃影而过,联手以二对一,齐战魔王子。 “哎呀,赤睛,你竟然帮助外人?” “经过我的观察,你威胁到佛狱的利益了。” “利益,是他嘛?” 三人三掌当空数对,震天爆响之中,只见魔王子一时力屈,急急而退,却犹一派自如地伸手指向咒世主,状若痛心非常:“为了他,你竟然要与我翻脸?” “是。” “那就休怪吾无情了!” 黑海森狱虎视眈眈,咒世主临阵收手,任由赤睛与魔王子交锋,昂首注视着黄泉归线上的阎王,眼中尽是阴森狠戾。 与此同时,主副体的内斗欲趋激烈,双方发招欲行凶狠,空气中兀然浮现猩咸的血味,显见鏖战正酣,各自见血。 “黑翼掩空!” 稍逊魔王子一筹,赤睛首运强招,背后骤现魔龙血翼。浑邪之气盖顶,似欲吞没大地。面对副体之招,魔王子骤然向后疾退,仿佛闪躲之态。 熟料,魔王子突地举手向前,掌生无穷吸力,竟将赤睛之邪元尽数吞纳入体,倏然回身,发出雷霆一击。 百丈之距难解刹那之变。一时松懈,玄穹、玄黓不及防范,登时饮恨魔王子之手! “赤睛你看,这群人惊愕的眼神,是何等的可笑?” 无所谓地扔出两个人头,魔王子及时避过阎王盛怒杀招,叉腰仰首环视方圆,嘴角再度挂起藐视人间一切理法的变·态笑容。 “愚蠢的人类啊。总以为能驱虎吞狼,做那背后的猎人。结果,他们不过是等待猎食的羔羊,勉强取悦于吾。” 69.第69章 全面溃败 “投降,并不符合你的乐趣。” 回头反杀的意外之举,使两边人马无不惊愕万分,唯独赤睛冷静以待。孤立中央的魔王子,竟是同时挑衅双方,丝毫不觉杀身之险。 “七绝离恨!” 出离愤怒的阎王,再无吞忍之心,迷影疾掠分散四面,速向魔王子合拢。阎王独门秘式逼命再眼,魔王子却犹神情淡然,与赤睛齐赞弥天邪火,尽消地狱凶招。 “他,交吾。” 蛾,大多都是害虫。而彩绿险勘,偏偏是生机盎然的植物之境。本性中的极端厌恶,以及公道义理上的考量,都促使燹王换下阎王,单独迎战魔王子。 “你,太危险了!” “侵略者竟然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这个世界的道理,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你说对嘛,赤睛?” “我认为正常人都不能认同你两面开战的愚行。而你,什么时候遵从过人世的道理?” 一答一问,交锋又起。魔王子与赤睛左右齐动,邪火延烧方圆。面对两面包抄,燹王却是不慌不忙,双掌各接霸道邪招。 然而下一刹那,燹王突觉魔王子元功有异,竟对本身元功具有蚕食之效,骤然剑眉一挑道:“吾之感觉,果然未错。” “种多了蔬菜,不吃肉的你,没气力了吗?” “像你这种害虫,彩绿险磡见识太多了。” 从当年贫瘠之地,到如今绿意茂盛之境。彩绿险磡所经受的考验,同在燹王身上一一应证。绕是邪煞蛾火歹毒非常,燹王亦非泛泛可欺。 “尘默神昏!” 但见燹王元功倏转,竟生邪戾之气,周遭毒菌飘散,不断侵入魔王子二人气脉。 自恃邪异功体,魔王子体内热能喷涌,将附身菌丝烧熔,并未受其影响。赤睛却是难挡毒霾邪戾,顿时元功受遏。 “暗界罪业!” 赤睛不成威胁,燹王果断提气,抢攻魔王子。晦绿之气千波万涌,竟是一层压过一层。 “杀世蛾风!” 下风吃痛之际,魔王子反露愉悦笑容。但这一点存在的意义,也很快消失不存。沉溺在自身世界,享受着末日狂欢,凝渊直迎而上,丝毫不见退让! 燹王首度主动请战,阎王自无拒绝之理。不过,结界内二人交手正酣,阎王又见一道暗红人影极速来到身前,莫名心感沉重。 “什么,无用的天地蝱!” 连日僵持之下,阎王本就仅存不多的耐性,终在耳闻牧神抢走牧天九歌之时,彻底消失殆尽。 心知牧神即将将厉行反扑,阎王再无拖延之意,并未当场苛责玄膑之过,不顾强行决一胜败导致的额外伤亡,立即高声启战,誓欲毕其功于一役。 “玄嚣、玄离、玄膑、玄造、玄震、玄阙,带领你们的人马,此战,只须胜,不许败!” “哈,英雄,就该用鲜血来铭记辉煌的战果。” 阎王独挑咒世主,双方高下难分。 优势战局,怎容错失?玄嚣战意高燃,白袍一扬枪若游龙长驱直入,身后若叶温翘随后攻上,顿时杀得佛狱人仰马翻。 “九天樱华!” “你的对手是我。” 粉瓣飘扬的唯美之中,暗藏冷厉杀机。深知玄嚣修为深湛,拂樱斋主正欲接手,却见君权神授快影抢近,硬撼磅礴之掌,一时竟是平分秋色。 “金鳞之躯,岂是下人可逆?” 黑海森狱太子,又岂玄嚣一人? 登龙杖旋八面影,纵然玄膑保留不少,但为打消阎王疑心,仍持杖横插入局。正在围攻玄嚣的迦陵与太息公,登时陷入极端苦战,节节败退了。 败,一面倒的溃败……兵力远不及,高手多逊色,火宅佛狱唯有步步退守,直到婆罗堑附近,借助血参巫碎心爆同归之术,方才稍挽颓势。 然而一路血战,森狱虽同样复出不小代价,主要战力却是一个未损。反观火宅佛狱方面,除了迦陵、莎莉罕、百罹刑迹等寥寥数名精锐战将,几已阵亡殆尽。 战至此时,结局仿佛已然注定! “戢武王,你还要坐视到何时?” ———————————————————————————— “宁可自尽也不愿吐实……” 并未从鬼吟诗处得到任何答案,甚至对方在被找上之后就已干脆自杀,一时断了线索的闻人然稍感郁闷。 不过,地母半峰总有些音土留存,虽说使用音土会折损一定运数,找几个人就地研究其来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回多谢御执令。” 学海无涯未生内乱,以闻人然在儒门的关系,请司徒偃帮忙也不困难。而在得到音土样本之后,查阅无数古籍,闻人然终于发现了几条可能的线索。 “亡者尸骸受不死怨气激发……所以要破黄泉归线,还须找出怨气来源?” 央森代替司徒偃回答道:“应该是这样没错。不过,虽然查出类似的术法,我们却不知道阎王当初究竟害死了何处百姓,利用其怨气炼制出这种怪异的土壤。” “不,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你已经有了线索?” “如果是阎王的话,理论上百岫嶙峋也该清楚。只是我不想让他与阎王产生牵扯,所以还得从其他方面着手。” 没有人注定是他人的附庸。 当初从玉菩提那里得知了阎王的底细,闻人然却不愿让百岫嶙峋觉醒阎王的记忆。不过,早先与枫岫主人联系,似乎百岫嶙峋碰上了来自异域的麻烦。而会对山鬼下死手,除了黑海森狱之人,已不必再做他想。 或许,这也是一条线索…… “两位执令,我得先去一趟火宅佛狱,还请帮忙寻找黑海森狱附近,可有怨气冲天的所在。” “放心,黑月重回苦境为祸,我们同样不愿再见。” 辞别央森与司徒偃,闻人然就和楚君仪一起赶赴火宅佛狱。反正连疏楼龙宿都不知去哪退隐了,六庭馆也没多少公事待办。夫妇俩出国旅游,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等到两人穿过对峰壁之后,整个火宅佛狱已经大变了样。 击毙守卫在边线的森狱士兵,闻人然与楚君仪齐力抵抗狱音侵体,快速越过黄泉归线之后,却不见与森狱对峙的佛狱大军。 “句芒红城失陷了么?” 70.第70章 王的交易 “此役之后,火宅佛狱元气大伤,再想反攻黑海森狱,已如登天之难。” 咒世主一战而败,连佛狱千载象征句芒王城也告失陷。若不是魔王子半途搅局,火宅佛狱恐怕连牵制燹王的人选都无,结局只会更糟…… 如今咒世主率领残兵,驻扎在婆罗堑。而当初闻人然估算过,火宅佛狱绝对抵挡不住黑海森狱的进攻。因此之前据点的选址就十分深入,亦与婆罗堑也相距不远。现在又多了几人居住,闻人然便索性将其向外扩建了一些,逐渐显现出书院该有的气派。 雅致清幽的晟睿阁中,闻人然听完枫岫主人口述详细,深思片刻接着提问:“杀戮碎岛和慈光之塔仍无任何表示?” “无衣师尹虽未直接表态,戢武王却是退缩不了……不然,你以为咒世主还能活在婆罗堑?” “也就是说,目前是我们五人、火宅佛狱与杀戮碎岛,共抗黑海森狱与彩绿险勘?” 若非黑海森狱本部生变,阎王也不会突然临阵发难,不顾己方伤亡,也要将整个火宅佛狱纳入囊中。戢武王就算早有准备,也防不住火宅佛狱败得如此之快。 而婆罗堑乃杀戮碎岛与火宅佛狱交界,已是杀戮碎岛御敌域外的最后屏障。不管戢武王究竟有何盘算,都无法再放任事态恶化。 否则,且不提咒世主是否会孤注一掷,光是杀戮碎岛本身也挡不住双王强攻。 闻人然想了想,说道:“戢武王和无衣师尹该已明白,光凭一家之力只是以卵击石。这样一来,对三方日后合作也有一定好处。” “但,火宅佛狱已无可用之兵。森狱虽损失不少精锐战将,优势却仍然巨大。何况还有彩绿险勘……” “彩绿险勘么?大概在解决天地蝱之后,牧神会从对峰壁另外一侧夹击,应该能缓解四魌界的压力。” “牧神?” “唉,又是一堆麻烦事。” 把回苦境一趟的经历转述,闻人然最后看着枫岫主人,肯定道:“只要四魌界能坚持到牧神反攻,抑或者上天界派军援助,挡住黑海森狱与彩绿险勘应该不是问题。” 枫岫主人闻言又出反问:“但听你早先之言,阎王与燹王仍有其他盟友?” “不错。但是太早告诉咒世主,我怕他们直接就举旗投降……另外,就算无衣师尹不参与也没关系。我在回程途中,专门把四魌界的情况写成一封信送到了薄情馆。” 半玩笑半认真,闻人然说道,“难道听到四魌界的战况,剑之初还真能一直避而不见不成?” “剑之初……他是一名值得信任的人。但吾还是要说,你对他太不了解。”枫岫主人摇头苦笑道。 “先生和他熟识?” “不过数面之缘。” 闻人然点点头又问:“哦,我在信里写了他舅舅被阎王打伤,这样他都不肯回一趟四魌界?” “……你倒真做得出来。” “又不是要他的命。” 闻人然耸肩,饮了口茶叹道:“做人不能太老实,不然在苦境怎么死都不知道呀。” 幺蛾子被放出来了,不找个人牵制他怎么行? 毕竟,总不能每次都指望魔王子,会选择有利于火宅佛狱的一方。为了以防万一,也该做些应对的准备。 屋内商谈大致已至末尾。就在闻人然准备去找山鬼一谈当日针对他之人时,暮秋筠突然推开门,碎步无声小跑了进来,拽了拽闻人然胳膊,一口气说出了六个字。 “主人,有,狐狸精!” “三个字……不要总是在旁枝末节上突破你的极限啊。” —————————————————————————— 闻人然盘算团结三方力量的时候,黑海森狱也未闲着。现在牧神功体恢复完全,对阎王而言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所以,虽然几乎占领了火宅佛狱全境,黑海森狱的守备仍无些微松懈。 而知一旦牧神解决天地蝱,天疆必调转枪口反攻黑海森狱。阎王更无片刻耽搁闲情,在请燹王代为守卫之后,就单独一人悄悄离开了四魌界,去向久未造访的红冕边城。 艳红的布景,正衬红冕其名。血色的煞气,弥散殿前,透出一股森冷的肃杀。明了当年之结未解,鬼方赤命绝无可能给出好脸色,阎王早早全神戒备。 蓦然,如梦铃摇如梦令,杀剑惊鸿掠眼,乱无章法,分刺阎王周身要穴。同一时间,乍见漫天黑虫飞旋,和着奇异笛音协助氐首赨梦,齐战阎王。 “哼,阎神斩。” 明白此是下马威,阎王心生不悦,但为请动鬼方赤命援手,出手还是暗留数分余地,左封右挡刀剑锐鸣。 不过数回交锋,高下已见,红冕之将犹然缠战不放。明白鬼方赤命用意,阎王闷哼在心却仍忍气吞声,竟故意露出一丝破绽,任由氐首赨梦与赯子虚澹,划破着身王袍。就在阎王让步之后,这才从大殿内传出威严雄霸之冷喝。 “住手!” 令行禁止,无一违逆。赯子虚澹、氐首赨梦各自收回刀剑,退回昂然迈出的赤红人影身后。 轻一吐息,万鬼辟易。煞体天生,鲜衣染血。阴鸷双眸闪烁凶芒,鬼方赤命盯视着阎王,皮笑肉不笑道:“哦,稀客。阎王,你是该给吾一个交代了。这数不清的囚困岁月,令吾十分不解,将你这样做的理由说出吧。” “吾知道冗长的会议令你早已起了疑心,但请你相信,吾会如此做,是为了我们六王计划的顺利进行。” “当初既然选择合作,那便是全然信任你。如今,吾只在等待你一个说明。” “当初六王之中有反对侵略苦境的声浪,所以才设计了这场深脑长议。岂料当年三阳共天后却遭到苦境天地蝱暗算与黑后的背叛,让吾不得不砍断森狱与苦境的连接。直到天外一箭破除封印,吾才得以脱困。” 鬼方赤命自不满意,质问道:“打入深髓古河的那一掌呢?” “当时吾被囚于异度魔界,并不知森狱详情。而弃天帝之能,你吾皆感同身受。在其神威之下,谁有反抗余地?” “呵,亨王重创,媂君已死。这六王开天的计划,还有继续执行的必要吗?” 阎王放低姿态沉声道:“这是吾该承担的责难,吾不会辩驳。但,质疑并不是达成目标的方法。吾这回来红冕边城找你,就是为了借助红冕边城的力量,开拓我们的疆土。” “苦境?” “是异境。” “不做苦境的帝王,鬼方赤命毫无兴趣!” “唾手可得的利益,难道你也要拱手让人?” 冷笑含藐,更带少许鄙夷,鬼方赤命不以为然道:“得到手的利益,你阎王还肯拿出共享?” “天疆近来动作,谅必瞒不过你。” “牧神是你招惹,与吾红冕边城何干?” 针锋相对,寸步不让。鬼方赤命嗜战如狂,却非任人摆弄之辈。但阎王沉默数息之后,再开口竟提出不容拒绝的条件。 “那你丢失的王戒,不想再讨回了么?” 71.第71章 婆罗堑之会 冷酷绝情,自私自利。为让鬼方赤命对上牧神,阎王只在暗地做了一件事:将玄同目前的落脚地,同时透露给牧神与赤王。 突闻阎王之问,鬼方赤命果不其然陷入沉思,似乎有所意动。阎王见状当即趁热打铁:“只要赤命你愿意出战。吾甘愿以你为主,一起以你之决策为优先。” “哦?” “实不相瞒。若非黑月遭窃,吾也不会进攻四魌界。而在进入火宅佛狱之后……” 鬼方赤命道:“火宅佛狱实力如何?” “除少数高手,在吾森狱大军下,毫无反抗余地。不过一月时间,火宅佛狱几已纳入森狱版图。” “几乎?” “四魌界不止火宅佛狱一境……” 阎王肯定不会让出火宅佛狱。而要引鬼方赤命入局,自然要拿出足够的利益。除此以外,适当的“提醒”也不可或缺。 “戢武王、咒世主,都是足够证明你之血勇的人物。赤命,难道你就无一丝半点的兴趣吗?” “吾现在只关心王戒的去处,其他一切之后再谈。” 虽无肯定答复,阎王却知赤命已然心动,遂直言道:“不知因何缘故,吾之摩罗天章与你之王戒,都融入吾子玄同的元神兽之中。” “嗯……” ……………………………… 被阎王爆出藏身之地,红艳如火的枫叶林,终也成了是非之地。不过,在红冕七元找上之前,牧神却更快一步杀上门来。 “阎王之子,束手就戮吧!” 绞杀森狱之人,牧神绝不留情。而在论剑海处碰了钉子,牧神恰巧从神秘人物手中得到了玄同下落,这才暂时放弃龟缩不出的天地蝱,围杀而来。 “阁下是?” “不必多言。今日只有你死,才是唯一的结局!” 三族之长分攻而至。面对突来杀阵,玄同不明就里间,应变却是异常迅速。飞光剑盒神光璀璨,霓虹对剑冲霄如云。玄同双剑分握,剑光纵横开阔,无厚入有间,剑锋每指对手破绽,杀得三人束手束脚。 “你们,逼人太甚,虹霓同剑·生死对约!” 数招之后,见对手死缠不退,玄同终生蕴怒,撒手任由双剑飞纵,霓虹贯空顿令猊主重创。 “猊主?!” 猝不及防,一人险险魂断。剑鬼非人哉杀入,与玄同战至一处,稍挽三人败势。然而久取不下,剑鬼亦然心知,对手剑上修为绝非寻常可论。 “稚君、猊主、麟台,你们都退下罢!” 牧天已非平常,九歌岂属人间? 但见四人落入下风,牧神耐性渐失,牧天九歌如杖击落,霓虹对剑难承雄劲,首令不及应变的玄同虎口见血。 “剑声,元吉。” 不过,虽是一招失利,玄同眼中依然沉静自若,黄离剑出鞘刹那,周遭千丈顿时重力失衡。 把握一瞬之机,玄同霍然出剑,及时退出牧天九歌笼罩范围,重新站稳脚跟。 “你之能为,不逊初代阎王。所以,更加该死!” 执意逼杀,牧神拔出杖顶双剑,神威再盛。然而剑拔弩张之际,突来龙刃天锋横贯场中,打破围杀阵局。 一阵马蹄声过,尘埃落定之后,已不见玄同人影。突来意外援手,玄同趁机脱身,却也未有须臾放松,直到奔出数百里,方才与前方骏马一齐停止。 “太岁……你吾之间,已不止百年未见。” 说太岁道:“找你,是因为你是吾在森狱唯一的朋友。” “孤行的旅人,寂寞了么?” “是有事相托。” 不顾泥土沾身,说太岁沿着缓缓流动的溪水坐下,并无遮掩道:“事先说明,这关系到阎王的第十九子。” 瞬息惊愕复归洒脱,玄同表情依冷,却是摇头轻笑道:“黑海灾星……吾从不信预言之说。而你如此坦荡,吾该高兴还能让你信任?” “为了复生天罗子,吾需要你的帮助。” 凑近火堆烤几尾鱼,说太岁将天罗子之密转告,竟似与玄同之间无任何隔阂。而在听到末尾之后,玄同却一挑眉道:“百岫嶙峋……你对上了他?” “如何?” “此事,吾会帮忙。但不会是你预想的方式。” “哦?” ———————————————— 魔王子意外破封而出,为了弥补佛狱目前战力的不足,四邪谛的封印便再无必要。 此时此刻,跟着与整个佛狱基调格格不入的红狐九尾身后,闻人然只和枫岫主人两人亲赴咒世主之约。 不过,黑海森狱与彩绿险磡的巨大威胁,已在几次交锋中尽显无疑。 婆罗堑,军容整肃,严正以备。四方代表与会,共商歼敌之法。 “楔子,此会之后,吾需要你给出一个说法。” 甫踏上高地,闻人然就听沉稳不失威严之声目标直指枫岫主人,抬头一看正是碎岛王者。 禳命女这笔糊涂账,枫岫主人还真是怎样推脱都说不过去……心中大觉有趣,闻人然随后看了看枫岫主人,见其眉眼微锁,显是心有所思。 而方才提到题外话的戢武王,此刻却似什么都没说过,摆出地主姿态端正入座,尽显为王威仪,插入正题。 “人都到齐,那就开始吧。咒世主,你私自带入黑月,造成四魌界今日之难,是否该有所表示?” “四魌界资源不均,你吾均心下有数。吾为火宅佛狱引入黑月,自问问心无愧。” 面对戢武王率先发难,明白不过是为战后利益分配做下注脚,咒世主半步不让:“当然,戢武王你如果想在应战大敌之前,先与火宅佛狱开启战争。吾,也无所惧。” “咳,鱼死网破,咒世主,你有失为王者该有的沉稳了。” “换成碎岛面临亡国之难,太宫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棘岛玄觉道:“碎岛在慈光之塔与火宅佛狱的夹缝中求生存,何时轻易过?佛狱之王如若有气,倒不如质问无衣师尹,为何不派人助战罢。” “秀士林、贫士林各出两名顶尖的学员,无衣也要承担相当风险啊。” 紫衫华丽尊荣吸引目光,无衣师尹不为所动道:“此时相互塞责,对解决实际的兵患并无任何益处。要驱逐侵略者,在无上天界插手的情况下,吾三方正该同舟共济。此时耍心机,不过是让苦境的客人发笑罢了。” 太息公讥讽道:“机心两字,师尹倒是说得坦然。慈光天高地远,怎知佛狱之难?” “对啊,佛狱亡国了,慈光之塔一群伪君子,还照样活蹦乱跳……真是让人看不过眼。” “魔王子?” “是啊。吾,魔王子,只代表我自己。” 天际邪云卷,暗空燃赤焰。不觉四方恶意,魔王子气势降临:“这种会议真是无趣。谈论再多,敌人会少一根汗毛么?” 失踪数日的亲子再现,咒世主却无喜意,低沉喝道:“凝渊,此处无你之事。” “自作多情的父亲,我有讲要听你们啰嗦的废话么?” 在场之人都对魔王子脾性深有认知,自不会为其狂妄之言动怒。 魔王子一言脱口,随即走向闻人然,径直挑衅道:“语言的试探最是乏味无聊,缺少说服力。诉诸武力反而能得到最确实的情报。” “你要和我动手?” “戏曲太乏味,只能由吾亲自满足观众的愿望啊!” 72.第72章 救赎的心思 “虚以委蛇,相互推诿,最后都不过是为了试探对方的底限。而在这群人之中,你们明明最想了解异境来人的实力,却偏偏还要装作漫不经心。这种无谓的拖磨,最是让人看不过眼。” 无视咒世主盛怒之态,魔王子阔步走近:“现在,吾就用武力替你们试出他之能为。当然,如果杀死了你们未来的合作对象,那也怨不得吾啊。” 魔王子话声落定,竟无一人反驳。无论杀戮碎岛亦或慈光之塔,不愿做出头鸟都是理所应当。而火宅佛狱全境陷落,咒世主光棍到底也无意愿阻止。 闻人然见状道:“要战当然可以。但你若落败,又准备付出怎样的代价?” “吾给出承诺,你就该相信了么?信用,是将自己的利益无条件交给他人掌控。弱者遵守信用,因为他必须要依靠一套名叫道德的规则存活。敢背信的人,自然是拥有对方不敢报复的自信。” “那真是遗憾。” 淡笑微透寒意,闻人然侧身朝向魔王子,一扬掌道:“你今天要做一回弱者了。” “期待。一点都不愤怒的战斗,只会让吾感觉无聊。” “很快,你就不会无聊。” “世上如果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爽快地满足吾,或许吾就不会误入歧途了,悲哀啊。” 把自身虚无的个性当作别人不理解的责任,魔王子叹息未落厉掌先行,凶煞暗炎席卷整个婆罗堑,顿将会议现场破坏殆尽。三方首脑身形快转,远远避开邪流冲击,稳身瞬间各将下属保护周全。 摧天邪爆,震耳欲聋。不顾外人死活,魔王子沉心力战,开口犹带心机:“所谓的合作对象,在这一刻竟冷眼旁观。不如我们两人杀了戢武王,这样不是更能增添你在吾父王心中的分量?” “杀了你,我想大家更会皆大欢喜。不如你找块豆腐撞死,岂不更加省时省力?” “唉,吾也希望能找出一块撞得死吾的豆腐,这样就可以不用看一群虚伪的人类表演喽。” “所以啊,小学生还是好好打架,吵吵闹闹怎么能考一百分?” 从来没打算听魔王子废话,一边嘴里胡扯,闻人然随即骈指化剑凝锐芒,清濛剑影瞬息剖空,带动刺耳锐鸣正抵魔王子掌心。 元功互运,掌指较劲。闻人然气赞八成功,浑厚内元挟无垠剑意,竟似无止循环持续增叠,灌注指尖喷薄而出。肉掌难抵锐锋,魔王子思绪未知转变,飘然身退消卸剑气。 “焚世邪焰!” 唯有生死之间的沉沦,才能感受到生存的感觉。熊熊大火吞没岛岩,魔王子毫不怯战内元再提,浑暗邪流奔腾横冲,势欲吞噬面前蓝白之影。 “惊风折白草。” 心知魔王子邪功诡异,闻人然借地利之助,融霜寒之气于飓风之中,顿与滔天邪火形成剧烈反应。弄弄水雾弥漫无际,剑者无声无息趁机突入,直取模糊白芒中的一点热源。 “抓到你了,呵呵呵……唔哇哇……蛾空邪火!” 故设陷阱,引人上钩。魔性的笑声却透一丝不知是痛是疯的癫狂,魔王子背后突现畸形之翼,佛狱至邪之招首现其威! 身前热源突散,闻人然又闻魔王子尖音嚎叫,仍旧不见慌乱,招未用老骤化水势,将方圆寒雾吸纳一空,重见魔王子真影。 凝聚至极的水汽,化作湛蓝一点清光闪烁指尖。滚烫热能袭身,闻人然果断挥出风水兼合一击,飓风倏卷连天狂澜,尽付根基凶险之斗。 “抓得住人却打不过,又有什么用?” 穿破无穷水火阻碍,二人近身再交手,功力流转不息。察觉邪火诡异,侵身之处似呈燥热,闻人然不欲拖延,体内内元有如奔腾大江,汹涌冲垮邪火之势,登令魔王子见红而退。 “凝渊!” 临危之刻,为了佛狱利益,咒世主蓦然高喝,终无法坐视魔王子重创;而见咒世主出手护子,本着维持两边平衡之念,戢武王手中乍现或天戟,随之舞动弥天飞雪,沉沉长戟瞬时横扫入场,炸响惊雷万道。 四方角力,摧金断石。磅礴真元失衡爆冲,迸射八荒,竟令整个婆罗堑沉底百丈,衡岛先灵巨像参天入云,凸显一击骇世之威。 “坐视四人之斗,你仍无半分参与的打算。” “谁也死不了,是早已注定的结果。何须武力平平的吾,当众献丑?” 平淡无波的语气,来自互知根底的二人。枫岫主人摇扇淡问,换来无衣师尹古井无波的回应。而在此招落定之后,闻人然稳立不动,咒世主果与魔王子一同归列,戢武王亦借反震之力,退回棘岛玄觉身前。 连魔王子都还逊色,目前慈光之塔若与之敌对,恐也仅他一人有一争之力。不值…… 争斗歇止,深浅各知。不经意地一眼扫过枫岫主人,无衣师尹这才放下香斗,起身道:“今日,是为商议歼灭外敌,诸位争执够了么?” “哈,坐山观虎斗,师尹终于舍得放下香斗了吗?只可惜这浓郁的香味,也掩不去一身精算的俗气。” “太息公,在贵境之王发言之前,请端正你的态度。如今是慈光之塔与杀戮碎岛助佛狱复国,吾更希望你能认清现实。” 无衣师尹不为所动,视线略过全场最后停留在闻人然身上,朝着众人说道:“苦境的来客,确有值得信任的能为。而如今佛狱仅存的疆土,也只剩下赠与阁下的数里之地……” “师尹,收起你徒劳的心机吧。” 火宅佛狱刚丢了王城,别人却保住了方寸之地。咒世主何等深沉,立刻会过无衣师尹用意,亦不动怒,打断话音漠然道:“黄泉归线一日不破,闻人然那一里之地一日便不容有失。若非吾让贪邪扶木扎根附近,你认为黑海森狱会攻不下个人住处?” 闻人然也不兜圈子,接着说道:“音土所筑边墙常法难以摧毁,四魌界是否有解除怨念的高效之法?” “怨念……” “是,音土乃是阎王利用千年前追随他的勇士尸骸融合无数亡者怨念炼制。怨念一日不解,音土一日不灭,黄泉归线也就无从突破。” 无衣师尹稍一思量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除蛮力破解,找出怨念源头,不失为一种方式。但要穿越火宅佛狱进入苦境,只有几位绝顶高手能无视狱音。而在此关头浪费人力,未免得不偿失。” “呵,森狱反客为主,比起佛狱倒更像是主人。” 戢武王最后发声,隐隐带着一丝奚落,“咒世主,多余的话吾不再谈。但佛狱作为正面抗战的主力仍是必须。杀戮碎岛,绝不会成为他人的马前卒。” “火宅佛狱自然会竭力收回失地。但慈光之塔与碎岛之诚意,同样须得展现。否则,碎岛作为下一个佛狱,吾也毫无意见。” “你无那种机会。因为这一次除了广诛,吾还会请王树殿部分长老参战。” 咒世主迷惑道:“王树殿……若真如此,吾倒是乐观其成。只不过戢武王你,真有说服他们的能力?” “存亡之秋,人人都有守卫家园的指责。否则,贪生畏死,活命何用?” 73.第73章 “王,准备怎样说服诸位长老?” “神权、王权、君权,相辅相成也是相互牵制。吾领军在外抗敌,总要有人调查黑月对王树的影响。而论对王树的了解,又有谁比得过诸位长老?” 散会归程,重回王殿。戢武王屏退旁人,只与摄论太宫同路而行,脚步坚定而沉重:“太宫以为,此时尚不宜动作?” “众长老养尊处优,未必肯迈出第一步。而值此关头,王与王树殿若生争执,对碎岛未必有利。”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无论戢武王私下做过多少尝试,总归搬不上台面。而黑月入境之后,给佛狱与碎岛带来的变化,终成碎岛改革之契机。 望着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戢武王陡然停步,道:“危机,总会有爆发的一日。随着时间往后推移,碎岛女子怀孕的迹象,出现得越来越频繁。碎岛人心愈发不稳,安抚惶惶之众已是势在必行。然而,若不从根本改变,一切都不过饮鸩止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沉思半晌,棘岛玄觉开口竟道:“如王果真下定决心,改革碎岛畸形国体。那吾建议,王在回城之后,直接对外宣扬——左长老留守王树殿,图悉长老与右长老忠肝义胆,为了碎岛未来奋不顾身,主动请求进入佛狱,一寻解决王树异状之法。” “挟民意为用……呵,最受不得变化的男人,此刻反却成推动改革的助力。而王树殿三人同出,长老必将怀疑吾之用心。留一去二,虽避不了争执,但总不至断了谈判的可能。” 须臾领悟棘岛玄觉语中用意,戢武王心存敬佩思量又道:“太宫心思依然缜密。照吾之见,干脆再让什岛广诛护行周全,亦可彰显吾之诚意。” “善。” ———————————————————————————— 龙蟠蛇走,妖树蜿蜒。四方达成一方,很快开始动作。 在咒世主与太息公的操控下,贪邪扶木飞速收缩根系,强化婆罗堑与晟睿阁两点间的防御。任何风吹草动,均难脱离扶木监控,一时倒是安全无虑。 不过,暮秋筠好不容易打理出的花圃,却被贪邪扶木毁了一个干净,只留下门前十丈的姹紫嫣红,未免显得有些煞风景。 适当展现出合作价值之后,回到居所的闻人然,却未急着配合进攻,而是找到百岫嶙峋,准备去找执有阎王鞭的说太岁。 无巧不成书。这边还没出门,那边不需绕路的玄同,一路畅行无阻通过黑海森狱狱音笼罩的地界,单独一人找到闻人然。 “他差点杀了山鬼,现在反而要我帮他?” “或是强人所难。但天罗子到底是吾之血缘兄弟。如有可能,吾还是想设法替他重铸肉身。” 会客房内,茶烟袅袅。玄同语气平静无波,一五一十说明来意。而闻人然听见此言,却有些奇怪地反问:“你的兄弟?” “神思预言,带来灾厄的第十九子。不过,吾并不相信预言之说。” 闻人然诧异道:“阎王的儿子复生,为什么要打死作为他本人的副体?” “嗯?” 反驳之语,使得玄同一时愕然。闻人然见其面色,顿时明白连面前之人,也不了解那一段曾经:“玉菩提曾言,百岫嶙峋乃是……” 一番详述之后,玄同脑中疑窦渐生,莫名回忆起记忆中最为难忘的麝香味,心思稍沉道:“阎王为了霸业,利用黑月投影萧山,并非不是可能。可是……” “副体对他来说,恐怕只是一个保命的手段。不过山鬼遇见玉菩提之后,他要强行下手容易受其反噬。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天罗子不过是他以防万一留下的后手准备。” “……” 暂还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玄同沉默许久,方才失落一叹:“在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之前,我们并不能复生天罗子?” “如果是照阎王鞭的老路,一旦让天罗子重生人形,等待他的结果只会是被重新吸收。” 为了保护百岫嶙峋,闻人然绝不会同意这种方式。而玄同要的是帮兄弟重生,也断然不会允准憾事发生。双方均非极端之性,尽量商讨出妥善的处理方式,便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抿一口茶稍润唇舌,闻人然道:“目前恰当的方式,该是先让天罗子显型,破了阎王既定的安排。” “术法之道,非吾精擅。” “这边是专门科。但帮助天罗子之后,你那位朋友同样得帮我一个忙。而最关键的一点,作为对山鬼下手的代价,以后他不得再助阎王。” —————————————————— 从闻人然这边得到满意的答复,却未有一丝半点欢欣的情绪,玄同独自一人行走在弥漫着硝烟味的佛狱大地上,内心若有所失。 如果此生,真能单纯为剑,该有多好? 重情却不滥情。片刻之后,抛却沉甸甸的疑思,玄同又回想起关于阎王的一切。至于闻人然最后的要求,玄同并无拒绝的打算。 一方是父亲兄弟,一方是公德义理,两不相帮,至多在危急之刻稍尽义务,已是玄同所能做到的极限。而作为其故交的说太岁,玄同也绝不希望对方一条路走到黑。 黄昏斜阳,骏马旅人,遥遥相候。一只怪异的红色大鸟,自玄同头顶飞掠而过,不曾惊动地面上的二人,悄然远去。 为使命亦为徒弟,耐心等待许久的说太岁,开口直问:“结果?” “有方法,但你未必还会期望再救天罗子。” “这是我的任务。” 牵马同向而行,说太岁恍如未闻影中的无形之人言语,自顾自地说道:“对方如有条件,吾会竭力达成。” “哪怕条件是背离阎王?” 说太岁道:“你还是这般称呼他?” “生疏许久,吾早不记得父王的亲昵,是从何时起断绝。而现在……” 诚于剑,诚于心,玄同坦荡应答,随后定视着说太岁道:“不正面回应,是你还有迟疑?” “背叛阎王的太岁,还会是太岁么?” 74.第74章 除了口臭,长老总是那么没用。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世报人。不过,若你之风霜傲骨,只换来一场谎言欺骗,届时又待如何?” 若非了解说太岁之为人品性,玄同也不会与其相交多年。而也同样正因如此,明知天罗子很可能只是阎王一桩阴谋骗局的玄同,更加无法坐视说太岁一条死路走到黑,冷静地劝说道:“哪怕努力的结果,反加速了天罗子的死亡,你也认为值得?” “嗯,此话何意?” 通灵良驹蓦地打了一个响鼻,似是在附和说太岁的质问。玄同却似心有顾忌,看向远方:“我们到一旁再说吧。” 无论如何,天罗子到底是玄同名义上的兄弟。而此时虽看不见他的存在,玄同总得考虑几分天罗子的感受。说太岁闻言剑眉一紧,心知恐怕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却还是跟着玄同走到两里之外,方才站定不动,静候玄同的答案。 “天罗子,很有可能非是吾的兄弟。” “不可能。他之生母乃是繁雪逸冬青,这一点吾万分确认。” 说太岁沉声以应。玄同却不为所动,给出更为确切的信息:“黑后在产子之后并未身亡,是一个十分明显的疑点。另外,吾向那人确认过。百岫嶙峋的存在并非仅是天罗子投影在苦境的肉身,而是阎王分离出的副体。所以,吾有理由怀疑,天罗子的肉身并非是自然孕育而成。也就是说,天罗子他另外一种身份,很有可能还是……” “副体,他?阎王?” 说太岁自问自答,语到尽处,却已显露无法言喻的失落,与浓浓的不可置信。但,说太岁到底过了天真幼稚的年纪。千头万绪归一念,虽不愿相信阎王会这样做,却也明白玄同无欺瞒的理由,还是接受了最为残忍的真相。 不过长年旅途相伴,天罗子的意义早非仅是一桩王之使命所能简单描述,说太岁不会、更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此事吾会向阎王确认。若是确凿无误,在让天罗子重现于世之后,吾永远都不会再回森狱。” —————————————————————————— 阎王离开的消息,一直未对外透露。但黑海森狱一连数日无任何动静,自然避不了咒世主等人的怀疑。 持续回响的狱音,已成守护阵地的坚实屏障。巡逻的卫兵,仍是一班接着一班,未有片刻间隙,防范着对面随时可能来到的突袭。 然而今时今日,未见咒世主率军而来。反是天外流光一剑去若奔电,迅雷不及掩耳,劈断山峦般连绵的黄泉归线,虽不曾彻底将之摧毁,仍将边墙一气贯穿,斩开巨大破口。 丹青见剑芒持续催发,闻人然语气古怪地看着面前的一队人马,道:“我得前往归线附近,替四魌界诸位压阵,几位长老还请自便。若有任何问题,拙荆自会替几位解答。” “哼,研究黑月是碎岛自己的工作,本就用不上你这名外境之人插手。至于卑贱的女人也同样不用,她如何能配与我们共列?” 成日养尊处优,固执迂腐已是深入骨髓,图悉长老开口就是反呛。不过此时此刻,图悉长老和右长老实际却异常头疼。当然,片刻之后,他们可能不仅仅只是头疼…… 戢武王先斩后奏之举,虽令众长老异常愤怒。但在碎岛臣民寄予厚望之下,王树殿实在抹不开面子回绝。相互扯皮一段时间之后,得戢武王承诺派出什岛广诛保护,图悉长老与右长老这才勉强答应,来到在他们眼内的穷乡僻壤。 然而,两位长老在切身体会到火宅佛狱的变化之后,顿时变得更加愤愤不平起来。 凭什么过往鸟不生蛋的火宅佛狱,竟然在黑月照射下焕发出郁郁生机?而碎岛王树近来反产生了威胁到男性地位的异变? 不公平啊! 既得利益者,最看不得自身利益受损的同时,别人的利益却在增多。几位长老本身又不是谋士智者,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彻底毁灭黑月,让黑海森狱和咒世主的美梦同时落空。到时候王树恢复正常,杀戮碎岛便能在王的领导下,回到往昔的平静。 不过,具体到怎样毁掉黑月,还是成了一道棘手的难题…… 为了展现高姿态,图悉长老摆着一张臭脸。右长老不得不打圆场,朝着闻人然道:“咳,吾王奋战在先,绝无可能失败。听闻曾经的四界通缉的罪……贤者楔子与阁下乃是一路,不知可否让他出来一同参详参详?” 罪人啊,女人不配啊……这群眼高于顶的所谓长老,果然一个都不是东西! 闻人然本就对这群人殊无好感,此刻听其盲目自大之言,再无任何配合的打算。至于侮辱楚君仪和枫岫主人? 闻人然二话不说,左手屈指弹射出一道剑气,卸下一开始出言不逊的图悉长老一臂,冷下脸问道:“你妈妈没教你们要好好说话吗?就算不懂好好说话,难道还不会打架?” “你?你竟然敢对杀戮碎岛之人下手?” 未待闻人然回答,暮秋筠霍然出现当场,十招眨眼取胜,按住什岛广诛背后要穴。右长老见状再也装不了斯文,急急吼道:“异境之人,果真是一群蛮夷。” “总好过有娘生没娘教的狗东西。不对,据说你们连母亲都没有,难怪都没什么家教,出口就是贱女人、罪者,简直肮脏龌龊。再不道歉,你们不仅任务完成不了,还会更惨哦。” “有本事杀了我们,王和王树殿都不会放过你。” “动动脑筋,你们有让戢武王与我死战到底的价值吗?” 闻人然嗤笑着应道:“而且,杀了你们多没劲呀,还会被别人骂我小心眼。不过,你们如果不赔礼道歉,我肯定把你们扒光绑起来,扔到婆罗堑示众。反正我来四魌界只是旅游碰运气,大不了回苦境去,跟你们闹翻能算多大点事?” “这……” 往常在杀戮碎岛“下贱的女人、无用的女人”叫得习惯了,两位长老也没想过一时顺嘴口误会招来这种麻烦。而听完闻人然回答,他们这也才回过神来,对方根本没留什么把柄可作为反制的手段。 闻人然一时失手杀了长老,完全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长老的性命可是只有一回吶! 在不知戢武王女扮男装的情况下,什岛广诛还无反叛心思,为了不辜负戢武王的交代,当即鼓起胸膛道:“两位长老平日深居简出,待人接物方面或有不妥。但这都是两境习俗差别导致,长老原未怀有恶意。什岛广诛在此替两位长老求情,还请阁下网开一面。当然,什岛广诛绝不畏战,来日定会向阁下讨回今日颜面。” “你道歉没用,他们说了才算。我非要看叫图悉的是不是真有骨气,宁可为了一句‘卑贱的女人’丢了性命。啧,这血淌得可真快,估计再说几句话就要休克了吧。” “图悉长老……” “嘭”的一声之后,图悉长老倒在地上“昏迷”装死。而没那么硬骨头的右长老,这才像墙头草一样软瘫在地,丧气道:“算了,刚才是我们不对,还请阁下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们一回。” “长老既已赔礼,还请阁下放人。虽然长老失礼在前,但为一名女人闹出人命,想必也未必是阁下所乐见吧?” 什岛广诛话音方落,颈部倏来寒凉刺骨。散发着甜腻血息的折桂令,不知何时已驾到了脖子上。 “龙虾,你的头很有意思。剁下来还能长回去吗?” 75.第75章 悬殊 “还请诸位高抬贵手。” “太宫?!” 突来救星,杀刀在颈的什岛广诛,纵使与摄论太宫很不对付,还是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而图悉长老两人虽食古不化,对棘岛玄觉还是怀着充分的信任。 清楚伐命太丞刚猛有余,王树殿长老脾气又臭又硬,棘岛玄觉早有善后的觉悟。但三人这样快与闻人然闹翻,还是出乎摄论太宫的意料。 不过,既认可了戢武王的计划,棘岛玄觉自不会单纯维护长老以全国之尊严,望向闻人然神色不惊道:“两位长老或有失敬之处,断臂处罚却也超过。咳咳,如有不满,棘岛玄觉在此代为致歉,还请阁下网开一面。” “嗯……我本无意争执。何况黄泉归线战事已开,太宫既出面调解,我也不好太咄咄逼人。此处交你处置,在下先走一步。” “望君旗开得胜。” “承蒙吉言,请。” 眼神示意剑灵与山鬼收手,闻人然随后拔空而起,速往两军对垒之处。 但在原地,不再受制于人的伐命太丞,却是顿生不满:“太宫怎能这般轻放?找出解决王叔异变之法之后,吾定要将此事禀报王请其定夺!” 查出黑月虚实……恐怕查不出,也不能查出啊……心下暗叹之际,棘岛玄觉语气平淡道:“太丞不该现在就忘却,刚才你是几招落败。” “我?!无法维护碎岛尊严,确是广诛无能。等到回转碎岛,我自会向王请罪。但有王在,碎岛光辉不容亵渎!” “王?何时开始,伐命太丞不再善战。离开了王,碎岛已然一无是处了么?” 无论再怎样骄矜自傲,一旦失去戢武王的武力,目前的杀戮碎岛在四魌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很残酷,却也很真实的现状。 比起决定把握机会改革的戢武王,棘岛玄觉并不希望王树殿与王权走上实质的极端对立,反倾向于相互之间争取柔性改良。正因如此,棘岛玄觉才会一改平日含蓄,挑明了提醒警告三人;也是希望王树殿两位长老,能够更加正视王权之重。 波澜不惊的一句反问,有若重锤捶在伐命太丞胸口,使其抑郁难言。而图悉长老与右长老闻言,面色同样愈发难看。心知不宜过分,棘岛玄觉随即一口带过,转回正题。 “王之命令为要,吾先送图悉长老回王树殿接续断臂,换左长老前来代替。这里还须有劳太丞,继续协助右长老调查黑月。” ——————————————————————————— 碧芒无边际,剑摧城墙破。遥遥可见黄泉归线后的森狱后方,竟在短短月余时间建立起巍然城堡、绵延宫殿,重现当初黑海盛景。而在一剑破城之后,黑海森狱内部仍无半点慌乱。部分将领分往各处军营整军。没多时就见玄嚣、玄膑等一众皇子带着精英强将先行出阵。 毫不贪功冒进,甚至连句芒红城也未分兵抢占,阎王的耐性果真远超常人。 纵然怒火填满胸腔,咒世主却也不得不感叹,黑海森狱国力之雄,确非火宅佛狱单方可比。但不管怎样,句芒王城的千年传承,都不能败在他的手上…… “阎王,占吾佛狱之地,今日该连本带利,一并奉还。” 玄膑藏而不露,隐身在后。玄嚣却是意气风发,斜持衮龙枪毫不避让,道:“败了两次,你们还敢前来送死?” “区区一名太子,尚不足与论。” 一眼望去不见阎王,咒世主似已确信早前所思。但出于谨慎考量,咒世主亦未躁动,锁定殿内强横气息所在,深吸长气隔空传音:“当日与吾一战之王者,今日不出阵了么?” “有伤在身的你,更无任何胜算。” “你的对手并不是我。” “哦,是这名一剑斩破黄泉归线的高手?” 反问声中,燹王雄武之姿再现,却犹漫不经心道:“只凭他一人,你们仍改变不了败局。” “那就不劳你多虑了。” 察觉远方锐剑将至,咒世主不再多言。而见千霞万流瑰丽剑气,君权神授面凝沉色,燹王亦头回显露高昂战意:“呵,终于来了一名好对手。尘默神昏!” 气机牵动,各知深浅。燹王初提元,已将尘默神昏铺展而开,昏暗尘霾绿菌融入狂风,瞬息吹向闻人然主仆。 暮秋筠见状,八品神通汇神农异术,登时地生奇花异草,不断过滤绿菌,一时守之无碍。 丹青盈碧光,水波粼粼溶解绿菌,闻人然一剑剖面,寒风疾吹燹王。对手不同早先,燹王未有轻心,元功急提八分匆化浑然剑气,飘然退后负手而立。 “这结界暂时解不了,我就干脆不解。二对二,同样很公平。” “果真是你。” 闻人然与剑灵贴近而立,定视燹王的双眼一闪不闪,道:“有人针对百岫嶙峋下手,我们之间的约束不再成立。” “不该是阎王。”燹王皱眉道。 “缘于他久远前的谋划,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还是说他未主动下手,单方面的放任你就当作一切未曾发生?” “吾……” 信不可违,义不可弃,燹王骤感两难。而在结界之外,咒世主仍不见阎王出战,双手紧握之邪兵立生昏红邪火。 “杀!” 咒世主阴冷杀声甫落,太息公与无执相已各寻对手而去。与此同时,但见八龙开道,玄黄废世,戢武王霍然现踪,或天一击扭转颓势,登令玄嚣受创见红。 “四魌界,不欢迎心存歹意的外境之人。” “呃……是吗?!有值得挑战的对手,四魌界才有征服的价值!” “十八弟,吾来助你。” 玄膑见状持杖扫入,力收五成辅助玄嚣牵制碎岛救赎。 但见阎王仍未露面,心忖时机稍纵即逝,咒世主立足方圆妖藤乱舞,杀招直袭剩余王子。 “黑海森狱,今日当灭!” “有那般轻易吗?!” 决然一语,怒问之声,交错同响。漫天红煞,遍染层云。咒世主挺身迎战,竟非预料中的阎王。而是一名陌生王者,挟一腔高燃血勇,杀掌雷霆拍落。 咒世主诧异当口,应招犹然不慢分毫,剑路用老之际,仓促变掌为拳,硬撼威霸赤影。 “长日已尽,红天当立。千里霸唱,唯吾赤命!” 拳掌相撼,天地共震,十里陆沉。前伤未愈,又逢敌手气势强盛,咒世主不免气血翻涌,借句芒之助方才站定不移,抬头一看来袭之人虽是陌生,敌意、杀意却是毫无遮掩! “从日以后,不仅是火宅佛狱,包括所谓的杀戮碎岛与慈光之塔,均属三王!” 狂然一语,掌掀血涛,鬼方赤命挑衅无惧,背后两道暗红随即杀出,直袭佛狱大军。 敌人高层战力再增,咒世主忽感心寒意沉。但至绝路无可退避,到了此刻却也唯有硬战到底! “吾儿凝渊,为何你失了心?” 异数难为依仗,咒世主低叹同时,又与鬼方赤命战在一处。而在句芒红城内,魔王子虚无的双眸却现蠢蠢欲动,扫了山鬼一眼道:“唉,父王陷入危境,还不让我去帮忙?” “嗡嗡嗡讲了,我只要看着你就好。” “担心,何时你有了这种情绪?” 百岫嶙峋无动于衷,赤睛开口更是讽刺。魔王子随即捂住心口:“天呐,吾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你们竟然怀疑我保家卫国的诚心?” “爱到要毁灭吗?” “赤睛,就算你说得不错,你也不得不承认,浪费三名一流高手,是一种十分可耻的行为。” 赤睛道:“所以呢?” “赌啊,赌我会帮佛狱。赌你们两人对战局的帮助,多过我所造成的破坏。” 76.第76章 还有点没写完 明早更新,晚上再一更 77.第77章 隐忧 战鼓连天,血战未止。杀喝之声震耳欲聋,鬼方赤命身法顿挫有度,仿佛戏台台步,平凡之中另藏邪煞杀机,步步紧逼不让。面对越战越勇的鬼方赤命,伤势未愈的咒世主,逐渐落入绝对下风。 而在另一方面,玄膑、玄嚣竭力牵制戢武王关头,始终避而不见的阎王,也突然闪现出佛狱阵中,半点不顾为王尊严,出手便是冷厉暗袭。 “阎神斩!” 森寒杀声起,须臾一魂命断。百罹刑迹不及反应,便已饮恨阎王手中。而正与对手缠战的无执相、太息公顿时大惊失色。拂樱斋主无暇保留,当即提元迎上森狱王者。 “你们,太弱了!” 浩荡掌劲交接,阎王魔元连吐,拂樱斋主勉力抵挡。而在他处战局,佛狱主力均陷困境,三王军阵浩荡之威更是难挡。 三王兵强马壮,四魌界三方却仍勾心斗角。猎颅荧惑配合红冕大将,沿途血杀如入无人之境,凄嚎惨叫满耳不绝。戢武王麾下什岛夷参、令岛赫赫,在凶暴大惊慌与兜率天童的攻势下,渐陷岌岌可危之境。 而在众王子方面,玄震弓拉满弦,一箭劲出顿中令岛赫赫胸口,轻取文部尚论性命。 “不行,再这样下去,火宅佛狱覆灭只在顷刻,我们必须出手援助。” “拔刀小子,你速回流光晚榭禀告师尹,战事发展已不可控制。” 虽看不惯一羽赐命,素来轻慢的撒手慈悲,此刻也不由面露沉色。一直观望的慈光四人,愕见一面倒的败局,心知唇亡齿寒之理,迫不得已唯有挺身参战。 “寥天一羽·黜邪逐生!” 取下盗骊弓,再搭七圣箭。不看远去的拔刀洗慧,一羽赐命瞄准玄震,极致一击满月而出。与此同时,撒手慈悲与辉煌堕世也参入乱战之中。 “哦,又是你?” 耳闻盗骊长嘶,利箭穿风破空杀至。玄震见猎心喜,不惊反喜道:“这一回,你们跑不了了!” 寥天箭威,断金裂石,摧上破岳,玄阙、玄离不敢大意,同阻来袭圣箭。身处后方的玄震,再取珍藏箭矢,精准对射寸步不让。而在几名王子动作同时,麾下精英强将亦从后路包围,欲将慈光之塔三人绞杀当场。 差距过于悬殊,一时血流漂杵,尽显屠戮之残。无论胜败如何,火宅佛狱均已注定至少百载落没。 熟料,漏偏逢连夜雨。独战鬼方赤命,咒世主伤势复发,旧疮再添新痕,已是险象环生。倾危之刻,邪焰绕体的魔龙,霍然强势俯冲而下。 但,魔王子意外杀入,竟将咒世主也包括在攻击范围之中。若非赤睛并未随其胡闹,及时化为人形助咒世主脱困,佛狱之主恐已伤上加伤。 四目相对,双掌肢接,赤煞斗邪戾,鬼方赤命再鼓三分勇悍,立将魔王子震出百丈,昂然不惧仰首大笑道:“哈,又来了一名妄图挑战之人?无妨,鬼方赤命会让你们一一臣服!” “诶,你们不是允许投降吗?只要你说服我,吾说不定会掉头帮你们杀人。” “同样的伎俩,妄想诓骗于吾?口舌无益,实力说话!” 比起瞻前顾后、思虑繁复的阎王,鬼方赤命绝对是魔王子最讨厌的对手。因为战意炽盛的赤王,根本全无废言的打算,双袖翻舞红浪血涛,悍然再掀激战:“败亡还是臣服,只在战中分晓,赤心圆!” “真是无聊的人啊。” 红焰蹿腾,血海如狱,鬼方赤命锋芒毕露,不予对手闪避之机。魔王子语带讥讽,虽是无心死战,碰上赤王却也唯有全力以赴。 “戢武王!” 稍得喘息之机的咒世主,纵是沉伤在身,一境之主终非泛泛,见状猛然高喝身动,迅与戢武王交换对手。得此空暇,戢武王环顾八方,或天戟挥洒若游龙穿梭,直捣横杀八方的阎王而去。 “荡世一击龙盘云!” 再战佛狱之主,玄嚣不为对手负伤而有丝毫轻视,立即引发元神兽异能。仃立不动的玄膑正盘算得失,突然嗅到一股甘甜血雾,随之便见折桂令旋杀而至。 “玄龙吞世!” 龙武元神兽乍现,玄膑之身有如磐石,挡下如影随形的疾快刀光。而在一招接触之后,玄膑已知对手能为非同小可,但为继续保存实力竟是稍退一步,转在麾下战将辅助下齐战百岫嶙峋。 顶层战力勉强平衡,中坚战力的巨大悬殊,依然难改四魌界完败之势。而在尘默神昏之中,昏暗黑廊回旋无尽,一如燹王心思千回百转。 感应到百岫嶙峋接近,闻人然顾及阎王痛下辣手,不愿再与燹王拖磨,直截了当道:“不管怎样,总得见个高低。” “一剑胜不了吾,就算你冲出尘默神昏。三王联阵,对你们更加无益。” “哦?” “黑月被强抢入佛狱,谁是谁非已无从辨别。而家国之间的争斗,用世俗的道德衡量未免粗浅。” 按照君权神授之意,燹王组织语言再道:“阎王曾救吾一命,吾助阎王乃出于兄弟之谊。而他若果真违背约定,吾也不会再帮他征战其他境界。” 当初阎王尚非如今绝情冷血之性,燹王才会答应其促成六王同进退的协议。而火宅佛狱强抢黑月本身理亏在前,或多或少给了燹王出兵的理由。 然而,数百年一晃而过,深海长议还可推脱为变故。但,燹王经过连日观察,却不得不遗憾的承认,阎王早不是当初的阎王。因此,除了提供底限的同盟支援,燹王自己或许还会继续助阎王一臂。彩绿险勘方面,实已无为之拼死的义务。 “黑海森狱不会放弃黑月,也无法丢弃唾手可得的利益。而火宅佛狱同样不可能俯首称臣。双方的冲突不可调和,这一点我并不奇怪。” 对燹王态度仍有少许不解,闻人然迷惑道:“不过,如果阁下既为一境王者,该不会只为个人私情,而置彩绿险勘于不顾。单纯为阎王消耗一境军力,未免有些本末倒置。” “王……” “嗯?” 君权神授忽而半途插话,燹王略一斟酌就由其代为应答:“除了六王协议的因素,吾境需要永恒之物。而且,必须是植物所属。” “植物,永恒之物?” 四魌界状若树形,这样一说,加上燹王与阎王的交情,倒也难怪彩绿险勘会整军进击。至于永恒之物究竟有什么作用,闻人然自不会傻到直接询问。相互之间留有一定余地,才有利于维持接触的空间。 但就闻人然目前所知,四魌天源本身都出了问题,要在四魌界找出其他永恒之物,恐怕也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四魌界是否有你所需的永恒之物,我会代为探问。” 有枫岫主人和刀无极在,闻人然不怕找不到线索。何况在培育花草方面,曲怀觞更是专门科。只要费些工夫,未必不能查出虚实。 而见闻人然应下此事,燹王却似另有但书,一抬手道:“且慢,就算你能说服我,还有一事需要注意。” “嗯?” “现在三王已不再以阎王为首,而是由红冕边城主导战局。如果阎王与赤命执意主战,就算彩绿险勘不出主力,吾亦不能违背其意。” “这样……” 闻人然稍一沉默,反问道,“阎王事先有知会过你,牧神带领的天疆很有可能将断你们后路吗?” “三王,不仅仅是三王。” 78.第78章 窝里斗 三王,不仅仅是三王。一句情理之中的话,在外界同样得到应证…… “太初一击!” 星火迸射,干戈脆鸣。狱海权锋挥洒如狂,一挑或天长戟之威。恶相崩溃尚未恢复,阎王功体稍弱平常,尚差戢武王一线。 觑出对手破绽之处,戢武王侧斜上挑或天戟,纷乱冰冷碎雪之下,但见长戟声东击西,向下穿刺直袭阎王胸腹。然而致胜之招,竟未能得以如愿伤敌。半空摩擦出一串火花,或天戟近身落空,戢武王脱口却是微疑:“宝甲?” “哈,狱海万劫!” 在往红冕边城回程途中,阎王不想还能从钜王二徒手中收获一件磐甲鳞衣,此时用于战中竟收到了意料外的效果。 不过关于此点,阎王自不会向外人吐露,雄厚魔源饱提逼退戢武王,随即狱海权锋迅展凶威,黑煞狂风平地旋升,疾卷残破大地,反攻碎岛救赎。 骤见阎王反扑,戢武王虽惊不乱,眼中讶色收敛,长戟向地一格权锋,将滚滚魔源导入坚实大地,千丈方圆之土尽成齑粉! “七绝无垠。” “嗯……寰宇尽废。” 主动反陷被动,上风却转难胜。兵刃交击数十回,戢武王略一沉吟,心思倏变,决意再行一试,长戟霍然举天,引动大雪倾世,极冻之气无边铺散,延展四面八方,顿令半空纷乱的阎王虚影,重新合二为一。 兵甲武经废字卷威能尽显,阎王只感动作艰涩迟缓,须臾之差又逢利戟逼身。轰然巨响之中,阎王虽欲回护,胸口却不可避免遭受沉雄重击,登时退出百丈之遥。 但,冻气纵令宝甲轻微脆化,戢武王八成之功,还是难以突破防护。阎王气血受到震荡,些许内伤却是无关轻重。恃一身超凡武力,戢武王并不惧战。然被阎王拖缠不放,碎岛众人渐难撑持…… 高手之争一时难分。下层战局却已明朗。猎颅荧惑有如一只狡狐四下游走,追颅铜首来去鬼魅,只在关键之刻使出地狱枪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再有绿之子、赯子虚澹、氐首赨梦三人配合,不过片刻便令碎岛、佛狱联军损伤惨重。 而在森狱皇子方面,玄震与一羽赐命箭术之争,也已分出高下。 因有盗骊神弓锦上添花,一羽赐命圣箭之威稳压一头。奈何森狱强将不绝,玄阙与玄离更是分攻而上,渐令撒手慈悲与辉煌堕世抵御愈发艰难。 “动杀·咎!” 冰炎双极力压之下,为抗玄离邪剑之威。辉煌堕世迫不得已使出无咎剑招,反击玄离皇子。濛濛剑光虽仅三分之意,其威亦然不可小觑,竟令玄离皇子一时支绌。 “吃我一锤!” “老大,我也来!” 殊不料,战势胶着之刻,玄造皇子忽又带着魔人双将,从背后掩杀而出。轰天巨锤一击砸落,辉煌堕世不及闪躲,已被打中背脊,重创向前扑倒。 杀敌斩草除根,超强魔人紧跟玄造,巨锤随后补刀。一羽赐命与撒手慈悲纵然有心,却也难救辉煌堕世于敌海,唯有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亡命锤下。 “辉煌堕世!” “一羽小子,我们快走!” 难挽溃败之局,覆灭只在眨眼。撒手慈悲不愿与敌同葬,不顾一羽赐命勇战之心,强行拉人朝后疾撤。 然而黑海森狱之人,怎不知乘胜追击之理? 玄离、玄阙当即招呼麾下,紧随疾追不放。玄阙异术扰敌之际,玄离倏然撒手,任由双剑疾冲向天。 “你们跑不了,梦冰炎天!” 杀招论定生死之刻,方圆突陷黑白之境,周遭浮溢天地悲怆,一道身披墨白渐次裘衣之影,快不及辨横穿而过。终末之气夺人生机意志,凄艳墨光入目一瞬,巫丈夫、破镜妖、无敌最魔人尚未明了发生何事,竟已命归幽冥! 本能反应之下,玄离及时收手,疾将双剑交叉,挡架墨色剑光,却仍避不了剑意侵心,一时颓然难以自止,抑制不住地吐出朱红,神色骇然地惊呼道。 “这等剑术……” 剑境未收,杀意又临。无衣师尹请动殢无伤,绝非仅为救人之故。场中混乱之际,一羽赐命二人趁隙而逃。弥天飞雪之中,玄震张弓搭箭,正欲瞄定射杀,骤感颈边一寒,便已瞠目仰面倒落飞雪之中。 “呃——” 一剑无咎,魂断无声。剑者来无踪影,去时更不可捉。而在数十里外的高处,无衣师尹定视着脚下战况,紧锁的双眉却未因击杀对面一名王子,而有丝毫放松。 “师尹……” “你们先处理伤处,其他之后再谈。” 三王军容之盛,更在预想之外。到了此时,确认一切的无衣师尹,已无坐山观虎斗的闲情。 不过,就在无衣师尹一边盘算,一边俯视全局之时,一向平静的眸子,骤然现出一丝荒唐之色:“你,竟还回来了么?” 佛狱、碎岛战将,几被屠戮殆尽。鬼方赤命与魔王子之间的战斗,亦至白热之境。当此关头,红冕两名强将又已合围而来,更使战况濒临险恶。 倾危之刻,突闻沉稳超拔之声。剑光锐而不不显刻薄,气韵浑然一体,瞬息冲破双将阻碍,力助魔王子一臂,共退红冕之王! “剑映千江月!” 横穿森狱,为挡狱音侵神,来人虽耗不少元功,外表依是面不改色。意气风发终归淡泊,形貌青壮的剑道宗师,扫视身周,平静开口。 “在下,剑之初。” 突来强援,使得双方战况为之一改。正与阎王交手的戢武王,却在看清来人面貌刹那,莫名神色一怔。 不过,剑之初突然现面,虽令两边争斗为之一停。怎奈何,第一个向剑之初出手的敌人竟非来自三王,反是火宅佛狱的异数! “哇,竟然是慈光之塔的惊叹。” 感叹不带一点情绪波动,无聊至极的魔王子抬手就是火狱凶焰,丢垃圾一样扔向剑之初,道:“和刚才那人动手又累又苦,我还是对你和戢武王更感兴趣。” “凝渊……你!” 愕见魔王子举动,气怒至极的咒世主险险后力不济,好不容易才与玄嚣拉开距离。不过,鬼方赤命显然不管对方内斗,立即与阎王展开赤血炎煞阵,再赞三王汹汹之威! 激战正酣之际,突见半空尘霾结界消散,燹王与闻人然各自后退,分回双方阵中。但看剑之初与魔王子打了起来,闻人然不禁面色一囧。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碰见就开打,这算个什么事? 79.第79章 恩仇、试剑 赤血阎煞阵开启刹那,魔邪混流倏笼方圆。顾不得剑之初与魔王子的争斗,闻人然急将百岫嶙峋拉后,再与燹王对阵。 “纵不受绿菌影响,但凭你一人,仍阻止不了三王。” “他们不需我对付,我只要牵制住你即可。” 虽在结界之中,达成初步协议。众目睽睽之下,闻人然还是得与燹王二度交手。黛色剑光纵横披靡,十方包夹不予抽身之机。 而见燹王一时难胜,嘹亮爆喝一前一后,阎王倏然后退辅助鬼方赤命同祭杀招。刹那间,阎煞阵演洪流吞灭大地,滔天凶威淹没向前,过处不存半点生机。 “斩龙吟,鬼破天惊!” “魔毁六道·无间沉灭!” 致命威胁之下,戢武王与咒世主纵有恩怨,此刻亦不得不短暂联手,齐施抗敌之招。咒世主催发兵甲武经裂字卷最上层,邪流直窜九霄而上,句芒双剑暗炎如潮,裂天之毁,威势赫赫。 “八龙逆道。” 戢武王见状心思一转,异化变用废字卷之功,不求克人、意增邪威,霎时八龙盘旋而起,融入裂卷邪流加乘其能,霸道雄劲俯冲直落。 双方交手虽一时未分胜负,连番受创的咒世主却已难承余劲冲击,瞥视魔王子一眼牙关紧锁下令。 “众人先退!” 两境之主,各有担当。咒世主心知不战而逃,只会演变成糜烂的溃败,主动留下断后。而有拂樱斋主收拢败军,至少不会再增无谓伤亡;内心自有权衡,戢武王深明此刻何者为重,亦未故陷咒世主于不利,且战且退。 交手正酣的剑之初与魔王子,察觉两军战况走势各有盘算,一者指发敛锋剑芒,一人掌推爆裂邪火,竟是暂放恩怨,随后配合双强,抵挡森狱联军,掩护残兵退却。 “穷寇莫追。” 鬼方赤命正欲追击,忽闻燹王喊停之声。而见燹王衣装整洁,分毫不见激战迹象,鬼方赤命顿生不悦:“哼,吾与阎王拼尽全力,燹王你倒是悠闲。” “吾王只是出于谨慎考量,赤王勿怪。” 君权神授不疾不徐道:“魔王子与后来与之敌对的剑者,都属于四魌界,吾等不得不防。而之前还有一道哀丧之气弥漫战场,可见对手仍有伏兵。吾军既占有绝对优势,又怎能急躁误中对手陷阱,平添伤亡?” 对方所言虽有一定道理,鬼方赤命却是不为所动。何况,以三王联手之能,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 “一味放任,只是白给对方时间准备。燹王,这不是你怯战的理由。”鬼方赤命回以冷笑。 “四魌界并无彩绿险磡所求之利益,助阎王夺取黑月也是出于盟约旧谊。所以,若要吾不顾彩绿险磡陪你们冒险,那是绝无可能。” 燹王定视鬼方赤命,寸步不让道:“还是,你想此刻与吾一战?!” “咳,两位不必争吵。” 内心虽与鬼方赤命看法一致,阎王却知谁才是其最大的依仗,强行压抑不满上前做起和事佬,道:“经过一轮激战,不仅是火宅佛狱,就是杀戮碎岛,同样死伤无数。燹王之意虽嫌保守,但吾方亦产生不少损伤,疲累加身。养精蓄锐,来日再战,也有其道理。” “哦,那下次开战,吾倒要一看燹王你将有何惊艳表现!”锐眼一扫阎王、燹王,鬼方赤命以退为进。 “随你。” 仿佛懒得理会鬼方赤命,燹王索性背身先回军营。而在半刻之后,一名森狱传信兵却急急跑到阎王面前,惶恐跪地。 “启禀阎王,十一皇子不幸捐躯。” ——————————————————————————— 战火烟硝,哀思绵绵。佛狱内新建的伽罗殿,摆放着一具失去生息的俊美躯体。鲜红的人影超凡拔俗,踏入肃静悲默的大殿,直到兄弟亡躯之侧方才止步。 “你来做什么?” “吾来吊祭玄震。” 作为与其最为亲厚的兄弟,玄嚣不悦道:“连森狱存亡你都能弃之不顾,还有必要惦念兄弟之情吗?” “玄震是众位兄弟中,吾难得看得上眼的兄弟。” “玄震不会稀罕你。他与吾玄嚣才是志同道合。” “死者为大,你在与谁争风?” 不顾玄嚣言中讥讽,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玄同,将白花一束摆在玄震胸口,默思少顷随后转身,直面咄咄逼人的玄嚣:“玄震原是森域纵天之弓箭神手,但他之箭,却为你沉沦得毫无仙气,这志同道合的,又是谁的志?” “玄同你……” 玄嚣一言未尽,突见阎王带着说太岁走入,只得暂时住口。 “吾儿玄同,你果真丝毫不顾森狱处境?” “森狱占尽优势,又何须我这名闲人再造无谓杀业?” 回应之后,是长时间的静默。明知前路有险,玄同亦不逃避所谓的亲情人伦,兀自走出伽罗殿留下冷然一语。 “生死、胜负、恩怨,都不过——剑上分明。” ———————————————— 多少是与非,只向剑中寻。若非亲仇难抛,玄同宁愿漫行求道之途,远离四魌界之争斗。但在此刻,之前放了紫色余分的假期,没了后顾之忧的玄同离开伽罗殿之后,却独自一人找上闻人然。 然而,大致明白玄同来意,闻人然却犯了难,道:“你要与魔王子一决?” “是。就吾日前观察,他应非是善类。你当不会维护他才对。” 平心而论,闻人然与魔王子非亲非故,自然没有帮他的道理。不过,这个时候玄同如果和魔王子对上,无疑不利于和咒世主之间的合作。 闻人然想了想道:“要不你先住下,我们慢慢商量?而且除了魔王子,恐怕那人也是你的目标吧?” “你认得他?” 比起心思莫测的魔王子,玄同无疑对同样用剑的殢无伤更感兴趣。而听闻人然这样讲,玄同稍一思索就应了下来。 当下的火宅佛狱,基本都已落入森狱之掌,四处都是阎王的人马。对于这名新结识的朋友,在了解闻人然真实用意之后,玄同并不愿其与黑海森狱走上极端。若暂居能够保此地一分平静,玄同亦不介意旁人看法。 看着暮秋筠斟满花茶,闻人然明白玄同不会执着于一时,不假思索答道:“嗯,那人是慈光之塔的禁忌之剑。剑法虽糅异术,却也不偏正道,是一名论剑的好对手。” “哦,吾在检视十一弟尸身之时,已感其不凡。到底是怎样的剑?” “剑启终末,天地悲怆。水墨之境一开,哀丧之气无从闪避,对手未战已丧其志,实属特异。” “哀丧……他之剑道,应与其心境有关?” 剑道钻研精深,一言切中要害,玄同心系兄弟之仇,又生试剑之兴,顿时战意更盛:“除了他,最后那名参战的剑者呢?” “剑之初么?” 一提起剑之初,闻人然想起此刻的无衣师尹,恐怕还在为殢无伤与剑之初碰面而烦闷,不由轻笑道。 “与其空泛而谈,不如我们去与之一会。不过……” 闻人然言之未尽,玄同却已心怀默契接地过话头,颔首该然道。 “吾仍只是异境游人,秋风暮霞惋红曲。” 80.第80章 打人专打脸 今日的婆罗堑,较之早前密密麻麻的士卒,显得稀稀拉拉,可见先前与森狱一战佛狱死伤之重,愈衬士气低沉。 除却三公、寒烟翠以外,火宅佛狱已只剩下魔王子与四邪谛,以及去往苦境寻找不像果的黯纪仲裁者。眼见此景,本还为当日闻人然之举气愤不已的图悉长老,此刻却不由地幸灾乐祸。 “长老是在为何事而喜?” 离火宅佛狱驻扎之地,尚差十里之遥。图悉长老亦无顾忌,摆好姿态就道:“咳,王,火宅佛狱……” “火宅佛狱伤亡惨重,碎岛就能独善其身?” 冷然打断长老嘲讽之言,戢武王道:“句芒红城已被新来的那名王者占据。长老认为,再往后他们的目标会在何处?” “有王在,对方又岂能犯吾碎岛?” 一时语塞的图悉长老摆不下颜面,只好悻悻然地吹捧一句。而似受断臂之耻连累,图悉长老发觉戢武王虽仍保持礼敬,却显得有些生疏冷漠,不由暗生恼怒。 不过大敌当前,戢武王似乎全无顾忌其想法的打算,身后紧跟着什岛广诛与棘岛玄觉,齐向三界会议商讨之处而去。 前日剑之初意外现身,与魔王子发生冲突。为免破坏今日之会,两人都未未现身在场。 而虑及殢无伤与剑之初的恩怨,无衣师尹也不可能此刻让剑之初现面。剑之初来时并未藏头露尾,被碎岛之人记住真容自不可避。而除非是睁眼瞎,任何人都能看出一丝不同寻常…… 时值下三界生死存亡关头,戢武王纵有疑惑,也不会挑在此时发难,保持平静入场环视一圈之后,视线最后停留在一名生面孔的身上。 “这位是?” “一位我苦境来的朋友。” 与闻人然同列与会者非仅枫岫主人,还有一名陌生来人。而看对方气质脱俗,更有一股超群剑意敛而不放,四魌界诸强霎时各怀心思盘算。 此长彼消之下,咒世主语气低沉,忽道:“六人了。” “我还记得。” 当日约定十人之限,闻人然并无违背打算,颔首示意之后又道:“不过,今日商议的重点,应该不在我这名朋友。魔王子反反复复,佛狱之主不认为他该给个交代吗?” “不错。若非魔王子中途反水,剑之初赶到之后,吾方未必会溃败。” 为迫咒世主做下决定,无衣师尹道:“咒世主,此役未败仅是一时之幸。但你吾皆该心知肚明,下一次三界已拿不出前日战力,不容变数再生。关于魔王子,你该有所取舍了。” 光脚不怕穿鞋。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咒世主哪有闲心再替杀戮碎岛与慈光之塔操心? 咒世主闻言,话到嘴边竟是寸步不让:“佛狱已尽落敌手,现在该头疼的是你与戢武王。吾不否认凝渊的行为,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危害。但……” “咒世主你另有但书,是不愿囚禁魔王子?” 戢武王道:“常言虎毒不食子。本王认为,无衣师尹并无逼你大义灭亲的打算。不过,你至少也该将事态,恢复到数百年之前的模样。” 咒世主沉吟道:“封印?吾之前确有打算。可惜凝渊行事虽无头绪,实则脑智机敏。同样的方式,很难再擒他第二次。” “在场人数众多何须算计?” “是啊,算计多无聊,不如来一场光明正大的战斗,更加刺激畅快,你们讲不是吗?” 讨论未有结果,蓦然漫天红流急窜,凶煞之气蔓延。巡视的四魌界高手,竟被魔王子暗中杀害。将深流君与什岛夷参的人头抛出,滚至众人面前,引起一片震怒之声。 “魔王子你!” “唉,你们都准备对我下毒手了,还不准许我反抗?” 神态漫不经心,魔王子故作悲痛之貌,道:“虚伪的人啊,还好我为自己找来了强援。否则,我岂不是要死在你们这群伪君子的算计之下?” “凝渊,你怎可这样做?” 若论场间痛心者,自然是咒世主无疑。但见远方大军将至,闻人然却为接下来骤起之声,心头倏然一紧。 “吾敬爱的皇兄,四太子玄同,多谢你为我们打破关卡。” 联军浩荡压境,三王尚未赶至,奋勇当先的玄嚣愕见玄同,嘴角挑起微妙弧度,开口便是分化挑拨。 不过,无衣师尹身为慈光谋臣,戢武王与咒世主更是一境之王,岂会为玄嚣一言所动? 虽是怀有异思,无衣师尹仍是面带淡笑,望向闻人然问道:“大敌当前,阁下不做任何解释?” “我想有御天五龙与楔子背书,并不需要任何解释。而玄同来此,也只是为了一场私怨。” “私怨?” 闻人然亦不遮掩,坦诚道:“兄弟之仇,人之常情。而且现在看来,魔王子的选择,已不用让我们为难了。” “呵,这倒是事实。”颔首带笑却无暖意,无衣师尹联想到殢无伤,当然不会尽信。 但,就在玄嚣露面数息之后,阎王与赤王已带着一众强将挟势而至。四魌众人也无时间确认真伪。 三王方面,燹王不欲再掀不义之争,阎王态度渐趋微妙。不过为防牧神包抄后路,阎王略一思考,认为有燹王留守也不是什么坏事,遂与鬼方赤命同来婆罗堑。而魔王子的举动对三王来说,的确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一步踏出,剑拔弩张。鬼方赤命横眼一扫,语气逼人道:“听说火宅佛狱之后的杀戮碎岛,乃是男尊女卑的境界。只可惜,赤命一眼望到底,除了为王者能为还算不差,其他都是一群无卵之辈。这种懦弱的男人,吾,鬼方赤命,一个都不需要!” “你说什么?!” 虽生忌惮,犹无胆怯。傲气自负的什岛广诛,本就在为什岛夷参惨亡而痛恨,此刻又闻侮辱之言,再也压抑不住自身怒火,拔刀即欲冲出。然而眼前银光一闪,已被或天戟拦下。 来者非善,戢武王警惕在心道:“广诛,鲁莽躁进有失你之身份。” “即将匍匐在吾脚下的尸体,还需要什么身份尊严呢?” 别人傲,自身更傲;对方强,那就更强! 半点都无客气之意,鬼方赤命冷笑道:“是降是死,吾不介意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吾有一名战友,十分看不惯你们的规矩。只要杀戮碎岛自王以下,有一名男人能胜过她,吾就允你们苟延残喘的机会!” “哼,伐命太丞会让你收回狂妄之言!” 作为武官之首,什岛广诛几乎等同于被指鼻子挑上,再也无法逃避。不过鬼方赤命显然未将其放在眼内,冷笑着侧身半让现出一条深红倩影。 “赦,他就交你了。” 81.第81章 王之争 船琴映目,深红如火,却是寒氛四溢。从贫寒奋底层斗至太丞高位,尊严不许让步,地位不允失败,什岛广诛扶正万世冠袍,果断拔出狼魂刀,昂首入战。 “什岛广诛,赐教。” 惯战沙场,什岛广诛出手直截了当,一刀利落朝地挥斩,方圆倏起狼嚎阵阵,呼啸奔驰急向赦天琴箕。 但见对手毫不留情,心存恶感的女子却是不言不语,素手一挑琴弦,霎时场间杀气弥漫,无形琴音暗藏锐光,竟将来袭之刀气一一抵消。 “哪有那般简单?十方广诛!” 举重若轻之态,落入什岛广诛眼中,却若最大的讽刺。不过,作为杀戮碎岛伐命太丞,什岛广诛实力较之太息公,亦不逊色太多。一击未能得手,什岛广诛猛然突进,乱刀之中破出一点雪芒,竟是强行贴近身前,横刀砍向赦天琴箕玉颈。 微讶对手之能,赦天琴箕变招倏快,单弦运劲绵绵催吐,险而又险避过杀招。但在一式之后,什岛广诛又荡八面烽火,刀焰侵身一击劈落! “哈,奇行异能,难登大雅之堂。到底只是贱女,如何胜得过我?” 炎刀贴冷面,赦天琴箕仰面避让,发丝遭断数根,焦灰落土。纠缠数十回合,方才稍微占得上风。暗自恼怒的伐命太丞,手中狼刀挥舞未停,越显咄咄逼人。 “不知所谓。” 然而,刻薄之词落入琴箕耳中,拨弦之手陡然一停,琴音再响之际,周遭如坠炼狱之境,鬼座之上血红骷髅如邪泣怨,夺神之音直透心扉! “阎王初更响·回光返照!” 不再压抑自身威能,怒火窜升的赦天琴箕一改清婉琴韵,疾奏诡调万千,干扰什岛广诛灵识。 未料对手竟还留有余力,耳识敏锐的棘岛玄觉更知此招凶险。然而,敌人虎视眈眈,戢武王尚须牵制敌首。天际倏又飞过一只血色巨鸟俯瞰全场,带来无穷压迫,太宫虽欲踏前援手,一时却也无能为力。 “这……断天无锋,阿难之火!” 意识陷入困境,什岛广诛立身难稳。但彪悍终非浪得虚名,伐命太丞鼓起余力,刀刃锐芒凝聚,使出最终搏命之刀! 底牌翻现,绝刀戮面。赦天琴箕却是不慌不忙,松指再奏魂牵罪判。什岛广诛早已紧绷至极点的脑弦,顿时崩溃断裂,前冲之势瞬间收止。 弦光夺命刹那,戢武王霍然身动,或天戟斜击而出。鬼方赤命见状,斩龙刀硬撼而出不让分毫。 “无用的男人,活着只是浪费!” 首度接触未分胜负,鬼方赤命虽是警惕在心,空余之手却已抓住什岛广诛脖颈,凶煞之气猛然爆发,登将伐命太丞爆成零落血泥。 “这种愚蠢的制度,实在是碍眼。待吾血洗杀戮碎岛,一切规矩,将由吾赤命重新制定!” 趾高气昂自有底气,鬼方赤命嘲讽毫无掩饰。而伐命太丞身亡,虽令碎岛之人面露恨色,却被惶恐情绪压倒一切,唯有将最后希望寄托在戢武王身上。 魔王子倒戈向敌,场间情势异常危急。纵然戢武王心无所惧,身后杀戮碎岛的百姓,却难逃过对方屠戮。 凛眉间,戢武王心思倏转,道:“碎岛传统,不劳外人置喙。杀吾之将,也不容你搪塞。” “无将可用,杀戮碎岛的实力不堪一击。对付你们,何须三王联军?” 红冕七元除却独守天净沙的赮毕菠萝,哪怕是保持观望的千玉屑与挽风曲,也不会对同伴处境袖手旁观。反观杀戮碎岛,除却身怀眼疾的棘岛玄觉,再无他人具有一战之力。 “哎,啰啰嗦嗦,你们是来玩耍的吗?要战,就该战个酣畅淋漓。不过,我不奉陪了!” “亡弟之恨,一决了断。” 情势一触即发之际,魔王子突然拔地而起,朝向佛狱贴近苦境的对峰壁一侧,竟似欲远离婆罗堑。咒世主未及缓上一口气,又见鲜红之影动若游龙,紧跟其后而去。 眼看玄同疾追不见,咒世主虽沉怒在心。然而方才魔王子反戈之举,早已触怒无衣师尹与戢武王。能够减去对面一员强敌,场间更无一人会替其开脱。 方才鬼方赤命与碎岛冲突之时,阎王却在留意杀戮碎岛环境。婆罗堑之后几为无边汪洋,零星可见诸多岛屿,只能借由船舶通行。这种环境之下,森狱大军便很难再如侵略火宅佛狱一般长驱直入。 阎王见状凛眉深思,说道:“赤命,动手还是谈判,由你决定。” “嗯……” 嗜战如狂、悍勇无惧,鬼方赤命却非无脑。此时己方虽占优势,地利还犹在对方掌握。阻止四魌界众人撤退,对三王联军而言仍然十分不易。 稍一思量,暂无对策,鬼方赤命定视戢武王,嘹亮开口:“吾给你们挑战的机会。三战胜负,若败一次,婆罗堑不容你们立足;败两回,献出碎岛一半土地;三战皆败,杀戮碎岛再无存世必要!” “允你。”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四魌界方面已没退让的余地。而要挽回杀戮碎岛士气,戢武王也不可能选择逃避。 无衣师尹闻言沉思斟酌,终亦认可此议,却还是续问道:“吾方三战皆胜,一月之内,你们不得再进攻婆罗堑。” “吾无任何意见,赤命你认为呢?” “他们会有全胜的机会吗?” 反正早占了佛狱的大便宜,吃亏的也是鬼方赤命。阎王才不愿白白费力,替红冕边城开疆。而退一万步讲,毁约对阎王来说,根本毫无心理负担。待黑海森狱休整一番,以其庞大军力拿下杀戮碎岛,还不是十拿九稳? 阎王应诺当口,鬼方赤命自负不败亦未反驳,抬手一指四魌诸强:“人选。” “你们只有两个人,怎么进行第三战?”闻人然这时方才插话。 鬼方赤命藐笑傲然:“不过战斗而已。两人如何,一人又如何?” 咒世主重创在身,对上双王任何一人都已不可能取胜。而为保证胜算,闻人然只得挑上较强者,不假思索道:“既然这样,那第一轮,还是由我……” “无须异境贵客援手。” 或天雪芒冲霄起,戢武王横斜提运长戟,定视鬼方赤命。 “碎岛之耻,该由为王者亲雪。” 82.第82章 光与影 “那就来吧!长日已尽,红天当立。千里霸唱,唯吾赤命!” 赤色长绸卷血斩,鬼方赤命足踩方步,无双骁勇之姿,踏出战意腾腾的步伐,口念抑扬顿挫的杀调,雄势一击怒海掀涛,狂霸刀气奔袭戢武王。 虽仅初次正式交手,之前也已有过观察,戢武王心念一转回戟穿云,不偏不倚正抵刀身,擦出万点光火。旗鼓相当的力量,在两口神兵间来回传导。磅礴巨劲瞬卷方圆,霎传天惊地摇之声。 “寰宇尽废。” 尘砂里,飞雪中,满目尽成疮痍。暴雪突起,或天啸动,戢武王承劲稍退,兵甲武经绝世之能须臾铺展而开,深蓝尽墨的战袍为之鼓涨,白芒之中神戟疾挥万钧,厉行反击! “来得好!” 赤影逆斩,鬼破天惊,鬼方赤命杀招迭出,旨在屠戮,意在求胜,赤煞印染雪花,冰晶消融如雨流淌,森冷杀机应声而发,斩龙之刃横斩碎岛救赎。 铿锵锐音不绝于耳,赤血斩并或天戟交击千百次。纯粹先天力量不及,戢武王眉心一紧,握戟之掌渐感酸麻。 “苍穹俱废!” “鬼方屠神斩!” 些微的差距,在废字卷催上高端刹那,为之一改。 骤见对手似无耗损,戢武王元功极催之下,八龙盘旋缠绕或天长戟,十方境域倏成冰雪世界,庞然连天冰柱冻气袭人,玄黄异流奔腾向敌,竟对鬼方赤命赤煞之体产生压抑之效,连同外在邪火亦为之收敛三分。 “斩龙吟,鬼破天惊!” 极招相对,胜负逆转,退步间,鬼方赤命不屈挺身,煞体鼓足邪元,匪夷所思逆势再攻,赤血斩盈溢杀光,刀戟来回各自见血,竟是不分轩轾。 战事的细微变化,随着每一分深入,使得两边之人异思频生。 察觉赤命功体特异,闻人然稍作思索,忽而一步踏前,淡看着阎王:“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该是时候清算。第二战,没必要等他们结束。” “哦?” 宝甲加身,阎王自信充足。魔气汇聚,掌中再现狱海权锋。阎王暗传杀令,冷笑不让道:“也好,吾就一试玉菩提那头蠢鹿,究竟有多少后招。杀!” 快影叠幻,真形难捉。阎王首招便运七绝离恨,魔源激荡,掌剑同施,似剑似戟之兵刃,直刺闻人然心槽。 明了阎王自恃宝甲不破,却还是无所可惧,闻人然双手分对掌剑,应之游刃有余。而在交手同时,闻人然亦不断改换招路方式,持续实验破甲之方。 “七绝无垠!” 半刻之后,落入颓势的阎王,发觉对手意图,更知自身武学根底将被窥探,当即饱运魔功,七绝上式汇同阎神斩功,主动放开空门,意欲以伤换伤。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佛魔合体不复,对手反有护体依仗,闻人然亦未躁进。只见一影双分,不着痕迹流风而动,疏竹影破招同时,闻人然又已侧面进逼,剑变万端,分刺保甲各处。 然而屡试无用,双身复归为一,闻人然心绪电转,抽出旷世神锋,左手无名指引地火,丹青见随之上手,回以凌厉寒剑! “霜风寒滟印窗花!” 地火消敌,幻影存一。闻人然剑挡狱海权锋,丹青见见缝插针,紧贴长刃觑隙而入。 但在绝剑刺体之前,心忖地火无用、冰霜难破,闻人然竟又单手掐诀,霎时天雷轰顶罩落。阎王提招欲挡,却在挡招瞬间,突觉雷霆非为伤人、意在宝甲。 雷电造成短暂僵直,丹青见气聚剑尖中宝甲,接触之处突现些微凹痕。 虽未一举击破,却算有了应对头绪,闻人然身影侧让,避过狱海权锋凶戾一扫,紧接再展山剑如岳,势若泰山屹立,正面一剑抗下阎王反击。 “再强的宝甲,都有破绽。” “呵,你们终逃不过败亡。” 山剑厚重巍然覆顶而至,阎王迫不得已接连败退呕红,就在冷笑声起刹那,背后森狱大军竟生异动! 发觉鬼方赤命一时难胜,自身亦落入下风,阎王全无遵守承诺的打算。耳闻阎王私下传音,玄嚣壮胆再战咒世主。 而在另一方面,玄膑率领一众皇子稳扎稳打,步步紧逼而上。 “火宅佛狱、杀戮碎岛,森狱皆已讨教过。所谓的慈光之塔,又有何能为呢?” 乱战之中,玄阙语出挑衅,与玄离一同夹击而至。与此同时,寡言的猎颅荧惑也抛出手中铜首,疾罩无衣师尹头颅,誓欲取命。 眼中寒芒瞬逝,无衣师尹却犹是镇定自若,蹙眉细嗅烟香,周遭风雪陡然趋烈。 “一息百年,永岁飘零。” 冰雪风暴之中,再传无尽哀丧。再现的剑影,氅袍逆风而摆,天地亦若同陷黑白。腰间墨剑出鞘,漆黑剑光之中骤见一线凄红,来人低冷吐声,须臾杀意入骨。 “背约弃信,武格下下。” 剑过封喉,铜首坠地,阎王座下大将魂断。深锁的眉宇,凝一抹化不开的哀愁,殢无伤兀然现踪,墨剑应声再出! “一剑,无咎。” —————————————————————————————— 婆罗堑鏖战未休,魔王子提前脱身,却被玄同所阻。黑月照耀下的佛狱大地,不再是偏向一方的地利,而是公平的决斗之所。 “追,吾与你很熟悉吗?” 暗色流动的邪逆,鲜红耀目的清音,在苍茫天空下初会。甩不脱急追不舍的玄同,魔王子果断停步,莫测心思的眼注目来人。 “无须熟识。今日寻你,只为血亲亡恨。” “寻仇?世人为何总是看不破,复仇是一种徒劳的举动。还是杀了吾,你的兄弟就会复生?” 魔王子倍感无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战争,从来不给人选择。作为火宅佛狱的一份子,替父杀敌也是迫不得已。而这场不义之战,本是由你们挑起。找吾报仇,显然是找错对象。哎,你还不明白你真正的仇人,其实是你们的父皇吗?” 惑心之词,不入己身之耳;性格圆融,不为妖言所动。玄同执剑侧身,气若春蚕吐丝,剑吟清邈。 “虚无,混乱,毁灭,杀戮……你的心音,已告知吾答案,出招吧。” 玄同一剑荡尘,软剑曲回如意。魔王子邪笑接招,回以狱火熊熊,烧尽绵绵剑丝。 数招试探,互知对方深浅。剑光绽寒,玄同忽然还剑归入剑匣,黄离入手顷刻,足下千尺方圆登时重力失衡。 “剑声,清吉。” 玄同剑路骤改,魔王子仓促不察,一时竟显支绌。不过,号称火宅佛狱的异数,魔王子也断不至顷刻落败,奇招变式应对玄同清正之剑,逐渐扳回劣势。 “蛾空邪火!” 缠战无果,魔王子兴趣消磨,不耐爆提邪功,极招蓄势待发。玄同见状亦提真元,元吉之式悍迎来招。 关键之刻,天际乍见黑翼掩空,似欲突袭玄同。熟料同一时间,一只血色大鸟与之当空碰撞,产生剧烈冲突。 赤睛当先落地,不言不语来到魔王子身后。反观另外一方,竟现出一道与玄同相似的红影。 教之玄同清爽装束,来人身着滚金华服,对玄同诧异目光不以为意,淡然笑道。 “鹙红陌夏挽风曲,请教。” 83.第83章 变乱 “双胞胎真是奇妙的存在。赤睛,为什么你与我长的不同呢?” “简单的答案,无聊的你已经无法容忍世上有人与你一样无聊。” “哈,还是你了解吾,每次都能给出最满意的答案。不过现在——赤睛,出征了!” 主副双体一唱一和,丝毫不觉处境凶险。而在对立一面,惋红曲、挽风曲,形貌俱似的独立个体,却怀迥异心思。 玄同微疑反问:“挽风曲?” “解决敌人再谈其他,如何?” “可。” 大敌当前,虽有诸多疑问,玄同却无刨根问底之意。黄离剑再展天磁之力,枫红快影疾闪横空,再度逼近魔王子。 “黑翼掩空!” 念珠穿火,赤睛首先出手,凝渊心无所惧,蛾空邪火完整喷发,浑厚邪元凝于一点,不顾剑锋划破表皮掌接黄离,暗渡邪火侵蚀。 “九州雷震,一气玄同。” 邪火爆发,衣衫焦灼,逼迫玄同匆退。变式倏快,玄同及时抽剑,蹬地攀天而气,汇八方清气,风雷怒动间,一剑俯冲直充魔王子面门,反击紧随而至。 清与浊、正与邪,一瞬激烈碰撞。而在另外一方,挽风曲风剑走如风,快得无从捉摸,竟与赤睛平分秋色。单对单,魔王子主副双体,均难占到上风,各感对手难缠。 “蛾龙天劫!” 心思倏转,赤睛骤化魔龙之态。魔王子无意拖延,竟是毫不犹豫催动佛狱千古最强之招。 狂风扫境,寸草不生。漆黑邪炎,吞噬无际! 蛾龙俯瞰大地,邪流肆虐十方。极招威势骇人,挽风曲不支连退。虽察其中凶险,玄同不明就里间,亦险为邪火所创。 急转直下之际,玄同正欲撒手撤剑取出无妄剑,元神兽却在此刻意外受激,天顶赤光冲霄而起,呈现三花聚顶之兆。 异形大鹗冲出体外,摩罗天章再见尘寰。庞然威压正面抗衡蛾龙,玄同强忍痛苦将元神兽压回体内,随借功体陡增一刻,挥出左右胜负最为关键的一剑。 “九州风雷动,一气天地同!” 魔剑横贯天地,直斩张翼邪龙。极端的力量,产生极端的冲突,造成极端的结果。 邪流涌动,地热爆发,炎流破土而出。数十里长剑痕纵横交错,清音鸣啸不绝。天摇地撼间,只见剑穿蛾龙、邪摧魔剑,双方各负重创,朱红溅落。 佛狱已属敌境,魔王子与赤睛无意逗留,不顾沉伤高飞而去。而在挥出全力一剑之后,口齿溢红的玄同,亦陷入无声沉默。 “王戒?” 确认此行目标所在,挽风曲见玄同负伤尚未缓气,无有迟疑,即欲靠近玄同将人带离。 熟料,交手动静传遍百里,突见龙刃天锋一斩分割两边,说太岁竟抢先到位,挡在玄同之前。 “你不是他,也带不走他。” ———————————————————————————— 白雪茫茫中一点墨痕不显突兀,反衬山水凄美。再现的墨白之影,首在人前展现俊美真容。化不开的哀愁,在剑下谱写一段凄艳杀曲。 一剑,无咎。简短的剑招之名,却有不可小觑的意涵。殢无伤一剑击毙猎颅荧惑,顿令一众王子如临大敌。 “玄龙盾!” 玄嚣挑上咒世主,同为太子的玄膑,此刻迫于无奈,不得不对上禁忌之剑。然未探明殢无伤招路,玄膑一时不敢轻心,出手专以防守为先。 铁涎蜿蜒,分外刺眼。苍白的剑者神情寂寥,杀意微涨,白发飘扬,受激而开的终末之境,将一众敌人笼在其中,竟无半分动容。 “这口剑将生死觑得浮凉,歃饮了血,才得凄艳。” 除了那名令其困锁心牢的女子,殢无伤对眼前任何景象皆已无动于衷。足下妙步腾挪,绕过玄膑。墨剑过处,不及哀嚎,又是一地亡尸。 “不知所谓,黑咒烙命·克!” 危机乍临,难明剑者心思,玄阙皇子仍催全力以对,黑羽飘飞,身影如幻,欲避将近剑锋。 而在同一时间,玄离亦抽剑出招,冰火双极之式却输精纯,竟未能阻殢无伤去势。殢无伤身穿黑羽缭目,哀丧剑气融合异术之奇,登使玄阙诡术失效瓦解。 “六皇兄!” “呃——” 焦急之声,难阻墨剑取命。玄阙惊呼嘎然而止,殢无伤接连得手,立使森狱之将一时生畏,无人胆敢上前。 乱象甫定,两处战局之中,不胜其烦的闻人然不耐磨耗宝甲,索性舍剑运起诛邪雷霆,天地无极十成一掌暗含绵绵暗劲震荡,顿让阎王变作滚地葫芦,呕红跌出战团。 “皮厚就滚下去,反正死不了。” 一处胜负已分,闻人然不看阎王怒,转望向戢武王与鬼方赤命之斗。 长时拉锯,终有消耗高低之别。鬼方赤命煞体特异,竟是越战越勇。未曾修行生字卷,戢武王体力逐渐跟不上消耗,使得胜负之势产生微妙变化。 “八龙逆道!” 但为碎岛体制改革,深知不能落败的戢武王,不顾疲累强提真元,心生巧思变用废字卷,汇碎岛王气为用,不求败敌只化一股强横推劲,奋力将鬼方赤命逼退数十步。 “承让!” “呵,你倒是好算计。但吾怎会让你这般轻易取胜?” 一招取巧,戢武王收手巍立。鬼方赤命怒极反笑,正欲强逼再战。 闻人然忽道:“赤王若要续战,不如由在下讨教如何?” “呵,那这一战如何算?” “倘若你败给我,这三战结果,还有争执的意义吗?” 闻人然若连胜双王,在有殢无伤威胁的情形下,就算三王联军能胜四魌界,对阎王与鬼方赤命来说也是得不偿失。 “阎王,你让吾失望了!” 思绪电转,鬼方赤命微觉棘手,心知此回要攻克婆罗堑已是不能。不过面对他人挑战,鬼方赤命从来都不会选择逃避。 然而,就在第三战将启之时,火宅佛狱方面先后传来两声轰爆,使得鬼方赤命停下动作。 “摩罗天章……” “王戒!” 愕觉熟悉气息,阎王与鬼方赤命异思各生。但在此之后,远远又见尘霾之中,飞出红白剑光,锐意凌人,气势惊天! “牧天九歌……是牧神?!” 84.第84章 将来的反击 “天疆……” 鬼方赤命高昂的斗志,在察远方交战之刻为之一敛。阎王脑思电念,眼神示意:“赤命?” “先消灭他!” 若任两面受敌,对黑海与红冕而言,无疑将是不利。然而纵知强敌即将撤退,四魌界诸位领导却未立即追击,只因不得不面临一个尴尬的事实——无将可用。 毫无慌乱失措的迹象,整齐划一的森狱大军潮水般退去。眼睁睁目睹一切的咒世主,随后开口说道:“诸位,这样的机会,不是随时都会再有。若不趁机夹攻,吾方处境将近艰难。敌人下一波的攻势,也会更加棘手。” “我赞成。” 闻人然不假思索道:“天疆与黑海森狱乃是宿敌。就算底蕴不如黑海,也不逊色下三界任何一方。牧神更是独当一面的高手。而有其牵制燹王,我们所要对付的,便只剩下鬼方赤命与阎王。” 无衣师尹暂未表态:“戢武王你意下如何?” “时机稍纵即逝。吾不认为,对方消灭敌军,就会放弃不义侵略之举。” “哦?众人既无异议,无衣师尹也不能落于人后。” 善战不好战,此刻却是不得不战。眼看着连戢武王都赞同出兵,无衣师尹沉吟片刻遂颔首认可。而见情势扭危为安,殢无伤却似不欲与众同行,苍白俊容化雪随风,竟是毫不拖泥带水,半途抽身而走。 “无衣师尹你?” “哎,非吾不愿相助,实是命令不了他。有撒儿等人随行,已见吾方诚意,谅必咒世主不会见怪才是。” 能多让火宅佛狱废一分气力,无衣师尹都不会让咒世主占到便宜。而虽明知无衣师尹真实想法,有求于人的咒世主此刻却不会、也不能翻脸。 至于存心击杀阎王,再让黑月与森狱永留四魌界的闻人然,虽与无衣师尹关系不睦,同样不会太过偏袒咒世主,稍一思索不欲参合其中,开口请辞。 “既要与森狱、红冕开战,自得准备万全。在下先行回一趟落脚之处,几位慢谈。” ———————————————————————————— 火宅佛狱对峰壁通道一侧,天疆三族浩荡压境。牧天九歌剑斩千岳,恨意刻骨的牧神不待多言,一言不合,便与留守黄泉归线的燹王展开激斗。 君权神授独挑剑鬼,麾下众将亦无惧三族。之前就已有所准备,燹王并不意外天疆进攻,镇定沉着一对天疆领导,攻守裕如。 “吾曾闻阎王提及,天疆牧神温善可近,今日一见未免名不副实。” 创天之式鼓运,邪气四散横流。王者扎实对招。但见燹王气定神闲之貌,牧神怒火愈发郁结:“对付一帮恶徒,仁善何用?以恶制恶,方是正道!” “为了你个人私怨,破坏天疆安详和乐?这就是你为一境之首的觉悟?” “必要的牺牲,乃是必要。何况放任阎王肆虐,只是坐视恶行再生。吾绝不会重蹈覆辙,誓除此害。” “火宅佛狱抢夺黑月在前,错不只在森狱。” “借题发挥,是阎王惯用之伎俩。你怎有可能不知此理?六王果真是一丘之貉!” 牧天有道,方神无迹。九歌惊世长吟,牧神怒动眉山。恨火难抒之际,牧天九歌再现神兵之能,红白清光迅影掠光,游走无迹,清光锐不可挡,不见鲜血不收兵。 “咄咄逼人,那吾唯有反击。” 发觉牧天九歌神锐不可轻视,燹王不再留手,尘默神昏倏然铺陈而开。空气中弥漫的绿菌,顿令牧神气息紊乱,剑路去势为之一滞。 不过,就在牧神受到菌丝侵体之际,牧天九歌霍生护体神芒。站稳脚跟,牧神心知在此结界之中,唯有以快斗强,双剑破空刺耳震响,卯足劲力逼杀燹王。 “牧天有道,六化玄踪!” “再不退,你将后悔。” 挡招间,燹王两袖受剑气削过,截断几缕衣片。燹王皱眉警告之声,反被牧神认为是色厉内荏。 “呵,********,对付你们这种人,不容优柔寡断!” 双剑并锋齐鸣,牧神强招倏运苍天无赦,白芒撑地而气,即欲一鼓作气突破昏暗结界。 “生一刀,死一刀,未见天斩不识高,生死由来不二刀!” 尘霾吞天暗地,黑廊尽头骤见惊世刀芒。不耐牧神死战逼杀,燹王终动真怒,通体青翠之天斩应声上手,百鬼魔涛汹涌一刀劈出,亡魂哀嚎充斥不绝,竟生生挡下九歌万钧一击。 功体受遏在前,牧神虽是强悍、九歌亦属惊艳,却仍难在燹王手下占得便宜。双兵交击,涩音刮耳。天斩勃然骤发,燹王全力施为。纵使九歌难破,牧神元功不及,终是受创退步。 “牧神,全军撤出对峰壁,是你最后的机会!” —————————————————————————— “玄同?” 一匹骏马独留在外,闻人然方回到晟睿阁,就见一名气质孤冷的陌生之人,带着陷入昏迷的玄同,在书院门口与山鬼紧张对立。 不过,乍见玄同昏迷不醒,闻人然虽大致猜测出来人身份,还是先让迎出的暮秋筠,代为诊视玄同情况,接着才回身问道。 “玄同他怎样了?” “之前与人交手,意外元神兽出体,他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简单交代玄同情况,说太岁突地问道:“你就是山鬼的监护者?” “监护……某种意义上算是吧。” 看了一眼山鬼,见其似乎无意反驳,闻人然转头又道:“那你就是当日对百岫嶙峋出手之人喽?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把他送回森狱,反而冒着风险,也要把玄同送到我这里?” “摩罗天章是阎王的佩剑。吾不认为这是巧合。” 玄同战后陷入沉眠,听到“王戒”之名又见摩罗天章,隐约察觉不对的说太岁,不想反致羊入虎口。再加上对那名与玄同神似者心怀警惕,说太岁仔细思考之后,才决定将人送到此处。 “另外,有一名唤挽风曲之人,与玄同形貌类似。但吾不知为何,总觉其不怀好意。” “与玄同形貌相似……红色……赦天琴箕……听你的意思,那人应该是红冕边城之人。” 之前就对赦天琴箕的出现心感不妙,此刻又得说太岁告知之讯,闻人然不由更为疑惑:红冕边城之人还在使用这种易息之法,难道赦天琴箕未曾转交汇灵卷? 不过,牧神已整军而至,闻人然不欲再给阎王机会,遂暂按下心头不解之处,朝着说太岁道:“其他恩怨,我可容后再谈。但此刻我要带人离开,还请阁下亲自保护玄同。” “你要针对阎王?” “天罗子与阎王谁生谁死,你只能选择其一。” 说太岁兀然拔高语调。闻人然稍一沉默平淡作答,接着让秋筠把玄同送入客房,随后入内找到楚君仪,带着山鬼合计四人,一起前往黄泉归线,留下两相为难的旅人。 风驰电掣,浮光掠影。夫妻二人当先飞驰,落后半个身位的山鬼,也不问到底什么事情,突然循着心中感应加速,超过闻人然夫妇,迅速逼近战场。 “我们再快一点吧。” 楚君仪灵思会意道:“这次是要消灭阎王?” “至少得解决他现在的本体。宝甲的弱点是雷,咱们联手锁他之退路,重创他之后,再让山鬼杀之。” 85.第85章 百折不挠的阎王 黑海森狱撤军的速度,不及几人轻装简阵。 而在与戢武王等人汇合之后,闻人然毫无拖延意愿,任由丹青见撒手冲天横贯穹宇,向地横划一剑掀翻千尺尘浪,一举截断阎王联军去路。 深不见底的幽壑之中,未见地热炎能窜腾,反而攀爬出弥天妖树枝条,遮云蔽日般,将森狱大军与阎王等高手分阻。玄嚣、玄膑率领凶暴大惊慌、兜率天童几名强将,方突破巨木与阎王汇合。暮秋筠已把神通运至极限,八品兼合神农之功,加持贪邪扶木妖异玄力,将其余兵将与阎王等人彻底分开两侧。 阎王停步刹那,半空霍来凌厉紫霞,参杂霜冷剑气,楚天一笔断位,夫妻左右包抄森狱王者。 而在同一时间,戢武王亦再高抬或天戟,锁定鬼方赤命,继续未了之战。把握最后良机,咒世主不待多言,句芒双剑邪火蹿升截下玄嚣,势欲一举翻盘。 闻人然剑指王者凶面:“你们有黄泉归线,佛狱也有贪邪扶木。其他人都可以离开,唯独阎王你不行。” “以为多了一名天疆牧神,你们就有取胜之机了吗?” 阎王冷眼一扫,猛然挥手下令。普通战将难越父木,森狱高手却非弱者。 若叶温翘快使奇形兵刃,激斗一羽赐命。同一时间,三图狼子、撒手慈悲,弯刀战弯刀,一时不分轩轾;玄同座下魔歌剑风,剑气横扫独战拔刀洗慧。 另外一旁,无执相、太息公、迦陵三人,困战凶暴大惊慌三名勇将。而在最后一处,红冕三人各怀奇能,三更亡命调摧魂夺魄,饶是枫岫主人与拂樱斋主亦未有半分怠慢。 阎王凛然无惧,鬼方赤命战意更炽,抬手一指戢武王道:“不珍惜苟延残喘的机会,那吾唯有亲自送你入黄泉。” “今日绝命此地者,绝非是吾!” 鬼方赤命抽刀直进,旋搅煞气万千,席地卷袭戢武王。气魄一语,漫天扬雪,戢武王长戟扫动,硬碰赤血鬼方斩。 不过,双方皆知胜负之数,只取决于阎王胜负,交锋当下虽是招招凶险,各怀盘算异思,短时间内却难分出生死。 “膑儿、玄离、玄造,你们拦下那名女子。” “我怎么会给你这个机会?” 明白阎王意图借本尊克制,吸收反纳百岫嶙峋,就在阎王令下瞬间,闻人然就与楚君仪同时出手。而虽对阎王存有无法压抑的杀念,自然进化本能中的趋利避害影响,百岫嶙峋还是暂时放弃,转找三名皇子的麻烦。 身为阎王分离在苦境的副体,百岫嶙峋纵化萧山山灵,肉身源性却未衰减分毫。但对百岫嶙峋而言,执着山鬼之称,便已意味着不愿再与森狱有所牵连,天生更是对森狱怀有恶感排斥。 迅影神分,疾掠而过的刀锋,来得莫名、去得无际。百岫嶙峋与一众王子交手,杀气全无遮掩,令人无法喘息,恍惚间竟对森狱武学颇有透彻,片刻交手来回已令玄离、玄造大感难支。 刀剑交格,滑步倒退,虎口烈血的玄离,不可思议道:“你怎懂得森狱的武学?” “不清楚,我也不想知道。反正,杀掉你们就对了哟。” “吃我一锤……呃!” 红艳的披风,卷起腥风血雨。玄离剑路遭破,步步败退。玄造只擅蛮力,亦难突破关窍,不刻浑身见血。 但见玄造落入危境,心机城府皆算深沉的玄膑,对这位怀有赤子之心的兄弟,却仍存一丝关怀善念,终于挥动手中登龙杖,一阻折桂令厉杀之风,挺身入战,尽显龙武之能。 而在最关键的中央战场,陷入夹击的阎王虽不愿硬碰硬,但在闻人然夫妇联手之下,始终难以抽身。 性命攸关、命在旦夕之际,阎王心知唯有正面突破,方能争得一线生机,狱海权锋汇聚漆黑魔流,如浪涛千叠永无穷尽,欲从楚君仪方面突破。 “狱海万劫!” 长兵不留余地,逼命只在顷刻。奈何阎王想法虽好,儒门教母修为亦远非当年。雍容绵紫挂帛逆风轻摆,楚君仪笔化流星万点,洪流般冲消魔气。 “笔画流星!” 权锋近身一刻,楚君仪不慌不忙,神笔尖毫聚气点光,正中长剑剑尖。冲击余波辐射数十里地,狱海权锋却未打开生门,受创在前的阎王,更难占得上风。 “万魔轮回!” 一招失措,身受包围的阎王,顿时面临杀身之险。快不及闪的光速剑光袭身,隔着宝甲犹觉灼人热度,阎王双招并行,再催极恶皇瀑,欲挡神兵戮身,再思突围之策。 “烬销灰复死,疏叶已经旬。” 立身佛狱之地,闻人然心思巧转,足下百尺地热,竟在顷刻间冷却,尽凝左手五指并汇灾剑一击。恐怖炎能加持浑雄剑气,萧萧凋零重生意,一剑斩落奏响铿然不绝,顿令阎王呕红败退。 “七元解厄·紫薇化剑!” 闻人然一式抢得先机,随后便是连环追击。阴阳互寄三成功,夫妻合招之威,远胜数年之前。道儒相合,紫气东来,双掌叠合传元,绚丽剑光裹挟浩然清气,贯天矗地一剑星华璀璨,去无可阻砍断狱海权锋,余劲正中阎王胸膛! 步步受创败退,阎王纵欲反击,无奈内伤加重,又逢绚丽紫光逼近,竟无丝毫回手余地。 “地云行左,天浪贯右,天地无极!” 较之前次合战西蒙父子,夫妻二人修为不可同日而语,此回再试更为轻车熟路。丹青见一剑挫敌,紫天儒笔随后跟上,不予阎王喘息之机。 而在楚君仪奋力牵制阎王当下,闻人然左右双掌再祭克邪之式,引起天际漆黑云层万钧雷动,十成蓄势杀气荡溢,刚正克邪天雷轰然命中阎王宝甲。 再强悍的护体保甲,亦有其极限存在。雷光过后,再现神锐。丹青见更非寻常神兵,黛色剑芒瑰丽夺目,闻人然凭超凡之速,一连数十剑,剑剑命中阎王周身要穴。耳畔倏生刺耳鸣响,阎王护身宝甲,终在层层打击之下,破坏碎裂坠地。 生死攸关之刻,阎王急思逃生对策,同时口出讥讽:“好个正道。” “是啊。你这种有经验的恶人早该知道,正道都是正没人道嘛!” 神锋助力,一剑破体。阎王惨呼呕红连退,莫名放开全部防御,任由血风旋劈砍落背脊,血泉喷涌,伤上加伤。但在折桂令着体刹那,阎王体内竟突然爆发出一股生克之能,与抽身发出绝命一击的百岫嶙峋,陡然对调方位。 “自己踏入地狱,岂有脱逃之理?” 命危一瞬阎王强提魔元,反手扣住百岫嶙峋手腕。同源血肉顿生牵引,阎王眸露凶光催动毕生魔能,似欲吞噬山鬼血气,再做突破趁隙逃离。 “百岫嶙峋?!” “山鬼?!” 变生肘腋,楚君仪与闻人然互一对视,当即运动至纯道元于掌,汇通儒门浩然正气,一同灌顶没入山鬼之身。与此同时,闻人然不忘剑挑三名皇子,誓为双方争斗辟出安全空间。 “哈,意识之斗,你们这群外人插手不了!” 熟料,欣喜不过须臾,阎王初始尚能吸收不少魔能,片刻之后浑身忽若触电一般颤抖起来,却始终无法撒手退却,顿生愕然惊恐:“这,怎会如此?” “当年百岫嶙峋在九峰莲滫,做出用易息还阳之术救剑雪的决定之后,就不再单纯是你的恶性副体了呗。” “难道又是……可恶的秃驴?!” “是啊,不止一位大师,你该死的瞑目了。” 至怒的情绪难以宣泄,随见阎王肉躯尽消雾化,血脉源能兀然倒灌回百岫嶙峋经脉,引起山鬼神智趋躁。但在楚君仪清正元功压制之下,终未令其失控。 数息之后,又见金叶花雨透体散发,庄严佛息抑制阎王侵蚀。百岫嶙峋周身狂暴的魔气,亦随之平复缓和,逐渐不再影响山鬼意志。与此相反,阎王受到佛元遏制,却是愈发虚弱,伤体再支撑,神魂将散。 “八弟,不可冲动,以森狱为要。” “这?是!” 若放在青年时期,对阎王忠心耿耿的玄离,绝不会就此放弃。但曾见过阎王隐藏的假面,玄离本人亦已心生猜忌。 而见情势意外演变,玄膑脑思电转,竟在众人错愕目光之中,带着玄离两人放弃拯救阎王,转向攻击缠战未休的佛狱无执相。猝不及防间,饶是无执相根基深厚,骤被三方强人包围夹击,不过数合,便已饮恨在登龙杖下。 死了一个胜利者,还有一名黑枒君,反正副体多嘛…… 对记忆中暗算过一页书的无执相,闻人然并没有什么好感,因此纵见此景,也不会为拂樱斋主感到多少惋惜,只一边替山鬼护发,一边面朝着将化云烟的阎王,意味莫名地感叹道:“你的好儿子真多。” “想要杀吾,还差太远。” 将散的阎王魔影,双眼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却无丝毫灰心丧志,反露壮士断腕之貌。闻人然心道不妙,阎王却已舍弃肉体,借魔元掩护,灵识遁地逃入黄泉归线,杳然不见其踪。 不过,虽未如愿彻底击杀阎王,但经此一役,阎王就算卷土重来,实力悬殊之下也难再夺舍百岫嶙峋。闻人然耸了耸肩,不大在意地自语道。 “你敢出来,再打死你就好了。” ———————————————————————————— 阎王一战身亡,使得四魌界的形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为护山鬼周全,战事未毕,闻人然就先让楚君仪将人带回晟睿阁。咒世主见状虽感不愉,却也无法强迫闻人然拼命的立场,暂时仍只将精力重点放在森狱之敌。 不过阎王败亡之后,鬼方赤命的态度也发生了相当转变。但要反客为主,红冕边城除了鬼方赤命,其余四人并不占据优势,赦天琴箕也未必会听令。 再则虑及燹王威慑尚存,鬼方赤命亦难得手,这一场决战,只能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下,暂告落幕…… “对你来说的好消息,阎王逃了。” 阎王一时无法恢复,黑月便也不存在离开佛狱的可能,闻人然一时倒是轻松了下来。回到晟睿阁翌日,闻人然与醒转的玄同见面,并未作任何隐瞒,开门见山道:“但是还有一个噩耗,你又死了一个兄弟。” “谁?” “元神兽是一只鸟。听说太岁讲,应该是叫玄阙?至于你第二个问题,还是那个人杀了你的弟弟。” 玄同面色冷静如常,暗流下的悲痛却需宣泄。沉默半晌,玄同蓦然低叹起身,走出院落,折枝剑舞一抒心中郁结。 纷乱心思,在剑息流转间,缓慢平复气定。许久之后,放下手中断枝,玄同侧身再看闻人然,渐归平日淡然:“群龙失首,森狱麻烦了。” “其实,不破黄泉归线,咒世主就算伤势痊愈,元气大伤的佛狱也很难反攻。相较于此,六王之间的内患,才是你该担忧的事项。” “你是指赤王?” “是,而且毫无疑问红冕之人,对你的元神兽存有相当兴趣。” 不想玄同受王戒所累,闻人然思量道:“如果你对所谓的王戒没兴趣,可以的话我想请你把戒指给我,我再转交给一位旧识。” “王戒原非无所愿,那便教你。” 86.第86章 邀请 神思远遁欲求自保之时,阎王灵识也已占据三首云蛟,随后夺舍被神箭殃及一直留藏森狱养伤的玄豹,暂从森狱逃离。 而经雪鸦确认深髓古河不见其元神兽,闻人然目前便放弃了对阎王的追杀,转而将重心放回尚未了结的琐事之上。 由于阎王败亡,燹王再无任何理由屯军佛狱。但为震慑鬼方赤命并继续寻找永恒之物,燹王个人还是与君权恶体留在了黄泉归线内。 至于天疆方面,牧神一战而败,却未放弃对黑海森狱的讨伐。不过,柿子捡软的挑的道理,总归无人不懂。在闻人然为防止伤亡扩大设法捎信之后,战力不及彩绿险磡的天疆,终于还是选择了撤离对峰壁,誓死找出阎王下落而在苦境挖地三尺。 因此,当下三王唯一留下的麻烦,便是战意未消的鬼方赤命…… “你想把王戒交给琴箕?这,是否会有不妥?” 晟睿阁书房内,夫妻相对而坐。闻人然右手掂着玄同离开前留下的王戒,点头复又摇头道:“刚开始是有那样的打算,但恐怀璧其罪,所以,我觉得还是得亲自和鬼方赤命交易,才不会给琴箕带去危险。” 虽与赦天琴箕交谊不深,不过七指掀涛力战魔神归天,闻人然总不能什么情分都不故。 另外,王戒对红冕七元似乎有着异常的重要性,闻人然也不会白白将之送给鬼方赤命。 二人一番细谈,正要带着暮秋筠一同前往黄泉归线,约见红冕边城之人。然而闻人然刚出了门,就见到几方来人剑拔弩张,堵在晟睿阁的门口。 颔首先向赦天琴箕示意,闻人然随后看了眼太息公,最后视线停在意外的来人身上:“碎岛太宫?” “棘岛玄觉,叨扰。” 相互致意之后,楚君仪先与赦天琴箕交谈,闻人然接着又问:“太宫来此,还是为了那两名长老的事?” 既然火宅佛狱暂无灭国危机,闻人然与杀戮碎岛都不可能无偿帮助咒世主,收复火宅佛狱的失地疆域。 太息公被闻人然先晾下。棘岛玄觉惯常的冷静笑容落在太息公眼内,不经意间已令太息公大感憋屈。 不过,拢共只有两个人,闻人然也不可能专门分身接待太息公,只能故作不见:“阎王身亡,黑月已无法从火宅佛狱搬走。太宫若是为了解决王树的疑难,恐怕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哈,摄论太宫,看来你这回是要无功而返了。” 通过比惨比烂找回心理上的平衡,无疑是任何境界人类的共通点。 损失了一半国土,元气大伤的火宅佛狱,唯一讨到的好处,就是天上这一轮黑月。而见棘岛玄觉吃瘪,受到冷待的太息公,立即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然而,棘岛玄觉却恍若未觉,平淡至极地回应道:“王树之难若无法解决,碎岛一旦掀兵,对佛狱有何好处?” “你这是何意?!” “人民内心的疯狂,总需宣泄的途径。当然,玄觉并不希望那一天的来到。” 王树不产新生子,女人怀孕已不再是个例。在四魌界情势短期趋于和平之后,杀戮碎岛内部的矛盾,无疑又重新走上台面。 甚至,一旦抑制不了碎岛民众的狂热,棘岛玄觉之前所言,恐怕真会不仅仅停留在警告…… 不过目前,棘岛玄觉仍保持着平日的理性,转回正题道:“今日来此,玄觉是听说,苦境贵客欲在佛狱开设书院?” “是有这样一个打算。” 闻人然夫妻有回到苦境的一天,但在四魌界却不能不留下监视黑月的耳目。这样的盘算,显然瞒不过下三界首脑,而闻人然也没想要隐瞒的意思。 毕竟,要让枫岫主人重新光明正大融入四魌界,总需要一些光明正大的理由。 闻人然道:“贵境之事,在下也有听说。王树刚刚生变,就令碎岛女人不生子的记录被打破。很清楚的是,这两者之间一定存在关系。不过,我不觉得这和我有任何关系。” “碎岛人心浮动,难免产生不必要的摩擦。与其放任人心生乱,玄觉受王之命,欲请两位移驾碎岛,以苦境之学开导惶惶之众,品异域风情之妙暂抚人心。” “噗……抱歉失礼,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教书?” 不知怎么的,闻人然脑海内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晚生优生,拒绝性别歧视,生男生女都一样!” 虽然明白棘岛玄觉另有用意,闻人然闻言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自家人知自家事。闻人然自己什么水平,带带学龄前儿童没问题,但总不能教杀戮碎岛开遍赤旗吧? 仔细一琢磨,闻人然斟酌道:“敢问太宫,碎岛能接受苦境女子给他们教书吗?” “之前不能,但总该学会接受。此事乃由王亲自下令,同样经过了王树殿的认可。他人纵有异议,吾王亦绝不容其捣乱。还请两位宽心。” “王树殿?” 天方夜谭一般的答复响在耳内,使得闻人然大感不可思议。棘岛玄觉微微颔首,不紧不慢续道:“是。为了欢迎苦境贵客,吾王已决定赦免楔子,还邀请了慈光之塔师尹,共同见证两境友谊的建立。” 这是在扯虎皮震慑慈光之塔? 剑之初暂回慈光之塔,加上一名禁忌之剑,无疑让损伤非轻的杀戮碎岛,感到了相当威胁。 如今杀戮碎岛内乱将生,戢武王担心无衣师尹暗中煽风点火,倒也是情理之中的顾虑。 至于赦免楔子……现在的四魌界情势与当年已远不可相提并论。单方面撤销一张通缉令,对杀戮碎岛更是无关痛痒。 而恐怕也只有碎岛的存亡,考虑到楚君仪又非是碎岛女子,才能换得王树殿几名食古不化的长老让步。 “太宫,不愧是碎岛文丞之首。” 半刻之后,思考清楚一切的闻人然赞叹一声,说:“此事我可以答应。但丑话说在前头,有些人我不想见。” “彼此,彼此。十天的时间,足够么?” “嗯……可以。” “那玄觉就在碎岛恭候大驾了,告辞。” “请。” 送走了在衡岛元别搀扶下的棘岛玄觉,闻人然这才看向面色阴晴不定的太息公,径直发问:“我与佛狱的交易应该已经结束,不知太息公来这又是为了什么?” “自然还是森狱。” 87.第87章 雪中伏杀 “依咒世主与魔王子之能,要抗衡现下的森狱,应当不是什么难题。而我身为外境人,并不想再参与接下来的两境之争。” “未问先答,你是知晓,更拒绝吾之来意?” “我与火宅佛狱只存交易,并无任何交情存在。而且,火宅佛狱重利寡恩之说,在四魌界似乎不是什么秘密。若想空手套白狼,那我只能让你失望。” “所以,你要在两境之间保持中立?” “没错。” 一旦黑月彻底将火宅佛狱改造,帮助一方消灭另外一方,不过是在另类的养虎为患。闻人然可不想刚解决了阎王,就又费劲不讨好地埋下另外一个隐患。 而考虑到枫岫主人与拂樱斋主的交情,闻人然也没必要与火宅佛狱为敌,半点迟疑都无地答道:“只要佛狱不违背信诺,我当然没帮森狱的道理。” “哦,听你之意,就算佛狱针对那名森狱太子,你也不会插手啰?” 原来太息公真正的用意是在这里。闻人然稍稍一愣,随即应道:“那我就恭祝佛狱马到功成了。” “哼。” 见闻人然面色平淡、毫无紧张之感,太息公柳眉倒竖,薄见怒意甩袖而归。对太息公本人疏无好感,闻人然亦未在意,这就走向最后一人,问候道:“许久不见,赦天琴箕。” “无事不登三宝殿。此回见面,未必对你有益。” “我还未寻姑娘,琴箕你便来此,谅必该是为了红冕王戒?” 赦天琴箕眉心一紧道:“是你故意将消息放出?” “反正,你们总会去找玄同的麻烦。与其让毫不相干的人受其牵累,倒不如换我与你们一个交易的机会。” 闻人然语气坦然,毫不避讳道:“王戒对你们而言,究竟有什么作用?” “这是红冕七元彼此之间的承诺。” 赦天琴箕心知刻意隐瞒,只会让闻人然更加确证王戒的重要性,索性避重就轻道:“七元之中,谁取得王戒,便能号令其他七元。” “外人无用?” “你是在意威权之人么?” 冷静幽深的眸子,在问话之中透出一分笃信。赦天琴箕接着再道:“不过,既知赤命让我来取王戒,想来你也该有了其他盘算?” “这样……如果我把王戒交给你,你是否能让红冕退出四魌界” “问题,并不在吾。” 抬手一挡,赦天琴箕摇头拒绝道:“七元虽有约束,不得自相残杀。可是,赤命若要强取王戒,吾亦不会为之与其翻脸。” 曾经的过命情义尚存于心,赦天琴箕自然不会胳膊肘往外拐。而知赦天琴箕心意,闻人然亦不强人所难,点头作答:“我明白,那就公事公办。他要王戒可以,但必须彻底停战,退回红冕边城。” “若是如此,吾不认为赤命会答应。” 鬼方赤命所追求的便是成就霸业。王戒至多算得锦上添花,还不能成为左右他意志的砝码。深明此点,赦天琴箕道:“除非有人能正面将他击败,否则他很难有任何退步。” “这么容易?” 如果只要打败鬼方赤命,就能换得对方撤兵的承诺,这对闻人然而言似乎没多大的困难。 耳闻闻人然答复,赦天琴箕已是心下有数:“简单……呵,你的回答,吾已明了。三日后,黄泉归线再见。” “琴箕,你本无必要参与此争。不然,弱水会很伤心烦恼。” “她,还记得一个险险取她性命的恶人?” 离去的影突地顿了一顿,赦天琴箕终未回头,在自问声中干脆而去。而约定了交手之期,又见赦天琴箕暂无回头打算,闻人然也只能将此事按下。 “佛狱要针对玄同?” “嗯……一个能让魔王子受伤的敌人,令咒世主怀有忌惮,倒也十分正常。” 楚君仪道:“那咱们是否要帮忙?” “太息公****根本只是堵我。此时此刻,咒世主恐怕已经有了动作。安心吧,要杀玄同,对他们而言并不容易。” ———————————————————————————— 寒风拂体,寂寥落拓。一身枫艳之人,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来到慈光禁地。陷地之内,满目银雪。回廊如井,空映一口砺血而生的剑,清濛肃冷。 “寂井浮廊,不待外人。” 苍白的人影,冰冷之言,兀然回响浮廊,“踏入此地者,很难再有回头的机会。” 淡漠的口吻,平静的语调,浅述一个饱透杀意的警告。但为血亲之恨,玄同无可避,亦不会在一名剑道高手面前选择退让。 飞光剑盒无声落地,单手一挑蚍蛉入掌,玄同开门见山:“吾循风中剑味而至,特来请招。” “嗯……此剑,久经霜雪,牧血而生。记忆中的人,却在岁月中,模糊了容颜。” 口颂莫名,似应战、似怀念,殢无伤突然突离倚靠的山石,再过眼红光突现,剑架之上已失墨剑,书写一抹水墨江湖。 “哀丧若死的剑音,竟有如此超凡造诣。你,不凡。” 至美的景象之中,乍闻蚍蛉剑吟,春蚕吐丝绵绵无绝,只在剑下沉醉。玄同抱元守一,敛神定念,软剑缠墨身,来往数合,越见剑道精湛。 “哀吟的剑音,今日却有一种异样的畅快。你,能证吾之剑?” 墨白渐次的人,红影蓝剑之身,同在生死一瞬之际,共谱剑道之绝。雄浑武息受激而发,殢无伤不再留手,终末之境瞬时而开,周遭如坠山水迷蒙。黑白素色,更添壮美开阔,殢无伤举剑盈墨,剑指封喉。 “剑声,清吉!” 面对相应的对手,拿出相应的尊敬。交手之中,虽觉对手杀意不掩,疏冷高洁之风骨,却令玄同暗生激赏。 清吉剑声,颠倒玄黄。黄离剑出,霎使天地失声,重力失衡。殢无伤终末优势,在意外一刹那的重心错失之际,复被对手扳回。改换的剑路,一样的高妙,双方剑决一时难解,更因剑心互感,渐生相惜之意。 不过,浮廊自有规矩,殢无伤无意留手;兄弟接连亡命,玄同无从选择。剑下之斗越是高酣,抉择却是越显艰难。 但在双方交手之际,暗处伺机而动的诡影,却已瞄定艳红剑者。盗骊马鸣萧萧,若怀少许迟疑。受命参战的一羽赐命,虽照令将圣箭射出,却因非武之正,而存少许迟疑,不类往常坚决。 察觉旁人干扰,殢无伤与玄同执剑之手同时一缓,各怀心思匆过最后一剑。 “此战,失味。” 锐箭逼近,玄同迫不得已临时变向,回身一剑疾挡偷袭之招。武格不允趁人之危,殢无伤当即收手,退立一旁旁观。 无衣师尹亲铸之箭,究竟非是浪得虚名。瑰丽的箭光穿风而至,玄同未有轻心,提元正面一剑挥落,誓破强袭之式。 然而同一时间,撒手慈悲为在无衣师尹面前表现,弯刀去杀挥舞一片银芒,倏地觑隙而入,死死紧逼不放。 功利之心,邀功不让,玄同虽觉弯刀尚可,但无端又逢他人逼杀,再无留情之念,陡然一怒剑气勃发。 “你的刀已死!” 88.第88章 先睡吧,今晚估计写不完 明天上午更新,照例晚上还有一更。 89.第89章 红枫剑曲 “撒手慈悲!” 怒动雷霆,剑光勃发。黄离剑走势高妙,无厚入有间,瞬断去杀弯刀,将取刀者性命。远见撒手慈悲陷入危境,一羽赐命迫不得已,唯有再发无衣师尹所赠七箭。 “赩天一羽,万焰同生!” 凄艳壮丽的红色,如火雪倾舞,摧枯拉朽射向玄同。间不容发之际,耀目赤焰将近背心,逼迫玄同立时回防。然而纵使如此,玄同临时撤招挡箭,残余剑气斜削而过,仍令撒手慈悲右臂齐肩而断,血洒皑皑白雪。 “你……” 一剑伤敌再破箭矢,玄同不改眉色正欲追击,突见句芒熊燃邪炎烧向森狱太子,令其积极势头为之一歇。 “吾,咒世主。吾代表——火宅佛狱。” 昂首阔步雄风踏来,咒世主斜提双剑,冷视场中之人,目光透杀,殊无情念。 “四魌界的高手,只有围攻的能耐?” “家国之事,怎容儿戏?成王败寇,不过如是!” 只要能为火宅剪除大患,同时再为佛狱未来开道,咒世主并不在意个人荣辱,迈步紧逼而上,双剑应声穿风刺出。而在其身后,迦陵手握长兵,随之配合包围,枪引轰雷入地成圆。 多方围攻,凶险逼命。玄同左掌气劲一放,剑盒之内最后一口无妄剑,瞬时落入手心,扫视全场,凛然无畏,道:“要取吾命,玄同唯有,剑下奉陪。” 枫红如火的绝艳,怀清正刚傲之骨,屹立无惧。发觉对手能为惊世,咒世主无有怠慢,足下毒藤蔓生,邪毒之剑当先挥动,登令千山崩雪,威势壮阔,首开战端。 “死之舞!” 佛狱之主首攻在前,迦陵紧纂长兵突袭。同一时间,慈光之塔无数死士,霍命不顾自身,竟是以肉躯为盾,悍不畏死发动亡命猛攻。 风行无妄,清吉剑吟,玄同一剑取一命,左右开弓,丝毫不见紊乱,不为干扰所动。 然而时机错失,咒世主与迦陵强招又已夹击而至,使其一时难以抽身。正面交锋正酣,地表之下突响沉重链音,拖刀者延地席卷,与风世魃鬼一起杀上,困杀森狱太子,渐令局势陷入焦灼。 “一剑惊神·天下有道!” 陷入围困缠战,玄同不与硬碰双剑在执,自信怡然游走生死边界,妙到毫巅的剑艺,在这一刻尽情挥洒,招架句芒双剑刹那,再闻蚍蛉飞离剑盒,旋光扰战外围之将,不漏丝毫破绽予敌。 “他是针对你而来。你,为何还不出手?” 浮廊下并立的二人,冷观着中央激烈战局。无衣师尹凝色质问,却仅换得殢无伤低讽之语:“相较过往浑污,今日的你,更是混沌得令吾掩目。剑下沦亡的江湖,何须不相干者涉足?” “是么?今日之境,让吾无端忆起当初的那一场战。你在当年,就是抱着这种态度,对伤害她的雅狄王袖手旁观?” “嗯?!” 突生的愠怒,毫不掩饰浮上眉间,殢无伤随即神色又复漠然,微嘲道:“你之激将,对吾无效。即鹿,仅仅是即鹿。百年迷梦,吾独醉甘然。但,其他之人,又与吾何干?” “哪怕他将对你不利?” 与殢无伤之间,温和的试探早已无用,着一袭华紫的无衣师尹眉心微蹙,直截了当道:“这一次,并非是为吾。” “要战,便战。” 殢无伤语气稍缓,“吾之墨剑,何时有惧?” “你,唉。” 依稀熟悉的围杀之景,落入不同的人眼中,唤起不一般的回忆。 非是头回合作,无衣师尹心忖若说服不了殢无伤,那也唯有期望咒世主在一众精锐配合下,能够如愿斩除强敌。溺困心牢的苍白剑者,沉哀的眼却闪过丝丝缅怀,手指拂过掌中剑刃,任由鲜红的血浇沃墨剑。 “哼!” 鏖战一时难分,在一羽赐命与拔刀洗慧远攻助阵之后,咒世主发觉慈光之塔再无其他后援,顿知当初竖剑旁观的那人,已不会再有出手的可能,当机立断催动强招。 “咒林血森!” 句芒双剑再催玄力,咒世主周身黑气弥漫,方圆百步妖藤如蛇,血咬合拢,封锁玄同活跃范围。守护者迦陵,翻运长枪捣刺连环,倏运玄宇一定,雷霆破空交叉轰袭,接续出招,不容喘息。 两面逼杀,拖刀者与风世魃鬼联手夹击,玄同背后再出凶狠突袭,又遭暗箭冷伤。饶是森狱太子武冠一时,久战之下终也负伤多处。 “逼人太过,三剑齐天·一气玄同!” 身中暗算,玄同绝地反击,三声剑啸呼应,发动贯穿天地之极招,一剑澄空贯穹宇,数十里皆受震动。风世魃鬼首当其冲登遭断颈,迦陵猝不及防亦受重创。 包围圈乍被撕裂,玄同毫无迟疑,从中疾冲而出。熟料,佛狱一将身亡,又见三公之一挡关,凯旋侯掌催邪樱飘飞,绚丽之中别藏杀机,气劲正中玄同之躯,令其去势一止。 “追!” 既已下定决心,咒世主自无再留敌人存活的道理。但在绝境之中,玄同兀然顿足再睁眼,周身红流急窜,霎时顶现三花,长生魔剑摩罗天章,再度翻入掌中。 “摩罗破杀!” 摩罗天章入眼刹那,咒世主眉心一凛,方知当初击伤魔王子之物,究竟是何来由。此长彼消,但见玄同元功再盛,己方战力又现折损,咒世主乍感骑虎难下。 左右迦陵与凯旋侯拦路,咒世主随即提元高吼:“无衣师尹,你还要坐视到何时?” “羽儿,不必吝啬圣箭。” “师尹?!” “嗯?” “是……忏天一羽·七杀诛灭!” 虽觉胜数不正,一羽赐命无可奈何亦唯有弓拉满弦,捉准三方封位之机,雄浑一箭横贯而出,沿途射裂大地,消融沉雪千丈。一剑再取拖刀者之性命,玄同虽已及时回防,怎奈运气不及,登时口吐丹红。 “裂宇之涛!” 铲敌不容留情,咒世主双剑奏杀。战无不胜,凯旋侯同运兵甲武经,天裂隙缝,地掀尘涛,由后断绝玄同去路。 殊不料,就在迦陵欲赞杀招之际,忽来御风三转,风刃如影随形缠袭而至。别样的深红,怀着未知的目的,再度中途搅局。 “你是?” 风刃走无形,挽风曲剑指迦陵,枪剑交击一瞬,高下冥冥已分。守护者足退三步,挽风曲上风稳占,悠然无惧:“有我在此,你们动不了他。” “王戒不在吾身,你无插手的必要。”突来外援,玄同依然平淡以对。 “呵,这是我第二回救你。” “非亲非故,吾说,没必要。” 虽受一箭穿体,催化元神兽异力的玄同,也无任何示弱。冷静之声甫落,只见咒世主跌退数步,抚胸剧烈喘息。 原来,咒世主前伤未愈,连番交手之下,森狱太子已察对手异样。而无同层次的对手阻截,纵然外伤累累加身,玄同若要抽退亦非难事。 挽风曲见状稍一怔神,玩味道:“在此刻拒绝我,对你而言并非明智的选择。” “所以,你也要动手?” 90.第90章 赴约 玄同一手点穴封脉,抑制鲜血顺流,摩罗在掌,剑挑八方。 原想取而代之的挽风曲,目睹眼前一抹红艳却感不可逼视,莫名生出一股遥不可及的追逐心绪,侧身冷对道:“现在,还不是你我分出胜负的时候。” “那就请你退开。” 声落一瞬,玄同为求突围,再鼓余劲,剑流吞吐,浑雄不绝。 抛飞,旋空,接剑,神锋翻运,一气呵成,各逞其妙。蚍蛉长吟见缝而入,黄离翻覆大地乾坤,风行无妄剑化万端,摩罗为主独指首敌。 “缚神灭杀!” 咒世主沉伤复发,又见玄同勇战不减,凯旋侯心知战知此刻,仅剩最后一招灭敌之机,邪元窜流空绽邪樱铺天卷地,化作束缚之式,限制玄同活动方寸。 “裂天之毁!” 不顾沉伤拖累,咒世主强提真元,催动兵甲武经裂字卷最上式,煌煌光华贯穿穹宇,赤红之气邪流弥漫,尽作终结一击,排山倒海压向玄同。 “一剑荡原·四野惊神!” 兵甲压迫疾扑面门,玄同腾空而起,俯冲而落。剑平天下邪逆,直使鬼邪惊惧。璀璨剑芒无差向外暴涨,震退扰局之人,逼使咒世主单人接招。 霎时,两股差距不过毫厘的力量,在半空中激烈交汇,迸发出耀目光彩,百里齐撼,寂井浮廊外千年沉雪,竟在一击之下彻底消融。重创的咒世主跌步而退,玄同亦受冲击胸闷非常,瞬化赤光将走。 背后突来琴刀冷箭,宵小之行令人不齿。剑折刀光箭影,玄同亦不免内伤加重,却已突破防线,极速奔驰远去。 “慈光之塔,不过是名为永昼之下,藏污纳垢之肮脏所在!” 嘹亮之声远传八方,令浮廊下仃立的华服师尹深邃双眼,闪过一丝并不浓重的阴翳,旋即又复舒缓。 似察无衣师尹真实想法,斜靠在石柱旁的殢无伤,却无体谅之意,毫不讳言:“你所有的情绪皆能作戏,唯独因怒而生的这一刹那,最是贴近真实。” “以目观人,是你之长。但,看透又如何?吾确实不悦,你竟放虎归山。” “他是一名令人激赏的对手。” “他与你之间,更有杀弟之仇。” “吾之墨剑,不惧挑战。是你看轻了吾,还是仍在虚掩你的目的?” 话不投机,冰封的内心,更隐生杀意。然而,殢无伤终因久年自囚,为一道千年的承诺,为那一瞬间熟悉的眉目,而按下躁动的杀心,背身朝向外围之人,留下冷漠之言。 “寂井浮廊不待外客,再不离开,墨剑留命。” 兀然离去的苍颜白发,留下一群面色难看的人。杀人不成的火宅佛狱,折损两名勇将。咒世主虽怀激怒,却也只能不悦而去。 浮廊外的慈光领土,贫士林出身的精英死士,亡尸亦倒落了一地。 受玄同一剑断臂,失血白面的撒手慈悲颤抖抑痛,一声不吭地来到走出浮廊的师尹身边,屈膝半跪道:“师尹,是我们无能。” “你已尽力,何错之有?” 慈光之塔,皆修神源,对功体恢复,存有相当助益。撒手慈悲流血虽止。无衣师尹上前探伤,忽觉其断处虽不见邪气残留,经脉血肉却已坏死,一时竟难接其断臂。 “此人剑路清正,不似凡俗。以其剑锋之锐,按理而言接续不难,应不至令你手臂经脉坏死。” 耳闻无衣师尹之言,撒手慈悲面色顿变铁青。一眼看穿其心思,无衣师尹安慰道。 “莫慌,撒儿你先将伤势养好。吾会设法为你寻来生肉化肌的良药。” “多谢师尹。” 一心忠诚不移,撒手慈悲暂松一口气。同属秀士林的一羽赐命,站在旁侧却显神色恍惚茫然。 而在辉煌堕世死后,同属贫士林的拔刀洗慧,却因今日之举倍感失落冲击:拔刀警世,欲洗世间尘垢。心中大愿,因何背道而驰? “师尹,拔刀洗慧斗胆请求,暂离慈光之塔外出游离一段时日。” 未料拔刀洗慧如此表态,无衣师尹垂首一嗅香斗掩去眼中异色,暖笑复归淡然,颔首道。 “嗯……你既有意,那就去吧。” ——————————————————————————— 三日之期,一晃而过。确认了殢无伤的武品,负伤而归的玄同,最终还是将下一个试剑目标,重新放在了魔王子的身上。 “你放弃向殢无伤报仇?” “理性与感性,总是难以两全。国仇家恨,归咎个人,原属无理。” 伤药外敷,玉露内服,稳定下内伤的玄同,望着面对面的闻人然,心生诸多唏嘘感叹。 “所以,做人过于理性导致有仇难报。有时候倒是不如寻常武林人士,来得快意。”森狱与四魌界的战争,谈不上谁对谁错。玄同若执意为血亲之恨死磕殢无伤,闻人然也不会做任何劝阻。 然而,以玄同之武格,是非曲直自在心尖衡量。太过清醒的森狱四太子,却亦难以自欺欺人执意雪仇,胸中渐汇一股无法抒发的苦郁之气。 “若是再会,吾也不会退让。但,比起那人之剑,火宅佛狱之异数,恐怕更加值得担忧。” “以一敌二,常人确难在魔王子手中占得便宜。不过,对付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想杀魔王子的人不胜枚举,闻人然倒不急于一时。而与鬼方赤命约见之期已到,闻人然随即起身离座,道:“我要去黄泉归线,与红冕边城了结王戒之事。” “是否需要吾同行?” “算了吧。百岫嶙峋和你,都不适合出现在森狱之人的面前。而且,你这次伤的不轻,安心疗养就好。” 拒绝了玄同的提议,闻人然推门而出,与楚君仪一路带着暮秋筠,亲赴黄泉归线一会鬼方赤命。 红绸如血,逆风狂舞。一身赤煞的鬼方赤命,在双将护卫下早已等候多时。甫觉彼方三道非同一般的气息逼近,鬼方赤命狂傲之眼定视不移,目光已如鹰隼般射向远方,嘹亮喝问震响方圆。 “王戒在你手中?” “在,就怕你没能力取。” 轻飘怡然落地,闻人然也不示弱,索性单刀直入道:“条件我已让琴箕带回,你的答案呢?” “空口无凭,绝不可能!” 坚决果断一口回拒,鬼方赤命霸道作答:“条件,只有在限度内,方能称之为条件。否则,鬼方赤命宁可亲自抢回王戒!” “哪怕王戒给了你的同伴?” “哈,吾倒是不惧七元内部的挑战!” 强硬、霸道、专横,自信自傲。三言两语交流,大致把握几分鬼方赤命个性,闻人然思量道:“一个王戒再败你一回,换红冕大军退回红冕,一年不得对外再行侵略之举,如何?” “哦,你倒是直爽。” 骤见闻人然直截了当邀战,鬼方赤命一时反倒为难。 不过,前次阎王轻易败亡,到底有功体不全、遭受围攻的因素。真要与闻人然单独放对,鬼方赤命亦无半分惧怕,心思一转遂拍板同意。 “整顿红冕,招兵买马,一年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过,鬼方赤命厌恶受人钳制,还是彻底打败你,来得更加痛快!” 91.第91章 退兵与异流 一言不合,交锋立开。鬼方赤命虎跨跃进拳掌先行,赤煞之气扫荡方圆,强袭一击威势骇然,直盖闻人然天灵而去。 但见对手凶威,闻人然一掌横抬额前,仿若磐石立地生根,肢接刹那裂地千丈,上身却是不偏不移,并指灾殃数变,剑锋走势初若泰岳倾颓,磅礴剑柱凭空而生,强推赤命退避千丈。 “有实力,赤心圆!” 先退再进,鬼方赤命以狠斗狠、以强拼强,掌生赤煞邪火,足下狂奔跑出刺眼火带,海吞千川雄纳剑气,再展煞体之异,须臾抢近闻人然面前,赤血鬼方斩劲割血幕,一刀劈向闻人然脖颈。 “嗯……长歌振林樾!” 鬼方赤命功体虽狠,闻人然亦力不逊色。移形换位游走无虞,闻人然占速之优,丹青见出鞘格挡长刀,旋即变招山风合流,剑动千涛万浪,层层包裹鬼方赤命。 “速度是么?” 追之不及,反陷被动。鬼方赤命浓眉一凛心下已有主意,将周身守得泼水不进,意在减少内元消耗,只待闻人然绝杀一瞬,再行凶狠反击。 数息之后,风剑割碎红绸飘空,堂堂正正的灾剑山式,迎面煌煌刺来。 鬼方赤命足踏台步,怪异步伐却显奥妙,巧避首波冲击,随即长刀挥洒如戏舞,斜撩长剑三截连环,剖向闻人然胸口。 “操魂三唱,咿呀!” 霸气四溢的刀,参糅诡异戏风,进路含带曲直变化。数度接招,察觉赤王功体有异,越战越勇,闻人然方知戢武王当日因何难胜。 霎时,丹青见碧华流转,闻人然不再试探,决意提元出手。狂霸刀斩追袭而来,但闻铿然连响,剑元护体自发。闻人然随即赞功八成,提元抽剑后发先至,剑指鬼方赤命喉口半寸,有如跗骨之蛆难以摆脱。 “赤方分鼎!” 赤血斩鬼孽,鬼方赤命及时回刀招架。得此空暇,闻人然并招合式,推衍五气经天,别开灾剑新境,融纳如意一剑突破长刀防线,已是横剑于敌之颈。 而在同时,鬼方赤命回刀斩落之势,在察闻人然杀心未动之刻而停,冷哼道:“何不死战?” “不划算。” 收起丹青见退出十丈,与妻并列的闻人然,摊手道:“与你拼出死活,我不可能毫发无损。但我与四魌界非亲非故,又何必替他们打个你死我活。” “交还王戒,换吾退兵。但你要明白,鬼方赤命一年之后,定当雪耻!” “能败你一次,我就有再取回王戒的能力。” “这句话,来日吾会让你原封不动吞回!” 一年时间整顿内部发展,对鬼方赤命并非不能接受。而能换回王戒,鬼方赤命更无拒绝道理。 共识达成,双方续又进行深入磋商。关于赦天琴箕方面,一时却是争执不下。不过片刻之后,连日来避不现面的燹王,霍然无声出现在二人之间,目向鬼方赤命道。 “既定下一年之期,何不各退一步。赤命你这一年,还能需要琴箕替你做什么事情?” “哦,阎王身亡,燹王你不替他复仇?” “同样的话还你。义兄之仇,是吾与他之间的事,无须你干涉。” 抬手挡回鬼方赤命挑拨之言,燹王望着闻人然道:“赤命既退,吾也不再逗留。对峰壁通道,也再无留下的必要。” “嗯……无妨。” 彩绿险磡关闭大军通行的通道,是为阻止天疆、红冕对黑海森狱的赶尽杀绝、蚕食。与阎王存有结义之情,燹王自然不会放任别人趁虚而入。 但若黑海森狱被半残的火宅佛狱吞并,那也只能怪一众皇子太过无能。而对于闻人然等一众高手而言,穿越境界也只是多费一点工夫。 闻人然稍一思索遂颔首答道:“你若要寻仇……” “吾会在苦境等你。” ———————————————————————————— “师尹,拔刀洗慧他……” “哼,下层出身之人,何来自命清高?” “撒儿?!” 一羽赐命迟疑一语未尽,便被撒手慈悲强横打断。难测心思的无衣师尹,仿佛微生愠怒,不悦道:“慎言。” “可是,师尹真要放拔刀小子离开?” 狡黠有余,自傲过度的撒手慈悲,素来有些瞧不起贫士林出身的两人。而自认能够领悟无衣师尹真实想法,撒手慈悲转口又道:“生为慈光之人,怎能因一己之私,而忽略慈光利益。他有再多的理由,却不愿做出一点牺牲妥协,太令人失望。” “说得过了。个人有个人的道路,外人无法强求。何况,拔刀洗慧只是外出游历,又非背叛慈光……之前的话,休得再提。” 不管内心所思为何,无衣师尹瞥了一眼目露挣扎之色的一羽赐命,顿时明白此刻该怎样安抚属下。 而在离开慈光之塔的路上,收拾行囊远行的拔刀洗慧,心绪复杂百结,却是不察暗处杀机。 乍来冷箭,背袭而至。悄无声息的偷袭虽是隐秘。拔刀洗慧到底是贫士林精英,及时琴刀倏奏妙音,寸断袭身之箭。 “你们是?” “死人无知情的必要。” 然而,决意诛杀叛徒,自有万全准备。弓矢之后,又见雪亮刀光,飞速贴近目标要害,补刀在眼。拔刀洗慧出招反击,更多弭界主麾下死士,竟从地下暴窜而起,镰刃险险割破经脉,限制拔刀洗慧进退余地。 “命弦在羽!” 湛蓝琴刃断敌首,拔刀洗慧正欲拔地升空,双足扔被带出一缕血花,眨眼又陷围攻,一时难以抽身。 “命弦在徵!” 挑弦拨琴刃,细密刀光出之不尽,疾挡各色杀身兵刃。但,下盘受制,拔刀洗慧虽是勇悍,在众多死士围攻下,还是不免步步受创,浑身见血逐渐濒临死关。 怎料,在其性命倾危之刻,突来邪火横扫而入,瞬将一众死士烧成灰烬,不留生机迹象。 无趣游荡的混乱魔头,竟做出惊人之举意外搅局,杀人之后犹不满足,煅烧一众亡者灵魂,口中啧啧有声道。 “哎呀,赤睛,两边都是慈光之塔的人,也会自相残杀。这是何等恶毒,何等悲哀啊?” “你胡说什么?!” 92.第92章 三界风波起 回身骤见魔王子之影,拔刀洗慧内心警铃大作,慎重防备道:“此地是慈光之塔,恕不欢迎不速之客。” “赤睛,现在的我十分生气。” 操着毫无波动的语气,似是陈述内心愤怒的事实。魔王子深表遗憾:“经过慈光之塔的教导,他竟然对救民恩人避之不及,恶语相加,实在是可恶至极。” “你并不是愤怒,而是在思考怎样折磨他,才最能满足你的恶趣味。” “折磨,有吗?” 抬手一指地上焚灰,魔王子义正词严道:“今日我可是良心发现,头一回做了好事。按照人类正常的道理,难道他不该报答我吗?” “你……” 摸不清魔王子虚实,拔刀洗慧心知自身绝非对手,忍受着巨大压迫退出数步。 魔王子见状仍不见怒色,反故作痛心貌说道:“唉,一点都懂得感恩。慈光之塔培养出来的人,果然都是一群伪君子。” “这,拔刀洗慧,谢过阁下救命之恩。” 为人终究正直,被魔王子连续指摘,拔刀洗慧也只能先行道谢,戒备却未有丝毫松懈。 魔王子不见对方凝重之色,昂首坦然受之,挺起胸膛直截了当问道:“不用客套,你认为你该怎样报答吾?” “……” 想不明白魔王子说话的套路,拔刀洗慧一头雾水,口中已按常规作答:“只要不违天理循环,不损害慈光之态的利益。任何条件,拔刀洗慧都愿答应。” “这样啊,那我的条件就是——让我替你找出杀你的幕后真凶,再向他进行相当的复仇。这种歹毒的人如果不死,会使人间充满污秽啊。” 正面武诀素非魔王子所喜,玩弄人性才是其嗜好。 耳闻魔王子之言,赤睛仿佛早有所料,半点都不意外地背手站在一旁。而听魔王子之语,险险丧命的拔刀洗慧不免稍有心动,但还是有所提防道:“我怎样知晓你刚才所讲的话,非是谎言诓骗?” “人,总爱选择虚伪的谎言,背弃难以接受的真实。” 魔王子目露不屑地讽刺道:“怎样,你无接受真相的觉悟?” “我……” 任何人对杀身之仇,总无法轻易排解。但,慈光之塔对拔刀洗慧,终归有着栽培之情。沉默犹疑半晌之后,拔刀洗慧目光倏转坚决,摇头道:“不行,就算你所说是真,我也不能恩将仇报。慈光之塔是我的根,绝不容许旁人破坏。” “哦,又是高尚的忠贞?” 魔王子慢条斯理,却显咄咄逼人,步步紧逼,道:“该不会,你又是想以此为借口,借故开脱?” “命可以给你,但我绝不背叛。” 将湛蓝琴刀干脆递出,拔刀洗慧闭目待死。而见拔刀洗慧如此做派,魔王子登感无趣,点头又摇头道:“你现在的性命,本来就是吾之恩赐。吾何必拿你的武器,成全你的忠肝义胆?” “你还不想杀他?”赤睛突然问道。 “赤睛,你真是了解吾啊。” 魔王子颔首,平静叙述道:“我觉得打晕他带走,伪造出他背叛慈光之塔的事实,未来的发展会更加趣味。” “你,你好恶毒的心思!” 圆瞪双眼,拔刀洗慧即欲退避。魔王子眸光一寒,右臂陡然向前抓去,却在擒人一刻反被意外之人出剑阻截。 “你,不能带他走。” 指掌相对,守正剑气、混乱邪元瞬间激烈碰撞,产生恐怖震荡气场,登令二人立足之处地陷百尺。 半途插手的剑之初,顺手一拍将拔刀洗慧震退三步,避过魔王子追击。而在同一时间,赤睛正欲动手,却见枫叶飘散之中,现出一袭深紫,挡住进路。 三王之乱暂息,枫岫主人自有闲暇故地重游,与同样不受慈光之塔欢迎的剑之初见面,本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项。 不过,对于剑之初而言,此时与魔王子相遇,实在不值欢欣雀跃。 “哇,竟然是传说中慈光之塔的惊叹——剑之初?” 最感兴趣的人,陡然出现在面前。魔王子立即抛下拔刀洗慧,兴致十足道:“对一名慈光之塔的叛徒,你竟如此袒护。无衣师尹若是见到,恐会十分伤怀呐。” “师尹的看法与你无关。而慈光之塔的内务,亦不避外人干涉。” “唉,吾可是目击证人,是参与者,是帮凶。为了尽早弄清真相,无论哪一种身份,吾,魔王子,愿意代表一次慈光之塔的利益。” 胡搅蛮缠令人万分头疼,魔王子一本正经指着剑之初道:“同为四魌界一分子,你不该拒绝佛狱友人的帮助。” “没必要,请你离开。” 语气淡然无迫,剑之初指点拔刀洗慧伤处,自顾自地对枫岫主人道:“有劳先生。” “登仙道的那一面,仍是毫不陌生。” 心下暗叹,枫岫主人亦不拒绝。不过,此次被魔王子搅局,注定无法息事宁人。 “此地不宜久留,你先随吾离开。” ———————————————————————————— “阿三之一啊……慈光的恒河水,竟然没把拔刀洗慧染黑,简直太不简单了。” 这是闻人然见到枫岫主人,带回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时,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对于弭界主私下的行动,魔王子有意把事态闹大。就算剑之初无心理会,也挡不住消息传遍下三界。 原本闻人然以为,四魌界接下来会进入相对的平稳期。谁想半残****伤口的火宅佛狱与韬光养晦的慈光之塔,竟还是都被魔王子拖下了浑水。 “先生把拔刀洗慧带到这里,将来可是麻烦。” “最简单的解决方式,杀人灭口。但对你吾而言,却是不能接受的方案。” 并未在乎被枫岫主人代表,闻人然想了想回道:“凭良心讲,我很讨厌弭界主。所以,帮拔刀洗慧一把倒不是不行。只是……” “你担心吾?” 闻人然肯定道:“上天界不发话,任何人都能拿通缉令针对你。反正只要有借口,慈光之塔有什么做不出来吗?” “呵,你何时在乎过敌人的借口?” “唔,打一场是没关系。但以后还得留人监视黑月,我也不便和三方都闹得太僵。” “嗯……戢武王呢?” 无衣师尹一向以慈光之塔为首要。咒世主在火宅佛狱恢复元气后,也不可能持续放任晟睿阁屹立不倒。 虽仅是防患于未然,在枫岫主人看来,苦境未来与戢武王接触,总该是有所必要。 “黑月导致王树异变,使得碎岛人心惶惶。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传统的弊端,恐怕也不是一两次的开导,就能扭转碎岛男人对女人的歧视。” 随口答完,闻人然不大看好戢武王对改革的尝试,认真说道:“这一关如果过不去,往后的杀戮碎岛,还不知道会是怎样。” “和缓图之,弊大于利,难从根本解决问题。但若用药太猛,却也易致玉石俱焚。黑月异变对戢武王而言,这是机遇,更是危机。” “是嘛……那如果有一个女人,当着碎岛男人的面,打败了他们的救赎呢?” 93.第93章 微妙的争执 光阴瞬逝,眨眼离往杀戮碎岛赴约的日子,只余下半天。而在这段时间内,在魔王子的刻意宣传下,拔刀洗慧所谓的“背叛”影响,开始在四魌界逐渐发酵。 爆出这样一件丑闻,为了王树疑难焦头烂额的杀戮碎岛,自然全体都乐地看戏。而作为当事人的一方,拔刀洗慧最为弱势,无任何反驳余地。至于慈光之塔方面,在初时沉寂之后,始终不见拔刀洗慧出面,立将脏水反泼回火宅佛狱,却未有追究的打算。 然而,纵只是打打嘴仗,魔王子四处捣乱,仍使得两境关系愈发紧张…… “慈光之塔主事者,做出这种事情虽不仁道,但对他们来说,也谈不上是什么大事。只要掩盖得及时,无衣师尹与咒世主私下稍作利益交换,断不会闹出如此风波。只可惜,看起来魔王子他不买账。” 悠然自适走向杀戮碎岛,闻人然口头评论了几句,转首又将眼光放回今日之会,面朝楚君仪说道:“不过,火宅佛狱和慈光之塔争执起来,倒让此行免去一些波折。” “未必。中间夹着杀戮碎岛,除非魔王子事之过甚,否则两境不至轻启战端。”不似闻人然一般消极,楚君仪淡淡回应。 “那倒也是。其实拔刀洗慧现在回慈光之塔,反而最为安全。越晚归程,只会让弭界主失去耐性,再想重回故里恐怕就很难了。” 话虽如此,真要是换做闻人然,也绝不可能回到这样一个随时有杀身之险的地方。明白拔刀洗慧的顾虑,闻人然自不会强行逐客。 闻人然按下胡思乱想,正色道:“对了,君仪你准备去讲些什么?总不能把苦境连年水深火热的历史,讲给杀戮碎岛的人当故事听吧?” “风土人情,三教精义。” 作为儒门教母,楚君仪断不会怯场,“经过这段时日的了解,吾大致可以确认,碎岛对王树已是一种病态的信仰。三教学说,虽未必能扭转其思维,或多或少能有些益处。” “那得先让碎岛高层认可,我们才能把书院挪过来。” 晟睿阁暂留佛狱,不过是权宜之举。闻人然对咒世主并不信任,自然要在四魌界另寻盟友。 所以,就算没有插手碎岛内务的必要,闻人然至少也得确认碎岛不至生乱…… “不过,王树殿的民望根深蒂固,成功恐怕不大容易。而且,碎岛对女性异常排斥,我不看好他们听得进去。” “你可不能胡来。” “之前就有过协议嘛。而且,我想那位摄论太宫,对戢武王削弱王树殿威权,应该是默许的心思。” 明知碎岛男性不可能服气一名女人,戢武王仍执意这样做,说明她早有改革碎岛的打算。而在没了什岛广诛支持之后,王树殿更已是秋后的蚂蚱。挑在此时动手亦是意料之中。 夫妻一路商谈,很快就接近了杀戮碎岛。战乱后的婆罗堑,经过简单修缮,已不似早先残破不堪。云波壮阔的湖海之上,一艘巍然巨船悬空漂浮,似是等候多时。 “奉吾王之令,棘岛玄觉率祭天双姬,特迎贵客入岛。” “客套了,还请带路。” 上了碎岛玄舸,闻人然二人不再多言,一路欣赏起有别于苦境的瑰丽美景,数刻之后来到了一块硕大岛屿之上,逐渐减速。 高坐王位之上的戢武王,似若未见王树殿三位长老臭脸,俯瞰着台阶下聚众而来的碎岛精英臣民,不知作何盘算。 “客人到了,众人不可失了礼数。” “谨遵王令。” 独木难支,衡岛元别虽有异思,也无能力做些什么。至于图悉长老,断臂之处痛感隐隐,被戢武王警告之后,却也不得不暂按怒意。 半刻之后,碎岛玄舸缓缓天降。祭天双姬当先下船,引领闻人然二人去往开大殿。衡岛元别见得棘岛玄觉,亦急忙上前扶住双眼有疾的太宫。 主客分别站准位置。一番场面寒暄之后,戢武王终将口风转回正题:“两位自苦境远道而来,又助四魌驱逐敌寇。此番吾请两位来此做客,除为交流两境风俗,亦是在此稍表谢意。” “贵境诚意,沿途已见。此回受邀前来,拙荆与我深感荣幸。” 不卑不亢对答自如,闻人然随后问道:“不知戢武王想要怎样交流?” “呵,黑月入佛狱,吾境王树受其影响,渐生异变。吾不讳言,由于王树变化,导致碎岛受其影响,致使近来人心浮动。” 之前就打过预防针,戢武王开门见山之语,并未引得长老等人反弹:有些矛盾终究堵不如疏,总得坦开争个分明才能见得真章。 戢武王气度威严道:“众所周知,吾境子民皆从树而生,女人从无怀孕之说。但自黑月入境之后,碎岛妇女竟不时产子,到了今日已非个例。但对怎样处置这群女人与其子女,吾境子民始终争执不下。” “所以,你想办一场辩论会?” 明白了戢武王的意图,闻人然倒是颇有些意外,对方会让外境之人参与碎岛决策商讨。 不过,闻人然回头一想。杀戮碎岛乃是头一遭遇见这样的事情。佛狱与慈光又不可信,戢武王会有此举亦属正常。 毕竟,值此动荡关头,光是找两个外人来碎岛宣扬异境风俗,戢武王也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简单。而若碎岛内部几方,早已达成共识要在此会中辩出结果,一切就全说得通了。 戢武王微不可查地颔首道:“不错,此议事关碎岛未来,广纳众议方是正途。听说苦境历史悠久,想来应有可取之处。” “王,既如此,吾认为此事该由王树殿与王商议。碎岛人才济济,何劳异境贵客费神?”一听戢武王的意思,竟非单纯让外人旁观,与之前大相径庭,图悉长老心一沉,急躁上前。 “长老此言差矣。” 然而,戢武王却似不予分辨,锐眼一扫抬手阻止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吾境于此疑难缺乏经验,光靠内部商讨,如何能够得出正确的决策?” “王,故步自封虽不可取。但玄觉仍旧认为,长老的意见,更为稳妥。” 突见棘岛玄觉替王树殿说话,闻人然微一愣神,随即心生明悟:这两个人,貌若针锋相对,分明还是在合谋削弱长老团的权力啊。 94.第94章 口舌争锋 “摄论太宫,王议虽拙,不能轻率反之。” 八代功延在身的摄论太宫,虽为戢武王名义上的恩师,但在碎岛民众眼内,仍为长老团一系。 松了口气的图悉长老见状不怒反喜,上前一步道:“王,碎岛能在两境夹缝间保全,除王勇武,太宫同样居功至伟。此议攸关碎岛未来,容不得儿戏怠慢,还请王听太宫一言。” 长老团掣肘至今,一直与戢武王唱反调。 明面上对戢武王保持敬意,众长老实则担忧戢武王的改革,将会削弱王树殿威权。在外境强敌暂退,没了性命威胁之后,众长老不仅未见收敛,反而意图趁动荡之机攫取利益。 而之所以同意今日之会,图悉长老原是打算挟持民意,逼迫戢武王通过法令,严令禁止女性产子,同时将已孕的妇女定罪囚禁,杀鸡儆猴。 对此心知肚明,戢武王不动神色,闻言稍一思考,仿有让步般颔首道:“哦,那吾就希望太宫的理由,具有足够的说服力。” “臣,谢王宽限。” 棘岛玄觉早有准备,侃侃而谈:“千年传承,杀戮碎岛。吾境子民无一例外,皆由树而生。而因如此,在与外境比较之时,生理弱势又无法孕育的女子,便成了常人眼中的累赘。” “嗯……” “千百年来,女性地位欲趋卑微,已是无法扭转的现实。但,无稳定的局势,便无适合变革的土壤。如今对杀戮碎岛而言,稳定内忧外患、暗流涌动的时局,才是至关重要。”见戢武王并未阻止,摄论太宫继续说道。 “不错。碎岛子民一直以王树为精神寄托。女人生子是对王树信仰的莫大侮辱。若杜不住悠悠之口,将酿成大风暴,对王统治杀戮碎岛更是伤害。”图悉长老急声赞同。 摄论太宫趁热打铁:“然也。无论王之改革,是否有益将来。但在当下,火宅佛狱与慈光之塔,随时可能开战。杀戮碎岛作为中间之地,更须尽快抚平内部乱象,以待将来变局。相较于不可期的改革,照诸位长老之意,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复内部混乱。碎岛亦能尽快恢复正常,从容面对外部困局。” “太宫之言,倒非全然无理。不过,你虽有八代功延在身,进退之间,还是该谨守臣子分际才好。” “杀戮碎岛非是一人基业,若王之决策危害到杀戮碎岛,吾掌一国论政之先,即有责任导正王的方向。” 貌若句句在理的话,听得三名长老心头大快。而见摄论太宫不愿退步,戢武王却似颇为不悦,冷目一扫道:“强硬粗暴堵一时之患,确能在短期内平定乱局。但,吾有一问,不知诸位长老与太宫,谁能回答?” “还请王直言。”虽感觉些微的不对,三位长老互视一眼,仍是硬着头皮而上。 “呵。” 戢武王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淡笑,随后起身挺立开口质问道:“短期内平复乱局,碎岛就有在两境之间保存自身的能力了么?” “吾王英武超凡,太宫高谋远虑,齐心协力,定当战无不胜。” 图悉长老不以为然,干脆严声反驳:“何况,火宅佛狱元气大伤,早已不足为虑。以王之能,又有何惧?” “长老似乎已经忘却,日前战中,太丞与文武尚论均已为国捐躯。吾境精英,同样折损不少。” 戢武王不顾长老难看神色,微带着一些嘲讽意味,再度问道:“另外,吾能败得了佛狱咒世主,却如何得以分心二用,同时再战佛狱异数?” “这……” “唔,是吾想差了。图悉长老这般义正言辞,谅必早有准备。长老殿此回为了碎岛未来,定将鞠躬尽瘁,不惜一己性命,是吗?” 早有准备的戢武王,用最真实不过的现实,令得三位长老哑口无言。而聚众前来的民众,见长老团未有表态,不由哗然议论起来。 若有抗衡魔王子的武力,长老殿早让戢武王做一名傀儡,彻底以神权凌驾王权,何必玩这种迂回的把戏? 图悉长老暗道不妙,急朝右长老使了个眼色。一直未曾发言的右长老,这才踏步上前道:“王之质问,确为碎岛困境。如有需要,列位长老自不会吝惜一己衰朽之身。但若内部都未平定,吾境又谈何消弭外患?” “哦,右长老既已发问,吾就坦白吾之对策。” 戢武王镇定自若,竟在三位长老愕然目光下,发出意料之外的邀请:“此回请苦境两位前来,更重要的议题,便是碎岛与苦境结盟的事宜。” “结盟……王,此事你之前,并未提前知会。” “事事都要知会,究竟吾是王,还是你们是王?” “我们有权……” 转首定视图悉长老怒容,戢武王不予对方开口之机:“若吾所记不差,王树殿只有在于碎岛不利的前提下,才有反驳王的权力。现在,收起你们不堪的欲望,竖耳听清罢!” “王,你怎能独断?” “祭天双姬!” 无人可以为护,在戢武王命祭天双姬出列的那一刻起,三名长老恍然发觉,手头已无制衡力量,不由大感心惊。 众长老心生寒意,唯有闭口不言,只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摄论太宫身上。 棘岛玄觉不以为惧,从容反问:“与外境之人结盟,王就不担心引狼入室?” “前狼后虎?森狱未除,太宫是否杞人忧天?” “嗯……王高明透彻,玄觉明白了。” 出乎三名长老预料,棘岛玄觉竟未继续争辩,居然服软后退。直到此刻,三明长老方觉有全盘皆输的风险。 果不其然,占据优势的戢武王,随后不再掩饰,雄视台下百姓,诱导道:“吾境要在夹缝中生存,必须结交盟友。上天界指望不得,与苦境联合,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王树威严岂可因一人而废?” 戢武王冷漠反斥:“图悉长老是认为,吾境千千万万子民的存亡,还比不上一株出了问题的王树?” “这,我,王树不可侵犯!” 明知戢武王用意,图悉长老却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固执一词。因为,树生传统根深蒂固,长老殿仍然深信,台下还有一批狂热的支持者。而若此回松口,长老团之威严,恐将毁于一旦。日后面对戢武王紧逼,将再难以占得上风。 如其所料,图悉长老言论虽招非议,却还有不少赞同者。左长老如受鼓舞,争取道:“王,正因王树出了问题,吾等才更应该继续设法让王树恢复正常,而不是在无意义的事情上争执。” “喔,前番三位长老调查的结果呢?” “……尚无任何端倪。” “无线索?” 戢武王语气微妙道:“长老团一无所获,反阻止吾为碎岛谋益,你们究竟道理何在?三位长老,你们若继续坚持,将令众人感觉居心可议!” 戢武王一语落定,顿时引得一片民众质疑声起,与支持长老团的人民激辩起来。图悉长老顿感不妙,胡乱抓稻草道。 “我,我们,唉……那王与苦境结盟,又与碎岛传统有何关系?结盟的前提,是相互的尊重。吾不认为,碎岛有必要为其更易风俗!” 听正题终于转回自身,闻人然淡然注视着色厉内荏的图悉长老,十分玩味地反问道。 “图悉长老是认为,当日你们对拙荆的无礼,已经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95.第95章 今早更新 0点还没写完……撑不住了 96.第96章 “坑爹”的毛病 “你……” 断臂之恨,犹记心尖。但在目光接触一瞬,图悉长老却不得不选择低头。 毕竟,戢武王摆明了和长老不对路。图悉长老只是固执犟脾气,也不是真蠢缺心眼。否则的话,长老团又凭什么争权? “既然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恩怨。苦境要与碎岛结盟,又凭什么来受你们的窝囊气?” “你们大可派男人来此,岂不两全其美?” “真是可惜,苦境对碎岛的结盟需求,并不似你们一般迫切。而吾境素来任人唯贤,没有你们碎岛一样的规矩。” 就在图悉长老进退两难,戢武王取得全面上风之际,忽来一阵邪火烧云,赤染天际,随之降下恶魔般的人影,吸引众人目光。 “免怕,我赞成。凭什么四魌界的风俗,要为一个外人而改变?” 闯入虎穴,不觉凶险。魔王子处之泰然,在赤睛的陪同下,与王树殿诸位长老站成一列。 三名长老虽是贪婪顽固,却也明白此刻不得与敌同列。然而一股浑邪之力,竟似磁铁一般,将几人固定在魔王子身边。这一场景落在旁人眼内,顿时引起一片争论。 “图悉长老,记住你的立场。” 骤见魔王子语出煽动、暗地运功束缚三名长老。戢武王随即挥动或天戟,弥天风雪顿时盖向魔王子。 “戢武王,你恼羞成怒了么?” 魔王子道:“我们都是四魌界的一分子,怎能为区区外人而坏了传统。几位长老呀,戢武王与外人勾结,吾认为他已不适合继续当碎岛之王!” “魔王子,休得胡说八道。你快放开我们,这里是杀戮碎岛,由不得你胡来!” “明明是你们邀请我来此,现在还想假作不知吗?” “你瞎说什么!” 魔王子叹了口气,忽然摸出一张信纸,朝着旁人展示,须臾又在掌心焚毁:“这就是你们让我来的证据,现在竟然想不承认?” “长老竟然敢这样做?” “有,很有。你看,这可是你们长老的信物,难道吾还会撒谎?” 耳闻高台下的议论,魔王子毫无迟疑,将刚刚从图悉长老怀中悄然摸出的印章示众,似玩笑、似认真,荒唐地模仿着长老的举止,面无表情道:“信仰王树的子民啊,现在碎岛男人的地位,受到了最大的挑衅。你们能认可低贱的女人,踩在你们的头上吗?” “魔王子,你这种小丑姿态,看得令人发笑。吾境子民,岂会为你妖言所动?” “三位长老,你们也这样认为吗?” 响在耳边的问句,使得三人毛骨悚然。两面压迫,生死倾危,图悉长老额头冷汗涔涔,却因半刻的沉默迟疑,而失去了最后生存的机会。 “哎,想要争权夺利,又下不了本钱。人啊,总是奢望不劳而获,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吾,魔王子,不屑与你们为伍!” 邪火一吐,图悉长老首先化作焚灰。魔王子果决狠辣之举,使得众人为之愕然。左右长老不及退避,同作两条死魂共赴黄泉。 吃饭喝水般杀人之后,魔王子又望向戢武王道:“吾帮你杀了改革的阻力,难道你不感谢我么?” “挑衅之词,分外令人不悦!” 旋戟如风,杀气凛冽,一如扑面冰霜,寒意刺骨。戢武王强招迭出,迫使魔王子正面接战:“就用你的性命,作为偿还吧!” “唉,你竟然要杀吾?” 魔王子道:“戢武王,你这种抛弃盟友的举动,可是会让苦境客人胆寒啊。” “我倒是觉得你要是自杀,或许更加能够坚实,苦境与碎岛的友谊。” 对付魔王子这种人,讲道理根本行不通。虽然有些奇怪辩论还没开始,就莫名演变成了武决,闻人然还是抽剑上手,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黑翼掩空!” 身陷围攻,赤睛处变不乱,掌发一道信号冲霄,接着抢先阻击闻人然。 剑光动若雷霆,闻人然毫无迟疑,丹青见招出果断,厚重一剑劈开魔翼,取命之剑步步凶险。赤睛修为虽是不俗,但要牵制闻人然还是太过勉强,不过十余招,已是败像昭然。 然而,从衡岛元别口中得知情况,棘岛玄觉殊无喜色,反而命人传令边疆提高戒备。而在同一时间,魔诃堑的方向,亦传来不稳之兆。 “赤睛,你竟然如此卑鄙。作为吾的副体,吾以你为耻。” “你那么无聊的人,会想不到怎样把事情闹大?” 咒世主一日未死,赤睛就不会全心帮助魔王子。所以,魔王子搅局的消息,咒世主也早已知情。 而尚未明白戢武王今日用意,咒世主索性顺水推舟让赤睛跟来弄个明白。至于两境全面开战,在佛狱元气大伤之际,显然不切实际。 “当年一掌之恨,吾一直铭记心。不过,你吾两境正面对难解困局,应该还不是清算的时候。” 雄霸森冷之言,突然笼罩碎岛上空。咒世主现面之刻,顿使战局为之一改。隔空一掌,各自承劲。对手转换,魔王子又与赤睛同立,共同面对强敌。 戢武王虽有胜算,仍一皱眉道:“火宅佛狱连番挑衅,是当吾碎岛无人?” “碎岛救赎之名,四魌界谁人不知呢?戢武王,暂收你的敌意吧。” 情势丕变,暗生无穷诡谲。咒世主与戢武王针锋相对,互不让步,催生天际战云密布。 而见双方对立,魔王子轻松故我的姿态,却仿佛非是当事人一般,怡然自得地看起戏来:“哎,要是再来一群伪君子,那就更有趣味了。” “魔王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慈光之人替你出面?” 凝渊话中所指,自然是慈光之塔。但知无衣师尹谨慎个性,戢武王等人并不认为,慈光之塔会插手两境之争。 异境数日游,气氛突变紧张。闻人然看向咒世主,道:“我是外人,本不该插手其中。但,魔王子无端杀害三名长老,佛狱恐怕是该给个交代。” “阁下不声不响离开佛狱,竟是与戢武王联合,令吾佛狱芒刺在背。如此危险的行为,使得吾儿凝渊一时错手,难道不能谅解?” 毫无让步意愿,咒世主侧身面朝戢武王,语气强硬道:“戢武王,有些事情你吾各自有数。鱼死网破,只会让渔翁得利,对谁都无好处。” “哦?” 三名长老被魔王子所杀,虽因魔王子实力强悍,出其不意令戢武王救之不及。但事实既成,王树殿长老的死亡导致长老团威势削减,无疑有利于将来碎岛改革。 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魔王子敢在杀戮碎岛杀人,戢武王若无任何表示,岂不是让王者尊严荡然无存? 或天戟萦绕王气激荡,戢武王右脚踏出半步,微透胁迫之意:“咒世主,你真以为吾不敢开战?” “这种程度的恐吓,还吓不了吾。” 劲风割面生痛,咒世主眉关深锁道:“开出你的条件吧。” “一同封印魔王子。” “不可能。” 咒世主冷静说道:“为私,凝渊是吾亲子;为公,佛狱尚需要他之力量,抵挡黑海森狱的侵犯。除非你愿与吾一同踏平黄泉归线,否则吾境绝无可能答应此议。” “嗯……” “佛狱与碎岛,已维系了百载和平。戢武王,吾,并不乐见这种平静,在此刻被打破。” 魔王子的举动再如何令其头疼,咒世主为了佛狱最终也不得不妥协。仿佛痛下决心,咒世主语气沉重道:“吾愿让吾之女儿,成为杀戮碎岛之后,你可愿意?” 送人为质么……脑中思绪千转,戢武王忽道:“你若果真怀有诚意,那吾必须再加一个条件。” “什么?” “派人与楔子同行,替吾带回湘灵。” 97.第97章 将归 流风穿堂而过,竹林烟香袅袅。一份情报,静静摆在案上,记录下碎岛近来动静。唯风过耳的寂静之中,奇形光球悬浮上空,俯视着无衣师尹,传出苍老阴沉之声。 “师尹,对碎岛变革有何看法?” “戢武王操之过急了。” “哦?” 无衣师尹解释道:“王树的未来,取决于黑月。黑月的处置权,却在于黑海森狱。魔王子意料外的举动,虽消减了戢武王改革的阻力。然而王树殿长老之死,已为未来埋下隐忧。” “太过顺利推行新策,反令诸多弊端未及暴露?” 作为一界领导,弥界主自有其眼光,却持有不同见解,道:“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许多问题或许会永远埋藏。” “总有人见不得碎岛安宁。” “……那火宅佛狱与碎岛联合,又是否可信?” 彼此心照不宣,弥界主岔开话题,忽道:“魔王子此人举止反复,持续放任并非好事。” “界主认为,他还会留在四魌界?” “哦?” 仿佛若有所悟,弥界主道:“楔子离开四魌界,是与剑之初同行?” “不错。” 殢无伤与剑之初尚有血仇,无衣师尹也不可能强留剑之初。而若让魔王子对下三界失去了兴趣,去往苦境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选择。 不过,剑之初回返慈光的消息,多日前亦传入了殢无伤的耳中。在慈光之塔,永岁飘零或还会卖无衣师尹的面子。但若剑之初离开…… 熏香渐熄,无衣师尹却若未觉,陷入深思。弥界主略一思考,故作大义凛然之貌,肃声道。 “上次拔刀洗慧的事情证明,魔王子对四魌界是共同的危害。若是可以,吾想还是让他就此沉眠,你看如何?” “嗯……界主的意思,无衣明白了。吾尚有他务待办,还请容恕早退。” “呵,无妨,你去吧。” ……………………………………………… 雪落浮廊,百世寂寥。墨剑边缘红光隐泛,铁涎滴落雪泥,渲染一抹凄红。安静的人与安静的剑,被哀冷的目光连接,不分彼此。 苍白俊颜、疏冷寡淡的剑者,此刻心绪却是莫名躁动。墨剑方圆倏起肃冷寒风,卷起层层沉雪,武息扫境却在逼近来人一刻,自行而消。 “今日的你,不似过往沉溺雪中之谜。” “那一日的记忆,吾毕生难忘。但,这不是你今日来此的理由。” “关于剑之初,你有何想法?那名即鹿之子,你要与他相见吗?” “你在期待怎样一种结果?” 墨剑哀吟阵阵,殢无伤不答反问。无衣师尹道:“还情于你,做得到吗?” “还情……你此刻的冷血,格外真实。” “直接表达吾的期望,不也是你的希望?另外,吾从未在你面前,掩饰吾嗜血的一面。而吾所指的还情,在见到他时,吾想你会有更为深刻的体认。” 无衣师尹微微摇头,点到为止不再多提剑之初,回归正题。 “如果可以,吾希望你能除去魔王子。” “嗯?” ———————————————————————————— 日前咒世主许下承诺,让寒烟翠带回禳命女。而在佛狱之首退去之后,杀戮碎岛顿时陷入一片激烈争吵。 虽说戢武王占到了实质便宜,长老殿的影响却非一时可以消除。就算为了杀戮碎岛的处境,大多数人按下了心中的非议。然而迟早有一日,隐患还是会被掀开。 尤其是,闻人然陪同楚君仪,只见得杀戮碎岛之人几已麻木。男人沉溺于高高在上,女人迟钝无感于处境变化。深入骨髓的奴性欲要变革,绝非旦夕可就。 当然,以戢武王的能力,未必控制不住矛盾爆发。立场问题,不便深入插手碎岛内务,闻人然索性乐得清闲,只当在碎岛旅游一圈。 从碎岛回到晟睿阁,闻人然一边收拾着物品,一边又和楚君仪谈论起来。 “哎,离开苦境这么久,终于可以回家。不过,把书院挪到碎岛,接管的人选也是一个问题呢。” “其实,比起我们,偏向变革的戢武王,似乎更加不愿黑月回到苦境?” 虽不明身为男性的戢武王因何偏向女人,楚君仪也并不在意,思量道:“初时或许有些艰苦,但若书院得到碎岛民众认可,未必还需能人接掌。” “呵,反正只要一名传信的人?” 大致明白楚君仪的意思,闻人然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道:“我担心的是,碎岛内部也有痛恨黑月存在的人。万一派来的儒官太弱,未必不会遭其毒手。” “嗯……夫君的想法呢?” “枫岫先生要去解开禳命女的封印。反正四魌界对他的通缉已经是名存实亡,不如就把书院送给他?” 思来想去,闻人然还是觉得楔子,比起任何一个人都来得靠谱。而目前连拂樱斋主都回了火宅佛狱,枫岫主人落叶归根,似乎也不是什么不现实的事情。 至于回到慈光之塔……光是弭界主的存在,枫岫主人就不可能忽视。枫岫主人又不傻,哪有自投罗网的道理? “如果先生同意,那是最好不过。若不然,我们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己麻烦一点了。” 摊手耸肩回答,大致准备妥当,闻人然就请了等候在外的碎岛之人,将所有的东西搬到杀戮碎岛,重建书院。而后夫妻二人,接着找到自娱自乐的百岫嶙峋,准备与各方打个招呼,之后就返回苦境。 然而,枫岫主人带着拔刀洗慧,与寒烟翠先走一步。没等闻人然几人跟上,几日后,浓云密布的黄泉归线上空,忽见滚滚魔焰来势汹汹,冲破阻碍强闯过境。 从气息推断出捣乱者身份,闻人然略一错愕又觉理所当然,若有所思自语道:“看来,魔王子是厌倦了下三界的枯燥了?” “他要去苦境?” “大概是吧。” 魔王子要去苦境,闻人然可没有阻止的理由。而没有咒世主支援,光是玄同森狱那一关,魔王子就不好过。 另外,闻人然可不认为,魔王子强势挑衅慈光之塔,对方就会这般轻放。 而比起那群苦主与恼羞成怒者,闻人然不否认自己也很感兴趣,神色略有些古怪地说道。 “去了苦境好啊!咱们随便找几个人给魔王子盖布袋,都能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98.第98章 虫 数月一晃而去,异国硝烟未尽。安逸过半载的苦境,也随之不复往昔平静。 燹王等人撤离,对峰壁通道阻绝。天疆大军难以突入四魌界。遍寻不得阎王踪迹,摧毁黑海森狱旧地后的牧神,再度将矛头转向龟缩不出的论剑海,又弄得苦境一片乌烟瘴气。 反观魔王子当日强闯黄泉归线进入苦境,竟是短暂销声匿迹,至今未闻其下落。虽然有意将其铲除,一时间找不到人,闻人然也没什么良策。 “哎,神经病不可怕,怕的是有智慧的精神空虚患者。” 回到六庭馆休息了一日,第二天闻人然就找来雪鸦,了解近日苦境状况。因为去往四魌界之前,闻人然便嘱托过雪鸦在不违义理的限度内,尽量替论剑海解围。没过片刻,闻人然就从其口中得知了回家以来,第一个引人疑思的情报。 “号天异龙?” “那人名唤山龙隐秀,半个月前,突然找上天疆三族。而据道真原无乡的消息,此人原是隐逸于孤舟一字横的拳宗,平日甚少涉足江湖之事。” “半个月前?” 心下本能机警反应,闻人然闻言大致推算时间,似是存有某种巧合。 但,若是天疆出身的异兽,牧神没道理会错认其身份。更何况,道真联手才能围杀的天疆异龙,又岂是元气大伤只存灵识脱逃的阎王所能侵占? “这事有点蹊跷……” 一时想不清其中关窍,闻人然还是感觉得与牧神商谈之后,再做深入判断。而除了这一个困扰,早已错过天启之日的雅僧佛公子与为营救素还真奔波的曲怀觞,同样令闻人然有些牵挂。 思绪渐定,闻人然望向一旁的楚君仪问:“君仪你要和我一起去学海走一趟吗?” “嗯,不必。你还是单独一人前往较为稳妥。” 学海教统之争将近,六庭馆又与儒门天下密不可分,楚君仪不大适合在此时造访。而闻人然早与太史侯联系,却没了这层顾虑。 不过,闻人然尚未成行。云端之上突起刺眼光芒。粗横狂野之声,毫无谦卑敬意,炸响在六庭馆上空。 “金刚降杀八部众,****转起十方光。” 来者身着明黄僧衣,半点也无修者气度,唯有目中无人的盛气傲然,三不杀直截了当道:“中原人,免伤和气,赶紧交出希望号角。” “须弥如来藏……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被气得笑出声,闻人然纵对宗喀尔抱有少许好感。但须弥如来藏的几名属下,着实上不了台面。 “哼,希望号角原是吾宗之物。阁下虽名享中原,却也无强占他人宝物之理。” “这事你还是让你们的法尊亲自来谈吧。” “劳动法尊大驾,你承担得起吗?” 犯不着和目光短浅的狗腿子计较,闻人然却也不可能服软,把希望号角交给三不杀。 不过,当初送史波浪下崖的事,应当无旁人知晓才对。须弥如来藏又是怎么知道,希望号角已经被取走? 脑中疑问顿生,闻人然面色一冷,浅露不悦:“再给你一句话的机会。不要把别人的善劝当作耳旁风。” “色厉内荏,中原人都是这样无能?” “雪鸦,废他一半功力。” 刚回家就碰到这么晦气的人物,闻人然亦不想让别人的血脏了自己的家,索性让雪鸦出手逐客。 声落,刀动,飞羽若雪花,刺破恶僧气海。冷杀的刀者来去无迹,三不杀痛呼之后,瞬息逃之夭夭。 “非要吃了亏才知道痛……真是不知所谓。” 赶走了狐假虎威的三不杀,闻人然心下却未轻放此事,转念一想道:“知道死神三宝的人不多,太学主没理由这样做。不出意外,该是那只无聊的死国小鬼,在给我找麻烦了。” “谁?” “阎王锁。” ——————————————————————————— 幽暗魔窟,不见天日。诡邪的魔,异变的人,正欲建立利害一致的盟约。 “呵呵呵呵,元史之内,竟然还有你这样的高手,真正是令人意外。” 尖嘴猴腮枯瘦的老者,目光闪烁望着面前魁梧大魔,暗自盘算得失。而借神思之助脱困的翼天大魔,也似心有所思。 不过,在与玄嚣汇合之前,翼天大魔当下首要,乃是完成神思交代的任务。而与血傀师利益结合,便是计划中的一环。 “圣魔元史的代理人,同样不凡。” 赞叹之词却带有微高的姿态,翼天大魔与元史天宰曾有协议,又有黑海森狱作为后盾,自不会太把血傀师放在眼内。 老狐狸血傀师虽明此理,却也不便发作,阴森笑道:“哼哼,听说森狱的阎王日前折戟沉沙,令人扼腕啊。” “一时的挫折,难不倒王上。共同的敌人,才是你吾讨论的重点。” “闻人然……” “血傀师,你与吾森狱都在其手头吃了亏。但如今苦境正道势力庞大,想要有所动作实为不易。” “呵,对付他确实不简单。不过,敌明我暗,只要统合到足够的力量,未必不能达成目标。” 明面改换行装成击楫中流,潜回掌握逸宗力量。私下再与众多黑暗势力接触接触,血傀师不断扎实地踏出报复的步伐。 只可惜,在素还真为首一派庞大的势力阴影下,“为了苍生”的虫爷至今也未进行有效的反扑。 言归正传,血傀师肃声道:“若吾所料不差,你们目前的对头,应该是天疆才对。” “不错,此回邀你来此,正是为了对付天疆。” “要对付天疆,最省力的方法,自然是引起苦境众怒。论剑海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牧神目前貌似性情偏激,只要让无辜的论剑者,死在天疆的武功下……你认为苦境对天疆会产生怎样的看法?” 和正道对着干,血傀师素来不遗余力。将自己的想法详说给大魔清楚,在满足对方条件的同时,血傀师亦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合作在于相互得利。我也有一个条件。” “哦?” “替我取来瞬之华光。” “那是何物?” “一种奇花而已,对你不难做到。” 心心念念三品长生珠,血傀师自然会把握机会凑齐关键。而在辞别翼天大魔之后,血傀师孤身离开了洞窟,小心翼翼确认四下无人,方才换回击楫中流的模样,大摇大摆走在林间。 “黑海森狱似有怪异,不能尽信……嗯,不如先设法救出自封的天地蝱,增添自身实力,也好让论剑海立场更清,令天疆失去征伐的借口。” 99.第99章 今晚看剧 就是这样。 100.第100章 相互的暗算 血傀师有其盘算,翼天大魔亦不会落于人后。但在大小魔离洞之前,突见一面目丑恶之人挡住去路。 “什么人?!” 魔火双锤破风甩出,猘儿魔机警在心,撒手直取来人。但见枪风一扫,沉兵去势一止,随即传入人声:“十八弟的麾下果真勇悍。” “玄豹皇子?” 一挑浅浅的眉头,翼天大魔暗中之眼,已看清来者面目。“玄豹”皇子移步入内,道:“正是玄豹。” “嗯,玄豹皇子怎会找上翼天?” 感应着来人气机,翼天大魔仿佛已有所觉,保持臣子该有的尊敬,道:“吾甫从圣魔元史脱出,未料黑海森狱竟生大变,似已全数搬迁。不知玄豹皇子可知此事?” “吾在伽罗殿外,替父王守关。直到一日天外突来一箭……” 面不改色地把之前的大事细说详细,“玄豹”皇子瞪圆的双眼一闪不闪紧盯着翼天大魔,叹息道:“后来天疆捣毁森狱,吾退守深髓古河方才逃过一命。” “那皇子你也是要进佛狱?” “不错。正是有感个人实力不足,吾又感应到你的气息,方才寻至此地。” “原来如此。” 莫名受到一股压迫,翼天大魔不禁略感疑惑,却仍不动神色道:“如有用得上之处,翼天愿助一臂。不过,牧神对吾方穷追猛打,若不进行报复岂非让天疆轻看?” “牧神……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吾也不会放过他。大魔你有何主意?” “推波助澜,把论剑海风波闹大,我们才有机会。” “哦?人多力量大,吾这就回深髓古河收拾行囊,再来与你汇合。” “恭送。” 半弯腰目送着玄豹离开,翼天大魔的眼神陡然阴沉了下来。一旁的猘儿魔心有感应,不禁疑惑出声:“魇帅?” 翼天大魔冷笑道:“故作愚忠的姿态确实惟妙惟肖,但他绝非是玄豹皇子。” “嗯?你是怎样看出?” “辨不出他之实力,那吾便枉称翼天了。只是,他也可能明知已被吾发觉……” 真正的玄豹,绝不可能让翼天有来自血脉上的压迫。而归根到底,翼天大魔只忠心于玄嚣一人。神思附身山龙隐秀,至少坦白了自身根底。侵占玄豹皇子肉身之人,则显而易见非是善类。 面色一狠,猘儿魔追问道:“魇帅我们该怎样做?” “突破境界与主上联系乃是必须,你吾可以暂时利用玄豹达成目的。至于具体如何处置假扮玄豹之人……” 双眼锐芒闪动,翼天大魔语气玩味道,“胆敢夺舍阎王血脉,或许神思大人对他会怀有不少兴趣。” ———————————————————————————— 希望号角与罗喉戒玺,前者闻人然无需求,后者也派不上用场,纯粹成了烫手山芋。宗喀尔真要将之取回,闻人然也不会推拒。 不过在前往四魌界之前,闻人然曾向曲怀觞揭了阎王锁的老底,会被他报复倒也是意料之中…… 孤星崖,寒风呼啸,冷月高悬。峭崖边际,不见不折之花,唯有一条孤冷人影,独坐不语。 “天狼星?” 心无感情的人,在觉来人到来之际,已高高举起霜寒的镰刀,不待言杀立出。呼声未落,剑与镰刃当空一格,星火千点,瞬息而分。 “我认识白小茶。” “你是……” 冷酷的双眼,突现一丝天狼星自身都无法察觉的波动。 为寻阎王锁下落,闻人然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儒门有方法赶走阎王锁,或多或少有我一份力。” “哦。” 虽无冷厉杀意,天狼星本身还是对闻人然毫无兴趣。只不过阎王锁为了逼出死神秘鉴,数次欲对白小茶下手。此刻既知央森对付阎王锁的方法何来,天狼星便也未曾直接逐客。 天狼星道:“苦境非是死国,为何你对他与我好似十分了解?” “我确实知道一点和死国有关的事情。不过现在,我只希望能找到阎王锁。” “找他?” “杀他。” 干脆坦白自身目的,闻人然说道:“阎王锁很滑溜,所以我不会给他知道你我碰面的机会。” “怎样做?” 阎王锁三番两次找上白小茶,早令名为无情的天狼星杀机大动。因此此刻听清闻人然来意,竟无任何拒绝的想法,同样干脆地反问道:“他比我会动脑,引他露面,难。” “不需要刻意给出诱饵。” 翻手取出希望号角,闻人然意在展示自身情报来源,接着回话:“为了死神秘鉴,阎王锁不会放弃。只要他针对你设局,你就捎信给央森。有了大致的活动范围,我自然能把他揪出来。” “等。” 利落简洁的答案,表明天狼星的态度。闻人然达成目的也未逗留太久,紧接着就下山与央森碰面,准备先往学海无涯。 然而事与愿违,两人结伴走到半途,就又听见不少关于天疆的消息。更甚者,这些消息无一例外,都是对天疆的唾弃责难。 “oh,mygod。这些人究竟是怎样一回事?难道是嫌弃苦境还不够混乱吗?” 弃天帝之劫过去未久,学海无涯一直忙碌着赈灾。其中,尤以央森最为热心。如今天疆又把苦境搞得乌烟瘴气,央森自也不免大感窝火。 不过知道有师九如在,之前自己又设法调解过,牧神再偏激亦不该犯下这种错误。闻人然倒未急着定论,略带歉意道:“洋博士,看来我必须得先走一趟,只能你一人先回学海了。” “哦,你认识天疆之人?” “他们大多数应无恶意。但我也不明白,一段时日不见,为何牧神会再行极端?” “许多参与过论剑海剑评的人,都被一体同罪杀害。天疆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过分了。” “此事真相一时未明,我也不愿误会错判。反正只要与牧神碰面,一切就能水落石出,请。” “那我先祝你成功,一路顺利,bye。” 双方分道,闻人然独自一人去往论剑海,在附近找寻着天疆人马。但与牧神碰面之前,闻人然却先碰到了往他处搬救兵的论剑海主席步渊渟。 “嗯,是闻人兄?!” 被当下局势弄得焦头烂额,步渊渟正欲请翠萝寒助拳,不想竟碰到了意料外的可能强援,立即率先打了个招呼。。 “久见了,步主席。天疆最近的行动,我已有所耳闻。只是……” 回礼致意,闻人然开门见山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牧神如此偏激?” “天地蝱脱逃了。” “嗯?” “实不相瞒。之前得闻人兄推荐,吾等特寻绯羽怨姬解开毒蛊,之后便与天地蝱分道扬镳。而后天地蝱独力难支,迫不得已自封洞窟之内。” 闻人然颔首又问:“这是一件好事。那为什么牧神还要对论剑海下死手?” 步渊渟沉住气解释道:“但不知何时,洞内已空无一人。天地蝱潜入天疆打伤三族无数,据闻吸收了一定古曜的力量,已恢复完整形态。” “牧神是怀疑你们故意替天地蝱创造机会?” 101.第101章 甩锅 骤闻意外之讯,使人颇感讶异。几次接触之后,闻人然心知牧神虽有报复之意,却少与之匹配的毒辣手段。 至于天地蝱偷入天疆解破封印,闻人然心忖不在乎两个可能:一来是面前的步渊渟撒谎,牧神猜测正确,论剑海与天地蝱仍是一路;否则,天地蝱在外实际另有强援,之后在天疆大杀一通,更是意在闹大论剑海风波。 “内中应该有阴谋者借刀杀人。” “对此,吾亦心下有数。” 步渊渟愁眉不展,答道:“但就算除了天疆,吾等选择与天地蝱分道扬镳,必会令天地蝱恼羞成怒。论剑海要面对各方强敌,终是难堪重负。” 不作死就不会死。谁让你们贪一时长生的好处,招惹了两只虫子?如果剑道熬时间就能练至顶峰,干脆全苦境的人,都去练道门养生之法算了…… 心下腹诽不已,闻人然表面却只能安慰道:“不妨事,我会先与牧神接触了解详情。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希望阁下所言非虚。” “论剑海卷入这番冲突,已违吾等修剑本意。若吾有意相欺引战,何必息事宁人急欲和谈?论剑海大可邀请更多参与剑评的高手设伏,再与天疆决一死战。” “这话倒也不错。” 前后联系细想,闻人然信了七分,遂道:“那我先走一步,若有具体消息,之后再与步主席联系。” “请。” 辞别步渊渟之后,没多时闻人然就找上了棺材店,见到了还在静休的师九如。不过,属于灵之子的圣洁功力,在碰见弃天帝之前便已被师九如送了个七八。就算肉身伤势痊愈,师九如一身功力,也很难再修炼回来。 而也正因如此,任凭师九如怎样劝说,都未能阻止一根筋的牧神执意寻仇的步伐。 “上回燹王让牧神知难而退,本令其有所反省。但此次天地蝱偷入天疆,杀害不少三族无辜,使得牧神再生激怒,完全听不进善劝。” “一时气愤可以谅解。可是,天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察觉其中有所不对吗?” “杀人偿命,有何不对?” 未等师九如回答闻人然的疑问,店铺内就已响起愠怒之声。紫芝香气清心怡神,犹是难抑牧神恨火。 “论剑海名为看守,实放天地蝱作乱天疆。若非号天异龙及时赶回,连古曜都已被其盗走。此番天地蝱破封,论剑海自然该负全责!” 面对面,眼照眼,闻人然冷静回视,道:“牧神怀疑论剑海,我不否认有其道理。但连曾经参与剑评之人都一体同罪,未免做得太过。” “********,不容漏网之鱼。何况论剑海若非善类,受其利诱而来之人又岂会是无辜?” “纵然因此会导致天疆与苦境为敌?” “呵,苦境若无明理之人,果真如此,牧神宁受非议,也要尽斩群邪,扫清混沌世道,还天下一个安宁。” 现在苦境除了狮子国,就数天疆最能闹腾……闻人然十分无奈道:“你这样做,只会激起众怒。论剑海名人堂,至少还有十名顶尖剑者存世。真要拼个死活,对天疆更无好处。另外,你的敌人明明是阎王与天地蝱,在无关之人身上浪费精力,岂不本末倒置?” “天地蝱吾必杀之,其他匪类也不能轻放。” 牧神气势凌人,师九如只得再劝:“牧神,天地蝱解封实力大涨,此刻化明为暗,显而易见欲做黄雀。你若执意大开杀戒,不仅平添伤亡,更会寒了苦境人心,未免得不偿失。” “师九如,吾敬重你之人品。但这是天疆内务,不劳你一名苦境人干涉。否则,九歌之下誓不容情。” “还请三思而后行。” 连番劝说无用,师九如看了一眼闻人然,示意外出再谈。牧神似有所觉正欲质问,身侧稚君却先行躬身请命道:“牧神,还是让吾与两位一谈吧。” “嗯……有劳稚君了。” 离开气氛压抑的棺材店,闻人然三人沿着小溪走至不远处的梅花林内,方才止步。作为三族首脑之一的稚君,开口却是致歉:“亡者无辜,牧神一时气怒,还请两位包涵。” “无妨。只是稚君……牧神仍坚持与论剑海开战?” 师九如性情温和,自不会将牧神的无礼,放在心上。稚君闻言心下稍舒,长叹道:“唉,牧神心性变化之剧,令人难以置信。旁人劝言无法入耳,谁也改变不了他之决定。” “既如此,那我们能不能各退一步?” “退步,阁下的意思是?” “暂时瞒着牧神,引蛇出洞。” ———————————————————————————— 无法与牧神达成一致,会面之前闻人然就已有所准备。而在最后,闻人然、师九如与玉雉衣三人商量之后,私下却达成了共识。 不过,虽对天疆方面异动有所因应。天地蝱的下落,闻人然仍是漫无头绪。 “玉雉衣曾言,当日除了天地蝱,还有一个怪脸光头闯入。而听他之形容,那人的装束有些类似当初我见过的一只虫子。” “虫子?” 回到家中,闻人然与楚君仪商讨着,颔首回答:“当日为解六祸天命,化身曾去了一处密地,碰见一名半虫半人的怪物。” “是夫君你之前提及,守护止战之印的那人?” “不错。如果真的是他,我总感觉他的目标,不会仅限于论剑海。” 虽知血傀师非是善类,闻人然却不清楚其真实根底。但双方早结下了梁子,闻人然自不会认为,血傀师还会对他怀有善意。 楚君仪闻言思量道:“魔王子,天地蝱,血傀师……这几个人目前危害最大,绝不能放任自流。” “利用三教的力量,把他们给找出来?” “其他人吾无法保证,六庭馆的人脉自可借之一用。而学海无涯教统之争将近。若要建功扬名,此事对几位候选都是机会。” “教统,曲怀觞他被提名了吗?” “不曾。” “弦知音他……” 总觉得学海无涯的变化,与记忆中已是大相径庭,闻人然倒也见怪不怪,中途止住话头再问道:“我还没来得及去学海,君仪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吾险些忘却,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必须要告知你。” “什么?” “曲怀觞昨日来此转告,素还真复生在即。” “啊哈?他又要活了……那这些事情都让他烦去吧!” 102.第102章 夺物 佛业双身暂被封印,众多邪魔偃旗息鼓。无人阻碍苍与曲怀觞的动作,素还真复生之期临近,闻人然对此并不意外。 不过在素还真亲自接手之前,闻人然也不可能果如玩笑一般,把紧要的大事耽搁下来。而除了论剑海与天疆的冲突,处置希望号角也是迫在眉睫。 须弥法堂内,龙神法幢庄重肃穆,两大高僧随侧的宗喀尔,正替众多信众阐释佛理。 “嗯,今日到此结束,众人先离开吧。” 冥冥有感,宗喀尔忽而住口不言,随即遣散众多信徒。未过片刻,收敛一身武息以示尊重的闻人然,便带着希望号角由远而近,步入须弥法堂。 “闻人然,见过须弥如来藏法尊。” “贵客到来,宗喀尔有失远迎。” “比起在下,法尊由西域远道而来,才更该是贵客。” 寒暄一阵,闻人然瞄了眼一旁敢怒不敢言的三不杀,朝着宗喀尔致意:“上次这位高僧冒冒失失闯入我家,被家仆赶了出去。下手不小心重了点,还请法尊勿怪。” “为扬其名,擅作主张。三不杀无礼在前,接受教训也属应当。希望此次过后,他能戒骄戒躁,静心参佛。” 坐下僧人性情如何,宗喀尔实则心如明镜,更未相信三不杀一面之词。而见闻人然不似骄矜之辈,法尊自无苛责之理,遂欲转回正题。 三不杀见状大感憋屈:“法尊……” “安静。” 在须弥如来藏教内,作威作福的三不杀,一直很讨人嫌弃。而见宗喀尔喝止三不杀告状,其余曾受三不杀欺压的僧人,顿时各自低头故作不见。 大殿肃穆恢弘,挺立中央的宗喀尔,直切正题道:“三不杀虽有过错,但吾之用意,谅必他亦该如实传达施主?” “希望号角?” “在须弥如来藏,吾教称之为九尊号令。” 关于希望号角的历史,闻人然原就无须宗喀尔解释,不过在别人的主场,总还是该耐心听完。而在宗喀尔详述之后,闻人然方将早思考完毕的答复说了出来:“希望号角乃是是非之物,法尊果真要将它收回?” “施主不舍?” “我取得希望号角至今,一次都未动用过。另外,我也不建议法尊以身试法。” 干脆地取出希望号角,闻人然毫无贪恋将之示人:“当然,让贵宗之物物归原主,在下也无丝毫意见。” “多谢。” 真假虚实一眼即明,宗喀尔确认无误之后,方从闻人然手中接过。 不过希望号角的神奇,总有些人有所觊觎。与三不杀同列的日须藏对此大为好奇,立即上前一步恳求道:“法尊,九尊号令受邪力所染,我愿亲身一试内中门道,以便法尊祛除邪力。” “你欲一试?” “我无惧,还请法尊成全。” “哦,若要尝试亦非不可。但,只准观察、不许妄为,清楚了么?” “是。” 发觉日须藏心绪不稳,宗喀尔再三嘱咐道:“记住,无论见到什么,都须谨守本心。不可妄动贪念。” 掀掌运劲卍字浮现,金光灿然普照四方,宗喀尔祭动无轮法阵,笼罩住日须藏周身。 而知阎王锁隐身之术,已被幽溟与爱染嫇娘所破。闻人然同样对希望号角如何产生作用怀有兴趣,亦未多言其他,随时准备出手,定立一旁静待。 众目睽睽之下,日须藏紧张地举起希望号角,凑近嘴边将之吹动。霎时天雷怒动,狂风扫屋。悠远之声徘徊耳畔,无轮法阵效果依旧,内中僧者人影却似凭空蒸发,再不见其踪影。 “死神擅长玩弄心机,还请法尊注意。” “施主对死神了解多少?” 不见日须藏,宗喀尔亦不急躁,一边关注阵中动静,一边开口求证更多有用信息。 对于死神的存在一直耿耿于怀,闻人然也不做过多隐瞒,道:“希望号角的前任主人,乃是一个实证。当年仇戴天……” “以双腿换来的剑法,却未能得以雪恨,反而成为终身难以释怀的遗憾……希望号角,原来如此。” 通过一两个故事,大致推测出希望号角的功用,宗喀尔目有所思,语气微沉道:“现在,只能期望日须藏守住己心了。” “只怕没那么简单。” 就算宗喀尔再三吩咐,闻人然也不认为刚才的日须藏会听得进去。更何况死神口舌之利,又岂是一名修心不到家的僧人便能抵御? 数刻之后,方才消失的日须藏霍然再现,观其形貌却老了数十岁,仿佛已近耄耋之年。而在回到现实之后,日须藏才明白过来,所谓的“无法亲眼目睹三不杀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 然而,事到此刻后悔已迟,日须藏只能强撑一口气,有气无力道:“禀、禀法尊,我一时糊涂受死神所诱,犯下大错。” 三不杀抢先问道:“你做了什么?” 不搭理三不杀,日须藏面向宗喀尔,一五一十道:“三不杀平日欺压吾等,我向死神许愿要他死。” “什么,该死的日须藏,你竟然想害我性命!” 要不是宗喀尔在面前,三不杀恨不得立即掐死日须藏。 只是此时此刻,日须藏的性命显然更为旁人所看重。闻人然快步靠近,取出一点琼华玉露给日须藏服下。 可惜,延寿良药初时虽有一定功效,半刻后日须藏的面色还是急速灰白了下来。闻人然再一探其腕脉灌气其身,却觉日须藏仿佛只是自然老化,再多外力干涉也仅是徒劳,唯有放弃救治。 “法尊,我看在净化了邪力之前,还是把希望号角妥当看顾,不要让他人接触为上。” “邪物……” 只是一句话的工夫,日须藏便已一命呜呼。宗喀尔面色一沉,复转法阵严阵以待。但过了数个时辰,也不见有丝毫动静。 “哈,哈哈哈,我没死,我没死啦!蠢货日须藏,区区希望号角,也想用来杀我。” “别高兴的太早。向希望号角许下的愿望,从来没有不曾兑现的。” 永不低估死神的恶趣味,闻人然郑重道:“法尊,希望号角我已转交。但它毕竟为死神三宝之一,贵宗日后恐怕麻烦不断,还请多加小心。” “呵,有劳施主将九尊号令送回。须弥如来藏尚有要务待办,恕不远送。” “我明白,再会。” 长久守在须弥法堂显然不现实。而三不杀会怎样死于非命,闻人然也已有所猜测,无非是巧合地被他人所杀,多留无益请辞而去。 然而,闻人然前脚刚走出十里开外,忽觉须弥法堂内黄沙飞扬,冲突乍起。不须停步思索,闻人然即刻折返,却只见得三不杀枯干惨死之身。 “法尊这是?” “正如施主所见,希望号角再度丢失。” “您不担心?” “该寻回时,自然会回来。” 不急不躁,宗喀尔深邃的双眸,闪烁过奇妙的色彩,道:“一名幻化成沙的高手,一名使用镰刀的邪类。不过,希望号角,并未落入那两人手中。” “还有第三者?” “最后一人,矮小丑陋使用短枪,不似苦境出身。” 103.第103章 自相残杀 暗林诡异,幽影幢幢。抢得希望号角的阎王,急于甩开另外两名竞争对手。 数刻之后,就在阎王脱离险境正欲取出怀中希望号角一看之时,密林内忽然响起清越诗韵。雄浑武息伴随阵阵龙啸,穿林破岳急袭而来。 “紫微无姓,红尘留行,扁舟越沧溟,何须山高龙自灵。一朝鹏程,快意风云,挥手功名。” 风云掣江山,一拳带动漫天水雾,化龙奔袭冒充玄豹的阎王而去。本体与副脑之间互有感应,阎王挡招后退同时,已然开口:“毁了神龛,附体他人,你以为吾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 “不然呢?” “你吾原是一体,何必分出彼此?” “很可惜,吾不需要与你合一。现在的你连三首云蛟都难完全消化,对我更是无法可想。” 神思附身在体,甫得翼天大魔传讯,理性冷漠的山龙隐秀便寻了过来,只将阎王主体当做最大的敌人,毫不犹豫催动鳞族暴武之功,即要将其彻底消灭。 “天武十破!” 察觉对方森冷杀心,阎王丝毫不敢大意,出手便是上层武学,荡荡魔氛充斥四野,化作怨灵咆哮,意欲杀出生路。 “你所有的武学,吾早知根知底。” 然而夺舍未久,阎王功力不及恢复。神思山龙冷声一笑,随即解开锁龙袋,恶龙臂竖举朝天,强招蓄势将发。 “潜龙出渊秒天阙,一击!” 气引风雷动,激化狂澜万丈,神思山龙不予留情,反击出手快若奔雷,瞬间冲破阎王防御,将其打成重伤。 “呃……” 气闷呕红,阎王虽是恼怒,却知此刻难敌神思,纵要脱身也得付出相当代价。但知一步落后,恐将步步落后。阎王心忖若再费时养伤,神思山龙必将暴露其位置,引来天疆与天地蝱高手,将其绞杀至死。 “你会后悔今日背叛之举!” 心绪电转,岌岌可危,迫于无奈的阎王,只有取出希望号角,鼓起胸膛匆忙吹动。 霎时,天际乌云密布,赤雷不绝于耳。未为异像所动,神思山龙提气运劲,再一掌排山倒海轰向阎王,却仅穿风而过,眨眼不见阎王踪影。 “是苦境传闻的希望号角?” 愕见阎王消失,神思山龙一想起阎王的动作,顿时明了发生何事。原准备挑拨天疆与天地蝱拼个你死我活,再坐收渔利的神思山龙,此刻见状不由另生他想。 “无论阎王许下什么愿望,吾都不能放任他继续壮大。五大精灵与黑后可以利用,至于天地蝱与牧神,嗯……” ———————————————————————————— 希望号角二度失落,闻人然也无过多担心。且不论暮秋筠怀有一定死神之力,闻人然还知道不折之花的下落。 而既有绝对的抵御之方,比起希望号角的下落,闻人然倒是对参与抢夺的玉阳君更感兴趣,从须弥法堂离开后就往秋枫原一行。 不过,刚与正亦邪见面,闻人然就从其口中,得到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 “邪亦正死了?” “说来话长,详情听说。” 眼露无可奈何的悲哀,正亦邪长叹一声,随将近日发生的事情,尽数转告闻人然知晓。 原来,自从知道玉阳君是方城子,正亦邪就找上神智恢复正常的邪亦正,准备联手一报当年血仇。 但,方城子诈死伪装成玉阳君,在狮子国已建立起一定势力。再加上神母瑶姬的投靠,正亦邪兄弟正面无法得手,也只得从长计议找上十二兰灯。而在正亦邪的协助之下,十二兰灯复国的进程,一开始倒也还算顺利。 熟料,就在大仇将报之前,不死鸟漂的出现,直接激起了邪亦正蠢动的邪念。由于明面上凤凰鸣已死,败刀残剑邪亦正再无顾忌,竟背地里对不死鸟漂出手,导致战局功亏一篑。 “所以因此之故,十二兰灯也不再信任你,对吗?” “不错。” “……冥顽不灵,非你之过。” 邪亦正既和十二兰灯闹翻,要报仇也只能单枪匹马。但兄弟俩都被玉阳君玩弄在指掌,光靠一个邪亦正显然只能是白白送死。 之后,心知不对的正亦邪虽急急支援,落入玉阳君陷阱的邪亦正还是亡命其手。若非受邪亦正蒙骗而来的火中雪及时现面,就连正亦邪也未必能够逃脱。 “事已至此,追悔无用。玉阳君得到乱心蛊,沙溶神法功成,再想杀之已是万难。” 不知道该对自己作死、作死成功的邪亦正发表什么看法,十分无语的闻人然也只能把重点放回玉阳君的身上。 “沙溶神法的弱点,在于无数沙粒中赤色的那一颗。不过要窥破其中破绽,一般的高手的确很难做到。” 单对单,无论是火中雪、正亦邪,乃至狂河冰烈,都不会是玉阳君的对手。较为沉稳的正亦邪对此亦内心有数,思索道:“日前有一名与素还真样貌相似之人来此,邀我同诛玉阳君。不知闻人兄是否认识?” “与素还真长相差不多……千叶传奇?” 日盲族与玉阳君也有大仇,千叶传奇会对玉阳君下手,倒也不出所料。不过现在的千叶传奇……闻人然略做思考,回复道:“他的能力值得信任。但,太阳之子目前所有的算计,都是出于刨除情感的考量。一时合作可以,之后还请保持距离。” “哦?” 心下有数,正亦邪不再深入追问,道:“既如此,待阁下离开,我就与他一会。” “打扰了。” 得到了需要的信息,又知玉阳君如今的处境,闻人然并不认为还需亲自出手。而在远离秋枫原赶往论剑海途中,闻人然又遇见了专程寻人而来的神思山龙。 “在下山龙隐秀,原是天疆鳞族出身。此番寻上尊驾,乃是为了牧神。” “牧神?” 与稚君约定的事宜,闻人然并未向任何人透露。若计划有所更改,也该是玉雉衣亲自来才对。 然而,此刻天疆派出的接触之人,竟是只闻其名的山龙隐秀……闻人然心下不由略感疑惑,即刻问道:“上次我与牧神不欢而散,现在又遣人来寻是为何意?” “实不相瞒。为了铲除阎王,牧神愿意暂缓对论剑海用兵,以示吾方诚意。” “阎王,天疆有他的下落了?” 本还怀疑着山龙的身份,闻人然听清神思山龙之言,忍不住追问道:“现在的阎王应该不强,牧神何须与我合作?” “这,阁下可能有所不知。数日前,天疆从一人口中得知,阎王不知从何处取得希望号角。而因希望号角之效太过诡秘,由不得众人不有所担心。” “奇了。什么人能有阎王的线索?”闻人然也未全信。 “阎王曾经的枕边人、现在的生死仇敌——黑后。” 104.第104章 以黑制黑(一) 妖冶凄艳的彼岸花,绽放在忘川两岸。末日般的昏暗天空下,恢弘神殿亘古不朽、屹立不摇。空旷大殿,风声回响仿佛怨灵凄叹,永远含恨。巨骨王座上,一名穷极无聊的神人正摆弄着手中棋子,静候着游戏对象的到来。 “你,就是死神?” 双脚甫离开木船,便被挪移至高崖上的神殿。阎王暗自警惕在心,仔细观察着附近事物,须臾锁定中央黑色斗篷下的人影,慎重发问。 “死神?呵!众人称我为死神,虽然我始终认为,世上没有任何称号配的上我。但我确实喜爱“死神”两字,背后所隐藏的意义。” 黑色斗篷下的神,操弄着手中的棋子,似笑非笑口风低冷道:“异境的王者吹动号角,代表你有求于我。说吧,我会满足你卑微的愿望。” “愿望?” 同样精算人心的阎王,并未为死神一言所惑。何况此次吹动号角,原仅是为避开神思的逼杀。在不曾弄清楚希望号角的具体功效之前,阎王又怎会冒然行事? 不过,尚不确定神思是否离开,阎王干脆摆出拖延时间的姿态,反问道:“任何愿望你都能实现?” “命运之神,岂有无能之理?” “如果,吾要举世无敌的力量呢?” “那你将付出相应的代价。当然,与你所获得的利益相比,一切都微不足道。” “哦……” 阎王略做深思似有迟疑,再出质问:“怎样的力量才是无敌?不逊于弃天帝的力量?” “呵,就算我给得了,你又承受得起、付得出代价吗?” 避过正面的回答,死神淡然道:“比起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有更适合你的选择。比如,让孱弱的你重新回到巅峰。” “巅峰……” 副体、副脑、恶相、深脑、元神兽,阎王一人六分,却已再难收回所有的力量。此刻耳闻死神之言,阎王不免几分心动。 但,自私自利的阎王,所追求的无疑更多:“只是这样,尚满足不了吾。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同样能够做到。” “时间,你有吗?若非求助于我,现在的你已是一具死尸。” “……” 死神一口道破阎王目的,低垂的眉眼宛若未见阎王神色变化,自顾自道:“可怜的孩子,我没即刻将你赶走,自然已给了你存活的机会。你又何必庸人自扰?” “你……就算吾此番不许愿望,你也会让我离开?” “当然。你的敌人已经不见,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重重放下一粒棋子,死神单手一挥,四周景物顿化虚无。眼前不见末日神殿,深感力量不足的阎王,正欲喝止死神动作,耳边却又响起死神高邈之声。 “记住,当你真正做出决定,只要吹动手中的号角,便能再次见到我。” “嗯?” 用力一按手中号角,确认方才经历非虚。仿佛还在梦中的阎王,不禁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死神之能果真诡异莫测。先用坚石禁卫试验,再决定是否亲自许愿。神思……属于我的副脑,你还能猖狂多久呢?” ———————————————————————————— 阎王有阎王的盘算,神思有神思的对策。 为将玄豹被阎王侵占的消息,不漏痕迹地透露出来,神思山龙采取了折中的方案,选择让翼天大魔将消息,暗递给与阎王有血海深仇的黑后,再传到给闻人然知情。如此一来,神思身份的暴露,至少可以推迟一段时日。 而得知了阎王的线索,闻人然虽未完全相信神思山龙之言,还是决定先干掉取得号角、危险度渐高的阎王,遂颔首同意与天疆再一次合作。 不过,为了尽速取信闻人然,神思不免还是把说服牧神的事实进行了夸大…… 万剑耸立论剑海,无穷剑意直刺苍穹,此时却被密布的战事阴云笼罩,朔风凛冽,气氛肃杀。山脚下,天疆三族压境。牧神挺胸吸气,嘹亮传音直入沉剑湖内。 “步渊渟,不交出天地蝱,吾将不再容情。论剑海若因包庇邪魔而成汪洋血海,只会是你的愚蠢导致的后果。” “本席早就讲过,论剑海早与天地蝱再无瓜葛。牧神你如此咄咄逼人,真当吾苦境无人?” “人是从你眼皮下走失,难道非你之过?” 杵杖般的九歌真气流荡,牧神猛然将之挥动,发出一道雄浑劲气打破论剑海外围剑气防护,步步紧逼道:“何况,天地蝱封印未解,他们有何能力躲过你之耳目?” “这一点吾已不止一次解释,有人暗中救走天地蝱。牧神你不肯相信,吾又为之奈何?” 山径上走下沉稳人影,带着一众论剑海剑师,与前来助拳的剑术高手,毫不畏惧地与天疆人马争锋相对。 “剑之傲骨不容曲折。如果牧神认为吃定论剑海,那就放马过来吧。” “哼,纵恶顽抗,死无埋怨。” 九歌出鞘,交锋顿起。但有剑鬼非人哉与山龙助力,天疆攻势势若破竹,逼得论剑海等人节节败退。牧神九歌在握,修为稳压步渊渟,片刻之后已是稳占上风。 熟料,虽是受伤多处,步渊渟却无过多忧虑。就在九歌逼命瞬间,半空倏然降下清丽人影。 “清风拂兮竹心涤,明眸盼兮秋水离,美人坐兮抚弦音,有客来兮寥听意。” 九霄灵剑气化寒暑,六诀甫运便是非同凡响。娇柔之貌却有巾帼豪爽英气,翠萝寒宝剑变式连环,凌厉剑气散若绵针,覆盖剑鬼周身。 “异境之人事之过甚,玉手九针特来请教。” “这种剑术,是所谓的名人堂剑者?无用矣!” 察觉剑理奥妙,牧神定睛一看,又觉翠萝寒根基稍弱不足为惧,双剑不停交织红白剑芒,持续绞杀步渊渟。 然而,剑鬼与山龙却似早有默契,暗中留手未尽全力。山龙独斗话偏锋,剑鬼激战翠萝寒,一时不分高下。与此同时,欧冶神弃亦拦下凛若梅,共抗天疆凶猛攻击。其余三族之长失去高手带领,已难占得绝对优势。 “你们……” 勃然一怒,牧神浑厚真元灌注九歌,瞬劈千涛万浪直取步渊渟天灵。但在逼命一刻,突见碧芒扫晴空,一剑由侧斜斩九歌,迸射霞芒万道,辐散论剑海全境。闻人然骤一出手,立将步渊渟带离险境。 “闻人然,你要与天疆为敌?” 辨清来人面目,牧神沉声一喝。闻人然微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山龙隐秀,不知因何与他早前所说有些差别。 不过,闻人然一看天疆众人除了个别以外,都有些出工不出力的样子,旋即打消了少许疑惑,直面牧神道:“我之前就提醒过阁下,苦境人不可能任由你胡来,草菅人命。” “论剑海私放天地蝱,致使吾天疆三族产生伤亡,岂会是无辜?” “证据呢?” “以黑制黑,容不得假慈悲。对付负隅顽抗者,就该施以雷霆手段,何须证据?” “以黑制黑不是你的说法。我也只能与阁下手下见真章了。” 105.第105章 以黑制黑(二) “风云与古同!” 九歌助胆,元功完全,牧神虽怀忌惮,却仍无以为惧。赤白剑光交相辉映,不待言已是强招先手。 闻人然照目一看,忽觉正气磅礴之招暗杂扭曲剑韵已失心意纯直,及时一抬丹青见直切剑式破绽,疾影不沾地相向而去,神锋当空再度交击,铿锵锐音回荡四野,正见双方根基之雄。 “你再不退,就不要怪我不留情了。” “留情?” 初招旗鼓相当,牧神略有底气,左手皓白之锋挡架丹青之利,右掌赤血之刃向前速递而出,横剖闻人然胸腹,丝毫不见留手之意。 而察牧神心态极端,闻人然眉心微动,空余之掌催动拂风之招,以柔转刚偏导九歌刚劲一击。于此之后,丹青见引锋侧进,紧贴九歌外表,须臾逼至牧神喉颈。 “牧世圣道·斩仙之怒!” 突落凶险之境,一改曾经善性谦和,愠怒不已的牧神,再施斩仙之能。牧天九歌气贯九霄,灭鬼诛邪之式,顺时应声反击,剑若双锋齐头并进,欲挽败势于顷刻。 “方天并流渡玄峰!” 双兵相连,锐意更胜。灵剑九歌圣气纵横,牧神高举手中双剑,真元激荡共振八方风云,极剑力求必胜,开天辟地浩荡挥出,霎令地中论剑之海波澜疾卷,水幕连天而起,顶天之式厉行反扑! “禁式·繁烟浮华溯流韶。” 但,闻人然眼见牧神搏命,竟亦未有容情之念,参商有殊之招再运,丹青见浮光璀璨,千霞万流若转光阴,不断消融九歌剑势,瞬破双剑防线。 纵有灵剑护住,奈何神兵并非牧神独有。招式威能一筹之差,丹青见剑芒刹那穿体而过,倏见血花绽背、牧神重创。 “老牧!” 主帅落败,剑鬼急喝出声不再恋战,逼退对手之后,急忙抢近虚发一招带走牧神。玉雉衣见状面露一瞬愕然,却也心知再战不利,唯有下令撤退。 眨眼胜负逆转,步渊渟久悬之心终于放下,亦未穷追不舍快步走到闻人然面前,郑重致谢:“此番偏劳闻人兄一解论剑海之危,同样也感谢翠姑娘等义士援手。若非诸位之助,论剑海今日危矣。” “主席不必客套。原是这帮异境之人逼迫太甚,欺我苦境无人!” “……” 打了胜仗,一群剑客倍感扬眉吐气。闻人然却未随之附和,反道:“步主席,牧神受我一剑,短期内应当不会再来。若无他事,我得先走一步。” “这,好吧。日后若有需要,步渊渟义不容辞。” “只要你们不再与天地蝱接触,其他的事情我会解决,请。” ———————————————————————————— 征讨失利,败退而回。受创非轻的牧神,此刻深感破体之痛,不由咬牙道:“都是一丘之貉,悔吾不该错信苦境之人。” “老牧,你的伤势如何?” “呃……他之剑招似有问题。不知为何,有一股麻意暗留令吾不觉疼痛,却又阻我伤口愈合。” “还请牧神让吾观视。” 玉雉衣上前一探牧神伤处,骤觉非仅剑伤更有一股百草之气独留其上,致使牧神创口难以愈合。 “稚君如何?” 检验完毕之后,耳闻牧神催问的玉雉衣,还是如实答道:“牧神,闻人然使用此招,可能是故意以此换取天疆退让。” “不可能!” 甫明稚君之意,牧神即刻回绝,更怀滔天怒焰,道:“闻人然若以为,这样就能换得天疆让步,那他就大错特错。对邪恶的妥协,就是对苍生的不负责任。吾绝不会放过论剑海一群宵小之辈!” “可是……” “号天异龙你有话要说?” 神思山龙突然开口,顿时引得稚君心思一动。玉雉衣再一看剑鬼偏头不语,忽而内心雪亮,道:“此刻当务之急,乃是助牧神疗伤。否则诛恶不成,恐怕也会让天地蝱有机可乘。” “牧神,师九如还在宗女住处休养。不如我们擒他为质,再与闻人然交换如何?” “嗯……” 若说这段时间以来,牧神一点没受师九如影响自不现实,此刻竟少见有所迟疑。 然而,偏执之心已近走火入魔。牧神犹豫片刻之后,终是颔首认可吩咐道。 “既如此,便有劳号天异龙将人先带来了。” “吾明白,山龙自当以礼相待。” ———————————————————————— 虽是设计好的步骤,神思山龙仍是步步谨慎,化龙极速飞往天天棺材店。而在此时,已向师九如说明详细的闻人然,正等待着山龙的来到。 蓦然,天际传来高亢龙吟。心知时刻已至的闻人然,立即与师九如走出房舍,却又好巧不巧的碰上异龙吐炎。 间不容发之际,闻人然与师九如避过正面冲击,随后望向来人:“病急乱投医,连捉人威胁的手段,牧神都做得出吗?” “阁下不必误会。牧神当初选择救下师九如,又岂有再伤害他的道理?” 神思山龙镇定自若道:“只是吾主被你所伤,一切总该有个说法。” “这一剑并未伤到牧神根本,已经足够说明我的态度。只要牧神承诺不牵连无辜,我自然会替他医治剑伤。” “阁下此言,未免强人所难。天地蝱杀吾天疆不少族人。论剑海与其早有关联,又怎能因你一言轻放?” 闻人然态度强硬,回呛道:“所以,你们就可以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妄自开杀?” “哎,立场之别,争执无益。阁下之意,山龙皆已明了。不过,牧神带领的天疆,尚无须外人指手插足。” 沉默半晌,神思忽然解开锁龙袋,一撩上衣下摆请战。 “讨论难有结果。山龙唯有——得罪!” …………………………………… 一念之间,不知何时被开出天顶,任由日午的阳光照下。鸠占鹊巢的天地蝱,并排躺在靠椅上,享受着解封以来的安逸。 “两位倒是好闲情。” 血傀师本想救出天地蝱,会多两个有用的助力。然而事成之后,血傀师才明白,这次是救回了两个大爷。 后夔瞟了血傀师一眼,惬意十足、漫不经心道:“哦,是你。怎样,有牧神的消息了吗?” “哼,对你们来说,该是一个好消息。” “牧神和阎王死了,天下太平?” 王蠸开口第一句话,就让血傀师气不打一处来。如果可以,血傀师恨不得送这两个大爷直接去死。但为利用天地蝱对付圣魔厉三方,血傀师也只能暂时吞忍。 “不中亦不远。牧神与闻人然彻底闹翻,又受闻人然一剑重创。而后为了师九如,山龙隐秀又与闻人然发生冲突,连带三族之一的麟台也随后赶到。现在牧神身边的守卫力量已落低谷,两位仍无出手的兴趣?” “后夔,你觉得是好机会吗?” “嗯,这个时辰还不该谈正事……黑心廖,太阳真刺眼,我的墨镜呢?” 106.第106章 过年这几天请假 实在没时间了,初六之前不用报太大希望…… 107.第107章 新年快乐 猴年大吉,还是初六复更 108.第108章 公归公,私是私。天地蝱二人平日虽行事怪诞,内心实则异常自私歹毒。因此在放松休闲之后,王蠸与后夔便率领一众打手,气势汹汹地赶往天疆。 “一念兴战,再启末日浩劫!” “只手掀波,独写唯吾霸业。” 牧神殿外,冲突再起。牧神殿内,正在闭目疗伤的牧神,耳畔炸响阴毒霸道之声。 蓦然,漆黑虫丝疾射牧神要害。牧天九歌顿生反应,发出长线般的金辉削断侵身之毒,铿然拄地碎石迸射八方,谨守牧神不失。 “又是这把该死的牧天九歌。” “牧神,识相赶紧交出古曜,我与后夔还能留你全尸。” “哼,可能吗?呃……” 天地蝱一唱一和。手握朱节勉强撑立而起,愤怒在心的牧神一口回绝即欲提气出手,乍觉胸口一股酸麻之意扩散全身,竟是运元不得,登时向后跌退数步。 “牧神,看来这是天要绝你了。” 牧神捂胸而退,王蠸、后夔互视一眼,这才更加确定牧神重创。后夔掌心赤血盈光,蚀天之犽冷然映现。寒刃瞬间逼命,骤见炼鬼百崶劂破风沉雄一劈。后夔挡招之际顿觉深厚内劲经由剑身传导,抬头一看正是当年宿敌再见。 “没了点轮回,也敢来犯天疆。你们两只臭虫,太不把老鬼放在眼内!” 浑然鬼气猛烈喷吐,粗重剑身霎在地上拖出长长划痕,震开后夔的剑鬼满眼蔑视,活动几下肩膀定视不移道:“老牧,这两只该死的虫交我,你安心养伤便是。” “剑鬼非人哉,你一人如何挡下我与后夔?” 藐视一笑,王蠸掌生厉风,地蝱邪噬之招暗藏邪毒,出手无情狠绝,按向牧神头颅。与此同时,后夔利挥手中兵刃缠战剑鬼,只以牵制为要。 重创在身,牧神纵怀九歌之利,欲胜王蠸亦是不能。然而接连数招之后,牧神竭力提元冲破剑伤阻碍,忽觉经脉滞涩之处异力霍然消散,顿时心头一松。 “你?!” “要杀吾,你们还欠实力!” “哈,牧神,你认为我与后夔没其他盟友吗?” 牧天九歌神芒乍露,负伤牧神搏命一击,使得王蠸为之错愕。但在下一刹那,鬼面杀风倏然扫至,由侧奔袭牧神要害。 “牧神?” 对敌之间,一直分神留意的玉雉衣。怎料意外来敌竟非一人,稚君惊呼之际,双锤魔风呼啸,冷不防背袭而至,匆忙回身挡招。 “想阻挠魇帅,先过我这一关!” 猘儿魔一锤砸在稚君玉尺之上,不予对手脱身之能。面对两大高手突击,牧神登时陷入岌岌可危之境。 而在暗处,血傀师心思百转,拍出血溶之掌,三方封堵牧神退路。翼天大魔杀招脱手,鬼面巨刃横劈牧神颈部。倾危之刻,黑水龙炎迎头撞上鬼刃,神思山龙及时露面,一招打退翼天大魔。 强招冲击一瞬,满目飞沙走石。但在交战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早与神思达成默契的翼天大魔反手劈出一道劲风,竟是高呼一声与猘儿魔飞快退走,留下天地蝱与其属下独对群敌。 “啊……中计!” “似乎确实有些顺利地过了头?” 明悟前后联系,血傀师化雾欲逃,却被白练剑光当空击落。耳听闻人然奚落之言,血傀师猛然转身,立与敌人正面相对。 剑掌相触一瞬,血傀师手掌如遭火吻,登时吃痛而退。但翼天大魔临走援手之举,亦为其创造短暂机会。鬼面刀风暂阻剑气,血傀师双袖猛然鼓动,冷血毒辣地将手下负乾坤与忘平生拉至面前,代为挡下取命一剑,旋即再无迟疑逃之夭夭。 “追!” 仿佛怀有别思,神思山龙腾空化光,疾追翼天大魔而去。不过片刻,三道人影已从天疆闯入苦境,找到一处僻静之地落下。 “虽然天地蝱同样是不能相信的敌人,但神思大人为何要助牧神?” 若无山龙隐秀支开翼天大魔,天地蝱断不会栽得如此彻底。而在翼天大魔看来,放任天地蝱与牧神斗个你死我活,才最符合黑海森狱的利益。因此三人甫落地,翼天大魔便不解质问道。 “因为有一人更加危险。” 无须费神另想借口,神思山龙不假思索回话,“吾已见过夺舍玄豹的阴谋者。” “他?” “不错。黑海森狱诸多王子,都已练出元神兽。较之寻常苦境之人,夺舍难度要高出许多。而那人不仅取代实力不俗的玄豹,更对其平日习惯知之甚深。较之牧神,这种知根知底的敌人,更须谨慎防备。” 比起有森狱做后盾的阎王,神思个人的势力实在太过浅薄。天地蝱思维跳脱难堪大用。分化各皇子与阎王关系的同时,神思借助天疆之力对付阎王,便成了顺理成章的选择。 而以玄豹本身的能为,翼天大魔绝不认为神思山龙擒之不下。神思未能当场杀之,显见目前占据玄豹肉身的敌人,已非轻易可杀。 略一思考,翼天大魔道:“神思的意思,是利用天疆对付那人?” “然也。” “那天地蝱……” “不值期待之人,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 道长魔消,局势逆转。陷入重围的天地蝱与仅剩的麾下负隅顽抗,却是不敌天疆主场优势,步步落入覆灭险地。 “黑心廖,你敢独自逃走?!” “黑心廖?” 苦战未止,余光瞥及手下抱头鼠窜,王蠸顿时恶从心生。而听地蝱高呼之名,闻人然无端心思一动发出一道游离剑光,绕颈一周瞬令黑心廖头颅坠地。 “给编剧化身发便当,新年一定走好运啊。” 不过短短一刻间,天地蝱麾下妖道角已死得一干二净。心下吐槽一声,闻人然不再看生息已失的歪瓜裂枣,定睛锁定场中王蠸、后夔。 孤立无援,身陷死地。狠招搏命勉强打退群敌,后夔喘气不止道:“哼,我们与牧神的私人恩怨,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多管闲事?” “这件事本该与我无关。但,谁让你们不仅与血傀师有所牵扯,还意图挑起苦境与天疆的冲突呢?” “当初是步渊渟自己要与我们合作,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另外,这次明明是你与他单方面撕毁承诺,凭什么怪到我与王蠸头上?”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没错啦!” 王蠸光棍到底一口狡辩。牧神虽还未弄清前后一切,还是抢先说道:“闻人然,这两人杀害吾天疆诸多子民,绝不能为其花言巧语所惑!” “我明白。” 天地蝱表现得再脱线,都和好人沾不上边。何况杀害天疆无辜、挑起苦境乱斗,都是不争的事实。杀上天疆大门再装无辜,也未免太迟了点…… “斩仙之怒!” 闻人然思绪甫定,丹青见尚未出手。早是怒火难耐的牧神,已持牧天九歌杀向天地蝱。而知事不可为,天地蝱为搏生机,一狠心联招极运,誓死杀出血路。 “蚀魂天,邪冥地,浩劫之蝱!” 毒丝织剑网,黑邪之气充斥四野,急速向外蔓延。但在牧神与剑鬼夹击之下,天地双虫仍是不敌,浑然邪气霎时遭破。 “千岩送晓。” 浓稠黑雾刚被撕出豁口,闻人然绝杀一剑后续又至,耀目之光迎面袭身而至。生死一线之间,后夔竟是豁出一切自爆气海,宁废一身邪功,亦要护王蠸闯出重围。 “后夔、后夔啊!” “呃,王蠸,我们快逃!” “往哪里去?!” 决胜顷刻,一股庞然压力倏从苦境侵染而来。本欲跟着追杀而去的牧神确认结果,闻人然忽觉怀中罗喉戒玺乍生异动。留于其上的死神之力,宛若受到莫名牵引,竟有脱离远去之兆! “死神?” 109.第109章 举世皆敌 “邪天御武残存意念早已消散。戒玺一旦失去死神之力包裹,罗喉复生恐将无望……” 罗喉戒玺蓦然生变,闻人然无暇深思其中因由,立即唤出暮秋筠同提死神之力,压制异宝奇力消散。但知情势紧迫,闻人然不敢怠慢,直接望向玉稚衣道。 “稚君,经此一役,天地蝱已难成大害。希望你能劝牧神及早收手,放弃针对论剑海。否则,下次我们可能就不再是合作演戏了。” “后夔自爆气海,往后之敌便只余王蠸。吾会劝告牧神,阁下如有其他要事,大可先走一步无妨。” “请。” 事关死神,闻人然也不客套几句,利落转身赶往烛山,欲向一人确认虚实。 烛山地界天空半阴半晴,不似他处诡谲无常。但在落地一瞬,闻人然心下虽已稍松,还是未曾放下戒备,步步走向山顶。不过今时今刻,对方才异变感兴趣的,自然不止闻人然一人。 “一生悬命,吾有客来到,你先去他处调查吧。” “是。” 浑厚之音落下,得到指示的一生悬命不再逗留,与正上山的闻人然擦肩而过。而在房舍之内,算准闻人然来意的太学主,开门见山道。 “你来错地方了。” “就算如此,您也一定知情。而如果不是太学主,剩下的似乎也就只有一个可能。” 并未怀疑太学主之言,驻足屋外的闻人然略一思考道:“除了太学主您,当世也只剩下希望号角,还有调动死神之力的用途。” “哦,希望号角么?” 太学主不置可否道:“听你话音沉稳有度,是已有具体目标?” “您感兴趣?” “死去的人了就应永远沉眠。有违天理的人与物,更是不该留世。” 悠远之声传入耳中,闻人然心思倏动。太学主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倒是你,前番与吾之嫌隙尚未化消竟敢孤身来此,让吾颇感讶异。” “说到底,我们之间的矛盾,都是死神一手促成。在未弄清真相之前,我与你保持距离虽是必要,却也无须死认敌对的立场。” “吾还有一言,或该提醒你。” “什么?” “死神此举引出的敌人,该不只是占有希望号角之人。” ………………………………………… 云海翻腾,瑞光千条。九天之顶上空,荒神翱翔不息,神人若仙屹立千古,高渺之姿脱俗拔萃。 一张天榜浮空闪烁,六铢衣心如止水无波,深邃的眸光瞬息万变,却显其真实想法并非表面一般淡然。 静立数刻,皓皎之影忽察来人,拂尘一扬又负天榜于背,回身正对来者,颔首道:“伤势既愈,也该是你吾缘尽之时。” 辞别之意已为对方看穿,暌违的金灿人影,微微躬身道:“吾离宗已超半载,为宽道真诸位道友之心,只得先行请辞。救命之恩,不敢或忘。他日如有需要,倦收天在所不辞。” “荒神外出载你而回乃是天意,不必挂怀。” 一心修仙向道,更承抗神天命。人世恩仇早与六铢衣无关。但在一言落定之后,清圣光明的云海之上,忽来一阵阴风惨嚎。死神之影凭空乍现,却又在金龙耀空一击之下,重化虚无缥缈,仿佛重未出现。 “死神,吾之天命已至。来自死国的挑战,六铢衣接受了。” ———————————————————————————— 乌云盖顶,赤雷交闪的昏暗天空下,初次利用坚石禁卫吹响号角的阎王,正在末日神殿与死神进行着最后的交易。 “能将坚石禁卫强化到这种程度,希望号角确实名不虚传。不过,如果人人都能利用死物钻此空档,死神传说未免名不副实。” “代价,在你吹响号角的那一刻,吾就已经取回。” “是吗?” “如何,还要与吾交易吗?你只要付出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达成所有的期望。” “当然。就算你的话中遍布陷阱,吾亦能将之彻底粉碎。” 阎王虽是不免迷惑怀疑,深思熟虑之后,却已有了充分的自信,直截挑明条件:“吾要取代你,成为命运之神。不,吾就是命运之神!” “哈……” “何故发笑?” “你真是贪婪的令人侧目。” 重重地将手中棋子放下,黑色斗篷下的面容仿佛发现久违的趣味,玩味不已道:“你要吾的一切?” “不错。你能实现吾的愿望吗?” “不难。不过,这同样需要遵守交易的规则。” 阎王皱眉警惕道:“怎样的条件交换?” “或许,是吾开出的最难条件。” “直说吧。” “举世皆敌。” “王者霸图,岂有畏难之理?” 在阎王看来,真要征战天下,举世皆敌本是必然。耳闻死神条件,阎王不惊反疑:“只是如此?” “足够了。” “吾不希望你于交易之中,在吾体内埋下任何暗手。” “狡诈的孩子,吾可以保证,这次的交易绝对是物超所值,对你本身毫无伤害。” “那就开始吧!” 绝情寡义冷血,除了自身以外,阎王已无关切的情绪。为了无敌的实力、为了不朽的霸业,阎王已然豁出所有。世上再无任何羁绊,足以撼动阎王的心思。 决然声落,阎王只见座上死神之影,忽然迸发出一股漆黑元力,隔空输入其体内。 玄豹之体兀然裂解,旋即在原地恢复成平日之貌。阎王乍感久年沉伤一朝痊愈,不及消化的元神兽与五王之力,也在死神的引导下彻底融入周身。 “这种力量……” 四肢百骸尽为一股澎湃力量充斥,阎王只觉此时此刻,乃是他此生从所未有、远超过往的强大。 轰鸣声中,随着死神力量耗损,末日神殿逐渐崩塌瓦解。希望号角力量耗尽,死神四关的死神之力,却仍如潮水般,持续灌入阎王魔躯之中。 …………………………………… 神殿崩塌,不复希望。但死神的异变,却未至于如此。早受轰击的死国大门,在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下彻底洞开,为苦境带来新的灾变。 了结一切,死神四关形影渐消,转入一处虚无的所在,朝着最后的死神缓缓拜下。 “死神,已死。得到吾的一切,自然也包括死亡。” 孤星、阎王两口镰刃交错凛凛寒光,虚实莫辨的空间内,死神俯视着身下昏迷的魖族,若远若近,模糊将散。 “天狼星,希望的种子,你能明悟吗?” …………………………………… 末日神殿废址之上,四关邪影消失不见,阎王意犹未尽地追问道:“他们人呢?” “完成吾消散前最后的乐趣。在那以后,四名化身的力量仍旧归你,同样也会听你调遣……” “何必麻烦满足你的乐趣?” 死神虚影原已将散,阎王却是更加迫不及待,一掌打碎桌前的死神,将其扯成一团黑雾散离,强行从异度空间召唤出死神四关,仰首傲然冷语。 “从此,只有吾才是命运之神。” 110.第110章 死国来人 死神奏响混乱号角,顿令苦境波谲云诡。从烛山离开之后,闻人然并未急着归家,而是又去了一趟孤星崖。然而现场既不见打斗残迹,却也未看到天狼星踪影。 “奇怪,我们都提醒过他阎王锁的威胁,阿星他为什么还会离开孤星崖?” “那就一定是死神。” 没有心与感情的魖,只会盘桓在唯一留恋的地点。白小茶时刻都可能面对险境,天狼星更无远离的道理。那么仅剩的可能,只有是死神亲自操作。 沉心定气,闻人然回答之后,反问央森道:“洋博士,我从天疆赶往烛山,还未及打听当时苦境异变。不知……” “发生了什么?” 央森挠了挠额前金发,苦恼作答:“老实讲,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我追过到灾变地点的时候,只看见一道恐怖幻影,朝着庞大巨门发出威力无匹的一记强招。而在被毁坏的空洞后方,似乎是一处黑白两色的异域境界。” “死国?” “你知道?” “听说过。” 不必多做无谓猜测,闻人然心下立时有数。而在此时此刻,死神真实用意已不重要,需要思考的只有后续对策。 “洋博士,当初在旱地圣泉取来带有特殊地气的泥沙,还有剩余吗?” “只用了一次。怎样,你有其他需要吗?” “死国之内有许多类似阎王锁的魖族,咱们必须按照之前的方式让他们显形。” 无形的威胁比具体的危险,更加令人防不胜防。而在闻人然与央森行动之际,最近过得很不顺心的阎王锁,正独自一人游走在荒郊野外,内心纠结不已。 “不行……死国大门开启,天狼星失踪,怎样看,他们针对的目标必然是我。难道身为死神传人的阎王锁,真要投降屈服于天者的命令么?” 阎王锁心感两难。蓦然,荒林内死气弥漫,突来刀光闪过,现场已是一片火海。 然而,杀气逼身一刻,阎王锁未觉脚下炙热,反感一股渗透心肺的彻寒,不由凝目望向来人。 “阎王锁。” 长着一副俊俏的面容,留了一头犀利的断发,来人眼带冷厉漠然,手按腰间佩刀,锁定着面前必杀的目标。而在同时,愕然看清来人形貌的阎王锁,却是微露惊异地一拍光头,道:“竟然也是一名魖族?” “夜神。” “咿呀,你就是死国千年一人的天才——夜神?” 冷漠至极的神色,隐透杀意坚决的心念。察觉来人用意非善,阎王锁面带敬仰地接近,黑袍下镰刀一转倏现寒光,杀风连环砍向夜神。 熟料,阎王锁先声夺人抢攻,并未收到预期效果。游走生死间隙,夜神面不改色,不由镰光沾身。 “阎王令!” 对手实力非同小可,又见夜神刀将出鞘,阎王锁额上冷汗顿生,一身邪功推上极致,死神秘鉴杀招突袭,周遭顿陷无穷黑暗,绝命一击劲戮夜神脖颈。 “一刀,了结此战。” 遍地焰火之中,突现爽冷刀芒。夜神低沉一言判死,立破阎王锁镰刀之威。但在取命一瞬,忽来邪火无差别轰击而下,登将二人决死一招打散。 “哎呦喂呀,快溜!” 一个夜神已是不敌,再来未知强人搅局……身负创伤、心忖不妙的阎王锁,觑准时机夺路而逃。同受震荡的夜神正欲追击,却觉足下一股邪热之劲未散,一时竟是不及追击。 夜神失去目标,逃之夭夭的阎王锁却未脱离险境,中途只觉一道热力惊人的掌气按在后背,不由自主停下步伐。 “唉,我看你一个人打架打得有趣才忍不住出手,你怎么能这样就走了呢?” “咿呀。” 此时此刻,落入危机的阎王锁,不禁怀念起当初未显形之时。但是转念一想,若非自身隐身解除,怕是方才已死在夜神手中,阎王锁虑及此处,又开始暗自庆幸起来。 “你有见过知恩图报的魖吗?” “我只知道,在没满足我的兴趣之前,你肯定离不开这块荒郊野地。” “是吗——” 拖着长音转身,阎王锁只见一名陌生的邪异青年,眼神虚无玩味地定视着自己。不过,魔王子显然没有在乎对方想法的打算,唉声叹气道:“无聊,真正是无聊。原本吾还以为苦境会有什么有趣的事物,谁知除了更多的规矩,竟没什么值得追求的乐趣。” “那你找我做什么?” “报答我救你的恩情嘛。” “你……神经病啊!” 内心空洞的魔王子,满不在意阎王锁的反斥,自顾自地说道:“听说你很爱做游戏,不如咱们就比一比谁更会玩,怎样?” “哼,你想怎样比输赢?” “唔,勉强按你的规则,你赢,才能活。” ———————————————————————————— 暂不提碰见瘟神的阎王锁。在死国门前布下圣泉尘沙之后,闻人然就回家把剩下的尘土交给楚君仪以防不测,随后一同出门马不停蹄去了无佛寺。 只是到了现场,闻人然却意外地发现:寺庙还是那所寺庙,弦知音已不再是雅僧。 “许久不见,大师……不,弦知音你风采依旧。” “仍有迷惑?” “是,众天灵识呢?” 闻人然一直未曾来得及说出口的询问,在与弦知音正式会面时脱口而出。早知闻人然内心迷惑,弦知音亦未再做隐瞒,一五一十地解释道:“入度不转轮……平心而论,如果天命注定要吾承接众天灵识,吾并不会拒绝。只是事情的发展,在那人介入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命运该有的轨迹。” “谁?” “蚁天海殇君。” “难道……” “未来之宰的操弄并未完全得逞。” 闻人然恍然道:“海殇君阻止了他?” “未来之宰暗算众天,致使他提前灭度,由此为始,吾对佛经的兴趣陡然超过儒学。在那之后,众天灵识外逃被海殇君解救。而在海殇君知晓知众天修炼入度不转轮的真实用意时,却并未全然表态支持,反与众天灵识深入交谈。到了最后,便如今日——众天依旧是众天,弦知音却不再是佛公子。” “难怪凤凰鸣与卧佛来到苦境,从来没有提起过众天的只言片语。” 听得弦知音之言,虽解开诸多疑问,闻人然仍有诸多不解,续又问道:“所以,你离开学海建立无佛寺又是为了什么?” 111.第111章 请假 刚看完金光,来不及写了 112.第112章 凶焰张狂 “正如其名。无佛寺——无佛。” 面带温和淡笑,弦知音解释道:“当初建立无佛寺,乃为收容无家可归的难民。而后吾与海殇君结识,方知众天之事。” “那,佛公子你此时纠结是算佛门还是儒门?” “学海无涯,何必拘泥于门派之别?” 不曾正面回答,弦知音略一思索,保持着惯常的谦和之态,道:“持心秉正,如是即可。” “嗯……对了,今天我来无佛寺,是为向弦知音你求问一事。” 不再纠结这点,闻人然想了想还是让位给楚君仪,代为询问。温婉得宜一礼过后,楚君仪道:“外子此行是欲请求教统,向太学主建议由学海出面,共同应对日前死神灾变。” “吾早已辞去教统之位,教母无须如此。至于死神……可否可叙述详细?” 见弦知音尚不知情,楚君仪又转口复述了一遍。听至末尾,弦知音点了点头,续似迷惑道:“闻人然你既是从烛山归来,为何不当面征询太学主意见?” “这,我与太学主之间有些纠葛。而且作为学海外人,我与内子不请求儒门天下出面,反找上学海无涯,难免惹人非议。” “原是如此。” 清楚闻人然夫妻顾虑,弦知音不再过多追问,正准备代为应准。恰在此时,半空突响悠扬乐音,伴随昊昊光影越空,悬停在无佛寺上空。 “弦知音见过太学主。” 认出来人身份,弦知音端正仪态,躬身行礼。方正光影金华灿然,从中射出一道令牌。太学主道:“弦知音,这是曲怀觞代你交还我的儒圣金令。汝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吾明白。” “当初汝放弃教统之位,请吾回归重掌学海。但吾念及汝之才学品性,并未收回这面儒圣金令,便是为了再给你一个机会。” 清圣金芒悬空不灭,太学主隔空传言道:“这一回让出儒圣金令,代表你彻底退出教统之争,永远失去竞争的资格。” 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虽未再受众天影响,修习很长一段时间佛学的弦知音,对于儒门教统之争确也再无兴趣:“承蒙太学主抬爱,弦知音心甚愧之。但若有心为善教化万民,又何须执着于教统之位?” “哦?既如此,吾便不做赘言。不过,此****统之争,吾仍希望你能出面,作为六部公选评判人选之一。” “这,不知太学主此次欲以何作为评判标准?” “你的意见呢?” “神州之劫甫定,苦境百废待兴。赈灾众人皆有出力,原该纳入考量。但,修补神柱之功,几由三教顶峰达成。若仅以此为凭,恐尚无法服众。” 思及闻人然方才之言,弦知音思绪一转,顿了顿建议道:“吾想再增设一项考察。日前希望号角生变,开启未知境域。不如就以此为题,继续考验众参选者能力?” “哦……这是你个人的想法?” “是。” 淡然至极的一声反问,换来弦知音平静回应。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太学主意味莫测地一叹,竟是认可此议。 “那便如此罢。” ———————————————————————————— 从无佛寺踏上返程,闻人然仍十分不解于太学主的决定。毕竟,就算是学海无涯对上死国,也未必能讨得了好。但太学主却干脆应下弦知音的请求,无疑令人颇为吃惊讶异。 “当时你吾都在场,太学主不可能不清楚,弦知音这般提议,一定存在我们的影响。” 正是因为明白楚君仪的意思,闻人然才更加疑惑:“无论是对上死国还是阎王,学海都不免面临相当损失。而有太学主主持学海,教统之争本非必要。所以,我不明白太学主为什么会同意。” 楚君仪道:“疑问的症结,在于太学主他是否真正在意世俗权利。更何况,纵使他让出太学主的位置,学海乃至整个儒门,又有几人会对他不敬?” “意思是……学海无涯教统的位置,大致会落在对他有利的人身上了?” “嗯。而且有太学主坐镇,谁又一定能对上学海讨到便宜呢?” “这,或许如此吧。” 太学主承接死神之力,难免令人不敢尽信。而听楚君仪一番剖析,心知多想无用的闻人然,也只能暂候事态发展。反正素还真复生在即,也没太多操烦的必要。 但在夫妻二人前往碧玄草堂中途,前方突见浓厚雷云涌动,竟意外遇见一场激战。 “哼,自号阎王锁。凭你,也敢妄想阻吾之路?” 末日之光,万物虚空。为试新增实力,追寻双镰而至的阎王,与擒捉阎王锁的魔王子相遇。新仇旧恨,顿生冲突。 而虽不识恢复本貌的阎王,察觉来人所带雄浑死神之力,阎王锁顿时大感压力,紧张一摸锃亮光头,望向魔王子道:“咿呀,看来我们的游戏,要稍稍延后了。” “咿呀,你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 模仿着阎王锁的语气,魔王子漫不经心地望向阎王,道:“你的仇人不是我,要杀阎王锁,请自便。” “臣服,交出阎王镰刀,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不理魔王子戏谑之词,阎王化出血肉之剑,魔性张扬,狂风横生,浩瀚之威一气爆发,四野生机禁绝! 乍感阎王能为远超早先,魔王子眉头一扬,掌生地狱邪火,硬接阎王一击,却是不由自主退出数步。 “赤睛,我们先离开。” 阎王锁原欲趁机脱身,却觉被阴鸷双眼牢牢锁定。魔王子一招落入下风之后,亦未执着死战,虚晃一招竟朝闻人然所在方向,发出一道劲风邪焰,随即远遁而去。 “上次你杀吾一次,这回吾便绝你一命。” 纵无魔王子祸水东引之举,阎王也已发现毫无遮掩的闻人然。杀意喷涨的阎王真气鼓动,形成硕大漩涡,迸发无穷吸力! 直面阎王威压,有意一试其能为的闻人然不疑不惧,骈指挥化数道剑芒,乱而无章罩向阎王周身要害。 但见锋锐剑气袭身,阎王却是一声冷笑,双手当胸猛然一合,竟是迎头强攻突破封锁,瞬间抢近闻人然身前,澎湃魔能裹掌摧风,奋力拍向闻人然面门。 剑掌抵触刹那,两股庞然之劲剧烈冲击。轰然巨响震天动地,恍若万山倾塌,地浪掀千尺,方圆满目疮痍。 “见识到命运之神的能为了么?” “还算凑合。” 手按之处,坚如金石。乍闻阎王冷言低笑,闻人然更觉对手今非昔比。凶威猖獗嚣狂,闻人然面色沉凝,空手一扬丹青见瞬时上手。 熟料,碧水剑光尚未展威,闻人然又觉背后恶风突袭。间不容发之际,楚君仪莲步轻移,代为挡下阎王刚刚恢复的狰狞恶相。 “这又如何呢?” 恶相受阻,阎王犹然无动于衷,四方突现死神四关,将闻人然夫妻围在内中。而一想起阎王前科,与楚君仪背对同战的闻人然,就忍不住吐槽道。 “分出那么多化身、副体,你就不怕精分得病?” 113.第113章 父子重逢 “下了地狱,你自然会明白。” “不要和他硬碰,我们先离开再说。” 无意分辨解释,阎王得势不饶人,雄厚魔元再催。而知四关联手非同小可,阎王已然一时难杀,闻人然与楚君仪挡下阎王双体之际,急忙化出竹剑先毙眩迷一命。 然而,要铲除死神四关,必须将之同时格杀。但在阎王多面夹击之下,夫妻二人显然缺少反击的机会。全无与之死斗的打算,闻人然不顾阎王锁沮丧脸色,果断携妻化光而走。 “哼,走得倒是好快!” 原准备以元神兽偷袭暗杀,将闻人然夫妇留在此地。但见闻人然如此干脆果决,阎王略一愣神,续将关注重新放回阎王锁身上:“交出阎王镰刀臣服于吾,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死神,阎王……咿呀,你得到了死神的力量,臣服就臣服,投降就投降!” 从来不是个有骨气的坏人,为求活命的阎王锁心知顽抗无益,右手摸了一下光头接着取下腰间镰刀,毫不犹豫双膝跪地将之献给阎王。 “从此以后,阎王锁一切以阎王马首是瞻。” “很好。但你如有违逆……聪明人,不需要吾提醒你悲惨的结果啊。” 看穿阎王锁狡诈心思,阎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接过镰刀便收了起来,随后拍了拍阎王锁肩膀,道:“你的第一个任务,去天疆窃取古曜。” “古曜?” “以你隐身之能,此事对你不难。” 不允阎王锁拒绝,阎王眼中寒芒闪逝,看得阎王锁心头大冷,只得俯身领命。阎王见状面露满意之色,又问:“另外一口孤星呢?” “咿呀,可爱的同胞天狼星失踪多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更无孤星的线索。” “是么……” 半信半疑地定视阎王锁片刻,阎王冷笑道:“既如此,你就先完成吾交待你的任务吧。” “这,实不相瞒,我最近被人追杀。” 俯首称臣之后,阎王锁倒也十分光棍,顺杆往上就把自己的难处说了出来。而闻死国之名,阎王并未嘲讽阎王锁,眼光倏转冷厉,寒声回应:“说出具体的方位,你往天疆暂避。其他的事情,吾会处理。” “遵令。” 暗自问候阎王老母不下几百遍,恨不得阎王和死国拼出你死我活的阎王锁,一股脑把情报详述之后便慌不择路逃走。 “你以为,吾会蠢到与死国冲突吗?如果你一人就能偷出古曜,牧神也未免过于废物。” 阴森寒风,刮体肃杀。站在原地的阎王眸光闪动,却是早已看出阎王锁的心思,冷笑着考虑往后的计划。 “孤星一时难寻……下一个目标,该是天罗子、五大精灵,还是玄同呢?” ……………………………………………… 风驰电掣数十里,眨眼远离交战之地。本想着死国将成最大的敌人,闻人然未料经过希望号角交易之后,阎王竟会有如此进益。 “这下恐怕麻烦了。阎王不仅得到四关,自身修为更是大进。恶相、本尊,死神四关……说不准要杀阎王还需特定的方式,我一个人胜不了他。” 步步接近碧玄草堂,闻人然仔细思考过后,方将自身想法坦述。楚君仪思量过后,冷静作答:“阎王一人虽是棘手,但与他关联的势力,才是真正的难题。” “这是自然。” 彩绿险磡和红冕边城暂且不论,黑海森狱却一定是阎王麾下助力。而一想起黑海森狱,闻人然就不由想起玄同:“另外,我之前听牧神提起过,阎王有一口名为摩罗天章的长生魔剑。而前段时间,玄同在四魌界曾经使用过一柄魔剑,恐怕就是那口摩罗天章。” “若如此,玄同处境岂不危矣?” “所以等和曲怀觞见过面,确认素还真复生的事宜。我们就得找到玄同,顺便再向他问一问阎王的根底。” 夫妻对答间,周遭视野陡变开阔,及目一片绿意盎然,渐近碧玄草堂所在。但在风景宜人的碧玄草堂外,些许杀气却未尽散。纵被丰茂的绿萝藤蔓遮去残疾,闻人然仍从中看出曾经的打斗迹象,望向迎面而来的曲怀觞问道:“有恶客来过?” “是血榜中人。” ———————————————————————————— 红枫如火,凉风习习。山亭下,追踪魔王子不得的玄同,独自沉醉剑舞,宣泄内心郁气。半晌之后,平日除了紫色余分,甚少有人来到的山腰,今日却见隐士拳宗口吟诗号,由下而上踏来。 “紫微无姓,红尘留行,扁舟越沧溟,何须山高龙自灵。一朝鹏程,快意风云,挥手功名。” “你是?” 莫名一拍心悸,玄同朦胧有感,来者似是与己有关。但纵看清来人面貌,玄同却又十分确信并不认识来人。放下蚍蛉剑,玄同转身正视来者。神思山龙面带浅笑,率先开口:“在下山龙隐秀,冒昧来访,是为告知一事。” “你吾素昧蒙面,阁下专程来此,着实令吾疑问。” 对于面前之人,玄同不知为何,总有一股亲切之感。所以虽是冷容依旧,玄同还是耐心听取来人之言。而见玄同并未表现出明显排斥,山龙隐秀遂直切正题:“吾来此,是为告知你阎王的消息。” “阎王……” 山龙隐秀颔首道:“正是。前段时间,阎王灵识夺舍你弟玄豹,近日又窃取希望号角并与死神达成交易。日后你若遇见阎王,千万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玄豹已死?那你,又究竟是谁?!” 关于阎王是生是死,连玄同本身都无线索。而眼前熟悉的陌生人,竟对阎王动向了若指掌,顿令玄同大感迷惑。 不过,神思山龙早将身份告知翼天大魔,此回也无向玄同隐瞒的打算,随即应答:“吾现在的身份,你很快会认识。而吾曾经为人所知的身份,正是——黑海森狱找寻已久的神思。” “您是神思?” “不错。多余的话,吾暂不愿解释。不过,玄同你年幼之时该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梦魇,对么?” “无所不知的神思,知晓吾之过往,似乎并不稀奇。” 河岸边的一场诡异杀局,早令玄同对阎王怀有防备。此刻神思山龙旧事重提,虽使玄同一瞬惊心,亦未让他多感诧异。 而为寻求真相,玄同长吸一口气压下多余情绪,异常淡然地追问道:“现在吾只想明白,阎王他为何要杀害对他忠心耿耿的皇弟?” 如今阎王恢复实力,无疑对神思最为不利。唯有团结一切力量,神思才有不被阎王吞噬的可能。因此耳闻玄同质问,早有准备的山龙隐秀,毫不避讳地肃声答道。 “其实,二十八代阎王都为同一人。” 114.第114章 赠剑 “血榜?” 前番血榜行刺失败,闻人然虽不认为他们会放弃对曲怀觞不利。但太学主若还保留着权倾天的身份,血榜众人又有谁会冒险对曲怀觞下手? 八人之中,不二做、明珠求瑕、金好牙、天不孤,都无出手的可能;剩下四人之中,下酆都与留杀名家又与太学主关系密切,也无收金买命的必要。 闻人然心思一动,遂向曲怀觞询问道:“来人生得怎样一副面貌?” “皮糙肉硬如铜墙铁壁,浓眉怒眼狰狞骇人。” “是杀僧?” 听完曲怀觞回复,闻人然脑中顿时有所印象。日前与宗喀尔碰面之时,闻人然倒是忽略了杀僧不留佛的存在:“他怎么会特意针对你?” “似乎是尾随游子安而来。” “这样倒是说得通了。唔,游子安找你又是做什么?” 纵还未弄清楚杀僧怎样脱困,闻人然却不奇怪他会尾随萨安。须弥如来藏囚禁杀僧不留佛多年,淫·虫奸僧有仇不报,才是天大的稀奇事。 曲怀觞点了点头,伸手邀请两人入内,继续解释:“游子安姑娘认为泰逢在碧玄草堂,不想一路被杀僧不留佛尾随。好在两地相距不远,姑娘一路奔逃至此,吾方得以将人救下。” “她人呢?” “吾通知泰逢带她一起离开了。不过,除了杀僧不留佛,尚有另外一人令吾异常在意。” “哦?” “还记得当初你转告我关于玉阳君的事情吗?吾走了一趟狮子国,当时虽未得罪玉阳君,但后来正亦邪等人去得蹊跷,恐怕已令他有所怀疑。” 闻人然心有所思道:“玉阳君城府十分深沉,会对你起猜忌倒是正常。听你的意思,是他最近有所动作了。” “是,近来碧玄草堂附近,吾总感觉有一双带有杀意的眼眸,随时监视着吾。后来吾故意露出破绽引她出手,果然擒下一人。” “不见荷?” “不错。” “你放了她?” “苦命之人,何必为难?” 经过大半年的了解,曲怀觞对夜盲族也非一无所知。再加上闻人然预先留下的情报,曲怀觞自不会对晴时不见荷下狠手。 一口将之带过,曲怀觞续道:“众人皆有了戒备,玉阳君一时难以兴风作浪。你今日来此,可是为了即将复生的素还真?” “嗯,在阎王和死国面前,玉阳君确实不值一提。至于复生素还真,见你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似乎我也没什么好问的。” 讲完这句话,闻人然又与曲怀觞商议了片刻,接着言归正传:“不提玉阳君。在来碧玄草堂之前,我与内子先去了无佛寺。太学主新做的决议,想必很快就会传入你的耳中。” “哦?” “下一任教统之争,你有兴趣参与吗?” 把竞争教统的规则转述,闻人然随即正色再问:“不瞒你说,之前我与太史侯就有协议,所以此番站在他那一边。所以,如果你也要竭力竞争,那我也只能提前说一声抱歉了。” “嗯……无妨。” 参与教统之争,原是弦知音建议。伏龙先生虽无放弃之意,却也没有志在必得的决心。 而在闻人然看来,如果没出其他意外,太史侯以后八成会是曲怀觞岳父。帮曲怀觞抢老“泰山”的的领导位置,很显然不是明智的举动。 各怀想法的二人相视一笑,心下已有默契。曲怀觞转念一想道:“当然,倘若死国与阎王危害苦境,伏龙亦不会袖手旁观。” “这么拼?那我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何事?” “你听说过有什么植物可以称得上永恒之物吗?” 冠绝六艺,千古一人。北窗伏龙对草药花卉的认知,远超苦境一般学者。而要断了燹王助纣为虐的可能,闻人然适当为其打听一下情报,亦仅是顺手该然之举。 然而,曲怀觞虽对永恒之物略有印象,可惜却无实际线索,到最后也只是向闻人然推荐了一个人选。 不过,比起没头苍蝇乱撞,有些头绪总是好的。满意而归的闻人然,想起曲怀觞口中之人的名字,更是颇感耳熟:“商清逸……我好像在论剑海名人堂,见过这个人的画像。” “三届论剑之冠?” “不错。伏龙说他对对奇花异草所知颇多,日后若是有空,我倒是可以向他打听一二。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找到玄同,绝不能让阎王暗算得手。” 夫妻对谈未尽,风中乍然传来清音剑味。郁郁葱葱的绿林内,乍见一抹艳红逸步而来,令人神为之夺。 “你们在找吾?” “喂,我亲爱的王子,你等等我啊。呼,呼……走这样快,你是赶着去投胎吗?”” 从神思口中得知一切,玄同内心纵还有所纠结,却已断了对阎王的指望。而玄同虽对自身剑艺颇为自信,却不会在听取神思意见之后仍执意单人涉险。因此,在与山龙隐秀分别之后,玄同便找上了结识许久的闻人然。 只可惜,无论玄同怎样劝说,却总是甩不掉某个牛皮糖。 “吾对你讲过。现在的你,该去照顾你的亲人,而不是跟在吾身边冒险。” 不去看气喘吁吁的紫色余分,淡泊冷静的玄同取出摩罗天章,看向闻人然开门见山道:“吾想拜托你收下此剑。” “长生魔剑——摩罗天章?” “你认识?” “从天疆那里打听到的消息。” 见玄同眼露问色,闻人然略做解释,反问道:“倒是你取下摩罗天章,对你的功体是否有损?” “摩罗天章与吾元神兽相合。若强行将之取出,确实会损伤三分功体。不过,此次是另外一人告知恰当方式,因此并无太大影响。” 虽然失去虹霓对剑,玄同也还有三口宝剑可用。摩罗天章亦非不可或缺。 而刚放下心从玄同手中接过摩罗天章,闻人然想了想又问:“元神兽……我想问你一件事,阎王是不是也有元神兽?” “黑海森狱之人修为到了一定程度,都能修炼出元神兽,其中尤以王族为最。阎王他……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要对付他,同样得连人带元神兽一并铲除?” “嗯……” “虽然阎王是你的父亲,我却只能直白地询问,还请海涵。” 玄同低叹道:“父子天伦着实难抛,但吾亦能体谅你们对他的看法。” “抱歉。对了,说到这里,你为什么不自己保存摩罗天章?” “摩罗天章乃取阎王血肉铸造。之前有人告知,阎王有办法利用摩罗天章,设法剥夺吞噬吾的功体。” 玄同话讲一半稍有犹豫,又考虑到更多兄弟的安危,迟疑之后还是坦诚以告。 “所以,这剑吾不能留。而通过这柄魔剑,或许你们也能找出对付阎王的方式。” 115.第115章 御天荒神 “收下玄同的摩罗天章,并不代表他会安全。” “我明白,阎王不会放过他。但摩罗天章在我这里,至少能吸引了阎王更多的注意。” 并未拒绝玄同赠剑之举,闻人然甚是果断地将之收下。至于被阎王刻意针对的风险,反正杀身之仇已是不共戴天,因此早已不在闻人然考量。而女儿外出游学未归,没了后顾之忧的闻人然哪会对阎王客气,照着脸往死里揍就对了。 “死国有素还真和太学主操烦,接下来不用我们担心。而阎王接下来的动作,除了收集死神残力整合麾下与盟友势力,将矛头调向我与牧神,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阎王如今虽仅一人,打下天疆亦非全无机会。 当然,闻人然并不认为城府深沉的阎王会如此贪功冒进,仔细思考过后还是准备先与楚君仪,把摩罗天章送给金子陵研究详细,尽快找出克制阎王肉身的方式。 然而恰在此时,寂静山野夜空,乍然大放光明。一条气势壮阔恢弘的金色龙影,瞬息划过朗朗长空,奔腾直向公开亭。 “是六铢衣,我们走。” 难怪闻人然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回苦境之后一直没见六神棍……唔,六神人,六前辈! “身披六铢衣,御宇藏真理。云中封神路,紫薇降天启。” 公开亭外,天际金龙盘旋,祥云涌动,神人飘然而降。六铢衣足不沾地,口吟高远诗韵。闻人然二人赶到现场,正见六铢衣拂尘劲扫,一荡俗世尘垢。下一瞬间,只见六铢衣背后天榜冲天而起,横空平摊而开。金雷当空掣电,留下二十个醒目大字! “阎王绝生路,孤星入死途。儒祸起萧墙,死国掀波澜。” 天启金言乍现,引起嘈杂议论。绝代神人却是无动于衷,做完一切续又收回天榜,元功一提乘龙化影而去。 “阎王,绝谁之生路?” “六铢衣的剧透都是模棱两可,我们信一半就好。” 楚君仪深思自问,闻人然却未对天启之言字面有太多关注。但学海与死国背后的意思,仍是十分引人遐想。闻人然思绪一转道:“当初是谁请血榜对付伏龙,似乎已经不问自明。只是有太学主在,难道那人还敢对同僚下杀手?” “嗯……” 闻人然不是儒门之人,可以随意评论学海。楚君仪却有些忌讳,隐晦道:“照天启预言推论,学海内部一定还有不安定的因素。但祸起萧墙,预言是否有所夸大?” “不知道。” 怜照影的旧仇摆在那,太史侯会怎样报复东方羿,闻人然也不能肯定。而东方弈更不是省油的灯,双方打个你死我活,却是大有可能。 不过六铢衣的预言,大多很快就会兑现,近期就能见到结果。暂时按下疑问的闻人然,反对六铢衣本人更有兴趣,忽觉前方道气持久未散,顿时心下有数。 “六铢衣在等我们,跟上去吧。” ———————————————————————————— “嘿咻嘿咻,阎王锁,我们找你很久了。” “哎呦喂呀,是你,阎王祖。” “见到你尊敬的表哥,难道你一丝丝都不感动吗?” “尊敬?天呐,如果阿凶你不是带着巨大的恶意杀念,或许我会更加信任你。” “不是阿凶,是阎王祖,你老祖的祖!” 并未急于替阎王执行任务,阎王锁摸着光头在外晃荡,却碰见了死国新一波的先锋。不过,一看来人是他自恋狂般的表哥,阎王锁悬着的心立即就放松了下来。 “唉,死国像我们一样的好兄弟不多了,阿祖你就忍心对我下杀手?” “嘿咻,这是上司的命令。阎王锁,我可怜的表弟,你干脆自己自杀吧,免得让我为难呀。” 长相怪异,龇牙咧嘴的阎王祖抬手一梳朝天乱发,自傲回话。阎王锁立即有些看不过眼,歪了歪头道:“喂,我好歹是你的兄弟。更何况,就你们是三个也能杀得了我吗?” “哼,你是看不起我与乱神策?” 三人组队而来,封魂印自然不忿被阎王锁看不起。 不过,阎王锁与天狼星都是魖族奇才,除了夜神无人胆敢轻易言胜。阎王祖却是更为清醒,拦下封魂印与乱神策,咯咯怪笑道:“反正上面的命令,是杀了你与天狼星之一。如果你不想死,就帮我们找到天狼星。” “这么巧?阿祖啊,我刚好有天狼星的消息,我们合作做掉他如何?” “嘿咻,如果能杀天狼星,我们三尊当然无对你下手的必要。” 沆瀣一气的四名魖族,很快低头围成一团,商议起对付天狼星的事宜。虽然天狼星目前的下落,阎王锁也是一无所知。但有夜神的威胁在,阎王锁自忖身边多一个阎王祖,总归显得更为安全。 至于阎王交代的任务嘛……阎王锁脑筋一动道:“阿祖,我们是好兄弟对吧?” “哼,奸诈的表弟,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死国是不是缺少资源?” “嗯……” 四只魖族一路边走边谈,却未等表兄弟两人讨论出结果,幽暗大地尽头骤现清光耀空,浩然儒氛笼罩方圆,压抑魖族黑暗魔能。 “正礼律,守一贯德仁。龙图章,开百朝儒显。董孤笔,书千代丹心。太史典,录万世褒贬。” 礼部儒官四面合围,将四只魖族困在阵中。手持玉笏板,笏少丞不卑不亢道:“汝等退回死国,可保性命无虑。” “嘿咻,阎王锁,苦境的人都是这般猖狂吗?” “咿……呀,四名杂鱼也敢来呛声。表哥,你们立威的时候到了。” 之前早与央森有过冲突,阎王锁心知学海来人背后定是另有高手,目光闪烁间让至一旁。而见儒官挡路,乱神策与封魂印内心早有不快,各自取出镰刀、链刀虎视眈眈。 “妄想拦路,拿命来偿!” 一身血红的乱神策,张牙舞爪挥动双镰刀,构成幻术空间,意图各个击破。熟料三名魖族尚未施以辣手,天外忽来劈天一击瞬破恶者行凶。 “文章耀千古,道德宣乾坤,天下滔滔论,唯吾儒者尊。” 尘涛骇浪狂涌之际,太史侯气势巍然降临,恢弘抬掌云生水变,柔式却是刚猛绝伦,磅礴重压覆向魖族三尊。 “一掌,让你们知晓吾儒浩瀚,邪类浅薄!” 116.第116章 ,预言 “苦境儒门有何能为,吾等在此领教。” 狂妄之语入耳,乱神策与封魂印虽欲率先抢攻,却受四名儒官阵势封锁,短时间内难以脱困。与此同时,秋水先生与冕夫子随即出现战场,截下死国两名魖族尊者。 “两人齐上罢。” “咿呀,不妙!” 辟神三分,天为之撼,地为之震! 冷肃豪言脱口,随见太史侯长袖飘舞,刚猛浑厚之雄力倾泻于掌,霎时平地飞沙滚滚,罡劲破风袭身。 骤觉来人非同小可,阎王锁正欲施展“死神令”,陡觉手下空空荡荡,却无死神镰刀施展,难以一竟全功。而看出太史侯修为超凡,阎王祖再无小觑之心,不待争辩便运合招,配合阎王锁共抗强敌。 “阎王·渡关!” 清流激荡,邪氛狂涌。山摧地摇间,双魔合招威不可撼,却是难敌儒道威严。 “哎呦喂呀,快走。” 儒门严正之风,步步瓦解丧亡气息。阎王锁心知不对,竟未全力以抗,反而功行一半即收,化光向着斜后方,须臾远遁百丈之遥。 “咦,阎王锁你这个败类!嘿咻,你快等等我!” 不防阎王锁半途撤手,阎王祖本人从非忠肝义胆,实际也是个奸猾货色。受伤呕红之际,阎王祖更不顾同伴死活,立即借助双方交手余波,同时撒手逃离。 “你们两个,逃不了了。” 双眸锐光闪动,太史侯亦未穷追不放,侧身一转定视负隅顽抗的封魂印二人,毫无留手强招迫近,浑然一击当场格杀乱神策。 为探死国情报,太史侯更非嗜杀之性,收手肃穆下令。 “将人擒下,带回学海。” …………………………………………………… 风惊草伏,疾影匆掠。唯恐儒门追兵将至,阎王锁兄弟二人慌不择路,于密林内急急而奔。半晌之后,阎王锁确认后无追兵,方才放松停下脚步。 阎王锁驻足稳立。紧追而来的阎王祖,却是抚胸喘气:“呼呼呼,阎王锁,我的好表弟,你就是这样招待你敬重的亲表哥吗?” “咿呀,我讲阿祖啊,你这样讲就不对了。学海无涯的人是要对付死国,明明是你们带衰我。我帮你一招才走人,也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不然的话,你哪有机会逃走?” 没了乱神策与封魂印,阎王锁岂会把单枪匹马的阎王祖放在眼内,右手摩挲着下巴暗自思量:绝对不能让阎王祖离开。否则他若向夜神通风报信,吾之处境岂非危矣? “你……哼哼哼哼,我们可是表兄弟。你在想什么,我会不清楚吗?” 虽然心中怒意横生,阎王祖却也不敢翻脸,歪嘴辩解道:“但是丑话讲在头前。上面的命令……” “是杀我与天狼星之一嘛。不过,阿祖你这样当面讲,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阎王、死国双重威胁,使得阎王锁运气衰到谷底,步步如履薄冰。貌似威胁的一句话之后,阎王锁私下却盘算着怎样诓骗阎王祖一起去往天疆。如此一来,相互也能多一个照应。 “嘿咻,我当然怕。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你毕竟是吾的兄弟,我们还是继续去找天狼星吧……” 正想着如何接话,阎王锁一时未答。熟料,阎王祖粗重之声甫落,但见一抹银光瞬闪即逝,阎王祖便已头颅坠地,一命呜呼,魂落九泉。 阎王锁满目惊愕看向来人:“你,你你你……你竟然杀了他?!” “吾在铲除威胁,不应该吗?” 孤星光华一闪,瞬息敛芒收锋。专程找上阎王锁的天狼星,干脆利落挥刀取命,淡淡说道:“你若惋惜,也可以下黄泉陪他。” “这……” 多日不见,阎王锁不想冷酷漠然的天狼星,竟会有如斯变化。头绪尚未厘清之前,阎王锁索性一甩衣袍,故作哀痛模样地埋去阎王祖尸身,默哀片刻方才开口:“出师未捷身先死。咿呀,我苦命的表哥,阎王锁只能祝你——死不瞑目。好了,悲伤的时间结束。天狼星,说出你的来意吧。” “第一,交出死神秘鉴上册。第二……” 不看阎王锁愤怒之容,天狼星平静再道。 “与我一同铲除死神的继承者。” ———————————————————————————— 能让六铢衣留意者,当世唯独死神而已。是故闻人夫妇登上云海山巅,未做过多寒暄便直切正题,与六铢衣相互交换情报。 “死神,阎王。无怪乎吾察觉到的死神气息,已不止一股。” 天命变轨,六铢衣自是冥冥有感。两三年前,死神曾爆发出最大的波动,复又匿而不发。而在最近一段时日,有别于早先的死神力量,却突然从苦境直上九天之顶,不免使得六铢衣心怀疑问。 刚与阎王有过交锋,闻人然亦不隐瞒自身所知,将阎王的情报一一坦述。 “……总而言之,目前阎王本尊的实力可能不逊于我,却还不是六铢衣你的对手。但,阎王的功体非常怪异繁杂,能够分出不逊本身的恶相化体,而不影响他本身的发挥;兼之有死神四关与坚石禁卫守护,就算是御天荒神也未必能占到上风。” “死神四关、恶相、死神之力……多谢告知。” 天启金榜虽具预知之能,却亦非是无所不知。能够得到尽量精确的情报,对六铢衣而言犹是必要。 不过除了阎王本人,六铢衣对多年前的死神之力同样记忆犹新,续又反问:“那股侵入仙灵地界的气息,你似乎亦有线索?” “这……” 一时无法明辨太学主的立场,闻人然想了想还是半含不露地答道,“关于另外一人,我还不能确认他之正邪。” “原是如此。” 明知闻人然有所隐瞒,登仙离世之绝代神人,也未强人所难微微颔首,临走之前仿佛另有提示,留下含糊之言。 “慎防暗箭伤人。” “暗箭伤人?” 蓦闻六铢衣警告,闻人然顿时心头一凛。不过六铢衣的劝告,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绪。清楚六铢衣遵循天命,现在问也没用的闻人然,也只能眼睁睁目送着六铢衣乘龙而去。 云雾山脉复归平地,及目又是苍翠原野。而记着六铢衣的话,闻人然与楚君仪心下多了一分戒备,却未停下前进的步伐。 “不管六铢衣指的是谁,最近我们都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分开,以免被人各个击破。” “下一步,我们去哪里?” “咱们的主要目标是阎王,所以得尽快设法孤立他。而他与燹王到底是结义兄弟,燹王为人又过于重情,难保彩绿险磡不会出手。” 闻人然思索道:“只有拿出燹王无法拒绝的条件,才能断绝他与阎王合作的可能。所以找出永恒之物的线索必须尽快。现在唯一的线索唯有商清逸一人。接下来,我们就先去了无之境找人。” “那拥有古曜的天疆呢?” 117.第117章 隔阂 楚君仪提及古曜,自然是因为其催生资源的价值。虽然只有三阳同天,才能减少古耀与黑月的负面影响。但知晓牧神底细的阎王,却未必不会将此情报透露给死国,作为结盟的代价。 毕竟,夫妻二人无话不谈。死国资源稀缺的事实,闻人然更未做任何隐瞒。而若阎王与死国搭上线,恐将在苦境掀起新一波的狂澜。 “就他阎王事多!” 刚从天疆回到苦境,闻人然实在懒得再跑一趟,遂吩咐雪鸦代为传讯提醒,自己则与楚君仪继续旅程,去往虚无之境。 鸟语空山,苍林清幽。千回百转,柳暗花明。独立世外的虚无之境,映目尽是姹紫嫣红。奇花异草虽是繁多,却未显得盲目堆砌,一切反是井井有条,令人赏之心旷神怡。只寥寥数眼,闻人然就对世外境中隐逸之士,多了一分期待。 “闻人然携妻冒昧造访,未知主人可在?” 礼多人不怪。清朗之声遥遥传入,闻人然便与楚君仪端正仪态,静等虚无之境主人的回应。 不多时,只闻一声温润儒雅之音,带着诙谐之味从内飘出。下一刻,便见一道拔俗素雅的干净人影由内逸步而出。 “平日这少见人迹的了无之境,今日竟来了两名稀客,着实令商清逸受宠若惊。” “突然打扰,还请海涵。” 双方寒暄一阵,各做简单介绍,却也同时在观察着彼此。商清逸甚少涉足红尘,却非拒人千里的疏冷之性,更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自闭之人。偶尔在外游山玩水,商清逸也会从山民村夫之口,听得诸多江湖传闻,是以对闻人然夫妇的来历,本身并不陌生。 “两位能寻至此地,该是曲怀觞介绍?” 同样对奇花异草深有研究,商清逸与曲怀觞有所交流原不稀奇。闻人然想了想回道:“不错。不过阁下的大名,我却是早从论剑海得知。” “哦?可惜阁下今日来此,当非是为了论剑。” 平日虽是惯于自在无拘,商清逸实际却严于律己。所以耳闻闻人然提及论剑海,商清逸亦未跑题,单刀直入问道:“连曲怀觞都不清楚的事物,该是一道具有挑战性的难题?” “是关于永恒之物……” 闻人然简洁地将前后相关概括。商清逸不言不语倾耳聆听,直到最后才略一思索含笑作答:“巧了,你在找的植物,正是吾近年关注的目标。看来你吾结识,果真是缘分。” “嗯,竟有这般巧合?” 不想第一次尝试就能找到目标,闻人然不禁喜上眉梢。商清逸颔首续道:“不错。此花十分特异,吾一直对它怀有浓厚兴趣。不过,凌霄蛮离成熟还有数年光景,短期内恐难为用。” “不妨事。我只要找到确切的线索,就算是不虚此行了。” 在闻人然看来,能够维系千百年的彩绿险磡,短期内该无衰落的风险。而提前找出解决的方案,已经足够表现闻人然的诚意所在。 而面对面的商清逸,在交代完正事之后,却似对异境兴趣陡增,开口直问:“对了,方才听闻人兄提起彩绿险磡,乃是一处游离苦境外的植物之境?” “是,你想去游历?” “然也。” 随缘而行,随兴而至。商清逸从不掩饰自己的喜好,亦不隐瞒自身的想法。而见对方做派如此光明磊落,闻人然不由对其观感更佳:“那,不如结伴同行。我去找燹王商议正事,商兄采你采你自己的风?” “采风?呵,你不邀我替你作证?” “商兄若愿,在下自然求之不得。但听曲怀觞提及,你平日行事只因一念兴起,随缘自适钟情山林。类似这种谈判的交易,岂是你志趣所在?” “兄台这般了解我,真是令人倍感心暖呀。嗯……急事纵该缓办,无意义的拖延也无道理。两位,我们走吧。” 为人率直达观、不拘小节,商清逸摇头一笑起身而去。 “醉饮山林,自是闲暇白云间。笑红尘,总是爱恨贪嗔痴。若问人间逍遥在,风生之谷,客从山来。” ———————————————————————————— 就在闻人然三人同往彩绿险磡之时,阎王亦费元功从火宅佛狱调来几名精锐强将。毕竟身为一境之主,若万事都得亲力亲为,却也未免太损王之格调。 不过,除了兜率天童、凶暴大惊慌以及鹰堡一众。受命暂归阎王差遣的翼天大魔,内心仍有别样心思。概因神思的警告与玄豹的消亡,都令得他不得不心生提防。 “翼天,随我前往彩绿险磡。” “臣遵令。” 阎王深沉之声将翼天大魔从沉思拉回现实。探明阎王真实用意之前,翼天大魔亦只能步步谨慎,先跟随阎王出使异境。 王上与臣子各怀心思。虽不清楚翼天大魔的想法,自私自利的阎王亦从未尽信旁人,走在前方暗思对策。现在不但有了精兵强将,实力更是空前强大,阎王自不必压抑野心,遂欲再度主导六王联盟征战苦境。 熟料,待阎王带人来到彩绿险磡,竟愕见闻人然等人与燹王站在一处。阎王脑思一转看向燹王,不仅不以为意,反是冷森笑道。 “燹王,吾的贤弟,筹划许久,此刻正是动手之时啊!” “是义兄你?” 甫从闻人然口中得知阎王复生,燹王尚未来得及查证。但见阎王出现在前,开口就是冷厉喝杀。察觉阎王意在逼迫自己划分立场,燹王顿时心生不快,向后一挥袖袍道:“此地是彩绿险磡,他们也是本王的贵客,无须义兄你指手画脚。” “哦,那贤弟你也莫忘了六王之间的协议。” “六王共同进退的盟约,吾自然不会忘记。但六王结盟乃因情利结合,而非为遂他人一己野心。” 口气微有不耐,燹王少见反斥道:“身为彩绿险磡之王,除了你吾结义之情,吾更须为险磡存续考量。此刻吾尚有要事待谈。君权,你先带义兄入内稍候罢。” “燹王你?!” “阎王,请。” 事关彩绿险磡存亡,君权神授哪会让阎王干涉? 侧身挡住阎王去路,君权神授寸步不移,伸手邀请阎王移架。虽是无可畏惧,但在燹王主场彩绿险磡,阎王终未轻举妄动,只能闷声不悦眼睁睁看着几人移步圣殿,最后悻悻而去。 “阁下方才所提凌霄蛮,果真是永恒之物?” “是否是永恒之物,吾尚不能确认。不过,此无芯之花的蕊心,便是传说中的不老心,该是无疑。” 虽无涉足俗世之意,商清逸还是上门将此事解释详细。而在得到确保彩绿险磡存续关键之后,燹王对挥兵苦境的欲望霎时又消减许多。 再无日暮途穷之虑,燹王自然心情大好,干脆问道。 “诸位替吾境解决大患,不知又有什么需求?” 118.第118章 穷途末路 “一个消息,一个朋友。你允吾入内游玩,吾还你一个答案。” 素非功利之性,商清逸婉言谢绝,随后思索又道:“当然,吾会来此全因闻人兄,” “多谢。” 永恒之物攸关绿境存续,燹王愿意结交商清逸这样一个朋友,却不会当真觍着脸轻描淡写带过。恶体君权正在招待阎王,燹王遂让手下临界法则,带着商清逸在彩绿险磡四处游玩。 半晌之后,闻人然与燹王约定,彩绿险磡除燹王以外,所有人不得助纣为虐。而就算是与阎王结拜的燹王,亦只能在以保阎王性命为前提的情况下适时出手。倘若某一日战场相见,双方也不必顾忌留手。 对于能谈出这样的结果,闻人然个人已十分满意。 失去彩绿险磡的奥援,阎王的势力至少削减三分。而鬼方赤命又早与闻人然有过协议,一年之内红冕边城不得入侵苦境。如此以来,所谓的六王联盟,除了不幸身陨落的君海棠,也不过剩下最后两名王者。 “呼,紫衍神钜、金瓯无缺……这两人听燹王的意思,似乎对苦境的侵略野心,并不像鬼方赤命与阎王一般旺盛。” 正事谈妥,闻人夫妻并未接受燹王邀请盘桓几日,而是径直离开彩绿险磡,行经大门时也未发现阎王行踪,倒是走得轻松潇洒。 不过,六铢衣的嘱咐仍留脑海,闻人然还是心提三分戒备。而夫妻二人回到六庭馆之时,去往天疆传信的雪鸦已早一步归来。 “牧神怎样回应?” 雪鸦道:“他对你前回介入纷争心存芥蒂,并未给出正面答复。” “这样啊……就随他去吧。” 虽不意外牧神会有这种反应,闻人然还是有些好心被当驴肝肺的荒唐感。然而,闻人然一想与牧神恐怕难有更多来往,遂索性干脆地将此事抛在脑后:“这些天六庭馆麻烦你了,往后几****就休息吧。” “嗯,如此,吾希望去一趟东武林。” “东武林,悼念玉天玑?”闻人然有些奇怪地反问。 “……是。” 略一迟疑,雪鸦随后颔首回应。骤见雪鸦神情阴郁忧伤,闻人然初时尚未怀疑什么,突又思及死神四关异能,倏地身影一动举掌探雪鸦胸口。 “出来!” “唔?” 三道乌黑锐光闪过,竟从雪鸦体内脱离,各逞凶威合攻闻人然。恐怖魅影口吐森冷笑声,同时催发三种诡异之能,欲夺闻人然三感。 但曾数次接触死神之力,闻人然又岂会轻易遭受暗算,脑思一转倏引丹青见中神能,八分神印之剑横空一斩瞬破三关迷影,致其烟消散离。 “可惜少了一个,没能彻底铲除他们。” ———————————————————————————— 黑白分明的天葬山,毫无生机的死之国度。亡者的哀悼之曲,传颂在整个死国,传唱不绝。 而在地罪之岛上空,背生银白羽翼的天者双眸紧闭,似在聆听苍天之音。蓦然死国大门入口处流光瞬闪,九重狱火焚空突起,却见夜神由外而归拜伏天地双者,冷面无语静候差遣。 “阎王祖三人都死了。” “三名不足唤醒阿修罗魖族的死亡,证明天狼星与阎王锁这两个罪者确实有其价值。” 并不惊异于魖族三尊的失败,天者一抬手先从夜神脑海之中,取出苦境一行的相关情报。之所以暗算雪鸦的四关只有三名,乃因眩迷独自捎讯夜神,向死国传达阎王结盟的意愿。 “《死国年纪》、学海无涯、阎王……” 天者庄严淡泊的脸上,首见一丝莫名的疑惑。十分了解天者的地者,率先提出疑问:“夜神感受到有人开启《死国年纪》血印篇章,却非来自继承死神力量的阎王?” “事态有了变化,但还未脱离掌控。” 掌心灵光湮灭,天者意味深长道:“比起死国之神,阎王所获得的力量,或许更易掌控。” “你的意思?” “答应他合作的条件。” 天者斩钉截铁一语落定。地者闷声思索片刻,复又质疑道:“阎王岂会甘为马前卒?” “所以,死国会适当展现诚意。只是……” 天者顿了顿又道:“死国大门被学海无涯之人封锁。夜神孤身一人,还可隐匿冲破封锁。死国大军若入苦境,将导致巨大伤亡。” “天之者会畏惧苦境儒门?” “没必要的损伤,何必呢?” 嘴角微扬似讽若笑,天者道:“死国有一人能够无视空间穿越境界。你忘却了吗,地者?” “嗯……这就是你命夜神复生阿修罗的理由?” “魖族千年的传奇,虽与吾永远背离。但为死国的未来,吾愿暂退一步。” “你真实的想法?”地者似是异常怀疑,玩味反问。 “呵,地者,相信吾。死之国度只有在你吾的领导下,才会有光明的未来。总有一日,吾将带领死国子民,走向崭新的完美世界。” 不欲多在人前解释详细,天者将计划放在心内,俯首望向夜神。 “夜神,你去告诉阎王。合作的前提,是杀了阎王锁。” “领天语。” ………………………………………………………… “凄惨悲凉走投无路,身为死神传人的我,竟然会落到这步田地。咿呀……” 赔了夫人又折兵,屋漏偏逢连夜雨,是此刻阎王锁最切身的体会。悲愤郁结之感无从宣泄,阎王锁再也忍不住,猛然朝着茂密树林挥出一道劲风,割断十里巨木。 “可恶的天狼星。卑鄙如我,怎会看不出他骗出死神密鉴,之后就是想我去送死?可恶啊!” 不以卑鄙为耻辱,反以恶毒为荣。本性如此的阎王锁,此刻却无闲暇为恶——如何保住性命,才是此刻最重要的考量。 “不行,我必须另找靠山……难道真要臣服阎王?可是,我才不信他会那般好心呐!” 阎王是怎样卑劣的货色,卑鄙无耻的阎王锁,又哪会看不出来?但在阎王锁犹豫不决之际,来自敌人的逼杀却更先一步来到。 鬼面杀风荡,魔人取命来。天际乌云罩顶,黑色魔翼猛力扇动,降下来势汹汹的魔影,巨刀破天斩地。 “阎王锁,吾王交待你的任务,你完成了么?” “哎呦喂呀,我正准备去天疆,你要一起?” “哼,吾在天疆外等你。带不出古曜,你也无存活的价值。” 119.第119章 魖族引发的难题 纵然存意牺牲阎王锁,阎王亦要榨干其价值。在翼天大魔主仆强势胁迫之下,走投无路的阎王锁亦唯有走一步看一步,无可奈何去往天疆窃取古曜。 作为一名优秀的“游戏玩家”,卑鄙狡猾的阎王锁一路都在思考摆脱杀身之险的方式。阎王与死国都已信不得,阎王锁思来想去目前唯一的指望,就只有天疆或许能保他一条性命。 只可惜,今时今日的牧神早非当初温和之性,对于阎王锁这等奸诈恶人毫无宽容之念。而在得知阎王锁意在偷取古曜之后,牧神内心更生无边厌恶痛恨之情,霍然一掌高抬将毙阎王锁之际,却被神思山龙拦阻。 “山龙,你这是何意?” “阎王锁这等恶人确实罪该万死。但阎王命其潜入天疆,除了妄图窃取古曜,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 天疆若亡,首当其冲遭难的自然是背叛阎王的神思。而阎王把矛头调向古曜,显见他对他与牧神的容忍已到了极限。 正因如此,神思才必须设法保护天疆。 回视一眼把目光投过来的山龙,玉稚衣心下明镜一般,委婉劝道:“牧神,就此杀了阎王锁,并不出乎阎王的预料。而除此以外,阎王肯定事先准备了另外一种可能的方案。” “嗯?” “凭阎王锁一人,就能偷到古曜吗?阎王锁不是蠢人,阎王料不到他会背叛吗?退一万步讲,只要阎王锁躲在天疆内,阎王会得到怎样的利益?阎王为何费尽心力,也要让阎王锁进入天疆?” 玉稚衣接连三问入心,牧神不由慎重思量,道:“他的目标除了在古曜。稚君认为,阎王还有其他盘算?” “很多信息,都需在审问详细过后,吾才能做出推测。” “那就当场问讯吧。” 得到牧神允准,玉稚衣立即对阎王锁进行深入盘查。而为保住自身性命,阎王锁对某些不重要的信息自是知无不言。 牧神越听越感疑惑,目向稚君沉吟道:“有人在追杀阎王锁……那阎王为什么要逼他来天疆?” “如果阎王就是为了让他死在天疆,事情又会如何呢?” “借刀杀人。” 玉稚衣与神思山龙一前一后解释。牧神霎时心有明悟,道:“他死在天疆,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神思山龙赞同道:“不错。无论阎王锁是生是死。阎王一定是认为,追杀阎王锁的势力在来到天疆之后,必会转调目标与牧神爆发冲突。届时,阎王便能隔岸观火,坐收渔利。” 牧神眼光一冷,俯视逼问:“阎王锁,追杀你的人究竟是何来历?” “你们保证不杀我,我才会告知你们。” 四面楚歌,死路在前,阎王锁为保个人性命,已是豁出一切。虽不耐受人钳制,但为查明所有真相,牧神稍一思索还是颔首问道:“好。只要你说出的消息有其价值,吾可以做主留你一命。” “我要留在天疆。” “嗯?!” 无惧牧神横眉怒眼,阎王锁十分光棍,油头滑脑道:“你们不能保我一命,我又何必浪费时间解释?” “你敢要挟我?” “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回。” 手中节杖瑞气盎生,显见牧神已动真火。然而不知为何,牧神目光数转之后,却还是勉强压下火气,冷然道:“吾可允诺在天疆留你一命。” “你能信任吗?” “天疆牧神有必要欺骗你?” 是否能够信任,此刻都非阎王锁所能左右。而见牧神耐性将尽,阎王锁也只有含糊其辞地交代:“我本是死国出身,由于某些原因来到苦境。现在追杀我的人,正是主宰死国的天地双者。” “哦,死国之主为何要杀你?”牧神反问道。 “咿呀,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来苦境已经许久,谁知道天者突然发什么疯,非要杀我不可。” 提到这件事情,阎王锁也是莫名其妙。只奈何他可怜的表哥死的太早,阎王锁都没机会问清个中详细。而就算知晓具体因由,阎王锁也无可能把一切都向牧神坦诚…… “那你现在可以去死了!” 然而,耳闻阎王锁作此答复,牧神竟是悍然撕毁信诺,高举手中节杖奋力挥动,欲将阎王锁毙于杖下。 而见牧神如此行径,三族族长连同剑鬼,尽皆目瞪口呆。间不容发之际,但见神思山龙一掌横截,急忙劝道:“牧神暂且息怒,还有一事山龙必须弄清楚。” “何事?” 神思山龙质问道:“阎王锁,死国是怎样一个世界,他们缺少资源吗?” “这……算是吧。” 从阎王锁口中得到确切的答复,牧神登时明白阎王意在何方。比起透露古曜的情报刻意挑起死国与天疆的争斗,阎王利用阎王锁让死国顺理成章地发现古曜的存在,无疑来得更加自然。 而在明白这一切之后,神思山龙遂提出了自身的看法。牧神虽有诸多不快,却还是差遣剑鬼按照神思的意思把阎王锁打成重伤昏迷,然后从其他通道离开把这只魖族丢在死国门口。 但在回归天疆之前,剑鬼踌躇了片刻,却终中途折向去了牧神严令断绝来往的六庭馆…… ———————————————————————————— “六庭馆周围村落城镇,并无受灾迹象?” “有客人来了。” 自从雪鸦被四关附身,楚君仪就命儒门人士,加强了对六庭馆周边的监管,以免重蹈覆辙。 不过,并不似闻人然记忆中的太学主沉醉游戏,阎王就算承接了希望号角的力量,依然是沉潜阴谋之性。想要找出死神四关的马脚,短期内并不容易。而见有客上门,闻人然与楚君仪暂时停止了讨论。大大咧咧的剑鬼非人哉阔步而入,没有任何掩饰就将,顺便说出自己的请求。 “所以,我这次来是代老牧道歉,希望请你能够继续与天疆合作。” 听清剑鬼来意,闻人然亦未急着回应,先一步直问重点:“你们把阎王锁送到了死国?” “这,有什么不对吗?” “出于天疆的立场,这样做并没有没错。但直接把将死的阎王锁丢在死国门口,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死国若是有意,还是会将目光转向天疆。” 剑鬼摇头道:“古曜是天疆的根本,我们不可能将之拱手让人。就算死国与阎王都选择开战,天疆也不会有所退让。” “我明白。” 阎王锁被扔回死国,意味着再加上千魖之血,阿修罗复生在即。而以天疆当下的兵力……闻人然委婉答道。 “目前的纠结在于,无论是阎王抑或死国,天疆恐怕都难有胜算。” 120.第120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平心而论,几次与天疆合作都不算愉快。又不是非己不可,闻人然怎甘愿屡屡自讨无趣? 虽说死国与阎王的威胁,令原本平稳的局面再起动荡。但素还真已于曲怀觞的帮助下,十分顺利地从魑离船复活。 得知这样一个喜讯,闻人然甚是干脆地写了封信,把死国的疑难推给素还真亲自处置。婉拒了与天疆谋合的提议,闻人然却还是将具体情报交代给剑鬼非人哉,让他带回天疆复命。 而相较于死国未起之祸,阎王掌握死神四关操纵人心之能,更令闻人然不敢轻忽…… 伽罗殿上,潜伏失败的死神四关赶回王殿面朝阎王,正如实向禀报一切。 “你们,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 “是。” “无妨,你们的能力我信得过。不能在他身旁埋伏暗算,亦可煽动他人造事。” 并不意外死神四关一次任务失败,阎王面色虽显阴郁却无懊恼之像,沉心定气思量片刻转向翼天大魔,道:“阎王锁他人呢?” “吾一直守在天疆入口,却未得见其外出。可是,昨日死国遣人来讯,阎王锁已被他们擒回,想来该是凶多吉少。” “哦……” 略带讶异地垂首沉吟,阎王目光三闪道:“看来,天疆之中亦有能人。不过,猜疑的种子已然种下。纵使天疆把阎王锁丢还死国,却也未必能打消死国对古曜的觊觎。” 无论牧神作何处理,阎王都有把握引起死国对古曜的兴趣。而天疆此举虽存示好之意,死国天地双者却未必会接受。 再则,有阎王幕后推波助澜,天者又对完善死国异常迫切。就算明知阎王心怀挑拨之意,坐拥死国精兵强将的天者,又岂会畏惧区区一名牧神? “翼天,你去将关于古曜的情报尽数告知天者。至于四关,你们针对不二做、问剑孤鸣等江湖高手,设法附身随时待命。” ———————————————————————————— 阎王开始推行计划,初时需要等待盟友响应,并未针对普通百姓下手而成众矢之的,反设法潜伏在青年俊杰的身躯内留待后用。而在同一时间,闻人然听说天狼星再现,遂赶往孤星崖与之一会。 “这是阎王锁带出的两块魖能石,可惜他用不上了。” 冷酷漠然的天狼星,此刻的神情却似多了一份温度。对作恶多端的阎王锁,天狼星丝毫好感都欠奉,是以对其败亡的结局并不意外。 然而无论如何,死国抓回阎王锁的消息,对天狼星而言都是一个噩耗。 “魖能石能确认死神四关的存在,但吾手中的魖能石存量亦不多。” “嗯……有这几块魖能石,暂时至少不会落入被动。而且照此来看,死国大门轰然开启,也未必全是坏事。” 天狼星疑问道:“听你方才所言,阎王不是正企图与死国结盟?” “没错。” 虽是直承不讳,闻人然却不认为阎王与天者真能达成默契。尤其天者要突破封印成为冥王,他对阎王身上的死神之力,便不可能毫无想法。 思绪一定,闻人然朝天狼星道:“继承了希望号角的死神力量,阎王对死国定存有相当了解,利用之心昭然若揭。而以你对天者的认知,他会是轻易受人摆布的人吗?” “这,你好似很熟悉死国?” 前后思量之后,天狼星心下认可闻人然之言,却又再生少许迷惑。对此无从解释的闻人然,只能耸了耸肩说道:“我曾得到过死国年纪,所以才会有所了解。” “唔,要对付死神四关,首先得发现他们的踪迹,并令其聚集一处。你们有办法了么?” “动脑子的事让素还真去想。而阎王要对付我,迟早得有所动作,我又急什么呢?” 纵记不大清铲除四关的具体方式,但见情势并未恶化到紧急的地步,闻人然也不急于一时。接下来,闻人然又与天狼星商讨了有关夜神的问题,之后才从孤星崖离开。 然而,近来被死神吸引太多注意,闻人然却疏忽了阎王本身是森狱的王者。尤其是黑海森狱,同样拥有为祸一方的能力。 数日之后,绵长蜿蜒的边墙拔地而起,将接连森狱本土的苦境大地尽数魔化。扰神狱音响彻天际,广袤疆域生人勿近。 十分诧异于阎王的举动,之前就拜托央森等人研究破解之方的闻人然,还没等闲下来休息几天,便又与曲怀觞碰了面。 不过,这一回碧玄草堂内的访客,却不止闻人然一人。 “好久不见啊,素还真。” “久见了,好友。” “你来找曲怀觞做什么?” 素还真道:“劣者此行乃为感谢神劫前后,好友伏龙倾力援手之情。另外,也是顺带了解近来苦境所发生的要事。” “你有摧毁黄泉归线的方法?” “暂时还无。不过,劣者准备此行之后,顺道拜访法尊宗喀尔与鹿苑高僧。以佛门的清圣之力一试,是否能够驱散抑或压制音土异能。” “我就祝你马到功成了。” “承你吉言。” 素还真停顿了片刻,接着又道:“天疆的人去过琉璃仙境,便告知吾破解黄泉归线的方式。” “哦,那你为什么……” 看出闻人然的疑惑,素还真立即开口解释:“找上劣者的人自称山龙隐秀。吾很感谢能从他的口中,得到诸多有用的情报。但……一名来自天疆的人,又怎会知晓森狱的隐密?” “据说山龙隐秀乃是天疆号天异龙龙鳞所化。我还听道真的人提起过,当年的北芳秀与南修真曾联手斩杀号天异龙。而山龙隐秀与原无乡似乎也略有交情,他的身份应当没问题。” “可是……” “说不通?” 素还真颔首道:“无论是哪种身份,他都无知晓森狱秘密的理由。所以他告知劣者的破解方式,不到万不得已,劣者尚不愿动用。” “合情合理的答案。” 之前虽觉些许蹊跷,闻人然却因怕麻烦揣着明白装糊涂,此刻听得素还真的质疑,甫才端正态度思考。 不过,就在闻人然与素还真对谈的时候,碧玄草堂竟又迎来一名客人。沉默旁听的曲怀觞打了声招呼,随即带着蘅芜出门迎客。 “不属天,不属地,生于三界之外,不灭六道之中。莲开千叶,传奇万古,神人唯吾,千叶传奇。” 相似的面容,不同的气质。一般的慧色,却有不同的气质。步履从容穿堂入户,千叶传奇竟是喧宾夺主,直面素还真站定,淡然一笑道。 “想见你一面真是不易啊,素还真。” 121.第121章 标金买命 黑白双莲头一次会面,似乎并没什么纪念价值。毕竟虽是同源而生,千叶传奇对素还真的存在,内心总存着少许芥蒂。 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除了自己就是敌人。而千叶传奇偏偏两者都占。看出千叶传奇对其怀有微妙的敌意,素还真略微让步,道:“千叶先生有何赐教?” 千叶传奇道:“早闻伏龙先生赞叹你的茶艺,吾一直念念不忘。今日除了正事,倒是要好好品鉴一番。” “唉,素某茶艺粗劣,怎敢在先生面前献丑?先生还是直言正题吧?” “哦,你又知道吾是寻你而来?” “若非如此,你方才又怎会越过怀殇,直接找上劣者?” 千叶传奇语透玩味,口风仍是不松:“你既能谋善算,何不一猜吾之来意?” “先生深沉似海,岂是素某可以臆测?” “在吾面前藏拙,素还真你究竟是轻视,还是过于重视?”千叶传奇道。 “我说,你们扯这么多废话,就不能说一些实际的吗?” 闻人然与曲怀觞对视一眼,都觉地被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的胃疼感。听得有些不耐烦,闻人然急忙打断两人:“你们这么爱抬杠,干脆挑明了比一比,谁更能坑人不就结了?” “吾倒是无所谓。不过,千叶今日拜访碧玄草堂,却非是为与素还真一较高下。” 并未理会闻人然话中嘲讽,千叶传奇一派自若:“而吾之来意……现在的苦境,除了兀然壁立而起的诡异边墙,还有什么值得吾在意?” “黄泉归线?” “原来该称呼为黄泉归线吗?” 千叶传奇目露了然,随即又似略有不愉,道:“这道绵延千万里的边墙,实在是很碍眼。想吾夜族虽未遭难,每日遭受魔音灌耳,总是令人不快啊。” 素还真道:“日盲族据点已受黄泉归线影响?” “有吾在,这不重要。倒是你们口中的黄泉归线,究竟是何来历?” 之前一直忙于替日盲族筹谋,千叶传奇对死神四关的存在,一时尚未摸清。耳闻千叶传奇反问,素还真亦未隐瞒,将之前众人讨论之事,不分巨细地向千叶传奇讲清楚。 而听素还真解释之后,千叶传奇细一思量,轻笑道:“阎王、死神四关、死国……死神……这无聊的苦境,总算多了一丝乐趣。” “传闻之中,死神已死。但阎王所率领的森狱与死国,都非寻常江湖势力所能相提并论。” 素还真委婉劝道:“何况玉阳君未除,对夜族总是威胁。在铲除后患之前,先生何必涉入这趟浑水?” “找出玉阳君的下落原非难题。” 若非为了锻炼万古长空,千叶传奇早设法除去玉阳君。现在既有了更富挑战性的目标,千叶传奇又哪有错过之理? “血榜可以为祸,同样可以利用。别人可以买命,吾亦能借其渠道,挖出玉阳君藏身之处。” 较劲心思已生,千叶传奇便难安逸现状。作为日盲族的太阳之子,自然会先给日盲族布下退路。而知对方能力与己如出一辙,素还真到不担心千叶传奇涉险, 当然,消灭后顾之忧亦是必须…… 傍晚时分,细雨濛濛,灯火昏暗。青石板上,推动面摊车的轱辘声,吱呀吱呀地响在行人耳畔。歇业许久的切仔面,迎来了两名客人。 “兄台会与千叶同行,真是令人意外。” “我们无冤无仇,又恰巧是同一条路,同行似乎也不奇怪。店家,这单生意你接受吗?” “人客官的目标是谁?” 三言两语与切仔面对上切口,千叶传奇直接买了玉阳君的性命。而闻人然一时兴起,在回答了千叶传奇的问题之后,竟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侠肠无医。” “这,配菜很生。” “店家为难了么?” “不,只是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价格也同样不费。” “报酬好说,我等得起。当然,如果可以,我希望指定一个人亲自下手。” 不是头回遇见难缠的客人,切仔面搅拌捞面的双手停顿了一下,随即沉声问道:“谁?” “绝情书。” 重金收买梅饮雪的命,不仅是闻人然一念兴起,同样是对操纵血榜之人的动向有所好奇。 当下太学主坐镇学海。闻人然也从未在他面前暴露自身早已了解他权倾天身份的事实。因此,要确认太学主目前的真实想法,通过血榜无疑是一种高效的手段。 而见闻人然干脆利落地完成交易,千叶传奇心下兴趣顿生,道:“侠肠无医,他与你有仇?” “无仇,日行一善而已。杀一个低级龌龊的人,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唔,不知为何,吾总感觉兄台好似对千叶存有一种异样的戒备,是吾多虑了么?” “不是你多虑,而是事实如此。” 坦白地有些超出千叶传奇的预料,闻人然道:“我连素还真都时刻防备着,何况是千叶传奇你?” “素还真的伪装太过,不比吾来的真实。真正有能力的人,何须在庸人之前隐藏自身呢?” “……” 对于千叶传奇自卖自夸,闻人然一时竟无话可说。就算清楚千叶传奇的自负程度,闻人然还是有些吃不消,想了想岔开话题问道:“找到玉阳君之后,先生准备怎样解决他?” “收了吾的报酬,血榜岂有不干活的道理?” 交易虽成,尚须时间等待。千叶传奇不欲虚耗光阴,反口正要追问有关阎王的详细情报,却见金龙灿影、暗焰凤凰并驾齐驱,在昏沉天际飞驰而过。 高空上,神圣清气弥久不散,龙吟之声震耳欲聋。御天荒神瞄准矗立大地的黄泉归线,挟九天疾坠之势冲破阻碍,直捣黄龙奔向森狱王殿。 “绝代神人与道隐传说,当世最顶尖的两名高人与承接死神部分能力的阎王交手,谅必也是惊世骇俗。” 不必过多揣测,千叶传奇已明二者意图。而知阎王深沉秉性,闻人然却莫名有些心不在焉。 靠神皇之气净化黄泉归线,自然能够取得充分的效果。但阎王得到了希望号角遗存的力量,又当真不知荒神创世之气乃是天下一切邪秽的克星么? 122.第122章 交锋 “心怀一襟朗月,剑藏七尺乾坤,惯看满城烟雨,回首再入烽云。” “身披六铢衣,御宇藏真理。云中封神路,紫微降天启。” 轻烟袅袅,仙风飘飘,卷轴如幕垫足代步,绝代高人在荒神冲击掩护下轰然而落,掀起尘浪如涛,预示暴雨将至。略后一瞬,又见金龙盘空而回,携周身圣气盎然的白衣仙者由天降下,齐对将至之恶阵。 荒神圣气冲击之下,邪秽冤魂无不退散。剧烈震荡响彻方圆百里,不过片刻便已引来森狱人马,将二人团团包围。 但,双峰并立有若顶天立地之柱石,再无恶人足堪为惧。凤凰鸣神色泰然,目光扫射全场内心霎生盘算,道:“娜迦黑月肇祸,黄泉归线扰民。黑海森狱屡屡为恶,是可忍孰不可忍。阎王该给苦境大众一个交代。” “交代,怎样的交代?” 鬼面巨刃深插入土,翼天大魔率先开道。而在一众森狱战将簇拥下,阎王气势凌人阔步而至,冷看向六铢衣二人:“邪灵早先邪化森狱,致使吾境不适生存。本王为了吾境子民生存,建立黄泉归线乃是迫不得已。两位若有意见,吾也绝无可能听之任之。” “呵,之前怎不见森狱百姓哭天抢地?假民众之意遂一己野心,兴风作浪之举也能讲得冠冕堂皇,阎王果真不愧为一境之王,足够无耻厚面。” 之前阎王就有与异度魔界合作的前科在,凤凰鸣本无意与阎王多费唇舌,此刻又见对方毫无悔悟之念,寥寥数语反唇相讥,背后乍现凤翼蔽空,正是招出前兆。 “真可惜,今日吾与好友六铢衣联袂而至,便无心听你狡辩之词,唯有剑斩邪孽、诛魔灭恶!” 声甫落,倏见凤炎冲霄,半天赤红,凤凰鸣足下猛力一跺,登时十丈方圆地陷三尺,飘然跃空一掌急袭阎王面门。 但看道隐强势直进,翼天大魔主仆与兜率天童、凶暴大惊慌四人,竟从前后包抄封堵凤凰鸣去路,不予其插手阎王与六铢衣之战的可能。 “诛邪灭恶,只凭你们两人?” 阎王设下能够不断再生的黄泉归线,除却为了占据苦境广袤大地,亦存有。 魔气骤生,腥风扑面。面对登仙神人,阎王仿佛胸有定案,不见丝毫慌乱,厉掌蓄势将发:“惊世金言六铢衣,吾从死神之处早知阁下大名。不过,你若以为拥有荒神就能轻取吾命,那就大错特错。” “是非对错,辩之不清,亦唯有掌下分明……御天初式·啸龙行!” 一言不合,终归战中生死。六铢衣招未出手,阎王便已一体双分,抢先进击。阎王、恶相两面猛攻,六铢衣立身中央原地,翻袖举掌左右对敌,霎时气翻千丈波澜,护体神皇之气化作龙影蜿蜒,举重若轻挡下阎王杀招,随即双掌圣气吞吐,龙啸声中瞬间逼退阎王。 突袭之举虽未建功,阎王却是不以为意。若是死神天命之敌一触即溃,那才是一件天大的怪事! “这还非是死神赠予吾的能力。六铢衣,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吧!” 希望号角不比《死国年纪》,更多是助阎王彻底融合自身之能。而将恶相、五王残功、元神兽、本尊四种磅礴魔能汇流,无疑大大增进日趋老化的阎王功体。再加上能与神皇之气抗衡的死神之力,阎王此刻才算具备与六铢衣抗衡的底气。 当然在旁人看来,目前也仅限于底气而已…… “喂,好友,再不拿出你成名之招,可是要被别人小看!” 身陷重围之中,凤凰鸣虽觉四名对手均非泛泛,仍是游刃有余未露丝毫败象。然而纵使如此,兼合黑暗力量、元功更有蜕变的凤凰鸣,一时亦无抽身之能,只得战外提醒。 “嗯……御天四式,双龙吼!” 耳闻挚友关切之声,六铢衣剑眉一凛,手中拂尘快速抡划,身前乍现灿然圣辉,双龙并进齐发,易守为攻。察觉六铢衣神元爆发,面临莫大压力的阎王足退半步卸劲,避过正面锋芒。 惊天轰鸣震耳不绝,纵有恶相护持未受伤害,阎王犹然连连退却。 熟料,就在六铢衣即欲召唤荒神,再赞雄掌趁胜追击之际,倏见四关化作死神虚影,撑天立地而起,血印之式凶威赫赫,造成莫大威胁。 “死神四关,留你们不得!” 早有准备,六铢衣决胜之招兀然折向,万丈荒神俯冲直扑死神四关。 不过,既敢与六铢衣正面交锋,阎王自不会选择硬碰。死神虚影血印未出,竟又半途分散闪躲荒神。 眼见此景,六铢衣拂尘变式,即欲命令荒神反扑阎王。然而在此关头,阎王竟一改保守作风,蓦然选择夹击六铢衣。 二度近身对掌,阎王与恶相强将六铢衣禁锢原地,致使荒神有力难施。发觉阎王意图,六铢衣亦未有丝毫怠慢,御天五式临机而发,却受死神四关倾力抵挡。 电光火石一瞬,阎王嘴噙冷笑,双体再催浩瀚魔元,誓欲一招歼敌。但受几面合围,六铢衣依然处变不惊,双手翼张疾引升龙怒威,环身不散的浓厚神皇之气,竟将阎王重掌一一挡下。 纵有神皇之助,六铢衣上风稳占,击伤阎王。然而一招用老,神人亦露须臾破绽。好似只待此刻,口中见红的阎王竟露冷笑更寒,顿令六铢衣心感不妙。 神人一瞬警惕,阎王元神兽所化黝黑分影,已从后方快速逼近,提掌猛拍疾按六铢衣背心,方圆十里皆受震撼! “你竟还有底牌?” 出其不意,仓促之间,六铢衣不及闪避,兔起鹘落回身扬掌,啸龙之音虽退来敌,六铢衣本人也不免身负轻创,蹬地而退。 拭去唇边血渍,阎王内心自信油然,漠视回望:“神皇之气确实名不虚传。可要杀吾,凭你一人却还未够。” 从不介意以多为胜,为了铲除仇敌阻碍,阎王更不在乎所谓的武者气度。而在此时此刻,阎王心中却并任何欣喜,反而生出另外一桩疑问。 答应合作的盟友,并未及时赶至。 ……………………………………………… 阎王此刻的迷惑,却是闻人然当下面临的难题。无月夜空下,硕大魔翼遮蔽半空,化身魔像的庞然巨物,竟是中途拦路。 “你拥有蕴含巨大生源的奇物?” “我可不会把它轻易交出,阿修罗……” 123.第123章 天剑之论 死国大门早已洞开。天者与阎王私下做出交易,本未出乎闻人然意料。而死国当中又首推阿修罗精通空间魔法,能够无视学海监视来到苦境。此行半途遭遇阿修罗,闻人然根本毫无意外之感,唯一庆幸的只有枫岫主人没遇上阿修罗。 否则…… “交出那件奇物,吾便放你离开。” 闻人然思绪未止,耳边乍又响起冷肃之声。战神阿修罗虽不滥杀,却不意味就会天者地追求和平对谈。尤其为了保护死国魖族,与天者达成契约的阿修罗,更不会无意义的慈悲泛滥。 然而,不仅是为保全个人功体,同时亦赶着去黄泉归线,闻人然又哪肯答应阿修罗的苛刻要求? “你要取神源,那就手下见真章吧!” 不管是为了证明什么,千叶传奇已先一步去了森狱观战,使得闻人然再无后顾之忧。无意废言争辩,闻人然元功倏提,掌心碧霞流转浮动,丹青见剑身之上,寒锐气芒霎时氤氲而生。 “唔,暗之爆!” 看出神兵丹青见非同小可,骁勇善战的死国战神,亦无让对手率先发难之意。魔影双掌并合,催发骇人黑暗力量,排山倒海裂地抢攻。磅礴气流之中,真身更借强招掩护,须臾毕竟闻人然身前,旋即变掌为爪探向闻人然左胸! “这等应变,不愧是魖族战神。” 骤见对手强袭而至,闻人然犹是泰然若定,丹青见侧斜反抬见缝插针,迫使阿修罗临阵收掌。 初招试探未见高下,阿修罗虚让半步以退为进。庞大身影却于方寸腾挪,颇见武技高妙入微。近身凶险再三肢接,须臾十招各逞其能,一时未见高下。 再无任何轻视,阿修罗足下一顿,避过极速剖面一剑,散去魔形现出魁梧悍勇之姿,语带些微激赏:“你同样是阿修罗苏醒以来,所遇见的第一个强者。” “死国非战不可?” “死国大地尚未完整,需要更多的资源。” 毫不掩饰自身图谋,阿修罗道:“当然,吾欲从你手中强取,非是一日之功。若能进行交易,免于刀兵之难,自是两全其美。” “可是死国貌似已与森狱合作,你能劝服天者?” “那……太可惜了。” 神源只是建造万妖炉的条件之一,甚至不是必须的条件。阿修罗虽不愿妄动干戈,却也不可能因此半途而废,甚至也拿不出劝服天者的理由。 内心纵有遗憾,阿修罗亦无迟疑,变化形态窜入云霄,疾奔黑海森狱旧地。然而目标相同,亦为截阻阿修罗援助森狱,闻人然随即化作浮光掠影,并驾齐驱,慎防死守。 “既是同路,何不同行?” “不久之后,你吾终将分明。” ———————————————————————————— 归线之争,仙魔激斗,如火如荼。各察对方修为、底力难以测度,六铢衣与阎王互怀忌惮。 森狱音土根本未毁。虽然黄泉归线坍塌大半,立身狱音之中仍不免加重元功消耗。而见森狱强将众多,又有四关一旁掠阵,六铢衣心知凤凰鸣久守必失,顿时心生退意思。 “好友,不必再战,吾等先退。” 思绪电转,六铢衣心下已有决定,拂尘抛洒绕身画圆,荒神盘空朝地疾坠,无差别向下轰落。 隆隆之声,惊天震摇。满目尘土飞扬,四野地陷数里。阎王等人退避千丈,只见中央大地在荒神一击之下,产生无底黑洞。而方才尚在激战的六铢衣与凤凰鸣,已然不见踪影。 “十分可怕的修为。” 单凭凤凰鸣一人,尚且不足畏惧。但若加上荒神与六铢衣,却须阎王全力以赴,方能正面抗衡。 原本准备借用阿修罗对敌,保留自身元神兽的底牌,此时阎王不禁产生少许懊恼,更坚内心杀意。 “六铢衣此人断不能留!” ………………………………………… 山岳千仞壁立,云海如龙翻腾。森狱一行锻羽而归,两名高人却是宠辱不惊,怡然自得品茗论道。 “吾难得亲自一试手艺,要来一杯吗?” “有劳。” 入俗世,出红尘,一念舍得。面色淡然的凤凰鸣,说着已替闻人然斟上香茶,待人落座方道:“此行森狱,吾与好友事先虽曾尽量高估阎王能为,却还是吃了一惊。” “他占了地利?” 闻人然赶至已迟,未能目睹双方交手。而千叶传奇似乎并无与六铢衣接触的打算,不知详情的闻人然也只能稍加揣测。 “不仅是地利。” 六铢衣白眉微紧,坦诚道:“立身狱音环绕,确实对吾与好友凤凰鸣,造成一定负担。但此战失利真正的原因,乃是阎王除了恶相,还隐藏了一具化体。” “化体……难道是元神兽?” 略做猜测,几近真实。闻人然仍有不解,道:“常理而言,本尊化出分体,都须折损相当元功。阎王难道例外吗?” “阎王的情况十分特殊。” 放下手中茶盏,凤凰鸣敛容肃色,道:“吾相信好友,具有打败阎王的能力。但若是生死之争……咳,恐会阴沟翻船。” “阎王这人十分狡猾,而且都是谋定而后动,从来不做出头鸟。想要将他铲除,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六铢衣修为惊世骇俗是一回事。阎王会不会与他公平一决又是一回事。 深知阎王为人奸诈深沉,闻人然倒未反驳凤凰鸣的话,认真思考过后遂说出自己的看法:“要将黄泉归线解破,除了特定针对的解法,利用荒神的圣洁清气,也是一种可行的方案。不过现在看来,阎王分明是存着消耗六铢衣神皇之气的人意思……” “确实如此。” 正面对抗,凤凰鸣自忖六铢衣不惧旁人。但面对这样一个明明具有相当实力,却偏偏像癞皮狗一样的森狱王者,二人一时还真没太好的办法。 更何况除了个人实力,阎王麾下的势力与盟友的强悍,也是令人无法忽视的重要因素…… “对了,我在路上遇见了死国魖族战神,他之能为非同一般。而死国以后的动向,同样不得不防。” “死国?” 凤凰鸣道:“是《死国年纪》中记载的死之国度?” “不错。而且除了阿修罗,死国至少还有三人必须注意,每一名都具有一方之霸的实力。所以两境一旦发生冲突,结果恐怕不堪设想。” 天地双者与无界尊皇,都不是省油的灯。所幸死国与森狱只是利益交换,到底不是铁板一块。闻人然也就提醒了两句,接着望向六铢衣回归正题。 “前辈,你下一步准备怎样对付阎王?” “就今日所见,必须选拔出一人使用天剑,搭配我对付阎王,才有完全胜算。” “天剑?” 一想起坑爹的天剑杯,闻人然心下就有些尴尬,反问道:“难道不能直接找一个前辈熟悉的剑道高手,增添双方默契吗?” “天剑认主,乃是荒神自身选择。就算是吾,亦无法强行更改祂之决定。” “那你有人选了吗?” “可惜好友凤凰鸣决定抽身事外。不过,之前弃天神州之劫,荒神曾救一人去往九天之顶。或许,他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诶?” 124.第124章 暗影 执掌天剑的候选人,六铢衣曾属意凤凰鸣。只是凤凰鸣有意谦让,又须尊重荒神本身的意愿,因此六铢衣并未强求。天剑的人选,也因此一直悬而未决。至于留意倦收天使用天剑,目前还只是六铢衣单方面的想法,尚难实质定论。 不过,提起天剑杯…… 几名一流剑者捉对论剑之后,天剑人选却不是最终的胜利者,反而由荒神天命任之。别说原本轨迹的末日骄阳,就连闻人然都觉得十足坑爹吶。 正因如此,闻人然心下才会对天剑杯颇有微词。 然而,倦收天回北宗之后,尚需处理葛仙川的后续。南北道真内部,目前还是十分尴尬的局面。短期的时间内,倦收天恐怕还没工夫参与天剑之争 脑中一想,闻人然遂问道:“除了倦收天,六铢衣你还有其他看重的人选吗?” “几名少年英才,但尚欠火候。” “少年英才……哦,我差点忘了叶小钗之前退隐去了。不过,素还真既然复生而回,或许叶小钗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没有不见荷一茬的风波,叶小钗亦不可能无所事事,整日在武林四处晃荡。而以叶小钗目前的功力,执掌天剑同样亦是绰绰有余。 不过,凤凰鸣对此似乎另有想法,转头问道:“你觉得你自己适合吗?” “我?” 闻人然愣了一下,忽察腰间佩剑鸣动,干脆摇头拒绝:“不行,不行。荒神与我相性不合,我用不来天剑,还是算了吧。” 凤凰鸣瞥了一眼,打趣玩笑道:“呦,剑还会排外吃醋,也是奇了。” “哈,比起那口十方灵动,秋筠已经很听话了。另外,反正阎王是大家共同的敌人。就算没有天剑,我也当竭力而为。至于天剑的人选,我平时亦会替两位适当留意。” “偏劳了。” “不客气。” 闻人然想了想,接着看向六铢衣,道:“对了,不知您对森狱音土有何看法?” “蒙神皇之气抑制,黄泉归线短期内不会再扩张。但要彻底根除,还需消耗大量圣气,磨尽音土本源。” “果然是这样……” 耳闻六铢衣确切答复,闻人然顿明阎王打算。而神皇之气恢复异常缓慢,光靠圣洁之力强行消耗音土,显然是一件十分不划算的买卖。 慎重思考之后,闻人然将之前神思所转述的破法告知六铢衣二人:“这样的方法是否可行?” “嗯……” 凤凰鸣沉吟片刻,仍觉不妥,“纵然破解之方为真,尚须有人承受不死怨念,总归存在不可避免的牺牲。何况,逼出现在阎王的元神兽,更要取下其额上一角,同样不是简单的事情。” 虽不清楚不死怨念具体是什么东西,闻人然对凤凰鸣的话也无任何反驳的意思,续又问道:“那么荒神之前的冲击,能遏制黄泉归线多久?” “半个月内,瓦解的黄泉归线,会彻底失去作用。” “半个月……时间很紧啊。” 只要阎王不是突然变脑残,再怎样冲动妄为也不可能在半个月内被他人抓住把柄。而偏偏除了结盟的死国,阎王至少还能从佛狱调回两名太子之一,增强补足目前黑海森狱的战力。 不得不说,儿子生得多,还是有些好处。无论怎样看,不愁无人可用的阎王,目前都不是一个轻易就能铲除的敌人。 思绪一定,闻人然也只好说道:“这些天我会最大限度地想办法。对了,素还真近日也会去请鹿苑高僧,说不准能布下佛门九印曼陀罗大阵。哪怕暂时没法根除祸害,至少也能限制黄泉归线。” “九界佛皇盛名,吾与好友凤凰鸣久仰。若能蒙其助力,谅必更添胜算。” “那我就先走一步,两位,请。” ———————————————————————————— 拿定主意对付阎王,闻人然遂未拖磨,回家一趟取了摩罗天章,就与楚君仪一起找上金子陵。 “这剑怎么样?” “是一口十分具有灵性的魔剑。不过……” 比起前番的极光剑一,摩罗天章亦不遑多让。然而经过数日观察琢磨,金子陵却意外发现这两口宝剑,暗中似乎另有联系:“你还记得交我补强的金剑吗?” “……是指名剑,还是极光剑一?” “极光剑一。” 金子陵敞亮明言:“上次我就提起过,极光剑一的乾坤不方钢被人做了手脚。今日一见摩罗天章,吾才明白究竟怪从何来。具体来讲,一旦这两口神兵剧烈碰撞,极光剑一便会自行销毁,产生剧烈爆炸。” “自杀式武器?” 听清楚金子陵后续的解释,闻人然哪还不明白问题出在何处。只是,在知道了极光剑一与摩罗天章之间的蹊跷后,闻人然倒没急着去想久远前牧神此举的用意,心里反而顿时有了一个坏主意,看着金子陵笑道:“这么说的话,如果我把摩罗天章扔给阎王,再请倦收天用极光剑一补上一下……” “喂,把剑当成自杀式武器。当着爱剑如痴的我的面,说出这样损剑格调的话,你真正是剑客?” “你的沾血冰娥我可是保存的很好。” 闻人然满不在乎地摇头回话:“但这两口剑都有问题,而且又不是丹青见,我还心疼个鬼啊。” 吐槽归吐槽,正事归正事。金子陵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已经退出武林,还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呢? 抛下些许扰神的思绪,金子陵把剑递还给闻人然,接着打开手中折扇扇了扇风,道:“可惜,直接放弃摩罗天章,显然不合情理。而以你的修为,怎样才能一不留神,巧妙地把剑还给阎王呢?” “由于某些原因,我对一个人有点怀疑,或许通过其他的渠道,能让阎王吃个闷亏。” 前回与素还真碰面,闻人然就已记下他对山龙隐秀的看法。而若将摩罗天章交给牧神,山龙隐秀难免不会有所行动,到时候便能顺水推舟,进行后续布置。 闻人然想到就做也不拖泥带水,和金子陵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寂山静庐。 然而,随着阎王露出狰狞獠牙,平静了许久的江湖终不复年前安稳。闻人然还没来得及把摩罗天章交出,由素还真去与牧神交涉。学海无涯方面,便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弦知音受伤了。” 125.第125章 邪魔之盟 自从死国开启,或许死神残存的影响,促使太学主派出诸多儒生,驻扎在死国大门之外,变相防止异境族类惹是生非。久匿山野的学海无涯,得赈灾抗魔之名始复往昔声势。 而相较于强势的太史侯、温吞的东方羿,早被排除于教统之争外的弦知音第一个受难,不免引起闻人然遐想…… “没道理,谁吃饱了撑着找弦知音的麻烦?” 六铢衣的预言犹在耳畔,闻人然却想不出旁人处心积虑对付弦知音的理由。老谋深算的东方羿挑在此时下手,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接到消息之后,闻人然不做耽搁,当即与太史侯取得联系。而等他讲明真相过程,闻人然才稍解疑惑。 “是未来之宰和禁天妖肃出手,险险杀害了弦知音?” “不错。往昔误会既已厘清,为了共抗死国威胁,亦为即来教统之争,吾遂走了一趟无佛寺。谁知到了东南十里,便见弦知音与人交手落入下风,碰巧救他一命。” 淮川流水底下,似藏汹涌诡谲。太史侯意味深长道:“离神劫之期已过了一年。” “得到玄牝之助,佛业双身近期突破封印,原不出乎预料。毕竟,当初三先天修补神柱耗损不少功力。天极圣光亦非万能之招,能够封印双身到现在,已是难能可贵。” 闻人然心下恍然,太史侯神色却已转沉,凝色道:“死国、阎王,再多一个邪灵,就不妙了。” “恐怕就是因为有阎王与死国,邪灵才有胆气敢走上台面为非作歹吧。” 对照正道目前的力量,单方面的邪恶力量,只有被揍得灰头土脸的份。佛业双身又不是蠢货,怎会不清楚把握时机的道理? 而事情既已发生,再多纠结也是无用。闻人然按下不必要的困扰,镇定道:“对了,你觉得未来之宰率先选择偷袭弦知音,会有可能是为逼东方羿站定立场吗?” “汝是指天启金榜的预言?” 耳闻闻人然质问,太史侯略一思量,摇头道:“吾不认为东方羿会轻易就范。”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东方羿要从场面上胜过你取得教统的地位,几乎已无可能。一旦太学主放权,难道太史侯你还会放东方羿干休?” “怜照影……” 明白闻人然话中所指,太史侯闷哼一声,绝然道:“当年吾虽对不起怜照影,但也断不会放过从中作梗的东方羿。嗯……汝是要去哪里?” 言之未尽,太史侯忽见闻人然变色状要离开淮川,不禁错愕发问。略表歉意,闻人然却来不及过多解释,随即拔地而起,疾奔灭境而去。 “灭轮儒圣危险,我先走一步。” ———————————————————————————— 灭境大地,尚未从上一轮的邪化当中恢复。庄严清圣的栖仙杜,今日再染血腥,隆隆战声密布。 “卧佛一枕眠,你逃不了了。” 多日偃旗息鼓,终又卷土重来。早先不曾先杀卧佛,反往苦境对弦知音下手,未来之宰自有其考量:一来是想借机联系东方羿等人,二来也是因为卧佛还有诸多帮手。 只是主动出击之后,仍被太史侯一人意外所阻。而既打草惊蛇,未来之宰也不会等到一枕眠反应过来,立即举军压境杀上门来。 佛光开道,难战群邪。一枕眠豁尽元功,却仍不敌主宰凶威。但为保护儒圣善灵,卧佛视死如归,激发体内邪血之功,欲与未来之宰玉石俱焚。 “阿弥陀佛。卧佛此生最后悔者之事,便是助你重结魂珠。当年遗憾,一枕眠今日势必弥补!” “可惜凤凰鸣不在,你独木难支啊!” “没凤凰鸣,大红袍也会让你好看!” 凶灵恶煞肆虐,激起大红袍同仇敌忾之心。大红袍绿发张扬,袖袍鼓涨,赞功齐战未来之宰。突来邪戾乖张的剑气,横空划芒带起炙热之气,须臾攻破大红袍破绽,令其掌间见血。 “什么人?!” “看不惯你们这种明明是邪灵,却偏偏帮助正道的人。” 倾城之恋剑光纵横,瞬化五阳叠合而出。大红袍虽有戒备,却是苦于神兵之利,不时落入下风。 卧佛惊心一瞬,未来之宰已看向来人,油然道:“末日骄阳,你终于决定加入邪灵了?” “不可忘却,吾要魔剑创世。” “互惠互助,才有利于双方合作。” 当初邪灵遭遇神劫,被不动城坑害得元气大伤。未来之宰此番苦境一行,不仅是消灭敌人,更联络上几名苦境可能的盟友。末日骄阳就是其一。 寥寥数语说明关系,末日骄阳手持倾城之恋,快影杀向大红袍,情势顿时转趋险恶。尚在苦战的一枕眠眼前此景,不顾损及自身可能,急忙取出克邪圣器,圣芒冲霄逼退未来之宰,欲助大红袍脱困。 然而纵使如此,卧佛面对群邪围攻,更有灭度三宗虎视眈眈,不过片刻又复倾危。 “云相法谛!” 脑思电转,一枕眠转攻末日骄阳,无视未来之宰歹毒邪招。但知卧佛不可力敌,末日骄阳亦不硬碰,当即凌空滑退。 “大红袍,你快走!” 反手一剑接下未来之宰强招,一枕眠呕红之际豁力将大红袍送出战场。看穿一枕眠为友拖延之意,未来之宰冷厉一笑,满是精明算计。 “吾已请禁天妖肃监视西丘,你不必期望海殇君他来得及救你。” “克邪之器在掌,今日誓取你命!” 心知已无退路,一枕眠决然运式,璀璨佛光凌云攀升,赌注最终一招。面对卧佛倾力施为,未来之宰面露冷笑,似是早有预料,双手横胸高举,邪煞之气瞬间充盈四野。 “神魔俱寂,天地无声!” 极端的冲击,却在无声之中,迸发万点星火。尘埃激荡,目难见物。刺眼光辉下,唯见一剑穿胸,邪血淋漓滴落。 “一枕眠,你觉悟了吗?” “闹出如此动静,至少能为他人争取最后的时间……” 败亡之人,却非伤者。蓦来质问嘲笑,卧佛心下了然。未来之宰轰然一掌,雷霆打中一枕眠胸口,震碎心脉,摧断生机。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初心执着为义,却终难逃恶邪猖獗。失去温度的佛躯仰面倒落,是未能见灭轮重归平静的难舍遗憾,沉然坠地。 “身为邪灵,怎能奢望与儒圣共存?克邪之器已落吾手,吾又何必再留大红袍性命?” 感慨之言甫落,未来之宰望着卧佛尸体,取下胸口克邪之器。数息之后,一道红邪灵息冲入未来之宰体内,更助邪功之盛。 “我只带回他的首级,你满意了吗?” 桀骜自负的末日骄阳,手提大红袍首级而回。未来之宰蹙眉似有不悦,随后又复平静道:“你所说的魔剑创世,目前在谁的手中?” “快言快语——日盲族,千叶传奇!” “千叶传奇啊……据说玉阳君同样恨他入骨。” “省力,岂不更妙?” 126.第126章 日罗山外干戈动 兵贵神速。灭轮剧变陡生,未来之宰亦无心耽搁,得知末日骄阳目标乃千叶传奇,登时拍板定案。而晚来一步的闻人然,却仅来得及替卧佛收敛尸骨。 “两位无事真是太好了。” “第一回栖仙杜被邪化,老和尚与辅天就早早搬离。谁知未来之宰带邪灵卷土重来,吾等虽欲援手反被三宗拦阻在外,最后只能去往西丘与海殇君汇合。” 在西丘昔浪岩找到线索,闻人然沿途来到笑情山乡,竟见除了海殇君以外的两名旧识。 不过,指望大圆觉与辅天帮忙纯粹是奢望,闻人然也无意拖故人落水。短暂寒暄过后,闻人然便与海殇君商量道:“卧佛身亡、克邪圣器失落,未来之宰吞忍如此之久,终于露出獠牙。” “卧佛临终的遗憾,吾会替他弥补。而一页书旧伤未愈,兼之失去八部龙神火,怎样消灭佛业双身才是难题。” 虽是面露沉缅,海殇君亦未过久陷入伤者哀思,化悲痛为力量整容肃色道:“邪灵既开始反扑,吾不认为未来之宰突袭栖仙杜,就是一切的结束。佛业双身破封之期同样指日可待。而当初邪灵曾撞开死国大门,又将黑海森狱疆域邪化,三方合作的可能性并不大。” 海殇君停顿片刻,续又凝色发问:“苦境还有什么人会与邪灵合作?” “玉阳君、东方羿,都是未来之宰可能的合作对象。另外,我在去栖仙杜时,曾发现魔化后的九阳天诀痕迹。末日骄阳可能也已加入邪灵。” 一边思考一边回答,闻人然心下顿时有谱。拥有对沙溶神法十分重要的定风珠,未来之宰既接触过东方羿与末日骄阳,下一个目标几乎不言自明…… 而见闻人然深思不语,海殇君心下一动:“你想到什么了么?” “我只是突然记起来,有一个地方死神四关一定会去。无论阎王有多隐忍,都阻止四关保护不了死神命中最后的留恋。” 混沌之力击败四关最有把握。闻人然要确认玉阳君的动向,直接找千叶传奇无疑是最有效率的途径。 “断其爪牙,剪其羽翼。值此之际,确不宜再让邪魔势力继续膨胀。” 慎思片刻,听完闻人然解释的海殇君,一锤定音道:“你放手去做。邪灵方面,吾会代梵天走一趟鹿苑。” “偏劳蚁天了。” ———————————————————————————— 日盲族,日罗山。重见光明的夜族族人,正忙碌于日常了劳作。陡然,狂笑炸响四周。山地风沙飙升,如掀狂涛骇浪,挟带灭绝的邪流,包裹捏碎一众日盲族人,直袭洞口方才停下,聚化成一条面目俊美的人影。 “负心满天地,辜他一片热肠;变态自古今,悬此两只冷眼。千叶传奇,玉阳君冒昧造访,是否让你惊喜?” 连日挫折,一朝翻身。玉阳君有意显摆,再无忌惮朗笑传入,激起洞内夜族躁动。数息之后,只见鹰无眼、燕啼红率领罗生夜、虫父卵等将,带着一众守卫外出迎战。 “不属天,不属地,生于三界之外,不灭六道之中。莲开千叶,传奇万古。神人唯吾,千叶传奇。” 悠扬诗韵不改自负,千叶传奇逸步而出,深邃的双眸淡看着玉阳君:“自己送上门,阁下是逃累了吗?你想死可以。但,是谁给你的胆量,动吾夜族族民?” “哈,你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 存意覆灭夜盲族一雪前耻,玉阳君冷笑阴厉,如看着死人般说道:“你认为,玉阳君会打无把握的仗?” “哦,又是谁给你的自信,认为吾不知你已有了外援?” 负手侧立斜对玉阳君,千叶传奇仿佛懒得辩驳,处变不惊道:“直接叫出你的盟友,或能让吾高看一眼。” 笑中渗透森冷杀意,玉阳君不答反问:“你们日盲族的罪人,万古长空呢?” “等待杀你复仇的一刻。” “是吗?就算他欲替你报仇,也逃不过饮恨的命运呐。” 口舌之争相互不让,玉阳君叹声甫落,随即劲挥手中羽扇,赫见神母瑶姬飘然露面。但知玉阳君绝无可能单纯两人杀上日盲族,千叶传奇依旧神情不变,静看向地平线尽头。 蓦然剑芒冲牛斗,化作烈日悬空吞吐赤焰,虎步踏来一名斜提名锋的残戾魔头,道:“千叶传奇,你偷走我的剑,现在该是时候物归原主。” “你……” 不想末日骄阳早已脱困,千叶传奇略生好奇,在察对方修为并未高出自身后,神色又复平淡,道:“原来你就是炎山铁族几位长老口中的魔头。” “魔剑创世何在?” 一心只求神兵下落,末日骄阳不待废言:“再不交出神兵,我们便只有杀光所有人,自己入内去取喽。” “剑,你带不走。命,你却可以留下。” “噢,比我还猖狂,日盲族是自求死路?” “吾来自未来,毁灭过去,开创现在。何必与他啰嗦?交出神兵是死,不交同样是死!” 雄声打断争执,邪魔气势凌空。未来之宰再临苦境,终令千叶传奇稍一色变。邪烟弥漫扩张,未来之宰袖袍一挥,刚利之劲瞬间迫向千叶传奇。 交锋一起,再无避让可能。岌岌可危之际,千叶传奇足踏妙步,躲过邪枭率先抢攻,旋即目光一转,突向洞内传音:“对付死神四关的计划,看来只能滞后了。” “玉阳君等不出现,先生能安心与吾一道,消灭死神四关吗?” 如沐春风之声,从山壁内幽幽传出。下一刹那,只见圣莲玄光绽放人前,协助千叶传奇挡下未来之宰攻势。 “石破天惊混元掌!” “狂涛骇浪纳神掌!” 双莲七字脱口,默契无须言喻。叠合的掌劲,好似混纳一股怪异力量,竟将邪流由中剖分,余势疾冲未来之宰。 “素还真?” 微微发麻的手掌,令未来之宰明白,眼前二人并非轻易可欺。但有诸多盟友共同出力,邪灵主宰亦无畏惧之理。 “能将你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并不多见。” “劣者亦不想如此之快,便能替卧佛前辈雪恨。” “哎,杀敌就杀敌,你们说这么多,最后还不是要打?” 丹青见碧光窜射直逼玉阳君面门,闻人然找定目标剑势铺展而开,不留对手生路。 如雪拂尘一扫,涤荡四维邪氛。素还真与千叶传奇互视一眼,亦各自唤出叶小钗与万古长空,自寻对手激战。 然而两军对垒之际,竟逢变生肘腋。罗生夜与虫父卵,兀然调转攻势,冷不防杀刀捅向燕啼红二人后背。 未待偷袭得手,正与末日骄阳冲突的万古长空急发剑数道气,打落被操纵的双将杀手中兵器。 战中略一分神,闻人然见状不禁疑惑,随即灵机一动将从天狼星处得到的魖能石,一气打向罗生夜与虫父卵,顿令死神四关现出真形。而受死神四关影响,罗生夜、虫父卵竟在败露之后,各自刎颈自尽! “哟,看来针对吾夜族的人还真不少。” 千叶传奇目光一寒。被逼现形死神四关,却无丝毫迟疑,立马相聚一处,化作庞大死神魔影,无边血色染遍层云,正是杀招将发之像。 “死神·血印!” 127.第127章 诛邪斩恶 四关被逼现形,情势骤变微妙。素还真、千叶传奇倏一对视,彼此想法互明于心,身形瞬动双影背对叠合,齐战死神四关。 “人太完美确实容易招人嫉恨。你说对么,素还真?” “尤其对面的敌人,都生了一副丑恶的面孔,就更衬托出你吾不凡了。” “哈,正合吾意。” 十分厚面地互相吹捧,双莲应招却无分毫怠慢。般若、天邈双锋并现,交错重叠的剑光,谨守立身方寸不失。而知死神四关意外暴露,定会引起阎王警觉。千叶与素还真虽有意当下便将对手击杀,还须分神留心四周动静,战况一时反成胶着。 同一时间,心如止水的叶小钗,欲为旁人争取时间,单独挑上未来之宰。太武神器在握、触机之服加身,天道循环之招尽现宗师气概,刀剑并进齐攻,竟令未来之宰颇感棘手。 “天裁如荡·沉灭!” 不解叶小钗因何进益如此之巨,未来之宰邪功急赞,霎令地裂千丈,划出独斗之所。 充沛邪能,断山摧岳,奔腾夺命。刀落雪花,极尽灵巧,轻薄锐利。叶小钗默然不语,仃立纹丝不动,无心之痴、无声之狂速展名招,走若无厚入有间,精准破开邪招破绽。爆发的割面气流,吹扬战袍长发,愈衬剑者沉稳之姿。 “刀狂剑痴之名,今日方令吾刮目相看。” 高招试探未能如愿,未来之宰心思顿凝,不复之前小觑。 而在另外一旁,末日骄阳与万古长空缠斗,骤觉对手并非轻易可取,忽转攻心邪道:“创世,我才是你的主人,你怎能选择他,背离我呢?” 刀剑铮鸣,火花迸散。沉冷的剑锋,遭遇炽烈的锐芒,一时难分高下。不理末日骄阳惑心之词,万古长空只将刀剑齐施,曲折剑路灵活多变,逼使末日骄阳倒滑数步高举倾城之恋,首出自创之招。 “烈阳皓日!” 如血凄艳的烈日,透着残忍嗜杀,化作剑芒千道,轰然射向万古长空。末日骄阳紧握一丝先机乘胜而进,倾城之恋与魔剑创世不断交击,欲破万古长空心房:“这样曲折的剑,这样别扭的招。你这个人一定也很别扭吧?那个人只将你视为工具,从来未把你当做人看待……” “玄之沌?!” 莫名心生不耐,万古长空一瞥千叶传奇,勃然运气发招。狂猛的气势,却似藏有些许紊乱,顿被末日骄阳找准弱点。但为日盲族最强的一对刀剑,万古长空又岂会轻易为人所乘? 创世有感,虽有不谐。万古长空强行掌控发招,犹于危境反击,须臾化险为夷。 “炼阳真火!” 而在最后一处,面对闻人然决杀之剑,玉阳君步步谨慎不与神兵硬碰,只化满天狂沙游走半空。而知对手非同小可,神母瑶姬虽有退意,却不得不全神贯注,纵身凌越高空,双掌相对催发熊熊道门真火,辅助玉阳君发动攻势。 “与玉阳君沆瀣一气,上清无承载道传到神母瑶姬你的手上,真是有辱先贤!” 低叹之语未落,丹青见清光湛然,迫开流砂缠卷。闻人然夷然不惧,挥手剑起滔天水势,将侵身阳火冲刷殆尽。 而清楚沙溶神法的破绽,闻人然怎容玉阳君猖狂到底,心念一转变剑为掌蓄势待发。 招未动,周围杀氛肃穆。变化无形的玉阳君欲逃,却知闻人然将发之招覆盖广阔范围,迫不得已反守为攻,矫如龙蛇破风穿云,意图提前绞杀闻人然。 与此同时,神母瑶姬亦催元功至极,骤来风雷轰鸣,山泽震撼,正是上清逆八阵再现,孤掷一注共同发招。 “拂风清八虚!” 不疑不惧,不动不摇。无孔不入的掌风,狂潮骇浪般直迎两面逼杀。上清之主、三面长城终非泛泛,强劲余波迫使闻人然浅退半步。然而同一时间,掌风已透绵密风沙,正中神母瑶姬胸口,令其重伤倒飞而出! 高下立判,生死顷刻。闻人然不待玉阳君脱逃,忽化分身错影。蓝影横空而过,剑取神母瑶姬,将人当众击毙。而在同一时刻,月白化体亦祭起道门灵符,清圣皓光犹如附骨之躯,标记在逃离的狂沙中,最大的一颗红色沙砾之上。 “这,这怎有可能?!” “很久不用术法有些生疏,我差点都忘了我会道术了。” 闪烁流水般光泽的丹青见,恰到好处封止玉阳君去路。一息之后,双体归一的闻人然,存心取敌之命,转手调转剑锋瞄准赤红砂石,凌厉剑气须臾蹿腾,紧追不放。 逃无生路,后退无门。玉阳君当机立断聚形落地,双手如刀似剑臂展,周身赤红之气持续飙升,却是赤地之招! “败刀残剑染血河!” 极招脱手之后,玉阳君又复沙化,疾朝天边而去。但较剑上修为,双方差距不可道以里计。 五剑合运山海,蔚然壮阔,震散无边飞沙。闻人然趁隙紧追,丹青见势不可阻,由中刺破赤红沙砾,顿令玉阳君功体遭破。 法网恢恢,天理昭昭。当初怎样背弃辜负他人,而今便受怎样的报应。沙化的身躯,再难如常重聚,不断溃散。心口中剑的玉阳君抚胸跌退,却惜再无他人救援。 “你根基不如我,剑法不如我,功体破绽我也知道。杀你,真是简单的有如吃饭喝水,连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你死的话……我不得不遗憾地承认,确实有爽到。” 对于一生作恶多端的玉阳君,闻人然实在没法假惺惺地抱以感慨,直截了当再催内元。丹青见寒光更盛,瞬令玉阳君伤势爆发,咽气倒落泥尘。 而见玉阳君与神母瑶姬暴毙,未来之宰等人早无纠缠之心,即刻施展上乘身法,须臾遁光遥遥远去。 “死神四关也走了。阎王并未露面……看来潜伏在日盲族内的,只是四关平时的分灵。” 天邈归鞘,千叶传奇望着素还真,道:“本想让你欠吾一个人情,谁知却主客易位。下一步,直接铲除死神四关如何,素还真?” “先生不再犹豫了?” “就算阎王真有死神之能,他也不该在日盲族放肆。” 漩涡眉一挑,素还真道:“你若选择出手,阎王将视你为敌。” “错了,是吾勉为其难选他为敌,一解平日乏味无聊。” “嗯……” 十分了解千叶个性,素还真暗忖多劝无益,遂将重点转回,道:“之前被动防守,此刻也该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从来不愿示弱,千叶传奇轻声一笑,接着转身看向闻人然:“神木的位置,还须阁下引路。而为防万一,其他的变数,尚需劳烦阁下代为摒除。” “我们不熟吧?” 虽然存在共同的敌人,闻人然没拒绝的意思,收起丹青见之后,还是忍不住吐槽。 “等你脸和素还真一样圆、一样饼,说不定更容易说动我。” 128.第128章 拦路之魔 熊熊烈火烧神木,催发残存的死神力量,化作黑雾散离。并排而列的双莲神情一派悠闲,仿佛即将面对的非是恶敌,仅是任拿任捏的宵小。 蓦然,四道鬼魅般的快影,穿梭在起伏不定的丛山峻岭之间,兀然分立四方凑近,将双莲封锁在中央。面目丑陋的眩迷,冷然道:“是你们破坏神木?” “吾说是一切都素还真指使,你们会放过吾吗?” “嗯,火是千叶先生放得没错。” 二人一唱一和,毫不避讳地承认。死神四关别无情绪,身化黑影魔光,各自合招迭出分袭而出。铺天盖地的黑暗魔流,如令天地蒸腾,却在近身一刻,反受黑白双莲柔劲转纳,有如太极两仪般消磨一空。 三合试探,各自有数。素还真二人变守为攻,一者拂尘荡千尘,一者掌啸魔神威,背对而立奇招迅发,强悍力道沿途开山断河,登令死神四关不支疾退。 “素还真,迟则生变,速战速决罢!” “可以。” “哼,游戏现在才开始!” 双方早有共识,不待四关分化,双剑霎时出鞘。而见双莲逞能,自恃武力的四关仍无退却之心,各催神力合作撑天而起的死神虚影,手持散发无穷丧气的勾魂镰刀,骤令周遭若陷黑白的死亡世界。 “你们只有一招的机会。死神·血印!” 若远若近之声回荡在死寂的幽闭空间。死神扬手招动,黑白异色的境域内,倏然充斥无边血霾,预示胜负只在顷刻。 齐声清喝,双剑交叠,同心诛魔。般若圣芒交织天邈幽光,顿时一明一暗的两股力量,恰如混沌初始、乾坤未开,竟转生生不息之宇力,摧枯拉朽湮灭死神之力,穿透虚影心窝。 “分神一齐杀死,他们便无法重生。此役阎王未至,看来计划还算顺利。” “但愿不会出现变数。” 四关落败,转眼消散。同一时间,黑海森狱内的阎王虽知不对,却未能够及时追踪,亦因陷入棘手麻烦。 “须弥如来藏,宗喀尔,恳请阁下归还吾教九尊号令。” 龙神法幢庄严肃穆,百轮灭法阵不动而开。地面上,九会曼荼罗铺就翻覆纹路,半空金刚法相矗立而起,持续遏制黄泉归线。而受荒神冲击在前,受损的边城怨气,顿时再弱三分。 “从西域远道而来的客人,不懂拜访的基本礼仪么?” 勃然一声怒哼震响耳畔,阎王疾运数百载五王残功,强势一击如同奔腾大浪,直冲宗喀尔立身之处而去。 身绽璀璨法华,宗喀尔提元接招,接触一瞬更觉对手深不可测,不露声色稍退半步缓缓摇头:“施主错了。” “哦,********?” 忧心四关处境,阎王不耐多言,却在欲施辣手之际,望见并行而至的闻人然,警惕改口:“此地属于吾森狱疆域。两位来势汹汹,恐怕于理不合。” “阎王觉得你早先占了亲生子的肉躯,然后去须弥如来藏抢夺希望号角,瞒得过谁?” 闻人然双眼扫过全场,见黑海森狱有不少将领在列,下意识地挑破真相:“之前我向玄同请教过森狱这代王子的全部面貌。而据法尊描述,当日上须弥如来藏抢夺号角的人,乃是一名身材五短、面目丑陋的枪者。若是猜测不错,他该是叫——玄豹?” “玄豹”二字脱口,骤引议论纷纷。由其是翼天大魔,心中怀疑更盛,连带着对阎王的防备又重了几分。 而察麾下神色有异,阎王略一皱眉,依旧揣着明白当糊涂,半真半假地道:“哼,闻人然,当初吾之肉身为你所毁,岂有余力侵占他人?更何况,虎毒不食子,吾又怎会做出那般丧心病狂的举动?” “是吗?你要不是丧心病狂,怎么会用自身血肉分出根本不存在的第十九子,挑起黑海森狱内斗……” 根本不给阎王解释机会,闻人然自顾自将所知一切,当着黑海森狱众将的面讲了出来,最后收尾:“还是说,你要否认百岫嶙峋不是你布下的暗棋,说太岁也非受你之命潜入苦境?” “天罗子是天罗子,山鬼是山鬼,岂可一概而论?两不相干的对象,你竟想混淆众人耳目?” 虽欲动手,阎王却知太过急躁,只会令旁人认为乃是心虚,不得不耐着性子,灵机一动答道:“本王从不掩饰对苦境的霸业野心。但,当初做出“天罗子预言”的人并非本王,而是森狱代代供奉的神思。” 意料之中被闻人然当众揭穿,阎王已无法全盘否认。而要削弱消极的影响,阎王仔细思考过后,也只有将责任推却部分。与其让神思等人主动发难,倒不如反泼一盆脏水回去,来得更加有利。 但闻神思之名,森狱众人果不其然有所异思。就连大致清楚内幕的闻人然,也不禁神情一愣。 阎王见状不免得意,却还是故作沉痛,道:“神思失踪已久,很可能早已潜入苦境。而黑后尚存活于世,更可证明天罗子乃是吾之亲子。你所有的质疑,根本站不住脚。” “神思啊?” 不想听到意外的情报,闻人然脑思急速变化,联系到山龙隐秀的存在忽有明悟。但为替素还真二人争取时间,闻人然却也乐得与阎王磨嘴皮子,眼珠一转问道:“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神思与你无关的前提之下。而若所有阴谋都是你一手操控,现在的解释又有什么意义?” “嗯……那都是你单方面的猜测,吾无必要对你坦诚。” 心知言多必失的道理,不过能误导闻人然对神思产生怀疑,阎王思忖之后亦未感觉吃亏。而在森狱众人之前,有些隐秘实在不宜透露更多,阎王一看如来藏法阵,语若寒冬酷冷:“说一千道一万,你们上门挑衅,就该有回头无门的觉悟!” “今日一行我很满意。九尊号令来日再取不迟,法尊我们离开吧!” 以素还真与千叶传奇的混沌之力,诛杀死神四关用不了太长时间。将阎王拖在森狱已是足够,再想把森狱一网打尽无疑是天方夜谭。 但在闻人然与宗喀尔即欲抽退之际,天边突然烧起无边邪火,随见一人踩在黑翼魔龙背部,凌空从天而降。 “走,多可惜啊?” 魔王子不紧不慢道:“你们刚才的故事很精彩,我还没听结束。吃儿子的父亲……赤睛,竟然有人做出这种令人发指、惨绝人寰的恶行,实在是太可恶了。” 黑龙复化霜白人影,赤睛看着面无表情的魔王子,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吾感觉,你只是单纯遗憾没能先一步吃了王,被人抢夺了乐趣……” 129.第129章 报复与镰刀 魔王子骤然露面,倏引魔气高涨。三方三人都有仇怨在身。紧逼的氛围之下,闻人然一时却也分析不出,魔王子到底存何意图。 “是你?” 压下内心凶狠杀意,阎王望向魔王子道:“挑衅本王,对你并无好处。” “唉,上次你那一掌让我记忆犹新。没骨气的人都爱讲‘识时务者为俊杰’。吾今天很有骨气,所以决定帮他们对付你。” “嗯……” 魔王子与赤睛具有不俗的实力,此刻偏向任何一方都将彻底改写局势。然而,无论闻人然与阎王都明白,彼此均有强力后援,根本不可能当场决出结果。 因此,在听见魔王子的话之后,闻人然与阎王竟未理会魔王子挑拨之言,反而各自祭掌提元锐眼锁定凝渊,已是强招待发之像。 “凝渊,他们把目标改成了你。这一次,你好像估算错了。” “哎呀,吾真正害怕他们会杀人。” 正与魔共向杀敌,令人窒息的压力,不断压迫魔王子主副双体,似乎结局即将注定。熟料赤睛吐槽之声未落,一片魖族幽影汇聚的黑云,竟朝黑海森狱疾扑而来,魔王子与赤睛虚发一招,随即掩入魖族群体之中,脱离双方气机追踪。 死神,乃是魖族共同的敌人。愕见数之不尽的魖族,不要命似地扑向阎王。闻人然虽不明魔王子从何得知情报,却也乐得看阎王陷入麻烦,而混乱当口失去魔王子的气息,遂不再拖延与宗喀尔爬云攀空化光远走。 “这是……魖族?” 突如其来的进攻,使得阎王异常懊恼。不假思索取出死神镰刀,阎王冷觑来袭之敌,单臂横空划下致命弧度,瞬令千百魖族爆散灰飞。 “哼,儿戏般的报复,魔王子,你只有这点能耐?” 泄愤一样地杀尽噬身之魖,阎王却在做完一切之后神色大变,目光闪烁暗自低语:“闻人然的目标果然是死神四关。既如此,吾也不能怠慢。翼天!” “属下在。” 阎王冷酷道:“你两人速去将天狼星手中的孤星夺来。能杀则杀,不能杀也不必强求。吾相信以你的智慧与能力,此事对你而言不难。” “遵令。” 未解阎王真实用意,翼天大魔仍旧毕恭毕敬地半跪领令,随后带着猘儿魔离开黑海森狱,去往魔解窟召集苦境旧部,准备打探天狼星的下落。 但在飞出森狱数十里后,翼天大魔忽从身上撕下一块战袍,以血代笔写好一封密函交予猘儿魔,道:“魇少,你速往对峰壁通道,设法将此情报交给主上。” “魇帅你的意思?” 猘儿魔惊疑不定。翼天大魔貌若寻常,道:“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不用胡思乱想。” “是。” ———————————————————————————— 不论是阎王抑或神思主谋,食子的传言终究大规模地传开。除了早已知情的玄同,玄嚣、玄膑也分别通过翼天大魔与凶暴大惊慌的渠道,得知了具体的情报。如此一来,纵然阎王在苦境依旧魔威滔天,麾下的势力却已开始暗流涌动。 而魔王子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他挑起魖族进攻森狱,除了报当日一掌之恨,很可能还有破坏死国与森狱合作的用意。纵然虚无混沌的凝渊思维有异常人,闻人然也不认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恰恰与此相反,魔王子平日漫无目的的举动,往往都存有深层的用意,更深谙玩弄人性之道。而只有苦境越乱,他才越快乐,越有机会浑水摸鱼,躲开旁人不必要的干扰。此番借机搅局,虽无法转移正道视线,但至少玄同乃至森狱,一时半会都没工夫找他麻烦了。 之前玄同便提起过幼时旧事,如今得到具体的消息,闻人然不用费心多想,都能猜出玄同接下来会选择怎样做。而因得知神思的存在,闻人然也不免多了一个心眼。 不过,在确认死神四关被双莲铲除之后,闻人然还未赶上去天疆打探神思的消息,便被失去孤星的天狼星寻上门。 “阎王要孤星干什么?” 两口死神镰刀,基本威能一致。常理而言,阎王得到其中一柄,对另外一柄理当并无迫切需求。而见闻人然迷惑不解,同样心怀疑问的天狼星,秉着集思广益的想法,几无保留地将所有情报一一理顺:“……除了用打造阎王、孤星的两块炼之菁,另有两块被死神带入苦境。” “魔剑创世,还有末……” 话说一半,闻人然突然想起这世尚无末日神话的存在,遂转口问道:“如果阎王也能用死神过境呢?” “阎王得到希望号角,并非无此可能。但,一个不擅长使用双镰的人,真能发挥出死神过境的力量吗?” 作为死神传人,阎王锁与天狼星都受到过严苛的训练。相较于此,在闻人然印象当中,确实没有见过阎王有双持的迹象。 “阎王费尽心思夺得双镰,却未强取你的死神之眼。这说不通……天狼星,如果将双镰返归为炼之菁重铸,是否可能打造出兼合双镰特性的神兵?” “这……吾对铸术并不清楚,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不过,炼之菁乃提炼死国大地精华而成,总共只有四块。若将阎王与孤星合一,吾也不能肯定是否会发生其他的变化。” 天狼星无法断言,闻人然思维发散一想,忽而记起六王之中,还有一名神铸宗师存在,顿时更加确信自身判断。 一直默默旁听的楚君仪,见闻人然突然停口不言,立时明白过来,温婉道:“既已有了目标,那就直接去做。有话不讲,是有其他顾虑?” “素还真他们击杀死神四关,还有天狼星的事情提醒我,现在大家的处境都很诡异危险。谁落单,就会给敌人可乘之机。哪怕我们时刻同行警戒,也难免遇见意外的风险。” “可是阎王目前的目标,不该在两口镰刀之上?” 闻人然点头又摇头,道:“问题在于,我们不能确定紫衍神钜的意向前,贸然上门可能会误落圈套。” “嗯……” 六王盟约在前,红冕边城与彩绿险磡受制于承诺,并不会主动助阎王作乱。剩下的不工山与金瓯****却令人无从捉摸。万一阎王是故意设下陷阱,到时候就追悔莫及了。 明白闻人然顾虑,楚君仪微一语塞,随即灵思一动道:“其实,夫君与吾,可以先拜访烛山。” “烛山,太学主?” 得楚君仪提醒,闻人然才恍然明悟。要了解炼之菁的特性,并不一定要从不工山着手。掌握最大一块炼之菁的太学主,才是最容易接触到的对象。 当然,太学主继承大半死神之力的消息,尚未在江湖之中传开。而不论天狼星是否知情,闻人然都没有让死神之眼出现在太学主面前的想法。 “天狼星,孤星被夺,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千竹坞找一个人。” “天不孤?” 130.第130章 理不清的情债 死神的遗物,在世上一个个消失。死神的影响,却在近日推上高峰。而为调查炼之菁的线索,闻人然、楚君仪带着暮秋筠三人同行,上了一趟烛山找太学主确认具体。 “炼之菁材质特殊,须要相当的高温,才能将之锻炼成型。而熔铸两口死神镰刀,不比重新打造一口神兵轻易。阎王既已谋夺两口镰刀,该一定有了打造出绝世神兵的把握。” “六王之中,有一人出自不工山,据闻名唤紫衍神钜。太学主是否熟悉?” “依稀有些印象……销声匿迹数百年,紫宙晶渊的创立者。吾虽不认识他,但若真如传闻一般。紫衍神钜此人,确实有其能力。” “这样看来,不工山是必须走一趟了?” “汝之选择,汝之道路。学海无涯关注的重点乃是死国,暂无余力再管他事。” “死国……对了,我从森狱离开的时候,见到许多魖族攻击阎王。他们闯出死国的时候,难道没有被学海发现?” 虽然,魔王子和阎王相互算计大快人心。闻人然亦未忘却自身疑问。隔着色调古朴的书案,太学主眼中睿光闪动,轻声一笑道:“汝认为除了你吾,还有谁知晓死国的历史?” “这……” “心知肚明即可,不必对外宣扬。” 明面上是学海无涯最高统领,太学主私底下还另有力量。而借魔王子的手给阎王添堵,对太学主而言再也简单不过。实在拿不准太学主的真实想法,闻人然也只能先半信半疑地记下,随后就告辞下了烛山。 原本要往紫宙晶渊,三人成行倒也无惧。而为防止产生意外冲突,闻人然还是准备去请燹王作为中间人。不过,没了同盟战约束缚的燹王,早与作客结束的商清逸一起离开了彩绿险磡,听说正在苦境找寻他的初恋。一时没辙的闻人然,也只能暂且放弃。当然,之前的交易有了回复,同样也是一个原因。 昏光之下的面摊车艰难前行,切仔面一边向闻人然解释,一边想方法吞下到手的银两。 不过,对于血榜这样一个组织,闻人然可不会有半点同情,径直拒绝:“绝情书失败不是理由,我只要侠肠无医的人头。哪怕你们多指派一名杀手协助,我也丝毫不在意。” “这……” 许久不曾得到权倾天的命令,切仔面虽不时替血榜接下生意,八名高手却非是他指使得动。 犹豫了片刻之后,自恃背景的切仔面还是贪念压过理性,道:“绝情书会失败,乃是因为她主动放弃。如果人客官真要侠肠无医的性命,吾建议换人执行。” “这样……那就下酆都吧。” ———————————————————————————— 绝情书和梅饮雪的恩怨情仇,闻人然无掺和的打算。在与切仔面重新达成交易之后,闻人然就让雪鸦捎了一封信给笑剑钝。而让下酆都代替执行任务,除了本身的一点恶趣味,闻人然也是存心进一步试探太学主。 结果,此番交易下单没多久,就闹出了一场喜剧…… 原来,绝情书为查当初真相,碰见侠肠无医之后,还是因为个人莫名心软未能下手。而本就存有接近绝情书的心思,侠肠无医很快就刷满了好感,没多久二人便熟络了起来。 但,闻人然好巧不巧一封信捎给了天刀。明白了前因后果的笑剑钝,哪会放他义姐落入险境,毫不迟疑就找上了门。 梅饮雪不爽天刀,哪怕换了个正气十足的名字,他还是十分讨厌天刀。尤其接连几日接触,侠肠无医正陶醉在欣赏绝情书的凄苦。结果还没开心几天,笑剑钝就找上了绝情书。 本对绝情书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侠肠无医,在见到天刀之后脑中就只剩下了猜疑与嫉恨,只当绝情书之前的满腹苦水,都是用来骗取同情的鳄鱼眼泪。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动了杀心的侠肠无医,单独私下离开之后碰到了下酆都。而当初合谋杀害权倾天,梅饮雪对下酆都并不陌生。下酆都偏偏不是一个规矩的人,妖娆风骚地就往侠肠无医身上缠了上去。 阴差阳错。得到天刀解释的绝情书,一路疾奔欲找侠肠无医确认真相,结果却碰巧看见香艳的一幕,连带着之前对侠肠无医整个人的印象也随之瞬间破灭。 没了情感束缚,绝情书早先接下生意时,报酬便是过去的真相,此刻再不犹豫挥刀就斩。无可悔改也不愿解释的侠肠无医,只能招呼下酆都一齐出手。 不过,下酆都的目标乃是侠肠无医,本准备一旁笑看坐收渔翁之利,随手化出蟒蛇之影,无形剧毒瞬漫方圆,将绝情书二人困在阵中。 熟料,下酆都怀有恶意的动作,好死不死被紧随而至的笑剑钝瞧见。忧心义姐处境的天刀,一看绝情书被侠肠无医压在下风,下酆都竟还配合着暗下毒手,情急之下哪还顾得上留情? 于是,第一个牺牲者就那么产生了…… “下酆都死的冤啊,比被漠刀砍死还冤。” 囧囧有神地听完天刀的话,闻人然也只能憋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接着问道:“侠肠无医死了没?” “因为下酆都下毒的原因,吾一时无法接近,反被他脱走。” “亏我还下血本做了黑心买卖……怎么就让他跑了呢?” 虽然不大在意金钱的损失,闻人然还是颇为肉疼。而且,纵然是恶有恶报,下酆都死于天刀误杀的结局,也未免太凄惨了点。 妹子杀手,名不虚传啊! 不过,太学主放任下酆都出来浪,难道真正放弃对血榜的掌握了么? 脑中疑思未解,闻人然看着笑剑钝,又道:“侠肠无医这人滑得像泥鳅一样,被他跑了下次就不好抓了。往后怎么办?” “这……” 难题尚未思考出结果。万里无云的深蓝星空上,忽而浮现淡淡的七色霓霞,伴随长长龙吟直入宇宙深处。 许久之后,夜空骤转白昼,庞大流星急坠尘寰,引起当世诸多绝顶剑者感应,正是亘古天剑应运而生之兆! “看完天剑的名单,或许就有办法了。” 131.第131章 各方风动 云海顶峰之上,石壁矗天高耸,形成巍然天剑岩。而在荒神化剑同一时分,天启金榜亦于公开亭上方铺展而开,落下金灿灿的八个名字。 “侠肠无医、冷声别雁、万古长空、九州一剑痴、刀狂剑痴叶小钗、倦收天、玄离,凝渊?!” 看清最后一个名字,确认真切无误,闻人然才语气微妙地开口说道:“侠肠无医上了决战名单就不愁没机会杀他。但……” 纵使侠肠无医选择不参与天剑之争,至少他也会去天剑岩见一次六铢衣。只要适时派人跟踪,等梅饮雪下了云海峰顶,找机会将其铲除亦非难题。而比起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闻人然更关注的还是天剑之争的人选。 离开嘈杂的公开亭,闻人然若有所思道:“天启金榜会受死神力量的影响,看来阎王他果然插手了。” 当初于火宅佛狱争斗,闻人然夫妇对森狱王族,都已有了大致认识。楚君仪知玄离虽有一定实力,却还不足拿下天剑之争,不由疑声道:“只靠玄离一人?” “嗯,我在想如果魔王子也是呢?” 半信半疑地回应一句,闻人然脑中千头万绪,须臾电转百回。 天剑之争的人选,并非全然注定。照目前苦境诡局分析,对天剑有所觊觎者显然远超以往。而这份初拟的名单是否能够兑现,目前仍然在未定之天。 至于魔王子……凝渊从来不随大流,但只要他对天剑产生兴趣,难保不会做出出人意表的举动,从而破坏天剑之争的进程。或许阎王正是作此想法,才会暗中作梗捣乱。 “如果魔王子参与,其他人的胜算岂不……” 楚君仪一言未尽,暗含之意彼此已然心知肚明。闻人然仔细思考后,继续迈步向前道:“魔王子不是守规矩的人,而且倦收天和叶小钗未必没有胜算。比起担心他,天剑岩本身的漏洞才更值得留意。” “天剑岩还能留名?” “六铢衣拥有举荐权,同时别人也有争取荒神认可的机会——不分正邪。” 把握不定此次的参赛人选,闻人然心思一动转身看向暮秋筠,却见她手里拿着一份黄油纸包裹的鸭脖小口小口地品尝着,不禁疑惑道:“秋筠你从哪里弄来的零嘴?” “唔……敌人。” “以前是咱们的敌人,然后你从他们手里抢过来的?我怎么不记得我的敌人里面有喜欢没事吃鸭脖的?” “卖的。” “卖的?” 到底什么敌人这么惨,连反派都当不下去,非要改行卖鸭脖呢? 内心疑惑间,闻人然顺着白衣少女手指示意方向看去,只见当初从天疆脱走的天地蝱,正在山道上摆了一个熟食摊点,卖给往来的武林人士。 “天,生意竟然还不错的样子……这两家伙有没有一点反派的眉角?” 闻人然被雷得外焦里嫩,忽又想起天地蝱精通蛊术,急忙把暮秋筠握在手心的鸭脖抢过扔掉,关心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咦?” 念念不舍地看了眼掉到土里的零嘴,白衣剑灵随即依言运功气行周身,却未察有丝毫异样。而后好似忽然想起什么,暮秋筠抬起玉白的右手食指摸了摸红彤彤的嘴边,轻轻呵了口气:“中毒?” “……这只是单纯被辣得吧?” ———————————————————————————— 经过半途的一阵小插曲,闻人然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让暮秋筠参与天剑杯打一场友谊赛,以防更多变数发生。而闻人然一家商议天剑之争的时候。苦境某一处幽静角落,亦正为此进行一场谈判。 “吾需要那口剑。” “现在的你,是在用何种立场,与吾对谈?” “你在怀疑你的判断,还是在质疑吾的身份?” “有区别吗?” 身边马嘶阵阵,说太岁冷声一问,慢条斯理地替羽驳梳理毛发,自顾自地说道:“四魌界一行得知的隐秘,不论是他抑或你,都已耗尽吾之耐性。” “但要助天罗子,你别无选择。而吾要存活,同样别无选择。” 暗夜下的河流静静流淌。站在岸边的两人默默对视。目光停在神思的脸上,说太岁道:“窃居他人身躯图谋不轨,身份败露方逃出天疆。你的举动,让吾看不到任何真诚。” “权当是交易罢。” 阎王自曝神思的身份,引起天疆方面的怀疑。而秉持“错杀一万不放一个”方针的牧神,连拷问的兴趣都缺乏,就令众人将山龙擒杀。若非剑鬼与三族族长放水,神思恐怕连脱身都难。 然而事到如今,神思山龙想要被曾经的故友接纳,亦非轻而易举。为图自保,神思山龙也只有先找到说太岁尝试说服,弥补力量的不足。 “不论是吾、天罗子、抑或山鬼,阎王若存心针对都是轻而易举。所以,就算是为了天罗子,你也该将天剑争取入手。” “嗯……断绝后患的方法呢?” “阎王死,一切自然就结束。” 身为阎王的副脑,神思提及杀敌死阎王,眼中竟是一片冷漠。敏感察觉神思此刻的想法,说太岁剑眉一紧,却终默然应诺。 “最后一次,吾会尽力。” 费劲唇舌说服了说太岁,神思本人却还觉得不大保险,准备再多方游说,立求将天剑掌握在手中。 而在天剑岩的消息传开之后,各路妖道角也纷纷跑去凑热闹、碰运气,遗憾并无一人得以入选。当然入选天剑之争,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首先遭殃的,就是六铢衣的好友莫悬灯,待在自己家里就被人抹了脖子。沉剑古院的二院主同样运气不佳,和玄离场外定孤支不幸落败身亡。 天剑之争搅得苦境风起云涌。反观阎王本人乱局之后一时竟销声匿迹。 经历变故的紫宙晶渊,阎王曾经的盟友炀君策已败亡于紫衍神钜的局中。而因娣君君海棠意外暴毙,失去后盾的煅云衣一直吞忍不发,乖乖做着她不工山小师妹。今日阎王登门造访,也正是在她的招待下,与紫宙晶渊之主再度会面。 “许久不见了,钜翁。” “数百年,确实是一段不短的日子。” 面露难辨真假的心灰意懒,紫衍神钜似是脾气异常暴躁,略有不耐道:“阎王,你来不工山,该不会只为叙旧?” “唉,惊闻你的二徒弟乃是叛徒,吾心甚为惶恐。奈何俗务缠身,直到今日才得闲上门拜访。能见钜翁你康健如昔,吾心甚为宽慰。” “呵,彩绿险磡封闭,红冕边城谢客,君海棠暴毙,金瓯****锁国。而吾现在,也只是一名潦倒的老人而已,哪里值得阎王挂念?依吾之见,这六王联盟干脆就此解散,一了百了算喽。” 假惺惺地寒暄几句,阎王一看钜王毫无反应满脸推拒,心知对方必对深海囚禁仍存芥蒂,索性省下客套的话,开门见山道。 “吾想请钜翁替吾打造一件神兵。” “哦?” 半晌之后,送走了阎王的煅云衣,回到紫衍神钜身旁,忍了许久还是耐不住问道:“师尊,阎王害你被囚数百年,分明是不安好心。你真要替阎王打造神兵吗?” “咳,形势比人强。吾不答应,阎王定然兴兵来犯。现在的阎王如日中天,我们又何必正面与他对抗?” 深邃的双眸闪烁着奇怪的色彩,紫衍神钜恍然变了一个人意味深长道。 “他要神兵,吾就给他神兵。飞龙在天的运数,又岂能持久?” 132.第132章 今天不用等 家里有事,没法两边都更 133.第133章 无缺公子 十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经历过激烈的江湖比斗,到了截止的最后一天,天剑之争终也决出了首轮的入选名单。 处理正题之前,总该把细小的变量尽力抹除。纵使明知梅饮雪与天不孤有旧,闻人然亦无放他苟活的打算。经由雪鸦一路追踪,侠肠无医还是遭人找上寻仇。迫于无奈被逼显形的梅饮雪,在与天刀对战不敌之后,终归还是被看清真相的绝情书一刀斩杀。 一名下三流的妒夫,本不值得大书特书。但算上侠肠无医在内,天剑之争竟已有三名初定的参赛者死于非命。纵使六铢衣恪守天命,却亦不禁略怀担心。 不过,天剑认主但看荒神自身意愿。旁人有意干涉也难动其根本。时光匆匆而逝,眨眼已到初轮比斗开始之日。而对天剑之争异常期待的武林人士,为了看热闹亦早早围拢了过来。 末日骄阳、破匣求禅的出现,原未出乎众人所料。明珠求瑕的入场,却令闻人然稍感惊异。直到孤身来此的雨潇潇指明玄离为敌,闻人然方才恍然大悟。 “他们只是欠了点时间……” 虽不明白明珠求瑕何时下了浪眉山,闻人然此时也没闲工夫八卦,数了数天剑岩上所留名姓,骤然生疑:“秋筠、叶小钗、万古长空、九州一剑知、破匣求禅、玄离、凝渊、问剑孤鸣、明珠求瑕、倦收天、哈,末日骄阳……说太岁?” 夜愁雨未死,无债一身轻的不二做,自然不用参与其中。太学主不曾介入天剑之争,夜孽噬影也没有插足的理由。反之孤冷寡言的说太岁意外留名其上,仍是使人格外迷惑。 楚君仪沉吟道:“难道他是为了天罗子而接受了阎王的条件?” “阎王不可信已是共识。说太岁怎还会替他出战?” “是否要稍加接触?” “等第一场结束再说吧。” 夫妻对答间,六铢衣拂尘一扬,天剑岩骤然圣华大作,点出首战名单。奈何首战却是不尽人意。待得金光缓缓消弱,明珠求瑕兀然发觉,此战对手竟是昔日挚友。 万古长空皱眉,问句微含苦涩:“你怎会来此?” “承情。” 简洁利落的回答,却显不可动摇的意志。纵使是叙旧,亦无过多情绪干扰。明珠求瑕定视着万古长空,犹然十足冷静:“你呢?” “族人的期望,他的要求。” “族人,他?做他手中的剑,并不能使你快乐。” 知己之间,默契无须言喻。看出万古长空心中踌躇,明珠求瑕却仅点到为止未做深究,迈动脚步与万古长空擦肩而过,背身撂下一言。 “这一战,吾不会放水。” “吾……尽力。” 寒暄过后,仍须剑上决胜。见两人陷入沉默,六铢衣抬手再甩拂尘,天外霎降通往未知空间的巨大门扉,在两人面前轰然洞开。目送着两人入内,闻人然不禁发出一声低叹:“醉仔他已经输了。” 二人修为原在伯仲之间。但,没有桃花的死仇存在,万古长空断难痛下狠手。而曾经作为杀手的无缺公子,无疑占到了相当便宜。 心中定见已生,闻人然便无须继续关注胜负,遂与楚君仪走向说太岁所在方位。而在得知是山龙隐秀被赶出天疆的消息之后,闻人然一时竟想不出该说些牧神什么才好。 既做不到斩草除根,又没纳敌为用的心胸,牧神这一境之主着实当得憋屈呐! 默默静立片刻,闻人然想起正题,直接放弃了讨论牧神,肃声追问:“所以,神思与阎王并非一路?” “无法确认。” 因对神思真实身份有所猜测,说太岁很难形容此刻真实的想法。再则与闻人然并不熟悉,说太岁更不会把自己的底透干净。 了解说太岁为难之处,闻人然也不刨根问底,干脆兜了个圈子:“天剑之争一共有十二人。你想赢到最后,恐怕几率不大。” “那又如何?” 一贯我行我素,说太岁不为所动,神情坚定:“行动,总是比言语更有说服力。不曾亲身努力过,就挽救不了天罗子。”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会是阎王故意布下的圈套,让你替他扫清障碍?” “嗯……” “如果你取得天剑,神思不会继续拿此要挟你吗?而如果你取不到天剑,他又凭什么兑现你的承诺?” 进退两难的局面,同样是说太岁的顾虑。奈何全无退路,说太岁略作沉默,却亦只能冷淡回话:“他如有所欺骗,吾会用龙刃天锋讨回该得到的报偿。当然,你若有更好的方法,吾愿就此退出天剑之争。” “更好的方式……” 帮助连看都看不见的天罗子,闻人然一时倒真没什么好的应对法子。汇灵卷再怎样神奇,也不可能无中生有。不过,如果能够说服说太岁,对铲除阎王的计划无疑将有很大帮助。 就在闻人然深思静候之时,天剑岩附近逐渐吵闹了起来。毕竟看不到激烈的搏斗,一众武林人士闲极无聊,自然而然地就开始相互争论起来。 “一群井底之蛙,也敢妄论剑道?” 受阎王之命出战,玄离本人对天剑之争也颇感兴趣。只是平日独爱清净,此时站在吵吵闹闹的武林人士之中,无疑使得森狱的八皇子大为不喜。 蓦然,方才封闭的大门再度打开,一前一后走出两名青年剑者。结局早如预料,观战的末日骄阳愕见万古长空惜败,还是不禁恼从心生。 “败,你怎能败?!” 目标不仅是天剑,更有万古长空手中创世。此番万古长空一战落败,末日骄阳顿时怒不可遏,周身魔邪之火飞速蹿腾,似欲即刻宣泄内心之恨。 “让开,你弄脏了吾要走得路。” 冷眼一瞥落在挡路之人的身上,明珠求瑕剑眉轻挑语气森寒。周身散发的凛冽剑意,是对末日骄阳毫不掩饰的杀意。 “哦,你又算是什么?” 未将明珠求瑕放在眼内,末日骄阳傲然冷笑,狡诈目光环场一周,饱含深意道:“这么多人之中,就属你们两人的底牌最为浅薄。只怕你们有命争剑,没能力保剑呀。” 一场天剑之争,霎引风云际会。末日骄阳早与邪灵有所牵扯,才会有恃无恐敢于独自来到现场。相较于此,孑然一身的明珠求瑕,确实处境不利。只不过,明珠求瑕本身的目标,也从不在最终取得天剑。 “天剑,吾不需要。” 漠然回应末日骄阳,明珠求瑕左手倏翻剑浪。银浪涛涌犀利,六情剑当空一转,迫使末日骄阳让出道路。 然而,明珠求瑕路走到一半,却在玄离面前陡然停步,转身与之照面。 “下一次,就该是你了。” 134.第134章 天剑之争拉开帷幕。而在苦境其他的地方,也在此期间发生不少大事。未能斩草除根、赶走神思是小,势力大损的天疆,此时面临的险境才是难题。 纵使费尽唇舌,玉稚衣亦未能说服顽固的牧神,帮助山龙隐秀脱离神思的掌控。而牧神给出的理由,竟也让稚君一时无言以对。 “之前出谋划策的思维,显而易见乃是神思主掌。而以山龙的实力,我们要将他制服并不容易。更何况,恢复正常的山龙隐秀,也未必会再替天疆出力。神思的身份既已暴露,难道他的朋友故人就会放任自流吗?” 虽是有心助山龙隐秀脱困,三族之长却也无可奈何。 “虚无,带来创造的意义;战争,造就历史的永恒;死亡,象征重生的开始;千年一念,唯有——阿修罗!” 牧神以逸待劳的盘算虽好,却是难防敌人上门。为了铸就万妖炉,沉寂多日的阿修罗,终于还是寻上天疆。 “交出古曜,吾便不为难。” “哈,就凭你一人?” 战神威势未展,已令众人惊心动魄。但觉阿修罗深不可测,剑鬼反而战意高涨:“来来来,老鬼最噶意有咖度的对手!” “剑鬼,你先稍安勿躁。” 比起平日顽固偏执,牧神此刻却显异样冷静,淡看着阿修罗道:“你想要古曜?” “是。” “知道古曜的作用,看来是阎王向你们透露。但想从天疆强抢古曜,凭你一人之力恐怕还未足够。不过,你若愿答应吾一个条件,吾愿将古曜双手奉送。” “嗯?愚弄哄骗,并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一看周遭天疆众灵面色剧变,阿修罗登时看出牧神言不由衷,心下不由略感不悦。 “战火无情,你们,承受不了!” “何不听吾一言呢?” 凛然无惧,牧神手中九歌瑞气大放,庇下身后天疆族民,道:“阎王告知你们古曜在天疆,无非是为挑起死国与吾的争斗,以待坐收渔利。比起提供情报,他能帮得上的忙,并不算多。” “开出你的条件。” “阎王的人头!” “说到底,都是你们之间的争斗。” 虽为战神,阿修罗却并不好战。但,纵使之前对阎王并无好感,也不代表他在听清牧神的条件之后,就会有所心动。 由其牧神的表态,完全是一副施舍的态度,实在难以取信于人。万一打败阎王之后,牧神仍不愿交出古曜,岂非白费功夫? 凭空而立的阿修罗沉吟道:“你若真有交易的诚意,那就先交出古曜。而在阎王败亡的前的这段时日,死国愿保天疆长存。” “你?!” 阿修罗油盐不进。算计落空的牧神顿生恼意,索性扬剑拒绝:“既如此,那就没得谈了。强取豪夺,死国与森狱一般,果真都是无耻匪类!” “无奈。” 虽是己方要求过甚,与天者有约在前的阿修罗,亦无退让余地。而方才所提的交易条件,已是阿修罗所能想出的折中之策。此刻牧神一口回绝,显然缺乏交易诚心。纵使迫不得已,阿修罗也只有先行强夺,再思后续。 无奈叹息未落,牧神察感阿修罗武息浑然,不敢轻心率先出手。清喝声起,赤红霜白的两道剑光,霎时凌空纵越空间,分刺阿修罗额心、心窝! “不俗的剑。” 剑光未至,锐锋迫面。低声一赞,阿修罗所化魔像兀然高举双臂,竟将九歌钳制于掌。直到牧神功运七成,方才能够将神锋收抽而回。 “老牧!” 一招初探,深浅各知。剑鬼一旁观战,眼看牧神雄招难取,已知天疆无一人能够单枪匹马胜过阿修罗,匆忙双手握剑猛攻配合。 “暗之爆!” 三剑齐鸣,默契由心。牧神、剑鬼两面夹击,强如阿修罗也须全神以待。漆黑魔光向外极速扩张,阿修罗现出头戴铁面之真形,双掌翼张旋流暗生,强绝吸力如欲将剑锋绞碎,狙击牧神凌厉攻势。 “谁也不能逼牧神向邪恶低头!” 绝顶之争,气势如澜。狂飙迸散的劲力,竟将三族之长也一并隔阻在外。联手对敌亦难占至上风,牧神心思骤沉,犹无退却之意。 “方天并流渡玄峰!” 灵功有感,九歌助威。眼看阿修罗一掌伤及剑鬼魂识,牧神急将内元提至极限,倏挥双剑回身翻刺,有如蛟龙出海怒掀狂澜,排山倒海杀向阿修罗! “魔之狂!” 穿风破云,极招逼命。心知不可怠慢,阿修罗臂上倏现战火,及时挡下戮颈之刃。不耐拖延久战,阿修罗亦赞雄威,凶兵在握更添凌厉,肢接间顿令牧神口齿溢红! “再战下去,对你们并无好处。” “呵,除非天疆战至灭亡,否则外人休想窃吾境之物!” 阿修罗群战无惧,反激起众人同仇敌忾之心。眼看牧神二人不敌,猊主为首的三族之长,立时合围而上。 熟料,五人尚未能够布阵困敌,后方乍响闷声哀嚎。但见熊熊大火延地而开,更映霜刀凄厉一击连斩三人。 —————————————————— 魖族除了战神,还有千年传奇。然而,夜神虽将岳寻仙三人斩杀,阿修罗也未能如愿以偿。概因天疆入世已久,一直留意关注的白首留仙,终于还是未能忍耐下去。而得孔雀仙老出手,三人联合终将阿修罗逼退。 危机暂时消散,天疆内部的隐患又随之而生。牧神与白首留仙之间仿佛另有龃龉,竟未能够齐心协力。 不过,闻人然对此尚不知情,自也谈不上援手。而在第一战结束之后,第二战就由秋筠与九州一剑知碰上。 大水冲了龙王庙。本就无心参与天剑之争的九州一剑知乐得清闲,十分干脆地选择了退战。 “不服老不行。往后的江湖,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背负众神之默,九州一剑知潇洒而去。而见己方内讧损失一名,六铢衣虽有无奈遗憾,却也只能继续下一轮比试。 然而,闻人然看清天际赤雷敕字,心里面一股喜感顿时冲刷了秋筠不战而胜的荒谬情绪。 “末日骄阳……倦收天。北芳秀他到场了么?” 135.第135章 九阳之争 “喂,人到现在还没来,胜负该怎样算?难道大家就要一直等到他死?” 环视四周不见其人,末日骄阳毫无空等闲心,即欲让六铢衣当场判定胜负。而迟迟不见倦收天踪影,六铢衣内心纵有疑问,却也不敢错失公平立场。 但因莫悬灯意外丧命、九州一剑知退位让贤,六铢衣心忖正道一方战力损失,思量间已有决断:“三刻间内,倦收天若仍未出现,便当弃权论处。” “好,我就再等你三刻时。” 场上众人皆为一时之选,自不至对此口呼不耐。然随时间分秒流逝,始终不见道者来迹。存心搅局的末日骄阳面露冷笑,却在开口瞬间愕闻清朗诗韵,渺渺响彻云端。 “江天一色无纤尘,鱼龙潜跃观道身。天人焉有两般义,道不虚行只在人。” 耀耀金辉,普照寰宇。名剑华光璀璨,映现顶峰之姿。夺目旭日凭空乍现,北芳秀飘然而降,倍显高人风采。 “九阳天诀?!” 惊愕,非因来人及时赶到,而为对方所修武学。自负突破上九之数,偏行极端的末日骄阳初时讶异,须臾又复早先镇定狂然。 “抱歉,道真内部有事耽搁,吾来迟了。” 神态从容不迫,倦收天安步当车,淡然一扫末日骄阳,先向六铢衣致歉。自觉遭受藐视,末日骄阳心感不忿,立时语出嘲讽:“道门先觉好大的气派,就是不知是你的九阳更强,还是吾的末日更烈了?!” “为你性命着想,在此奉劝阁下谨言慎行,莫做助纣为虐之举。” 倦收天闻言回身,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已对末日骄阳武格浅有认知,开口郑重劝告。 《九阳天诀》虽为北芳秀归纳自创,道真之外亦因葛仙川之故有所外流。因此纵见末日骄阳习练《九阳天诀》,倦收天亦若视之如常。 然而,狂傲油滑的末日骄阳怎甘受人藐视,毫不犹豫反呛:“那就用剑说话!” 冷冷撂下一语,末日骄阳当先走入圣剑之门。倦收天却未即刻进入,反而走到闻人然面前,道:“待剑决结束,有一事尚须请阁下前往道真一叙。” “葛仙川?” “是。” “也好。若你能取得天剑,确不宜再受俗务干扰。道真内部的****,自该尽快平定。” 匆匆数语,闻人然大致明白倦收天今日迟到,概因道真南北内乱未定。不过南宗吃了太大的亏,又赔上太多人命,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弹,倒也纯属情理之中。 一看闻人然果断答应,倦收天微紧的眉头稍松,朝着六铢衣拱手示意,随后踏入圣剑之门。 虚幻的空间,形成真实的景象。昏光暗夜,冰天雪地,疾风怒卷,十丈之距对立正邪两道人影。 “哼,这样就想难住吾了嘛!” 风雪加身,加催元功损耗。察觉环境不利,末日骄阳仰面狂笑,背后倾城之恋倏然出鞘,足涌地火熔岩,身如末日邪阳,骇人高温炙烤方圆十里,立将皑皑白雪蒸发一空。 “同样是九阳天诀,你到了何种程度呢?” 冷声蔑笑,末日骄阳首启战声,手中神兵去势如电,曲折剑光刁钻歹毒,招招不离倦收天浑身要害。 名剑未出,指风先行。灼热炎风扑面而来,倦收天定睛不移处之泰然,单手封挡八面来袭之剑影,拆解反击一派淡然。 “五阳燎原!” 难正剑心,难明真意。缠斗难占上风,末日骄阳纵身一跃,率先使出九阳之招。五道暗红血阳,汇作凌厉剑芒,瞬息穿破空间,刺向倦收天胸口,誓欲一气洞穿。 “九阳天诀不是难学的剑谱。但你歧行偏道至深,已是无可挽回。” 五阳为始,虽能速成,却失武学根本。天鞘晨曦横身平展,北斗指引轻快速转,倦收天单手拔剑,瞬引霞光冲霄,首祭三阳回敬,立破五阳之功! “再试这一招呢,烈阳皓日。” 对手轻描淡写破招,末日骄阳见状勃然色变,旋即催剑划光铺洒半圆,九阳变式应声上手,不再拘泥数字启头,浑邪之气瞬如涛涌,笼罩北芳秀立足方寸! “五阳燎原。” 一样的招式,不同的变化。倦收天处变不惊,名剑为引五阳绕身而现,聚合如盾尽消倾城剑光。 下一刹那,但见五阳分化错影疾掠,倦收天一剑破招余势未消,致使末日骄阳不及应对左肩染红!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这甜美的血腥味,真正是令人热血沸腾!” 笑中残厉尽显,末日骄阳不惧反喜,倾城之恋血光大作,邪功再上层楼,已然是九阳问顶,全不保留的一击劈天斩落。 “六阳焚夜。” 熟悉之招由敌使来,未令倦收天有所迟疑。一瞬赞叹更感惋惜,北芳秀高举名剑金锋,方圆霎时日夜颠倒,恍如白昼。 破晓绝尘之剑针锋相对,竟是摧枯拉朽突破九阳。眼看自身剑气分崩离析,末日骄阳滑退百丈急思对策,毫无迟疑越限提能! “十阳焚天!” 最终之招,决胜之式。末日骄阳豁命施为,竟有焚山煮海之能,八方大地一片干裂。 “由五阳入学也能练至九阳,就算试图突破上九之数延伸创招,也只是徒具其形不具其质,实不可取。” 窒息的氛围,稀薄的空气,唯存十轮硕大巨阳高照。首感压力的北芳秀终于敛色,却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指点口吻。 “七阳燎海。” 足动、身移,倦收天持剑疾进。生生不息的内元,无穷无尽的剑意,朴实至简更见精湛。 华而不实的十阳之招,在倦收天步步接近下,有若被海一般宽广的道韵包纳,竟似泥牛入海难犯分毫! “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爱剑之心人皆有之,我认败,我服输。天剑算是你的……咿呀!” 屈膝跪落,避开剑锋。不复尊严傲气的骄阳,求饶之际眼中犹有残毒。贴在地面的手掌,蓦然掀起排天沙浪,射向北芳秀。 熟料,服输之举未令对手产生片刻动摇。末日骄阳甫爬起身,竟是迎头撞上名剑金锋,一剑贯体,满目荒唐。 “速成练剑超出上九之限,除了过人毅力,更见你魔根深种无法自拔。诈降之举焉能瞒人耳目?!” “你……” “修剑不修心,到底竹篮打水。” 136.第136章 调解 末日骄阳败亡的结果,并未引起太大轰动。而确认第四场剑决的参与者乃是玄离与问剑孤鸣,闻人然嘱咐问剑几句注意安全之后,便陪同倦收天暂离天剑岩去往道真。 由于道磐式洞机在神州大劫之中“壮烈捐躯”,道真北宗原对南宗就多了一分亏欠。然而,失踪半年的倦收天回到道真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替久远前的南北之争翻案。且不论作为苦主的南宗接受不了,纵连一直认为当年己方占理的道真北宗,也同样感到无法接受。 所幸,葛仙川到底是一名先天人,被倦收天羁押囚禁半年,亦未饿死在软禁的地点。只是当年真相被揭穿,道真内部顿时产生激烈动荡。尤其灵犀指瑕兄妹,对倦收天早有不满。连带着当年为倦收天出头的原无乡,终也不免产生被欺骗愚弄的愤怒情绪。 “唉,这边是月老,又不是和事佬……难道还要我帮道真南北破镜重圆吗?” 一路听完倦收天详述,闻人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不过人既然来了,问题总得帮衬着解决。加上自家夫人身为儒门教母,道真众人虑及到教派之别,该不至于当面闹得太僵。 “葛仙川,你这种人渣败类,合该以死偿罪!” 早从道真脱离自立门户,灵犀指瑕揍起葛仙川再无任何顾忌。连日以来,被各种花式拳法虐待的葛仙川,早已七窍流血、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刚上永旭之巅,就见到十分暴力的一幕。闻人然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接着才向众人颔首致意。 一番寒暄之后,终须回归正题。而看倦收天带人上门,灵犀指瑕语气呛人道:“倦收天,请外援上门,你们北宗有胆做不敢认吗?” “吾若有意隐瞒,便不会把葛仙川带至人前。” “那你准备怎样交代?” 抬起欠缺一指的手掌,九指骄雄义愤填膺道:“当年你战遍南宗断吾一指,二弟也因此重伤身亡。更有诸多同修受伤。这笔血债,难道你只想让葛仙川一人承担?” “葛仙川是背后阴谋者,由他承担主责乃是必然。” 眼看南宗群情激奋,面色郁苦不复一贯诙谐的原无乡,目前亦只得秉公处置:“倦收天,当初你吾立约,暂息南北两宗内乱。今时今日,证明一切事端皆有北宗挑起,你们准备怎样弥补前罪?” “好友……” “免。道磐身亡,如今由吾暂代南宗掌教。商议公事,不提私情。” 话音冷峻疏远,原无乡沉色回应,丝毫不见平日亲近。倦收天心头一沉,却也唯有哑然以对。而旁听的道魁等人更无劝和立场,顿使气氛剑拔弩张。 发觉双方关系愈趋险恶,闻人然心忖须得出面,遂与楚君仪相互一对视后小退半步。脑中略一思量,楚君仪自不畏事,端庄上前温声询问:“诸位争执多日,可曾先对葛仙川进行审讯?” “这,他已对当年罪行供认不讳。” 九指骄雄迟疑片刻,委婉回拒:“尊驾虽是儒门教母,但对道真内务,似也无权插手。” 楚君仪不卑不亢道:“话虽如此,但如今阎王肆虐苦境,倦收天作为执掌天剑的备选之一,可否暂缓处置一段时日?” “不能,我死,倦收天同样要赔命!” 连日饱受折磨,葛仙川早知众人无意放他活路,此时内心唯一的意愿,便是拉倦收天共同陪葬。一看楚君仪有意调和众人冲突,原还有气无力的葛仙川,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状若癫狂地张牙舞爪:“哈哈哈哈,你们以为倦收天只做了一件错事吗?” “此话何意?” 葛仙川突来一语,顿时引起众人注意。而为昔日同修讨回公道,九指骄雄兄妹立时急声喝问。 葛仙川满意道:“倦收天你这名刽子手,忘却了天羌族是被你们灭族么?” “天羌族……难道?!” “哈,没错。天羌族乃是纯善的游牧战族,本无侵犯中原之心。但你竟丧心病狂带人将其剿灭。名剑隽永的北芳秀,你还有资格称为正道的一员吗?” 话中饱含报复的快感,葛仙川全然无视一干杀人眼神,仰面狂笑不止。而闻震心动魄之语,绕使倦收天再三镇定亦不禁面色苍白,死死定视葛仙川:“你为何要这样做?”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北芳秀’的尊号。你与原无乡滥杀无辜,枉称一派顶峰!” 血仇已铸,追悔无用。比起所谓的内斗纷争,误杀无辜百姓的罪行,无疑显得更加严重。不想当年道羌征战,竟由败类一手挑拨。道真众人一片哗然。 “这是在演……天龙八部?” 闻人然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切发生,也只能先私下传音楚君仪。而听葛仙川竟只是为了拖倦收天下水,闻人然更是不禁感慨,有些时候人嫉妒起来真是完全不讲道理。 “当初道羌之战,真正是你一手挑拨?” “是又如何?哈,反正我活不了,那便让你们一同永远生活在愧疚之中!” 道真南宗受害者的身份,竟在匆匆数语之间,再度转换为加害者。两面不是人的原无乡,内心憋闷抑郁难以宣泄,却已无从挽回当年过错。 “太难看了。” 一看身为当事者的道真上下几乎全部陷入放空的状态,闻人然为防事态扩大低声浅叹,腰间丹青见乍然出鞘。秋水碧芒一横颈,瞬令恶者饮恨,再难进行挑拨。 人头坠地闷响,霎令众人收声。突兀之举却是必须为之。闻人然收剑回鞘拱手致歉:“还请道魁体谅。” 处死葛仙川该是板上钉钉。但因道真剩余之人皆非专横独断之辈,反因天羌旧事被翻上台面而乱了方寸,一时之间竟显得束手束脚。 尤其明知葛仙川意图,倦收天与原无乡二人却偏偏因为个人身份问题,而无法即刻反驳。深明此理的闻人然,才会干脆直接地取了葛仙川性命。 “够了,众人冷静!” 作为北宗掌教稳重乃是必然,又未参与当年道羌之战,道魁央千澈率先恢复镇定,目朝闻人然颔首致意,随后按部就班地吩咐下去。 “道磐不幸捐躯,原无乡又涉陈年旧案。所以,道真目前暂时由吾主持,众人可有疑问?” 环视方圆无人反驳,道魁松了一口气,接着正色道:“当年错案已成,赎罪弥补已是势在必行。倦收天与原无乡更是罪无可免。” “道魁?!” 若非清楚道魁央千澈不求名利,南宗众人险险以为对方乃是有意排除异己。兼闻原无乡将因当年之罪受到处罚,九指骄雄等人仍不禁惊呼出声。 不过,央千澈终归温润性慈,略微犹疑终是长长一叹。 “但念双秀有功于神州,特此给予戴罪立功的机会。倦收天须竭力配合六铢衣,应对死国阎王之祸。而原无乡……当年天羌遗民的下落就由你搜寻,并代道真做出相应弥补赎罪。至于其他罪责,则在阎王伏诛之后再做判决。如此,众人可有异议?” “这,谨遵道魁之意。” 无论出于何种立场,南北两宗都无反对理由。而见风波暂时被压下,闻人然想起阎王副脑的事情,还是面向道真众人询问:“在下听说山龙隐秀与诸位之中某些人有旧,不知可否代为引荐?” “山龙?我带你去!” 137.第137章 剑下沦亡 孤舟横江,薄雾轻笼。油灯微光下仃立一人,悠然自适淡望着平阔江水,潮起潮落。蓦然,远方传来吵闹之声,打破岸头平静。山龙隐秀回身一看,正见好友引路带着几人走近。 “小山,那只母老虎带人来找你了。啊……你为什么要打我?!” “你说谁是母老虎?” “澎狮狮,你何必非要与阙主过不去呢?” “之前她怀疑你,现在你还替她讲话?有些时候我真不知道,究竟我们是朋友,还是她与你才是。” 半抱怨着山龙“重色轻友”,澎狮狮将人带到孤舟一字横,随后就退到一旁气闷不语。而知澎狮狮并非无理取闹,山龙隐秀莞尔一笑不做理会,接着与灵犀指瑕打完招呼,方看向若有所思的闻人然。 “在下闻人然。山龙先生,你还记得我么?” 眼中迷惘乍生,山龙隐秀反问道:“记得?难道我们之前有见过面?” “嗯?” 如果不是山龙隐秀伪装太过逼真,唯一的解释就只有神思已放弃附身,另寻他人寄身灵识。而为确认真相,闻人然又旁敲侧击地试探了片刻,却依旧无迹可寻。 澎狮狮见状道:“早就对你们讲过了,小山现在就是小山,才不是什么神思。” “不错。当初山龙隐秀被神思附体的消息刚刚传出,我就立即专……程上门查证详情。听澎狮狮讲,山龙他有一日突然晕倒在孤舟一字横,对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似是有些羞于启齿,灵犀指瑕顿了顿才把话说完。而听完两人解释,闻人然虑及关系亲疏,一时也无意点破灵犀指瑕与山龙隐秀之间的那层纸,只将怀疑暂时按下,道:“那不知山龙先生对天疆牧神又做何看法?” “天疆……实不相瞒。自从好友医天子将龙魂玉交吾,吾确实回忆起些许天疆的印象。但天疆所有的人,对吾而言都十分陌生。而听说牧神既将我赶出天疆,更下了诛杀之令。山龙自不至抱怨故土,却也无意卷入江湖纷争。” “这样。” 对方言辞恳切,丝毫不像作伪。虽仍存有些许疑虑,山龙隐秀竟是有意退隐,闻人然倒也没办法强迫对方再入江湖。但神思后患一日未解,孤舟一字横便免不了风波。如何保证山龙隐秀不曾受到神思控制,才是目前最重要的问题。 思索片刻心生主意,闻人然问道:“山龙先生可以随我去见一个人吗?” “谁?” 山龙隐秀无意争胜,却也不愿连累好友。而以几人脚力,就算苦境广阔无边,来回也不消半日。等闻人然讲一切说明,山龙隐秀终于还是同意,与闻人然去见一面玄同,将所有干系一次厘清。 不过,由于凝渊被卷入天剑之争。为报诸位兄弟的仇,玄同之前就离开了枫叶林,在天剑岩附近闲游,顺带搜寻魔王子的下落。 在这段期间,天剑之争首轮也决出了结果。当日闻人然夫妇离开,由于阎王早得希望号角一切,占尽便宜的玄离,凭着老到经验胜过问剑孤鸣,却未能如愿取其性命。第六战说太岁首现龙刃天锋,出乎六铢衣预料击败破匣求禅。 而最后一场……魔王子却并未露面。不,与其说不曾露面,倒不如说在场外下了黑手。 “听人讲,有人很希望我参与那个比赛。只可惜,我对遵守无聊的规定不感兴趣。” “你?!” 首战得胜,却逢煞星拦路。黑红魔影蠢蠢欲动,牢牢锁定按剑玄离。一旁赤睛负手而立,全然未有干涉打算。 “你?我,我怎样?莫名其妙。” 右手高抬催化邪火,魔王子倏将战场分割,四周如陷地狱火境:“反正都是比剑,我还是爱按照自己的意思来。” “中途弃战,你已失剑者尊严!” “胡说,我只是不想误入陷阱。而且,虽然我也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入选天剑之争合情合理。不过,我对天剑毫无兴趣。” 双手无所谓╮(╯_╰)╭一摊,魔王子又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取出一口宝剑,道:“当然,为了证明我是剑者,我还专门拿了一口死人的剑,证明你马上会是一个死人。来,我就勉为其难和你打一场。” “冰火双极!” 冰裂炎炙,地涌石柱现一剑双分。玄离心知不妙厉行抢攻,剑分相斥相生之能,动如奔电疾刺魔王子气门。 但见快剑逞凶,魔王子却是面露玩味,全不将倾城之恋当做珍宝,掌化澎湃邪火包裹剑身,悍然硬碰玄离剑招。 霎时,冰霜碎散消融,邪炎瞬压剑火。根基不敌、功体有欠,玄离只感万钧重压加身,不由自主倒滑百尺,虎口裂红。 “这么弱小,你也想争天剑?唉,我做人真是太有良心了,最爱教导别人知难而退!” 魔王子叹声甫落,旋即迅掠逼近玄离。实力悬殊之下,面对魔王子绵绵攻势,不过十余招已令玄离大感难支。 惊心一剑挟骇世炎能,压得对手无从喘息。骤觉失味的魔王子,随意反转手中剑锋,见隙插入玄离右胸将其重创。 “赤睛,你怎到现在都不吐槽呢?” “我在等你的歪理。” “我只讲事实。” 冷望着急忙抽退,俯身按住流血伤口的玄离,魔王子优哉游哉道:“他太弱了,没资格竞争天剑。” “下级生,失味?” “哈,赤睛,你串棚了。” 虚无一笑,魔王子貌似满意赤睛回应,却已无再留玄离活命的闲心,扔掉手中倾城之恋,大步逼近玄离皇子。 就在玄离殒命之际,天外乍来风云剑啸。湛蓝软剑直插玄离身前三丈,顿令魔王子去势为之一止! “一眼可载几多剑,一手能握几多剑。一心可爱几多剑,人生到头终为剑,剑剑爱怨憎;挣得一生痴剑名,挣得一身痴剑形,名形俱坏剑长存,生来死去伴剑行。” 蚍蛉长吟未休,映现如火枫红。艳而不俗、气宇轩昂的剑者稳步带杀,跨过短短之距站在玄离身前,右手顺握蚍蛉剑,淡看火宅异魔。 “前日之战,今朝继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剑拔弩张之际,四野忽然飘荡起鹅毛大雪。哀丧之气如影随形,渐将荒郊战地笼罩。 “一息百年,永岁飘零。” 138.第138章 变生肘腋 “此地无你之事,速速离开。” 三方角力,杀氛紧绷。重创至深的玄离,略有不甘地看了一眼背对而立的玄同,终知在此仅是拖累,跌跌爬爬纵身远去。 红枫、白雪,在同一片天空下交相辉映。视线微微偏移,殢无伤右手轻按墨剑,如潮武息席卷方圆,四下顿陷黑白渐次之境。 “你来,你先。” 从无群战围攻之意,面貌俊美的白发剑者,仅将魔王子退路封绝。而见曾经强敌再现,魔王子邪笑虽未尽失,目光却已极度敛肃。 “又是你们两个?” “出招。” 水蓝剑穗逆风而摆,玄同反手紧握蚍蛉,毫不理会魔王子狡词。诡境之中,战火将炽。蚍蛉初吟之际,变化莫测的软剑,绵雨一般光洒而出。 “赤睛,认真了!” 已非头回接战,魔王子不复早先游戏心态。赤睛长啸平举双手,瞬化黑龙翼掩半空。双重加乘之力,配合魔王子掌间烈焰,冲破清湛剑光,强势逆袭玄同。 “蚍蛉化境。” 光暗明灭,剑弭邪风。玄同臂挥半圆,游走生死之间。但知魔王子主副双体非是寻常,亦察蚍蛉剑锋在邪火煅烧下轻微受损,玄同剑眉一挑再化匣中黄离上手。与此同时,只闻玄同高喝一声,立现三花聚顶之兆。 异形大鹗加乘之力,尽化双剑自如吞吐。惊见玄同再现元神兽异能,凝渊登感磅礴压力迫身。 “蛾空邪火。” 战中不容分神,魔王子把心一定,强招顷刻上手。熊熊魔火须臾充塞八方。赤睛掩护之下,魔王子觑准间隙插入,自毁手中倾城之恋,狠毒冷酷掷出燃炎神兵! “九州风雷震,一气天地同!” 玄同挥洒如意,看穿对方欲以不容间隙的紧密攻势,迫使自身疲于应对。而为突破当前困境,玄同再无迟疑,纵身一跃剑搅九霄风云,俯冲绝杀魔王子二人。 “蛾龙天劫!” 合体之名,却是虚晃一枪。玄同一剑刺中赤睛,反受其竭力钳制。玄同诧异之际,黄离已然直插凝渊胸口。魔王子掌间兀现一物,碰撞刹那,铿然入耳、火光崩射,竟将黄离重击尽数挡下。 坚不可摧的不像果把玩指间,并不在意它是否成熟,魔王子讽刺冷语,空余一掌蓄势正中玄同胸膛。 “你犯规,我也有底牌。愤怒嘛,我不陪你们玩了。” 绕是取巧打伤玄同,魔王子更知有殢无伤在场,杀人不过一场空谈。而觉身侧空气瞬转冰寒,魔王子果断抽身,足踏展翼黑龙冲破终末之境,瞬息飞入云端。 ———————————————————————————— 为避不必要的伤亡,微妙平衡的局势,总是值得去维护。但在今时今日,幽寂的死国大门之内,兀然飞出数条人影,似是不甘当下情势。 “阻挡死国去路时日已久,学海无涯果要为敌?”死国武魁昂首阔步,背后四尊神情各异,却无一人面有怯战之意。 反观学海无涯方面,太史侯居首而立亦无半点畏惧,面色冷峻回应:“死国之人千年未入苦境。而今封印甫解,汝等便欲妄掀刀兵,有何理由质问学海立场?” “苦境,有死国必要之物。” “可惜,苦境非是汝等肆虐之地!” 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早闻阿修罗入境之讯,太史侯岂会为其一言所动? 兼有央森等人伴行,面对死国一众高手,太史侯亦无吞忍必要。眼看太史侯油盐不进,地者思绪翻转血刀上手,打破长日宁静。 “得罪……地毁变!” 死灵凄嚎,长刀泛血。地者当先出击,纳附近地气为用,厚重一刀劈山断岳,横腰劲斩太史侯。 “辟天无道。” 黑袍鼓荡,披风晃动。太史侯施展秘学,衡规元策元功饱提,辟神三分硬撼回敬。熟料交手数合,胜负一时难解。太史侯与地者鏖战正酣,却是不防背后冷箭。 射日神箭全力以赴,一举诛杀礼部几名儒官。东方羿竟弃学海立场,转与死国回合一处。 “东方羿,你?!” 猝不及防的变局,导致无可挽回的败果。纵然早有警觉,太史侯等学海之人,亦想不出东方羿值此关头倒戈的理由。 “what,射执令,你这是在做什么?” 纵使央森与曲怀觞及时出手,奈何对方亦有高手在场,一时也难抽手援助。而孤立无援的太史侯,虽极力挣脱箭牢束缚。地者血断邪刀却已抢先临身,穿透雄浑掌风。 一刀剖胸带血,将人当场重创。事出突然,太史侯无力久战,心知无力回天的央森,立与曲怀觞救人退走。 意外轻松取胜的地者,并未做出追击的指令,同样不解东方羿反水的理由。两军对垒一段时日,地者虽不曾亲自见过东方羿,亦知其非是冒进之人,沉声问道:“嗯……你这是何意?” “证明吾的诚意。” ———————————————————— “东方羿是被神思附身了吧?” 东方羿积极争夺教统之位,乃是为了取得更大的权利。而与死国站在同一战线,东方羿无疑等同放弃三教身份,对他日后图谋大为不利。 素知东方羿为人,闻人然根本不信那样一只老狐狸,会昏头做出这种举动。因此,只有被脱离山龙隐秀的神思附身,才能解释他当日反水的理由。 而在与玄同接触之后,肯定山龙已不是曾经那人。了解详实之后,闻人然才会做出判断。 “神思这般帮助死国,难道预见天者迟早有一日会与阎王撕破脸皮?” “我听玄同讲过,神思确实有预言的能力。阎王拿了死神之力,就要有被天者针对的觉悟。而神思他对阎王知之甚深,死国目前也没有拿他与阎王交易的理由。” 一边回答楚君仪,闻人然一边细思神思此举背后用意,沉吟道:“不论是东方羿还是神思。太史侯受创之后,两边平衡已失,开战已是必然。” “我们现在先怎样做?” “不急。天剑有六铢衣操烦。素还真和千叶传奇不会当甩手掌柜。太学主更不可能不闻不问,坐视死国坐大……只是比起之前危险的平静,以后恐怕更加不太平了。” 摩挲着手中茶盏轻轻放下,闻人然仔细思考后站起身来,突生警醒道。 “听玄同的意思,魔王子分明是拿了没成熟的不像果。不比苦境之人,魔王子有的是方法吸取邪天残功……我得去找师兄一次。” 139.第139章 汇合 早在数年之前,闻人然与醉饮黄龙二人,已助刀无极取得葬龙壁邪天遗功。不过火宅佛狱之人对邪天御武知之甚深。魔王子更是佛狱千年一出的异数,远非莎莉罕之流能够相提并论,着实不得不防。 因此,在知不像果被魔王子夺走之后,闻人然方会急着赶往天下封刀。 “东西是黯纪仲裁者抢走,才辗转落到魔王子手中么?” 没有吞噬不像果的邪狩辅助,黯纪仲裁者纵无能耐杀害聆水仙母子三人,强抢不像果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闻人然从刀无极口中得知一切,又在指出魔王子的威胁之后,忽而面向刀无极问道:“厘清刀皇过去之秘,漠刀绝尘一定会彻查荒漠之事,你准备怎样解释?” 当初虽因闻人然半途偶遇,刀无极并未屠尽荒漠,却也杀害不少荒漠族民。而在得到相应线索之后,醉饮黄龙迟早会找到啸日猋。届时只须兄弟五人相互对质,漠刀绝尘确证凶手的时限将近。甚至,啸日猋为报幼年之仇,亦有可能顺势找上刀无极。 “由他们来罢。” 人证物证俱在,刀无极无法、亦不能拒不承认,沉默半晌给出五字答复,遂又岔开话题:“学海无涯出了内乱?” “是。” 见刀无极不欲多提此事,闻人然倒也不好强加干涉,心下决定去找醉饮黄龙从中斡旋,接着说道:“据我猜测,应当是神思从中捣鬼。不过,现在苦境的情势十分诡异,天下封刀不宜介入。前仇难解,师兄最近又可能被漠刀找上。这些事情暂时由我自己处理即可。” “嗯,如有需要,你随时可以调人。” “我明白。” 虽然听着不大好听,闻人然假假也在天下封刀挂过职,没必要过分客气。而凭刀无极的手腕,闻人然更不怀疑他有处理纷争的能力。 然而,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闻人然下了神武峰没多久,便在半途被人横刀截了下来。 “荒漠狂沙走万里,孤寂天涯一人行。” 绿野骤泛沙浪,灰白棉布缠刀。冷肃诗号声中,迎面走来一道落拓人影,风尘仆仆拦路。饶是心有准备,闻人然还是不免稍感无奈:“荒漠刀皇的刀?” “果然……是你。” 当初易容换装的身份,与化体殊无二致。闻人然亦非籍籍无名之辈。倘若漠刀绝尘有心顺藤摸瓜,简直是轻而易举。 而无太学主从中作梗,暗影魑首已乘上幽魑船带着一众黄泉引者去了光明净路。 省下一桩麻烦的漠刀绝尘,自然而然开始着手查证当年血案。如今找到既定目标,漠刀绝尘单刀直入道:“闲话少提,漠刀在此先行谢过兄台当年援手。” “你是指……” “荒漠。部族之中幸存的族民,曾描述过当日行凶者与救援者形貌。经过多方打探,我才能找到兄台。而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抛却内心最后一丝侥幸,闻人然暗叹一声收敛疑容道:“你想问的问题,我确实知情。可是这个时候,我却不能回答你。” “你与当年造杀的恶人熟识?” “你不是已从荒漠之人的口中得知?” “那你,为何包庇?” “听不懂也没关系。因为我觉得你们之间的血仇很扯淡啊。” “此话怎讲?” 直到现在闻人然都没弄明白,刀无极偷取三弦鸣栽赃嫁祸的理由。当年刀无极要杀漠刀与啸日猋根本手到擒来,大费周章地兜圈子完全说不通。 不过事实俱在,闻人然不接受也只能接受,为今之计唯有以化解仇恨为要。 “多年之前与我熟识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个。就算我不说,你要找出真凶,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但在那之前,愿意去跟我见一个人吗?” “他与真凶有关?” “一见便知。” 折道而行,幽光阵阵,龙息回流,激起漠刀潜意识中的反应。若非心系杀人凶手,漠刀绝尘本无意跟着闻人然乱走。但在此时此刻,莫名的熟悉之感,却令漠刀绝尘心生好奇。 蟠龙古脉内,一直忙于调教刀无形的醉饮黄龙,愕见闻人然带着漠刀绝尘走入,并不似与刀无极相认般激动,只先停下武学指点,静看着两人走近。 按下脑中少许浮思,闻人然先替漠刀绝尘引见醉饮黄龙,之后又私下把陈年旧事对黄龙讲了明白。而知刀无极曾经的作为,醉饮黄龙理清前后只感一阵头大。 不过,天尊皇胤作为五龙大哥,擦屁股的活不干也得干。虽然醉饮黄龙一贯豪气,闻人然还是敏锐察觉到他心里的抱怨,安排妥当之后立即抢先开溜。 自从学海无涯撤走守卫儒官,死国大门方圆数十里已成魍魉鬼蜮。而无旁人掣肘,不复早先孤立无援的阿修罗,终于有了攻打天疆的底气。 不过,实在懒得再和牧神接触,闻人然将此事交待素还真知情之后,就与楚君仪去找宗喀尔帮忙,替六铢衣扫清第一个疑难。 “要杀阎王,黄泉归线必须得破。不知法尊可有良策?” “早前与施主一别,吾曾受邀前往鹿苑。为应苦境变局,佛皇已允派鹿苑众僧,布下九界曼荼罗法阵。” 闻人然讶道:“佛皇已经出关了?” 宗喀尔颔首应道:“当日会见佛皇还有一人在场。他二人似是另有要事待办,遂令古灯佛布置配合。而若古灯佛功力不足,则由吾僭越代为主持。” “西域密宗与中原佛家修行法门不尽相同。法尊欲以何方式主阵?” 六识护教簇拥龙神法幢,高坐其上的宗喀尔听清楚君仪问话,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吾准备先在外布下七佛净魔法阵抑止魔气扩张,同时减轻鹿苑众僧压力。” “以阵护阵,以阵辅阵?” 不论是七佛净魔法阵,抑或九界曼荼罗法阵,都是佛门超凡的阵式。反问却是肯定口吻,闻人然与楚君仪并肩而行,随着龙神法幢步步前进,很快就在黄泉归线西南三十里处等候的鹿苑众僧汇合。 “心怀一襟朗月,剑藏七尺乾坤,惯看满城烟雨,回首再入烽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天外蓦见火凤燎空,一扫怨灵哭嚎丧氛,随即降现高人丰姿。腰悬尺八洞箫,凤凰鸣御卷行天吟诗而下,翩然落在众僧之前。 “诸位大师,凤凰鸣有礼了。” 140.第140章 夫妻旧恨 大道风行,凤凰长鸣。道隐落地刹那,催生风云激变。宗喀尔身若平移落地,与凤凰鸣、闻人然夫妇齐肩并行。己方人员齐备,鹿苑古灯佛率五蕴法罡、问师西来意、雷霆一武禅等僧人朝着黄泉归线迈进。 而在末尾,须弥如来藏众人于边墙之外十里停步。七佛净魔法阵率先启阵,六识护教立足大地乍现密宗符印,如同圆环向外极速扩张。 法相庄严肃穆,矗天壁立而起。梵呗声中,只听净魔法阵覆盖范围内的黄泉归线,怨灵哀嚎渐趋平静。初阵如期奏效,肩头负担大减的古灯佛,在与宗喀尔照面之后,终也有了动作。 “佛子传灯,七世光明,广照迷途众生。” 古灯佛轻念诗韵,率众盘膝而坐,遵循佛皇所留阵图,闭目催动周身佛元,化众为一齐布九界曼荼罗法阵。 霎时,清圣法光如屏绽华,撼境佛力四下扩散。须弥如来藏、鹿苑一乘最强法阵叠加,竟若相辅相成发挥浩瀚宇力,不断瓦解森狱边墙。 “黄泉音土再怎样强横,也强不过四境创世圣气。荒神造成的影响尚未尽除,此时双阵叠合果然一举奏效。” 凤凰鸣稍一感叹,随见黑海森狱整军而动。金灿佛辉巍然屹立,却见澎湃魔力聚刀罡,凶狠异常断山猛击,誓欲打破双佛联阵。 “卷开淑世之道,剑立天下太平。” 天卷舒展,凤凰鸣由画取剑,守在众僧之前。而在淑世之道昊光绽放之刻,丹青见亦应声出鞘。闻人然抽剑急挡锋刃凌身,却不曾在神兵上占到便宜。刀气戮身虽被削减七成,剩余三分已由闻人然身侧分化而出,直朝九界曼荼罗法阵攻去。 “楚天一笔。” 紫霞流彩,湮灭剩余刀光。楚君仪挥笔如剑,凝色道:“死神镰刀已被阎王熔炼重铸?”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子剑留予亲女防身,丹青见难竟全功。但阎王如此快速铸就罕世神兵,还是令闻人然颇感惊异。 闻人然疑惑间,森狱人马已整军而至。为首的阎王手握一口奇形之刀,虎步踏来。暗黑色的宽厚刀背上,锯齿横生狰狞若猛兽獠牙。刀柄与手掌有如血脉相连,刀刃隐透森寒血煞之气。 双眼一扫阵前奇形兵刃,闻人然脱口而出:“这就是你的末日神话?” “‘末日神话’?嗯……哈,十分贴切的名字。” 天际云涡赤雷腾走,不时轰向布阵众僧。畸形怪刀持握于掌,阎王体内死神遗力,立与罕世神兵产生呼应,迸发骇人异能。 “现在,该是你们跪伏命运之神的时刻。” 刀锋竖举朝天,狠斩三分雄劲。率先一招发难,阎王随即影化三分,恶相与元神兽同时出体,分攻正道众人。 “这么厚脸皮的取了这个名字,你让他……连给刀取名字都这么随便,看来你也活不久。”咽下太学主的名字,闻人然状若漫不经心,实则谨慎戒备。 为阻佛门破坏黄泉归线,阎王恶相凶煞邪戾,干枯瘦长的指掌聚纳阎王本身魔力,朝向宗喀尔所在方位迅速突进。 “凤焰凌秀·翼掩北天·道海击三千!” 法尊尚须护阵,一时难以全功。但见快影疾掠,凤凰鸣毫不怠慢,火凰之功尽展,地涌火潮如浪袭天,锐剑疾抵恶相心口,不予敌手寸进之机。恶相立足森狱大地,更得地狱音谶助威。阎神怒动雷霆,粗壮双臂当胸猛然一合,反将淑世之道箍锁在内。 “喝!” 然而终归力分则弱,饶是恶相魔威凛凛,化体之躯不及对手根基深厚。凤凰鸣长须飘扬,勃然一喝元功再催,背后乍现冰凤羽翼,冰火相生催化无匹暗能,沛然之劲登令阎王恶相无功而返! “王上,吾来助你。” 纵有诸多怀疑,翼天大魔亦知不可放任正道破坏黄泉归线。但看宗喀尔立身两阵中央,翼天大魔立与猘儿魔率领一批妖魔战将,奔冲扑向众僧所在方位。 问师西来意、雷霆一武禅正欲上前接战森狱部署,却见凶暴大惊慌、兜里天童左右合围,不过数招已将二僧压在下风,浑身伤痕累累。 虽震惊于黑海森狱雄厚兵力,鹿苑等人亦无贪生怕死之心。五蕴法罡等几名僧者悍不畏死,奈何不敌翼天大魔强横之能,须臾便在围攻之下魂断黄泉。 “渎海吞天!” 鬼面巨刃魔风倏卷,翼天大魔强招出手,横断苍莽山岭,凶悍砍向古灯佛。 岌岌可危之刻,漫天突现千佛万掌,尽作“卍”字法印,排山倒海覆压而下。佛招起于突然,翼天大魔一时不防,竟被宗喀尔克魔一击所创,气血翻滚跌退半步! “诸位退下。” 甫助古灯佛稳定阵局,宗喀尔迈步向敌。与此同时,凤凰鸣暗忖群战不利,亦与宗喀尔靠背汇合。问师西来意与雷霆一武禅见状,不顾伤势奋力施为逼退森狱杀将,闪身腾挪至佛道巨擘身边,共战阎王恶相主导的森狱联军。 “想要摧毁黄泉归线,不如你们天真所想。” 罕世魔刀在手,阎王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刀刀直落闻人然气门,斩破千山万岳。而察元神兽化体未能压制楚君仪,阎王干脆将其收回,催化五王深脑百载残存元力,更助一身玄能魔功再上层楼。 不过,早知森狱不可小觑,闻人然本未打算一役歼敌,只与楚君仪封阻阎王去路:“如果不是要破黄泉归线,你以为森狱魔军将领能在诸位大师的攻势下不败?” “哈,除了无数精兵强将,本王还有几名好儿子。你便如此自信,他们不曾在此埋伏?” “我可以等,你让他们出来吧。” 玄嚣、玄膑确实修为不俗。但要防范咒世主反扑森狱,阎王哪有可能在此时将二人调回苦境? 闻人然心忖只是阎王诈欺退敌之策。暗自提防间,阎王竟又取出一面令牌,召唤数多坚甲石兵,势欲分割闻人然夫妇。 “坚石禁卫,听吾号令……是谁?” 再唤机械冷血部将,阎王意在拖延困敌。熟料,一众石卫尚未反应,突来沉重石斧截断去路。 蓦见来人坏事,阎王大感不耐,更在看清对手形貌之后,心生无边恼火,咬牙深恨。 “繁雪逸冬青,本王屡次饶你性命,你却自寻思路?!” 141.第141章 无巧不成书 曾为枕边人,更添心中惧。当初既为夺权坑害阎王,蜕变黑后自有玩命的觉悟。此刻耳闻阎王矫情之言,她又哪会将它当真? “多说无异。阎王你之凉薄,吾又岂会不知?” 一身所学蜕变自阎王所修,蜕变黑后亦不敢正面与阎王作对,七绝蛛丝散若面王,只将坚石禁卫禁锢不动,有心给他人创造机会。 “阎王,你害吾若叶一族,该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凝雨,我们帮他们。” 与阎王早有血海深仇,又受黑后三番五次游说,兄弟二人也从森狱角落的若叶古城赶到现场。若叶凝雨骈指点雨为剑,率先冲向兜率天童。绝胜柳狂挥洒无端,若叶知秋身快刀锐,奋力缠战凶暴大惊慌。 森狱双将遭受牵制,纵还受到阎王恶相与翼天大魔围攻,凤凰鸣二人也不由压力大减。 “千须弥藏。” 而为替众僧开辟施法空间,宗喀尔岿然不动,背后法相佛光涌生,借七佛净魔阵局之便,竟将翼天大魔麾下邪丑、散祸杀星、黩眼迷象、青冥瞳老四人一并送入轮回。 “哈,法尊即展金刚怒目,道隐也不该藏私。” 凤凰鸣心生决意,淑世之道催生剑芒。长发飘举,袖袍鼓涨,道隐再祭强招,霎闻凤鸣长空,焰鸟展翅翱翔九霄,威势赫赫俯冲而落。 “壮气蒿莱道辟功!” 天卷收拢握神剑,凤凰鸣转守为攻,蓄势一击疾刺恶相。灼热炎能袭面,恶相指爪生风空手接剑,竟生刮耳金属涩音。但因阎王主力牵制闻人然,恶相挡招受创,深入泥层的粗壮双腿,无法阻止地被强推出百丈。 情势须臾变化,九界曼荼罗近乎完全铺展。千里边墙内中残存圣气受到激发,立与鹿苑至高法阵内外夹击,持续消弭音土无边怨气,致使黄泉归线产生坍毁之兆。 “你们,可恶!” 一为亘古龙骨神兵,一化邪刀重铸锐锋。夫妻二人神兵挥洒,怎容阎王脱身破阵? 阎王屡屡尝试破阵,尽被丹青见与紫天笔挡下,迫不得已只有先将坚石禁卫收回,再从其他方位显形,意图打乱敌人攻击步调。怎奈闻人然夫妇联手,早将周遭守得滴水不漏。任凭阎王奋力施为,亦不予其半点机会。 时序推移,战至白热。额头热汗密布,古灯佛等僧将毕生佛力催上极限,终于换来相应回报。 三刻时后,黄泉归线内部陡然爆发骇人鬼魂哀嚎,却是怨灵丧尸欲做最后一搏。弥天黑气变作诡异扭曲之鬼脸,阴森邪戾撞相佛门秘阵。 霎时,震爆轰鸣不绝于耳,金红之色发生极端冲突,预示正邪善恶水火不容。强悍无匹的反冲之力,席卷方圆百里,瞬间打破僵持战局。主阵僧人首当其冲,巨力冲击之下纷纷呕红,更有耗力过多者昏迷倒地。 “往哪里去?!” “咳……这就是强行破解的坏处。” 抬手扇去身侧粉尘,闻人然回头骤见众僧伤创惨重,阎王更似状若疯狂,急忙一手拉过楚君仪,合力祭运联招打伤阎王,为一众鹿苑僧人创造脱身之机。 “森海狱音源头已破,黑海森狱再也不是常人禁地。诸位先行撤退。” 无意在此一分生死,凤凰鸣见机知势挥动淑世之道,连发千百剑光竭力断后。宗喀尔亦知不宜造成无谓尚亡,再与翼天大魔硬撼一掌,立命六识护教护送重创的古灯佛回返鹿苑。 眼看敌人去如潮水,阎王虽是恼恨不已,却也不敢贸然追杀。而再多懊恼追悔,也换不回黄泉归线。阎王平复激怒情绪,胸口略微起伏,暗向翼天大魔吩咐几句。 “……六铢衣,不能离开天剑岩的你,就是最好的标靶。” ——————————————————————————— “你就是天罗子的母亲繁雪逸冬青?” “嗯……你怎知晓天罗子?” 发觉背后黯雪云轿疾追,闻人然略一思量还是与凤凰鸣分道,携妻折向拐往东北十里驻足,静等来人一会。 短暂接触之后,弄清蜕变黑后身份的闻人然,亦不讳言:“不要误会。我见过说太岁,他有提到过你们母子。” “说太岁,森狱的贤人,阎王的走狗!” 矛盾相背的称呼,蕴含复杂的情感。音调酷寒不若面相和美,蜕变黑后冷然笑道:“听闻当初天罗子预言,乃是阎王一手操弄。你以为吾会感激说太岁吗?” 蜕变黑后语透讥讽,令人闻之不悦。虽然因为山鬼的缘故,闻人然与说太岁的关系十分疏远,此刻也不免有些奇怪黑后的态度,道:“如果传说是真,天罗子就不是你的亲儿子。说太岁与你还有其他关系吗?” “……那又如何?” 兀然沉默数息,蜕变黑后仿佛不急关心天罗子,却也没了批判说太岁的心思,兴致寥寥转回正题:“方才吾助你们一臂,现在该是换取报酬的时候了。” “挟恩求报……呵,你是一个很现实的人。” 纵无蜕变黑后出手,众人顶多也就危险辛苦一点。计划成功的几率仍在七成之上。但能减少鹿苑僧人的伤亡,闻人然总不能当人命不重要,索性静候逸冬青的回话。 “人生在世空想人情义理,而不追求眼前的利益,迟早追悔莫及。我的人生已失败过两次,不需要再来一次。” 柔情爽朗尽被岁月消磨,蜕变黑后唯有铁石心肠,方能在数百年来不改复仇决心。而察蜕变黑后目光坚定,闻人然想了想问道:“你要什么?” “杀人偿命!” “嗯?” “我要道真上下身败名裂,为它累累罪恶血债血偿!” 并不认为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闻人然却还是感觉突然被一盆狗血泼在头上,一时哑然无言。 结合前后联系,楚君仪一看闻人然神情变化,更加确信内心所思,面朝蜕变黑后问道:“您是天羌族幸存者中的一员?” “幸存者……若非道真滥杀无辜,我又岂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无端遭人逼杀,致使部族全灭。死里逃生辗转入森狱,费尽心机攫取权力,黑后所求也不过是向道真复仇。尘封记忆瞬上脑海,蜕变黑后心中苦涩难以详述,更添三分恨火。 “倦收天、原无乡……我绝不会放过。但如今势单力孤,我自然要找一名具有公信力的人作证,才能让他们束手伏罪!” “可是,倦收天是争夺天剑的热门人选,你确定要挑在现在将真相公布于众?” 142.第142章 魔邪汇集 道羌之战虽是荒唐,血仇却是无从磨灭。蜕变黑后要求讨回公道,本属合情合理。闻人然没有立场,也不可能要求别人放弃讨还血债。 不过,关系总有亲疏之别。而蜕变黑后挟恩求报的态度又迫为令人不喜,闻人然索性也就公事公办,将她的要求记下便与其分道扬镳。 “第二轮到现在的胜负如何?” “哼哼哼,森狱的坏鬼玄离皇子因伤退战。无缺公子明珠求瑕的目标是玄离,好像也对天剑没兴趣,所以干脆弃战了。现在就剩你家的小丫头,还在继续今天最后一场战斗。” “才到秋筠?” 听清秦假仙解说前情,叶小钗与倦收天都已顺利晋级,只剩说太岁与暮秋筠还有一战。闻人然便静下心来,静候剑灵走出圣剑之门。 而在此期间,闻人然想了想还是把关于逸冬青的消息,尽数告知旁观的倦收天知情,商量道:“据我猜测,对方不仅要的是你们的命,还想令道真声誉毁于一旦。当然,虽说蜕变黑后心性厉变,但我也找不出替道真开脱的理由。” “繁雪逸冬青……” 连日以来,心乱如麻,思绪难定,此刻得知亏欠之族尚有遗民存活,倦收天全无忧惧,反而缓了一口气,坚定异常道:“当年谬误,无从开脱。待阎王此事结束,无论对方有何要求,倦收天都愿一力承担。” “这,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逸冬青与阎王之间的关系,并不似我们想得一般单纯。” 不欲倦收天受人愚弄,闻人然将所知所闻尽述,停顿片刻接着阐明自身观点:“我看她的目的不仅是为了复仇,似乎对森狱大权也心存觊觎。” “森狱大权?” “权力动人心嘛。如果还有我们未知的盟友,蜕变黑后也未必不存在夺权的机会。总而言之,道真赎罪归赎罪,却总不该被别人当成枪来使。” 耸了耸肩膀,闻人然点到即止。又过数刻,六铢衣身下天剑岩留字,已不见“暮秋筠”之名。紧随其后,消失的圣剑之门陡然浮现,当众轰然打开。 清碧的眸子浅露少许不甘,白衣少女一眼找准闻人然方位快步移近,微微懊恼地晃了晃楚君仪的胳膊,看向闻人然吐出两个字:“败了。” “败就败吧,又不打紧。” 倔强地摇了摇头,暮秋筠甩动高高的马尾,伸手一指闻人然腰间佩剑,表示此役败得并不公平。 “没剑?” 面对面替秋筠重新绑好红绳发饰,闻人然有些奇怪地问:“不是还会神通吗?” “地形,不利。” “地形……哈,原来是这样。剩下的几个人里面,就你一个对天剑毫无渴求。这天剑杯假赛太多,荒神可能看出你无心在此,所以故意把你赶了出来。” 说太岁与暮秋筠交手,断不可能全身而退。但是,闻人然在听完暮秋筠解释之后专程看向他处,却见说太岁未有倾力激战的模样,立知最后一场比斗存有猫腻。 思及记忆中的天剑之争,闻人然对荒神做出这样的选择倒不意外,只耐着性子安慰了暮秋筠几句,也就任其撒娇凑近挽住臂膀。 天剑之争第二轮结束,剩下最后三名人选。按照比试的规则,下一轮将有一人轮空。不过,天剑之争一路到此都颇为顺遂,反令闻人然莫名心生不安。 “天剑之争今日已毕,还请诸位明日申时赴会。” 一如平日超然淡泊,六铢衣拂尘一扫送客。尚须赶回道真处理内务,倦收天也不便久留,致意请辞而去。 内心疑惑未解,闻人然暂请叶小钗留下,等到旁人离去之后,方向六铢衣开口询问:“天剑之争还剩最后一日,敌人当真会坐视我们大功告成?” “这亦是吾之疑问。” 六铢衣道:“玄离剑术尚可,还不足争夺天剑。魔王子魔性难以捉摸,亦非方便操纵的对象。阎王若有意破坏,又岂会全无后续?” “嗯……今夜我门不走。对方如果要出手,也就只剩这最后一晚的机会。” 荒神化作天剑巨岩,六铢衣立足其上半步不能逾越,否则将至前功尽弃。为防最后关头生变,此时通知找人很难赶上时间。况且秦假仙早早下了山,如有必要也不至孤立无援。 思虑至此,闻人然便干脆定心留下作陪。只要明日决战结束,一切便告尘埃落定。内心早如明镜,六铢衣微一颔首,并不拒绝闻人然之请求。 短短半日的工夫,此刻却是无边漫长。不过,天剑岩上众人均非缺乏耐性的普通江湖人士,各自静心凝神调息状态,以应即来的可能恶战。 蓦然,乌云蔽月,暗夜逢魔。浓厚邪魔之气,陡从山下四面八方合拢,涨潮般漫上山腰,蠢蠢欲动。 “来了。” 冷澈之声透露警告,六铢衣随即一扬长袖,霎见雨龙啸动夜空,清荡洗涤天剑岩上妖邪之氛。醒世金言率先动作,须臾之后,众人亦感数道强横气息,已从不同方向压迫而至。 “吾来自未来,毁灭过去,开创现在!” 仇天鉴纳周天邪力,未来之宰霸词未落,浑雄掌劲独取刀狂剑痴,威势凛凛而降。而在未来之宰身后,更见灭度三宗随行,顿使情势丕变。 “叶小钗,你吾前战未结,此役便再续一回。” 对手乃是有备而来,叶小钗不改沉着稳重,太武神器翻然上手,乍现寒夜冷锋。 心知除却邪灵一系,定然还有他方魔头扰境,六铢衣提聚荒神久年残气,五指捏诀弹入太武神器令其彻底完善,沉声叮嘱道:“叶小钗,还请自己小心。” “吾明白。” “秋筠,接剑。” 六铢衣嘱咐之声未落,天际暗云已然遮蔽千里长空。敌方来势汹汹,闻人然一拍剑鞘,瞬将丹青见转交予暮秋筠手中,让其一助叶小钗共对邪灵三宗。 “哈,失了你的佩剑,你又要怎样对付我呢?” 风波险恶,邪心祸乱。鬼面巨刃开道,翼天大魔当先开道,凶威炽盛而来。掌握罕世魔刀,阎王寒声质问,踏上天剑高峰,冷酷无情眼扫山巅正道:“作为摧毁黄泉归线的代价,今日便请你们在此绝命!” “放得下身段继续与曾经颠覆森狱的邪灵合作,阎王你确实能忍。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不止是他。” 丧死之气压境,更显魔道猖狂。地者亲率四尊而至,场间局面登时恶化。但在死国强军露面不久,夜空炸响轰隆雷鸣。硕大魔翼掩空,正是阿修罗降临之兆。 “虚无,带来创造的意义;战争,造就历史的永恒;死亡,象征重生的开始;千年一念,唯有——阿修罗。” 不想阿修罗会参与天剑之争,地者稍感意外,道:“并不嗜战的你,竟然也来了?” “天疆一役,千叶传奇与素还真趁乱夺走古曜。” “嗯……” 143.第143章 意外一箭 “他,由吾独自解决。” 夺取古曜之行动遭人破坏,阿修罗遂将目标转换。而见死国战神出面,闻人然虽感情势棘手,依然保持镇定,抬手化出摩罗天章,定视面前强敌,道:“素还真抢别人东西,反而轮到我倒霉。不过……要动手就干脆动手,这边也没在害怕。” “得罪。” 事关死国未来,万妖炉非成不可。阿修罗无从避战,深知眼前之人深不可测,毫不犹豫执握战火抢攻而上。怪异神兵如羚角、如枪盾,三种形态变幻莫测。弯曲的长角尖刃更挟庞大魔力,如意挥洒更见战神能耐。 剑走曲折往复,势却不容阻逆。面对阿修罗大气强攻,闻人然处变不惊,摩罗天章如驱臂使切入羚角间隙,不予对手近身之机。 一旁阎王看到闻人然手中所使兵刃,面色顿变阴晴不定。但知围剿之战不容分神,阎王闷哼一声压下心中恼火,立将末日神话取在手中,猛然蹬地跳起,直冲六铢衣立足山巅。 “摩罗天章……玄同竟然将它……哼,阎神斩!” 暗夜天地沉,刀出鬼神惊。强悍神兵在握,阎王高跃劈斩而下,欲将六铢衣由中一刀两断。然而纵无荒神居侧守护,六铢衣又岂是容易针对? 天启金榜收拢上背,六铢衣拂尘挂肩,双手浑运神皇之气,平地乍生嘹亮龙吟,正是——“御天九式·神龙破!” 御天之招超凡入圣,六铢衣雄掌力盖千秋,湮灭凶刀煞劲。但知阎王化身众多,不可等闲视之,六铢衣稳扎稳打,半步不离天剑岩。 “无法闪避,将成你绝命之危。” “对付你,何须闪避?” 沉重魔刀却有常人难以企及之速,阎王刀刀不离六铢衣气门,不时更将刀气砍向荒神所化天剑岩。怎奈创世遗气太过精纯,纵使末日神话已是罕见少有,却也无法损及天剑岩分毫。屡屡试验无果,阎王索性专注一念,誓求速战速决,尽快重创六铢衣。 四大绝顶高手交战正酣。叶小钗刀剑并运,亦令未来之宰一时抽身不得。灭度三宗正欲联手杀敌,却见平地飘花飞蔓,构成奇异百草空间。以一敌三虽是不能,暮秋筠要困对手一时,却也非是难事。 最后一处,翼天大魔鬼面大刀砍向楚君仪,招招皆是险恶。所幸紫天笔融合邪刀,楚君仪与闻人然同修日久,修为早非当初可较,短暂交锋反令战况僵持。 率领四尊赶至的地者见状,已将手掌覆于刀柄之上,只待敌人露出破绽便将施以雷霆重击,似是宣告魔高一丈。 但既存心拖战,闻人然又怎会放任楚君仪涉险,毫不迟疑一体双分,不顾功体损耗加剧,分出疏竹影牵制地者,以免战事失衡,立陷不利之境。 战况焦灼之际,远方高峰之上,一双鹰隼般的利眼,牢牢锁视激烈战局,手中射日之弓满弦待发,不知目标指向谁人。 “森狱邪孽,还不束手就擒。” 然而,东方羿正待引弓发射,背后忽来浩然儒风,倏引老者机敏警惕。只见白发披肩、玄服如墨的太学主移步而至,随意一掌平推力压,磅礴气势顿令东方羿难以承受。 “太、太学主?” 绕是东方羿双足立地生根,犹是不敌学海最高领导威严。持弓老者扶额摇摆,竟从体内猛然窜出一到红光。深沉之眼一扫,太学主举掌拦截,却被其穿手而过,远射天际云层,眨眼不知去向。 不过,学海之首用意原非在此。神思远遁亦不至破坏计划。太学主稍一思量,续将目光投向仿佛刚刚清醒的东方羿,不动声色微微颔首:“是吾。” “嗯……” 面露恍惚不解之色,内心却转千头万绪。半刻之后,东方羿竟是当场半跪而下,悔恨非常又似庆幸道:“多谢太学主援救。” “汝亦是学海一员,救你本属该然。只可惜当日吾未及时赶至,反令汝等陷于危难。” “哎,当日东方羿劳累深眠,熟料竟为恶人所趁,误伤太史侯等学海学子,实是罪孽难恕。” “为学海繁杂事务劳碌奔波,确实十分辛苦,难免疏忽大意。只是你素日一贯小心谨慎,往后还需更加戒备,不可轻易妥协。” “东方羿明白。” 淡淡笑容意有深藏,太学主不置可否,只让东方羿起身站直,言带深意道:“汝现在可还感觉任何不适之处?” “不碍事。乱吾心神之邪物已去,此时吾十分清醒……太学主可有吩咐?” “哦,那就好。” 被太学主深邃目光瞧得略感心慌意乱,东方羿侧身岔开话题,焦急询问:“远方似有一场恶战,太学主不助正道一臂吗?” “若非时刻关注死国动向,汝认为吾为何会出现在此?” “啊,是吾糊涂了。” “糊涂得好啊。” 莫名五字脱口,太学主亦不留意东方羿微变之色,接着望向云海顶峰,指着正与疏竹影交手的地者,道:“吾若出现在正面战场,只会打草惊蛇,吓退一众魔头恶人。而吾选择先救下你,再由你从此处发箭,方有出其不意之效。” “这……太学主果然深谋远虑。” 耳闻太学主淡然之声,东方羿无端寒意涌心,却也无从开口反驳。太学主见状平静一笑,抬手虚点半空:“那就出手吧。切记,这一箭不须丝毫留手。” “是。” 光洁额头仿生冷汗,一切举动如被看穿,东方羿不敢怠慢,迫不得已尽将功力提运至极限,旋即纵身跃上天际,以月为弦弓拉圆满,高喝震响撒手放箭。 “紫阳初升,照日天东!” 暗夜升金乌,烈日誓焚海。霎时,一轮金乌展翼翱翔,燃炎疾扑中央战场。怎奈,东方羿倾力而出的一箭,已不若早先承诺瞄准正道中人,反而疾射地者背心。 正与疏竹影激烈交锋,深感难缠的地者无暇分神,更是未料盟友竟会半途反水,顿被收拢满天火云的强横一箭贯穿身躯,血洒天剑巨岩! “地者?!” 144.第144章 各奔东西 利箭穿胸夺命,生死只在顷刻。地者亡命关头,魁梧之躯向前冲出数步,险险将遭竹剑割颈,本能反应之下,犹能及时举起血断邪刀,一解再眼逼命之危。 “黑邪吞日!” 刀剑一触即分,地者霎时内伤更重。疏竹影犹未放弃逼杀,手中碧枝简单直截一指,决杀快影已是难以躲避。 心知时不待人,自忖功体难破,黑闇冷爵急忙横身挡在地者近前,以身硬接竹剑瞬间骤觉周身邪力尽被消融,无法抵挡极致剑意瓦解功体内核,竟仅一招便告重创! 疏竹影剑路无可捉摸,地者重创之下,银月贪狼四人立时合力一击,暂阻墨衫剑者凌厉杀式。九妖翼姬背后狐尾一扫,立将地者护卫在后,即欲在其余三尊掩护下撤退。 熟料,射日震慑之威尚未尽消,又见神箭连环破风穿雾散射而至。迫于无奈之下,黑闇冷爵唯有舍身断后,强接一箭愈发不支,下一照面旋即饮恨剑下。 “暗之爆!” 而知缠战已无意义,阿修罗当机立断,战火先挡闻人然手中魔剑,随后汇聚天地暗能打向正与阎王交手的六铢衣,借机掩护死国一众退出天剑岩。 阿修罗虚晃一击,闻人然先解六铢衣两面受敌之险。暗处冷箭犹如悬颈利刃,阎王眼看死国率先撤离,又察未来之宰不再恋战,纵有诸多不愿亦只有以抽身为上。 “王上,吾来断后!” “让你们走了么?” 虽然四尊豁命救走重创的地者,闻人然却未打算放过与楚君仪交手正烈的翼天大魔。而在同时,疏竹影已趁势封路,堵截翼天大魔脱身之途。 见阎王冷血而走,翼天大魔阴鸷双眼一阵闪烁,突然高声吼道:“魇少,你先离开!” “魇帅你……呃……” 不由猘儿魔拒绝,翼天大魔很辣决断,鬼面大刀扬风荡尘,回身一掌将猘儿魔打出数里之外,独对闻人然夫妇二人。 “要取吾命,那就以命来偿!” 生路已绝,陷入包抄夹击的翼天大魔,竟在阎王等人离开之后,做出出乎预料的举动。只见元神兽狂暴离体,渎天之将强行催发极限魔能,雄壮魔躯当众猛然暴裂而开,磅礴能量席卷四周,激起十余里砂石翻滚,遮蔽所有人之耳目。 “自爆求生每次都有用,那不是显得我们太蠢?” 不顾沙尘挡去视线,楚君仪执笔挥划,顿现紫霞星碑挡在二人之前,隔绝魔能冲击。与此同时,闻人然抬手又是磅礴一剑劈向翼天大魔所在方位,顿闻一声凄厉哀嚎,霎见黑血溅洒半空。 然而,待得尘埃落定,场间伏尸却非翼天大魔,反而是早早远离的猘儿魔。单看小魔干枯形容,闻人然微微一怔,随即会过意来,兀自感慨道。 “刚才小魔离开只是障眼法……替身、元神兽代死,好狡猾的魔类。” —————————————————————————— 魔之本性,原属残厉。牺牲猘儿魔与元神兽换取一命,沉伤累身的翼天大魔并未赶回黑海森狱,反而借机诈死潜入四魌界,重新潜伏在玄嚣太子身边。 由于翼天大魔的“死”,兜率天童与凶暴大惊慌,不禁也起了异样心思。作为玄同手下得力大将,兜率天童倒是光棍非常,当日就未再与阎王碰面,直接投奔玄同太子去了。反而孤立无援的凶暴大惊慌,只能继续战战兢兢留在阎王身边,每天煎熬渡日。 不过,天剑之争仅剩最后一轮。阎王虽得不世神兵,却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一个干净,处境已是岌岌可危,倒也无闲心处置凶暴大惊慌。 而在阎王急思对策之际,学海无涯内部的局势,亦透露着一丝诡谲。 “此番能够成功退敌,仰赖太学主与射执令出手帮忙了。” “吾儒传道护世,乃是分所该为。东方羿前罪难赎,实在当不得阁下重谢。” 谦和礼让分毫不见早先酷冷杀相,东方羿悔恨之色不须言喻,自责非常地让过闻人然致谢之礼。 东方弈来回反复,以及太史侯意味深长的举动,不由使得闻人然重新思考起神思附身东方羿,究竟是出自东方羿本愿,抑或单纯意志被强行侵占。 参照东方羿老谋深算之性,闻人然思前想后,还是认为前者可能居多。 毕竟,当初若是一箭射死太史侯,再拔除一干竞争对手,只要将责任推给神思,东方羿便能将自身彻底洗脱。而在学海一众学子之中,素来温和亲善的东方羿又颇得人望。赎罪一时不代表一世沉寂,一旦学海无人可用,东方羿总有东山再起之日,掌权也未必没有机会。 因此,表面上相互客套,闻人然实则并未忘却警惕防备。 但比起心思莫测的东方羿,闻人然此刻还是更加关注太学主的意向。夫妻连心默契自生,楚君仪代为问道:“太学主援手之恩,吾与外子铭感五内。只是死国此回吃亏,恐不会就此轻放。不知太学主后续有何因应之策?” “东方羿曾言,天者目的乃是铸造万妖炉,所须材料皆是稀世之珍。此番不取,你们认为他会报仇,还是转向稍弱的目标?” 闻人然思考着回答:“万妖炉的建造,已不是什么秘密。而以死国天地双者的城府,并不是一般拘泥私仇的人。何况地者受伤,天者与阿修罗关系不睦,难以做出统一决策。所以……柿子还是得挑软的捏。” 太学主颔首反问道:“素还真有危你不帮忙?” “没必要。他与千叶传奇既然敢火中取栗,自然也有了后续应对之策。” 好不担心素还真的安全,闻人然摇了摇头,继续之前的话题:“天剑功成不代表阎王毫无生机。若有死国、邪灵助纣为虐,难免不会横生枝节。” “阎王的神兵有问题。” “嗯?” 对方答非所问,闻人然顿时一愣。太学主却未在意,自顾自地解释道:“炼之菁非是可以轻易熔炼的铸材。而据吾所知,阎王所持之刀,乃是由两口死神镰刀结合重铸而成。如此一来,难度更是翻了数倍。” “太学主的意思,是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造出一口绝代罕见的旷世神兵?” “非也,铸者能为不凡,更有深沉机心。早先汝等交锋之时,吾曾在远处仔细观察。阎王运刀之时虽如浑然一体,却总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简单来讲,他所得的死神之力原能全力发挥魔刀之利,但在出招之前无端便被吸收一成。当然纵使如此,那也比他空手强悍许多。” “替他铸刀的人故意坑他?” 以太学主的学识见闻,他自然不会看错其中关窍。闻人然忍不住脱口而出,仔细思索之后陡然醒悟,合掌轻拍道:“不,不对,是铸刀之人在向我们传达一个信息。” “呵,这位所谓的命运之神,人缘好似十分恶劣啊。” 145.第145章 宿敌重逢 紫衍神钜铸造末日神话,却留下不大不小的缺陷。原因不过两者,一来可能是仓促铸造神兵难以全功,二来便是有心留下后门给旁人提示。 阎王囚禁五王数百年,怎样来看,紫衍神钜都不像毫无怨怼的样子。而就算缺憾被阎王发现,以目前末日神话展示出的强悍威能,紫衍神钜大可将责任推到时间尚嫌不足之上,暂时堵住阎王之口。 因此,闻人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往不工山一行,向紫宙晶渊之主请教其中奥妙,顺便一探他内心真实意愿。 从学海无涯到紫宙晶渊,是一段十分遥远的路程。虽然夫妻二人加紧赶路,仍须耗费一段时间,索性闲谈起儿女家事。 三言两语之间,身下山川移走,百里不过顷刻。不工山地处偏僻,几乎独立中原之外。野外沿途丰茂花草,逐渐被嶙峋山石所替代。遍地皆是晶石奇矿,见证此地铸术盛行。而在身下不工山内部,隐隐传出的火焰灼息,已明确终点将至。 “什么人?” 闻人然夫妇甫落地,并未掩饰自身气息,只释出善意信号,登时引起不工山之人注意。紧随其后,便见一名金刚芭比从内走出,十分警惕地瞪着来人。 传说中“眉清目秀与虎背熊腰”的完美结合……闻人然看清对方形貌,只觉今日一行真是长了见识。 而似十分敏感,肌肉发达的女汉子叉着腰,毫不客气地呛声道:“看什么看,天使面孔、魔鬼身材,你们是没见过美女吗?” “失礼……这位姑娘,闻人然携内子冒昧造访,乃为向贵境之主求证一事,还请通融放行。” “内子?有人娶很了不起吗?哼,稍等一下。” 言辞之中颇有酸味,骁娥却未过分为难,转身小跑进不工山代为通报,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闻人然。 “这女汉子是恨嫁啊。” “怎样,苦境第一月老,又想替谁牵红线?” “呃……咳咳,我觉得这位的难度,实在超过我力所能及的范畴。随缘,还是随缘吧。” 刚上门就被人呛了一通,夫妻二人都有些蒙圈。不过察觉对方并无恶意,楚君仪便释然打趣反问。然而闻人然使劲想了一圈,也没联想到认识的人当中有谁会喜欢骁娥这款,只能干笑回应作罢。 一盏茶的工夫之后,方才进入通报的骁娥并未露面,反而是一名长满络腮胡的大汉,沉默将闻人然夫妇引入不工山。 鼓风、吹火、打铁之声不绝于耳,诸多匠师专心于自身工作,丝毫不觉外人来到。而在王殿之上,闭目养神的紫衍神钜骤变气态俨然,端身坐直。 “中原支柱、儒门教母同时驾临不工山,使得寒舍蓬荜生辉,更是令吾受宠若惊啊。”客人刚一踏入大殿,独坐高位之上的紫衍神钜,已轻笑着发出淡淡感慨。 一时摸不清对方用意,闻人然保持礼敬道:“事先不曾提前知会,还请钜翁海涵。” “哦,你认识吾?” “从燹王口中略有耳闻。” “是他?” 目光略一闪烁,紫衍神钜沉吟道:“六王共同进退,燹王更与阎王关系亲厚。吾想不出,你此时寻上不工山,究竟存何意图?” “六王既然共同进退,钜翁为何不出山帮助阎王?” 紫衍神钜不以为然道:“宝甲、神剑、魔刀,紫宙晶渊已尽全力支援。正面交战非吾所长,吾又何必自取其辱?” “哈,钜翁怎能忘却我好歹也是正道一员?当着我的面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难道就不担心我暴起伤人?” 深紫色的手掌轻拍座椅,紫衍神钜玩味道:“是呀,你与一页书等人交好。吾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凭这一副残弱之躯与你们作对?” “钜翁过谦了。” 寥寥数语,已知对方非是头脑简单之辈,闻人然不再兜圈子,转回正题言道:“其实,在下今日来此,乃因有一个关于铸术的问题,一直使我迷惑不解。” “哦?” 紫衍神钜不动声色道:“你所熟悉的诸多名铸,难道无一人能替你解惑?” “那口神兵只经两人之手,旁人岂能断言其中神异?” 并不直接提及末日神话,闻人然旁敲侧击道:“敢问钜翁,若要铸成罕世绝代之神兵,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足够吗?” “铸造不朽之神兵更重机缘,时间从来不是问题。” 时间不是问题……紫衍神钜果然是故意留下破绽。闻人然定下心思,轻咳一声道:“如果将两口神兵材料熔炼重新铸就,又当是如何?” “还是同样的答案。” 话到此处试探已无意义。心知对方清楚自身用意,闻人然遂坦白道:“钜翁想要怎样的条件,才肯告诉我断刀之法?” “条件……呵,现在的吾,只须正道一个人情,以及一个承诺。” 凭借正道目前的人力,正面打败阎王亦非不能。与其恶了双方关系,紫衍神钜心忖还不如另换一种交易方式,不紧不慢道:“而承诺的内容也十分简单。你们必须保证,阎王此生再无机会踏上紫宙晶渊。” “只是如此?” “要取他的性命,未必也就简单了。” ———————————————————————————— 闻人然在打听末日神话的破绽,死国、天疆、素还真三方又斗得不可开交。就在同一时间,阎王已与邪灵杀上鹿苑一乘。 “服心不用七擒策,御侮何劳三箭歌;高枕幽窗无一事,西人不敢牧长河。” 猩红杀刀染境,充耳尽是哀嚎。面对阎王强势压境,鹿苑众僧结阵以对,却是不敌邪魔逞凶。 “上次让你们脱逃,此番岂有前回幸运?” 魔刀搅动腥风血雨,挟无匹煞气怒斩八方。雷霆一武禅与问师西来意不及防备,竟被阎王横腰斩杀,分尸两片血洒遍地。而除阎王杀性高涨,邪灵本与佛皇水火不容,自无留手道理,残虐嗜杀竟将佛土化炼狱,眨眼伏尸满目。 虽是忧急鹿苑存亡,破匣求禅独斗异法无天已是极限。但在灭度三宗合围之下,片刻已是岌岌可危。反观古灯佛一人率众顽抗,更是不敌阎王破灭之威。 “佛乘法印!” “结束了,七绝离恨!” 唇齿染血,古灯佛有感战事之艰,豁尽佛力反击,却遭阎王信手而败,大步退向佛院断壁。但在未来之宰即欲赞掌绝杀之时,忽见佛颜圣怒威凛而降。 “一性圆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切摄。” “欲海沉浮名利争,石光电火步此生;风尘情事挥不尽,观世不笑是痴人。” 蓦然,圣洁光华普照大地,陡闻清亮诗号遍响方圆。四境天险不能阻,万佛唯有一僧皇。雪白僧衣不染尘垢,九界佛皇及时现面,全力以赴一挡阎王凶威。而在同一时间,忽见雄步迈发,由后堵截未来之宰。湛蓝衣袍一如大海广阔,更显来人胸襟伟岸。 “久违了,未来之宰。” 146.第146章 迷思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当年你险胜吾一筹。今日,是否还有另外一粒金丹与克邪圣器,助你逃生?” 白袍飞扬,意气风发,邪灵簇拥环绕下的未来之宰傲视群伦,仿佛已然主宰众人生死。 “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 但闻咄咄逼人之语,海殇君却仍宠辱不惊,稳如泰山轻摇羽扇,昂然豪迈以应:“再次遇见蚁天,犹原是汝之不幸。” “哦,论人力,鹿苑远逊吾方;论高手,你们更无胜算。海殇君,今日以后,吾之未来大道上,再无你容身之处!” 声落刹那,未来之宰气注粗厚手掌,庞大邪流瞬掩佛境,如将众人置于风雨飘摇的波涛之上,似欲溺毙海殇君。而见对手有意挑衅,蚁天自也无惧,立足不移撼接正面重掌,霎时土浪翻涌,沙尘惊爆,逆势回击。 “当年你非吾之敌手,今日依然如是。” 伴随沉肃之声,海殇君岿然不动,肢接之掌陡然爆发无匹之能。排山倒海的力量,竟胜未来之宰一筹,震使大地龟裂百丈,反令邪灵主宰急退半步,卸去浑猛刚劲。 “多年不见,你也并非全无进步!” “禁天死职,肃清对敌!” 仇天鉴邪功上手,未来之宰蹬地反冲,紧逼海殇君不放。而在同时,禁天妖肃亦不拖延,双手旋搅妖煞暴风,由后包抄欲断蚁天生路。 “邪魔外道,确实需要肃清。” 双邪围攻之际,忽见天卷飙升,凤凰清气充塞四野,一扫邪佞妖风。而知对手非同等闲,凤凰鸣不敢大意,五指紧握淑世之道,凰焰绕剑长吟,曲折变化,见招拆招。与此同时,早早作客鹿苑的宗喀尔,亦随须弥如来藏部众,襄助佛皇共抗强敌。 “未来之宰,吾友卧佛之仇,凤凰鸣今日必讨!” “哈,只怕你们再无往昔幸运!” 内力根基比斗,最是凶险激烈。耳闻凤凰鸣乱心之言,未来之宰不以为意,冷笑回应再赞邪功,与海殇君斗得难分难解。 不过,虽仅差之毫厘,但随时间消逝,胜负之数终也不免开始倾斜。交手初占上风,海殇君一掌打伤未来之宰,却未趁势追击,反而原地站定。 卧蚕眉微微蹙起,海殇君鹰眼锐光闪烁,看向邪灵后方天空,凝色道:“既然来了,何不现面?” “……” “想不到邪灵之首吸收玄牝之后,竟成藏头露尾之鼠辈,未免令人不齿。” 长时静默不闻回应,海殇君倏运至怒玄音综合掌,沛然真元挟莫测之威反手打向灭度三宗,是为攻敌之必救。 蓦然,浓厚乌云翻墨,暗闪赤红雷影。扰神玄音竟被霸笑打断,天外骤来邪元汇流,强势打散海殇君绝招。 “本座出关,对你们而言,将是末日!” 狂霸之姿威势而降,天蚩极业孤身驾临,瞬令情势趋于不利,但见海殇君稳步不移,不由讶然道:“能接吾一掌,西丘三君之首,果真名不虚传。” “佛业双身只来一人,倒是出乎吾之意料。” “用你的性命,验证挑战本座的资格如何?!” 海殇君浓眉深锁,已感战况艰难。果不其然,天蚩极业狠绝快绝,动如奔电眨眼压向近前,出手便是罕世之招。 “一指泣风动!” 天蚩极业邪元饱提,厉掌疾按海殇君面门。双眼尽是肃然,海殇君周身竟涌无边魔氛,聚浑厚指力以点破面,生生承受天蚩极业雄劲。 “寸步不动,豪情!” 指掌相接,天地同震。察觉海殇君实力惊人,天蚩极业暗赞一声,左掌再聚澎湃邪元,毫不犹豫补上绝命一击。 心知身无玄牝,恢复之速不如对手,海殇君思绪电转,飘然向后侧闪,避过正面掌风。只闻寺院倒塌轰鸣,天蚩极业得势不饶人,中途变向接续猛攻。 海殇君余光所见,阎王已将佛皇压在下风,宗喀尔独斗亦难胜过未来之宰。全方位的危急战况,使得海殇君心知肚明,不得再有片刻拖延。 蓦然,怒音激荡山海啸,百里黄沙掩天来。成名绝技再现尘寰,海殇君转守为攻反扑天蚩极业。 “来的好。九重邪焰,天创罪业!” 见猎心喜,天蚩极业不退不避,暴烈邪火熊燃万物,悍接强袭来招,却在肢解一瞬,骤感一股熟悉异力压迫,一时大意衣袍撕裂,目光登时阴晴不定。 “梵天休养之前,果将金丹留你之身。” “是,你还要继续交手?” “呵,没了龙神火,你们有何可惧?” “若无可惧,爱祸女戎因何不一同出战?” 底牌暴露虽非所愿,然而鹿苑一众僧人性命,终究更为重要。海殇君心思百转,不卑不亢道:“天蚩极业,纵使突破封印,妖世浮屠内的邪灵恐也未恢复元气。你若执意逼战,海某亦不介意联手佛皇,做那殊死一搏。但……” “嗯……梵天与你果真交情深厚。” 言中未尽之意,彼此心知肚明。十二神天守的威力,天蚩极业可以不在乎,其他的人却未必能够承受。 何况一页书将金丹交予海殇君,谁知是否另有底牌? 若为逞一时之快,佛业双身误了一众邪灵性命,落得与阎王一般光杆司令的下场,恐将不利日后四境霸途…… 深思熟虑之后,天蚩极业却也不退让,冷然一笑道。 “鹿苑本座今日必毁。你们要逃,那就留下佛顶冥塔,然后自己滚吧!” ———————————————————————————— 邪灵攻上鹿苑一乘,虽未能铲除九界佛皇。古灯佛却因伤重力竭而亡,五大明王亦只剩下破匣求禅一人。若非药如来医术精湛,鹿苑伤亡恐会更加惨痛。 “邪灵卷土重来,为祸更胜阎王。兼之死国肆虐,江湖果真一日不得太平。” “若非世路崎岖,何须凤凰长鸣?” 掩护一众鹿苑僧人撤离,凤凰鸣颇怀感慨。海殇君随即宽慰道:“正因世有不平,方须剑立太平,不是么?” “长年之志,不敢或忘。只可惜众天与卧佛好友的遗愿,终究未能达成。” 海殇君颔首又摇头道:“双身之事急不得。倒是阎王此举,着实令人不解。” “你是指……他已无兵可用,因何甘愿做人嫁衣?” 147.第147章 “生之卷”最上式 鸟兽枯亡,万籁俱寂。过往人迹罕至的对峰壁,在黑海森狱迁移转境之后,虽是一如往常的安静,却已不复往昔平和。近来死国人马不时来回巡逻,更添阴森诡异。 而在今日,进攻鹿苑一乘得手的阎王,好似刚刚发现死国目的,再度踏上荒山野岭:“本王去往死国不见人影,打听之后,才知阁下竟来了此地。” “死国非吾主事,何必费心找寻?” 对类似阎王一般的人,阿修罗本心之中异常厌恶,异常冷漠地回应。 阎王见状不以为忤,犹然面带笑容,说道:“死国守在此地,无非是因四魌界有贵方所需之物。火宅佛狱大半落入吾掌,只要你们答应与本王共同剿灭琉璃仙境,本王愿助你们取得所需之物。” “琉璃仙境……” 若非地者重创,阿修罗早就上门抢回古曜。除此以外,天者前日突然对死国四尊下了死命令,不允许苦境任何一人通过对峰壁,其中涵义亦颇为耐人寻味。 当然,阿修罗与天者再有不和,亦不会在阎王面前透露死国根底,闻言思考片刻语气放缓道:“如果是进攻琉璃仙境,吾可与你一行。” “哈,爽快。” “且慢高兴。若拿不出死国所须之物,将来的战火,你须有独自承受的觉悟。” “合作贵在互惠互利,本王要对付素还真,你们也可夺走古曜,岂不是一箭双雕?” “可以。何时,何地?” “明日,最迟是明日午时,请。” “不送。” 目送着阎王离开,阿修罗深邃之眼不见喜怒,宛若等待着什么。而在半刻之后,阿修罗骤感周遭空间异动,站定原地回头望去,似不悦又透疑问:“你已取得火狱精玉?” “阿修罗,注意你的态度。” “那是吾的任务,吾会独立完成。” “若你能带回古曜,吾当然不会干涉。” 气态庄严肃穆,双眼禁闭的天者着一身华丽莹白的服饰,陡然出现在对峰壁通道之外。而在他之手中,正见极度浓缩的邪能精华浮闪流光,彰显此行不同寻常。 无意向阿修罗交代,天者察感附近气息,径直问道:“阎王他来过了?” “又如何?” 对于阿修罗拒人千里的态度,天者丝毫不感觉意外,表面依旧淡然道:“此地有吾,准备你的任务去罢。” “嗯……” “踌躇,代表你又想逾越?” 不解天者目的,阿修罗却知强问无益,只得暂时退离对峰壁,留下天者兀自仃立。 山风凄寒,隐隐透出血腥杀戮气息。独立对峰壁之前许久,天者忽发玩味低笑打破冷肃平静,仿佛对阎王目的早已了然于胸。 “贪得无厌之人啊。” ———————————————————————————— 邪魔蠢蠢欲动之时,天剑之争亦已揭晓结局。面对倦收天这名强敌,无法动用破损阎王鞭的说太岁,思虑许久并未坚持死战到底,半途认输弃战而去。而荒神早与倦收天有过接触,最终的名单实际已是板上钉钉。 “如此说来,诛杀阎王的时刻快要来临了。” 翌日清晨,琉璃仙境内,一边亲自沏茶招待客人,素还真一边详问天剑岩最后一日的情况,脑中思绪快速腾转道:“不论如何,这几日都辛苦你了,叶小钗。” “天剑与吾无用。你之处境艰难,由他人接手亦好。” “嗯,倦收天的能力值得信任。既如此,我们也该安排后续布置。” “素还真,你的茶艺远不如传闻。” 素还真话音方落,忽闻戏谑轻嘲。除尝白莲茶道,千叶传奇只觉苦不堪言,远远谈不上完美,幽默讽刺道:“准备,不会太迟了么?对方马上就要打上门来,你这样慢条斯理,就不怕琉璃仙境再毁一次?” “素某知晓千叶先生早有对策,自能处之泰然。” “那恐要让你失望。若是事不可为,吾与长空大可投降,何必替你枉送性命?” “嗯,这话该非是先生该头一次对旁人讲。” 千叶传奇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哎呀,你之双眼果然犀利。” “非也,只是古曜在你手中,才有办法让牧神服软。” 当初与天疆接触,不论出于何种用意,带走古曜都有不问自取之嫌。而从闻人然口中得知诸多讯息,又对牧神如今个性深有了解之后,素还真便未阻止千叶传奇动作。 而比起强作冷硬的牧神,一贯以最为理性的方式,高效施行计划的千叶传奇,无疑 不过,千叶传奇显然不吃素还真这套,兀自冷笑反问:“素还真,你的《厚面神功》原本,可还留在琉璃仙境保存?” “素某从未收集过这样一本秘籍。” “哦,看来是厚面已成本能,早无进步空间?” “呵,劣者破绽如此明显,看来比起千叶先生,素某还有诸多不足,尚须学习做到尽善尽美。” “我说你们长一样,对着镜子互损不觉得很违和吗?” 千叶传奇嘲讽未及脱口,半山腰上陡然传来无聊之音。甫从不工山归来,准备妥当的闻人然,没想刚上了琉璃仙境,就见双莲相互诋毁自得其乐,顿时憋不住吐槽道:“有空争论,我建议你们不如撸起袖子干一架,来的还更加直接干脆。对了,谈无欲他也一定很有兴趣,你们三个赶快争一争,谁是苦境第一黑人不就结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素还真本性如此,吾亦甚是为难。日后也只能保持距离,以免吾身沾惹尘埃喽。” 千叶传奇毫不否认对方调笑之言,损了素还真一句之后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径直面朝闻人然问道:“阁下已将末日神话破绽转告六铢衣?” “没错。” 闻人然颔首反问:“另外,我在路上听说,鹿苑一乘竟被邪灵占据?” “是。不过,海殇君与佛皇前辈已率众僧安全撤离。而有几位前辈高人在,邪灵目前尚威胁不到我们。如今所需留意者,仍是死国与阎王。” “死国嘛……若是所料不差,今日应是有惊无险。阁下及时来到,就算牧神未至,我们也不至溃败。”千叶传奇镇定自若,俊容丝毫不见忧虑之色。 众人对答间,日阳渐渐高照中空。蓦来魔邪之气,瞬掩晴亮天光,笼罩整座琉璃仙境。 “虚无,带来创造的意义;战争,造就历史的永恒;死亡,象征重生的开始;千年一念,唯有——阿修罗。” 沉稳雄厚之男声炸响方圆,阿修罗挟无边刚猛果敢,气势威凛而降,手臂之上战火展露狰狞獠牙,乃是势在必得之兆。 但在同一时间,漫天绿丝攒扬,尘霾压境而至。来者竟非是阎王本尊,反见彩绿险磡之主,口吟雄伟诗号,昂首阔步踏上山腰。 “滚滚龙争虎斗,世态云变俱往。笑谈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腥浪淘尽英雄,不负今朝!” 褐绿衣袍逆风狂摆,看出阿修罗讶异之心,燹王干脆解释道:“阎王修书一封予我。今日古曜之争,吾代义兄出战。” “只是如此?” 千叶传奇反问声落,闻人然偏身一瞧黑白双莲态度,见二人对此好似早有盘算。再一看燹王无动于衷与阿修罗十分讶异的神情,闻人然恍生明悟在心。 “先做邪灵的枪攻打鹿苑,又与死国合作杀上琉璃仙境……费了如此多的周折,神兵打造成功、诛杀六铢衣失败之后,阎王竟是想逃去佛狱重整旗鼓?” 148.第148章 背叛阎王的森狱 “原来他一开始就只想打造神兵,未认为能以一己之力占据苦境江山……也对,千百年都忍了过来,阎王又怎会急于一时?只要整合森狱,他日后有的是机会。” 纵使阎王已从火宅佛狱调来玄离与数员大将,苦境森狱残存的力量仍不足支撑他征战天下。所以,闻人然在想清前因后果后即刻明悟,阎王初始建立黄泉归线龟缩不出的原因所在。 而清楚燹王有意保阎王一命。闻人然再无迟疑,斜剑向地直指燹王,道:“今日不论如何,我得请你暂留一天。” “难道?” 愕见闻人然举动,燹王视线一瞥双莲,骤知对方已有安排,不由心头微沉,长袍振响伸手冷指闻人然,神色坚决:“那就战罢。” “阎王恶行累累,早不值得你多番维护。他死,对你也是解脱。” “当年义兄救我一命,至少今日我得再尽一次心力。这是我对他最后的承诺,恕我不再保留。” 情义累心,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燹王话落瞬间,周天顿显幽暗死寂,绿菌丝线充斥空间,笼罩整个琉璃仙境。 尘默神昏再度铺展而开。绿菌入体,毒素侵身,众人只感体内元功逐渐削弱。素还真与千叶传奇提元护体,却犹难阻绿菌渗入体表。 闻人然虽仗神兵之护,亦无能力周全旁人不失,唯有凝神警告道:“绿菌无孔不入,你们自己当心。” “你吾之前皆是切磋。这次不同以往,还请留神!” 战意高燃,决胜心坚。邪灵怨气弥散九野,燹王身侧百鬼如潮狂涌,发出凄厉哀嚎,彰显来招非同小可。创天之诀,邪中却含光明意,燹王堂堂正正一步踏出,顿令琉璃仙境地沉千丈,威势紧逼而来。 “拂风清八虚!” 悍掌相迎,掌劲初接,各感对手深如渊海。闻人然柔消燹王掌力,随将剑元渡入对手经脉,直聚四肢关节欲行钳制。察觉体内异样,燹王掌力勃然吐露,立即撤手轻退三步。 蓦然,尘默神昏结界内光线更淡,闷雷不绝映现斩天之刃。粗厚手掌握住刀柄,燹王如由九天而降,武息蔓延透逼无形压力。 “生一刀,死一刀,未见天斩不识高,生死由来不二刀!” 电光横跨半空,王者绝刀剖面。刀剑争胜,不容丝毫大意,闻人然剑运五气,衍化千易万象,攻守兼备由上向下格挡天斩,顺势直插燹王小腹。 神兵交击光影缭乱,百式演于一击。双方交手一时胜负难分,仃立片刻的阿修罗却已雄迈阔进,战火化作矛枪直指千叶传奇。 “交出古曜。” “看来燹王有意助敌,阿修罗并未受到影响。” “速战速决才是正途。素还真,来吧!” 绿菌封困方圆,素还真与千叶传奇默契于心,极招应声上手。 无心之痴神光乍现,叶小钗率先攻上,拖延防守只为争取时间。与此同时,万古长空足下冰菊绽放,魔剑创世冷划锐光,剑气曲折往复,掩护叶小钗进攻之路。 “既如此,战火不再留情!” 双剑双刀交错不绝,陷入绵绵剑网的阿修罗灵活闪避,骤见千叶传奇催动魔神之力,顿知下招非同一般,毫不怠慢暗能急注战火之上。 黑暗爆流横扫,直扑万古长空。阿修罗本人却欲绕过叶小钗,紧持战火奔袭千叶传奇,打断双莲合招之态。 “般若忏。” 而知死国战神根基无底,绕是已返先天之体,叶小钗亦无轻心之机。 面对战神杀招,只闻沉稳声落,叶小钗盘坐半空虚浮,周身乍现万千佛辉。无心之痴神芒乍现,聚毕生佛力于一点,以佛克魔直迎而上。 死国魔气、禅定佛力,两股庞大能量相互碰撞,余劲溅射八方,致使琉璃仙境千疮百孔,愈添此战凶险。满目飞沙泥尘不辨五指,骤闻朗朗之音,铿锵荡扫魔氛! “问,风波干戈何时停;恨,朱雀泣血吐丹志。二誓向地,妖氛涤尽灵岳起!” 粉白圣莲光华夺目,素还真竖举般若清影行空,招行圆满首现天问于世。 就在叶小钗落入颓势、阿修罗紧逼不让之刻,黑白双莲勃元功勃发,有如光暗两仪互生,迸发出开天辟地的混沌之力,黑白光柱无止无休,正面轰向死国战神。 “神之杀!” 甫破般若忏,阿修罗回气不及,元力鼓动八分立展极招,却感混沌之力奥妙非常,登时不支见血。双莲见状一鼓作气,混沌之力震撼大千,竟将尘默神昏强行撑开,一助众人脱离困境。 熟料,刚刚一举建功,千叶传奇尚在平复气血之时,天外乍来一道匹练剑光,决杀夺命而来。 “千叶传奇,还我天疆古曜!” ———————————————————————————— “天者,你这是何意?” 琉璃仙境交锋正炽,对峰壁前阎王却未能够如愿闯关。脸色铁青注视着巍然屹立的天者,阎王仿佛不解其意,仰首高声质疑。 “吾欲往坲狱一行,对面通道却遭封锁,为死国未来,阎王你须给出一个交代。” 双目紧闭若不能视,天者先声夺人一指对峰壁,沉着稳重应道:“据吾推测,乃是黑海森狱之术作用。阎王,你欲阻挡死国之路吗?” “你?!” 不想天者翻脸无情,更是未料森狱背叛亦行串谋,好不容易逼走阿修罗的阎王,此刻只感无比荒唐,皮笑肉不笑道:“若真是森狱本土之术,吾要破解毫无难度。阁下何不让开?” “哦,是吾糊涂了。不过阿修罗离开之前,曾在此地设下空间禁制。不如阎王暂待半日,等他折返收回术法如何?” “天者……你究竟意欲何为?” “只是暂阻你片刻。想要你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撕破脸面一语甫落,阎王内心杀意暴涨。然而未及问清背后主谋,天命之敌已然乘风破雾而至,敲响绝命丧音! “身披六铢衣,御宇藏真理。云中封神路,紫薇降天启。” 荒神龙吟震九霄,皓白天光普照大地,映见绝代高人凌云之姿。天者思绪倏转,并无与正道碰面的打算,死国魔法信手拈来,即刻掩去本身形迹。而在下一刹那,云层之上落下煌煌神剑,有若天敌一般使得阎王刺目生痛! “江天一色无纤尘,鱼龙潜跃观道身。天人焉有两般义?道不虚行只在人。” 漫天曙光广耀,尽纳一掌乾坤。金锋负背,拂尘挑肩,天剑紧握,倦收天剑眉轩举,环身金影璀璨慑人,淡然吐声:“天理循环,不容妖邪祸世。” 罕世魔刀临阵上手,阎王万分戒备,却又假作狂然以对:“哈,命运之神岂是区区几名妄人可杀?” “阎王本不该觊觎人世。黄泉,方是你之归宿!” 149.第149章 亡命顷刻 晦暗天色,隐透清光,仿若预示黎明将至。肃杀紧逼的气氛之中,对峙的魔刀与天剑,彰显双方势不两立。 森狱背叛、死国毁约,阎王怒火攻心,更明绝路当口唯有豁命一搏,立即提起末日神话,激发无边魔流侵蚀道体,抬掌催动死神秘学五神雷,状欲杀出逃生血途。 刹那间,天雷勾动地火,百里顿陷毁灭。魔雷持续劈落,阎王招出俱是狠毒。电光夺目,银芒炽闪,法阵覆盖上空,不漏方寸细微之土! 乌云汇涌,雷光疾聚,焦灼及目旷野,六铢衣未待阎王完全发挥,衣袂飘扬再现御天绝式,倏闻龙吼破苍穹,沛然圣气清澄宇,撞破半空阴雷法阵,直面凶煞魔刀戮颈。但闻铮铮刀剑交击之音,却是天剑及时横插而入,挡下阎王凌厉杀式。 “七阳燎海!” 默契无须言语,照眼心领神会。一举挡下末日神话,倦收天凛然身转挽剑反刺,虽是首度动用天剑,却觉如臂指使熟稔非常,再无功力束缚限制。 七阳为始,见缝插针。北芳秀催提浑厚根基,兼合毕生超凡剑艺,荒神加持之下,更显先天无上道威。燎原热浪在前掩护,六铢衣紧密配合中路直进,无俦绝掌猛然后压,迎头痛击阎神之躯。 但察焚风迫面,灼劲熊烈,阎王心底透亮,以一敌二难有胜算,匆忙间环身左右骤现无数黑洞,反将燎空日阳尽纳虚无,魔刀杀风荡荡疾锐利斩,抵消袭身神皇圣洁之力。 “阎神·禁断!” 遭受两大高手围攻,寻常之招不过自取其辱。七绝离恨辅以死神杀招,阎王兼容两者之长,凶斩劈地力断千丈。 邪煞刀气陡然暴涨逆袭,绝代神人亦难直缨其锋。六铢衣闪身腾挪挥动手中拂尘,神皇之气避实就虚,刚柔并济打向阎王气门所在,口中冷然轻喝。 “御天五式·五龙震!” “圣路天行!” 五龙乍现,盘绞蜿蜒,八方死困阎王去路。而见阎王奋力突围,倦收天明白机不可失,天剑三绝应声上手。至清至圣之创世之气,瞬融锋锐光华临机勃发。纵有罕世魔刀作为依仗,阎王依旧不免露出破绽,登被天剑突破防线。 “呃……天地·俱灭!” 剑气洞穿肩胛,魔血流淌遍地。一招颓势,又察连环后招将至,阎王毫无喘息之机,魔刀拄地气焰高涨,强催死神极招刀中秘式,骤然天崩地裂,山河百里尽摧。 高耸对峰壁陆沉深陷,六铢衣、北芳秀顺势暂退。争得一丝喘息之机,阎王再无迟疑,急将数百载六王之元加注恶相,单枪匹马截下倦收天。同一时间,本尊杀红血怒双眼,奋发一身灭绝魔元,挥洒末日神话极限之能,霎见赤焰焦土、刀贯苍宇,万丈刀锋照着六铢衣天顶决绝劈落! “御天六式·苍龙落!” 困兽之斗,最是凶险。但为天下靖平,醒世金言责无旁贷。惊天一刀急将临身,六铢衣双手急掀云浪,苍龙破关啸千钧。 奈何已无荒神护体,六铢衣虽将死神元功破除,憾已难避魔刀戮身。阎王再赞雄力横进刀锋,顿于六铢衣胸膛留下浅浅血痕。 “六铢衣,两败俱伤对你我并无好处,让开!” “为免兵燹干戈,吾不会让你再造恶孽!” 各负伤创,阎王有意突围,六铢衣却无避让之意。眼看阎王一体双分激斗,六铢衣知晓对方魔元损耗难以久持,当即蹬地旋空凌驾阎王之上,随即又从天际疾坠而下,反将阎王踩入深深地层。数十里深坑盆地陡然成型,一举一动皆现神人超凡入道。 而在同一时刻,天剑圣光破魔躯。饶是阎王恶相凶煞骇人、六王融合之功并非等闲,荒神所化天剑却是更胜一筹。 “灵宝镇山河!” 追堵阎王非是易事,此役关键须建全功。为助六铢衣合力对敌,倦收天当机立断,极运三尊封神剑。 但在出招之前,倦收天背后乍现极光,竟是极光剑一率先离弦,摩罗天章亦随之射向阎王恶相。 “摩罗天章?!” 变招猝不及防,恶相双掌平伸作势,欲将双剑捉在手中。怎料近身刹那,双剑蓦然当空碰撞,极光剑一竟而轰然爆裂,瞬间炸伤阎王恶相。兔起鹘落间,倦收天仗剑疾窜,充沛道元合圣流直捣黄龙,登使恶相彻底崩溃! 一剑得手,倦收天随意收起摩罗天章,片刻不曾耽搁,立朝阎王本尊合围而去。恶相溃败出乎意料,阎王再陷两面包抄,为求生门魔刀逆天而起,血影弥漫方圆,格挡天剑重击。 “你们,该死!死神·过境!” 强行一刀逼退二人,阎王浑身魔力尽付末日之刀,澎湃魔力鼓胀呼啸,运起死神秘鉴第三式,周遭顿陷死寂空无,如临末日之境。 然而,正当庞大死神虚影挥舞长镰斩落一瞬,倦收天与六铢衣反弃守为攻,却因早先已得情报成竹在胸。 “吾在替他铸刀之时,发现两口死神镰刀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似乎暗藏合招之巧。因此在阎王功力提至极限施展死神极招时,末日神话两头会产生分离之兆,中央某一点异常脆弱……” 经由闻人然转告之言回响脑海,倦收天目光仔细寻觅魔刀弱点之处。而在战团正中,六铢衣直面死神禁式,亦将神皇之气逼至顶峰。 “御天八式,荒龙爆!” 死神毁灭之威,神皇护世之意,于浩瀚天地间剧烈交锋。滴落的鲜血,印染双方衣襟,见证对手皆是罕世难逢。 然而,阎王极招用老,刀上破绽顿生。倦收天双手合握天剑,正是三绝第二招——“圣耀天光!” 磅礴剑光见机而入,阎王回身仓促接招,惊见末日神话震荡破裂,重作两截残断镰刃,重重跌落尘土之中。不想紫衍神钜暗中做手,阎王此刻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回招却是难敌四面快攻,不过片刻已然伤上加伤。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圣行引路天落尘,六铢衣不顾内伤加剧,激发天剑荒神之灵。倦收天再无迟疑,圣威天决无缝衔接。 是神、是人、是仙,三者道合一体,迸发旷古绝今之力,片刻湮灭阎王护身死冥之息。下一秒,浩然圣气摧枯拉朽破其功体,宣告森狱王者终至末路。 苟延残喘之际,阎王存心玉石俱焚,引爆数千年魔元能量。轰鸣爆响,千峰崩塌,三首云家蛟邪阎王一点灵识,趁乱遁出数十里。 熟料,谋划多时、等待日久的神思兀然窜上半空,化做一点红芒侵入元神兽,须臾便将阎王灵识侵占殆尽。 “神思,吾之副脑,你……” “安息吧。从此以后,你不再是阎王了!” 150.第150章 撕破脸面 千年布局,终归黄土。盟友背弃,妻离子散。阎王绝命关头,除却一心只存利用的兄弟,竟再无旁人有所惦念。 不亦荒唐透顶? 而于神思夺舍元神兽之时,残破的对峰壁附近,被阎王自爆波及的六铢衣与倦收天,各自运功稳定伤势之后,亦未逗留相互扶持远离。 但在乌云退去无有多久,蓦见死冥之息席卷而至,复将对峰壁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下。虽得火狱精玉融炼,万妖炉终究尚未完工。隐匿观战的天者甫现面,便将四周逸散的死神之力纳入掌心,暂时收集放入万妖炉保存。 “这是你所需要的血肉精气。” 暂时无法炼化死神之力,天者依旧不骄不躁,兀将阎王碎裂的残躯炼化成一团血肉,悬空交于合谋之人。 “合作愉快。” 如今阎王身死魂散,黑后再无后顾之忧。繁雪逸冬青毫不客气接过阎王血肉,看向天者:“方才为何不出手留下他们?” “六铢衣已达臻仙之境,天命一了定然飞升入仙界。而倦收天……吾尚无意进军苦境,暂无必要引起众怒,成为众矢之的。” 明知黑后有意撩拨,天者不以为忤淡然笑道:“此回有劳你让黑海之人关闭通道,否则阎王说不准已强行闯过。” “哼,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而只有他彻底死绝,吾儿天罗子才能剪除后顾之忧。” 曾经柔情似水,今朝冷酷陌路。逸冬青眸光漠然,一挑英眉再行试探:“照天剑对死神克制之巨,天者你果真无意针对倦收天?” “那是死国自己的事情,请。” 看出蜕变黑后誓杀倦收天,天者又怎会费劲亲力亲为? 独立萧萧寒风之中的逸冬青紧咬银牙,思量许久之后还是决定先助天罗子复生,其后再利用玄膑夺取森狱大权,进而报复道真上下。 不过…… “道真曾言欲弥补前罪,吾是否该借机索取条件?” ……………………………………………… 雨飘飘,风簌簌,命如飘摇烛火。授命于阎王传讯燹王,原将脱险境重归黑海的玄离皇子,此刻竟逢杀星拦路。 “许为知己犹按剑,纵使负心敌难为,敢于世上开冷眼,不向人间浪皱眉。” 湿漉漉的洁净雨伞,遮不去森冷杀机。狭路相逢的剑者,唯有堂堂一较生死,方能决定生离者资格属谁。 “用你的剑,换取生路。” 银芒横空断雨,明珠求瑕左手紧握六情,锐眼锁视玄离皇子。而知对手非同小可,玄离皇子足下猛力一跺,爆裂巨石之中乍现双极邪剑。 “之前吾受重创,未能与你一决。今日你既拦路,吾又岂有放你生离的道理?” 玄离左右双持,首攻明珠求瑕。水火共济相生,剑式绵绵无尽,仿若磨盘拖滞明珠脚步。 以情发心而动,剑意随性而起。明珠求瑕不拘游走杀招间隙,轻薄长剑冷厉回敬。无招、无式、无可名状,唯有留名血榜最为直接的杀剑,在近身交击间不断挥洒。 驳火一瞬,刺目金光万点。铿然剑鸣震耳不绝,玄离眼中六情剑尖逐渐放大,倍添无穷忌惮。但在刹那警惕之后,玄离内心斗志愈涌。双剑开阖挡架杀剑,反击亦随之愈趋凌厉。 “梦冰炎天!” 玄离双剑陡然一合,冰火同流冲天而起。极端异化的剑路,挟元神兽磅礴异能逆杀无缺公子。 剑影无尽,浊浪滔天。素有洁癖的明珠求瑕,剑眉不由一紧,双足步伐变化莫测,陡然分做数道虚影,分散森狱魔剑气芒,趁势踏近玄离皇子。 每一剑,皆是势沉力雄;每一剑;俱是妙到毫巅。明珠求瑕冷静淡泊不似身处决斗,反如闲庭信步一般。饶是素白长衣撕裂见血,依然不改稳重步调。 “魔极天斩!” 眼看无缺公子落于下风,玄离虽有疑惑在心,为防日常梦多,也无放纵对方反击意愿,转念立运阎王秘学上手,周身元功疾注邪剑,决意判生定死。 熟料,纵然不失警惕,玄离双剑叠合,直刺明珠求瑕左臂之际,惊见明珠求瑕中途换手执剑。六情银光照眼一瞬,竟是后发先至,穿过冰火两极疏漏,插入玄离要害之中。 “你是上等的剑者。只可惜,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右手比左手更快。” 意外一剑刺破心脉,明珠求瑕轻吐一语,陡然拔出六情剑,任由血水混合雨水浇沃泥土,随后取出一方锦帕抹去剑上血迹,将之弃置覆盖玄离躯体,飘然转身远去。 然而,半刻之后,玄离躯体竟生异变。元神兽骤然离体,化作狂暴流光,眨眼高飞天际。而方取代阎王吸纳六王、三首云蛟之能的神思,愕觉熟悉气息狂暴乱舞,不由暗生思量。 “玄离……吾该怎样处置你呢?” ———————————————————————————— “牧神,吾记得你当初曾经讲过,只要阎王身死便愿将古曜双手奉上?” 天疆举兵压境,致使战局再变。九歌剑光犀利无匹,天藐亦不免黯然失色。千叶传奇匆忙避过,开口直切正题。而闻千叶传奇之言,牧神心思一动暂按杀招,阔步踏入仙境凝色反问:“阎王怎样了?” “若是布置无差,今日之后,阎王将成历史。” 千叶传奇自信回应,坦然面对牧神质疑。 但因之前不问强取古曜的行为,偏执的牧神对黑白双莲已是深恶痛绝,犹无半点妥协之意,斜提九歌杖剑一指燹王,命令道:“既如此,你与素还真再助吾杀了燹王,过去恩怨便可一笔勾销。” 千叶传奇似笑非笑道:“这就是天疆对盟友的态度?” “盟友?当初是你们强取古曜,自然该由你们做出弥补。而现在……燹王与阎王乃是故交,当然不能放他活着离开。” 千叶传奇不以为然道:“燹王死活与吾何干?” “那吾将视你为敌,杀你取回古曜。” “你以为区区古曜,吾日盲族便非要不可?” 耳闻威胁之声,千叶传奇目光一冷:“哈,拿素还真的标准要求我,恐怕你是看错了人。” 明白牧神态度激怒太阳之子,千叶传奇或将翻脸,削减日盲族可能的压力。闻人然轻叹一声,面向燹王道:“再战无益,收刀吧。” “千叶……” “素还真,作为日盲族的太阳之子,无人可以如此赤·裸地威胁我。” 而察千叶传奇心思变化,素还真暗道一声不妙。然而,未待素还真将话说尽,千叶传奇仿佛早有预料,抢先一步取出古曜,目朝阿修罗有意挑衅。 “古曜就在此处,你们究竟谁想要它?” 151.第151章 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谈恋爱 古曜操于他人之手,牧神不由投鼠忌器。然已无心再助旁人,千叶传奇毫不犹豫,一言方毕,便径直将古曜送出掌心,任其漂浮仙境上空。 “你们谁想带走要古曜,那就各凭本事吧!” 烈阳灼烤仙境大地,瞬间干涸玉波池。高涨的温度,却犹不及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更为火热炽烈。 未待他人发动争夺,阿修罗屹然无惧,先声夺人持枪猛进。但早先与牧神之间再有不睦,闻人然也不可能坐视古曜落入死国之手。 眼看阿修罗纵身飞跨疾掠抢近,闻人然剑元挥划周天之力,丹青见倏发犀利剑芒攻敌于必救,迫使阿修罗变枪为盾,匆忙反手回护后背。 而在另外一侧,忧心阎王性命将危,燹王殊无奉陪之意,天斩蓄势聚碧光,旷古一刀横断山脉,逼退外围天疆大军,即欲化光离开琉璃仙境。 “往哪里去?!” 熟料,甫见闻人然与阿修罗缠斗一处,牧神竟暂中途弃置不顾,吩咐剑鬼参与抢夺古曜之后,便与孔雀仙者一同围攻燹王。 挑起争端的千叶传奇,此刻却是异常轻松自在,道:“素还真,此人果真是闻人然口中提及的牧神?” “正是发觉牧神心性有诡,兼虑阎王与死国势力太过庞大,天疆实难匹敌,劣者才会同意施以小人伎俩暂时取走古曜保管。但是……千叶你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 “哈,人如何待我,我怎样待人。牧神欲对日盲族不利,我又何必向他妥协?” 冷然背对素还真,千叶传奇与素还真首显歧见,悠闲旁观他人抢夺之争。 而因此时阎王已死,素还真权衡得失之后,地者重伤的前提下,死国未必能够轻易如愿从天疆手中抢得宝物,遂决意放手任由牧神把古曜带回。 琉璃仙境上空,闻人然与阿修罗交掌刹那,剑鬼挥舞百鬼重剑,趁势夺回古曜。阿修罗见状立即舍去闻人然,战火魔焰狂涨,霸道一击脱手直袭剑鬼。绕是剑鬼魂体特异,犹是不敌战神破灭之威。 倾危之刻,闻人然及时横剑挡下阿修罗,翻手再接战神浑然重掌。正魔不容之冲突余波,震动方圆数十里大地,早使琉璃仙境不复旧观。 “房子素还真你自己修。” 匆匆撂下一语,闻人然随后急朝剑鬼,连问道:“拿到古曜之后还不离开,你们是等死么?” “剑鬼,与我三人合力先杀了燹王。” “老牧,我看我们先回天疆,其他压后再议吧!” 千叶传奇摆明了撕破脸面,素还真至多居中调停,很大几率不会坐视天疆在琉璃仙境杀人。 所以,剑鬼明白要胜燹王非是一时之功,若再因坚持绞杀燹王而恶了出手帮忙的闻人然,天疆恐将遭受阿修罗两面夹击。届时莫说围杀燹王,恐怕连已经到手的古曜,都未必能保护不失。 怎奈,听见剑鬼高喝劝告,牧天九歌攻势反而更急,随即再传牧神冷漠之声。 “莫要糊涂,与阎王勾结的其他五同样该死。燹王落单的机会,又岂是随时可见?” “凛老牧,你真是被仇恨气昏头了。不错,我们确实坚持得住,麟台他们怎样是死国之人的对手?” “这……” 原本存心借素还真等人之力牵制阿修罗,天疆则趁乱围杀燹王。但见闻人然闻言似乎已有撒手不管之意,牧神甫才觉悟对方耐性恐至极限。 “哼,此事不会就此结束。” 虽将古曜抢回,未能解决对手的牧神,悻悻率人下山。而在天疆撤军之后,阿修罗稍一迟疑,暗忖此时强求不得,也随后离开琉璃仙境。 “天疆和牧神的事情我是受够了。反正阎王已死,其他的事情还是由你们自己解决。” 无意再参合古曜的迫使,闻人然更不欲再动干戈,索性邀请燹王同赴决战之地。 “与其浪费时间继续无意义的交手,不如同去对峰壁一行。或许,你还有机会在见他最后一面。” ———————————————————————————— 遍地疮痍,乱石杂堆。燹王来迟一步,未见终战景象,只感当时惨烈。而在仔细搜查之后,四周接不见任何线索,更使燹王心灰意懒。 之前已从半途偶遇的六铢衣口中,得知阎王伏诛天剑之下的消息,闻人然对此并无深刻感触。反而决战结束之后,现场发生的后续更为值得关注。 “六铢衣他们不会好心替阎王收尸,可原地却无任何一点阎王残迹存留。当时应该还发生了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嗯……从附近留下的线索看来,对峰壁被双层术法封锁,森狱那边怕是也有不想让阎王回去的人。而另外一层术式,却好似带有死国的气息。” 千番算计勾结邪道,终为所谓的联盟对象反噬。绞尽心机的阎王自取灭亡,倒也分属情理之中。 未在原地耽搁,闻人然取出丹青见又于四周搜寻片刻,确认所思无误,这才肯定道:“现场不见末日神话残骸,该是已被后来之人取走……能够取走阎王死神之力的人,又是屈指可数。参照对峰壁的术阵,以及死国对炼之菁的需求来看,出手的应该是死国之人无误。” 燹王道:“死国之人为何背叛义兄?” “死国并不是只有战神与武魁。怀璧其罪,且不提炼之菁是死国大地精华。光是阎王所携带的死神之力,就足以引起旁人觊觎。” 对拖燹王落水毫无兴趣,闻人然亦不多提死国,反将话题转回原点:“阎王虽已死亡,神思却未必消散。你是否准备与他接触?” 乍闻神思之名,燹王脑思急转,沉吟道:“据说他乃阎王副脑,但我之前并未见过森狱神思。如今义兄身亡,若有必要,我自然得与他见上一面。” “我还是希望你能劝他及时收手,否则恐会走至众人都不期望的结果。” “这吾明白。” 燹王矢志保下阎王性命,并不意味强求留下一名恶人。然而神思日前举动怪异,想来亦非全属善类,不免令人仍存担忧。而今木已成舟。燹王此时也不可能设法复活冷酷惨毒的阎王,唯有把握当下才是恰当的解决方式。 深思熟虑之后,燹王即刻向闻人然告辞。而好不容易解决了阎王的隐患,连日奔波不停的闻人然,此时也没了管闲事的兴致,想着还是先回家,然后找个清净地方放松,休息几天再谈其他。 和楚君仪先去云鼓雷峰走了一趟,确认砍断涤罪犀角后帝如来暂时无恙的消息,闻人然夫妇又顺道拜访了春晓华坞。只不过就算是串门走亲访友,总还是会有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发生,以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迎面便见瑶映蹲在墙角在生闷气,闻人然有些奇怪地朝风光道:“这里该不会有人开罪瑶映吧,她这是怎么了?” “这,义父,小妹她半路寻衅,险险被人打杀。” “……我就说瑶映得多读点书,省得出去害人害己。禄名封上次跟我讲她翘课,没想到还这么能来事。” 吐槽了某只红毛丫头自作孽的举动,闻人然接着问道:“和她动手的人是谁?” “一名面貌苍白着黑白渐次大氅,浑身散发哀丧之气的剑者。” “殢无伤?” 152.第152章 浮生半日闲 得知瑶映……自称妖应封光的某人,是被殢无伤打伤的真相之后,闻人然便对此一点都不觉得讶异。沉溺哀思不愿醒转的剑者,若会对当下的瑶映留手,恐怕才是稀奇。 不过,现在的问题在于妖应封光,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而看在与齐子然交情的份上,闻人然还不能袖手不管,只能耐着性子说道:“所以,她闹完情绪之后是想怎样?” “找……找那个人报复回来。” “不错。侬是万剑之王,这次的失败是没经验。区区一口墨剑,怎比得上瑶映?侬才是无双之物。” 齐风光一言甫落,妖应封光就干脆接话回应,接着从房屋旮旯处站直起身,振奋精神紧握双拳摇动响铃:“凭他那口墨剑也想合侬之气,做梦!” “合气,合什么气?道教秘学……” “唔,正经。” 玩笑之言尚未说尽,闻人然就被楚君仪淡声制止。而见妖应封光眼露不解,闻人然轻咳了一声,肃色重归正题:“送你去读书你翘课,捣蛋倒是有本事。殢无伤与你素未蒙面,你去找他做什么?” “哼,因为有人对侬讲,侬具有混沌未明的太易之气,以后必须与墨剑相合方得完整。” “太易,殢无伤是五剑人选之一?” 虽然之前对五气之说已有初步了解,闻人然却未想过殢无伤竟是其中人选之一。 而自神劫结束已超过一年时间,当初为弃天帝往天坛集结三教人士,从海蟾尊口中得知太荒神决之事后,闻人然便未对其再有后续关注。毕竟苦境大佬都在忙着对付灭世之劫,谁会有闲工夫去留意圣魔双方的“菜鸡互啄”呢? 当然不过,现在既然清闲了下来,闻人然觉着顺便厘清其中头绪,却也不算什么坏事。 脑中思绪渐定,闻人然接着问道:“纵然瑶映本质高过墨剑不少,但他现在的剑法,远非你可企及。你是怎样逃出来的?” “逃?侬是正大光明离开。” 口不对心狡辩几声,妖应封光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当时除了冷冰冰的剑下奴,还有另外一名剑客与他同行。就在侬准备反击的时候,红头发的剑客阻止了他。” “哦,这样。我看这段时间你还是别去找他了。据说殢无伤有喜欢的人,小瑶映你倒贴没人要的。” “侬,侬……侬?!” “究竟是你还是我,说清楚,别结巴。” 五剑天命尚是遥不可及。而殢无伤的耐性又不是特别好,总不能寄望玄同每次都能出手相救。因此,在未弄清具体事宜之前,闻人然并不准备让妖应封光接触现在的殢无伤。闻人然琢磨着最好还是给她暂时加个禁足令,以免出去祸害旁人。 没兴趣哄着妖应封光,闻人然直接朝姐姐问道:“风光,她的本体呢?” “义父要做什么?” “等下我让秋筠在华坞附近布下一个幻阵,先让她在家消停几天。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也得负责看好瑶映,别让她带着剑到处乱跑。” “侬,凭什么?” 正想着想清墨剑破法再去与殢无伤决斗,妖应封光哪肯干休,不依不饶道:“风光,侬才是侬的好小妹。侬怎能向着外人?” “好瑶映,义父他不是外人。而且,你口中的剑客太危险了,还是听义父的吧。” 齐风光牵起妖应封光就要回屋。只可惜瑶映显然不欲妥协服软。 然而,闻人然在决定之后,就与楚君仪去与齐子然叙旧。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乖觉”的暮秋筠一人,规规矩矩地执行闻人然的命令。 百草疯长,花雨缤纷。丹青见剑出一瞬,立即截下摆脱齐风光的瑶映。而在以心驭剑之时,白衣少女指尖灵光闪动,赫见神通铺展而开,顿将四周笼入迷离花境,冲眼难辩方向。 “大家都是剑灵,侬竟然背叛同类?” 水映风华,瑶映神芒乍现,分毫不让。但惜年轮之差,又憾教导之别。剑下一轮快斗,高下已是分明。 横剑停于妖应封光玉白颈边,暮秋筠认认真真地强调了一遍:“是人。” “剑的叛徒,可耻!” “龙女。” 抬手一摸额前短短寸许角,白衣少女答非所问。而在制住妖应封光之后,暮秋筠毫不大意地在瑶映剑上补了一层封印。然后,秋筠双腿立足的地底竟冒出一节藤蔓,将瑶映剑包裹吞噬拉入地层,转眼消失无踪。 “还侬的瑶映,侬欺负人!” 都说同行相轻,剑灵也不例外。抬手拍拍妖应脸颊,暮秋筠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少见吐出三个字。 “欺负人。” ——————————————————————— 轻轻松松摆平了妖应封光,却不意味问题已被解决。而在瑶映口中得知五气的线索,闻人然离开齐子然一家隐居之处后,就即刻请秦假仙把血傀师的画像贴满了公开亭。 当然,血傀师乃圣魔之仆,不能对圣魔厉三方不能主动下手的消息,也很快在江湖上传了出去。想必不久之后就会让当事人知情。至于三方内斗本身,闻人然却是兴趣寥寥。 “秋筠你心情很好啊?” “嗯,出气。” “……把天剑之争的气撒在瑶映身上不大好吧?” 见暮秋筠答得直白,闻人然语气略有些囧意,侧身向楚君仪道:“这丫头最近太活泼了,以后也得看着点。” “清苒不在,你自己宠出来得。” “是么?明明秋筠先不愿意我去争天剑。她自己争夺失败之后,反而还回过头生闷气。” “是。”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坦坦荡荡地甩了甩乌黑的马尾,白衣少女就凑近贴近楚君仪,有意向闻人然炫耀一样,重重点头答道:“生气。” “多大人了。” 没奈何地摇摇头,闻人然转念一想也懒得争辩。而夫妻两人带着少女有说有笑,走走停停,还没到下一个目标地,就见半途山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山林隐地,远离红尘纷扰,却仍引来络绎不绝的客人,形成矛盾怪异的统一。 “薄情馆,这里温泉应该不错。” 153.第153章 让步 “啊啾。” 轻烟飞雪,梅香扑鼻。名泉悠然消闲半日,本是图个新鲜。暮秋筠尝试在雪非烟泡了次温泉,好似有些不大适应出来后就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湿润水汽尚未尽消,乌黑油亮的秀发顺肩垂落,白皙的脸颊犹留一抹晕红,衬得别人十分明艳俏丽。白衣少女晃悠着楚君仪手臂,认认真真道:“很闷。” “太热?” “嗯。” 抬掌绵送暖风吹干,楚君仪细心替少女梳理头发,接着替其绑上红绳发带,安慰道:“不习惯,下次就不泡了。” “主人?” “他找人有其他的事情解决。你吾先在雪非烟休息片刻,等他回来再说。” 就在楚君仪带着秋筠小憩的时候,闻人然单独去往“废”字间找到剑之初,准备一谈魔王子的处置问题。虽然中途慕容情本想拦人送客,但因剑之初制止,终让闻人然如愿以偿。 房舍简单不失雅致,内中摆设朴素宜人。一张简单木桌侧旁,坐着刚刚收起画像的剑之初:“闻名惜未谋面,先生寻吾何事?” 关于剑之初的认知,都是建立在模糊的印象上。闻人然并不清楚“未来一夜”后,剑之初性格上的变化,是以此刻对其人尚抱有一定期望。 然而,魔王子跨境而来,连不像果都已抢在手中。剑之初却似若不闻不问,还是令闻人然略感疑惑:“我只是好奇,魔王子进入苦境已有一段时日,你竟无任何针对他之打算?” “妄为,并非全无目的。虚无,亦无肆意的道理。” 言辞简短柔中蕴刚,剑之初眸光内敛,却似十分肯定:“终有一日,他会主动寻上吾。” 对于剑之初的话,闻人然也未反驳。魔王子虽是举止难料,背后往往却有其目的所在,单纯嗜杀并非其所好。混乱无序的叛逆魔头,行为犹有其脉络可循,也未尝不是一种讽刺。 “你倒是很会看人。” “心定,自能认清。” 见闻人然一时未置可否,剑之初神态如常,继续说道:“吾有一人想要拜托阁下。” “拜托,谁?” 与剑之初之间素无交集,闻人然却想不透究竟有什么人,需要剑之初郑重其事请托。半刻时候,只闻吱呀一声轻响,房门应声而开,走入一袭水蓝俊俏人影。 “是他?” “拔刀洗慧见过两位前辈。” “不必虚礼。” 伸手虚台托住拔刀洗慧下拜之身,剑之初气态端正再度面朝闻人然道:“他欲暂离慈光,经验红尘历练,留于薄情馆难免屈才。不知在下可否厚颜,请求先生代为照顾。” “他是无衣师尹的人。” “先生与师尹存有纠葛?” “恩怨还谈不上。只要他一日不为难楔子,我也无找他麻烦的必要。” 闻人然本意回答,收留叛逃慈光的拔刀洗慧,无异于开罪无衣师尹。 但是思来想去自己与无衣师尹本无瓜葛,而前世对拔刀洗慧又观感甚佳,闻人然话说一半旋即改口:“人我可以带走,却怕得不到他所想要的磨练。” “如有需要,拔刀洗慧全凭前辈吩咐。” “那么……魔王子你准备怎样处理?” “唉,人在薄情馆,何尝不是江湖?” —————————————————————————— 多了拔刀洗慧随行,从薄情馆离开之后,闻人然就停下了消闲之旅,直接返回六庭馆。而具体怎样安置拔刀洗慧,闻人然一时却还没主意。 “邪灵、死国的正面战场,对他实在太危险。可是其他地方,似乎又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神思的下落呢?” “这,好像可以。” 阎王一死,神思的下落,便成了他仇人关注的重点。对峰壁通道至今未开,神思若想保命,恐还须仰仗其他四王。他对苦境的危害,目前也已下降到低谷。除非神思丧心病狂,否则应不至冒着性命风险翻脸绝情。 “拔刀洗慧,那就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细细想来却无神思线索,知道明珠求瑕对玄离下了杀手,清楚元神兽奥妙的闻人然,自然明白对方不会简单就死。而因自身画艺不精,闻人然遂让楚君仪将玄离画像绘制出来,将之交给拔刀洗慧。 “如果你找到他,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我记住了。” 接过栩栩如生的画像,拔刀洗慧干脆离去。楚君仪略一思考,又吩咐雪鸦跟上以防不测。 闻人然见状感慨道:“培训还得配保镖。拔刀小子调教好了,人我绝对不会还给慈光。否则多吃亏呀。” 楚君仪不以为然:“你想还,对方敢要吗?” “唔,照无衣师尹的作风,信任拔刀洗慧是很难了。更大的可能,是无衣师尹说服拔刀洗慧之后,把他当做埋我身边的棋子,随时获取苦境情报。” “嗯……四魌界还有这样做的必要?” “不知道,暂时先静观其变吧。” ……………………………………………… 月夜之下,篝火明燃。漆黑长袍加身,神思目光幽冷,静看着昏睡的人,缓慢恢复知觉。 “呃……” “醒了?” “你、父……王?” 初时惊诧过后,玄离警惕不减,辩清对面之人形貌,兀自镇静喘息,故作迷茫不解:“父王,我这是在哪里?” “阎王已死。此刻在你面前的人,乃是神思。” 既未选择杀害玄离,神思自然得设法重新获取玄离信任。哪怕,一切只是流于表面…… “当日你元神兽离体,晕厥在苦境荒郊。是吾发现你的躯体,并将元神兽重新导回。怎样,你现在感觉如何?” “这……” 俯身上下一阵摸索,玄离不仅未觉不适,反感体内元功又盛三分,却是元神兽归体之效。然而功力增进,犹然难盖玄离心中恐惧玄离不由更为迷惑:“神思你与阎王……” “究竟是何关系?” 已无躯体老化风险,神思接过话头,索性敞开明言,直接承认道:“正如你所想,吾是神思,同时也是阎王副脑。” “啊?!” “不用惊异。当初吾入苦境……” 将黑锅责任全部推给阎王,神思语调戚戚、满目悲凉,添油加醋细说一段历史。话到尾声,一见玄离面色依然阴晴不定,神思亦不着恼,只苦郁非常地说:“其他,吾亦不做强求,只希望你能代为父请玄同出面,与他几个兄弟讲明真相,打开两境通道。” “父王要往佛狱?” 倘若森狱真有人要害阎王,神思这样做无异羊入虎口。玄离不免大感诧异。神思却如视若未见,坦然回应。 “天疆、黑后都是强敌,你我不得不防啊。” 154.第154章 路遇野狗请让路 神思为谋后路,不得不向亲子妥协。而阎王中途败亡,也使得混乱局势陷入短暂诡静。 概因铲除恶贯满盈的阎王之后,六铢衣得以抽身事外,导致太学主与天者无法动作。双方只能先等待六铢衣飞升离世,再思排布后续计划。同样在这段时间内,邪灵与佛皇始终僵持不下,一时亦决不出高低胜负。 当然,邪灵方面由素还真与海殇君主持应对,闻人然并不担心情势会再持续恶化。反而刀无极兄弟之间的恩怨,以及神思下落更须留意,是故闻人然回家之后也未能清闲几日。 不过,关于怎样安排啸日猋,闻人然此时心内仍无定见。 毕竟,考虑到御不凡与醉饮黄龙,漠刀绝尘与刀无极之间的仇恨还有转机。啸日猋的行事却是疯疯癫癫,完全无法以常理度量。而虽说啸日猋人格记忆混乱,但也难保日后不会冲动。总不能让刀无我死上一次,等到两方仇恨加重再想解决之方。 “啸、日、猋,玉倾欢人还不知道在哪里,他们暂时未必有机会遇上。若果要想办法让他恢复正常……” 手指不时翻动每日传到六庭馆的情报,闻人然眉关深锁凝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有了主意:“礼尚往来,剑之初把拔刀小子交我调教,我就把啸日猋这道难题扔回去。雪鸦……,呃雪鸦不在家,看来我还是得亲自走一趟。” “等等,除了啸日猋的下落,尚有另外一个江湖传闻需要让你过目。” 六庭馆虽是清闲,平日亦非全无公务。正伏在案前阅览文书的楚君仪,忽将一纸遗漏的江湖情报取出,沿着桌面推向闻人然所站方向。 “这,神花郡、灵花缘接连失窃,有人在刻意针对奇花八部?” 把薄薄纸张拿在手中,闻人然匆匆扫视稍一琢磨,便明白其中究竟发生何事。之前为了暮秋筠多方奔走,闻人然与奇花八部虽无深交,此时却隐隐觉得背后贼人行窃动机与己有关。 “君仪,除了神花郡、灵花缘,其他几部又是如何?” “所有的情报都在纸上。其他几部应还未遭偷窃。不过除此以外,劫、怪两部似乎早有预料,趁机上门刁难。” “哦?” 神花源与梦花根都是当世难得之奇珍。而就闻人然当下所知,三品长生珠所须炼材,便包含着失窃的两种。偏偏劫、怪两花部碰巧上门寻衅,幕后之人动机不免引人深思。 “不管是谁,我都得再出去走一趟。阎王本尊既死,现在应当不会有敌人,敢在没把握的情况下攻上六庭馆。” “嗯,至少有百岫嶙峋在,你不用担心吾的安全。” “那我就带秋筠外出了。” ——————————————————————————— 敢对奇花八部下手的贼人,自然是被闻人然揭了老底的血傀师本人。 在得知王蠸和后夔去东山卖鸭脖的消息后,好不容易重组崩溃三观的血傀师,除了设法报复圣魔厉三方,已暂歇了暂时作乱天下的指望。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 自身秘密被人贴在公开亭示众,血傀师为一系列流产的阴谋,深更半夜不知吐了多少口老血。只是千年苦楚都熬了过来,血傀师哪会轻易放弃,很快就摆脱消极情绪,重新振作起来。 不过,收集三凶、网罗部众阻力重重,短期内进展甚微。血傀师目前也只有选择增强自保能力,暗中继续鬼祟行事等待发难之机。 而正因顾忌引起圣、魔、厉之关注,血傀师并未选择杀人嫁祸的手段,转而选择挑起八部之间不合,从而转移神、灵两部注意,为收集炼制长生珠的材料争取时间。 “还欠梦花光与兽花皮,都非容易得手的对象。” 圣魔之仆的身份既已暴露,血傀师自忖还有击楫中流的身份为底牌,也不刻意改头换面,保留着该有的警惕,行走在苦境荒野。 与此同时,接受神思请求的玄离皇子,已由山郊另外一头迎面走了过来。 假死数日,玄离皇子未知血傀师身份,也未将偶遇的枯瘦老者放在心上。不过瞧着玄离警戒离开,血傀师眼珠一转陡地肚翻坏水,隐匿好形迹便从后缀了上去。 然而,也不知该说玄离运气太好还是太坏,对面绿林尽处,传来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碎步乱无条理,蹦蹦跳跳跑出一人。 “嗯……奇特的高手。” 视线落在啸日猋腰间吠日刀上,玄离皇子无有大意急将剑取手中。但看玄离动作,黄袍迷彩奇装怪服的刀者却似受到惊吓,急忙忙地从侧面跑了出去,一溜烟不见了去向。 “喂,你跑什么?” 跑出十余里方才止步,冷肃之音陡转懦弱,啸日猋扶额抱头:“那个人好可怕,眼睛像要吃人。” “怕什么,他敢凶你,你就杀了他!” “投票。” “你一票,我一票,打平。” 三种人格切换无形,啸日猋猛然转向加速,竟又由后冲向玄离,吠日刀更已杂乱无章劈划向敌,倍见凌厉疯狂。不想半途遭人截杀,玄离心思尚还莫名,邪极双剑却已应声出鞘,匆挡泼面水银般的散乱刀光,沉声道:“你我素未谋面,因何动手?” “啊,他好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怎样办?” “胆小鬼,你这样胡乱出刀,能打赢才是怪事。” “呵呵呵呵,杀!” 须臾三声急变,啸日猋全无正面回答意愿,保守刀式骤转狂暴狠厉。甫凭功力大进占据上风,玄离正待回剑反击,陡觉对手剑路连环再变,反而又被啸日猋扳平局势。 然而,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莫名其妙遭人强杀,玄离皇子终动震怒,双剑再现冰火同光,涛涛魔浪逆流回敬,以势力压疯狂刀光。初占上风之后,打出火气的玄离皇子,再无压抑之心,剑锋左曲右折,变化无穷无尽,更是杀性高涨。 熟料,就在百十招后玄离剑锋逼命一刻,啸日猋临危刹那,体内血脉竟受激发,疯狂双眼倏现炽烈白芒。 吠日刀挥洒之速暴涨数成,啸日猋脑海空茫,无意识地疾攻玄离皇子,不可思议穿破双剑防卫,狠绝一刀立时斩破猝不及防的玄离肩头,陡然反败为胜。艰难抵挡的玄离,顿时心生诸多不解。 “我有元神兽增进功力,他怎会突然变了一个人?!” 155.第155章 精神病人 “剑落八方!” 伴随阵阵龙吟虎啸,啸日猋神似忘我越战越狂,仿佛全然不觉体力流逝。三种刀路衔接无空隙,身似飓风旋绕,始终不离森狱皇子周身气门。 而受压迫的玄离本人,却已不耐只守不攻,双剑背向抡圆,各出四道剑光,暂退吠日刀锋。 熟料,前招险退夺命之刀,后逢七绝离恨之掌断路。玄离猝不及防,竟遭蜕变黑后偷袭重创,登时连连朝后退却。 “神思在哪里?!” “呃……区区一名废后,妄想干涉森狱内务!” 拭去唇边血渍,玄离皇子心知不妙,急中生智将啸日猋刀光折射,飞快反袭逸冬青。奈何蜕变黑后以逸待劳,天羌神斧当中劈落,瞬断刀光泼面,巨力开山碾向玄离而去。 眼中白芒渐散,“封”惶恐难安,十分庆幸地拍了拍胸口:“哇,来了一个好心人哎。” “锋”仿佛大有不快:“管她是谁,一齐杀了就对了。” “呵呵呵呵,坐山观虎斗的臭婆娘。” “啊,大家意见不同,还是投票表决。这里危险,赶紧离开,算我一票。” “继续打,算我一票。” “不打不走,我一票。” 几种人格来回切换,啸日猋恢复神智自言自语,低头朝前疾奔,也未将投票之说放在心上,飞快不见踪影。而无外人干涉,邪毒蛛丝密布八方,逸冬青巨斧挥动大开大阖,顿令玄离皇子陷岌岌可危之境。 “森狱三大剑客之一不过尔尔。玄离,赶紧交代神思的下落吧。” “痴心妄想。” 斧未开刃却超万钧雄沉,砸得邪极双剑不堪重负,逐见裂痕丛生。但知吐露实情只有加快死亡,玄离沉心定气,改以游斗缠战为先,且战且退欲将战圈转移,等待可能救援。 “元蛛七绝掌!” 然而黑后何等老练,不过数招便已看穿玄离用意,广撒四周之邪网骤然向内收缩,立将玄离困在阵中,随后中路一点突破登将双剑折断,阴毒之掌正按玄离胸前。 “呃噗……” 俯身呕出口口朱红,玄离皇子脚步蹒跚,显见将至不支。恰在此时,隐匿在外的血傀师忽然跳出,施展三尸血溶掌偷袭逸冬青,趁乱劫走玄离皇子。 “替天罗子重塑躯体之前,至少得确认神思对他无害。苦境能解七绝离恨者,定然是神思无疑。玄离他又中我元蛛七绝掌,绝对逃不过追捕。” 重斧强破阴毒掌力,睁眼已不见两人去向。蜕变黑后面色微变亦无过多忧虑,狠心自语。 “你不仁我不义,阎王你怪不得我!可是,暗中插手之人又是何身份?” ———————————————————————————— 玄离被血傀师半途劫走的消息,不久就被拔刀洗慧带给了闻人然。而虽颇为关注血傀师动向,但有玄同与燹王暂时作保,闻人然也不急着找神思的麻烦,寻上半路失踪的啸日猋,顺手先将问题解决。 “他要抓我们去哪里?” “这次不算。刚才是我大意,咱们重新打过。” “一个人打败我们三个,不可轻敌。” 早有与刀龙之眼对战的经验,闻人然未废多少工夫就将人擒下。不过哪怕落入他人之手,被强迫去往薄情馆的路上,啸日猋的嘴也未安分,仍然浑浑噩噩说个不停。 有些受不了啸日猋在耳边呱噪,闻人然安抚道:“不用担心,我只是找人给你们治病。” “神经病,他竟然说‘你们’?” “别人看我们不都是一个人吗?难道他也是精神分裂?” “有病不治还到处乱跑,苦境太危险了。” 真特么精神病人欢乐多! “不做死就不会死,你马上就能明白这个道理了!” 无可奈何地低声一叹,闻人然为了耳根清净,重重一拳锤在啸日猋头上,将人打晕了过去。然而纵使这样做,闻人然再访薄情馆时,亦未能即刻如愿,只因满地哀冷霜雪,已抢先一步铺满店前。 黑白渐次大氅入目,闻人然再闻疏情之音,随见雪白鹅毛纷纷落下。 “一息百年,永岁飘零。” 天寒地冻,凄风流转。寒冷刺骨的大雪,为了一场久年的恩怨刮上薄情馆,骇得一众客人鸟兽四散。 从四魌界来到苦境多日,殢无伤遍赏人情冷暖,直到此刻方才想起久忘的即鹿之子。还情于己抑或念杀,永岁飘零内心未定,只将沉雄古魄由身蔓延,隐隐压迫他人内息,似欲逼使隐士露面。 “无心亦心,自在观真,薄情非情,醉饮太平。” 不过,除了避居“废”字间的剑之初,身为薄情馆之主的慕容情,却更加无法坐视他人寻衅,当即由内走出闷然不悦道:“阁下事之过甚。” 疏冷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殢无伤仿若未见慕容情,淡漠注视着危立的薄情馆:“隐匿不出,是怯懦,还是无视?” “你是专程来找他?” 放下逗鸟棒,慕容情骤觉对方意图,眼光更显沉重。 对于重视的人事物,貌似薄情的慕容情,实则异常认真严肃。而感殢无伤来意非善,慕容情自不能大意,毫不犹豫堵住白发俊容的剑者去路:“阁下若不坦明来意,恕吾无法让你再进一步。” “他不现面,你能证吾之剑?” 凝然扣剑一问,平地骤起三尺冰寒,殢无伤武息稍放,浑然之势全无破绽,上前迫近半步道:“无意义的消磨耐性,让吾之墨剑哀吟了。” 不想殢无伤翻脸绝决,慕容情纵有防备,九阴破阳寒凤指本能使出,犹是不及墨剑之快。嘹亮霓羽长吟,半途竟为哀丧之氛湮灭,顿令薄情馆主内心戒备更重。 然而剑决已起,殢无伤便已无意半途收式,无咎剑法来去无定。霜寒凌冽的墨剑噙一口血红,简单利落连环十招逼命在眼,却遭所阻丹青见所阻暂止问杀墨锋。 “抱歉,我不能看着你伤人。” 虽知殢无伤意在逼迫剑之初,并不一定会杀慕容情。但还有事请托剑之初,皱眉旁观的闻人然,到底不曾袖手不管,只得横身插入,提剑一格墨剑剑锋。 “他不能,你又如何?” “唉……还请阁下住手。” 宁可身归平凡的人,终究逃不过江湖风雨。当初回四魌界虽未正面接触,剑之初却已知晓殢无伤的存在,同样明白慕容情并非其敌。 但察殢无伤剑意拔俗,交战之心毫不克制,剑之初兀然当中现面,骈指一划苍劲剑芒,抵住殢无伤翻手一剑,隔开双方三人。 然而比起剑上论武,一瞬照眼的熟悉眉目,更令手提墨剑的剑者思绪恍惚。强自压抑内心杀性,殢无伤定视着眼前之人,疏情之下别有一分心火雀跃。 “这口剑,有你需要的答案。” 156.第156章 死也不安生 “秋筠,你先替慕容馆主把伤压制下来。” “好。” 殢无伤与剑之初的家长里短,闻人然原无立场、也没兴趣掺和。不过,因为之前妖应封光的事,到底令闻人然对殢无伤多了几分关注,便在一旁等着二人交谈完毕。 而墨剑之气伤人直透肺腑,慕容情虽未正面受招,亦不免遭其所感染。而在暮秋筠并掌施为之时,剑之初也收到了来自殢无伤的挑战。 指拈剑气留巨石,隐是一股古魄苍莽。早知来者非凡,此刻稍加接触,剑之初更觉对方百年难得,催生一丝复杂的憧憬情绪。然而,深陷山石凝冻固结的墨剑锋芒,却似蕴有幕幕未尽的血腥过去,使得剑之初顿时心生踌躇。 不过,纵知剑之初纳闷不解,殢无伤亦无解释之意。若是剑之初弱得连石中剑意都解不出,那也唯有成为墨剑下又一条哀魂。 “以血牧剑,十年不辍。将这道剑气解开,三天后,吾会再来。” “能否请阁下稍待?” “嗯?” 迈动的脚步稍作迟缓,殢无伤眼中疑色一闪即逝。而知殢无伤对陌生人的耐性并不很好,闻人然直接对剑之初长话短说,请求将啸日猋安置在薄情馆。 虽然,剑之初此时脑海之中满是迷惑,对于接受一名来历不明的刀客也不热衷,但既委托了他人照看拔刀洗慧,闻人然的请求自属合情合理,遂答应将人留了下来。 可惜的是,闻人然把啸日猋送到薄情馆,却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 剑之初有许多办法导人向正,偏偏对此时的啸日猋没辙。隔天一大早,慕容情就看到毛被剃个精光光的鹂大娘,露出光秃秃的一身粉肉,瘫在薄情馆的青石板道上,气愤非常地“疯狗、疯狗”骂个不停。 而从那以后,慕容情就产生了心里阴影,对他的小白鸟愈发宝贝,再也不让任何人与之接触;更有甚者,连带着日后见到闻人然,都是异样的冷淡,怨念非常。 当然,直到许多年过去,闻人然也不清楚发生了这样一桩事情;更不知道啸日猋究竟废了多少工夫,才从慕容情的魔爪逃离。 未让殢无伤久候,闻人然便与其一道走出薄情馆范围。哀丧之质宛若深入骨髓,无有一刻从白发苍颜的剑者身旁消失,神情疏冷道:“直言吧。” “日期我义女冒犯阁下,还请海涵。不过,今天我找你,却不是为了她。” 明白对方尚执着于即鹿,闻人然自不会在儿女情长方面牵扯不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一者,是为太易之气;二来,是因你与剑之初的纠葛。” “混沌未明之气,吾对它并无兴趣。至于后者,你吾尚非熟识,是否已有逾越?” 眼神交汇,殢无伤冷凝的眸光,似欲看穿对方真实所想。闻人然不闪不避,诚恳回应:“你与剑之初此时约斗,只会给魔王子趁虚而入机会。坦白讲,我确实不希望你们现在交手。而就算是交手,也得有所准备。” “久年的仇血,虽被风雪淹没。但,剑中石,石中心。剑之初触手碰触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重掀历史深海中令人不快的秽色。” 殢无伤道:“至于魔王子,在那之前,吾会与他一决。” “我听玄同讲,魔王子得到了不像果。单对单,我相信你有胜他的机会。但是现在,却是胜机渺茫。” 并未轻视殢无伤,闻人然依照自身所知,做出推测。殢无伤眉心稍紧,淡然应道:“时机不由旁人决定。” “你有他的线索下落?” “……” 殢无伤完全不给面子,闻人然也乐得膈应冷面雪男一下,接着从容正色道:“魔王子自前回与玄同一决之后,便已不知所踪。不过剑之初与你一决,倒也未尝不是一个引他出来的机会。” “唔……问仇即可,何必带有其他目的?” 沉吟少顷心有所悟,殢无伤却似犹有不愉:“吾与剑之初的决斗,不允他人干涉。” “你与他最终结果如何,我作为外人本就无意过问。只是魔王子一旦作乱苦境,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坐视不顾。” 调解纠纷得看具体对象,闻人然也没想替两人化解恩怨。看闻人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又于早先薄情馆试探之时认可了对方修为,殢无伤亦不再坚持拒绝。 “自便。” 微不可见地一颔首,殢无伤兀自远去。而与殢无伤分道折向而行没多久,闻人然在往枫叶林找玄同之前,足下却突然一个踉跄。陪侍一侧的暮秋筠,急忙伸出纤柔手臂将闻人然扶住,眼露忧心道:“怎样?” “神源好像有点问题……等我看看。” 神源莫名发生躁动,闻人然冥冥似有所觉,抬头骤见两道金红旋绕的光华,流星一般划过天际。而为稳定神源内之变化,闻人然就地盘膝而坐,气行百脉感应神源内里。 “当初为平衡三青龙源,方才引入双极舍利。而后剑元大成,圣魔双极只余合体之效,却都对神源存有影响。刚刚那道虹光……是舍利?” ———————————————————————————— 佛魔舍利久隐现世,闻人然暂时却无头绪去往何处追踪。而在同一时间,取得阎王血肉不久的逸冬青,还未赶上替天罗子重塑躯体,便陷入了巨大的麻烦。 “牧神,过河拆桥,对你有何好处?” “你与阎王皆是一丘之貉,通通该死。” 荒凉天羌旧址,黯雪云轿碎散满地,见证来人坚定杀心。牧天九歌在握,牧神步步向前,带来最接近的死亡压迫。 “神思下落尚不明朗,你就想翻脸无情?” “他回不到森狱,已是瓮中之鳖。而你……谁的存在威胁更大,还需要吾多言吗?” 深恨无可消,杖剑纵锐芒。声落一瞬,赤白仙瑞之气,已挟磅礴杀意,跨越百丈之距,迎头劈脸盖下。身落天疆重围,唯有起掌反击,逸冬青匆忙挡架,却是怒从心生:“森狱早已搬离苦境,你我本可相安无事。” “无事?你要复生阎王,怎会相安无事?!” “这?!” 剑杖雄劲挥舞,根基差距之下,二人胜负几近明朗。而见逸冬青神态大有迟疑,牧神心道果真如此,当即冷声一笑:“如何,被我料中了么?” “不对,你是从何处知晓?,而且,天罗子他并非阎王。” “但你,却打算扶植他登上王位成为下一任阎王,不是么?” 血傀师找上神思,意在套取预言,获得夺取“梦之华光”的便利。神思此时虽不欲与正道冲突,要与血傀师交易替自己挣得活动空间,却也非是一件难事。 当年黑后胎死腹中,阎王转已自身血肉精华代替,才有今时今日的天罗子。一旦牧神得知这样个一线索,怎样也不可能放蜕变黑后干休。 逸冬青霎见为难道:“我可以保证……” “笑话!天疆的未来,怎可赌在森狱之人的承诺之上?” 果不其然,一见蜕变黑后哑口无言,牧神更加肯定内心决定,气机牢牢锁定逸冬青,瞥了一眼与剑鬼对峙的说太岁,屹然巍立道。 “当然,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你交出阎王残存的血肉精华,我现在就放你们离开,如何?” 157.第157章 神思的警示 “不可能。” “那你怨不得我。牧天有道·方神无迹!” 较之对山鬼下手将要承担的风险,阎王的血肉之精已是逸冬青重塑天罗子躯体的最后手段。蜕变黑后根本无须思索,直接就拒绝了牧神的要求。 而见逸冬青矢口回绝,牧神再无任何迟疑,牧天九歌瑞气充溢,斩仙之招霎时上手。 赤光千条,剑芒收尾接续,如影随行。身陷剑网牢笼的逸冬青,有若困兽之斗,不过半刻已难对抗九歌圣洁之能。 而在另外一边,此回面对森狱敌人,剑鬼亦不复早先留手之态,炼鬼百崶劂雄威凛凛,抡劈斩剖势厚力沉,逼使说太岁抽身不得,唯有全神应战。 此长彼消之下,蜕变黑后不仅须要独斗牧神,更得分神留意天疆三族族长,一不留神便感剧痛袭心虎口撕裂、血流不止。 就在蜕变黑后受创当口,荒芜地表陡然长出无数藤蔓封锁三族族长身周,欲助黑后脱离困境。察觉暗中宵小行径,一旁掠阵的凛若梅,随即收伞化斩刀卷香风,峭寒之气粉冻怪异草木,迫使藏匿地底的的木精灵露出踪迹。 “风荡寒梅·极斩式!” 木精灵一招偷袭失败,竟若麻木一般望向迎面来刀,任由斩刀将其一刀两断。只闻“嘭”的一声闷响,木精灵枯瘦之躯,竟当场自爆散出阵阵毒气,朝着四周飞快扩散。 未料敌人决绝如斯,凛若梅首当其冲登感头晕目眩,不禁抬手捂住口鼻,朝后快闪脱离毒烟范围,却终不免单膝跪地虚弱难支。 “牧神,再苦苦相逼,你女儿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擒下你,若梅才有获救的希望。方天并流渡玄峰!” 耳闻蜕变黑后威胁,本就担忧亲女状况的牧神,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牧天九歌神光大作,一剑点中逸冬青心口,回身再挥沉重一杖将人打落尘埃。 战至此刻情势已难挽回,说太岁纵有诸多疑虑,却知逗留也无用处,毫不迟疑跨上羽驳,极速奔离现场。而因宗女中毒之故,牧神略一犹豫,终只令三族族长稍加追击便不过问。 “蜕变黑后,你无任何退路了。” ———————————————————————————— 关于神源的异变,闻人然目前急之不得,在压制住三青躁动之后,又往枫叶林消磨了半天时间,果不其然等到了玄离皇子。 当然,双方立场原先还属敌对,玄离再怎样也不可能对一名外人,直接吐露神思的下落。而知兄弟心怀顾虑,玄同体谅其此刻心情,自然而然走到一旁,倾听玄离造访目的。 “不论是大皇兄还是十八弟,他们都不会再接受父王。” 眼中一望见底的清湛神光,乃是看彻世情的淡然。深知玄嚣追求的玄同,并不认为有他陪同神思,就能换来整个森狱的妥协。 何况,蜕变黑后与玄膑亲善,在黑海森狱早不是秘密。有机会、有动机封闭两境通道的人,只可能是那位素来隐忍的大太子。 “十八弟雄心勃勃,不屑使用肮脏手段。而大哥如此行径,怕已引起他之忌惮。两人之间随时可能爆发冲突。但是,森狱甫迁入火宅佛狱,人生地不熟,根基尚属浅薄,现在已经不起内耗。” 听出玄同语气疏远,玄离耐着性子一板一眼地劝道,“吾知四哥你无心朝堂政事,但为森狱未来,还请你施以援手。” “八弟你倒是有心。” 往昔玄离沉默寡言,玄同未曾有对他有过过多关注,此刻却不由刮目相看。然而,哪怕玄同之内心同样渴望一份来自父亲的亲情,也无法立即改变玄同对阎王的看法。 “黑后她被牧神抓走了?” 兄弟两人话未谈尽,突闻不远处传来讶异之声。玄同似感故友来到,侧身一看正见摆脱追踪的说太岁,骑着羽驳上了枫叶林。 但看玄同对说太岁似有关注,玄离却不由得皱起双眉道:“四哥,黑后与大哥可是共谋。” “他们伤不了吾,安心吧。” 胸怀仗剑履世之志,凡事岂能畏首畏尾? 淡漠一语却显自信笃定,玄同略做安慰回转山腰,问清说太岁一切来龙去脉,方看向闻人然道:“你认为如何?” “黑后的生死,我们都不方便过问。” 纵使两边头目都不能算做十足的好人,天疆三族却怎样看都比森狱来得友善。所以在弄清楚冲突来由之后,闻人然就干脆袖手不顾。 不过,除了玄同与闻人然,还有另外一派人马,正愁着有债没处还。思前想后片刻,闻人然又道:“这事先不忙,等离开之后我会拖人处理。而且太岁既然到了你这里,就证明天罗子尚无危险。而还未能换得实质利益,牧神又哪会轻易打死黑后出气?” “多谢。” 未做无意义地否认,说太岁甚是诚恳地暂代天罗子致谢。 无论如何,蜕变黑后一切都是为了天罗子,才会冒着被牧神针对的风险收集阎王血肉之精。就算分别日久近乎陌生,天罗子此时自然而然也会心生感激歉疚。 然而,虽说闻人然比较好说话,一直陪侍在侧的剑灵少女却似颇为不乐意,拽着闻人然袖子甩了甩,郑重说道:“要赢。” “呵,没用的。人家现在没心情陪你打架,真要讨回面子,还是等到以后吧。” 安抚着拖走暮秋筠,闻人然心内却是别有盘算。此时当着一众森狱之人的面,套出神思下落显然并不现实。而在派遣拔刀洗慧把消息通知倦收天之后,闻人然就准备蹲点守着玄离,直接尾随跟踪找上门去。 至于身为正道的节操,闻人然早不指望自己还有所保留了…… “真想不到,第一个来的人竟然是你。” “你这副面貌也险险引动我的杀心。” 双方皆无视了玄离紧张的神色。神思的面孔在晃动篝火映衬下愈显阴晴不定。 然而木已成舟,既已与闻人然碰面,又未见对方即刻出剑问杀,神思很快就定下翻滚的思绪,镇静道:“找我,你有何目的?” “听说神思能掐会算,难道你还猜不出来吗?” “预言之说,在如此近距离的前提下,又能有何作用?” 仿佛彻底抛却生死之危,神思不动声色道:“想来也只有燹王,才能为我争取到这一线生机。现在吾可以承诺,不会对苦境再有染指之心。信任与否,只凭你一念决之。” “我不否认有这个因素。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帮东方羿?” “帮……看来你对那只老狐狸同样看得十分透彻。” 深沉的双眼闪动异色,神思似笑非笑道:“当初脱离山龙俯身东方羿,只是权宜之计。吾也不曾想过,他竟会趁机偷袭太史侯。” “你也有被他算计的一天?” “吾非万能,有何稀奇?” 虽然抱有放任的态度,神思当时确实也未料东方羿那般果断。但此时再提旧事已无意义,神思将之一笑带过,定视着闻人然道。 “倒是你,不久之后将遇麻烦了。” 158.第158章 明早更新,另,明知掉粉也要吐槽 我不想看棋一一样的智者,但是墨邪录让我看了整整一档戏。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号称是智者的蟹黄,在打趴两个人之后,竟然选择直接全力爆山,而不是先杀人,当时玄狐俏如来两人就趴在蟹黄脚边……更可怕的是温皇三个在山下看着蟹黄爆山全程围观,等着俏如来扶着玄狐走出来。这是多大的自信,才能保证蟹黄不下杀手?编剧是你俏如来亲爹就能这么乱来? 对,没错,就是走出来,山爆了之后两个伤员完好无损走出来啊……这根本是拿戏迷当夜壶吧,还讲一丝半点逻辑? 这就是智者?想想新金光前三挡的智斗戏,真是滑稽,我现在只想把霹雳问鼎那几部的评价扔回去——智者特么的不是设定出来就叫智者! 159.第159章 虫爷的心情 “我的麻烦……是你那预卜之能?” 话问一半,闻人然自己也不禁笑出声来,细想以前都是自己装神棍,现在的位置却整个颠倒了过来。这是世界着实是奇妙得紧。 不过,对于现在的闻人然而言,先知先觉在很久之前就没太大意义。因此在听到神思的警示之后,闻人然亦无并任何过激反应,神色如常道:“我从未认为人在江湖,便能不沾红尘恩怨。何况,你的预言未必精准,听之无妨,全然信之就是我的愚蠢了。” “十分理智的选择。” 感叹之后,神思顿了顿,一五一十道:“我所看到的并不多。但有一封羊皮纸,将是卷你入漩涡的关键之物。” “羊皮纸,兵甲武经么……我记住了。” 纵使心中已有猜测,闻人然也不可能与神思商量,只将燹王也在找寻他下落的消息转告,便转身离开了现场。至于神思是否真心悔改,有些话听一半信一半就好。反正有玄同与燹王保障,一旦神思反悔,取他性命犹然不迟。 而在闻人然带着剑灵走出森狱旧地不久之后,道真上下便得知了具体消息,央千澈很快拍板遣人下山,预备先救出蜕变黑后。作为当年灭羌的参与者,倦收天自然无可避免参与其中;另一方面,原无乡带人搜寻天羌遗民,也终有了一个结果。 怎奈道真现存的道士,连一个擅长交际的都没。就算是被对方救出,得知族人被灭的消息的星河靖海,也很难对道真产生信任感,再与倦收天见面,也不可能有一见钟情的荒唐。更甚者,蜕变黑后落入天疆之手。若非道魁央千澈态度诚恳,恐怕还将让人误会挟恩求报。 不过,为了救出逸冬青,魄如霜纵有恨怒,到底还是同意暂时搁置旧怨携手共进…… “道真之人为何要替黑后说情?” 天疆大门之外,牧神与倦收天正面相对,共讨黑后事宜。耳闻牧神质问,倦收天道:“蜕变黑后可曾危害天疆?” 牧神声冷意坚道:“逸冬青不曾做,不代表森狱不会。而她要复生天罗子,难保不会让阎王死而复生。比照吾之立场,难道你认为我有纵容她的理由?” “以他人未做之恶,断定黑后对天疆的危害,岂非儿戏?” “就凭黑后与阎王原是夫妻,我就无信任她的空间。”话到此处,牧神仍然不解道真来由,反口再问,“恰恰与此相反,我实在想不透,道真又有什么理由,非助逸冬青不可?” “这……”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魄如霜与蜕变黑后已经面对面,道真一众纵想隐瞒过往罪行,却总不能在此时失了赎罪的态度。迟疑半晌之后,倦收天最终还是把全部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才将曾经的那桩恩怨当面挑明。 牧神沉声道:“你们想弥补天羌族,所以就选择与天疆为敌?” “非是为敌。而是你留下蜕变黑后,对你究竟有什么意义?” “哼,交出若梅所中之毒的解药,才有谈判的空间!” “不可能!” 蜕变黑后目向魄如霜,宁死不屈道:“贤妹,你直接让说太岁着手安排复生天罗子,绝不能让牧神得逞!” “你……” “杀啊,动手杀啊!杀了我,就换你的亲生女儿陪葬!” 骤闻逸冬青顽抗之言,牧神怒上眉梢回身即欲一掌将逸冬青击毙,却在即将了断对方性命一刻半途收手。逸冬青环视方圆,豁出性命冷笑无畏。 “哪怕是死,我也不需要道真的人来救。如霜,你替我照顾天罗子,其他的事情不用旁人过问。” ———————————————————————————— “驰来北马多骄气,歌到南风尽死声。” 风狂霜骄,道左相逢。骄狂诗号炸响旷野,南风不竞不待多言,照面已是狂掌问候。道真与天疆僵持难下之际,闻人然从神思处得来的警示,仿佛也很快演变为现实。 “她人呢?!” 可惜无心与南风不竞牵扯,闻人然略感烦闷,反手一剑发在意先,抢先截断狂人进路,迫使其中途停步:“不好意思,你恐怕找错人了。” 枫岫主人带走禳命女,却把这名麻烦人物留下,真正是令人头疼。内心颇有些不是滋味,闻人然却也无须退让,针锋相对地答道:“再说了,人家家长带禳命女回家,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哼,六出飘霙的一草一木,都不容他人亵渎!私侵禁地该死,将人带走更是死上加死。” “所以,关我什么事?” 大道两头,各朝一边。闻人然不等对方回答,招呼一声暮秋筠就朝另外的方向而去。但为挖出禳命女下落,南风不竞哪肯干休,影移身转快步赶上,横臂挡在大路尽头。 “不交代他们的……” “要找禳命女,你自己想办法通过对峰壁。不然的话,你去了也是白白送死。言尽此处,请。” 懒得与南风不竞争辩,闻人然无奈之下,像倒豆子一样把自己所知的消息都说了出来,紧接着就越过对方足下界线,自顾自地背道远离。 不管对方有多情深义重,对非礼陌生女人以及滥伤无辜的行径都十分排斥,闻人然索性与南风不竞保持相当距离。其他诸如攀交情之类的多余想法,从头到尾更不会存在于闻人然脑海。 而在得知禳命女下落之后,南风不竞脸上怒色一滞,放下蓄势紧握的手掌,亦怫然不悦振袖而去。 “戢武王哪可能放你轻易过关……” 低声自问一句,闻人然复又摇了摇头,不再胡想对方的情结纠葛。只是南风不竞如此简单退去,闻人然并未见识到兵甲武经,又使刚刚的猜测蒙上一层阴影:“……总不能因为神思的预言,我就去主动收集武经。否则没有麻烦事,不也被我自己折腾出麻烦事来了么?” “主人,找到。” “什么?” 神通引气,精灵汇聚。一路默默跟随主人,暮秋筠突然拽住了闻人然袖子,将他从凝思之中唤醒,比划道:“神花、灵花、梦花,一块。” “聚集在一起,果然是为了长生珠……发现对方可能的下落了?” “嗯。” 有剑灵的八品神通在,要找出八部奇花,原本只是时间的问题。得到这样一个好消息,闻人然更无迟疑,按下内心不解疑思,加快步伐赶往目标地点 芙蓉山上,费尽工夫取得梦花光,血傀师正欲设法夺取“生之四品”中仅剩的最后一味兽花皮,从而炼制三品长生珠。怎奈天意作弄,昏暗天光下,突见盈盈碧水般的犀利剑光,横空三断枯瘦身影。 “许久不见,秃瓢你有想我吗?” 160.第160章 都不做人了! “你我早无瓜葛,何必苦苦相逼、刻意刁难?” 瞄了一眼被划破落地沾尘的顶戴花翎,血傀师扯起嘴唇皮笑肉不笑,左脚往后挪了半步,随时准备跑路。 “你很紧张?” “面对应劫之剑,谁人能不畏惧三分呢?” “大清国要亡啦。” 同样看向地上的帽子,闻人然口里却吐出一句对方听不懂的梗,先令暮秋筠封锁逃生空间,接着才从容无迫道:“其实我本来没指望能找到你,只可惜你拿得东西太显眼,就像夜里的萤火虫一样夺目。就算我不想找到,也根本不可能。” “难道……” 圣魔元史虽是博古通今,却亦非是全知全能。而纵未料知对方来因,血傀师脑筋急转,还是立即想到暴露的缘由,紧张非常地朝着山壁靠去:“神花源、灵花根被我取走,你现在将之归还也无济于事。不如你我共享成果,岂非两全其美?” “取而不问是为贼。你说得话,根本站不住脚。” 耳闻血傀师反驳,闻人然心如磐石不为所动,步步进逼,道:“而且,除了奇花八部的事情。上次天地蝱的恩怨,你以为就能一笔勾销?” “哼,吾之作为,都是为了苍生。本宰替你们逼出暗中的阴谋者,还助天地蝱改邪归正,难道你不更该感谢我?”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可惜的是……关我屁事!” 人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也是令人吃惊胆寒。而见血傀师敷衍之意深弄,闻人然哪不明白对方绝不会合作,毫不犹豫起手便攻。 “天丝血罗掌!” 脚踏天罗步,穿梭散乱石碓,血傀师四肢关节诡异挪动,后仰避开正面掌劲,随即厉发邪戾重招。 溶血化骨腐蚀筋脉,腥臭掌风无孔不入,却在闻人然回护自身的剑元阻挡下,难以侵入分毫。为免夜长梦多,闻人然趁势进击,天殊法掌融道入剑,倏然翻袖鼓剑吟,丹青见幽光星逝,快不可辨,目不可捉,洞穿血傀师肩胛。 “铁山飘掌!” 惊险之刻,血傀师箍住穿身之剑,急发一掌逼迫闻人然正对回招,借劲破壁奋力向后而退,欲从暗门离开。 熟料,闻人然决心针对,八品之阵霎时发动,藤蔓缠身反令血傀师抽身不得。就在血傀师受困术阵内中、情况濒危之际,如同石碑一般的圣魔元史周遭,陡然出现无穷黑煞雾气,转瞬穿破八品神通防护,为血傀师争得一线脱身之机。 “呃……走!” 掌心赤红丝线连接石书,血傀师身受重伤匆忙远遁,犹然不忘带走圣魔元史。 圣魔元史乃是血傀师祸乱天下的关键。既已狭路相逢,闻人然就算让血傀师逃走,也不可能轻放古书,果断一剑截断血红连线,快步抢近左掌运功,压下即欲逃遁的圣魔元史。 但求保全自身,眼看白衣剑灵追杀而来,血傀师也顾不得圣魔元史,只能舍弃会被闻人然追踪的奇花,狼狈逃离现场。 “弃卒保车,跑得倒是快。” 暮秋筠紧跟搜寻片刻,却已不见其踪影。闻人然略作感叹,随后猛然提元抑制元史反抗,方朝剑灵少女吩咐道。 “秋筠你先在周围看看,最好不要有什么遗漏。” “嗯。” 虽然跑了血傀师,留下圣魔元史也是很大一个收获。而神花源与灵花根纵仍保存完好,却因脱离养分太久失去栽培可能。 不过,闻人然想来也对。血傀师并非花艺爱好者,费心照料生之四品又有什么意义? “秋筠,你在家里种的那几朵花成活了么?” “成长。” “还没成熟?” “对。” 时间是培育神花妙品的一环因素。暮秋筠毕竟时常跟着闻人然乱转悠,也难把心思全部放在莳花艺草一途。 而闻暮秋筠脆生生的回应,闻人然沉吟道:“梦花倒不必多问,但前两者来之不义,还是得先和多九望他们商量一下,再做具体处置。” “书呢?” “鹿苑麻烦多,雷峰我也不放心无惑渡迷。善法天子倒是一个好归宿,可我也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在芙蓉山洞内来回踱步思考,闻人然最终拍板定论:“我帮玉菩提那么多,把书送到天佛原乡也不为过嘛。” 想到就做,闻人然也不愿弄一本难缠的书搁置在手上,直接就借上次炬业烽昙的渠道,把书送到了天佛原乡。 不过,圣魔元史虽被收监,几年后还是引起了一场风波,在此却暂不细表。 至于“三品长生珠”……神花源、灵花根都被炼成了药材,赔偿给神灵两部也没什么意义。所以与多九望两人商量妥当,闻人然便让剑灵将幼苗取来。 而在那之后,闻人然又把当初暮秋筠练就神通剩余的兽花皮取出,炼成三品长生珠并两粒次珠赠与神、灵两花部,如此方才算是皆大欢喜。 当然,作为运输大队长的血傀师,赔了夫人又折兵,肯定是把闻人然恨到了骨子里。 毕竟三品长生珠的功能,较之不老药还要更胜一筹。就算只是两粒次珠,也有还命金丹般的疗伤神效。 “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啊……我明明是替多九望他们出头来着,怎么最后自己把长生珠炼出来了呢?” 按劳分配来讲,闻人然出力最多,补偿也足够丰厚,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然而,一想起血傀师是通过强取豪夺的手段,闻人然心里面就有些转不过弯来。更头疼的是……三品长生珠归谁呢? 把长生珠留给亲女儿秀心,闻人然原本不必思考。只不过小姑娘连一千岁都没,又有特殊功体护持,吃下长生珠也没什么意义。而有那么长的时间,三品长生珠都可以收割两轮了…… 再对长生不老,闻人然自己目前也无迫切需求,思来想去还是把珠子带回家给楚君仪服下。 虽然儒门教母打戏不够多,有些浪费长生珠护体解毒之神效,但也没理由便宜外人不是? “这下好了,我们一家三口都没正常人了。” 161.第161章 今天事业单位考试 看看明天能不能补一张上来 162.第162章 异数与惊叹 炼制成三品长生珠,至多算是意外之喜。打击了阴谋鬼祟的血傀师,顺便封困了圣魔元史才是最大的收获。 而在闻人然把圣魔元史送到佛乡的这段时间内,邪灵却舍弃了与九界佛皇作对,趁机围殴千叶传奇,将他送上了某处境域。之前为了为示敌以弱,千叶传奇早命日盲族精锐藏匿起来,反让自身陷入危境。 当然,面对邪灵发动的强攻,恐怕以日盲族举族之力对抗,同样也是无济于事。 “之前素还真和千叶合招使出的混沌之力,还是引起了对方忌惮。以日盲族的兵力对抗邪灵,基本上是以卵击石。饶是千叶传奇智可通天,碰上未来之宰他们也无济于事。” 放下手中传信,闻人然倒不担心千叶传奇的生死,反猜测起集境将来的动向。现今苦境正道强盛,除了邪灵与死国这等势力雄厚的组织,反派不抱团也就是小打小闹的命。 不过,就算说服千叶传奇,烨世兵权所带领下的集境,也未必能在神州站稳脚跟。闻人然一念及此,遂干脆暂将其搁置,倏地走出院门,准备接待将至的客人。 “蜕变黑后并不愿接受道真的帮助……当事人既然不愿意,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凛若梅遭受毒害,又受逸冬青火上浇油,牧神不免怒不可遏。从北芳秀转述之中,闻人然推得现实,同样也感无可奈何。 牧神心智偏激,黑后野心勃勃,都不是好相与的人。但为一心爽快胡乱开杀,同样不是闻人然的风格。 而为弥补曾经过错,倦收天却不愿就此放弃,是以才会找上闻人然:“黑后明言,两天内再无解毒之方,凛若梅必死无疑。吾担心牧神为了泄愤,会当场杀害黑后。届时两边冲突就无可避免。” “刚刚你不是说,逸冬青要求魄如霜不得求助道真?” “虽然黑后死志决绝,魄如霜念在姐妹之情,并未照其所言放弃。” “这,我大概清楚你的意思了。” 逸冬青求死并不代表她之亲人就会接受。道真也只能尽量满足魄如霜的要求。若要换得牧神松口的机会,凛若梅绝对不能死。而如果不想连累道真卷入风波,替宗女化毒这桩麻烦事,倦收天自然得设法解决。 闻人然斟酌片刻,反问道:“道真没有认识的神医吗?” “并无精擅解毒的医者。” 耳闻否定的回答,又一想倦收天中毒多年而不自知,闻人然顿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不由叹了口气道:“我与牧神早已决裂,冒然前往将致误会,只能让明月心陪你们走一趟了。” “偏劳。” ———————————————————————————— “吾或许在期望着你会有一种解释,让吾体谅,但……哈,咱们来不及走上论交之路,便已横剑相对。惋惜的是,武决的路上,证不了剑道,只余问仇挂恨。礼尚往来,此石无杀,唯有吾之心情,待你解开吾之石中心,便是咱 们一战之时。” 解开石中谜,反困剑中心。三日回访之期甫过,双方已是生死对立。狭小空间内,弥漫的一丝丝剑意,竟是由故友血仇累积。挖掘出意外之讯,更感殢无伤真实目的,剑之初顿陷踌躇。 杀与不杀,一念未决。今日的薄情馆,骤逢杀星天降,霎眼突来魔火肆虐,死伤一地武林客。 “薄、情、馆。薄情啊,这里的主人怎看起来一点都不薄情呢?” 认出来人形貌,慕容情心生防备,冷肃回复:“江湖厮杀,最是正常不过。但你坏了生意人的买卖。粗鲁的恶客自须给出相应的赔偿。” “唉,口是心非的虚伪之人,为何总是如此讨厌。就像此地的美酒,嗅在鼻内总是有一股********的腐味?” 魔王子有意无意的言语,灌入眉凛怒意而现的慕容情耳中,仿佛有意刺激对方。 熟料,挑衅的眼光陡然收敛,魔王子竟在赤睛吐槽、对方质问之前率先而动,虎掌生风吐烈炎,身幻瞬近慕容情。而虽对魔王子暴起伤人有所提防,慕容情振袖提元拆架来招,犹感邪火难祛,肢接之际热能持续累积,所着锦服须臾已是多处焦灼。 然察来人凶恶,未待魔王子肆意逞凶,一道清瘦俊影横空降现,临机阻截魔王子气势骇人之招,居侧悍对火宅异数。剑指抵魔掌,登使山崩海啸,掀动壮阔波澜,各显宗师风采。久未再见的四魌顶峰,终在此刻爆发冲突。 “你眼下的目标,不该是旁人。” 沉稳内敛之声,却透超卓之韵。左掌顺势轻拨,转将慕容情带离,剑之初撤指巍立,神情淡然道:“殢无伤才走未久,你便来到薄情馆。是你对他还有忌惮?” “莫名其妙。” 细细体会着掌心轻微灼痛,魔王子矢口否认道:“用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剑之初,你这样怎才猜得准我的来意?” “颠三倒四,别人可能不会等你说清来意,就已选择生死之决。” “赤睛,你弄错了。连杀害他无数朋友的慈光禁忌,剑之初都能视若不见。我还未碰到慕容情一根汗毛,他又怎会对我刀剑相向?” 讽刺的语句,有如尖锐的利剑,插向剑之初心槽。长眉上挑浅见怒色,剑之初犹似泰山不动,镇定如常:“染血之剑,终有偿罪之日,却非是你滥杀理由。” “这种强抑愤怒的模样,真是值得令人欣赏。剑之初,我们的游戏刚刚开始。等你重视的人死绝,看着你一步步崩溃倒塌,最是趣味不过。” 周身剑意倏涨,剑之初道:“你认为,吾会坐看你为恶?!” “哎呀,赤睛。我好言相劝,对方竟恶声恶气,是不是叫狗咬吕洞宾?” “好言相劝,何时?” 魔王子貌若气愤不平,语气却似异样冷漠机械,道:“吾劝他保护好身边的人啊,这也有错吗?” “你只是单纯的逼他动手。” “那他为什么还不打我?” “担心他身后的挚友?” “赤睛,唉,吾始终不明白。人明明不敢动手,却还要撂下狠话,这其中有何意义?自我满足,自欺欺人,还是色厉内荏?” “故作姿态,证明他们不是不曾努力过。” 不看慕容情铁青面色,魔王子利落回身不耐废言,宛若全然失去兴趣。赤睛冷目一瞥二人,随即不紧不慢跟上。 “且慢。” 殊不料,慕容情正待争辩之际,魔王子竟出人意表停下脚步,嘴角勾起玩味弧度。 掌心蕴养成熟的不像果中,露出蠢蠢欲动的果实。蓦然,一股横断天地的力量轰击方圆,薄情馆登时毁于一旦。高达数千丈的晶莹剔透光球,摧枯拉朽毁灭一切,沿着固定的轨道,不断摧残苦境大地。 慈光惊叹不假思索,饱提内元催运极心禅剑,誓欲抗阻不像果破灭之路。魔王子却在此刻雄发一掌,惊世邪力打在不像果后方,叠加邪元登时突破宗师防护,使得剑之初负伤呕红。 “剑之初……你们?!” 慕容情惊怒之刻,却被赤睛反手拦截。魔王子坏笑一声,有意给对手积压。 “剑之初,万人敬仰的惊叹、宗师,你千万不能退啊。退了,可是要死千千万万的百姓。” 163.第163章 曾经的恩怨 “日月明万峰!” 元果撼天威能无可匹敌,剑之初负伤当下,已无任何退步余地。 风沙狂涨,剑锋锐寒,清正之气氤氲天地,挥洒五指之间。 充耳不闻魔王子奚落之言,剑之初抱元忘我,竖掌以指代剑,催生磅礴剑芒,灿耀浩瀚天地,竭力抵挡元果冲击。 虽察剑之初内元雄厚,但见足下岩层不断消解,魔王子自是面无压力,持续叠加汹涌邪元,气定神闲道:“感谢吾的仁慈,只一招了!” 无意过多纠缠,魔王子倏然背现蛾翼,凝若实质的邪戾焰流,席卷环视百里,续又尽聚掌心集中,汇纳佛狱不朽之招。伴随怪异嘶吼炸响四野,正是蛾空邪火蓄势待发! “十剑擎天傲临风!” 映目邪火燎原,翼光刺目生痛。剑之初心知来招非同小可,此刻若败同样难挽悲惨结局。不待迟疑,剑之初当机立断侧身一偏,放过元果去路,任其一路碾压狂飙而过。 紧随其后,剑之初弓步沉腰,一剑向天,单手指地,全力以赴极式上手,有如绝峰参入云,高渺剑意矗入苍穹,仿成硕大屏障,誓阻魔火肆虐。 “剑之初让开了。贪生怕死,你这个伪君子,杀人的刽子手。吾要代公理正义,对你进行处罚。” 对于剑之初的举动,魔王子全然不觉意外,只将一时的兴味戏谑由口吐出,掌间骇世邪流霎时爆发,朝向剑之初胸口喷薄而出。 一瞬蓄气之差,一线胜败得失。剑锋轻薄锐快,却是无坚不摧。魔焰积蓄已久,更是后劲无俦。 虽凭剑利划破魔王子衣襟,留下无数细微血痕。怎奈剑之初受创在前,极招互击登落下风。蛾空邪火见机而入,竟沿经脉反噬体内,造成巨大破坏。 “剑之初?!” 燥热苦痛折磨在身,难撼剑之初坚毅心智,倍显一代宗师修为。忧心魔王子动向,剑之初将内元提至极限,抑制邪火蹿腾,即欲勉力再战。 不过,意料之中的追击并未出现,却是慕容情匆忙回援,剑之初迷心未解侧身一望,竟见魔王子已紧追元果远去。 蓦然,横天一道璀璨剑芒斩落,欲断霸道疾冲的元果前路。熟料元果光华散失,宛若突凭空消失,陡然失去强大气息。下一刹那,远方突传轰隆震响,碧光灼流交错数息,复归长时平静。 “我来晚了?” 提元压制内伤,剑之初骤觉生变,不免纳闷于心,直至遁光收敛降下蓝白清影,方才颔首问道:“不碍事,刚才那道异光?” “不像果被黯纪仲裁者收起来了,又是一桩难题。” 核武器只有在使用之前,才谈得上是巨大威慑。 正因摸不透不像果目前状态,佛狱之人又做出这等举动,闻人然才未与魔王子死磕到底。 何况动用了不像果,魔王子仅是轻伤而去,怎样看薄情馆都出了状况。闻人然又哪会当场与他牵扯不休? “你重伤了?” “是蛾空邪火。” 不见啸日猋踪迹,闻人然顿生疑问,却还是耐心走向剑之初近前,一探对方伤势:“此招该是炎毒之属。秋筠的神通之术,恐怕解不了蛾空邪火。” “呃……佛狱秘学非同等闲,吾内心有数。” “你还压制得住吗?” “短期无妨。” 之前刚把长生次珠送人,现在反而无药可用,闻人然略一思考取出半瓶琼华玉露,道:“这药应该还有点作用,可也拖不了多久。灵花郡与神花源应有丹药能解此患,但是否可以求得,我就无法保证了。” “慕容情会负全责。” “剑之初有伤在身,你又作何安排?” “吾有一名故交乃是名医,或可托他照看数日,也能替剑之初稳定伤势。” 事关剑之初安危,慕容情不复平日冷淡,坚定应诺。而在问询地点路线之前,慕容情先将薄情馆所有人安顿妥当,方欲把剑之初送往愁未央之处。 “对了,啸日猋呢?” 临行之前,闻人然突来一问,使得慕容情足下一顿。沉默半晌,慕容情才闷然不悦甩袖应道。 “吾有负所托,让他逃了。” “……” 未料是这样一个结果,闻人然愣在当场,眼睁睁地目送二人离开。而因针对魔王子与不像果才是重点,闻人然想了想并不着急,遂还是放弃追问啸日猋下落,直接带着暮秋筠去往目标之地。 只可惜,龙王厝的妙毗之玉,已被月族之人赎走。白跑一趟的闻人然,这下真的是犯了愁。 “如果去了月族……恐怕会惹上罗喉的麻烦。但要不去求得妙毗之玉,就不能合成完整的影神刀……” 不论是元果亦或邪狩,只有用邪天御武的配件,才能产生有效克制。偏偏刀无极的刀龙战袍难有成效,不像果果壳还在魔王子手里,闻人然一时也只能想到这一条路。而跟在主人身旁的剑灵,一路静静听着闻人然深思自语,很快便到了月明湖畔。 月下清辉,如霜洒落。久年的沉寂,似将在来人下一步踏出之刻,再度打破。 “如果真不巧惹出罗喉,大不了与他交涉约定,不得向月族报复算了。” 迟疑再久,终有决断之时。闻人然掐指引灵,平静湖面顿生银波荡漾。悬空皎月飘落雪亮白绸,如同接引之路铺设而下。 但在周遭空间异变,闻人然踏上暗月之际,远方一股邪力骤然与其遥相呼应。刹那间,暗月表面天惊地动。嘹亮吼声,仿欲宣泄无尽怨念,须臾震响全境。 久年封印骤生变故,苦守千沧冷雪的苍月银血,登时心生不妙。而察月陆通口变化,月族战神顾不得其他,立即传音彼方双月使,谨慎招待来人。 不过,就在苍月银血发愁的时候,闻人然却未即刻见到双月使,反被另外一名高手盯上,引入一片凄绿鬼火漂浮的枯林之中。 “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带来意料外麻烦,不该给个解释吗?” 橘红短发,妖异诡面。周身麟火明灭不定,火狐夜麟目光锁定还在适应月陆环境的闻人然,只待对方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而在调节自身功体同时,还要稳定罗喉戒玺躁动,闻人然有意缓和双方冲突,径直自报家门。 “在下闻人然,忝为天下封刀二主席……” “天下封刀?你与刀无后是何关系?” “正是授业恩师。” 没等闻人然把话说完,火狐夜麟便猛地打断提出反问。想起刀无后在月族尚有“神人”之称,闻人然自会适当利用。 熟料,三个字刚刚讲完,竟产生意料外的效果。整个月陆二度剧烈地震,不禁使得闻人然心头一沉。 “唉,这破事不好弄啊。” 164.第164章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刀无后与罗喉之间的恩怨,早是刻骨难消。此时立足月族大地,闻人然蓦然吐露与刀无后的关系,自然会刺激到被封锁在七棱钢内的罗喉。 “这……哼,算你好运!” 火狐夜麟虽与月族不睦,却也身肩保护月陆的责任。心知封印之处状况不对,火狐夜麟不及与闻人然详谈,略一思索急化鬼火远遁,欲往千沧冷雪暗中保护封印不失。而没了黄泉拦路,闻人然也很快找准路径,朝着地震源头化光疾赶而去。 三刻钟后,但见濛濛风雪之中,屹立一道挺拔人影。苍月银血单手持枪,眼中充斥肃杀之气,语气却犹沉稳无波,背对闻人然道:“银血失礼,还请客人恕吾族招待不周。” “不敢。” 罗喉突然躁动对抗封印,本就是闻人然惹出的麻烦,先行歉声摇头,又将自己来历坦诚,闻人然随后饱提元功传导入地面压下剧烈震响,立助苍月银血一臂之力:“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当年的事,看来阁下也是知情者。” “我倒是希望自己并不知情。” 罗喉被月族联手黄龙斩杀的时候,闻人然自己还是初出茅庐。而当初的血海深仇,月族与罗喉都是受害者,说到底是刀无后贪夺名利一手酿成。闻人然自问还干不出昧良心的缺德事来,而既有意化解双方恩怨,还须设法让刀无极置身事外。 不知闻人然真实想法,一旁运元护持封印的苍月银血,保持自身步调,稳重笃定地说道:“罗喉受封千沧冷雪,近来异动频繁,很可能是突破封印的前兆。天下封刀若愿伸出援手,吾代月族上下同表感激。” “这……” 罗喉对刀无极与邪天御武的关系尚不知情。此时如果让天下封刀介入,反而更加容易坏事。 思及天下封刀与月族本有旧谊,闻人然却也不怕苍月银血误会,想了想答道:“月族若遇险难,我绝不会袖手旁观。只是,封印尚未破损,关于罗喉的问题,尚不急于一时。但我今日冒昧登门,却是另有一事需要恳求大将军。” “呵,有此一言便已足够,先生所指是为何事?” “妙毗之玉。” 当初邪天御武作乱苦境,月族或多或少也有记载留存。等到闻人然将来龙去脉讲清楚之后,苍月银血就十分痛快地将妙毗之玉借出。藏匿在暗处的火狐夜麟留心观察,发现千沧冷雪一时再无风险,遂无声无息退出禁地。 然而,闻人然刚刚求得妙毗之玉不久,另外一方的谈判却在落幕后横生枝节。 得到明月心的帮助,又有孔雀老者仙术施为,终替凛若梅解开剧毒。而在众目睽睽之下,牧神此番并未背信弃义。但出人预料、也在情理之之中的是,天疆却又碰上了其他的强敌。 “羦羚、羖羚?!” 圣浊苍穹内,空荡荡的祭坛上,已不见光辉灿烂的古曜。两口毫无生息的死尸,留存一瞬战毙的残迹,显见来者修为超凡。残酷的景象,不仅仅只激起众人心头怒意,更使为首者心怀异样忌惮。 “老牧,避过你吾耳目闯入天疆,还能在短时间内击杀两名守护者,敌人断不简单。” “目前觊觎古曜的势力,只有那一两个。精通空间术法的人,更是少之有少。有此实力者,除了那名死国战神,再无其他可能了!” 俯身探出魔气残留,牧神拳心紧握暗怒藏心。玉稚衣心知不得躁进,当即上前谏言:“牧神,黑后此回饮败,定是怀恨在心。如今古曜失窃,还请牧神当心两面受敌,谨慎应对。” “哼,为了以防万一,吾早在黑后体内种下焚神丝,她已不成祸患。” 牧神冷然以应,竟是早有安排。剑鬼与三族族长面色一怔,却因两名守护者不幸陨落,未曾当面质问详细。 不过,若要向死国复仇,凭天疆一己之力,实属以卵击石。地位最尊的孔雀老者,只能率先表态:“死国兵强马壮,远非天疆能够匹敌。倘若牧神决意讨回古曜,并替两位守护者复仇,还须从长计议、另寻援军。” “这,仙老……” 虽然白首留仙委婉建议,并没有挑明求助联合的对象。但照道真与天羌的关系,天疆显然没有求助的希望。 而上次在琉璃仙境,牧神又与千叶传奇撕破脸面,连带着对素还真也没什么好脸色。现在想要牧神放下身段谈和,显然是颇有为难。 “不论如何,死国对苦境都是威胁。吾相信只要好言相劝,定能说服素还真选择合作。” “嗯……那该由谁前往?” 原地迟疑许久,为了夺回古曜报仇,牧神终有意动。玉稚衣见状内心顿受鼓舞,正欲主动请缨出行之际,却见白首留仙伸手一拦,道:“稚君你还是留在天疆,由我亲自出面与素还真一会。” “仙老的意思是?” 孔雀老者解释道:“死国既强夺古曜,怎会不防备天疆报复?半路若有伏杀设局,以吾之能纵受困战,想要脱身也非难事。” “唔,只怕敌人未必只有一人,仙老不须带他人随行吗?” “这样吧,麟台他们留下守护天疆。老鬼我陪仙老去,这样才比较安全。” “如此便好。” 值此紧要关头,事事皆需谨慎。白首留仙亦不做推拒,与剑鬼两人即刻启程,走出天疆大门疾赶琉璃仙境。 熟料,饶是孔雀老者早有预估,半途杀劫临身之刻,依是超出设想的凶险! 四尊围杀,地者领衔。纵使功体尚未痊愈,血断邪刀犹是杀气凛凛。而在退路后方,更见逸冬青手持神斧,竟欲截断剑鬼双强生门,誓将两人一网打尽。 “你这个疯婆娘,老牧已经放你活路,你竟然还倒打一耙!” “哼,笑话!明明是牧神逼杀在前,怎又成了吾之过错?” 离开天疆不久,意外得到死国传讯的蜕变黑后,便与关系不睦的道真等人分道扬镳。而逸冬青与死国本无利益瓜葛,又根本不知道牧神在她身上留下后手,自与地者等人一拍即合,在天疆对外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守株待兔终见成效,蜕变黑后紧咬牙关道:“牧神对吾儿天罗子乃是巨大威胁,我又怎能让你们天疆好过!” 阿修罗不愿多造杀孽,贯彻天者意志的地者,却无此纷扰顾虑。而除黑闇冷爵,其余四尊均非庸手,立从前后左右包抄白首留仙。 手按血断邪刀,地者屏息以待,只等雷霆取命一刻! “古曜虽取,仍须斩除后患,请。” 165.第165章 牺牲 “地者,我先!” 逞强好斗,不待地者命令,鬼狱邪神横冲爆击,无禁天火疾袭白首留仙。来人拳掌粗狂,攻如暴雨,白首留仙沉身不动,似缓实快手臂高抬,周身仙圣之气盈溢,举重若轻抵消掌势,游刃有余。 然而三尊既已合围,怎会单打独斗。银月贪狼眼露嗜血之光,狼爪撑地矫健前跃,劲风割金断石,抓住鬼狱邪神所创空隙,刁钻毒辣狼爪疾旋,直捣孔雀老者心槽。 “来得好,留仙忘首。” 身受二人夹击,白首留仙守势如山,左右封挡不留空隙。 不过,初招接触各感对手超凡。孔雀老者自村忖单打独斗,尚有致胜之功,却难强拼死国尊者夹攻,当机立断双袖掀波,周遭顿起迷离白雾,遮扰眼前人之感应。 而在浓厚雾气之中,白首留仙取敌弱点,快掌有如狂风,强攻鬼狱邪神。饶是鬼狱邪神实力不俗,面对天疆长老亦然有所不支。 “呃,老头你本领不差,可惜无用啦!” 胸前一掌仙气未散,鬼狱邪神俯身吐出一口鲜血,却是立即从怀中取出五尊号令发出信息,给予同伴位置坐标。 须臾之后,只见九条狐尾佯攻,打乱孔雀老者步调,为鬼狱邪神抢得喘息之机。与此同时,无界尊皇之下最强的银月贪狼,也已找准空隙,再度配合夹击。 以一斗三,孔雀老者稳扎稳打,始终不露败象。但在战圈之外,等候多时的地者,右手五指已缓缓紧握血断邪刀。浓稠的死气冥息,融入摧山断岳的锋芒,就在死国三名尊者退去、白首留仙回气刹那,地者猛然离开原地,蓄势完全的一刀,横腰拦斩白首留仙。 电光火石一瞬,白首留仙勉力提元,抵挡刀锋血色,两腿受劲连连退步,留下深深足印。 “仙老!” “夜狼杀!” 八方地陷百丈,映证双方均非凡俗。蓦然一声高喝,却是警告已迟。银月贪狼抓准良机,由后再钻狠毒巨大金属利爪,登时刮破白首留仙背脊,溅洒淋漓鲜红。 “你们,真正惹动老鬼杀机啊!黄泉醒剑·鬼魄六奔!” 骤见孔雀老者受创,非人哉霎眼怒动雷霆。魂剑相合,意气凌云,剑鬼杀伐招起,疯斩逸冬青节节败退。而在鬼狱邪神赞掌问杀刹那,剑鬼倏然移形换影与孔雀老者背对而立,炼鬼百崶劂大开大合,谨守方寸不失。 “剑鬼,不用管我,现在你还有机会离开。” “放屁!就凭你是凛老牧的老丈人,我就没法放你独自一人!” 心知已成拖累,白首留仙有意送剑鬼突出重围。怎奈,曾与牧神约定承诺,此生必护天疆众生,剑鬼非人哉轻啐一声,面无所惧血战四方来敌! 然而,逸冬青与地者均非轻易可敌。纵使剑鬼勇战无畏,孔雀老者却已受创在前,久守之下终露破绽。余光扫见地者持刀砍向白首留仙要害,剑鬼无视自身安危,急忙横剑挡在孔雀老者之前。 “哦?” 血刃戮身刹那,剑鬼魂体顿受削弱,却未损及根本。但察剑鬼躯体有异,地者冷眼扫过,立时内心有数,翻刀再战,不让分毫:“早已死去的魂体,在死国面前不值一哂。” “是嘛,那你就来试我以魂炼魄之招!” 不顾功法反噬,剑鬼即欲拼死反击。但知身陷囹圄,二人同时突围已是妄想,白首留仙当机立断,自冲引爆体内真元,清圣之气充斥方圆,瞬散四方来袭魔流。 “剑鬼,将这枚孔雀胆带给牧神,劝他莫再逞强树敌了。” “你,你你……我们一起走!” “来不及了。最后的愿望,屏姬……” 殊死一搏,白首留仙自挖肝胆。刺目血红,正是守护天疆意志的最高呈现。纵使话未交待一清,剑鬼有感仍然含泪做出承诺:“可恶,我一定会替你找回七色翎!” “多……谢……” “仙老啊?!疯鬼乱狱破千崶!” 激战不容喘息,白首留仙豁命施为,死缠死者与逸冬青不放。而为不辜负孔雀老者心意,剑鬼仰面爆喝,重剑运化辟天之威,强行击退三尊杀出去路,忍痛逃离现场。 战友逃出生天,白首留仙虽是濒临死门,犹然心感宽慰。而为防止死国追击,孔雀老者索性放弃防御,将毕生元功付予临终一击。 霎时,一朵瑞气祥云冲霄而起,隆隆轰鸣巨震,断绝死国强者去路。 敦厚良善,恪守本分,白首留仙一生呕心沥血,只为天疆安详。而今身化青烟,甘露雨降,依然滋润大地。待得尘烟散尽,地者收刀入鞘,眼含敬意,仰首高望。 “舍命牺牲,你是一名令人尊重的长者……” ———————————————————————————— 天疆高人远逝,彻底激燃战火。剑鬼拼死带出消息,更使牧神悲从心来。身中焚神丝的蜕变黑后,顿时倒了大霉。若非牧神有意折磨,逸冬青本身又有不俗根基,怕是早已受不了痛苦爆体而亡。 而从月族借来妙毗之玉,闻人然还没来得及向少独行求来影神刀,就听到了这样一个噩耗。 不过,撇开死国对古曜的觊觎,黑后和牧神之间谈不上谁对谁错。因此逸冬青是死是活,闻人然并不十分关注。 “牧神不可能放过逸冬青,她算是完了。只是逸冬青和道真尚有牵扯,这团乱麻目前仍然不易理清。” 而听闻人然的感叹,楚君仪随即颔首应话:“牧神若再以黑后性命威胁道真,你认为结果会如何?” “不知道。第一次交易,牧神就暗中动了手脚。这一次再来,哪怕是天疆吃亏,被耍了一通的倦收天,也不可能毫无非议吧?” 一时想不出头绪,闻人然只能摊手以对。与其担心天疆和黑后打出脑浆,倒不如警惕死国未来动向。而且不论黑后生死如何,道真与天疆短期联手转对付死国,恐怕已经是板上钉钉。 一念心定,闻人然转口说道:“我还要设法毁灭不像果,天疆和黑后的冲突暂时管不着,让他们自己头疼去算了。” “不像果……影神刀有办法突破元果之力?” “死马当活马医吧。现在不像果的果壳也在魔王子手里,实在不行就只能先将人强杀。” 魔王子太能折腾,必须在惹出大乱之前将他之铲除。只不过闻人然虽是有意专注一致,待在家里却同样避不开麻烦上门。 “这信……枫岫主人是什么意思?” 166.第166章 遗书 “怎样了?” “雅狄王的遗书落在了杀戮碎岛。至于具体详细不方便在信里讲,枫岫主人也只是提前知会我一声,有可能杀戮碎岛会来人调查剑之初的身份。” 素还真未经过葬龙壁进入四魌界,便不曾获得生字卷与雅狄王遗书。然而书信内容言之凿凿,闻人然自不会怀疑枫岫主人有所欺骗。 不过,杀戮碎岛现在可以来苦境的人,似乎除了那位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但如今四魌界局势诡秘,戢武王有必要换装来苦境么? 恰在闻人然疑惑之时,楚君仪像是确认什么一样,忽而凝眸问道:“上次你回来不是讲过感应到双极舍利?” “唔,雅狄王借双极舍利将遗书送回碎岛?” 当初舍利被一掌集散流落异空,碰上雅狄王倒也说得过去。骤然明悟于心,虽未完全确定,闻人然顿时觉得这该是最大的可能性,口中随之应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倒是可以和碎岛交易,将双极舍利换回。” “嗯。只是……剑之初非是一般人。碎岛此时派人来苦境,难道就一定有自信将他带回四魌界?” “这也是我的疑问。” 楚君仪怀疑的是能力,闻人然不解的却是时机。 严格来讲,黑海森狱两名太子带着一众强将坐镇威慑,火宅佛狱与杀戮碎岛之间联盟愈趋紧密。咒世主断不可能对碎岛内部变化,没有一丝半点察觉。 当然,若戢武王吃准了咒世主不敢在此时翻脸,再得枫岫主人从旁帮衬的话,却也并非全然没有机会。 思绪及此,闻人然说道:“其实碎岛来人也不错。等我合成影神刀,四魌界的麻烦,大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万一死国势力膨胀过速,我亦能有时间随机应变,不致忙中生乱。” “这样也好。对了,碎岛来人需要我们安顿吗?” “不错。枫岫主人捎信的意思,就是是希望我们能够安排一下,方便掩饰来人身份,以免招人异来不必要的关注。” 枫岫主人提防的对手,闻人然心知肚明。不过关于碎岛来人,闻人然所设想终究还是太过保守。 当然,碎岛什么时候来人,闻人然并不知道,唯有见机拆招而已。在楚君仪把事情吩咐下去之时,闻人然已借沉剑古院的门路找到了少独行。 “放肆!你是白痴吗,竟敢不经过我的时候,就给小寿投食。咦……” 深知少独行口不应心,投其所好才是关键。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闻人然十分直接地问泰逢把老河童借过来用了几天。 “这只龟是什么品种?” “识界异种,苦境只此一家。” 果不其然,注意力被眼前的猥琐乌龟完全吸引,少独行双眼清亮有神,顾不得追究闻人然责任,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心惊肉跳的老河童。 “嗯……这龟壳的纹路,这龟爪的线条,简直和小寿天生一对。” “哎呦喂呀!”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一脚把想要逃走的老河童踢下水,少独行不耐虚伪客套,单刀直入发问。而在替老河童默哀几秒之后,闻人然就干脆地坦明来意。 “拿去!” 闻人然颇为意外道:“……鹤老没有任何条件?” “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你又不是什么小人,到时候用完还来便是。” 深绿的刀锋插在脚边,少独行头也不回,已有逐客之意。 无视了老河童求救的眼神,闻人然硬起心肠提着影神刀就出了秋水兴波,远远犹闻少独行驯兽之声。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小受,记得和小寿好好相处。多下蛋,才能培育出更好的下一代。” ———————————————————————————— 满目灰暗的色彩,逐渐点缀光亮的线条。亘古以来,黑白两分的世界,因一烈阳入境,而获进化之机。 残破的地罪岛上,天者高立神殿中央,隔着遥远距离,闭目感受着资源稀少的死国变化,不由朝着地者语露赞叹:“古曜的能源远超出万妖炉的需求,不愧是三阳同天时期的传说神物,留在天疆可惜了。” 地者内心虽是赞同,却还是沉声反问:“但,古曜属性刚正皓烈,万妖炉是否能够承载吸纳其能源?” “不急。万妖炉功成只是时间问题。而将古曜掌握在手,死国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你吾本无必要急在一时发兵苦境。现在,只需要——等。” 一旦万妖炉功成,吸收死神力量融合冥王之能,从而暂时隔绝太阳神封印,天者便能完整自身形态。届时冥王之威当世少有匹敌,未来谋算自可徐徐图之。 另外,天者虽与阿修罗不合,在死国战神尚有利用价值之际,亦无必要赶尽杀绝。此番地者围杀天疆高手,近期可能招致天疆与正道报复,根本不必费心思考。而在死国避守不出期间,阿修罗仍然是一面抵挡外敌的坚盾。 “地者,用不了多久,我们的愿望,就能逐步实现。” —————————————————————————————— 几家欢喜几家愁。死国稳守不动之时,察得极光剑一残骸留在对峰壁的牧神,在收取乾坤不方钢激化孔雀丹之后,就借焚神丝找到了蜕变黑后。 然而不知为何,牧神对焚神丝的感应渐趋薄弱,追踪尽头所见乃是一片茂密森林,阴森诡邪之气四溢。 狼木岩内,怪藤奇树盘根错节。与焚神丝最后一点联系断绝,牧神小心踏入密林,正见蜕变黑后与木之琊交头接耳,盘算谋夺五大精灵之力。 “森狱之地,果无一处会是良善。 “牧神?!” 骤闻熟悉之音,逸冬青面色微变,却在发觉体内焚神丝被木精灵之力消融之后,冷然一笑道:“独自一人赶来送死,本后不介意成全你。” “多了一只堕落的精灵,让你们姐妹自信过头了么?” 牧天九歌拄地,牧神愠怒之眼此刻竟是异常平静,缓缓扫过三人面庞,给黑后一党造成巨大压力。 “上次若梅中毒,就是你捣得鬼?” 左右一看黑后姐妹,木之琊自恃武力,登感心安气定:“呵呵,是又如何?” “不如何,偿命而已!” 功体增进,暴起突然。话声未落,牧神饱提元力,双剑顿时脱鞘行空,直冲严加戒备的木之琊杀去。 刺目剑芒在瞳孔内飞速放大,木之琊不信邪召唤无数草木,构成厚实坚墙,抵挡锋锐剑气。 怎料,木之琊身侧藤蔓攀爬纵快,却是不敌剑光杀身之速。莹莹仙瑞之气,眨眼穿透空隙,封喉只在顷刻。 一击枭首,锋不沾血。短短百丈对峙的距离,中央突地重重坠下失去生息的头颅,使得逸冬青姐妹愕不及应。 赤白圣辉回旋入手,牧神双持牧天九歌,含恨双眸死死定视着蜕变黑后,冷酷漠然再祭杀剑。 “现在,轮到你们了!” 167.第167章 复仇之战 “长者辞世,生者无能。唯一的弥补,唯有以你鲜血,祭奠仙老!” 元功更盛三分,牧神九歌挥洒,锋芒更显犀利。饶是蜕变黑后早知对手非凡,此刻竟觉任何抵挡都是徒劳,不过瞬息浑身便已多处染血。 “姐姐,有巢筑世!” 柔剑华光流转,魄如霜眼见逸冬青落入陷境,急将娲皇靖灵功提至极限。五道旋光环转如意,由侧合围牧神,欲替黑后争取时间。 “这样,你们以为就足够了吗?!” 孰料,牧神怒至极限,牧天九歌毫无保留,以一敌二犹有富余。纵使蜕变黑后以攻代守,天羌神斧沉劈万钧,依然不敌仙圣剑气。 蓦然赤芒照眼,逸冬青只觉一股雄劲冲撞己身,爆退千丈仍止不住颓势,旋即又感手心一轻,却是重斧碎裂成粉,随风飘飞远散。 “轩辕怒斩·天不留仙!” 斩仙之力充沛激荡,牧神双剑联袂而动,殊无容情之念。黑后纵有翻天之能,又岂能挡九歌天威? 骤闻铿然一声脆响,沧海诸星齐中而断。极力救人的魄如霜,终未能挽黑后败果。断剑复伤人,牧神一掌震退魄如霜,转袖再转牧天九歌,一剑洞穿逸冬青前胸后背。 “吾儿……天……罗子……” 淋漓鲜血洒沃泥土,预示性命将至尽头。逸冬青唯一所念,仍是至死不曾重逢的天罗子。梦中白梅树下,可曾还有稚子再唤一声娘亲? 双手无力垂落,闷声跪地的人,再无任何生息,只留仅存的族人痛哭流涕。 “阿姐!你……你……” “你该庆幸有道真作为后盾,否则今日你也将同赴黄泉。” 收起牧天九歌,牧神手中朱节一转,打退疾冲而来的魄如霜。念及白首留仙死前托付,牧神狠硬的心肠略有一丝松动,手心倾吐的功力稍敛三分,只将魄如霜功体废除,甩袖化光远遁撂下淡漠一语。 “念你族人无辜,几已无一存世,退隐去吧。” ———————————————————————————— 牧神林中堵杀导致两死一伤的消息,很快传入道真宗门。而由于天疆死人在前,牧神又留了魄如霜一命,众人自然也无问罪立场。 不过,此番牧神不曾赶尽杀绝,还是让众人颇为意外。连带着本不再关注天疆的闻人然,也不免有些吃惊。 “这次没有除恶无尽,牧神他转性了?” “仙老为了天疆牺牲,老牧受到不小打击。嗝……饮酒,饮酒!” “其实我觉得我们没这么熟。” “想那么多做啥,喝酒就对了!” 话虽如此,闻人然对爽直的剑鬼并无任何排斥,小口细品着杯中美酒,续又问道:“你私自来我家,是有什么事情?” “麻烦啊。” 院中凉亭,晚风习习。骤闻烦心之言,剑鬼忍不住以头撞了几下桌面,十分苦恼:“古曜被抢,大家都想替仙老报仇,只是不知死国到底有多少兵力,所以我才专门来问你。” “死国……硬碰硬绝对不行。其实我更想劝你们不要与死国死磕,那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仙老的仇,我们不可能不报啦!” “唉,腿长你们身上,随你们去吧。” 心知劝说无用,闻人然只得放弃。而古曜如被死国强夺,万妖炉功成恐怕亦在近期。那么攻打死国就须趁早,否则遇上啻非天必将陷入恶战。 一念及此,闻人然遂道:“要不我给一封信给你,你去烛山找太学主。当然他是否愿意帮忙,我不能做出明确保证。” “好,稚君去找素还真,我去学海无涯。事不宜迟,这酒下回再饮了!” 得到闻人然允诺,剑鬼也懒得浪费时间,直接站起来一拍桌案,就拉着闻人然去取信物。而在送走剑鬼之后,闻人然也没闲着,先把净化过的妙毗之玉与影神刀重新组合,使得上古神兵再现当世。不过剑之初还没消息传过来,拿魔王子试刀还得等上几天,闻人然遂索性也凑个热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得知剑鬼请求,身怀死神之力的太学主,最终还是同意派东方羿助阵。至于他本人的动向,却并未直接明言。但除学海援军以外,出乎牧神本人设想,倦收天竟也来到死国大门之外。 “昂昂我牧,德惟人豪。作镇方岳,有徽其高。” 风声萧萧,肃杀满溢。天疆整军压境,牧神凛眉执剑,兵指鬼气森然之巨门:“交出杀人凶手,归还吾境古曜!” 声落刹那,朱节绕身疾旋,牧神立足之处瑞气直冲牛斗,爆喝震碎十里大地。嶙峋乱石有如横空飞瀑,持续冲击死国大门,消灭诸多哀嚎不止的怨灵。 然而未待牧神彻展威能,死国内部骤地窜出一道黑气,恰巧抵消九歌圣洁之力。战火倏然变化为盾,半点不留疏漏。阿修罗强势迎击,巍立之躯纹丝不动,平静冷叹。 “你比之前更强了。” “鲜血换来的代价,自然该以鲜血偿还!” 九歌战火金星燎目,正对的二人各逞奇能,内力鼓荡再拼雄掌,狂风瞬扬百里惊涛。而在两人缠斗无果之际,天疆众人亦与死国三尊对上。 “名剑无名……你的天剑,吾早想领教。” 血断邪刀泛动赤光如潮,地者引元爆气直以行动邀战倦收天。天剑在握,不骄不躁,北芳秀沉心定神,倏运六阳焚夜之功。 九阳刚正之风,力拼天族死冥之能,各知彼此乃是劲敌。蓦来冷箭暗袭,有如九天星坠,划出绚丽光彩。地者却似虽惊不乱,保持稳定步调,持刀横斩倦收天。 须臾电闪,惊见一层坚实气罩,笼覆在死国上空。饶是射日神箭非同凡响,竟也无法射穿妖炉防护。 “这等阵仗,苦境与天疆真是看得起死国。” 漠视苍生的高亢之音,骤然响彻死国外围地界。双眼紧闭的天者,举重若轻接下射日神箭,有如万丈高山耸立平地,俯视场间众人。 “万妖炉……是不能变身,还是没必要?” 绝崖之上,旁观初始战局的闻人然,亦未急着下山动手。以天者的修为,怕是早已发现自身存在。闻人然脑思一定,又察东方羿第二箭蓄势将发,遂亦抽剑上手,只待试探之机出现。 闻人然念动一瞬,赤金霞光染天,东方羿全力一箭,天坠神日应声脱手。霎时,顺风飞速转动的箭矢,持续冲击天者护身罡气,造成空间剧烈震动,映目一片残破衰败。 不过,天者已有防备在前,轻藐淡笑间,双手当胸合拢力阻神箭深入。刹那僵持之际,闻人然不再坐视,丹青见五霞齐绽,合一之招化作辟天剑芒,见机再赞杀身之险! “来的……好!” 168.第168章 折剑 剑夺天地造化,纵跃遥远之距。射日神箭前势未消,又逢精悍杀招临头,天者亦然未曾托大,顺借攻防一体的万妖炉转劲折射神箭,汇合个人磅礴真气反削耀目剑光,旋即元气涌动身影骤失,下一刹那出现在正欲逃离的东方羿背后。 “学海,哈!” 洁白羽翼由身展开,遮掩左右夜空。天者一边谨慎防备闻人然剑气,一边厉掌按向东方羿脊背,意图将人永远留下。但察天者劲力雄浑,东方羿心思急转,足下猛然一顿,继续爆退同时,回身又是数箭连环,定锁天者月下光影,束缚对手取命进路。 眼看东方羿即将脱出万妖炉笼罩,天者倏散无数白羽化作锋利刃芒,流星一般疾破射日之招。 天者雄招取命之际,闻人然已从远方赶至,千霞万流归一剑趁隙斩落,顿令蓄气不足的天者略感吃力,不由自主向后疾退。 “真可惜,你尚破不了万妖炉。” 然而,虽被往后打出数百丈,天者犹然属分毫无损,看着万妖炉持续消化剑光余劲,气定神闲轻笑回应。 丹青见右侧斜指,闻人然心知自家剑灵并非长于攻坚,脑中琢磨着突破之法,还是面对面地挑衅道:“只有这种程度?” “那就要看你是否有能力,让吾施展更上一层的修为。不过……” 语调陡然一转,天者嘴角挑起冷笑弧度,竟是选择避而不战,果断祭运空间秘法,与阿修罗反换站位。与此同时,交战中的牧神突见敌人变化,牧天九歌挥洒却未有所迟疑,圣气盈溢直捣黄龙,誓令主谋者为罪偿命。 但在万妖炉之前,旷世神兵一时亦难展全功,须臾真力便遭消化。天者不闪不避,右臂轻抬发出凌厉一掌,朝向牧神胸口狠辣拍落,掀起遮云蔽日的浩大沙浪。 “牧天有道·六化玄踪!” 清气荡浊流,牧神身影幻化,分由不同角度,合攻立足不动的天者。而凭万妖炉匪夷所思之能,死国之主攻守裕如,显而易见占得先机,见招拆招消融牧神真元同时,强悍反击随之应声而至! “与人一体的好剑若是折断,将会令你损失多少元功呢?” “以你目前的力道,要断吾之九歌,真是痴心妄想!风云六道·双功并转·元·无赦!” 蓦来质问一语,牧神惊心刹那,反应犹原不慢,立将目标换为万妖炉。提至极限的圣功灌注牧天九歌,赤白双剑汇合并作撑天剑柱,璀璨永恒之剑凌斩万妖炉。 刮耳难闻的尖锐巨响,持续不断传入众人耳畔。未料牧天九歌神异如斯,天者骤见万妖炉受损,登时怒上眉山,恐怖骇人的死冥气息,瞬间弥散在整片大地之上! “哼,天威之前,安能破除万妖炉?” 慑人魔音动荡寰宇,天者已动雷霆真火,皓白神袍突变冥王装束,横扫无匹的宏大神力,直使鬼神为之震撼。伴随锵然锁链之声,魔剑阎帝亦随之再现尘寰! “来,让吾见证你复仇的决心罢!” 余光瞥及冥王啻非天首现真容,闻人然暗道不妙,急欲抽身掩护众人撤退。不过,纵使阿修罗不明场间变化,战场之上又岂有纵敌脱身的道理,瞬间交手驳火万千,始终不给闻人然过线之机。 而在此时,死国大门前的一场战斗,已至结束关键。冥王高举魔剑阎帝,黑红羽翼鲜艳夺目,强招应声上手。发觉天者形貌乍变,牧神心神顿凛,牧天九歌锋芒绽放,强攻不让分毫! “风云与古同!” 圣氛沛流,仙诀逞威。牧神全力以赴,九歌中路直进,心欲以快打慢。 熟料,牧天九歌虽将魔流尽扫,妖炉加持之下的冥王,已非凡俗所能伤害。而察九歌神芒照眼,啻非天却是视若未见,以攻对攻。不料敌人如此决绝,牧神错愕之时,魔剑阎帝已与九歌交错而过。 但闻沉闷响声,九歌双剑命中冥王气罩,竟是停于体表无能再进分寸。反观魔剑阎帝挟九天神威,刚猛非常的一击趁虚而入,登时刺穿急忙回护的牧神左手,余势未消更令天疆之主抛空溅血! “呃,你……” 强,强得不可战胜。首遇不属凡尘之力,饶是牧神元功增进,此刻亦是于事无补。单膝跪地,剧烈喘息,牧神抚胸呕出一口黑血,一时根本无法想象,对手因何突然有此能为。 而既展露冥王超凡之能,啻非天怎会留予对手生路,锁链如网铺设横空,魔剑阎帝竖直劈落,有若飓风席卷的狂暴剑流,摧枯拉朽断裂千丈之土。 倾危之刻,骤见九歌护主而动。赤白双锋并进,及时挡在牧神之前。巨力碰撞迸发绚烂星火,牧天九歌虽与阎帝旗鼓相当,却在冥王神威碾压之下,产生细微碎裂之音。牧天九歌破损同时,与之功体相连的牧神,亦再度呕出一口鲜血。 但在九歌倒飞脱手,冥王即将取命刹那,闻人然一影双分,由疏竹影牵制阿修罗。紧随其后,丹青见再现禁式之威。 参商有殊,啸动苍穹,扭转乾坤的一剑,目标锁定万妖炉缺漏之处,攻敌于其必救。心知万妖炉意义重大,冥王怎肯放任闻人然破坏,当即神影一晃来到万妖炉前。 不过,勉力独斗两大强者的闻人然,不顾超越引起内伤反噬,施展出的禁剑,又岂是轻而易举可挡? “还不快走!” 如果只是冥王,闻人然尚有自信能够将其打伤。但有万妖炉纳劲守护,啻非天此刻完全不是单人能够挑战。绝剑光辉逆转日夜,意在逼迫冥王回援,闻人然随之转身招向阿修罗,掩护众人退离死国大门。 死国强者正欲拦截,又逢东方羿乱箭断后。剑鬼明白机不可失,果断捡起牧天九歌,带着天疆众人撤离战场。恰在此时万妖炉散发无尽冲击,天疆猊主不及逃生,眨眼饮恨亡于其下! 然而,不知为何,冥王竟未执意追击,反在敌人退去之后默立半晌,无视阿修罗深思眼神,与地者一同回到地罪岛上,展开一场深谈。 “万妖炉尚未进化完全,天者……” “今日如不立威,死国将无安宁。闻人然在对付阿修罗时分神对我出招,当已受了内伤。嗯……除了牧天九歌,他手中之剑也是棘手。” “这二人修为不俗,配合量身之剑,更是威能倍增。” “不错。” 神殿之内,天地二人幽闭私语,不予旁人窃听之机。此时此刻,冥王已然变回天者形貌,详述自身想法:“吾本以为万妖炉足以抵挡任何气劲攻击,熟料面对旷世之神兵,防御也非绝对无漏。” “牧天九歌现下如何?” “剑中之灵未死,犹有修复机会。不过,剑身破裂,牧神不免元气功体大伤,对死国已不成威胁。” 天者淡然落下定语,心思又转向更重要的事情,蹙眉凝色道:“吾所担心的是,死神当初离开死国,还有一块炼之菁流落在外。” “哦,你发现了下落?” “刚才还有一人隐匿未出,甚至,是一名不逊于吾太多的强者。” 169.第169章 破炉的筹备 “与你旗鼓相当?” 除了六铢衣以外,地者不认为当世还有谁能抗衡天者。而如今六铢衣已羽化登仙,地者闻言不禁颇感诧异,凝目反问。 天者道:“《死国年纪》内的死神之力,尚且下落不明。如果他是窃取其中能量之人,死国与他之敌对恐怕无可回避。” 一言指出太学主的威胁所在,天者略作停顿,接着解释道:“万妖炉吸收的死神之力,只够结合吾本身神力,暂时隔断太阳神封印。而要想实现你我理想,还须更加完善万妖炉。正因如此,另外一份死神之力,便愈发不可或缺。” 天者所追求者,乃是整个死国生命层次的蜕变。就算冥王啻非天单人的实力,已经重新超出神人界限,也无法满足他之渴望。 地者思量之后立即颔首附和:“不论如何,我们都须剪除敌人。下一个目标,你选定了谁?” “剩下的敌人之中,闻人然威胁不小。但以死国全部力量与之对耗,最后若一无所获,未免显得不值。” 沉吟片刻,天者道:“地者,你认为东方羿是否会死守学海?” “学海……” “夜神几番外出,对学海情报的掌握已不缺乏。弦知音隐居在无佛寺,央森也常年在外。如果东方羿不尽全力,单凭太史侯与太学主……” 明面上看学海无涯更加强盛,然而学海精英分布苦境各方,显然不是短时间能够统一调动。反观六庭馆一家子,人数稀少却更富有机动性。万妖炉移动的速度,若跟不上天地双者,再遇其他意外,的确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清楚天者之顾虑,地者立时会过意来,道:“闻人然受伤之后,未必还会停留家中。而纵使学海要撤离人员,我们也有机会中途阻击。” “兵贵神速。这一次,该换我们主动进攻了。” ———————————————————————————— 天地双者对闻人然节操的估计,十分具有预见性。然而就算是光棍跑路,闻人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不过,渡翛年复仇之心甚为坚定,难免会做出得寸见尺之举,与这种阴沉奸猾的人谈条件,显不符合闻人然本身意愿。而慕容情又对霓羽族的身份异常排斥,闻人然要将神坊羽衣刃借到手,的确殊为不易。 如此慎重考虑后,闻人然索性直接找上百韬略城,向鬼谷藏龙商借《九韶遗谱》。而因与梵天原是旧交,又从闻人然口中得知详情,存心化解与霓羽族纠纷的鬼谷藏龙,便很是痛快地将《九韶遗谱》取出,请托闻人然与霓羽族进行交涉。 然而,渡翛年得到《九韶遗谱》,并未打消复仇的心思。纵使闻人然再三嘱咐,且得到诸多霓羽族人保证,在其走出万年春不久之后,不远处的天空仍是突地铺满绚丽彩霞,伴随阵阵仙音飘荡大地。 “卧槽……” 仙乐虽是令人沉醉,却也同样预示着危机。忍不住爆了两字粗口,闻人然未有耽搁,匆忙找到了慕容情,把此番情况说了明白。 “大多数霓羽族人明明都已放下仇恨,却被少数执着报复的蠢材,拖下了泥淖。” 疏情只是外表,慕容情眸光略显寡淡,实则内心顿生担忧:“《九韶遗谱》果真能刺激万妖炉进化?” “应该是这样。但有神坊羽衣刃在手,只须机会把握恰当,饶是万妖炉蜕变完全,也能一举破之。” 方才急躁概因一时气愤,静下心来之后,闻人然亦不着忙,冷静回答道:“但,我担心渡翛年会以此为要挟。” “此事交吾处理即可。” 脑中思绪渐渐有定,慕容情亦恢复平常淡泊神态,道:“不能发挥《九韶遗谱》的人,只是在侮辱阿多霓的称号。” “嗯……你是这个意思?” “总好过清誉被人败坏。” 慕容情有意将难题引回自身,替霓羽族换来长久的安稳。知其真实打算,闻人然为替慕容情安全着想,遂道:“有神坊羽衣刃在手,不用太过担心万妖炉。如果天者请你帮忙,慕容情你就答应吧。” “哦,那就希望神坊羽衣刃能够尽快建功了。” 解决了霓羽族的后患,并如愿取得神坊羽衣刃,闻人然却知,还须一位命格符合的人选,才能将神兵威能发挥至极限。 不过,恰当的人选之中,香独秀目前尚在集境,又不是正常人所能进行沟通。闻人然都没费脑筋工夫去想,就干脆放弃了芜园楼主。 至于另外一人现在的状况……说动看鬼谷藏龙不顺眼的擎海潮出山,同样不是一件简单的任务。闻人然左思右想,所得出的切入点,也只剩下赤子心一人。 但在天葬山大败后第三日,死国方面已全面整军完毕,正式挥兵进发苦境,首战目标锁定儒门。学海虽早有防范,仍旧撤得慢了一步……不,或许从一开始,学海就未打算撤离。 “死国之人,终于不再掩饰野心了么?” “前番未能尽兴,此番分出胜负吧。” 锦纹披风如同坚直的钢板,挡下地者血断邪刀,太史侯与地者针锋相对。天者双眸紧闭,却似透露一股冷冷神光,越过空间之距落在儒门源首之身。 “交出东方羿,吾就撤兵,如何?” “唉,你以为,死国一定能赢吗?” 受邀而来的曲怀殇,正与夜神僵持不下。太学主沉厚之声乍起刹那,又见天狼星由外突入,挡下夜神决杀之招。同一时间,佛公子陡然现面,与东方羿面对面,将阿修罗夹在中央,形成包抄之势。 曾与东方羿有过接触,天者见状仍然无动于衷,道:“这就是学海的底气?” “比不得天者之威啊。” 浩然儒风荡涤邪氛,太学主满面肃容,严正气态步步踏落,扭转魔涨道消之势。骤察对手非同凡俗,天者亦无惊慌失措,万妖炉化儒门真气,反手横扫八方。 “你认为,他们死了之后,会听命于谁?” “万妖炉啊,哈!” 莫名一声淡笑,太学主巍然身影瞬化虚幻,压向天者近前。 神人界限不可逾越。知晓来人不可小视,天者无心保留,形貌须臾生变,魔剑阎帝挟冥王神威,蓄势意欲一击建功。 以势压人的一剑,直朝太学主穿刺而出。纵使儒学功参造化,此时亦然为之失色。 熟料,冥王啻非天尚未松一口气,对手体内骤然涌出的熟悉力量,隐隐与其神力分庭抗礼,登时令冥王神态剧变。 “是你?” “迟了!” 冷淡笃定一声迟,倏闻震天巨响。一瞬错算,太学主微落下风之际,笼罩在众人头顶的万妖炉,竟而发出一声悲鸣,三根触角应声而断! 170.第170章 都是实在人 “原来是你?!” 惊变刹那,双方各怀顾忌,冥王啻非天思绪疾转,魔剑阎帝却是瞬间脱手,挡下欲破万妖炉之物,旋即再赞重招扬神威,登令太学主虚步而退。 然而,准备已久的太学主,虽是惊异冥王绝世之能,倒退同时,提气、纳劲、反击一气呵成,百里风云同撼。映面再见太学主掌翻儒风,浩荡压逼临身,冥王诧异顿生,信手接剑斩破学海至高之式,稳占上风道:“到了这个时候,你又何必保留呢?” “你看不出,吾在试验万妖炉的极限?” 一怀死神泰半遗功,一者原属神界天使,因为死神的一本《死国年纪》,狭路相逢的二人,只余胜者生存的结果。 周身冥煞之力高耸如柱,凌云窜霄,冥王毫不怠慢,道:“试验万妖炉,你有更好的方式。吾敞开大门,请你入内,如何?” “主人盛情令吾满意,只怕它承受不起呀。” 叹声甫落,皓皓光华有如朗日高悬,清涤外围魔氛。堂皇闪耀之剑重如泰岳,轰然****如土。太学主首现神锋,顿令冥王为之侧目。 “这就是你的炼之菁。” “刀,已被他人掠美于前。辟雍守正,请教。” “守正?讽刺啊。” 柄端圆润,剑身方正,有如宽阔重锏,立世平乱。太学主五指捏起,却非行以剑路,罩头盖顶果断锤落。 “神羽之曜·末日四翼!” 浑然罡风,挟远胜五岳之重压,碾碎万丈沃土。察觉对手死神之力尽运,冥王啻非天语露低嘲,随后背现四翼,同施天人之能。 锋刃之上暗赤血炎暴涨,吞世之功付诸剑端。魔剑阎帝势无可挡,交叉硬撼辟雍守正。驳火引起天摇地动,神级之功辐射八方。气芒扫过,弱者瞬间倒地而亡! “冕夫子、秋水先生!” 神魔交锋余波,强如太史侯、地者,亦须停手护身。曲怀殇等人虽是不俗,也难免呕红而退。 然而,一招冲击之后,死者受到万妖炉邪力牵引,竟如行尸复生,朝着饶悲风等人围攻而起。纵使死者修为不如高手,毕生所学也无泛泛。曲怀殇心怀顾忌,片刻拖延已使自身反落不利。 发觉万妖炉异能棘手,太学主无声沉吟,兵刃脱手快斩连环,在旁人惊愕目光之中将行尸尽数斩灭。 但因一瞬之失,冥王阎帝挥动,已然临近面门。太学主仓促闪避,终不免被魔剑划伤左臂,流下殷红鲜血。 熟料,就在啻非天意图趁胜追击之际,太学主恍若半点未受伤势影响,如锏重剑凌厉倒鞭而回,登使魔剑难能存进。 “死神,真是让你受益匪浅。” “在你破我护身气罩之前,万妖炉是否还能安然无损?” 视线所指,目标所在。太学主从容无惧。冥王纵然占定上风,虑及周全万妖炉的前提下,亦难将人尽数留下。 须臾之后,未等冥王考虑定见,空气中陡然飘起莲花清香,随见剑光中途突入,配合太史侯同杀地者。 “素还真?!” 莲叶联袂斩魔,学海又增强援。眼看地者陷危,冥王顿时心头一沉,旋剑再祭魔风,竟拼着万妖炉受损风险,强跃太学主立足之线,一手抓向东方羿。 一寸短,一寸险。东方羿虽是快箭犀利,撞上冥王护体真气,却若泥牛入海,波澜不兴。而在距离拉近之后,东方羿应对顿现支绌,不过数合,便被冥王按背擒拿。 与此同时,太学主震飞魔剑阎帝,雄浑一击再断妖炉爪牙。但察背后杀凤又至,太学主巧手负背一格,力挡冥王反袭之招:“触手尽断,你的妖炉还能操控得了谁?” “学海又损失得起几名执令?” 未想太学主如此决绝,宁破万妖炉亦未救援东方羿。然而意在替地者解围,冥王身影骤然后移,蔑视淡笑冷对群敌。 骤见东方羿遭擒,饶悲风忍不住喝问道:“天者擒人是欲交换什么?” “交换,错了。” 地者被叶小钗与太史侯包夹。弦知音单人却也不是阿修罗对手。局势平衡之下,掌握人质的冥王,又岂会为对方一言所动? “这一次,不会是结束,退!” 冥王一剑劈出,横断及目平原。死国众人不欲僵持,立时化光离去。 遍地狼藉,满目疮痍。经历恶战之后,儒门圣地一片破败。长袍盈风一摆长袖,扫除嶙峋乱石,太学主目有所思,朝着目光有异的司徒偃吩咐道。 “取吾儒圣金令,往缘山寻隐调人。” ———————————————————————————— “略城在苦境也算是薄有声名。我的人生大事,凭什么要让你替我主持?” “小子你不是自诩侠少?以破除一桩苦境灾劫,作为你与艳无双姑娘成亲的贺礼,不是显得更加隆重风光?” “我有爹有娘啦。” 重建的薄情馆外,一大一小二人,正为“大事”争执不休。而哄小孩的工作,闻人然早已轻车熟路。赤子心口头花花,实则更是有所意动。 不过,同样清楚擎海潮的个性,赤子心仍有迟疑,不禁挠头道:“话是这样讲没错。但是,舅父他未必肯答应啊。” “笨,年轻就是你的本钱。擎海潮吃软不吃硬,你多撒娇还怕他不松口?” “撒娇……” 自认豪逸任侠,骤闻幼稚的二子,赤子心只觉浑身起满鸡皮疙瘩,抖了抖说道:“这还是免了。不过,舅父他对娘亲很好。除了自身努力,我倒是可以去她那争取机会。” “惜夫人嘛……” 见赤子心口风松动,闻人然转念一想,擎海潮确实是一个妹控,便释然地点头道:“这样也好。只是我听说,鬼谷城主与擎海潮关系不睦。你可得注意点说话技巧,千万别弄巧成拙。” “安啦。豪少办事,你放一百个心就好。” 对自己亲爹的了解,远比闻人然更深。赤子心拍拍胸脯,十分干脆地应承下来,接着谈起了自己的条件:“你准备怎样帮我?” “略城肯定不差钱……你想要什么?” “喂,我是听说你很有创意,才答应帮这个忙。” 赤子心吐槽道:“不要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敷衍我。” “不敷衍,到时候我请也呆戏台马戏团来,给你们演一出好戏助兴。” “没听说过的戏台班子……希望真正精彩。他们会演什么戏?” 闻人然开始胡说八道:“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不是很有异域风情?我跟你讲,这么浪漫的爱情故事演出来,绝对能让客人笑出眼泪。喜庆、喜庆啊!” “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 “当然,当然。” 真要办喜事,演这一出悲剧不是惹人骂么? 不过,闻人然发愁怎样兑现承诺之时,被闻人然忽悠了一通,即将去银盌****的赤子心,下身脚步却又陡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狐疑道。 “不对啊,咱们根本不熟,我爹有说一定要请你吃喜酒吗?” 171.第171章 汇集 赤子心即将大婚的消息,在百韬略城方圆算得上一件盛大的喜事。而与鬼谷藏龙祖上有怨的渡翛年,当然不会放过任何破坏捣乱的机会。 自死国于学海退兵,冥王本有打算借九韶遗谱,修复增补万妖炉。但在双方接触之前,慕容情半途搅局,使得地者放弃了渡翛年,转向恳求真正的阿多霓。为此大为光火的渡翛年,却也只能想方设法,劝慕容情回心转意。 不过,霓羽族内部的矛盾,尚还影响不到苦境时局。太学主发出儒圣金令调动整个儒门的消息,自然而然在神州大地引起了更大的轰动。 学海无涯作为儒门源首,声誉自非寻常组织能够望其项背。但因死国军威壮盛,太学又主动用来之莫名的死神之力,不免使得其余儒门派系各怀异思。 阳奉阴违之举,从来不是个例。就算是儒圣金令不得不重视,苦境儒门除了少数清流,基本上每个都一肚子黑水,又哪会轻易涉险? 当然,无论是否仅为场面上应付一下,苦境各大儒系都须做点样子出来。此回学海无涯损失了东方羿,却必然将多出一群各怀心思的援手。至于怎样保全自身,便看各派主事之人的本事。 “龙宿曾于学海进修,更与太学主有授艺之情,不知此回他会派何人驰援。” “我猜他会派桐文剑儒出来。而且说不定还把人送六庭馆,让我们看着安排。” 夫妻正自商议讨论,未过多时便闻清亮登门之音,正是桐文剑儒受令而至。闻人然对此早有预估,并未感觉有多意外。而又过了半日不到,世外书香竟也遣人来了六庭馆。 “司徒守义,见过前辈、教母。” 百里抱信协助圣贤诸,借着真龙妙道的东风,在南武林传播儒学精义,扩大世外书香影响,并未被指派出行。而五儒生之中,属骨董修为最为精湛,却又为人闲散不羁。他会被圣贤诸外派,倒不算是出乎预料。 “不必多礼。” 伸手邀请入座,闻人然道:“骨董,世外书香近来如何?” “一帆风顺。” “信妹呢?” “百里抱信也过得很好。” 有六祸苍龙坐镇龙威宫,南武林无人敢胡乱生事。世外书香顺势而为,自也顺利站稳脚跟。既知世外书香一切安稳,闻人然对圣夫子也算有了交代,遂与司徒守义寒暄一阵,便请其于桐文剑儒一道先往学海无涯。 不得不说,太学主在儒门的影响力,还是超出了众人所想。光是六庭馆这一处,两名不俗高手的来到,几乎就已弭平了学海与死国战将的差距。何况世外书香与儒门天下,只是与闻人然关系较为密切的两大儒门组织。去往学海无涯本部的儒门援军,数量恐怕只多不少。 但在学海无涯方面行动之际,一处幽静暗冷的石窟内,一老一少两条清俊人影,似是阴谋蠢动。 “你竟然毫发无损?!” “你很希望吾出了差错?” “嗯……射执令安然无恙,吾心甚感宽慰。但不知你此时寻吾,又是所求为何?” “当然是问你学海方面的情报,饶悲风。” 射、数两部执令,密谋私下会面。东方羿开口直问,使得饶悲风为之一怔。 之前借助神思附身的契机,东方羿便已与死国达成一致。而当初被太学主监视,导致产生射伤地者之仇,老谋深算的东方羿终究还是留了一手,保存了双方继续合作的空间。 然而,对此陌不关心的饶悲风,显不会轻易被说服,神色淡漠道:“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太学主的威望如何,你吾各自心知。只要他在位一日,教统之职便如傀儡,难有尽握大权的机会。” “嗯……” “天者一身修为,已破神人界限。要除去太学主,他是唯一的人选。” 饶悲风剑眉一扬,不动声色续问道:“那太学主所用的神力,又是从何处得来?” “死神。” “死神?希望号角的力量不是已尽被阎王所得?” “太学主力量的来源,并非来自死神三宝,而是保存死神泰半神力的《死国年纪》。” 有意借饶悲风之口,宣扬对太学主不利的传闻,东方羿遂将从冥王处套来的情报,从头至尾都讲了个一清二楚,同时危言耸听的加注许多消极的影响。 耳闻东方羿之言,饶悲风虽是双眉紧皱,犹未即刻表态,斟酌道:“射执令怎样保证,冥王得手之后,不会对学海无涯赶尽杀绝?” “对学海赶紧杀绝?” 东方羿目光闪烁,语气微妙道:“数执令,难道你认为没了太学主,苦境就铲除不了死国么?” “这……” 双方皆是聪明人。饶悲风闻言顿时警醒,眼露诧异之色:“吾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想怎样掌握学海?” “学海,哈!” 哪怕是合作许久的饶悲风,东方羿亦未对之全盘信任,更不会把所有计划通通告知。 偌大的学海无涯,于每一名学子而言,皆是至高的起点。但对六部执令来说,却又是极限的束缚。不论是太史侯、弦知音、抑或东方羿,放在任何一系儒脉,都具有主掌一方的资格与能力。 但是,在学海无涯与太学主的光辉之下,学海三杰的威望实不足相提并论。余下的曲怀觞与三部执令,若无特殊建功际遇,实也难有上位的机会。 纵是早早自立门户的疏楼龙宿,不也时常被人提及尊称太学主一声老师,以及进修学海无涯的过往? 素来野心勃勃,岂肯屈居人下?深邃之眼冷冽一闪即逝,东方羿道:“现在,你该告知吾有关学海的近况了。” “好吧。对死国而言,这恐怕不能算是有利的消息。” 站在原地沉默半晌,饶悲风心思数转之后,仍旧选择把太学主调令各派儒门精英的消息,透露给东方羿知晓。 话到最后,饶悲风郑重提醒道:“各派首领虽爱惜羽毛,却还是有不少精锐驰援学海。死国高手再多,未必能敌群体之功。更何况……” “死国的敌人,不仅仅是学海?” 未想太学主一次调来如此之多的高手,东方羿此刻也不禁为之头疼。但有几近当世无敌的冥王吸引火力,东方羿也无须太过担心,很快就压下自身担忧,镇定自若、意味深长道。 “呵,那就看谁的算计更胜一筹吧。” 172.第172章 断旧情,偿血债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三教之人可真是多啊。” 肩负骨董与桐文剑儒的人身安全,闻人然在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就跟着去了学海无涯。不过纵使早有估量,闻人然望着古今一阙前诸多在列的儒门高手,还是不禁发出由衷感叹。 就算缺少各派主事参与,太学主发出儒圣金令,仍调来一批好手。他们对上死国主事者或许仍无济于事,但配合曲怀觞、央森等一众高手,将死国强人拖延在外,已是绰绰有余。 “众人切记,冥王之能匪夷所思,勿要踏入妖炉范围。主力由吾等牵制,诸位在外接应,静待时机即可……” 冥王与太学主交手,余波都足以重创他人。恢弘殿堂正中央,太史侯先将凶险处提前警告,以免儒门之人误踏险境。而身处右侧后方,闻人然正在曲怀觞的介绍下,一一了解这批儒门之人的来历。 “执风御记鸣沧海、慕千秋、落旌飘羽,三位是受缘山寻隐邀请,入世驰援学海。英气勃勃佩刀的年轻人,乃是流书天阙护将翼九方。而斜左侧靠边两位,是来自白沙学院的先生助教。长发披肩者名唤东野开物,为人不拘一格,长于格物之道。最后一名年轻人,号“正六乐”、名弦非心,精擅乐理。” 曲怀觞依次点过,将各人来历细细解说。而除了曾往流书天阙有过一面之缘的翼九方,闻人然对他人的来历并不甚在意。反而一名独自在角落静思的青年,更能令人心生兴趣。 “那位身坐北阙毡,氅披东皇衣,肩负剑南卷的高手,又是什么来历?” “他是天乐院之人,天琴不了情。” “天乐院……” “天乐院虽属儒门,却甚少入世。你不知情也不奇怪。不过,此人之琴艺不俗,该还胜过弦非心许多。在场驰援学海的儒门之人,当属他之修为名列前茅。” “看得出来。” 闻人然原以为儒圣金令很难调来上层次的儒生,这等擅长琴道的一流高手意外出现,还是令人十分振奋。因有不了情、桐文剑儒、骨董三人与会,已使得学海在战将数量上,压过了死国一方。再加上天疆方面的助力,怎么看学海无涯的优势都变得十分明显。 然而,常言某一方优势很大的时候,便意味着对方也将有所准备。 学海无涯多方绸缪之际,从东方羿处得知情报的死国,也没省下备战的工夫。万妖炉开足了动力,在苦境四处搜罗着近期死亡的高手之躯,留待不时之需。 不过,纵然对此毫不知情,闻人然亦无半点松懈。为防邪灵与死国暗中勾结,闻人然遂恳请海殇君与凤凰鸣与素还真配合,近期内尽力牵制佛业双身,以免邪灵搅乱两方战局…… “你认识狂刀?” “闲暇之时,狂刀时常于钜锋里访友。我因一桩私人恩怨结识狂刀,投契为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待擎海潮的消息之时,闻人然私下稍一接触不了情,意外获知对方与狂刀有旧,便与他多聊了几句。 当然,交浅不言深。闻人然也不会追问不了情的个人恩仇,不久就又转回了正题,谈论起武学秘诀来。 “……对付死国之人,我可使用一种秘香,借由琴音传播延伸,从而麻痹敌人的静脉,为诸位创造机会。” “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但在万妖炉的范围内,恐怕也难奏效。” “无妨,有诸位儒门前辈出手,我会见机而做。” “此战凶险难料,你们自己当心。” ———————————————————————— 黑云压境,血雾缭绕。甫厉激战的天葬山外,再燃喧嚣战声。金霞流空飞驰,肃穆威严之气,挟数多儒门高手,列阵降落在死国门前。 早有准备的冥王,同令死国上下严阵以待。而受慕容情仙音激发的万妖炉,几根触手已重新长回。万妖炉下,更见诸多死者之躯,如受操控挡在最前线。 “啻非天,这种行尸走肉一般的傀儡,对你吾能有何作用?” “同样的话回敬你。一群儒门杂鱼,又能改变什么?” 神人之会,尚未掀战,磅礴压力已使方圆数百里内,气氛肃杀紧逼。冥王一言甫落,抬手轻挥一掌,方圆泛滥死冥之息,竟冲破太学主阻挡,险险伤及儒门之人。 熟料,骤见冥王率先发难,太学主却如不为所动,儒元汇纳付极招,无定三绝云卷百里,霎时乾坤翻覆,山移地走! 烟尘缭乱间,冥王骤感麾下行尸失联,皆被无定三绝转移至万妖炉范围之外。但知太学主用意,冥王脑思急转同时,魔剑阎帝已然应声上手。 “剪除妖炉的变数,能为你带来胜机吗?” 黑赤魔剑灌满神能,冥王力压太学主。而在另外一旁,已和阿修罗打腻味的闻人然,却已暂时失去了死战的兴致,干脆道:“打来打去也分不出生死,我们看戏?” “你……” 清楚闻人然所言非虚,为人刚正自律的阿修罗,节操虽比闻人然高出许多,却也深知无法左右最终胜负。 然而,弦知音牵制地者。冥王压过太学主一头,乃是板上钉钉。死国尚有被封印的无界尊皇作为底牌,东方羿更已背叛,阿修罗不由迷惑,对方究竟自信何来。 “东方羿……” 中央战局方起,被太学主奇招转换的亡尸,正与儒门一众激战正酣。 蓦见昔日旧友、今朝寇仇的太史侯,只见弓者目光空洞,仿佛不意对面蹊跷,稳然直进见招拆招。太史侯双手提气,劈落袭身之箭,雄步跨越千丈之距,似欲松东方羿最后一程:“与其让你受敌人践踏,不如由吾亲手了断。” 驭日神箭破天穿云,辟神之指分光化水,各逞儒学至极之能。鏖战未休之际,再现聚合宝典横扫搅局。 “吾来助你。” 三部执令风云会,饶悲风急步而至,竟是掌向太史侯空门。电光火石一瞬,东方羿空茫之眼乍现锐光,刑日箭牢定影束缚,贯天驭日夺命而发。太史侯奋力挡箭顷刻,已然难防背后暗袭之招。 殊不料,饶悲风反转一掌,竟于错身刹那,猛力按在东方羿胸口,层叠掌力一波压过一波,顿令深算老者血溅百步。驭日神弓金丝染血,东方羿捂胸节节败退,不可置信伸手冷指太史侯二人。 “你好似十分讶异?” “你、你们何时开始合作?” “灵犀的身份,对吾已不是秘密。” “原来……原来如此。” 太史侯貌若答非所问。东方羿却是神似恍然。 不过二对一的战局,仍非再无波折。浓厚血云之上,突现紫日初升,预设的决杀一箭由后突袭,在猝不及防间,洞穿饶悲风前胸后背! “哈哈哈哈,成王败寇。学海三杰之间,确实也该有个结果!”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173.第173章 佛极生魔 “困兽之斗,徒劳无功。” “本是对你的决杀之箭,竟成他之催命符。命运的大起大落,真是令人难以预料。” 天外至极一箭,来得悄无声息。东方羿决杀之招贯穿心胸,饶悲风手捂血流不止的伤处,怀着满腔不甘、点点明悟,望向东方羿:“你……从来未信任过我。” “除了对灵犀的爱,你还有什么是真实?” 老谋深算不逊于人,东方羿怎看不出饶悲风野心。而原以为能够通过月灵犀将其纳为己用,奈何太史侯竟已查明一切,此时东方羿为了求生,也只有先斩太史侯一臂。 而话尚未说尽,饶悲风濒死、太史侯进退两难之际,死国内中竟突来一股庞大魔力,直袭学海礼部执令,命中早已重创的饶悲风。 “饶悲风?!” 身若断线风筝,向后抛飞坠地。走至末路的饶悲风,不愿相信此刻已是命运的终点。然而太史侯注入的元功,却如泥牛入海,注定一切皆是真实。 “快、快……不能放他离开!” “死国?你们!” 饶悲风临死前的最后一语,竟是玉石俱焚的恨心坚决。变生肘腋,东方羿脑思飞转,瞬息了然于心:原以为借得死国之力,到头来却被冥王当作弃子。 眼看太史侯即将追近,东方羿明白逃跑无益,立时鼓起一腔武勇,横弓向天欲做殊死一搏! “紫阳初升,皓日天东!” “指化天世·神鬼辟临!” 终结之招,再无保留。东方羿豁尽元功,纵身凌越九霄之上,身如皓皓烈日,散发刺目光环。金乌乍然离弦,身合决胜一箭,竭力反扑太史侯。 怎奈,辟神之指神鬼辟易。太史侯元提极限,坚不可摧的刚指,正中舍生忘死的最终之箭。满目尘烟未定,只闻连环惊爆中一声悲怒嘶吼,东方羿瞬间跪地败退。 细微的弦断之音,宣示此战胜负已定。鲜血由撑地的双臂淌入空茫大地,东方羿不由仰面,发出苍凉大笑。 “呵,哈哈哈哈,到底,还是你赢了……” 胸口剧烈起伏,太史侯同样受创非浅,悲叹道:“吾赢,救得回怜照影么?” “你、吾……本是同一类人,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吾……不错,你我是同一类人。但我却做不到像你一般卑鄙肮脏。” 此生刻骨之亏欠,至今难以释怀。纵使存有他人算计的痕迹,太史侯却更心知肚明,狠心背离的那一掌,是毕生无可弥补的遗憾。 闭目静思少顷,太史侯骤然长声一叹,道:“吾只可惜,学海三杰,再也回不到过去。” “过去……你我,皆非沉湎不进之人啊。争这一世,吾,犹无后悔!” 曾记否,淮川之外,三杰共聚,琴箫谐奏,忘我和歌,何等意气风发,逍遥自适? 观今日,尔虞我诈,相互攻诘,只欲置对手之死地,不亦令人唏嘘? 是非成败,转眼烟消。命到尽处,反见潇洒。东方羿卸下伪装,坦然踏上死途。驭日神弓断裂坠地,雪白儒衣印染朱红,老者沉闷倒落坠地,孑然一身魂归九泉。带不走的功名利禄,尽化青烟归还天地。 “……不论曾有多少龌龊,你也终究是灵犀的父亲。你与饶悲风,都只是此役不幸死于死国阴谋的受害者。” 逝者已逝。太史侯纵有深恨,在亦敌亦友的老者命陨之刻,终做不出辱及对手之举,压制住自身不轻内伤,随即带着二人尸体蹒跚远离。 而等太史侯于视线内消失,不远处高山上时刻关注的暗红妖影,挥袖收针停止监视死国之举,亦随之悄然退去。 “嗯,死国尚有隐藏的高手。学海三杰……太学主,这一次,倒是令吾高看了学海一眼。” ———————————————————————————— 学海三杰折其一、六部执令损其二。一方战事告毕,一方鏖战未休。 神人碰撞,远非一时半刻能够分出胜负。但在僵持不下之际,昏暗天地之间,骤然飘起白雪漫漫,伴随清朗诗韵,映现超卓之人。 “一举鲸涛快哉风,世浪翻袖中。古今谁人堪伯仲?千秋雪,半夕蝶梦。” 身着羽衣雪氅,头戴寒士布帽。衣袂飘飞间,擎海潮周身如盈北海浪涌之息,层层叠叠冲刷侵染邪氛。虽是不明擎海潮来历,正与弦知音缠斗的地者,遥感对方敌意鲜明,登知情势乍转棘手。 “万妖炉?!” 果不其然,擎海潮冷目一扫庞大触手怪物,大氅逆风摇摆更添仙逸之姿,轻重由心材质独特的神坊羽衣刃,旋即应声上手。未与他人有所接触,擎海潮自有超凡傲骨,雄浑根基内力尽注神刀之上,果敢坚决付诸破炉行动。 “不妙,暗之岚!” 战火突变弑神之态,阿修罗势欲强行闯关。但为配合擎海潮破炉,闻人然怎会让阿修罗越限,丹青见凛冽出鞘,穿越暗能风眼,斜上急袭阿修罗心口。而在同一时间,暮秋筠已持影神刀,由万妖炉另外一侧,以刀作剑挥出十倍锋芒。 “你们……十三圣罪·阿非天哭!” 万妖炉受崩毁威胁,冥王啻非天顿时雷霆震怒,背后血翼遮天蔽日,正是极招上手之相。 “血印!” 妖炉若存,冥王不败,更是致命威胁。神定辟雍守正,太学主心有定见,同催死神之力,悍然挺身接下冥王决杀之招。饶是护身元力非同小可,太学主因神力差距,终究力逊一筹,损失一层气罩。 但得一瞬之机,神坊羽衣刃与影神刀交叉碰撞,激发至极破灭锐光,射中兀自张牙舞爪的万妖炉。 蓦然,元果惊天之能席卷过境,磅礴浩瀚的冲击之力划下万丈深坑,立将双方人马由中阻断。但知外人搅局,闻人然立命白衣剑灵转换方位,自己则设法脱出阿修罗战火攻势范围。 “秋筠,去砍元果!” “嗯。” 眼看万妖炉持续膨胀,众人急忙与其拉开距离。然而同样惊怒的阿修罗,却是死缠闻人然不放。 与此同时,对峰壁往天葬山方向,三千白丝随风飘洒,一名衣饰朴素的稚影缓缓举起手掌,魔性深重之眼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光华,狡黠淡笑抬手竟是逆化至圣佛元,抓住关键时机发出沛然雄掌。 远方天雷啸音,疾掠空间之距,排山倒海冲向闻人然。未料侧后来敌,正面又逢弑神杀威,闻人然骤落进退维谷之境。 “佛极生魔……这种熟悉的感觉,是舍利?!” 174.第174章 少了一个 天外骤来强袭之掌,闻人然当即一影双分,闪避夹击之势。但因双锋并进破妖炉,浩瀚能源如同山崩海啸,持续倾泻在大地之上。无可卸除的冲击,迫使闻人然不得不分心旁顾。 而在此时,死国之内部再度迸发一股玄力,捉准闻人然回气间隙穿风而至。饶是丹青见回护及时,闻人然胸前衣襟亦然撕裂,掉落贴身保管的一枚戒玺。 “戒玺……” “暗之爆!” 战火压制不放,阿修罗雄力紧逼,令得闻人然分身乏术。下一刹那,耳边连串银铃响笑,闻人然随见一抹魅影,破风甩袖欺近身前,一把捞过掉落的宝物。 “咯咯,下回再见了,爹~!” 趁隙抓住罗喉戒玺,姣好面目不及细辩,暗袭之人撂下挑衅之言,竟虚发一掌乘风远去。一时愕然的闻人然,尚须应付阿修罗强攻,顿时追之不及。 蓦然,地表之下生出一股引力,竟似将澎湃能源尽数转移,导向方位未知的天苍冷泉。众目睽睽之下,万妖炉终于难以为继,吱呀刺响瘫痪砸落,深深沉入地表之下。 “能量怎会不见?” 内心突生迷惑,闻人然见计划功成,也不会于原地逗留,本人化体同施绝剑,与暮秋筠汇合后,毫不犹豫撤离现场,躲过死国冥王泄愤一击。 天葬山一战暂告段落,来历未明的少女,此刻却在荒野之中,遭逢恶人拦道。 自从暗影魑首带领黄泉引者进入光明净路,千尸壁残余的罗喉旧部就纷纷活跃了过来。只因对手太过强大,始终难以找到出手良机。 然而,没了闻人然元功压制,罗喉戒玺自能发出信号与旧部联络。漫无目的游走的神秘少女过了数个时辰,便被四名罗喉残部找上。 “交出罗喉戒玺!” 全然不受旁人威胁,银发点金辉的少女一派悠然,气定神闲道:“这是我的战利品,为什么要把东西交给你们?” “这……” “少废话,一个小鬼而已,大家一起夺回戒玺,留她一命即可!” 独荒残霜稍一迟疑,冰火虫已化蝗影万千,意图强夺罗喉戒玺。但见少女目光一凝,至烈梵音炸响方圆,顿令冰火虫重创呕红,难挨痛楚砰然倒地。 “且慢!” 惶恐喝阻,独荒残霜心绪难安,道:“姑娘确实武功非凡。不过,我们无意与姑娘为敌,只为求取一物。” “讲道理,刚刚如果他有杀意,他也活不到你求情……就是这枚戒指?” “这,不错。倘若姑娘应允帮忙,吾主罗喉能够答应姑娘任何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样的条件都可以吗?” 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着一身深色干净短打的少女,右手尾指一挑鬓边银丝,开口就是大逆不道:“罗喉能不能教一个坏家伙重新做人?” “当然,这有什么问题呢?” 小姑娘不谙世事,果然就是好骗! 独荒残霜心受鼓舞,更是对罗喉能为异常自信,立即做出承诺:“当年主上若非受人背叛陷害,岂会遭受封印?但纵使过了千年,主上之神武依然历历在目,绝对可以达成姑娘的愿望。” “嗯,如果你们说得是真的,这样似乎也不错。” 耳闻少女松口,四人齐上亦无胜利把握,独荒残霜立时舒了一口气,旋即振奋精神道:“既如此,那我们目前就是同伴了。不知姑娘贵姓芳名?” “同胞的弟弟都被我踹进地下室,姐姐这种东西还有什么用?秀心……秀心……” 不知垂首嘀咕了一些什么,银白发丝参金的少女须臾有了决断,神采飞扬潇洒一摆长袖,笃定道。 “神秀,你们现在叫我神秀就好。” ———————————————————————————— 自称神秀的少女,兀自跟着罗喉旧部瞎捣蛋,不久就又碰上了与海殇君僵持不下、寻求破局契机的邪灵部众。对此纵然并不知情,尚不解于少女根底的闻人然,也没指望过马上就能一家人相亲相爱。 “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一个还是两个。但是目前这一只小的,肯定对我怀有很深的敌意。” 匆匆忙忙去往桃源与家人汇合,闻人然毫不保留地把来龙去脉解释,重重咳了几声道:“如果不是她半途搅局,我也不会被三面围攻。” “先饮些琼露,莫再牵动内伤。” 从暮秋筠手中接过装着琼华玉露的茶盏,楚君仪将之放在闻人然右手边,不紧不慢地反问道:“佛魔舍利,本是魔极转圣、圣极生魔。听你的意思,那名少女是佛舍利孕育成人?” “应该不会错。” 适当调息片刻,闻人然压下伤势,忧心忡忡道:“追究她怎样成人无济于事。现在她抢走了罗喉戒玺才是要紧。万一被坏人盯上,她的处境可是不妙。” 虽然最担心的是来历莫测的少女安危,闻人然却还有一个困扰憋在肚子里没讲。罗喉戒玺失落之后,万一被小姑娘用来胡乱交易,难免会捅出相当大的篓子。 “这小混球……唉,要死,如果不能和她尽快见面,事情就麻烦了。” “现在还能感应到她的方位么?” “试过了,不行。” 摇头遗憾以应,闻人然却也没辙。舍利离体之后,必然又经其他异变,与神源的联系早是微乎其微。何况感应原是相互,而今双极舍利孕育人身灵性大增,闻人然要循由气息追踪,无疑是难上加难。 不过,闻人然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并未持续太长时间。早已打过招呼的四魌界方面,很快就飞书一封把情况详细说明。 阅完表面寒暄的书信,闻人然对上枫岫主人的暗号之后,便以神源设法读出内置密函。只是开头没读上几句,闻人然已纠结地胃疼起来。 “……” 夫妻相顾无言。闻人然还在当机之时,楚君仪勉强镇定心神,道:“所以,这孩子姓槐生?” “嗯,黑月冻结了王树,碎岛女子已能如常人怀孕生子。不过王树的威信,仍然未曾全部瓦解。貌似是舍利撞入了王树,将内部精源尽数吸收殆尽,引起了碎岛之人恐慌。戢武王与寒烟翠政治联姻许久,索性变被动为主动,调查有定之后将真相隐瞒,并故意对外宣称寒烟翠有喜……诞下王女。而因常人生子需要十月怀胎,旁人自然怀疑不到戢武王竟会暗中操作。” 闻人然边看边讲。楚君仪暂消疑窦,却又新生不解。 “原来如此。怪哉,那怎会只有一人?” 175.第175章 当心狐媚子 佛魔合体原是佛极生魔、魔极转圣的平衡接合。杀戮碎岛王树催生了一名熊孩子,就理当还会有魔舍利孕育成人的存在。 不过,信内对此只字未提,闻人然也无法凭空臆想。而来自杀戮碎岛的小丫头,虽令闻人然头疼不已。万妖炉被摧毁后死国即来的反扑,显见方是重中之重。 至于怎样逮捕小混球的问题,因为少女对其好似还有负面情绪,闻人然想了想还是暂时先让楚君仪带人接手,自己则单独来到学海赴约…… 翌日上午,一众儒门人士向烈士示以沉重哀悼,接着在学海如生的忙碌下将牺牲者送回派门厚葬。而和楚君仪协商完毕,闻人然赶到学海无涯时,古今一阙已重归平日肃穆清净。 “此役虽破万妖炉,儒门亦折损不少精锐。射执令、饶悲风皆死于死国阴谋,太史侯亦元气大伤。学海此番伤筋动骨,短期内恐难恢复旧观。除此以外,隐士落旌飘羽、慕千秋,亦亡于妖炉行尸围攻之下。” 默不作声听着曲怀觞字句转述,闻人然临了摇头回道:“万妖炉一日不破,冥王便有转化高手行尸的能力。越往后拖延,对我们越是不利。能以最少的牺牲换来成功,算是难能可贵。” “这吾知晓。可是……东方羿、太史侯一死一伤,弦知音与地者交手亦是败面居多。一旦死国厉行反扑,学海恐已难以匹敌。” “嗯……确实如此。” 明面上看学海大获全胜,诸多儒生的损失却是实实在在。明白曲怀殇担忧何来,闻人然慎思片刻答道:“不,冥王并不清楚擎海潮的来历。在无充分把握之前,死国当不会全面进攻。而真要有万一,难道太学主就会坐以待毙?” “话虽如此,冥王若有意杀人,怕是太学主也难面面俱到。” 愁思未解之际,曲怀殇温声关切:“对了,你的伤势如何?” “不怎样……” “有人受伤,我来帮忙如何?” 闻人然话说一半,尚未解释明白,古今一阙之外,乍然传来狂放诗声。 “堪寻平生一知己,笑看风雷震九州,倚剑狂歌啸天志,酩酊千古大江流。” 豪气干云,醉意酩酊,九州一剑知粗犷形影骤然迈入学海,略过旁人或迷惘、或恍然的神色,朝着恢宏大门之外招呼道:“喂,老对手,你还不进入吗?” “心怀一襟朗月,剑藏七尺乾坤,惯看满城烟雨,回首再入烽云。” 天卷流风几转,绝代高人应声入屋。曾有调解纷争故情,凤凰鸣二人受邀而至,顿使艰难局面为之一改。 “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暗自低语一句在心,闻人然与凤凰鸣寒暄一阵,随即问出内心不解:“道隐来此,邪灵方面……” “诶,学海顶尖高手不足,若不先行处理死国祸患,让他们双方勾结才是棘手。” “太学主准备怎样做?” “你不是已经替大家铺好了下一步?” 面向闻人然深意一笑,凤凰鸣不答反问。双方视线半空交汇,闻人然心思急转,倏然脑海灵光一闪。 “看来,这次我们真要给略城一份大礼了。” ———————————————————————————— 幽湖映霜月,魔气扰宁氛。月明湖外,一队人马匆匆暗行疾奔,意欲营救天都之主。而在先锋人员之后,一道妖娆婀娜的媚影,莲步迈出诱人曲线,似缓实快率先来到湖畔。 “此地就是通往暗里之月的入口?” “回女座,正是进入月族的通道。” 欲令罗喉完整复活,须将封印在月族的首级、千尸壁的躯体,以及罗喉戒玺内的灵魂合一方能奏效。除了掌握罗喉戒玺的神秘少女,罗喉旧部还是顺理成章找上邪灵,寻求强大盟友协助行动。 湖光粼粼,绝色撩心,爱祸女戎媚笑道:“呵,小妹妹,让你先走一步如何?” “不要,你是一境之主,你更厉害。还是你走前面,帮大家开路比较稳妥。” 纵然已化人形,神秀深层根性之中,对爱祸女戎这等邪灵老祖,仍存本能厌恶。与此同理,发觉神秘少女挟带微妙的逆化佛气,爱祸女戎对其存在亦保持着相当警惕。 毕竟,当初问天敌死得不明不白,仍是爱祸女戎心中的一根刺。现在又碰到携带逆化佛元的少女,爱祸女戎当然不会怠慢。 “唉,想要换得相应的筹码,就须证明自身的价值。” 爱祸女戎不露声色,貌若好心地提醒道:“如果你太弱小,难保别人食言而肥啊。” “他们肥不肥我不知道。” 假装自己是个文盲,少女双手掐了掐自己的腰身,故意呕气道:“我腰比你的细倒是真的。” “咯咯咯,有趣的小妹妹,那吾可就先走一步。” 红绫旋舞绕身数周,爱祸女戎岂会因一言动怒,踏着一阵香风沿着月路冲上云端。神秀默默站在原地,突然朝着冰火虫郑重建议:“这老妖婆不可信。” “邪灵之首,谅不至欺骗吾等。姑娘何出此言呢?” “你们没发现吗?她就像狐媚子一样,眼睛会四处放电,一看就是不安好意。” 半真心半假意地挑拨,自称神秀的少女一转灵眸,道:“正经女人哪会到处勾人,她显然是别有所图。” “好像有些道理。” 天都的兄弟们,大多都是爷们。冰火虫虽然觉得爱祸女戎确实有出卖皮肉之嫌,却还是不以为然道:“不过姑娘多虑了。武君建立天都多年,我们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有意思。就算是女座故意卖弄风骚,只怕也只是自取其辱。” “哦……我爹他也不爱这一款。” 嘴角勾起俏皮角度,神秀眨了眨眼睛不再发言,随后提动真元凌波踏影传入月国大陆,履行承诺约定。 诸多不速之客突入月族,为首主导的二人一为邪灵首脑,另外的年幼女子也不似是省油灯的灯。就算没有司徒偃的机关图,强破封印亦然不难。 而在见识到爱祸女戎使出魅惑手段,操纵丹莹公主胡作非为之后,神秀内心对她的观感顿时又差了几分。 “使用下三滥的伎俩,你真没劲。” “噢,吾倒是愿意听听你有何高见,能够比这样做更加省力?” “哼哼,你真的想知道?” “愿闻其详。” 眼看神秘少女有意卖个关子,已结束自身行动的爱祸女戎,并不将所谓的月族高手放在心上,倒也乐得听些幼稚的玩笑话,权当是活动半途的消遣。 熟料,银长发垂落的少女,却非全无自身思维计划,宛若慌张苦恼地在原地绕了几个圈子之后,竟陡地站停下来长吸一口气鼓起小胸脯,高亢吼声朝着八方飞快扩散。 “守卫呢,守卫呢,快来人啊,这里有人要暗害你们的月族公主!” “啧?” 回响绕耳未绝,神秀做完此举,立即隐去自身踪迹,飞速赶往千沧冷雪,抛下邪灵女座吸引火力。不得不承认有些错愕,留在原地的爱祸女戎稍一怔神,接着发出玩味浅笑。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女娃,真是越来越惹人疼惜了。” 176.第176章 攻守 “罗喉旧部与她接触之时,并未透露与邪灵合作的情报。如果她此次当真救出罗喉,且与他进行不利神州的交易,便不该是正道化身卧底。嗯,静观其变。” 清亮之声传遍月陆,须臾引来无数守卫。爱祸女戎却是稳若泰山,丝毫不受旁人干扰,只计较着内心盘算。而在此时,月族精锐包围齐上,苍月银血更随在幽溟左右,绝煌银戟冷指不速之客:“邪灵之首,来吾月族所求为何?” “哎,诸位何必满眼敌视?吾只是疼惜丹莹公主,过得好似十分空虚寂寞,特来与她作伴消闲而已。” 娇笑含媚,爱祸女戎眸盈秋波,仿佛亲邻旧友,丝毫不见威胁。然而越是如此,月族之人便愈感对方难测。 “双月使,速去搜查公主下落。” 神姿俊朗,幽溟沉着下令,目光清冷一闪不闪,道:“月族避世已久,与邪灵更无交集,还请阁下离开。” “想要吾离开,可以啊……” 爱祸女戎话锋一转,婉转柔声陡转阴毒,淡漠发笑:“只须你们付出一人的首级,吾立刻就退出月族大陆。” “首级?!” 威胁之言入耳,长年守护千沧冷雪封印的苍月银血,登时心呼不妙。幽溟略一怔神,亦随之会过意来:“大将军,此地有我,你先往看顾封印。” “这……王上当心。” 月族两兄弟默契一致,爱祸女戎怎肯遂对方心意。就在苍月银血转身刹那,爱祸女戎双袖翻甩红浪,顿将兄弟二人牵制在原地。 “都是俊俏的人呀……月王、月族战神,女戎领教了。” 月族主力难以脱身,白雪纷纷的封印之地,反见诡绿磷火阴魂不散。但因失察在前,火狐夜麟追击已迟,又遇决心救人的灿银魅光。 “卑微的人啊,舍弃你执念的诉求。让吾用净化的火焰,送你安息。” “不是很懂你们精神病的世界。” 莫名其妙瞪了一眼火狐夜麟,神秀挠了挠垂落后颈的银丝,接着取出一根金黄的绶带,把顺垂披散的长发打了一个发结:“不过,虽然你不说人话,但看样子是不会让路喽?” “哦?” 静观少女动作,火狐夜麟轻咦不答,带着皮质手套的五指高高举起,迸发一朵催命鬼火,咯咯阴笑道:“路在你的脚下,只怕你过不了。” “你要做我来到苦境之后第一个对手,可惜我才不会输。” 少女双臂自然下放,清光浮溢乍现兵锋,握住一对线条流畅的四尺四棱鎏金锏,猛然一蹬地面身影乍变无踪。 “走你!” 事起突然,锏虽无锋,犹然带起剧烈风啸,交叉直压胸口而来。活泼之音甫入双耳,火狐夜麟瞬时惊觉,对手根基竟是有悖常理。万钧巨力迫身,火狐夜麟大意回神,诡步有若不受重力束缚,匆惶避过双锏扫落。 然而,银发少女仿佛异常强势,远超想象重量的双锏挥动,居然丝毫不受惯性影响,顺势变压为刺,末梢尖头直袭火狐夜麟胸前肺腑。碍于失去先机,火狐夜麟步步退让,慎觅反击之时。 熟料,千锤百炼的战技,无视经验年轮,宛若源自本能。神秀一时得势,自不待夜麟翻盘。近身肢接数合,饶见一柄锋利匕首穿过空隙刺向眉心,银发少女依然冷静故我,反手双锏向内一滚竟而压于火狐夜麟手臂上肘,顿时令其受挫无功而返,撒手撤出危险范围! “下一招是个跟踪狂被父王打败收回的武功……神变之景!” 匕首砸落尘埃,心知决胜之机已至,神秀化去双锏一掌擎天,骤引天象疾变。王树王气沛然而生,加注武经威能。起战便落被动,更感气机封锁。火狐夜麟孤注一掷,四周飘忽鬼火凝聚于掌,燎原火势立将千步只内积雪蒸干,尽付最终一搏。 “怒火燎原!” 胜负即将分晓,神秀招破鬼火刹那,罗喉戒玺陡然窜出一股魔气,黑流冲霄形成吞月之势,持续冲击封印禁洞。 霎眼之间,震耳欲聋的吼音炸响耳畔,两股同属罗喉的魔元牵引呼应,竟而突破迷阵限制,替丹莹公主指出明路。顾不得与银发少女纠缠,火狐夜麟提元一掌将逃出的丹莹公主掀倒在地,欲将罗喉首级送回封印。 然而,就在火狐夜麟抢近之时,一股精纯魔元竟从铁盒内中爆发,慑神夺志之能顿令夜麟单膝跪地。铁盒随之投入神秘少女手中,眨眼远逸而去。 “我的目标得手了,再见!” ———————————————————————————————— 罗喉首级被夺回,邪灵顿时蠢蠢欲动。而在死国方面,冥王虽是怒于妖炉损毁,却也未曾失去理智。 恰逢此时,渡翛年劝说慕容情无果,听闻天葬山鏖战结果后,急忙二度造访死国,说出擎海潮与百韬略城的来历,欲请冥王再度出手。而在得知擎海潮不与凡俗同类的情报后,冥王一时岁未做出明确答复,还是派人前往百韬略城实际调查。 “擎海潮乃是惜夫人的兄长,却与鬼谷藏龙不和。此次出手针对万妖炉,是他之外甥赤子心恳求,才会介入战斗。” “砍破万妖炉的神兵,又是何来历?” “如同渡翛年所言,也是出自霓羽族。” 把前因后果挑明,地者提出自身看法:“擎海潮此人孤傲,素来我行我素,少与不相关者接触。如非赤子心受人煽动,他亦不该出山与死国为敌。” “苦境凡人婚姻的贺礼啊……呵!” 意味深长一声浅笑,冥王只觉夹杂荒谬的怒意:“再造炸毁的万妖炉,需要多少材料,需要多久的时间?” “吾不会阻止你选择报复。” 铸成万妖炉,费尽死国上下无数心血。而今乍闻对方荒唐动机,沉静如地者亦不免怒火中烧。哪怕恐其有诈,地者也无分毫畏惧:“只是渡翛年曾言,当初是闻人然与他交易换刀,难保中原人不会有后续布置。” “布置,又如何?” 纵无万妖炉护身,冥王依然当世无敌,冷酷独断道:“就让婚礼,改成葬礼。” “擎海潮,还是略城?” “太史侯与东方羿一伤一亡,他们不可能同时守在两个地点。择其弱者——破之!” …………………………………… 银盌****,树挂千箫。沧桑霜白的树下,站着一名独居离世的隐者,追念无法忘却的佳人。风过清音层叠,奏出和谐曲律,令人留连沉醉。 “吾之住处不容邪魔放肆!” 蓦然,一阵恶风扫入,掀动漫天飞雪,乱了天成妙律,使得擎海潮眉关微蹙,格外不悦,翻手掌还怒涛。但见战火天降,轻描淡写化解奇招。死国战神稳重落地,溅起雪泥千层,雄厚武息稍稍外露,已然带来无穷压逼。 “战火无情,你承受不起!” 万妖炉被毁的结果,致使从天者手中取回军权的机会再度延后,阿修罗同感激愤。不耐虚言拖磨,战火倏变弑神枪态,磅礴魔力瞬涌周身。 “为破万妖炉,付出代价!” 177.第177章 陨落 雪融,冰消,拉开惊世骇俗殊死斗之序幕。但在阿修罗挑上擎海潮之际,受闻人然之命赶来的暮秋筠,已牢记着胜负之前不得插手的嘱托,清冷姿态远远旁观雪中战况,断绝伤亡可能。 而在半个时辰之前,冥王威势降临,魔剑阎帝剑尖点地,血红魔火遍地蔓延,环圈合围学海无涯,不予儒门之人干涉之机。但有凤凰鸣援手,声东击西反落算计,冥王趁势歼敌意图,霎时难以遂行。 烛山山脚,刀剑竟辉,锋芒毕露。冥王落入圈套,地者也遇强悍劲敌。邪刀回身一格,地者凝色正对来人,口中反问。 “倘若吾与天者若选择进攻略城,你们岂不算计落空?” “你们能够动作,我们当然也能回击。死国之中,除了冥王必须牵制太学主,概属阿修罗精擅空间术法。也只有他,才能瞒过天葬山众人监视,单独行动。至于略城的话,弦知音去了那里,合众人之力自保有余。而我……” 丹青见侧斜身右,闻人然目光落在地者之身,功提至极之限:“我与阿修罗力战数回,遗憾始终未分胜负。今天我想用剑一试,你与他之间究竟谁强谁弱。” “阿修罗……” 武魁与战神,谁高谁低早欲了然。面对闻人然挑战,地者自无怯战之心,血断邪刀侧身外举,周身死冥之息疯狂涌动,发出傲然高喝。 “死国地者,领教!” 六字脱口,血刀瞬动。地者形影乍失,略微外凸的刀锋,瞬间罩落闻人然胸口。丹青见由下穿上,交叉格挡刀鸣锐啸,反击随之而至。 快若奔电,迅过雷霆。刀与剑交相辉映,迸发霞辉灿烂之光火。眨眼百招过,山野化疮痍。旋刀回防反击之剑,锵然之声未绝,地者神色肃凛,更感对手异常难缠。但越是强悍的敌人,越能激起满腔战血。地者把心一顶,掌风合运刀流,卷雷万千合身突袭,有如利钻穿刺闻人然胸腹。 “十荒雷霆。” “风出岚岫!” 地者催发雷火,宛欲麻痹握剑之手。发觉对方意图,闻人然右掌杀气流荡,同赞至正之气抵消魔能。下一刹那,但见闻人然剑转山势,五岳负身力压而下,顿令地者进攻受阻,旋即剑升百里暴风,撕天裂地倒卷而回。 “毁千岳!” 漆黑战袍受劲扯裂,地者骤察对方此刻竟是有别早前,怀有莫大坚定杀念,立时鼓起一身真元全力一搏。血断邪刀横身果决挥落,身前山地如遭雷犁。 然而,刀罡破入山风合一之剑,却未能够逆转颓势之境。羚羊挂角改走柔势,闻人然卸劲同时倏以他化素心剑回敬,山移地走之力瞬时逆压倒逼。 而在不远之处,饶是冥王力可通天,失去万妖炉防护,又受相当高手牵制,抽身驰援便遭四面堵截,竟是分身乏术。 “冥王能退,但今天,你却走不了!” 丹青见挡破山之刀,兔起鹘落,再叠真气澎湃一掌拍出。微乎其微的回气空隙,武痴精意纳入自身所学,闻人然乘胜追击,祭运剑掌叠合之招,登令地者措手不及。 “寰宇尽灭!” 一时经脉真气阻塞,地者急赞武经之功突破滞碍,灭卷毁天之能霎时充溢刀尖,勃发真力一点突破,半空划出危险弧度,强自刀抵剑锋。 奈何,地罪真身早已损毁,攻守之力已逊不少。刺耳尖啸横扫过境,内元碰撞向外迸发,满目狼藉崩坏。功差一筹,高下立判。身如纸鸢倒飞而出,地者受创急将邪刀指地,在坚硬大地上留下千丈深痕,方才止住退势。 “胜负之式了。暗之罪翼,八羽齐杀,罪身无道!” 尊严不允败于人类,地者赌注终结一式,汇毕生元功于顶,身前重现罪身虚影,双臂向内轰然一对,乍生无可底量的浩瀚之力,仿若狂澜奔腾向敌。 四野顿陷黑暗无光的愁惨之境,片片黑羽飘散融一,有若尖锥一往无回,快不可视疾袭奔杀,不是歼敌,便为灭己,再无第三条路。 极招照眼刹那,闻人然鲸吸一口,丹青见浮空溢芒,剑映光怪陆离,再现千霞万流。参商有殊之禁剑,刺破地罪黑幕。只见一抹惊鸿掠过黑流,挡在身前的罪身幻影完好无损,地者本人心脏却已遭受剑气贯穿,粉作无数血红碎末。 “呃……” “呵……果真是好招……天者,死国未来……靠你了……” 胜者留创,败者无憾。濒死关头,地者仍然不改孤高,内心所念依然是助天者开辟前路,把握最终时间,回流一身充沛之能。 “地者?!你们,都该死!” 跨界建立死国,唯得地者陪伴。而今最了解自身的人,竟落末路死地。临死之际,地者自散功体,痛怒交集的冥王,骤觉地者元功汇融于身,登时实力再越极限,魔剑阎帝一剑斩落,随后又见血刀斜插而出。凤凰鸣虽有准备,但因未料须臾之变,手中淑世之剑断折,当场便遭重创。 无人掣肘冥王,太学主压力倍增。以攻对攻格杀地者,闻人然亦付出不轻代价。 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冥王甫纳地者之力,要战伤势不一的三名对手,却也非是稳操胜券。 念及地者遗言,心趋极端的冥王,终究忍下当场报复,阎帝剑威扫过,血杀千百儒生。东野开物与鸣沧海虽已饱运真力,仍然难挡冥王临走泄愤一击,登时饮恨当场。 “激怒我,将是你们的噩梦!” —————————————————————————— 庄严恢宏须弥法堂,声声梵呗宁神静心,一片安详清和。 蓦然,雄健脚步踏落,焚风瞬夺生机,打破祥宁氛围。身着闇法战袍的天都之主,重生再起的第一场征伐,不仅是贯彻交易的承诺,更是颠倒历史的起点。 “施主从何而来?” 粗壮五指之间金辉洒落,有如岁月流逝抹平魔元造成的伤害,谨守身侧方寸。然而各自肚明的内力差距,仍令精纯至极的魔元在墙上留下深深裂痕。 心知来者非同凡响,宗喀尔肃然起身以对,开门见山直问来意:“所求为何?” “无仇,无怨。只是,现在的世界,太安逸了。” 淡漠不露情感,来人宛若只欲战火彻燃天地,干戈从此难平。 设法破坏七棱钢,解放罗喉之后,佛业双身立即提出了铲平须弥如来藏的要求。如此不仅使得正道痛失助力,亦令罗喉与正道之间的关系无可调解。 不过,虽知佛业双身盘算,罗喉亦无拒绝毁诺之意。相反尽快完成承诺,从此再不与邪灵瓜葛,更合罗喉本身心意。 何况,早是恶名累身,此时付诸最真实的暴君行径,又能如何? 重活再世,便当以鲜血与兵燹,祭奠曾经逝去的一切,还以世俗的污蔑! “退出中原,或者,死。” 死字脱口,剑拔弩张。真气充斥闇法之袍,罗喉立足原地不动,只待宗喀尔率先出手。 不明来敌杀意源何,却知对方无心辩解,唯有生死搏杀一途。宗喀尔无可奈何心有决断,立即命令座下护教人员统统退出须弥法堂,以免遭受池鱼之灾。 苍老双手合十于胸,屹立的僧者周身乍现佛光,威然凛对重生归来的天都传说。 “请招。” 178.第178章 交换的条件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千弥法藏!” 高手之争,差在毫厘。而知罗喉深不可测、犹胜一筹,为免拖延久斗殃及池鱼,宗喀尔全无试探,立如古峰巍然,背映千手佛相,恢弘掌气聚卍为印,强势一击翻江倒海而出,凛凛金辉普照大地,朝着罗喉天顶轰然盖落! 刀术、战技,在无数场激斗之中,早臻圆熟完美。罗喉虽是暗赞宗喀尔眼光独到,起手亦无分毫避让,举手朝外五指内凹,充沛魔元吞噬灿然光芒,蚀日之掌雄沉迎面相迎。 “速战速决,根基斗强?” 闇法之袍逆风狂败,至纯魔源所化极元护罩,如同铜墙铁壁守护在身。近身一掌互斗根基内力,虽不似刀剑争锋凶险无端,却更是实打实的生死较量。 “十分深厚的内元。” 殿堂受劲崩塌,梁柱碾如齑粉。蚀阳掌破千佛威,爆响雷鸣声中,宗喀尔数息之后骤落下风,随后再赞一掌拉开距离,唇边登现赤红血色。 而觉罗喉魔元霸道刚烈,宗喀尔又感来人作风堂正,不由心生好奇:“苦境卧虎藏龙,阁下是何名姓?” “这等实力,你有知晓吾名的资格——罗喉。” 简洁利落两字,揭开沉埋许久的历史旧页,却仍不会更改此间死斗的真实。罗喉话音甫落,周身乍然魔元滔涌,浑身魔能无孔不入朝外扩散,步步紧逼密教宗师,正是九邪御神决。 “万业尽诛!” 僧者普世之愿,虽令天地同感。怎奈罗喉刚历重生,心性犹然偏向极端,出手毫无保留顾忌。 极招决胜,皆无缠斗拖延之心。宗喀尔元提极限,万宗归一,千佛壁立,誓欲扫荡当世邪佞,弭定烽烟板荡。罗喉却若泰山岿然不动,稳然半步后退卸劲,崩碎足下沃土,随即赫见至极反击,掌催浑雄刀芒留地万丈,撕裂佛力护持命中宗喀尔胸口! 一者重创累身,一人轻伤而退,胜负似已注定。胸膛血流不止,宗喀尔依然无惧生死,正欲再做同归一搏。但在罗喉提元出手关头,半空蓦然甩出一截鎏金软鞭,恰到好处隔开两者,随后传来清幽稚女之音。 “你不能杀他。” 法袍面具遮脸,难辨真实表情。手腕真气微放,震开柔鞭缠绕,罗喉平淡道:“这是,你的条件?” “条件?” 抹了抹捶胸的发梢,神秀摇头甩了甩秀丽长发,径直否认:“才不要乱用条件换一个本就应得的结果。” “哦?” “虽然打不过你,但刚刚我和大和尚一起出手,全身而退绰绰有余。另外,我不是一定要帮大和尚,也不是故意破坏你兑现承诺,只是讨厌勾人的狐媚子。而爱祸女戎她不高兴,我心里就会很舒服。” 嫩白手指点着光洁下颌,神秀理所当然地说道:“所以现在大和尚他受伤,那就可以继续之前的谈判,让他带着须弥如来藏退出神州啊。” 不与少女一般见识,罗喉只漠然道:“吾,给过他一次机会。” “再谈一次。我想这回大和尚肯定愿意接受。至于方式嘛……有了!” 不类亲姐和静乖顺,左右来回活泼蹦跳兼带思索,银发少女口风陡转清寒,重重一拍掌朝着罗喉征询道:“你是大丈夫,我是未成年。比如你说不出来的话,我却可以用来威胁。他如果不答应全派退回西域,我就死缠烂打灭了须弥如来藏满门,你看这样怎样?” 森冷刺骨的一语入耳,宗喀尔不禁略微怔神,却因灵觉未察少女杀心,顿明对方原是一片好意。 而当事双方都是千百年的老江湖,罗喉目光当空一凝,又岂会看不穿少女心思? “宗喀尔,你是佛门宗师人物。” “吾……” 明白罗喉将言为何,宗喀尔仃立原地半晌,兀然举手提元封住血淋淋的伤口,长叹一声道:“须弥如来藏,永世不再踏入中原半步。” 与罗喉玉石俱焚一旦未成,将拖累全宗上下陪葬。宗喀尔虽有灭邪之心,但在此时一味无理坚持并无实际意义。徒劳无谓的死伤,也无法对邪灵造成任何伤害。深思许久之后,宗喀尔终做出决断。 而以宗喀尔高尚情操、严肃为人,绝不可能做出背信违约之举。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担忧情况的萨安急忙扶着宗喀尔,替起包扎伤处。罗喉亦未为难剩余六识护教,任由须弥如来藏连夜撤离。 “现在,该说出你的要求了。” 不耐长时受人掣肘,罗喉开门见山发问。神秀将软鞭由中对折,一阵流光逸闪竟又变成两截硬锏。 “要求……不急。最近有人在追查我,我得废点工夫摆脱她。唔,当然,我也不会故意拿条件限制你……这样吧。” 将双锏妥当收存,神秀仔细思考有定,干脆答道:“我想请你帮我对付一个人。儒门大恶人闻人然你知道吗?你把他打成半死就好。” “闻人然……天下封刀……” 心中暗念少顷,旧怨尚存于心,罗喉自无少女条件的拒绝道理,转身昂然远去留下默认之语。 “待吾解决一桩私事,你可往天都寻吾。” ———————————————————————————— 数日风云疾变,剪除死国一员大将,凤凰鸣意外重伤,又少须弥如来藏助力。天都罗喉再起,更使局势雪上加霜。 宗喀尔伤而不死虽是一个好消息,闻人然却是不解罗喉为何手下留情。毕竟现在的罗喉乃是复仇的暴君,本不该对敌人刻意容情。 冥冥有感不祥征兆似与己相干,闻人然手书一封交于雪鸦,让他把情况捎给刀无极。本人则带着剑灵和拔刀洗慧,往百韬略城善后。 而阿修罗与擎海潮一战未果,自然会激起北冽鲸涛警惕。就算再看不惯鬼谷藏龙和惜夫人秀恩爱,考虑到亲人安危擎海潮还是移步守护。 不过,地者身亡之后,连翻受挫的冥王,不可能草率行事。痛失唯一心灵交契的同伴,诸多感伤萦绕于心,啻非天竟放下过往偏执,解放了无界尊皇,并放弃针对阿修罗。 而在布置完毕之后,啻非天终于找上妖世浮屠,当着巨大妖物便是一剑劈落,仿似斩断过往情仇。 “死国天者,你在挑衅邪灵吗?” 互通元功方才接下此招,爱祸女戎犹感力有未逮。妖世浮屠险遭灭顶之灾,从中窜出的天蚩极业顿显震怒,反呛道:“此处,不是任你撒野的地方!” “这一剑只是在回敬当初你们无礼的行为。” 如非地者真身毁于浮屠撞击,又怎会轻易败亡……对于佛业双身,冥王当然有恨。但为大局着想,啻非天此时亦能放下神段,寻求结盟合作。 “联手杀了太学主,换佛皇与凤凰鸣性命,如何?”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179.第179章 常在河边浪,哪有不失鞋? 妖世浮屠外冥王泄愤的一剑,并不会让明眼人认为邪灵与死国发生冲突。而当世无敌的啻非天,却也并不在意自身意图被旁人猜出。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知死国与邪灵可能达成盟约,凤凰鸣重创、宗喀尔退出中原之后,正道所能做得暂时亦仅有抱团,以免被敌人各个击破。而在同一时间的风回小苑,全然不觉处境艰难的神秀,仍依着自身意愿而行。 怡然悠哉与人正面相对,银发少女毫不掩饰自身来意,眼珠骨碌转了几圈,干脆直问目标人物:“你就是剑之初么?” “姑娘是?” “嘘,不要吵,这边查户口呢,我问你答。” 从杀戮碎岛偷渡苦境,神秀当然也有正事要做。比如剑之初的真实身份,还是得好好确认一番向戢武王回报,才能决定碎岛往后对剑之初的态度。 剑之初的耐性素来很好,尤其是感应到相似的碎岛王气,心下已有了些许猜测,自不会与一名少女斤斤计较。只是仿佛为了保密,神秀看了一眼慕容情,反站在原地闭口不语。心思玲珑剔透,未待剑之初发声请求,慕容情便为避嫌,退出了幽静院落。 “还请直言。” “唔,我就直接问了。你的母亲是即鹿,父亲是雅狄王,对吗?” “嗯?” 虽犹面如古井无波,剑之初沉静双眸,仍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但连王树都被少女通通吃光,从未受到过碎岛规则束缚的神秀,却不明白对方顾虑何来,自然而然地给出解释道:“没什么不能讲,这是雅狄王他自己告诉我的。” “这,你见过雅迪王?” “是呀,他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被你舅舅无衣师尹和咒世主暗算囚禁。” 当年四魌武决最终弃战,剑之初便单人出走,不久便退隐苦境。雅狄王如何被慈光之塔与佛狱设计,尚不完全清楚个中详细的剑之初,闻言不由凝声反问。 而关于这一点,神秀亦无隐瞒打算,爽直地点了点头,回复道:“所以,父王他看到雅狄王遗书之后,最近好似十分恼火。只是因为黑海森狱的关系,碎岛才至今无有动作。” “父王?” 饶是剑之初离境许久,碎岛树生的传统,却还不至全然忘却。此刻听得少女口称父王,剑之初内心疑云霎事更浓三分,续又再问:“你是戢武王所出?” “呃,不错。估计你还不知道碎岛的近况,我先给你说清楚好了。” 一时口快说漏了嘴,银发少女倒也不便立即改正,遂将错就错地颔首道:“自黑月进入四魌界,王树便遭封冻。最近更是飞快萎缩,终在不久之前彻底枯亡。然后碎岛的大家,就都放飞了自我,敞开胸怀开来生孩子啦。” 没被少女三言两语忽悠,剑之初不曾理会少女玩笑之言,精准找到盲点,径直质问道:“话虽如此,可你又怎会这样快速长大成人?” “这个,这个……反正不关你的事。” 本来是为了打探情报,谁知反被剑界宗师套了不少话。神秀急忙止住话头,耍起小孩脾气赌赖说:“另外,你可是大人了,不准把我的事情到处乱讲。不然父王一生气,我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发兵慈光之塔。” “可以。但吾仍有一问。” 殢无伤人还在苦境,虽与无衣师尹存在芥蒂,剑之初亦不愿两国开战。但在做出承诺之后,剑之初突然取出一张画卷摊开展示,目露少许柔色问道:“你是否认识画像上的女子?” “咦,这不是湘灵姐姐吗?” “禳命女?气质不同,不该是她。”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杀戮碎岛没有其他长成这样的女人。唔,你的为人我大致了解了,拜拜。” 一眼认出画上女子真容,神秀虽是爽快回答,在闻剑之初回复之后,心里却又多了一些小九九。联想到寒烟翠与戢武王的微妙关系,银发少女仿佛把握到了某些脉络:明明戢武王与禳命女是王树一胎而生的兄妹,剑之初竟然没有对此作出丝毫想象怀疑,该说他是笨呢,还是笨呢? 当然,有些不该说的话,神秀再怎样也不会透露给外人。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少女脑中盘算怎样回复戢武王,行动上已向剑之初辞行。由于还须养伤准备与殢无伤的决斗,剑之初自然亦不便刻求挽留。 “亏了哎,好像兜了一圈,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好处,我可以给你啊。” 荒野悠然走了一段时间,神秀一边把玩着胸口银发,一边琢磨着怎样找亲爹的麻烦。但因剑之初的缘故,魔王子虽然到处搅局添乱,实则还是游离附近,很快就顺藤摸瓜找到少女。而神秀开口的第一句话,更是引起了魔王子的兴趣。 用绶带系好长长的柔顺银发,神秀已然是全神戒备,小心翼翼对峙来人:“大哥,你找小妹我有事?” “大哥……赤睛,父王又娶妻生子了么?” “我想你的后母活不到生下子女,就会被你玩弄杀害。” “哦,虽然你曲解了我的正直为人,但听起来好像也很有道理。像我这么优秀完美的存在,世上实在不需要第二个。” 懒得否认狡辩,一点都不否认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魔王子随后看向神秀,玩味笑道:“那么,你是哪里来的小妹呢?” “你是我弟弟的大哥,当然也就是我的大哥呀。至于你弟弟哪里来的,你不该去问咒世主吗?” 性情活泼灵动,神秀可不想表明,按照规矩自己还须称寒烟翠一声母上,此时当然得按辈分高的来算。且在银发少女单方面的认知看来,除了闻人然一个人以外,其他都不能算得至亲,自也不会遵循常人的思维理念。 然而,银发少女越是这样表现,越令魔王子感觉趣味。对于内心虚无的魔王子而言,时不时碰到有意思的人事物,已是活在世间少有的乐趣。 “哎,话讲得不错。兄妹连心,其利断金。大哥我最近也想杀人,你我联手定能取剑之初狗命。” 操着平平淡淡的声调,魔王子拍了拍手,无所谓地说道:“方才我看你与剑之初相谈甚欢,不如你先动手偷袭,我在旁替你掠阵,怎样?” 被魔王子主副两体围炉,少女这下真是有些害怕,却还是不愿低头,小声嘴硬道:“喔……你是哥哥,我是妹妹,难道不该你先帮我?” “我是指导你人心险恶呐。” 180.第180章 弄死爹一百年不动摇 “我怎样做才不用你这个便宜哥哥管。” 眼看魔掌探前罩身,利落束发的少女巧步腾挪,避过魔王子阻挠,旋即冲向袖手旁观的赤睛,意图突破二人围困。而为火宅异数,素来穷极无聊的魔王子,怎会轻放感兴趣的对象,杀世蛾风邪气凛然由后强袭,毫无半点惜念留情。 阴邪杀意跗骨难祛,神秀察觉刹那心生不耐,提元侧身硬接魔王子一掌。平地炸裂撼生惊雷,少女飘然借劲再去百丈,落地正对来敌。 “啧,攀交情的是你,不告而别的也是你。我在外人的眼内,就是那般通情达理吗?” “诶嘿,哥哥不让妹妹,还把妹妹当玩物。这种哥哥有什么用,赶紧去死不就好了?” 口舌不让于人,少女语落银发飘举,鎏金双锏再握于掌,神秀不待废言,当面就朝魔王子头顶砸落。但为火宅佛狱千载一遇的高手,魔王子岂是泛泛易与,轻描淡写一扬掌,暗红邪火凭空而生,欲将双锏炼成铁水。 熟料,伴生双锏材质特异,乃取王树菁华锻炼而成。心知魔王子邪火超凡,神秀不敢怠慢,当即鼓催逆龙之气,方圆登入冰雪结晶之世界。 灼热炎流一对霜寒冻气,双方一时僵持不下。不耐与魔王子纠缠不休,银发少女灵思疾转,掌间顿现阵阵清光,逆袭反击火宅异数,借由兵器传导而去。 “大日无生禅!” 无生法忍,觉心不生。虽非佛门修者,银发少女亦然不乏慧根,融道于武初见峥嵘。而受逆行佛元化消真气,魔王子愈觉对手难缠,更赞掌劲雄浑,一鼓作气震退双锏。 “赤睛,抓她。” “你不坚持一下武者尊严,百招取胜吗?” “天呐,我什么时候有过那种无用的坚持?” 从无遵守单打独斗规则的意愿,魔王子话甫脱口,赤睛一转手腕念珠,随化黑龙掩翼,抓准二人对招空隙,俯冲擒拿银发少女。 “君口·断!” 间不容发之际,突见儒风卷扫,荡涤祸世邪氛。横竖撇捺当空流彩,紫天笔挥洒成字,有如凌厉剑刃刀锋,切断赤睛伤人之招。 而得一霎空档,神秀已抓准机会快步闪过,躲到楚君仪身侧拍了拍胸口,道:“唔,好险。” “无聊啊。赤睛,离开。” 一眼望见楚君仪,魔王子暗忖对方二人联手,要抓住神秀已是不能。而此地离剑之初暂居之地不远,魔王子却也无意落入敌人包围,猛地跃上赤睛后背飞离现场。 “哼哼哼哼……” 绕着救命恩人碎步晃了几圈,神秀扯了扯楚君仪肘部绵紫挂帛,接着伸出两手一把抱住美妇腰肢,脑袋亲昵地贴着小腹闷声闷气道:“不要以为你帮了我,我就会很感动。” 轻轻抚摸着少女头顶,楚君仪安抚一阵之后,温婉问道:“是叫槐生念曦?” “念昔也对。父王取的名字,曦是用来代表碎岛未来的希望……虽然我自己都觉得根本不靠谱。” 贪恋地在依偎的温暖怀里拱了几下,槐生念曦接着挣脱怀抱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至于昔……戢武王确实对我很好,但我与他关系其实不是特别密切,所以不是很清楚他和寒烟翠平时到底在想什么。” 戢武王与寒烟翠各有各的遗憾,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聊以自慰。而虽然是名义上的亲缘,却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对策,槐生念曦自对戢武王二人并无太大亲近。 更甚者,为了和素未谋面的姐姐怄气,槐生念曦反而对与楚君仪处好关系更感兴趣,说不准以后还能打击一下闻人清苒,那就是最好不过了啦! 不过,楚君仪显然不可能才见一面,便猜出槐生念曦脑子里面的胡思乱想,耐着性子和蔼问道:“不论如何,现在要随吾回去吗?” “不要,我还没找爹爹报仇。谁让他和姐姐抛弃我和弟弟的,我才不能中敌人的糖衣炮弹!” 方才虽表现得十分亲近,然而一提到正题之后,槐生念曦立即拒绝了楚君仪邀请,临走之前却又补充了一句。 “哦,弟弟其实不重要,那种东西没了就没了吧。” ———————————————————————————— 虽然槐生念曦想单独开溜,楚君仪思忖过后还是暗中跟随,以防她再次遇到类似今日的危险。何况银发少女既将目的挑明,楚君仪当然也不能坐视父女相残的结果。 只可惜,少女之前已与罗喉做出交易,不久就偷偷找时间传书一封往天都说明情况。而等处理完月族旧怨,罗喉之后就找到了出门在外的闻人然。 “吾之双足踏出战火,吾之双手紧握毁灭,吾名——罗喉。” 狭路相逢,强者争胜。焚风彻燃原野,烧尽繁茂山林。神武峰西北之地,身着闇法之炮的罗喉汹汹拦路。语气,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冷漠:“这条路,是通向天下封刀?” “你首先找我,该算是我的荣幸,还是不幸?” 闻人然苦笑回应,却也无意妥协认命。之前为防范冥王与佛业双身,闻人然把暮秋筠都暂时留在了碧玄草堂,没想刚往天下封刀准备与刀无极商讨,就遇上了应诺而来的罗喉。 “今日一战之前,吾不须任何理由。” “哦?其实当初月族一行,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且准备好了应变之策。只是事到如今……我似乎也没什么好争辩的。” 罗喉戒玺遗落之刻,便注定双方将有一战。闻人然开口应声同时,丹青见倏然出手,寒冽剑光随意而行妙到毫巅,直落罗喉闇法之袍:“你会找上我不奇怪,但是先向法尊动手,是为兑现佛业双身之间的条件?” “是,又如何?” 不类前番与宗喀尔根基较量,眼看犀利锋芒无穷无尽,罗喉更感对手兼具巅峰修为,负手穿行森冷剑芒之际,闇法之袍果断蜕下,现出金凛威严之影。 “而你……值得吾动用计都。” 计都高举过顶,金黄战甲光辉夺目,罗喉全身魔元澎湃,尽挡剑光余劲,随后一刀稍行试探,势不可挡力斩而下,顿裂万丈山岩。 刀锋刚猛霸道,闻人然同催剑元以对,万千剑影倏化擎天剑柱,以力斗力、以勇撼勇。巍然不动之剑屹立千秋,一抗后劲无俦之强刀,横竖交错碰撞迸射无匹精纯之元力,瞬令周遭数十里尽成焦土荒芜。 “这一战,须得有一个结果。” 用君曼睩诅咒破解的人情、抑或枫岫主人临走前的留书,闻人然有很多种方式,能让罗喉放弃此番生死逼战。但若仅仅是直接做出条件交换,便再难挽回罗喉本身的意愿。 初招相对不分轩轾,丹青见与计都刀当空一格,灵性自生飘旋回手,闻人然须臾浅叹。兀然收剑归鞘,陈年旧怨伴随影神刀握于手中刹那,再掀波涛狂澜。 “结果?也好,今天我就以天下封刀的立场,拿着这口神刀与你做一个了断。” “影神刀?!” 181.第181章 没有诚意 “雷宇破空!” 熟悉的刀,不同的人,今时今日,隔世再会。掌握邪天影神刀,闻人然化剑入刀,首招正是皇极天斩。漫天雷云密布,惊电般的刀光却是更速。沉重计都轻若无物,罗喉气贯长柄,适时斜挑以攻为进,由中分砍皇霸刀劲,将雷电卸导身躯两侧,余劲过处,寸草不留。 “虽是一样的刀法,但论功力,你已远胜刀无后。” 蔓生的战火,不仅是怒意,更是斗志高燃! 察觉目标修为非同小可,罗喉自也不会任由闻人然肆意出手。计都刀身拖地,罗喉身动一瞬,炙热高温顿令方圆尽化岩浆灼流,雷霆劈斩闻人然左肩。 悍然针锋相对,邪魅之刃迎面而上,爆亮万千星火。然而接触当口,一股磅礴邪力油然而生,竟同时给两人造成不小压迫。 “可惜,邪天御武未认可你。” 影神刀内的邪天之能,既能为助,亦能为患。若要发挥其极限,更须获取邪刀承认。 但当初在葬龙壁内,闻人然乃是破坏邪天御武诅咒的主谋,自然难以发挥影神刀极限。就算当下对手乃是邪天御武宿命之敌,影神刀也不过释放出更多邪能,丝毫不顾持刀者功力损耗。 浑厚内元压制邪力侵蚀,闻人然须臾听音回招,挡下计都刚猛之锋,不以为意淡然作答。 “哪怕是双刃剑,对你的威胁也要比我高。” “败战之刀,如何杀吾?” 骨作刀身眼化玉,影神刀黯青邪芒,在招来式往间,愈转明亮夺目;心知邪天异能,罗喉稳扎稳打,计都迸发赤橙光芒,不容影神轻跃界限。 鏖战未休,情仇难止。百十招一晃而过,罗喉虽犹不觉疲累,却亦不耐僵持局面,狂风鼓涨金甲战袍,霸道魔元雄势而发,旋即计都追后而动,破日之斩加持掌劲威能,排浪一般叠合呼啸而出。 灼流蒸腾气贯寰宇,闻人然横刀于胸,尽以根基生吃一击。影神刀受劲向内凹陷,闻人然顺借此力朝后疾退,避过计都破日一击,身前却留万丈深渊。 然而,经历连番大战,前回与地者死决,负伤至今未愈。饶是根基世所少见,此刻强行以刀对决天都之主,闻人然亦难占至上风。 “邪凰破虚空!” “皇霸千秋!” 发觉闻人然真气一瞬滞涩,罗喉手中计都顿若无厚入有间,觑准破绽见隙而入,砍中闻人然肩膀。但在鲜血飚洒之际,影神刀也毫不留情,在罗喉胸前留下豁口。 鲜血浇灌酣死战,不容任何一人退让。刀伤互换之后,旋即各赞刚猛掌力,将二人同时反向震退。 “斩狼焚地诀!” “神雷擎天斩!” 计都刀影笼罩之下,大地干涸龟裂,强悍魔元源源不绝,持续加注杀伤。虽对罗喉勇战早有认知,闻人然此时亦不免骑虎难下,极致刀功淋漓挥洒,雷光疾掠硬撼焚地刀诀,再添内伤在身。元力消耗拖累行动,攻势却是更强。两股一般霸道的刀罡锐流相向碰撞,乍使冲突双方伤上加伤! 极招决胜关头,蓦来不是外人的外人搅局,顿使战况生变。黑红霸影临危而入,嘹亮豹吼千秋激荡,雷刀啸动风云,破地一击横断双强交锋空间。 “天纵英才笑古今,下尘倾局何足论,封名神武无人及,刀震乾坤傲群伦。” “又是……天下封刀?” 沉重荒豹却走轻快,刀无极适时介入。罗喉忙中不乱,赫见计都威势下劈,恰到好处挡在雷刀进途。 铮鸣刀影望之眼花缭乱。熟料,新仇旧怨难解的二人正自对峙,附近空间突生异动。闻人然甫松一口气,骤觉危机降临,匆忙提元回挡之际,竟是意外不及来人功深,登时再度见红。 “……冥王?!” “你的性命,是血祭地者的最好献礼!” 魔剑阎帝杀气森然,冥王恨语脱口当即再催神力,剑身穿心埋胸一尺,真气激荡间,已将闻人然心脉寸寸震断。 “呵……没了万妖炉……你也就是个大号的dps而已。光有输出……又有什么用……血光旋刃!” 绝命关头,闻人然放下手中影神刀,转改丹青见对敌,抢在功散一瞬,强提剑元化血剑,绚烂赤霞竟掩半边夜空,尽凝闻人然手中一线,近身刺向冥王。 “将死之人,怎可轻犯天颜?” 魔剑阎帝回抽护体,神兵交错穿插,冥王体表真气流转,挡下泰半血剑,犹被余劲渗入经脉内腑,握剑双臂竟是一时麻痹。 数息空档,刀无极已舍罗喉,反手握住****地面的影神刀,呼应体内邪天遗功,一气贯连的魔神之力,顿对冥王形成威胁。同一时间,又来龙鳞刀响,天城皇龙之力由侧杀入,顿成两面包围之势。 “九御神皇,十羽邪天!” 杀人目的既成,冥王再无死斗之意,强行挣脱闻人然搏命之招禁锢,竖举魔剑阎帝浮空,一剑挡下威能加倍的影神刀。空余之手提元再接宝刀龙鳞,冥王却是难免虎口见血,口角见红,受创即施空间术法,从原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在现场。 “吾晚来一步。” 双龙联刀逼退冥王,醉饮黄龙急提元力欲为闻人然稳住伤势,真气却如泥牛入海,换不来丝毫回馈。 而在此时,刀无极已面向目光深邃的罗喉,下了战贴:“你若欲讨过往恩怨,留下时间、地点!” “天下封刀主席、醉饮黄龙……今日,真是一个奇妙的日子。下一次,天都将彻底再启战火,守好你的神武峰罢。” 化去手中沾血计都,罗喉又服闇法之袍着身,昂然退离现场。性命攸关之刻,刀无极亦无算计闲心,随后转身拧眉沉然问候。 “师弟,你……” “很久没被人从心脏捅一个对穿……活不了了,投胎再来吧。” 生机伴随鲜血流逝,闻人然却像是已经麻木,靠近刀无极附耳低语几句之后,就滑稽地躺在地上死了过去。 “唉……钱不花,白不花……墓造大一点……风风光光葬了我……” 182.第182章 后事 丧事,未遂闻人然铺张遗愿,在细雨纷飞中低调开始,安静落幕。映目皆缟素的灵堂内,不时有人前来祭拜,又无语沉默而去,好似根本来不及悲伤缅怀,便又被重新拖拽回密布的战云内。 而过程之中唯一的插曲,该是素还真念叨几声“好友死得苦状万分”,闻人然的牌位竟当场开裂三分,堪称神州“死不瞑目”的典范。 不过,在处理结束后事将人下葬之后,理当商讨的正事犹须探讨。楚君仪送走一群不相干的外人,暂留的素还真待其收拾完毕,接着直切正题:“闻人然此回可有留下复生之方?” “确有备案,但未必有效。” 面冷似水的楚君仪,难掩眸光深处难掩的一丝哀急,却依然保持着该有的镇静,沉声应答:“烙骨大法、神源等一干方式,均能保留他之生机。然而有一难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规避。” “……是波旬?” 当初众人齐心协力,以三青三宝重现远古魔龙全力一击,方将波旬封印入星云河。素还真对此自然亦有了解,下一秒又生疑惑道:“闻人然第一次被擒,不是曾跑出一点分魂?” “神源至今尚无反应,恐怕波旬不会犯下第二次错误。而冥王的神力更非寻常,连吾亦不能把握吾夫究竟将通过怎样的途经重生。” “竟然是这样。” 一旦闻人然灵识落入波旬之手,素还真绝不会蠢到指望女琊一人,能够背着阎达和迷达将灵识送回。何况前番听闻人然讲述,欲界远未放弃卷土重来的打算。波旬三灵只要还思维正常,都不可能做出资敌的举动。 不过话讲回头,如果是波旬掌握灵识,闻人然便不至就此亡命。素还真遂按下部分担心,再度公事公谈道:“既是如此,就算演变成最坏的结果,有忆秋年等高人前辈制住闻人然,应当也非太过困难。现如今的困境在于,教母下一步准备怎样做?” “吾无妨。六庭馆有秋筠、百岫嶙峋,乃至雪鸦与宵,纵非无懈可击的堡垒,亦断不至遭人一夕屠灭。倒是冥王啻非天修为骇世,素贤人须尽快设法将之铲除。” “这是自然。” 邪灵与冥王所带来的致命威胁,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素还真略一思考,念及要务便起身告辞:“罗喉挣脱封印复生,难免与天下封刀产生冲突。刀主席已答应援手,如到必要之刻,还须教母审时度势、鼎力相助。” “吾明白。” 合则生,分则亡。在这种紧张时局下,正道自然不能再被敌人各个击破。而送走了忙碌奔波的素还真之后,楚君仪却静静站在牌位前,出神凝思着未知的考量。 同一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六庭馆南方十里梯田半腰之上,槐生念曦亦苦恼地紧皱着眉头,纤细的右足踏出续又缩回,仿佛不知该怎样面对当下的亲缘。 “……罗喉兑现了承诺,爹却被其他人杀害了。” 绵雨沾衣不觉,原地踌躇不知所措,银发少女许久之后,终于咬着银牙做下决定,决然甩身而去。 “半死,半死懂不懂?” ———————————————————————————— “吾不能保证这种方式,能对啻非天产生作用。” “但,总得一试。” 彩绿险磡圣殿之内,楚君仪遵循着闻人然事先预留的方案,找上了正愁着和姑娘谈恋爱的燹王:“吾夫生前曾言,阁下的尘默神昏结界所产生的绿菌,有侵蚀阻碍对手真气运行之神效。天者之所以蜕变为冥王,乃是仰仗死神外物。倘若绿菌能够限制天者本身真气与死神之力结合,太学主便有正面击败他的机会。” “还请稍等。” 调试了一下挂在耳边的金丝饰品,燹王竟有背常人地大声呼叫道:“大君,你觉得教母所讲得方式可行吗?” “吾就站在你的旁边,王用不上刻意使用通讯工具。” 嘴角抽搐了几下,圣痕者颇有些无奈回应。燹王却似不以为然,举杯饮下一口甘露,叹道:“唉,你真是不懂情趣。闻人然刚下葬不久,我这是在缓和气氛,劝教母节哀吶。现在只有振作精神,大家才能战胜敌人。” “根本是你不能体谅别人的心情。” 虽然被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说情趣很奇怪,圣痕者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未与燹王过多争辩,兀自思忖道:“吾王一人对上冥王,恐还力有未逮。届时还是由君权事先培养绿菌,再与王同时出手或能短暂掣肘冥王。” “那就这样吧。” 不须陪伴阎王征战苦境,更解决了彩绿险磡后顾之忧,燹王目前的重心都放在撩妹上。 而一个四处战乱、人人自危的中原,哪比得过和平安详的环境。此时楚君仪既找上门,燹王又得圣痕者颔首认可,遂当场拍板决定:“尊驾放心,吾安排险磡内务之后,会往苦境与你们汇合。” “多谢二位。吾尚有要事待办,不便久留,请。” “慢行。” 请出一名关键外援助力,还须提防邪方阴谋算计。楚君仪匆匆离开绿境,不多时背后却缀上了一条小尾巴。然而银发少女虽未隐匿自身气息,儒门教母犹似全无感应,步调如一地走在葱绿野地。 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后,直到楚君仪顿了顿继续前行,槐生念曦才低垂着小脑袋,闷声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外子亡于恶人逞凶,吾有何理由不怒?” 冰冷浅淡的话音入耳,使得银发少女打了个机灵,却觉身前美妇虽非激怒,也不似上回关怀体贴,不由预感灰心丧气。微显沉重的脚步响在耳畔,更令槐生念曦心惊胆颤。 “可是,我没想爹死。” “可是他已经死了。” “唔呜,阿爹练有神源,不应该死的啊。” “……” 楚君仪蓦然停住脚步。槐生念曦低头不察,顿时一头撞在了腰上,随后便被柔劲扶稳。宛若想起紧要的信息,楚君仪径直询问道:“还有一粒魔舍利在何处?” “嗯?” 不解对方问从何来,槐生念曦抬头望向楚君仪睿思之眼,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道:“弟弟他在火宅佛狱。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初你们尚未孕育人身,便于神源内中蕴养,挟带不少他之精元神气。若要助外子摆脱困境……” 话至一半,戛然而止。楚君仪恍生明悟,立将晶莹剔透的神源取出,秀眉紧蹙神色异常郑重,猛然抬掌朝向槐生念曦劲发紫霞。 “为了你的安全。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趁隙窃走神源的贼人强盗。” 183.第183章 昨天忘了说了,停更到22号 事业单位面试培训,早8点晚10点,实在没时间更新,抱歉。 184.第184章 这孩子缺爱 费尽心机杀了一名强敌,自然不能容忍其再度复活。闻人然神源被窃的消息,伴随着槐生念曦被正道追缉,很快在江湖上传了出去,引起多方势力暗谋异动。 天清夜明,万籁俱寂。少女分毫不见早先低落心情,纵是天地无依,亦然一派悠闲,走在树木茂密的森林小径上,全无遭人追杀之紧迫。 蓦然,暴风过径,横断前路。为绝闻人然复生之机,禁天妖肃谨遵双身严命,强势寻人讨物而至,抬手一扫劲毁十方林木。 “交出神源,女座可保你安全无虑。” “神源?” 仃立原地偏头故作长考,槐生念曦骤然停步,于肃杀寒风中遗憾摇头:“我已经吃了,所以没东西可以交给给你们。” “敷衍!” 禁天妖肃奉令而至,不比未来之宰心机深沉,只以夺物为先。身兼十一天禁之长,禁天妖肃首行试探,手掌迸发两股刚柔并济之力,森然邪气凝如链锁镰刀,曲折刁钻回旋包抄封堵生门。 耳畔炸响凄厉哀鸣,眼看妖物辣手伤人,槐生念曦顺手扣环束拢银发,鎏金软鞭翻然出袖去如蛟龙,灵活转绕间,已将来袭邪流绞灭逸散。 “一言不合就打架,你们那个女头头果然不是正经人!” 初招交汇,半空留痕未逝,纵知对手不可小觑,禁天妖肃亦无惊心,冷酷漠然蹿身而近,毒掌觑机直逼少女。间不容发之际,槐生念曦手中长鞭对折,乍变双锏横竖交叉于胸,生生挡下狠绝之招。 “哼,镞元妖击!” 快影瞬掠,疾箭万千。平地突来狂风,掩去铺天箭影。无意多做解释,禁天妖肃须臾变式,于短暂之距厉发夺命之箭。邪能澎湃不予硬接,槐生念曦匆忙撤兵侧身,避过正面杀风。 但得一线先机,岂容对手翻盘? 少女蹬地偏让一瞬,禁天妖肃掌运气剑锐出,由左疾斩对手腰腹。逆转佛元叠浪而发,少女虽是应对及时,惜仍稍逊一筹,登被锋芒余劲创伤。虎口吃痛刹那,槐生念曦倏然鼓袖盈风,飘然借劲向后疾退。 “你很厉害。我光用本身的力量,确实打不过你。” 身落下风,气转沉恬。纤细小腿入泥三寸尽卸刚猛雄力,霎时周遭地面陆沉百丈,槐生念曦缓去手掌酸麻,犹然不紧不慢,眼中竟露奇异之芒,一反常态跃跃欲试。 “不过,下面要动真格啰?!” 话语落,女子不退反进,竟是彪悍邀战,双锏倒握向中一合,组成齐平黛眉之枪棍。 槐生念曦长兵在握,一股沛然王气陡然由体爆发,高度精纯的真元向外迸射,四下顿成一片疮痍。身受强绝气势倒袭,禁天妖肃亲冲擒人之势,登时为之一滞。 “太初一击!” “禁神火!” 大巧若拙,槐生念曦单掌一拍棍尾,手托杖身直捣黄龙。崩山裂地之劲利钻旋飞,禁天妖肃心思一凛,同运邪火禁空欲阻枪棍,却受佛元克制气力一泻,不由自主爆退三丈。 “栴檀妙慧悦众心!” 线枪片棍,变化如意。情势倒转之刻,槐生念曦得势不饶人,举棍再出雷霆之式,紧追邪影而去。绵密棍影遮天蔽日,有如巨瀑冲刷、大潮无逆,涛涛滚滚罩落邪灵周身。 禁天妖肃虽是根基不凡,招式仅由十一天禁拼凑而来。反观银发少女枪棍挥洒,莫名似早身经百战,滴水不漏破绽空门。 铿然乱斗未分轩轾,数十招匆过瞬逝,更令魔头大感棘手。禁天妖肃不敢轻心,连变邪招妄式,奈何始终难得突破之机。少女银发迎风扬摆,蹬地冲霄气贯长兵,王树之气生龙影,诸天鬼神纳佛威,极招决然上手。 “诸法天龙供人尊!” 人中圣,圣复魔。槐生念曦佛元逆气而行,背竖“卐”印天转,兼容八龙齐辉,一时耀芒灿烂炫目。与此同时,银发少女再催神源异能,一体同根连气,浑然三青龙源受激,更助浩浩盛威,手中长兵盖顶砸落,分明已是论生定死之态! “极荒邪破·七妖斩!” 凶险关头,禁天妖肃力提极限,双手当头一合,催发刚猛锋芒,千丈硕大之刃矗天而起,誓断劈顶之杖。 殊不料,槐生念曦眸光灵动巧转,嘴角勾起一缕顽皮笑意。纹龙鎏金长棍霎时由中两分,少女身形陡然向下一矮,娇小双足稳然落地,空掌向上续接双锏,竟如双枪翻转穿梭劲凿,破甲穿身飞溅邪血,寸断禁天妖肃肩筋臂脉。 “……禁天死职,肃清对敌!” 重创累身之际,骁勇邪灵不改眉色强行提元,意图以伤换伤。下一刹那,突来难以压抑的剧痛袭心,禁天妖肃只感浑身无力。邪灵不由自主侧身垂首,余光扫见左肩兵刃透体相连右锏,仿佛一条韧性十足的绸带,再从前胸穿身而出。 “呃噗……” “儒德无法!” 禁天妖肃跪地扬尘,呕出大口朱红。槐生念曦冷念透杀,挥手奋劲一甩长鞭,灵蛇吐信噬命迅发。倾危之刻,只见以一贯之横截而出,合禁天妖肃余力,搏得一线生机。未料对手难缠至此,邪儒宗虚退半步,暗忖非是敌手,当即虚晃一招,停止死战。 “女座有令,请姑娘往妖世浮屠作客,本无伤人意愿。” “他刚刚都出手伤人了!” “不如此,如何试得出姑娘所言真假?何况方才战中,禁天妖肃并无杀意,难道姑娘不曾察觉?” 虽是逆儒背道、狂傲自负,邪说沦语此刻却亦能屈能伸,开口同时凑近禁天妖肃,一边灌输不绝邪气助其康复,一边仗剑细觅脱身之机。 阴鸷双眼闪烁沉思之色,邪儒宗道:“当然,同伴失当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唔,你之前没和他一起出手,看起来倒还有点诚意。不过……我又不笨,怎么可能跟你们去邪灵老巢呢?” 槐生念曦漠然以对,抬手理了理杂乱的鬓发,全无与之同行的意愿。 邪说沦语见状,自是大感为难。但在寻人之前,爱祸女戎便有预言,以银发少女之能断然胜不了双邪联手。而今胜负之数逆转,邪儒宗脑思急转,对神源异能被少女尽数吸纳的言辞,不免已有三分确信,心思随之活络起来。 念及此处,邪说沦语沉吟少顷,忽而淡笑一声道:“姑娘既展现出相当实力,邪灵自能释出更多诚意。闻人然神源被姑娘吞收,必然招致中原厌恨,难道当真不需一方强力盟友?” “盟友……” “不错。如今死国与邪灵联手,鹿苑与学海覆灭已在眼前。只要姑娘愿与邪灵合作,何愁不能诛灭追杀你的正道人士?” “这样呀,那我还有什么其他的好处?” “女座有言,一旦断绝闻人然活路,邪灵便可允你实现一个条件。” 眼看少女貌若意动,邪说沦语连忙趁热打铁。谁知槐生念曦下一个问题,却使得整个对谈都变得十分微妙。 “唔,爱祸女戎她有没有母乳?” “什么?!” 总感觉自己听错了什么,邪说沦语错愕未及生怒,登时惊愣当场脱口反问。 不过,槐生念曦此刻却无半点玩笑意味,仰起清俊俏脸,睁大明亮双眸,郑重认真地询问道。 “我跟你们讲,因为我不是胎生,而是树生哺乳动物,所以从小到大没都喝过妈妈的奶……爱祸女戎她有吗?” 185.第185章 一切都是天君的安排 “今日之辱,来日吾方必有回敬!” 银发少女的问题,不说邪说论语无法解释,就是换作简单地向爱祸女戎转述,邪儒宗都根本无法做到。然而实力差距悬殊,哪怕此刻明明满腔激怒,邪儒宗却亦只能留下一句狠话,先与禁天妖肃悻悻撤离。 “不是谈合作吗?怎么突然就走人了?之前还一言不合就打人,你们邪灵真是奇怪!”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条件过分,槐生念曦莫名其妙地看着邪灵挟怒而去,内心却也不禁多了一点紧迫。 毕竟,得罪正道之后,神秀处境已是艰难,此时再与邪灵决裂,尽快找到栖身之处,便显得十分必要。 而为尽可能护神源不失,同时转移目标重点,楚君仪当初便关照过小姑娘,不时还会有他人找上,实为保护、明为寻仇。所以在空白的时间内,槐生念曦也只能自行设法,逃过各方围堵讨物…… 闯过重重阻碍,少女中途踏上似曾相识的土地,却是难解是客是主。 杂草丛生,罕有人至,徒留清气仍存,圣洁不失。灵觉宿慧明心,槐生念曦目中微一恍惚,复又重见澄明,樱红的嘴唇抿了一下,衣摆微扬绵送清风,须臾便将山腰整理一净。 “我替你打扫过卫生了,以后我们就没关系了哦。” 做好所有心理建设,少女无心逗留潇洒转身,沿着山径拾级而下,脑中经过慎重思考,已将罗喉天都当做眼下最佳选择,遂欲前往投靠。 只是世间之事,总是充满变数。自认了断前缘,槐生念曦再与“追”来的叶小钗打假赛时,半途竟又横生枝节。 剑影冷锐,双锏沉浑。双方打得乒乒乓乓,暗地蓦来背袭一掌,直落叶小钗后心。无心之痴按背一挡,消化瞬间灼热干燥之掌风,叶小钗停步定睛再看,现场已不见少女踪迹。 甫脱困境,神秀却对搭手援助之人颇为忌惮,上下打量片刻,迷惑道:“不是死国、也不是邪灵……我们很熟悉吗?” 头戴尊爵不凡绒帽,来人一身贵气,满面和蔼亲切,更透一丝没来由地恭谨,腰背半弯道:“宿贤卿,见过烈天真宗。” “嗯哼?” 不明就里盯了来人片刻,槐生念曦道:“大叔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叫神秀不好吃,不是什么冽甜蒸粽。” “明祈见圣。姑娘乃是天君选中之人,吾断然不会认错。” “对不起,我信无界波达。” 只把宿贤卿当做神经病,小姑娘心直口快,摇头道:“大叔你帮我我很感动,可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 “嗯……” 本想带人回去做个傀儡首领,此时甫觉少女脾性古怪难缠,但宿贤卿到底是一派总教,自不至就此放弃,淡淡笑道:“这样吧。姑娘不须理解吾之来历,只要明白吾对你并无恶意。姑娘如今处境堪虑,已是四面楚歌。吾末世圣传愿奉你为主,助你摆脱难关。” “你为什么要帮我?” “吾教旨在教化世人、制裁邪恶,惜之心有余而力不足。苦境武林混乱不堪,若无强悍的力量支持,将是寸步难行。” 前疑方释,又生不解,槐生念曦续问道:“那我断了正道巨擘的复生之机,岂不是与你们的教义有所冲突?” “吾讲过,姑娘是烈天真宗转世之身,只是灵觉蒙尘未醒。何况闻人然之死,一切乃是冥王所为,与姑娘并无直接牵涉。而若能将神源用于正途,不也同样是苍生大幸?” “烈天真宗转世?” 字句道貌岸然,宿贤卿婉言苦劝,分毫不露怯容。神秀闻言却不由自主回头看了眼云渡山的方向,恍然有悟道:“原来是这样啊。算了,我确实欠他一个人情,就听你讲讲也行。” 纵觉少女有所误会,宿贤卿却也无意详细解释,仿做释怀之状叹息道:“经过多年发展,吾教教民日益增多,却也不免引起其他邪恶势力的敌视,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姑娘如愿皈依吾教,以你盖世之能,将成圣传顶梁之柱。” “我做烈天真宗,你们的人都给我使唤?” “如有需要,自然全凭真宗一念调动。” “哦~” 好人啊! 虽然不大理解,苦境怎么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好心人来。但是比起投靠天都给别人打工,槐生念曦转念想了想,似乎做什么烈天真宗也很有趣的样子。 至于被别人利用的可能…… 艺高人胆大! 反正有神源在手,少女当下自信满满,思绪一定随即拍板,笑眯眯地说道:“那我们走吧。” “恭迎真宗回归末世圣传。” ———————————————————————————— “二小姐失踪了。” “失踪……唉。” 雪鸦回到六庭馆的第一句话,就令楚君仪心凉了半截。槐生念曦到底有多么不让人省心,儒门教母此刻算是有了充分的认知。 不过,虽然为此头痛不已,楚君仪还是不得不为之操烦,急往书房取出近日儒门送呈的情报,仔细查阅之后方道:“天都前日多出一名高手,时间上却与之不相符。倒是江湖上突然崛起的一个宗教组织,其总教由外带回一名女子,据传乃是烈天真宗转世,与她形貌倒是吻合。只是……死国与邪灵随时都可能发起进攻,吾恐无时间抽身前往确证。” “既有线索,我会持续跟踪。” “我也陪同。” “那就有劳二位了。” 雪鸦请命之际,长时无事的拔刀洗慧,亦主动请缨。然而二人出发没几天,拔刀洗慧来到十天掌真殿,刚还为找到槐生念曦而欣喜,接下来听见的第一句话,却让他大感憋闷难受。 “亲爱的父老乡亲,为了你们的身体健康,记得除了蔬菜要多吃点肉哦。牛肉蛋白质含量很高,以后我们末世圣传会时不时免费发放,大家要记得常来领取自己的那份。” “真宗大人啊,我旁边有个印度人,他们是不是不能吃牛肉?” “唔……老爷爷你的意见很有建设性。” 站在拔刀洗慧旁边的老伯,十分热心肠地替他发表意见。站在高台上的盛装少女,假装着用与神棍装束相配对的语调,老气横秋地解释道。 “不过。大家不都是信仰天君才来的吗?天君说能吃牛肉,那就完全没有问题。只要我在一天,末世圣传就是大家温暖的大家庭。没有牛肉也有猪肉嘛。” “是啦,总教与真宗真是大善人,多谢真宗赏赐。” “明祁见圣,一切都是天君的安排!” “真宗说得话就是真理。区区印度阿三,怎能与·天君伊迦斯相提并论?” “跟着烈天真宗有肉吃,谁敢对真宗不利,就是与我们百姓作对。管他们什么素还真、三教,谁不让我过好日子,我们就跟他们拼啦!” 槐生念曦话音甫落,台下的信徒就纷纷做出响应。只是狂热十足的话语,听在始终闭口不语的宿贤卿的耳内,却总觉得与他预期的目标有些微妙的差距…… “禀告总教,凯风寒泉那边最近意见很大,易校长有信,杀手的酬金快要发不出来了……” 186.第186章 公 末世圣传的势力范围,少说覆盖掌天殿方圆数百里。槐生念曦没安分几日,就把末世圣传积累下来的家当,痛痛快快地败了出去。而易子娘手下的杀手组织任务出得再勤,也架不住小姑娘无节制地胡作非为。 因此,在今日集会散去之后,宿贤卿立即找上神秀,肃然建议道:“真宗,如今你已获信众认可,该是时候竖立威严形象,让吾末世圣传走进世人眼界。” “竖立形象?” 槐生念曦双手一叉腰,低头看了看自己装束,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今天我也是美美的,不需要弄得太累赘。” “……非也。吾是指在江湖中建立威信。” 忍住心中不耐,宿贤卿甚有涵养,一字一句解释道:“真宗与正道存在龃龉,须得做一些有益之事,方能冰释双方误会。这样不仅对真宗有利,同样能够宣扬吾教教义。” “唔,让我想一想。” 白吃白喝了好几天,槐生念曦虽不怎么在意,却也明白平日之举实在是瞎胡闹。因此听得宿贤卿请求,银发少女认真思索过后,很快便做出答复:“宿总教认为我们该怎样做呢?” “冥王与学海无涯冲突在即,死国内部守卫必是空虚。凭你吾之能一旦进入,有很大希望夺回古曜,大可借机与天疆结一善缘。” “死国……” 小声念叨了几下,槐生念曦双眸微亮,瞧了宿贤卿片刻,随后爽快颔首道:“一切都听你安排,到时候你叫我一起走就是了。” “可以。真宗要安歇吗?” “不用,我现在不累,还想和那些信众交流交流。” “那吾暂退了,请。” 宿贤卿规规矩矩退出掌天大殿。槐生念曦灵动的眼珠飞快转动,不知道正打些什么鬼主意。不过,末世圣传内存在诸多眼线,小姑娘虽然古灵精怪,却也非是没心没肺,自然早有警觉。 背后荐道师紧跟不放,槐生念曦却是不紧不慢,走走停停问候两声、寒暄几句,在路经静坐弹琴的拔刀洗慧身前之时,自然而然地心念传音,续又轻松自在地转回十真掌天殿。 “印度大哥,请你帮我去接一个人。” ———————————————————————————— 天疆议事大殿之上,一口光彩耀目的九歌,横放在牧神面前,预示即来的战火。放下手中艳红节杖,牧神伸手握住牧天九歌,霎时一股充沛之能传回体内,终令枯竭的气海重归巅峰。 “她,怎样说?” “七色翎,她,她还是不肯回来。” 虽是难以启齿,以剑鬼个性,却也唯有坦诚相告。而不愿见牧神懊恨过去之事,剑鬼非人哉脑思一转,干脆岔开话题:“凛老牧,七色翎她还讲了,没有找到替代的材料,这口剑也只能使用一时。你得小心注意。” “一时……足够了。若能取回古曜、诛杀冥王,一切便是值得!” 返回天疆以来,接连折损人手,更对三族全无建树。愧疚自惭的牧神,却亦唯有将一腔愤懑,经由手中神剑还诸敌人。但在赴战之前,牧神还须为天疆解决后顾之忧。 “稚君,困凶钥呢?” “牧神……” “留他们性命,对你们只是威胁。这一战生死未卜,吾不能让他们成为祸害。” “这,吾明白了。” 本意牧神欲利用咒天三孽,熟料竟是格杀之令。玉稚衣忧怀稍放,将困凶钥从胸口取出,呈送给牧神。半刻钟后,便见牧神盈一身血腥之气,已将逆魂囚内的三名凶徒尽数诛杀。 把困凶钥还予玉稚衣,牧神似是心有所感,郑重嘱咐道:“此战最后吾若未曾归来。你便往孤舟一字横再寻号天异龙,请他与剑鬼共护天疆安全。” “老牧你太悲观了。冥王一人再强,又岂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他会死,我也可能。剑鬼,你还记得对我的承诺吗?” “这……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这种层次的战斗,人多只是负累。” 连牧天九歌都毁于冥王之剑,牧神哪会同意让剑鬼通行。何况天疆现在只剩下大猫小鱼三两只,再做无谓牺牲纯属无益。 一手按阻剑鬼争辩,牧神眼色不容置疑,郑重托付道。 “若梅,你是宗女,有义务守护天疆。剑鬼莽撞的地方,你绝不能纵容。” “吾……若梅记住了。” ———————————————————————————— 风沙滚滚,枯草旋卷。久无人迹的对峰壁,今朝突传异响躁动。封闭的通道乍然洞开,独属火宅佛狱的气息,伴随一阵异样的陌生之力隔空传荡,使人胸口如压巨石。 拔刀洗慧依约前来,等候许久方见来人,骤感对方非同一般,遥遥散发的雄浑武息,更是令人不由心思肃凛。 蓦然,一声嘹亮长鸣震动百里长空,凶戾艳丽的鸟头首先伸出通道,眼睑包裹的瞳孔映射出睿智的色彩,漠然一扫身下青年。 “抱歉,刚才运功通过通道,未能顾忌对峰壁有人,伤到你了吗?” 温和谦逊之声入耳,有背拔刀洗慧眼前所见之景。硕大玄鸟穿过通道,全然未将青年看在眼内,旁若无人张开四只明黄羽翼,掀起的狂风顿将拔刀洗慧逼退百丈,自顾自地振翅高飞而去。 勉力站定当场,拔刀洗慧道:“我无碍,刚刚的是你之副体?” “不是,在佛狱大家讲过,我生来就是主副同体。不过,他与我也算是这种类似的联系。” 身着深褐间黄的云锦长袍,乌黑发丝间现少许红纹用一张方巾简单束起,站在拔刀洗慧面前的少年一副书卷文弱,却又隐隐透出矛盾的的威压之感,仿佛对控制自身力量尚有生涩。 “这位大哥,敢问槐生念曦人在何处,是否方便与我见面?” “她要往死国一行,却又害怕受人暗算,所以让我在此等你,希望能够及时援手。” 方才的庞大玄鸟,浑身散发着狂暴的魔气。眼前的少年虽也似用邪力,双眼却如一汪清泉般清澈,全然不类寻常佛狱之人。 拔刀洗慧稍放戒心同时,亦不免心生好奇道:“在下出身慈光之塔,不知四魌界近来情况如何?” “慈光之塔一切如常。而森狱的两位太子,好似貌合神离。得益于此,佛狱与碎岛最近的压力,也减轻不少。” “这样便好。恕我直言,在下从不曾听闻佛狱有阁下一般的高手,不知尊驾姓名是?” “名姓……父母未曾赐名,孩儿不敢妄自做主。嗯,佛狱太息公已退位,大哥你可暂时称我——宸枢。” 187.第187章 略城死斗 千载略城,战云隆动。百年埋甲,三尺皆兵。昊罡奇阵周天密布,暂阻外围邪灵凶猛攻势。鬼谷藏龙神情冷肃,无有半点轻心。 “他们还是选择了攻吾略城。” “不奇怪。略城势弱,分拨部分兵力牵制兄长。如此一来,死国与邪灵,便能抽调出的更多人力,用于对付学海无涯与鹿苑一乘。” “太学主也非易与。死国要抢主动权,正道又岂会轻放?” 虽因赤子心一时意气,致使百韬略城卷入风波。鬼谷藏龙亦无畏惧,与妻携手共抗来敌,镇定自若道:“惜夫,不论如何,咱们必须牵制住邪魔部分力量,方能为素还真他们争取到致胜之机。” “致胜?你们恐已无命得见!” 蓦来粗犷霸声,直撼九天十地。未来之宰口念雄阔之词,横掌一扫劲拔千丈高山,如同尖锥利凿;又见三锋勃发锐流,邪气弥天盖地,一前一后共破略城护阵。 “八纮四纪天子风!” 来者不善,峭寒杀气临身,鬼谷藏龙不敢大意,借昊罡奇阵之助,合惜夫人并肩之力,欲挡来犯邪魔。 而在此时,方才远远避开鬼谷藏龙的擎海潮,心知邪魔来势汹汹,绝非鬼谷藏龙可挡,羽氅鼓风振扬单袖一甩,浩瀚真元如浪千川迎头而上,率先力阻未来之宰强横之招。紧随其后,鬼谷藏龙掌上清流,亦与之共阻三宗破城一击。秋色平风元功碰撞,轰天巨响之中,迸发乱流万千! 擎海潮虽护得鬼谷藏龙夫妻无碍,百韬略城护阵却仍应声而破。未来之宰得势不饶人,掌旋邪其凝刃厉发,抢攻道:“北冽惊涛擎海潮,与略城同葬罢!” “吾妹居所,岂能容你践踏?” 不待言,未来之宰强出梦幻邪式;无退缩,北冽惊涛聚气慨对来敌。一者气势狂霸,一者如渊似海,掌劲交叠一瞬,仿若强龙入海,怒掀万丈天波! 漫天冰雪蒸腾,弥散无穷水雾。烟雾缭绕,身影交错,砰然闷响不绝,短暂近身肢接,数十合一晃而过,互知对手底限。 “豪情。” “痛快!” 待得雾气散尽,雷霆掌交各自退避。擎海潮稳然站定,战意高燃一掀衣摆,手握鲸脉雷霆而动:“你,值得吾认真一回。” “全力,仍免不了死的结局!” 乌云密布,霹雳交闪,正是号雨鲸脉惊世而出。陡见对手神兵在握,未来之宰邪功再提,无惧鲸脉异能多变,凶悍双掌抢先按向擎海潮胸膛,再开激烈战声。 恰在僵持不下之际,鬼谷藏龙骤感天摇地动,百韬略城地基竟是莫名崩解。 刹那间,灵脉地气汹涌异常,朝着半空黑洞灌入。却是人在半途的啻非天,借由空间异法转移攻势击毁地脉,纳不绝之能入体,再赞无匹盛威,阎帝登时煞气盈霄,剑光炽亮如灭阴阳,劈天斩地而落。 双剑交格,鬼哭神嚎,同源死神伟力,翻转乾坤震撼,沃土尽化焦焚。对手实力又进,太学主顿感压迫。眼看辟雍守正微显颓势,冥王一鼓作气,再催恐怖神力! “没了你,正道还有人能抗衡佛业双身?” “学海无涯入世之前,苦境又岂是吾独领群雄?” 虎口撕裂,初见朱红。阎帝神力迫身,太学主吃痛回应,犹原不见丝毫慌张,转手气注辟雍守正,剑身直指冥王气海。 然而,眼下既已稳操胜券,啻非天岂会冒险施为? 魔剑阎帝收势斜按,冥王雄力吞吐,立将对手剑尖压至地表,空余左掌再现血断邪刃,即欲横剖太学主胸腹。但在强招得利之前,突来金龙之影奔袭临头。 煌煌天剑垂空而落,竟而激发冥王本能回击。血断邪刃顺手一挡璀璨天锋,冥王随即瞥见道影凛然,冷漠开口:“不出意外的援兵。” “很快,便该意外了!” 双锋碰撞不止,口舌争锋不断。倦收天露面同时,阿修罗亦不复旁观之态,历经千锤百炼之战火,化作弑神矛枪,疾刺拔俗道影。 熟料,正邪交锋未启,赤白剑芒横空而入。阿修罗甫接天剑道威,骤察熟悉身影杀心决绝,登时心思一凝,战火及时回背,挡下九歌杀剑。 “死国欠天疆的一切,合该一并偿还!” 根基互斗,神兵角力。牧神再施斩仙之能,暂阻阿修罗战火所指。 虽觉阿修罗棘手难缠,牧神未必能有胜算,倦收天更明此刻要务。沛然道门真元灌注天剑,周围倏引荒神龙吟,北芳秀剑锋所向,正是冥王无敌。 “荒神之责,死神遗祸。倦收天以天剑见证,今日唯有——一死方休!” “杀吾?哈,凭你们二人,能吗?!” 阎帝剑搏太学主,血断刀抗天剑威。啻非天仰目长啸,左右开弓,不改眉色,倍显神威难撼。但在关键之刻,天际乌云忽染暗绿邪光,碧绿天斩劈山断壑,诡异气息蔓延,终令冥王微微色变。 “滚滚龙争虎斗,世态云变俱往。笑谈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腥浪淘尽英雄,不负今朝。” 黑暗绿霾铺展而开,君权神授全力协助,百里有余瞬化荒芜。下一霎那,燹王首解百鬼之封,突破元功界限,滔涌邪气无休止向外扩散,将方圆生路封堵隔绝。 “学习彩绿险磡的养生之道,对死国有什么不好?” ——————————————————————————— 苦境鏖战正酣,天葬山外围,蓦然闪进两条身影,直入死国腹地。古曜朗照,辐射出阵阵生机热能,持续改造冰冷无色的死国空间。 “那就是传说中的古曜?” 纵使提元隔阻炙热之息,槐生念曦还是颇觉燥闷,抬手扇了扇风,望着宿贤卿问道:“外面有护阵,怎样才能把它带……” 话音未尽,刀光冷杀,不带半点声息。警惕之心未有分毫轻放,银发少女空翻闪躲,仍被带去一缕银发。 然而,死国之人既已出手,槐生念曦亦无留念,足尖落地一刻双锏猛力回敬,泰山压顶一般砸向夜神。 “哼,天者与阿修罗不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闯入死国。” “咦,我怎么只听见有人说话,却看不到人呢?” 锏刀一瞬交汇,全然漠视鬼狱邪神,神秀只将目光方在银月贪狼与九妖翼姬身上,俏皮十足地回应道:“哦,真正是阿猫阿狗来了。” “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很快就会想哭都哭不出来!” 被人指做恶犬,银月贪狼顿生不快,狼爪旋风穿空,残忍嗜血掏心猛攻。五尊之一戾杀而至,槐生念曦却是视若未见,清亮的眸子闪过思索之色,出人意表道:“总教伯伯,你去拿古曜。他们让我一个人对付就好。” “这……真宗一人之力,恐难匹敌四人。”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绰绰有余,不要浪费良机,你去拿古曜就好。” 虽是另有盘算,宿贤卿本无意让少女折在死国。不过,银发少女好似决意甚坚,初运逆化佛元已显巅峰气态,双锏狼爪一交击先挫贪狼攻势,再退九尾扫缠! “十方决杀!” 少女以一敌二未落下风,夜神心感诧异,霜冷刀锋却无迟疑,直落槐生念曦要害。鬼狱邪神见状,立即调换对象,径直扑向宿贤卿。 “神能天风!” 眼中冷酷一瞬即逝,宿贤卿不复多言,依照既定计划行动,燥热掌气临机而发,竟是攻无可守。未料来人暗有保留,不察灭幻神功特异之处,鬼狱邪神立时败退三丈。 而在同一时间,宿贤卿夫人易子娘,却正手握开阳枪,锁定槐生念曦肩头,暗处蓄势待发。 “倔犟的女娃儿好好表现,回去之后,老师一定慢慢疼爱你,教你听话。” 188.第188章 偷鸡不成 双尊联袂,攻势交错。狐尾柔中蕴刚劲,狼爪粗放含精细,配合绵密无间。而见九妖翼姬修为较弱,槐生念曦平地轻掠避开狼爪夺魄,鎏金双锏横面枭颈,其迅更胜九妖翼姬。 沉重锏身鞭落之际,夜神手中弯薄锐刀见隙而入,挡住双锏致命一击。与此同时,银月贪狼亦从后方虎扑而上,顿成三方合围之势,不留半点间隙。 为速突破僵局,槐生念曦疾催至烈梵音,霎如天雷震耳、慑人心魄,九妖翼姬猝不及防,登时双耳剧痛、掩鼻溢血! “休想接近古曜!” 而在另一方面,阴风愁惨,鬼气森然。为阻宿贤卿夺物,鬼狱邪神豁尽毕身真气,犹是难胜灭幻神功奥妙。手下帝邪天、血魔魑见状,各自提元运招左右夹击,力求为鬼狱邪神创造杀敌间隙。 “无用矣,末世圣音!” 音波扰耳,邪功摧体。面对两将绞杀,宿贤卿处变不惊,再施灭幻之功,双臂平抬如钻冲击,刺枪一般劲穿二人心胸。手不沾血,已在躯体之上留下血色空洞。 “可恶,天邪火·御鬼刀!” 恶客谈笑杀人,鬼狱邪神不由火冒三丈,激怒掌聚冥火凝刀,朝人横猛斩落。 不过,宿贤卿心思早定,毫不犹豫扔出手上尸体,双手凝元催发灼热之能,一掌打在刀芒正中将其导偏,登时两股元功相互叠加,折向守护古曜之阵。巨响崩天声中,古曜热能毫无遮挡,普射整片死国大地。 阵局被破,再无障碍。宣天总教一派从容,猛力一蹬地面跃上高台,挥袖揽去金灿古曜! “有劳了。” “哪有这般轻易,狂焰双炼·吞绝天地!” “哼,神能掀涛!” 不甘古曜遭夺,鬼狱邪神极招猛提,铁掌直按宿贤卿面门。而在宣天总教强招回敬同时,槐生念曦仍与死国三人僵持不下,看得暗处易子娘蠢蠢欲动。 “小朋友,老师以后会好好教你听话!” 放下杯中红酒,易子娘双手握双枪,开阳枪瞄准少女,捉准其新力未生之际,冷枪射向槐生念曦右肺。殊不料,星火迸射当口,银发少女却似早有估算,倏然双锏倒提奋力一撑,整个人向天拔空而起,枪火错位反中九妖翼姬肩膀,绽出一朵妖冶血花。 未想槐生念曦尚有保留,易子娘首发未中,正欲再补一枪。恰在此时,突来高亢鸟鸣刺痛耳膜,随见明黄羽翼垂天而下。惊心瞬间,易子娘急忙转身闪退,却是难逃玄鸟利爪罩顶,登被锐爪抓破右臂。 “呃,哪里来的怪鸟?” 数指连封要穴,止住伤口流血,易子娘一言脱口,赫见高达数十丈之玄鸟魔气溢涨,狰狞张翼怒掀飓风藏刃,无差别散射在场众人。鬼狱邪神正与宿贤卿根基互斗,猝不及防间已被翎羽命中要害,全身内元错乱,真气顿时为之一泻! “易娘,不妙!” 内心一声惊呼,宿贤卿匆忙雄掌加力,再无保留的罡劲命中鬼狱邪神心口,瞬间寸断对手心脉,令其饮恨当场。同一时分,玄鸟艳丽鸟羽透射无尽寒能,于头顶上方形成一轮小型黑月,呼应古曜炽烈华光。 袖口滚烫,宿贤卿真气护体,犹是难熬。玄鸟却是全无顾忌,强势吞噬古曜相生之能,平衡体内黑月玄力。直到古曜黯淡三分,方才停止动作。 “鬼狱邪神?!” 顾不得自身伤患,九妖翼姬抱起鬼狱邪神躯体,急忙闪至一旁。 突然闯入之怪鸟来历莫测,使得双方人马屏息以待。缓缓收翼贴胸两侧,犹似回味古曜韵息,玄鸟高举长颈,冷蔑身下对峙之人。夜神虽是有心,亦知此刻力有未逮,只得守势不动。 “真宗,该退了!” “嗯哼?” 不知玄鸟底细,又与死国之人对立,事不可为,宿贤卿不欲再生变数,暗中传音易子娘撤离,随后虚发一掌打向玄鸟,招呼槐生念曦顺势退出天葬山。 然而,吸引注意之举,并未获得成效。宿贤卿与银发少女遁退之际,玄鸟高挺胸脯吹出长长一口极寒之气,顿将灭幻真元半空冻结,紧接着双爪离地攀升,竟在易子娘逃离之前将人擒在爪中,窜入九层云霄,眨眼不知去向。 发觉情况不对,宿贤卿人在半途,正急思脱身借口。槐生念曦恍若无觉,眼睛瞄向宿贤卿袖中古曜,道:“总教伯伯你不觉得热吗?” “目标既成,些许劳累不足挂齿。” “哦……刚刚那只大鸟是从哪里来的,你知不知道?” “对此,吾亦甚感迷惑,真宗有所耳闻?” 演戏要从娃娃抓起。槐生念曦无辜一耸肩,摇头答道:“那只鸟的目标好像是古曜,也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去掌天殿找我们。” “嗯……如此一来,尽量掌握此鸟情报,便是当务之急。” “要不要我去?” “不必。” 有意援救易子娘,宿贤卿怎肯神秀随行,遂将古曜交予小姑娘,故作信任道:“忙碌一日,真宗也累了。不如先带古曜回末世圣传,调查情报就由吾一人执行即可。” “这样啊……” 稍微沉吟一阵,槐生念曦默不作声接过古曜,接着眼睛眯成月牙儿,朝宿贤卿摆了摆手,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拜。” “一路慢行。” 忧心急切,宿贤卿加速疾奔。少女抬手捋了捋银顺发丝,却是小声嘀咕不停。 “还是这么臭屁不听话,迟早拔掉毛烤了吃光光!” ……………………………………………………………… 彼方云端,玄鸟举翼高飞,眸光孤倔仿对世间一切浑不在意,尖利鸟爪陡然一松抛人落地。易子娘从万丈之高坠下,卸力不及伤上加伤,急切奔逃间慌不择路,避入一处幽深密林。 怎奈冤家路窄,易子娘跌行向前之际,眼前竟出现一名手按奇刀的疯癫青年。虽是不曾辨出来人形貌,易子娘本能察觉危机所在,犹是不由自主握起双枪。 “这个女人……好熟悉,她拿着枪,很危险,我好怕!” “怕什么,她现在受伤。杀她,杀了她,我们就能报仇!” “免吵。老规矩,投票决定。” “你一票,我一票,咦,难得一致,一共三票!” 使劲敲头、神色惊慌的啸日猋,忽然眸生恨火,吠日刀应声而出,银亮刀芒瞬破黑暗,罩向易子娘玉颈。逼命生死关头,易子娘双枪连发,绝地厉行反击。 “老师我怎能死在此地!” “肖狗逆斩!” 发饰碎响,冷映寒光。啸日猋刀劈火弹,吠日刀快不及辨,竟是见血封喉。双方身影一触即分,易子娘受创在前,难抵刀锋决杀。手中双枪由根而断,啸日猋疾影前冲顿停,背后倏爆冲天血雨。 “死了、死了,她死了。” “哈哈哈哈哈……” “人贩子,死得好!”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三种不同人格,一样的宣泄快慰。仰面而倒的妇人,不解对方喜从何来,终归难以瞑目。紧追而至的宿贤卿,目睹生死决别残酷之景,登时恨怒满腔! “易娘啊!” 189.第189章 刚从医院回来 父亲跌的不轻,明后天还要仔细检查,这几天更新不了,具体等情况出来再说 190.第190章 困兽之斗 “号天灭真!” 旧恨生新仇,唯死论定。亲见易子娘殒命刀口,宿贤卿痛怒难抑,枯干掌风挟细碎砂石,决杀厉向啸日猋。而觉来者不类凡俗,啸日猋亦无惧战之意,吠日刀招路倏然更换,陡添狡诈刁钻。 刀如疯狗,掌起灭神。初轮交接,吠日刀半途竟遭双掌内夹,去势顿时为之一止。前冲人未落地,啸日猋心知空门已露,又感炙热掌力盖顶而来。急将刀鞘向地一按,朝后借劲避开杀身之险。 但为末世圣传宣天总教,一身修为又怎是易与? 眼看啸日猋抽身欲退,宿贤卿一放双掌,蓄力疾拍仇人肺腑。抽刀惯性导致重力失衡,啸日猋措手不及,防御已失先机,仓促当口只能将吠日刀反转胸前。 “呃……硬咖!” 语音低沉,深感压力。轰然一掌,身陷颓势,啸日猋不顾嘴角血渍,快刀迭出暂阻雄劲,游斗代替正面硬碰,力搏生死一线。 不过,为报亡妻之仇,宿贤卿全无保留,首掌占得上风,更见杀心坚决。疯刀纵有独到之处,终归难以劣中求胜。重伤在身之际,啸日猋眼中乍泛白光,身法之速随之暴涨。宿贤卿未料敌人有此变化,一时不察虎口如遭火吻,迫不得已暂避锋芒! “走!” 把握刀龙开眼瞬间,啸日猋唯凭求生本能,逃出宿贤卿视距。而在宿贤卿挥手打消连环刀芒之后,漫天风沙之中已不见仇人下落。 五指拳心紧握,到底理性更甚感性,宿贤卿勉强收拾好情绪,便将易子娘尸体抱起,即刻返回十真掌天殿。 “易娘……那只巨鸟,究竟是何来历?” ———————————————————————————— 死国不见尊皇,百草丛中遇伏。半途遭截,无界尊皇心思一沉,顿知冥王陷危。而因封印已解,过往隔阂终不抵血缘之情。无界尊皇急切之间,雄浑内元立提于掌。 “不可阻我去路。” 满目飞花飘絮,凛凛带杀,无界尊皇举手一扬,瞬引风云激变。丹青见清光湛湛,暮秋筠眸光冷寒,手握长剑身没飘花,藏影敛形静待一瞬空隙。 “神通异术……” 百花缭乱,藤蔓掩目。祛之不尽的奇花妙术,使得无界尊皇暂困一时。但为五尊之首,无界尊皇修为远非一般高手可较,无影扣杀奥妙超凡,朦胧黑影如影随形,疾追白衣剑灵气息,直欲溯其源头、断其根源。 “移花。” 八品神通之外,另有奇术显能,暮秋筠身影暴露遭受扑杀一刻,倩影陡化清丽黑鸢,于空绽放续复枯萎。而在下一瞬间,暮秋筠竟是完好无损,出现在阵局彼端。 “难缠。” 一击未能败敌,无界尊皇沉心定念,敛去小觑之心。缤纷剑影绚丽非常,无界神羽应声而发,精准入微瓦解碧水寒光。先机不容错失,捉准暮秋筠拆招刹那,无界尊皇旋即浑身真元一振,挣脱毒藤绕身,气似锐刀破林,猛攻丹青见剑灵。 压力排天盖地,天性清冷不变,暮秋筠动中凝思,丹青见随划诡剑,花花叶叶飘漫异法空间,无从防守的剑气,瞬化流光吞没白羽。 “无旋流·摧星裂空!” 探得对手根底,无界尊皇稳操胜算,心系冥王猛提内元,悍招欲定输赢。而在同一时间,天河倾覆万丈涛,未来掌纳千层云,略城战况已入极端。 “浪逐千秋峰!” “天裁如荡·沉灭!” 号雨鲸脉曲折如意,勾动天雷地火、暴雨倾盆,鏖战正酣的擎海潮,满心战意高涨。饶是未来之宰实力超凡,掌扫面现无底沟壑,仍是难平层叠海涛,双方依旧五五平分。 然而,略城护阵被破,遭受灭度三宗合围,鬼谷藏龙与惜夫人已落险境,须臾接连负伤。概因前番遭遇神秀胸中抑郁,邪说沦语毫无阴沉本色,以一贯之粗放挥洒,尽显狂放气态。 “血染山河!” 清雅剑锋陡绽血色邪光,邪儒宗觑见惜夫人跌退瞬间,以一贯之横杀斜入。但在腰斩之前,蓦来琴剑锐音铮鸣一响,适时解其死局。 “百载春光一舟轻,且饮且歌行,笑拥婵娟,醉邀天星,红楼听雨声。” 蓦来天地琴响,不了情勾画弦音,万琴天路蓄力勃发,侵神扰耳力阻儒宗逞凶。虽是猝不及防,邪儒宗根基超卓,犹然虽惊不乱,防守滴水不漏。 “名器四锋,堕落邪魔不配用之。” “天乐院的高手,可惜,还不够胜吾。” 摆脱初时困顿,邪说沦语剑锋走路一变,邪力鼓运斩断无形琴丝。而见异法无天与逆吾非道稳压鬼谷藏龙夫妇,邪儒宗威势一摆披风,单剑直挑不了情。 但在死斗开启之前,紫霞流彩由侧降现,紫笔垂空定生判死,映现雍容华美秀影。气机锁定邪说沦语,楚君仪一扬绵紫挂帛,正面邀战:“儒门之事,儒门自决!” “呵,儒,礼仁祸世,我学定天!” 叛儒背道,邪说沦语眸中邪光大炽,煞气充盈以一贯之,抢先逼近儒门教母。剑尖一点寒芒照眼,楚君仪不改镇定眉色,紫天笔去若流星西坠,惊艳光华横空飞逝,生生硬接以一贯之。 天笔斗名锋,绽出灿烂星火。昊天鼎熔炼邪刀重铸神器,返本归元反见清圣,登令邪儒宗进路受挫。 “君口,断!” 纵横铁断,儒风浩然。楚君仪力压邪儒,正邪战况亦随之逆转。 尘默神昏之中,三强合斗啻非天。燹王双掌翻覆,绿霾毒菌如臂驱使,聚散皆随一心而动,无孔不入直渗冥王内腑。 发觉绿菌侵蚀筋脉,不断蚕食真气,啻非天刀剑齐挥同时,死神之力随运体表,剥离绿菌腐化。 “圣路天行!” 熟料,啻非天催发神力之际,倦收天立改九阳天决,转使天剑三绝,沛然清流飓风吹扫,顿令死神气息烟消云散。 啻非天受到天剑干扰,太学主把握须臾良机,双手挥握辟雍守正,劈刀一般狠斩而落。魔剑阎帝挡架瞬间,天剑又泛金凛光泽,见隙横插冥王要害。 外有燹王绿霾扰局,内逢双兵坚定决杀。深陷三强困斗,啻非天心知肚明,若要开辟致胜之道,必须先行铲除一人,方能重新掌握主动。 然而,太学主身兼死神泰半之功,显非短时间内能够打败;倦收天根基稍逊,天剑克制反最威胁…… “九御神皇,十羽邪天!” “云卷百里乾坤震!” 内心稍作权衡,啻非天立舍太学主,强招突袭北芳秀。 殊不料,太学主极运无定三绝,移形换位对调倦收天。辟雍守正虽已挡在太学主要害,魔剑阎帝依旧没入右胸。虽是愕于面前之变,冥王动作却无迟疑,一鼓作气再催神力,势欲震毁太学主五脏六腑。 但在此时,太学主最后一层护体气罩,竟与啻非天所运神力产生共振,半寸半寸将魔剑逼出胸口。 就在阎帝离体一瞬,气罩亦与冥王神元抵消。口中溢血连连,太学主止不住跌退三步,口角却露莫名笑意。 “不对!” “圣耀天光!” 须臾僵持,冥王不想太学主会以损失气罩为契机,共振影响自身真气运行。匆忙间,血断邪刃回挡天剑第二绝,铿锵脆响齐中而断。北芳秀已持天剑,一剑贯穿冥王右胸! 191.第191章 诛邪 天剑戮身,荒神穿体,冥王受创当口,左掌猛然雷霆生风,悍然拍中倦收天胸膛,将其连人带剑震退百丈。 殷红鲜血流入枯土,各自负伤的三人冷然对峙。胸留深深剑痕,创世圣气持续侵扰,致使神力渐生紊乱。明了太学主目的,啻非天心凛更添戾杀:“没了最后一层护身气罩,你还能撑持几时?” “以一敌三,你又何来胜算?” 剑锋碰撞,雷火交并。太学主苍白面色须臾转好,强行压下阎帝所造内伤,重剑挥动有若天柱倾倒,全非人力可阻。同一时间,倦收天真气提至极限,以己为根独启开物四神变,阵合九阳澄宇之威。 神兵激烈交撼,玄黄翻覆,百里喧腾。儒门源首,道真顶峰,攻守之势轮番交替,死神、荒神相克之力,立于此刻对冥王造成莫大威胁。 “天地·禁绝!” “蠢儒顽抗,岂能胜天?” 倦收天不死,天剑威胁便存。金辉剑影与死神五雷齐辉,伤势拖累下冥王心知不可力敌,转借空间异法腾挪,避开正面交锋,随即错影移位,魔剑阎帝背袭倦收天心肺。 电光石火之间,太学主敏锐捕捉空间异动,儒元兼容神力发出雄绝一击。浩荡真气有若惊涛卷岸,抵消魔剑阎帝前冲之势。倦收天不待迟疑,天剑随之反指向地,正是三尊封神再现。 “元始炼阴阳!” “轮回四翼·神罪之眼!” 道合阴阳,龙乘剑吟。荒神威凛不可犯,盘空利爪乌云压顶般飞速按向啻非天。但见地罪真身虚影凝形,啻非天为御伤害,毫不犹豫催动地者遗招,反手再挡太学主浑厚神力,却仍不免退避千尺! “若非体内神力错乱,冥王攻势绝非当下可比。然而纵算如此,太学主与倦收天同样伤创非浅,要杀冥王亦须付出相当代价。” “燹王?” “嗯?!” 平生不喜参与围斗,燹王冷观场间战局,却亦发觉胜数难料。而见君权神授弯腰请示,燹王当机立断举掌朝天,昏暗绿霾受其牵引,如臂指使浑漫天地,霎如龙盘蛇走,逼向啻非天伤创之处。 “灵宝镇山河!” 死神之力彼此牵引,冥王接战太学主同时,迫不得已唯再分出部分元功抵御绿霾蚕食。战况胶着之际,倦收天倏然平举天剑,周身金光流照,三尊之式再上一层,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光电掣削过冥王肩头,终于扳回方才劣局,重新战至上风。 冥王遭受困战险象已生,阿修罗不耐缠斗牧神,手中战火陡由羚角化作弑神,枪尖迅出如龙点中牧天九歌中段,当场催生刺耳啸音。 “牧天有道·六化玄踪!” 冰火双极、枪出弑神,耳边乍响细微裂音,牧神心知九歌濒临极限,亦对战火弑神大感忌惮。 可是,冥王尚未伏诛,若让阿修罗突入运使空间术法,恐致围杀功亏一篑。而见燹王力助正道,本就厌恶六王的牧神,更不欲与其发生牵扯,倏将周身仙华圣气灌注九歌,以自身功力护持罕世神兵,誓要再争三刻! 不同的战局,一般的火热。异法无天、逆吾非道对上鬼谷藏龙、惜夫人、不了情三人,一时难以脱身。孤立无援的邪说沦语,登时落入进退两难之境。 “儒门教母……虽是只闻其名,但你之能为,能够杀吾吗?” 紫气东照,儒风卷面。身陷生死之境,深感对方极元压迫,邪儒宗虽不是不愿相信,却是不得不信,楚君仪绝非泛泛可欺。 “任恕礼教,噬人骨血。忠义徒留,埋骨沉冤!” “背礼忘德,矫饰机心,终归奸宄!” 不过,名列灭度三宗,邪说沦语也非畏战之辈,掌并以一贯之,万邪破极应声上手,邪光陡盛气流暴走,震动满目疮痍之大地。 紫笔定天,千霞迸射,楚君仪心念底定,正气之笔突显玄异之能,邪刀本质遭受激发,竟将邪儒宗不绝元功,持续吞纳绞缠殆尽。 而在一剑之后,随来指撼破煞气罡,邪说沦语眼看不取,旋即一招接续一招,丝毫不留喘息空隙。怎奈,早非当初避居离世,楚君仪屡经战阵,已是游刃有余,穿行剑锋指流,半点不漏空门。 谨守方寸不失之际,儒门教母不刻探知对手深浅,陡地猛提道元挥笔如刀,磅礴锐劲纵横开阔,顿将刺心剑锋倒逼而回,反按向敌! “以一贯之受邪人辱没,着实明珠暗投!” “哼,如此就妄想取吾性命,万邪归一!” 名锋斗天笔,邪气逊正流。紫霞如绸如幕铺陈,淹没万邪之招。抢攻之人反被压制,楚君仪再无保留,道元融入儒门根底,笔尖横空虚点,挂帛盘绕周身,万千昊光大作,耀光萦笔锋去若彗星天坠,极速由天俯冲直取细说论语。 “儒贯邪回天!” 虽未提前接触,道元儒风迫面,已令邪说沦语双足深陷泥尘。性命攸关之刻,邪儒宗强催奋起邪力,顾不得将来魔功反噬,竖剑指天一搏,赫赫魔风穿霄入云,荡荡邪威震动苍穹,尽作绝剑逞凶之芒! “一笔定千秋。” 然而,朔风峭寒拂身,衡量彼此差距,儒门教母内心有数,怡然不变沉静从容,翻袖一扬紫天神笔,纵不见清墨留痕,犹能定干戈板荡。 高低错落身过一瞬,紫天笔若尖锥撕破邪剑如镰。笔断心脉,气震诛邪。楚君仪不看仰面而倒的邪人,素手接住由空坠落之名锋,深邃双眸骤见凝重之色。 概因邪说沦语饮恨之时,蓦闻铿然一声剑断,却是牧天九歌再难撑持,由中断做两截。九歌剑灵临终护主,尚还不及弑神魔煞之威,阿修罗双臂齐挥,霸道魔功冲击而过,元功甫失五成的牧神当场重创,血溅百步。斩仙诛魔未遂心意,牧神半跪气力早是难支。跨过身前阻碍,阿修罗弑神枪定向前,瞄准主阵领域之燹王,蓄势待发! “君权,此地暂时由你主持。” 察觉外围情况异变,又须防止啻非天强势突围,燹王把心一横,解破自身功体封印,千载元功更上层楼,蔓延而开的浑暗邪流之中,映现一口碧光灼人之弯刀,首度全力迎敌。 “吾之天斩,领教!” 192.第192章 荒神归命 凌越九天之能全力上手,无界尊皇首现死国顶尖之威,天之羽翼排天展开,磅礴真气裂星碎地,排浪扑杀剑灵。 浑流白羽扑身而至,暮秋筠碧眸澄净不见惊慌,一切谨遵计划安排,八花奥妙、神农精义同展,全力一剑斩出不与硬战,身借漫天飘花飞絮,瞬时隐于草叶之中。尊皇强招虽破神通布阵,剑灵龙女却已遁离藏匿! “嗯……时间紧要,离开。” 非是杀敌良机,无界尊皇亦未追击,雷鸣电掣而去。但因无界尊皇修为超凡,一旦介入决战恐致情况生变,暮秋筠亦若扶风飘絮,灵魅一般紧跟疾走。 而在略城附近,甫觉彼方冥息逼近,正欲帮衬鬼谷藏龙夫妇的楚君仪,只得暂时停住脚步,转与暮秋筠前后封堵,一阻无界尊皇去路。 “无人打扰的独斗决胜,方显强者快意。” “同感。可惜,非是决斗之时,暗之爆。” 刀,阴森冷邪;枪,戮神灭道! 双方所修均非正途,此刻却开启一场光明之决。心知不破燹王防线,便难驰援啻非天。又见无界尊皇中途遭截,阿修罗释放无边精神力,离体形成硕大魔神巨象,双臂持枪突进,雷霆奔袭燹王。 “百鬼魔潮!” 百鬼哀嚎,千魖凄鸣,弑神枪抵天之斩,阿修罗再赞雄浑一掌。燹王不甘示弱,横臂同催万钧刚力。双方强锋对撼,四野霎时阴风愁惨。刀伤留身,枪过印痕,鲜血溅洒大地,相互皆无退让,唯有以命搏命! “天之哭!” 死国战神对敌自有章法,一见燹王短时难取,即欲先助冥王脱离沉默神昏。而因本身擅长空间术法,阿修罗再不迟疑弑神枪转虚晃数合,随即借助魔神巨像掩护,穿越领域之限强行突入阵中。 “天旨·邪华!” 君权神授微一错愕,犹在须臾镇定,抢在阿修罗闯入瞬间,运起天授三式,混合绿霾毒菌侵染之能,环身六面包夹阿修罗。 不过,燹王与君权神授联袂纵是强悍,结界内部四人更非寻常。尘默神昏空间屡受震荡,终在阿修罗弑神枪破坏之下,如同琉璃脆裂轰散而开。 “你们,将为方才愚行付出代价,非道灭罪·六神击!” 再无绿菌困扰,冥王虽是伤创颇深,犹然压力大减,阎帝横空疾划,驱散残留雾霾,紧随其后,背生凄红羽翼,遮蔽半壁天空。 “灭世六道·击。” 决战已至关键,太学主怎肯功亏一篑,辟雍守正聚纳周天神力,死神骇人元功同注剑尖,决然劈砍而出。两股毁灭元能倾天激烈碰撞,倦收天疾挽天剑剑花,清世澄宇之气源源而生,誓死不让天者生门! 五神雷动九霄,天剑纵横无迹。赤红羽翼所化剑锋,尽受太学主与北芳秀所断。然得一瞬空隙,啻非天竭力突围从左侧闪出。虽是自知不敌冥王,但见啻非天伤势负累,君权神授立运邪光流彩,横身争取一线之时。 “天地俱灭!” “天剑三绝·圣威天决!” “你们……十三圣罪·阿非天哭!” 阎帝虽破邪招,冥王伤敌欲退之际,却是已迟半步。太学主绝杀临门,立将战况推向终结极端。 前狼后虎,避无可避,闪无可闪。阎帝悬空虚浮,赤红罪翼陡然收束,啻非天以强对强,剑向太学主心窝。为求自保,太学主略微侧身避开致死之处,手中重剑亦不免威减三分。双方剑贯彼此要害,一时均难再有动作。但在同一时间,倦收天已由右方合围,再将手中天剑刺入冥王腹部。 熟料,就在天剑命中冥王之时,辟雍守正竟与魔剑阎帝高低错落,将天剑夹在中央。只闻脆声一响,荒神天剑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铿然两断! “天剑?!” 北芳秀愕然当口,骤闻荒神龙啸,金龙利爪前扑,撞向啻非天。清圣克制见效刹那,太学主更感体内死神元功,不断经由魔剑阎帝传入冥王体内,与荒神产生剧烈冲突反应。 “果真,是天意不可违嘛……” 本想略施巧力断除天剑威胁,反遭荒神圣洁之气净化死神之功。发觉体内神力消失殆尽,太学主心中暗自苦笑,却亦唯有提元护住周身要穴。 面对面,啻非天身受三处致命伤,纵有通天彻地之能,此刻亦不免气空力虚,逐渐濒临死亡之境。眼角余光瞥见奋战至此的无界尊皇与阿修罗,从冥王倒退回天者形貌的死国之主,嘴边却不禁勾起一丝不知荒唐,抑或是宽慰的浅笑。 “吾死,你们又岂能好过?” 决绝高吼声中,为留死国未来,蓦见禁断血印散逸天地,回归死国亿万生灵。 不求旁人谅解体谅,哪怕已至山穷水尽,天者亦然固执践行自身道路,轰然引爆周身浩瀚冥息。死神之力尚未尽散,天者自爆之能竟使千里齐震。倦收天与太学主首当其冲,顿时重创倒飞而出,皆是满身血红! “天者……” “走,此地不能再留!” 抓住无界尊皇前冲之势,阿修罗急施空间术法,将无界尊皇带离当场。 略城众人倾危之刻,赫见荒神护世而降,以自身圣气消弭余波,良久方见万丈尘烟落定,映目却仅剩下无边无际的荒凉废土。死神暗影,终在创世荒神盘空冲入寰宇之际,告一段落。消失的死神力量,宣示浩劫落幕。灿金耀目之荒神腾云直上,深入九霄不见去向,静待下一次的天命再临。 伤者负伤,死者绝命。鬼谷藏龙夫妇与略城人手,急将倦收天等人从战场带出,极力替疗愈伤患。同为儒教一脉,楚君仪正待一探太学主伤势,天际乍来嘹亮鸟鸣,随见姗姗来迟之人乘鸟落地,深深一礼拜向儒门教母。 “孩儿拜过母亲。” ———————————————————————————— 冥王绝命,苦境危局立解。虽有诸多善后事宜待办,已与天疆再无瓜葛。 九歌战中毁坏,牧神归程途上,犹自沉湎剑灵湮灭之痛。蓦然,一股浩瀚罡劲射入,随闻龙武震吼炸响林间。未料竟于荒郊遭受意外之伏,牧神恍惚回身一挡,终不及对方蓄力,胸襟晕染大块朱红。 “天下龙战,绝膑谈笑定寰域;六境独尊,御极玄黄统神宇。” 气态俨然,华贵肃然。微跛的脚步,掩不住一身王室风采,玄膑手持登龙杖,竟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怀着双重目的来到苦境。 目光沉冷,森狱大太子面上,完全不见过往怯懦,稳重如岳,漠然淡问:“蜕变黑后是你所杀?” “咳,是又如何?区区一名妖妇,有何杀不得?!” “如此,留下你的性命吧!” 再无言语,玄膑招起招落,皆显不凡气度。反观天疆牧神,九歌碎裂导致元功溃散泰半,又因连番重伤累积,心有余而力不足,登时险象环生。 “轩辕怒斩·天不留仙!” 残功仅余一击之力,牧神迫不得已鼓起元功,黯淡剑光穿风破云,仍见三分雄浑,由后突袭玄膑。然而,面对半残牧神,玄膑自是胜数在握,在对手惊诧目光中兀然站直,登龙杖陡化龙武长戟,反戈倒刺穿透牧神心胸! 初心蒙尘,前路已暗。临死之际,一片空茫,唯剩久远前的牧心六轮,流专心头脑海。牧神倒落刹那,身躯竟化圣流,反哺天疆故土,似是此生信念见证,寂寥落幕。 “你死,吾再无机会明白,你吾之间究竟是否仅存虚情假意。但……不论如何,未知真相,或许对我亦是另外一种美好。” 天羌故地,独立逸冬青墓前半晌的森狱太子,淡述出内心未解的迷惑,哀悼目光却在转身一瞬尽化冰冷,难见方才真情。凄迷寒风之中,徒留最后的道别,伴随一纸枯黄,悼念深入九泉…… “黑后,这是吾最后唤你一声母后,膑儿与你,此生再也无缘了。” 193.第193章 两只鸟引起的风波 碧空如洗,万里朗朗。伴随死神力量逸散天地,笼罩苦境上空的战争阴云,亦随之散去几分。而虽略城一役诛魔功成,遭受佛业双身突袭的鹿苑方面,却无这等好运。 灭轮玄牝源力加持,纵使海殇君与九界佛皇功参造化,仍然难敌超越人世极限的双身联手。所幸素还真、叶小钗在旁掠战,方将人从远古邪枭手中救出。 不过,虽仍密切关注神州局势发展,楚君仪此刻却不得不先安顿好来自异境的初生少年。 暗红色的天光下,失去灵息的远古魔神巨像,依旧保持着藐视苍生的姿态。但在天魔池内,玄鸟却似如鱼得水,扑棱着硕大四翼,吸收着异度魔界历代君皇遗功。 明知宸枢来历,楚君仪亦不免关切道:“你由魔极舍利孕生而出,怎会多处一只异鸟?” “当初受弃天帝最后余劲,姐姐与我游离宇宙不知多少时日,后得雅狄王之助穿破空间境界。但由于下界能源不足二人孕形,姐姐遂在进入碎岛之前,提前将我安排在黑月之中。” 半点不提槐生念曦不是,宸枢稍作思考,接着一五一十作答,“正因如此,我刚化育孕生,便身兼佛狱与森狱双方特点。玄鸟不仅得我魔气,亦为我之元神兽。” “嗯,据传森狱元神兽皆暴戾狂躁,难以驯服。此玄鸟虽看似魔性深重,观其举止却又好似皆有章法目的?” “孩儿生来便属主副同体,可能是副体灵性转移至玄鸟,方才成就如今的它。” 少年将前因后果解释完毕,天魔池内玄鸟明黄羽翼末端,已然染上深深暗红之色。而见玄鸟将近蜕变完全,又无其他惊险异象,楚君仪甫安下心来,道:“神秀让你来苦境之前,可曾将一切告知于你?” “是……姐姐已在信中写明。” 宸枢面色稍黯,旋即振作道:“神源既在姐姐手中,孩儿即刻便启程寻她一试,定当竭尽全力复生父亲。” “且慢。” 双极舍利虽有灵性,到底能有多少把握尚在未定之天,楚君仪取出一根玉簪,将尖端约莫只有十分之一大小的星碎神源,交在宸枢手中道:“汝父元灵恐落波旬之手,纵使复生亦难如常。如遇事不可为,你二人切记不可勉强。” “孩儿明白。” ————————————————————————————— 十指擎天,掌真不灭。灯火通明的末世圣传,信徒虽是来往不绝,殿内气氛却透露出些微怪异。易子娘与宿贤卿的关系,对普通人虽是机密,但在末世圣传一众高层之中,却早是公开的事实。 而今易子娘偷袭槐生念曦不成,反被一只异境怪鸟抓伤擒走,乃至陨落在一名疯癫刀客手中。宿贤卿的心情自然变得很不好,对待槐生念曦亦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不过,银发少女本来就恨不得别人都把她给忘了,自己玩个开心就行,更不会对此表示任何异议。 反正宿贤卿没翻脸之前,小姑娘已打定主意揣着明白当糊涂,继续大手大脚浪费他们拐卖儿童做杀手得来的银钱就对了。 “老爷爷老奶奶不用急,大家都有份……喂,你块头这么大比我还高三个头,有手有脚不去种田,领什么救济啊!” 气嘟嘟地拍飞一名浑水摸鱼的青壮年,银发少女正准备接着发放物资,突地内心冥冥有感,不由自主转身抬头望向天边。陡见金影翱翔如垂天之翼,猛力拍打羽翼扇起剧烈罡风,缓缓降下。 仰首鹏举双翼,阳翼鸣啼震天。而虽与大鹏从未见过面,槐生念曦犹感一丝熟悉,安抚好躁乱的信众之后,很是热络地隔空托起一大块新鲜的牛肉,送到阳翼嘴边,问道:“大鸟,你也是来吃肉的?” “咕咕……” 作为一只跟随一页书皈依佛门的鹏鸟,吃不吃肉头一回成了阳翼所要面临的难题。不吃肉对不起鹏生,吃了肉有违佛门慈悲呐! 好歹是受命而来,挣扎片刻之后,阳翼吞下口水偏过头,顽强抗拒美食的引诱,朝着银发少女急促鸣叫了起来。 然而,槐生念曦与阳翼的默契,显然没有预期的完美。听了半天也弄不懂大鹏要表达的意思,小姑娘也只能遗憾耸肩:“对不起,你说鸟话我听不懂。据说苦境有个叫小当家的人,他的鹰语有专业十级,可惜早就深藏功与名了。要不然你找好翻译,再来和我交流吧。” “此鸟与传闻中道境欢喜佛赠予梵天之大鹏十分类似,今日掌天殿竟有如此祥瑞之物来投,真宗果真是我末世圣传福音。” 小姑娘与阳翼一时无法沟通。被这方动静惊动的宿贤卿见状,却不由起了别样心思:“神秀所用元功确有几分圣佛之像。但,一页书与吾末世圣传素无瓜葛,苦境又遭邪灵肆虐,无论如何,梵天都无化身行走的理由。奇怪,那这少女究竟是何来历?” 不知宿贤卿脑中困惑,槐生念曦亦无诸多忌讳,光明正大地询问道:“总教伯伯的意思,是把这只大鸟留下吗?” “不错。此鸟专程寻上真宗定有其来由。吾末世圣传不乏奇人异士,假以时日定能理解它所欲表达为何。” “也对。而且之前在死国碰到一只怪鸟,有这只大鹏守护末世圣传,说不准下次还能和那怪鸟斗个旗鼓相当呢。” 小手揪着袖子揉了揉额角,银发少女心念一定,遂提步走近大鹏道:“你愿意留在这吗?” “呜咕……” 深长喉管发出低吟之声,颇通人性的阳翼终究还是同意,留在末世圣传以待后续。而为尽早释放号天穹,宿贤卿在吩咐下人妥善照顾阳翼之后,就又暗中离开了掌天殿一趟,把有关槐生念曦的情报出卖给了妖世浮屠,意图谋求双方合作…… “我说哪里来令人生厌的佛元,如果是梵天就不足为奇了。” 天蚩极业却似不以为然:“女戎,如果是梵天,他有必要暴露自身存在吗?” “这鸟出现的时机太过微妙,确实有敌人故意设局的可能。但……佛皇重创濒死,我们只要一鼓作气消灭鹿苑,就可借机验证真假。梵天伤势若愈,断不会坐视佛皇命危,反之……” “那就不是梵天。” 天蚩极业挑眉又道:“冥王一死,死国对苦境侵略之心大为削减。而邪说论语折在略城一役,亦是莫大损失。兵贵神速,你我怀有玄牝之力,又有未来与禁天妖肃助力必须抢在正道伤势恢复之前,将他们一一铲除消灭!” “罗喉怎样说?” 天蚩极业不悦道:“哼,他并不欲与邪灵继续合作……倒是宿贤卿之提议,或许值得考虑。” “号天穹?” 爱祸女戎斟酌道:“这样做,将来是否会养虎为患?” “先杀佛皇,再放他出来也无不可。至于以后,邪灵,同样需要转移敌人目光的标靶啊!” 194.第194章 奇货可居 “啪。” 晶莹珊瑚宝树坠地,骤闻记忆中的慈父之声,击珊瑚呆杵在原地,不由一时恍然失神。而为取信于人,不似血傀师面容穷凶极恶,击楫中流一派老陈干练,故作轻松和蔼,保持适当距离以表无害:“为父突然来此,惊吓到你了么?” “阁下请勿胡言。” 虽然思绪纷乱,击珊瑚却还是勉强回过神来,娥眉紧蹙略带防备道:“吾父击楫中流早已逝世,你究竟是谁?” “哎,为父知晓你对我定视心存芥蒂,但我当初诈死乃是迫不得已。此事说来话长,还容为父详细解释。” “这……” 要重新取得逸宗的力量,击楫中流自得从亲生女儿着手,方能再度获取一众门人的信任。 不过,无数岁月匆匆而逝。击珊瑚也早不再是击楫中流记忆中的“小珊瑚”。就算隐居在留蝶梦土,却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正因如此,击楫中流只能九真一假,结合近来江湖疯传的“谣言”,尽己之能尝试说服击珊瑚,并将责任推卸予圣魔元史诱导。 “那父亲已摆脱圣魔元史掌控?” “当然,否则我又怎会来见你?唉,吾也很久不曾去见玎娘了……” 说到最后,击楫中流宛若真情流露,沉湎哀伤仃立不语。击珊瑚一听击楫中流提到娘亲之名,一时亦难开口追问只能留待后续,稍加思索之后遂交代众人一番后,便与击楫中流离开留蝶梦土。 父女二人各怀心思,启程回返逸宗驻地。但因血傀师的各种消息传遍武林,逸宗避世据点此刻已被各方势力监视,连犄角旮旯都不曾被放过。 既成世人聚焦目标,自也难逃多方搜捕。蓦见山野尽头魔风席卷,劲透黄沙扑面,击楫中流轻咦止步,望向断灭阐提。 “圣魔之仆、鬼知神觉、击楫中流?” “魔城之人?” 粗糙五指一抚长须,击楫中流目光凝肃,已似全神戒备。而对击楫中流全无好感,更知圣魔之仆对魔城未来的重要性,断灭阐提确认其人身份,立时撼掌摧心而发,寥无追问意愿。 熟料,断灭阐提虽是来得及时,击楫中流也是早有准备,在其找寻击珊瑚前就已命人传播消息,欲行奇货可居之举。裹挟击珊瑚且战且退,击楫中流骤然冷厉一笑,转身偏让之际现场突然飞卷绵雪纷纷,霎时掩去魔气侵扰。 “你无恙否?” “海……潮?” “稍后再谈。你,撒手!” 一颗真心悬系击珊瑚,紧急之刻不及细辩内情,擎海潮掌接断灭沉雄之功,层层消退魔者刚猛力道。雪白羽氅风中急摆,僵持少顷工夫,擎海潮眼露不耐,陡提浩荡元功,浪潮决堤一般冲刷而下,顿令断灭阐提退避三舍。 然而,有意对击楫中流下手者,远不止断灭阐提一人。纵使天阎魔城占得先机,圣方动作犹原不慢。就在擎海潮及时援护之际,他方势力也已闻声赶至。 “幻入南柯千世劫,道披天下一衣霜。” “师良师,法正法,昂首乾坤三光定;论异论,辩雄辩,无愧天地一苍生。” 蓦见清芒凌空,罩顶厉杀而下。剑出道行尽显,方圆百卉大放光明。海蟾尊率众而至,截断击楫中流去路:“圣魔之仆事关重大,必须跟我们同往龠胜明峦。” “如此兴师动众,诸位是不肯放我干休?” 击楫中流喟叹一声,随即大义凛然道:“连你也要擒拿我么,义妹?” “念在结交之谊,吾无心深究过往。但你如今身份攸关大局,还请莫要为难。” 秀目一扫断灭阐提,净无幻镇心定念,沉着回应。击楫中流却似无奈,不以为然道:“吾只是一名中立的见证者,你们之间的征战,与我有何关联?” “哦,若非心内有鬼,你又何惧与正道同行?” “正道?吾看未必然吧。听闻龠胜明峦日前连主事者都有更迭,谅来圣方也未必都是良善。” “值此之际传播谣言,口吐诛心之语,欲陷圣方不义。你之居心可议。既如此,唯有得罪。” 击楫中流眼神闪烁,似已彻底拒绝回程。海蟾尊剑眉一挺,寸步不让:“清微八阵剑·离日烈丹火!” 虽道得罪,手无迟疑,海蟾尊出剑坚决,瞬引烈阳丹火,剑剑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式走招行更似有意无意,隔开击珊瑚与击楫中流。 不欲击珊瑚插手,净无幻正待劝阻。击珊瑚却一摇手中珊瑚宝树,暗中传音道:“此间之事甚为蹊跷,掌教可否与我暂且旁观。” “嗯……求之不得。” 慧心巧思达成共识,净无幻二女袖手旁观。擎海潮独斗断灭阐提,虽是占据上风,却也无暇旁顾。另外一旁,海蟾尊全无保留的攻势,已令别有异思的击楫中流险象环生。 “厉荡千山!” 中央交手四人鏖战正酣,突见蒙面者强势杀出。葬界刁雄暗中搅局,虎步龙形杀入,霸道掌风崩山裂云,试图趁机劫持击楫中流。 “休想!” “拦我,凭你区区一人吗?” 海蟾尊见状为免启人疑窦,手中方圆百卉陡然偏向,分化一轻一重两道剑光,攻向魑岳与击楫中流二人。但闻葬界刁雄狂傲一笑,单臂捏碎袭身道光,紧接着五指成爪罩向击楫中流肩头,狠戾扑抓疾落。 心中鬼祟难言,击楫中流虽有意与厉族合作,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得不奋力抵挡,故作艰辛之貌。而在交手过程中,魑岳骤觉击楫中流虽是姿态张扬,掌中功力却不若自身揣测一般雄浑,登时私下有数转暗朝海蟾尊传音递讯。 “三罡凶线!” 脑中主意已定,葬界刁雄极运山厉名招,血色罡线突破击楫中流防守界限,于胸擦下一缕血痕。而在胸腹受创顷刻,击楫中流仿似气力一泻,闪避不及间竟被魑岳抓住后背。 “想逃?巽网驭骄风!” 魑岳功成欲走,朝空虚发三道掌功。瞥及净无幻插手援护,立身正对的海蟾尊动作更快,罡步连踏再无保留,方圆百卉一剑斜天,平地乍生无边狂风,磅礴剑影若风龙怒卷,不容外人搅乱,强势贯穿向敌。 而受风能飙升增速,又仅须破除海蟾尊临门一剑,葬界刁雄默契在心全无犹豫,凝神一掌劈地竖起厚厚连天屏障。两股极招当空碰撞之时,魑岳已借反冲之势趁乱遁离现场。 “唉,看来我还没迟到。诸位何必打打杀杀,各取所需不好吗?” 淡泊之音遥遥传至,双招余劲登遭消弭。飘然一杖坠地,却若泰岳之沉,激起万丈尘浪。抚平风沙掩目,言扁舟岿然屹立堵住魑岳去路,定视蒙面人身侧的老者,漠然开口直问。 “关于厉族有什么情报,是你击楫中流不能当着圣魔两方的面,同时说清楚的。” 195.第195章 佛难 妖塔参天入云,邪力惊世骇俗,再掀战鼓喧天。极速伸展开去的妖世浮屠,撞破海岸边鹿苑佛圣护阵。无休无止的轰鸣声中,碎成星点的金色流光,在无数邪灵盘旋冲击之下,逐渐黯淡消失。 “佛自业障,天蚩极荡。” “爱本祸劫,遍地女戎!” 佛血染山壁,预示屠戮降临。数道强绝气势,挟逼人压迫赫赫威风天降,瞬将周遭海水彻底蒸腾,徒留孤峰风雨飘摇。雄劲崩天,山移地走,天蚩极业气势逼人,凛然带杀而至:“玉织翔,抛弃你的佛子佛孙了吗?” “呵呵呵呵,闻名于世的九界佛皇,如果弃战而逃,岂不贻笑大方?” 商议既定,付诸行动,佛业双身无有遮掩,翻袖邪光厉杀。天蚩极业双掌合胸,登时邪元澎湃狂涌,朝着身下佛土猛然轰落,霎时沧海变桑田,摧毁鹿苑一乘旧貌。 尘埃飞扬,邪威惊骇。骤来银波如镜,海纳千川之能,吸化对手攻击。与此同时,刀剑无声厉发锐芒,挡住邪灵首波攻势。但因邪灵倾巢而出,未来之宰、禁天妖肃双强在列,优势已是显而易见。鹿苑僧院角落,更有一道蒙面黑影窥测不发,只待出手一刻。 “海殇君,这一次,你休想介入双座战局!” 银白霸影横空扫入,未来之宰强掌疾向蚁天。眼露凝色,羽扇适时按胸一阻,海殇君双足立地生根,岿然不动道:“轮回海一役的败局,将在今日重演。” “哼,狂妄!” 遭人戳中过往伤疤,未来之宰怒运梦幻之式,誓不让对手迈过界线,“没了克邪圣器,你要如何杀吾?!” “一指泣风动!” 浑然一体贯穿之劲,点中主宰霸绝之掌,顿生气波如环向外冲击。些微根基差距,历经半刻内力互斗,终有高下分晓。 身前大地,深留两道直入岩层的无底深痕,海殇君一招占得上风,羽扇掩胸真元饱提,傲对甫稳身形的未来之宰,蓄势待发:“吾便如此杀你,你又能如何?!” “哈,那就来罢!” 白袍邪威炽盛,未来之宰战意高燃,忌惮更添争胜之心。蚁天宿敌争斗未休,禁天妖肃亦与刀狂剑痴僵持难分。而在另外一旁,逆吾非道、异法无天对上素还真与破匣求禅,一时难分秋色。 属下鏖战难解,心知十二神天守才是最大威胁,天蚩极业突破众僧围困,弹指已毁罗汉护阵。爱祸女戎红绸飘漫,须臾绕颈明王受戮。佛业双身肆虐过处,竟不见一人可挡,渐令鹿苑落入绝境。 “一性圆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切摄。” “终于舍得出来送死了嘛!” 佛光开道,消弭邪芒。九界佛皇临危出手,暂阻双身滔天邪焰。眼看玉织翔露面,天蚩极业不惊反笑,毫不迟疑蓄力一击,号天邪爆雷霆拍向佛皇气海,欲断对手生路。 “佛途三境·佛颜圣怒!” 洁白僧衣血渍仍存,面色苍白的九界佛皇临危不乱,立足鹿苑至高之巅,一身圣华凝若实质,灿黄清辉普照方圆,手掌向前排山倒海平推而出。 邪与佛隔空交接一瞬,天蚩极业骤觉对手不似有伤在身,内心顿生警觉,却在下一瞬间察出异态,眼透冷笑嘲讽:“原来是凤凰鸣助你一臂,合二人伤疲残功,搏一日全力之机。” “一日伏魔,足够。” 一声足够,玉织翔决心凛然,脚踏曼陀罗法阵,霎时遍地金光璀耀,漫天乌云尽扫,九界佛光朗照乾坤。 “岂有这般简单?!” 勃然一声怒斥,天蚩极业同催邪元至极,四周乍生无穷罪力。黑邪狂风过境,僧者生机不存。双强交锋同时,爱祸女戎亦赞绝命红袖,齐杀九界佛皇,顿使情势倾危。 “玉织翔,该让你付出拒绝女戎的代价了!” 以一敌二,自是难挡。面上红光映证决战之艰,九界佛皇却似早有打算,毕一身元功豁尽至纯佛元,清圣佛血化金莲,散莲瓣为佛字,纳方圆百灯为疆界,覆天上地下于穹庐,万千种子佛印凭空乍现,竟将敌人隔绝两分,暂困双身一时! “妖氛涤尽灵岳起!” 联戒封印初成一刻,双身战场遭受分割,正与逆吾非道交手的素还真,突而反守为攻,天问三誓应声上手。半空青莲绽放,荡魔之招厉啸排空,合般若剑光直取邪道乘。 “道有极·魔无穷·双极破苍穹!” 位列灭度三宗之一,逆吾非道自非寻常,邪刀盘空飞速回旋,阴阳逆流悍然相应。就在刀剑交锋刹那,海殇君竟平地移转,一手海纳千川吞纳未来之宰功力,一手转气化劲由身传导劲出,浑雄罡劲猝不及防,当场命中邪道乘背心。 “龙气剑。” 对手气力陡然一泻,清香白莲一鼓作气,再引三青龙气附剑锋,摧枯拉朽刺入逆吾非道心口。熟料,同一时间,暗处黑影似觉不对,即刻跳出运化灭幻神功,无形气流打向百灯封印! “不妙!” ———————————————————————————— 矗天绝壁,耸然屹立。星河流转,诡彩动魄。久别重逢的姐弟二人,拖着密封的棺木,来到星云河正下方,即欲举行复生仪式。 “呼,你不知道,那个什么末世圣传,一定是传销组织,到处发展下线。我在那边一直被人监视,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才能偷偷溜出来。” 为了解放号天穹,宿贤卿与佛业双身合作,进攻鹿苑一乘。备受监控的槐生念曦,方得空闲与宸枢碰头。而见目的地已至,银发少女当即停步驻足,拍了拍手道:“就在这里吧。” “矗天壁,二姐为何要将父亲躯体带至此处?” “因为可以先求亲戚。” 倘若闻人然灵识落入波旬掌握,就算姐弟具有逆天之能,也难从魔佛手中将灵识夺回。而只有在星云河下方,才能最大程度激发神源内中灵识,重聚真身形体。 突然,槐生念曦一把拉着宸枢,朝着星云河跪拜,祈祷道:“大伯二姑三伯,你们行行好,就把我爹还给我呗。反正你们又下不来,留着我爹有什么用。” “二姐……” 虽说波旬与闻人然水火不容,根本不可能把灵识归还;但见银发少女诚心祈求,宸枢一时却也不好打断。然而,魔佛波旬为图再临尘寰,怎会因星云河下方双子恳求而动摇,三刻时也依旧毫无回应。 本就没抱太大希望,槐生念曦丧气一低头,摩挲着胸前发束,叹气道:“他们果然不理我,还是靠自己算了。” “嗯,我先来,二姐你护住棺木。” 起身掸去膝盖灰尘,槐生念曦取出怀中神源,对着宸枢使了一个眼色。 双生同源而出,魔子顿明圣女心意,掌心一股纯净魔光,源源不绝射向神源,将其稳固悬空。挥袖绵吐劲风,吹翻棺木现人身,槐生念曦白嫩手掌同催逆化佛元,顿与宸枢魔源形成双极相融之态。 半晌之后,金红双色极速绕转,长久沉寂的神源,终于发出龙吟阵阵,似而已有活络之象。但在双子建功之际,星云河上空陡然传来巨大压迫,正是魔佛天威广下! “与其耗费功力,何不交出神源?” 196.第196章 陨落 “什么人?” “刚刚你们还在求我,现在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略带煽动之音响在心底,宸枢与神秀立时心生警惕。仰头一望迷幻天空,银发少女明知故问道:“哦,你就是魔佛波旬?” “不错,我乃魔佛智体迷达。交出神源,可助你们保他一命。” “可是,这样麻烦四叔多不好意思呀。倒不如你轻轻动动手指,把爹灵识还给我们来得更加容易,不是吗?” “多余的小聪明。” 不欲与姐弟二人争执,星云河上波旬三体催力,虽因封印之故难竟全功,犹使位处姐弟二人中间的神源如受牵引,持续往上层异度空间飞去。 “休想!” 两方元功折射霞光漫天,一时争夺难休。蓦觉魔佛意图,宸枢疾提魔元应对。神秀见状稍一沉吟,随之配合发出元功抗衡,欲将神源截留原地。 不过,波旬天威岂是轻易可抗? 纵被星云河结界封印隔绝,拉锯状况亦未持续太久。天上冷笑漠然,突来一束若隐若现的玄光罩落神源,顿时打破先前僵持之态。 “呖——” 就在神源即将遭夺之刻,突见玄鸟四翅蔽空翼张。烈日朗照之下,更与体内所蕴古曜、黑月之能相互反应,迸发生生不息之魔能。 玄鸟护身三阳同现之刻,槐生念曦陡然加摧佛元。逆化圣气与纯净魔氛,在神源外部相互缠绕连接,竟出乎意料激发佛魔合体之功,形成半球金红护罩,覆笼在姐弟二人身上。 “快跑!” 星云河封印尚存,双子玄鸟三者合力,终将魔佛之流隔绝在外。匆匆急声一喝,槐生念曦拉着棺材,与宸枢从原地逃跑,却似心情不坏。而在避出星云河数十里后,姐弟二人方才停下脚步,平复剧烈喘息。 “呼呼~,计划还是成功了。” “波旬果然用父亲灵识牵引神源。” “当然喽。波旬现在没法隔着封印出力太多,只有凭爹亲灵识与神源的联系,持续加大魔佛之能,从而夺走我们手中的神源。” 槐生念曦拍了拍胸口,庆幸道:“要不是波旬想要彻底掌控爹亲,我们也没机会抢出这一点灵识呢。” “但,此举虽能助父亲复生,却无法阻止波旬手中的那一份近乎完整的灵识。嗯……” “怎样了?” 喜讯入耳,本该是欣喜雀跃。怎奈异变突发,彼方天际乍现邪光,宸枢心生感应,不由自主偏头望去。而闻槐生念曦询问,宸枢稍作沉默,随后回话:“好像是兄长正在与人激战。” “兄长,魔王子凝渊?” “是。” “弟弟,是我们之间亲,还是你和他更亲?” “当然是二姐。” 与魔王子素未蒙面,又见神秀面有不愉,宸枢自不会做出错误判断。槐生念曦高兴地点了点头,接着却又气呼呼地握紧小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上次想抓我,我们这次得把账讨回来。” “嗯……” 宸枢突地再问:“但在这段时间,末世圣传不会调查二姐的下落吗?” “那个传销组织本来就没安好心,我才不会自投罗网。” 不知想起了什么,槐生念曦把晶莹闪烁的神源,放在闻人然胸口又将棺材板盖好,紧接着掐指起诀在棺材外包裹了一层岩石,做成与魔绝天棺一款的模样,打起了歪主意来。 “为了找出天君·伊迦斯,我可是一直很努力呢!” ———————————————————————————— 干燥至极的灼热掌风,挟带分解还原万物异能,轰击在佛门封印结界之上。灭幻神功乍现,宿贤卿意外杀出,顿使百灯联戒初成符封,面临破灭之危! 逆吾非道受招濒死,素还真旋即当机立断,足踏八卦迷踪步穿风掠影,一剑刺向蒙面来人要害。 “迟了!” 沉稳男声怀有莫大自信,宿贤卿处变不惊,侧身单掌回护背心,偏导般若清圣剑光,折射绚丽锐芒。忽觉自身内元遭受特殊真气分解,素还真立敛神色慎重应对。 而在百灯结界受劲同时,联戒之中独战佛业双身的九界佛皇,更感凶敌棘手。佛业双身邪威猖獗,交叠的掌气一来一往,已令佛皇险象环生,屡屡受创。 “对完全吸纳玄牝的我们而言,百灯联戒已然无用。强行分割战场,欲借海殇君之手,速败逆吾非道、异法无天,再图反击埋杀。玉织翔,你太痴妄了!” “呃……” 逆吾非道死境照眼,天蚩极业元功鼓荡,周遭风鸣呼啸不止。爱祸女戎同生怒火,双袖甩动红浪翻波。两大魔头齐赞杀光,九界佛皇应之不及,登时当场重创! “八叶印·如来灭魔劫!” 倒退的脚步,是知难挽败局的遗憾。不朽的意志,仍是伏魔壮志满怀。双足蹬地一顿,佛者慈悲不伤一草一木,玉织翔指尖灿光流彩,八叶圣印烁金天开,挟莫大压迫扑面而来。 “困兽之斗……九重邪焰·天创罪业!” “创神式·赦天无爱!” 虽觉佛皇威胁,天蚩极业眼中仍透无穷轻蔑,至邪之式燃天火灼光,力斗佛皇顽强袭身一击。而得须臾回气空隙,爱祸女戎拔地旋身,捉准玉织翔无暇分身之机,重掌按在佛皇胸口。 深创加身,神似短线风筝后抛而出,九界佛皇不改眉色,赤血染金喷射向敌,夹带精纯佛元险中一搏,近距反扑爱祸女戎, “佛途三境·佛海无边·劫渡千载!” “最后一招敬你,妖世灭佛·邪立极障!” 终结之招毕全身余力,九界佛皇佛元倏提,纳鹿苑千载圣华为用,旋九天罡风破敌。宿敌搏命在目,爱祸女戎横掌一挡笑声阴冷,立即加赞元功;天蚩极业邪能澎湃,不移不避化邪煞阴流,杀佛呼啸疾出。 邪与佛最终碰撞,天地瞬息光暗数度轮转,鹿苑僧院尽成齑粉落土。浩瀚伟力持续咆哮,天蚩极业呕红同时,霸道真元已若离弦之箭,射破九界佛皇心槽! “呃……交给,你们了!” 九界佛皇四肢经脉寸断,弥天飘血见证功亏一篑。而在巨力交汇之际,联戒封印亦如风中残烛,逐渐崩塌殆尽。 “速退!” 眼看双身将出百灯联戒,海殇君心知事不可违,袖袍鼓如风起云涌,漫天突来黄尘弥漫,正是——黄沙怒音扬! 至烈玄音震耳,诸邪如受收摄。蚁天极招出手,叶小钗等人随之虚晃一招,掩护鹿苑外围众僧,退出风暴中央,远远逃遁现场,再不见源流佛影。 背后邪光冲霄,映证佛消魔涨之势。暂为破匣求禅稳定伤势,素还真随即问道:“众人无恙否?” 破匣求禅摇头道:“无事,只是佛皇他……” “还有一线生机。” 周身奇异灵光闪烁,海殇君突来一语,却也不多解释,反而转口接道。 “双身虽是难除,但我们更须尽快动作,剪除邪灵羽翼!” 197.第197章 兄弟 风吹白雪,墨剑低吟。烈日折射一地晶莹,眉心郁结的宗师,满怀悖逆的心情,闭目凝神静候。狭窄通道尽头,黑白渐次的剑者,盈一身哀丧之息,赶赴一场屡屡推延的决战。 “魔王子尚未伏诛,你执意选在今日?” “无限期的等待,能让他出面与你一决?吾,厌烦了。” 羽氅轻扬,雪落纷纷。墨剑冷映天光,殢无伤心无迟疑,赤光湛然的兵锋,指向剑之初:“挚友血仇,你能轻放?” “吾……你之剑魄百年难得。可惜此刻,吾却只能为仇与你一战。” 对视的眼,逐渐专注。冷澈的剑心,激化过往恩怨,按下无谓的迟疑。飙升的战意,引动回风绕耳,已是箭拔弩张。异口同声的杀,犹怀与意相逆的情感。 “那就杀吧!” 一息百年,永岁飘零。墨剑出鞘顷刻,漫开山水如墨,终末之境倏启,顿令两人心感肃杀。 修剑不知岁月,剑之初武息相应,指上气芒沛然,恰到好处横身一点,立止墨剑去势。攻路受挫,殢无伤杀意更炽,身法倏转疾快,使人目不暇接,掀起沙爆如浪。 丹青泼墨,剑决至美。些微的遗憾迷惘,在招与招交锋对撼当口,转变愈趋坚决的讨仇之志,剑之初心思把定,陡然清啸震空,慨然一应绝代之招! “今日,吾要你一偿罪愆!” “你似曾相识的眼神,同样撩起吾之杀心!” 极心禅剑凝芒,剑之初首度反击,不仅是为故友之恨,更意宣泄内心踌躇。禅定之剑逼面,更撩内心杀意,殢无伤无以为惧,墨剑顺势轻抛再握,乌黑光华有若活物,盘削冷冽剑光,不见分毫劣势。 “一剑·无咎!” “十风擎雨!” 对手剑艺惊天,殢无伤沉着不变,无咎剑式随之起舞,游走千头万端,交糅奇形异术,美妙绝伦。越战越奇诡异剑境,越斗越觉惺惺相惜,剑之初见招拆招,挥剑如神骋云汉,意转物先,定无常定。 难分轩轾的比斗,终随飘墨见红,推向极端之境。身影交错间,墨痕淡留胸前,剑指撕裂羽氅,各自负伤染血。 “吾,不能纵放,十剑擎天傲临风!” 酣畅淋漓,战中忘我。散去最后留情之念,剑之初骈指擎天而起,霎时气冲牛斗,杀氛肃冷。清光凛凛照眼,殢无伤墨剑走势陡然一止,身合墨剑踏雪不留点痕,迎向戮身霜寒剑光。极招冲突将至,突来浩瀚邪能,无声无息杀向战团中央。 临危关头,殢无伤、剑之初却似默契乍生,即将碰触的剑锋强行侧导,同对突来暗袭。事起突然之间,二人纵是应变及时,却亦难免遭受内劲反噬,登时虎口剧震,口齿凝血! “战中偷袭,非武之正。” 虽不意外魔王子举动,殢无伤犹感怒火难抑。而见宿敌露面,剑之初聚气如渊,时刻准备应战。 “我可是以一敌二,堂堂正正挑战当世绝顶剑者,怎能说是卑鄙?” 魔王子不以为然道:“真要偷袭你们,难道我不会等你们分出胜负,再趁机杀了幸存之人?” “嗯?!” 不耐凝渊诡辩矫饰,殢无伤思及无衣师尹请托,墨剑须臾转向,语气偏寒:“吾之墨剑,不介意先染上你的哀红。” “战,那是当然。但你们,谁先来?” 看出殢无伤不喜群战,魔王子一派从容不迫,伸手分别点向二人,停留在剑之初身上:“忘了告知你,慕容情在我手上。这种时候,我是不是该做出条件交换,用他的性命换你的性命?” “你?!” “嘘~,麦紧张,我只是开一个玩笑。这种落伍的游戏,怎符合我高尚的趣味?” 全然无视剑之初激变之色,魔王子吐字开口依是平平淡淡。定心压下内伤,剑之初深吸一口长气,面朝凝渊道:“现在,你欲如何?” “多余,当然是光明正大地杀你啊。” 掌催邪焰吞天,魔王子声落刹那,急袭剑之初面门。虽负内伤在身,剑之初亦非轻易可敌,眉峰上挑一指向地,激起尘涛千丈,力消磅礴魔气。 武格不允半途搅局,殢无伤面色稍凝,兀自蹙眉静观。按剑之手已似难抑战意,紧握定地墨剑,蓄势待发。 但得元果加持,魔王子修为增进,凶猛一掌之后再催奇式,连环逼杀不放。面前昊光突起,剑之初只觉双目刺痛,强悍撞击之力已若川海般不可逆转,毁破十里山谷,势无可阻冲向剑界宗师。 “剑映千江月!” 心知元果不可力敌,剑之初身随意转、妙步移位,气若皎月光辉盈天,侧击火宅异数。然而经过长时磨合,魔王子已将元果运至如臂指使,追风附影背袭慈光惊叹,此刻竟是上风稳占。 “剑之初,只是如此,你可无法除魔卫道啊。” 交掌瞬间,魔王子语出嘲讽,持续加注邪能,不予剑之初抽身退避。元果呼啸直撞扑敌,殢无伤即将按捺不住,墨剑剑芒喷薄之际,突来明黄四翼垂天,朝内一合力断元果进路。 “是邪天元果?” 来人轻咦声中,玄鸟翼展如屏。同属火宅佛狱之力剧烈碰撞交融,致使元果伤害大为削减。魔王子察觉瞬间,立将元果召回身侧,冷漠目光射向宸枢,装出一丝玩味调侃:“哦,原来是佛狱新生的希望?” 虽是问句,已是笃定。凝渊稳中不乱,暗图撤退之策。不过,横渡对峰壁越境而至,不单是助神秀复生父亲,同时亦肩佛狱责任,宸枢神态首现肃然,沉声道:“如果你是魔王子……王有令,我得将你带回佛狱。” “唉,他想我回去,明明意在作为对敌的威慑,却又要将我永远封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人类啊,这种矛盾的肮脏谋算,真是令我不屑一顾。” 故作痛心疾首,魔王子目光冰冷,毫无感情波动。下一刹那,似是另生兴趣,望着宸枢问道:“我亲爱的小弟,像你这样弱小,又如何能替代太息公那个蠢女人呢?” “嗯,你会怎知晓?” “宸枢,帝位。取此为号,看来吾尊敬的父亲,对你抱有莫大期望。凯旋侯的价值,又远高过太息公。除了替代她,你还能是如何?” 话音甫落,黑翼魔龙天降随侧,现出赤睛真貌。魔王子指了指自身,再点向张翼玄鸟,私下心有盘算。 “来,我给你一个机会,挑战我!” 198.第198章 内战 心机挑衅,趋利避害。 魔王子主动邀战,宸枢一时踌躇难决。蓦来银光一抹伴随阵阵香风,挟滔天逆佛之气喧腾而入,打破对峙间的诡异寂静。干脆直接一掌劈落,槐生念曦锁定赤睛,磅礴交汇地走山移,回风谷两侧峭壁,刹那崩塌殆尽。 “不要和他多话,直接打就对了!” 激斗已开,由不得再有回避。按下内心犹豫,宸枢褐色长袍倏然迎风吹荡,两柄与身一体的厚重唐环刀,由袖口处无声无息斜伸而出,森寒白光冷映魔王子。 “哦,原来你与父亲一样,都是主副一体。” 感应对手别样武息,凝渊登时心下有数。但察玄鸟注目饱含敌意,魔王子又生短暂不解,偏头淡问。 “所以,这只鸟又是什么?” 不过,从不在意所谓的困扰迷惑。熊熊之火烧遍大地,仿佛对殢无伤、剑之初二人毫无顾虑,魔王子只将注意放在故土之敌身上。既对宸枢突生兴趣,下一秒,凝渊全无犹豫立有行动,狂放邪焰之柱应声合掌呼啸劲出,身前百丈竖线顿成漆黑焦土! 来者非善,坚韧不移。玄鸟嘶鸣蓄势将发之际,宸枢内元灌注手中双刀,灵变交叉身前欲卸凝渊邪能,却在接触一瞬,骤觉热风炽烈难挡,眨眼竟被平平推出百尺,似是须臾高下已断。 “连你这么弱小的后辈,都能名列三公之位。哎,火宅佛狱的未来彻底完了。” 虽是冷藐之词,内元稳压对手,凝渊反无小觑之心。概因奇火沾身之际,宸枢体内骤生一股阴寒内息,随将虎口炙热之气尽数驱散。 “玄翼?” 双刀反手拄地,停止惯性去势。根基不及魔王子雄厚,宸枢犹是镇定不改。 低喝声中,只见玄鸟双掌立地鹏举四翼,艳丽羽色倏化无尽寒光,扑向疾攻而来的凝渊。体型差距之下,形成怪异对比。但在魔王子眼内,玄鸟立地虽有数十丈之高,明黄双翼仍似电光石火,横剖斩腰而来! “原来,你才是关键。” 磅礴压迫临身,魔王子轻咦声出,单手旋生无尽吸力,外围悬空元果霎时归来,疾驰砸向将至的庞然玄鸟。 “日月明万峰!” 殊不料,元果异动之刻,突闻一声尖锐剑啸,剑之初骈指运气骤然迎上,打断元果回护之势。陡然反击受制,凝渊微蹙眉心,双掌迸射骇人邪光,爆发崩天裂地之能。 “摧天邪爆!” 刹那间,四翼如刃叠合突袭,与魔王子吞世邪焰交汇一处,玄鸟攻势乍然为之一滞。但在凝渊出手同时,宸枢亦趁势由玄鸟翼下窜出,环首刀风驰电掣,猝不及防砍向凝渊膝盖。 “毫无趣味的代行者,莎莉罕的双头枪,被你化用成刀,还使得这般娴熟刁钻,为兄甚是欣慰啊。” “谬赞。” 乱中有序的双刀,变幻无端的快影。虽是根基不及,宸枢借玄鸟掩护,竟也守得自身滴水不漏,不时更兼巧妙反击。 另外一处,赤睛平静发掌接招,却似旁观淡看一切:“在佛狱无人精擅双刀,他能有此造诣着实不易。” “就算你夸他,我也不会放你过去!” 长棍在握,横压一片,泼水不漏,槐生念曦缠战赤睛,“他可是要练成双锋刀扬名苦境呢。” “双锋刀?” “双锋刀,既不是剑的改良,也不是刀的变形,而是超越其上……唔,对不起,其实我刚刚在胡说八道。” 典故编不下去,银发少女吐了吐舌头,齐眉长棍缠敌不放,里上削为剃,外下削为滚,转口问道:“你和魔王子为主副双体,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吾之职责,只是监视他的行动,并非主动介入。” 念珠绕棍尖,赤睛柔劲挥洒,分毫不见乱象。而在中央战场,觑穿对手意在擒人、非是杀敌,魔王子不疑不惧抬起邪力包裹的双掌,不顾锐锋刺痛手心渗血,悍然抓住修长斩身双刀,欲将特异功体所生邪火,传导入宸枢经脉之中。 然而,魔王子攻势连环,玄鸟亦无分毫怠慢,红黄交织的硕大羽翼掩蔽半空,乍似天穹之上映现三阳,仰首张开鸟喙,劲吐一口绵长寒息,遮云蔽日般覆向魔王子。 “嗯……九炼妖邪·灭神一击!” 黑月寒能无可避让,魔王子匆忙震退双刀,内元沛提浑化于掌,霎引无边焚风,扫荡山野不留方寸生机。 不过,灼热邪能惊世骇俗,玄鸟却反如鱼得水。三阳循环相生之能,兼容霜炽两极之炎,尽将佛狱邪火挡在数丈之外,如生巨幕屏障,不予对手轻越雷池。 “剑之初,我,厌烦了。” 骤觉自身功体遭克,魔王子神色犹原淡漠,对敌却已首显凝重。正与极心禅剑僵持不下的元果,半途化于无形之物尽数归纳还体,骤生邪波气浪百里成环,顿将宸枢、玄鸟逼出致命范围。 “呵,呜哇啊啊……哈哈哈哈!” 蓦然,天染赤红异彩,身处邪能中央的魔王子,竟莫名发出森戾哀嚎,中途更转毛骨悚然之怪笑,狂涨气氛一扫先前颓势。 就在魔王子变化关头,赤睛似是不耐无聊之斗,陡然恢复黑翼魔龙本体,张翅盘空即与魔王子汇合。元果加注邪威,主副联手更绝。傲视睥睨群敌,魔王子伸手一点向前:“来,现在我们公平了!” “不公平,还有两个剑客在,再不跑路你还有命吗?” 槐生念曦一语甫落,鎏金长棍再开棍影绵密。清楚邪天元果威力骇人,宸枢骤然取出一节软绳,通过柄环连接双刀,由中舞生飓风狂澜。 “蛾空邪火!” 刀与棍交错连绵,姐弟齐心对敌,默契不问已生。虽是实力增进,魔王子此刻亦未敢有分毫大意,当机立断使出恐怖成名极招,意图突破刀棍合围,趁隙飞空遁逃。 然而,邪能一路卷尘奔杀,玄鸟首当其冲遭受元果冲击,却是双爪抓地毫不退让,旋即四翼向内合拢,立将四人包裹在内,形成一处不留间隙的封闭空间。 “蛾龙天劫!” 赌注一式上手,魔王子冲势不止,周身散发无穷威压,挟同赤睛所化黑龙共生,构造决胜终结之招。霎时,赤霞火烧万里云,奇形蛾龙朝着目标疾飞而去。魔王子豁尽全力,狂潮般的黑赤邪流席卷,百里过境瞬作荒芜一片。 熟料,神源居中调和之下,双子再生舍利异能,佛极生魔,魔极转圣,铜墙铁壁般的半球光罩,刀枪棍影散若犀利尖刺,四面八方散射而出,将蛾龙所携毁灭邪焰,尽数抵消湮灭在外! “元果被傻鸟牵制大半,所以,我用这招一定有效。” 幽幽渺渺,似远还近,千丈金红光球内中,突而传出清脆女声,陡见劲风如钻凿斧劈,半天清光如线一点突破,逆转佛元再现名招——破甲尖锋七旋指! 199.第199章 依法取缔邪教组织 锐指旋罡惊掣风雷,槐生念曦出乎意料劲出一瞬,恰值魔王子新力未生,凿钻般的真气穿透肩膀,身不由己登负内伤。 主副形分抛后千丈,血洞贯穿前胸后背,魔王子却似寡淡漠然,右手中指一抹伤处热血,似陶醉似兴奋:“这种美妙的痛觉,最是能让人感到存在于世的真实。” “你有那么空虚?” 强招逆转,双子更无留念。佯装轻啐一口,神秀单手握棍指地,裂地沙浪飞溅如刚刃,接续连环不由敌人喘息。 虽得元果加持,独战三方交错猛攻,强如火宅佛狱之异数,亦不禁倍感吃力。但在艰难抵挡同时,一股伴随剧痛从虚无内心迸发的刺激,却使魔王子战兴越涨。 “杀世蛾风!” 邪风无孔不入,毒火透心如肺。甫接魔王子浑厚内元,银发少女浅退半步,周身圣气沛耀谨守不失,莲步向地一震倏卸其劲,随即拔地而起,棍敲凝渊天灵。 但为异境登峰造极强者,魔王子战技同经千锤百炼,后发先至挡下沉重砸顶,旋即应声反击。 “狡猾的兵器。” 槐生念曦长兵挥洒,变化无迹,棍、枪、鞭、锏衔接无可捉摸。魔王子叹声平淡,提招变式不慢分毫,元果、邪焰收发交替,宸枢双刀又已间隙而入。而知联手反陷颓势,赤睛心念速转,急化玄光半途截阻,隔开姐弟联手之势。 “你赶紧让开!” 眼看赤睛执意拦阻,槐生念曦决意甚坚。不耐僵持之局,少女再无迟疑,抬起俏脸高声一吼,清亮啸音遥遥传出,不久彼方传来嘹亮鸣啼,与之交相辉映,眨眼飞来一金云般的硕大鹏鸟,疾冲赤睛本体而去。旗鼓相当威胁逼近,黑翼魔龙纵知情况不妙,避之不及已与阳翼半空悍然撞上,爆发刺目耀眼之光。 “嗷吆——” 大鹏激斗恶龙,半空撕咬难解,一时无分轩轾。玄鸟却若状露不屑,傲举艳丽长颈发出凶戾啸鸣,屏展开来的四只明黄羽翼,末端赤彩陡转鲜丽,三阳之能同聚翅尖,喷发无可抵御的创天之火,竟若永恒长固,冻结奔驰元果。 三方连赞玄功,元果又受压抑。无从转换调息,经脉真气运行渐感不畅,魔王子只觉胸腔空空荡荡。而得此须臾良机,神秀果断朝着宸枢一使眼色,再借神源催生磅礴异能,金红双色穿霄叠聚如瀑,无坚不摧之功,猛然冲刷而下! 圣中之魔,魔中之圣。姐弟联袂连环夹击,一者翩若惊鸿棍连天地一线,一者矫若游龙刀斩魑魅魍魉。甫挡佛魔合体之劲,魔王子气海短暂枯竭,生死游走于棍影刀光之间,不过短短片刻便落险局。 深红衣衫撕裂狂飞,魔王子双手向内按合,架住捣刺心脏之鎏金长棍。但在同一时间,唐环刀翻转迅疾缭目,一股破邪之气充盈天地,融刀刺入凝渊琵琶骨,血花溅洒断敌反抗之能! “不杀?!” “我……临行之前,王曾嘱托我,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须留他一命。” 授业教导之恩不敢或忘,宸枢只得如实回应。只不过听着小弟如此答复,神秀仿佛另有想法,扒着手指思考道:“不行,他是四魌下三界祸源,绝对不能让他完整地回去。” “二姐?” “忘了跟你讲,魔王子他偷袭过爹亲,死有余辜喔。” 就算脾性再温和,宸枢一听姐姐提起这茬,还是忍不住有些怨念,低声提醒道:“母亲已将一切经过告知我。当初是二姐你暗算父亲,才会导致父亲负伤。后来也是你复生罗喉,才会让冥王有机可乘。” “哦,好像是这样没错……” 眼瞅着装疯卖傻,好像糊弄不过去。银发少女心绪地应了一下,接着首敛散漫无拘之态,眸中睿色闪烁认真分析道:“小弟,咒世主带魔王子回去究竟怀有什么目的,你我其实内心有数。所以,我不认为带他回四魌界,对现状来说是一件好事。” 金羽黑翼交锋更疾,却已难改底定之势。听清神秀话中顾虑,宸枢即刻给出相应回复:“吾明白。王的命令,是将他再次封印。” “封印?” 槐生念曦不以为然,问道:“我和你虽然能打败凝渊,但倘若没有玄鸟帮忙,究根基而论尚且略有不及。另外,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佛狱上次封印魔王子的四个家伙,似乎还付出了不小代价?” “这……是。” “那么麻烦,我们还是杀了他算了。” “罢,他的目标是我,由我来吧。”一旁剑之初耳闻双子争执,凝眸浅叹一声雄步踏前。 以剑之初的根基,刨除元果加持封印魔王子已是有余。然而,纵使明知末路将近,魔王子犹原浑然无觉,脸上挂着虚假空洞的笑容,冷望着迈步走近的剑之初,嘲讽道:“小鬼无知,你竟也未选择替天行道?” “这一次,是你错了。虚无,才是对你最好的惩罚。废你全功,禁你终生,永坠无知无觉,比之单纯一死遂你心愿,更能令无辜死者宽慰!” ———————————————————————————— 对怎样处置魔王子不感兴趣,槐生念曦便未拒绝剑之初的提议,但在那之前,亦尚需妥善准备。概因封印魔王子,须先找到影神刀将元果之力拔除,各有目的的姐弟二人,至此只得暂时分道扬镳。 出乎意料,赤睛未作出破格之举,只是一路静静尾随。而虽不解其意,宸枢仍与仲裁者一道,在剑之初陪同下去往天下封刀。至于剑之初与殢无伤的决斗,却也唯有留待下回了断。 不过,弟弟忙碌奔波之际,槐生念曦并没有带棺材赶回末世圣传,安抚惶恐难安的信众之心。毕竟,前番宿贤卿的诡异行为,已令银发少女大为警惕,自然不会傻乎乎地自投罗网,反而打起了其他的怪主意…… “唉,圣传怎突然不见真宗,也不继续施粥发肉了?” “总教有言,圣传运转入不敷出。为了长远之策,烈天真宗牺牲自己,独自外出找寻更好的解决之方了。” “一切都是天君的安排,区区银钱,不足为道。大家不用担心,真正的烈天真宗,必然会给众人带来希望。” “只要她确实是真宗转世,自然就有能力让大家继续安稳的日子啦。” “不错,何况总教讲了,天君即将历劫归来,哪怕没了烈天真宗,我们的未来也一定会过得更好。” 圣传附近城镇,谣言传于众口。银发少女独自走出城门,不免有些闷闷不乐,心道:“捧杀我又要削弱我的影响,果然那个怪伯伯是个坏人。唔,之前的想法不可行了。不过……我也不是傻的吶。” 内心已有定案,巧施秘法避开街上耳目,槐生念曦数日之后,便易容拖着简化的棺材,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龙威宫外,在一片安详宁和的气氛中,惟妙惟肖地哭起丧来,哀戚女声感人肺腑,更胜“唐寅哭小强”! “教主?教主!冤枉啊,悲惨啊,末世圣传欺世盗名,假借传播教义之名,暗中巧取豪夺,占我家良田千亩,害我父亲性命啦,哭哭~” 200.第200章 针尖对麦芒 龙威宫外的哭闹声,不久就引来了管事之人,围上前探问详情。一段时间不见,适应了真龙妙道祥和氛围的千流影,一身傲骨戾气已暗敛了许多,更添几分沉着稳重。 “是啊,他们霸占我家良田还不够,竟然想抓我洗脑培养成杀手傀儡,简直是丧尽天良!” 不管是真是假,槐生念曦说得兴起,结合自身遭遇所猜测的怀疑,一股脑地把黑锅全部甩给了末世圣传。然而小姑娘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末世圣传还真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组织,这次找上真龙妙道的确算是找对了门路。 不过,千流影为人谨慎,自不会因三言两语采信,遂先将神秀带进龙威宫,之后再做仔细查问。 “姑娘你?” “咦,我爹尸体怎么不见了?” 身处龙威宫一间内室,没了闲杂人等打扰,银发少女也懒得编故事,直接就打开了棺材盖子,意图用于说服对方。谁知棺木之内竟已不见亡者之躯,一时也没其他办法有效取信于人。 所幸,末世圣传在江湖上,近来声势日益壮大,千流影倒未急着下定断,只道:“具体情况,我需实地确认,可否请你随我一行。” “没问题。只是他们信任的天君伊迦斯好像很厉害,你一个人恐怕有些危险呢。” “此行只为确认,而非打草惊蛇。请。” 行动总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千流影一如既往雷厉风行,即刻带着少女亲往末世圣传调查具体状况。而在槐生念曦有意地引导下,很多宿贤卿刻意放出来的消息,落在千流影之耳不禁就变了味道。 “这所谓的烈天真宗,分明是笼络人心的饵,卸磨杀驴倒是不足为怪。但既如此,又何苦浪费大量金银,养活无家可归的难民呢?” 耳闻千流影之疑问,少女顺了顺发梢,睁大了眼睛道:“因为烈天真宗是好人啊。” “好人,好人怎会窃取闻人然的神源?” 以龙威宫目前的影响力,掌握烈天真宗的表面来历,对千流影来说并不算困难。 不过,二丫头说起话来根本没个正形,又正在烦恼着闻人然躯体的去处,毫不羞愧地跑火车道:“唔,说不定她有什么无法明言的苦衷呢?应该是末世圣传在背后操控,她才会做出这种有违本心的举动。” “不排除这种可能,走吧,我们该深入一探了。” 虽有些奇怪神秀为什么帮着烈天真宗,但末世圣传看起来的确不像正经组织,千流影自然会对眼前所见有所偏向。 而在离开附近城镇,四处逛了逛了解一番之后,除了没有发现拐卖人口的确凿证据,末世圣传内部每个人对外都抱有不正常的警惕心,着实让千流影大感怀疑不解,遂带着少女回转龙威宫,请示六祸苍龙下一步的行动,以免实力不足落入圈套。 不过,鹿苑一战大获全胜,宿贤卿不久也获得了佛业双身的回报。破解魔绝天棺的封印,对灭轮邪灵祸源而言,远谈不上是难题。因此,就算明知少女逃离,宿贤卿亦无多少忧虑。 “还未找到小狐狸的下落么?” “古曜与大鹏都不见踪迹,看来她对我们早有疑心。不过,天君既已归来,她的存在已不甚重要。” “不错,易娘的仇,本座会替你了结。但现在,我们的目标乃是当年的老对手。今已脱困,本座又怎能放他们干休?” 甫脱困境的魔头对神秀,实则也无过多关注。若非易子娘因其而亡,号天穹甚至没有打听的兴趣:“佛业双身有意继续合作吗?” “当然。邪灵一方消灭鹿苑一乘,与正道势成水火,又岂会拒绝联盟?只是……” 宿贤卿略作停顿,斟酌道:“我不认为末世圣传有必要走上明面。当日鹿苑一战,素还真一班人等,并未见到我的模样。此时与邪灵来往过密,恐引来不必作对的强敌。” “哈,吾破封而出,本就瞒不过那五人的耳目。与其消极应对,不如早做准备。当然,你之顾虑也有其道理……” 号天穹话未说尽,掌天殿外突响嘈杂之声,打断二人谈话。意料外的麻烦上门,宿贤卿告退一声退出大殿,来到险峻山崖之下。而在看清来人形貌之后,宣天总教的好心情登时消失殆尽。 “各位只知求人,不修自性,难成真龙之身,无法心安知乐,方至惶惶不可终日。” “满口胡言,什么真龙妙道,根本是欺世盗名!” 身处妙道教众环伺之下,六祸苍龙仿佛不见对面天君信徒激怒、惶恐之色,旁若无人地宣扬起真龙妙道来。 分属末世圣传高层,兰怀印自不愿任由六祸苍龙挖墙脚,奈何在千流影等人注目之下,却也不敢做出出格之举,只能暗中指使狂热信徒,朝着真龙妙道众人扔烂蔬菜。 眉心深深一拧,六祸苍龙亦未与普通百姓计较,单纯将目光投向兰怀印,问道:“哦,倘若真龙妙道欺世盗名,不知天君伊迦斯究竟有何高见,值得诸位如此追随?” “明祁见圣,一切都是天君的安排。只要跟随天君,大家便能一世平安……” “送你一个猪头。” 没等兰怀印把话说完,半空突然划过一道深红弧线,泛着烧烤香味朝着荐道师飞了过去。本来以兰怀印的修为,一般的烤猪头肯定是砸不中人的。但槐生念曦憋了一肚子闷气,此番出手毫不客气,滚烫的猪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地脸上,虽未伤人却也烫出了一道红印来,算是给破了相。 “啊,是真宗,真宗回来了!” “可是,真宗为什么要打兰怀印?” “真宗和真龙妙道的人站在一处呢,这又是因为什么?” 恢复了本身形貌的银发少女,眼瞅着天君信众吵作一团,也不急着继续搞破坏,反回过头先向六祸苍龙解释了几句,接着才提起嗓音道:“大家都不要被兰怀印这个女人给骗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我不论走到哪里,她都会派人监视我,根本就没把烈天真宗看在眼内,还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而每次我想给大家多发点肉食,都会被她拦下来,特别一提到猪头她就很生气,说什么没钱了不清真的胡话。可是,前几天我才从她身上发现了几十万两银票!天呐,她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而我前天离开末世圣传,准备拿钱给大家买物资的时候,竟然还受到了不明来历的杀手追杀,大家觉得这样一个组织,会是积极正面的教派吗?” 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槐生念曦从怀中掏出一把钱来,并撸起左边袖子把和魔王子交手时造成的皮外伤,展示给大家看。由于烈天真宗在末世圣传的地位,目前只在天君伊迦斯之下,兰怀印虽然知道少女在胡扯,却也没办法安抚住已生躁乱的信众。 蓦然,突来雄浑气势裹风扫入,宿贤卿无声由空而降,一派从容镇定之态,顿使嘈杂之况为之一改:“真宗远游而回,竟受外人愚弄。宿贤卿甚感痛心无奈。” “喔,痛心?是因那个死去的坏女人,暗中偷袭放冷枪不成,反被玄鸟重伤吗?” “嗯?!” 201.第201章 冲突 玄鸟伤人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情。倘若在教众之前,宿贤卿表现得太过,自然瞒不过众人之眼。而纵使及时压抑情绪,宿贤卿一瞬间的面色变化,还是未逃过六祸苍龙的观察。 “天罪神劫之后,久闻末世圣传致力于赈济灾民,吾早有意拜访交流。可惜,南武林同样诸事繁杂,吾一直未能成行,对此甚感遗憾,” 简单客气寒暄两句,内心已然有谱的六祸苍龙,随后正色道:“日前,贵教烈天真宗找上真龙妙道,将末世圣传财源枯竭困境转告,并恳求吾方帮忙。不知可有此事?” 自从放下紫耀****大部分权力,六祸苍龙待人早已宽容许多,纵知末世圣传定有猫腻,亦不会急于赶尽杀绝,先给了宿贤卿解释的机会。 不过,执掌十真掌天殿多年,宿贤卿哪会轻易退步,面不改色地镇定回应:“当日真宗不告而别,吾等一直忙于寻人,是以疏忽了救济布施,并无所谓的财源枯竭一说。大概是真宗少不更事,平日兰怀印对她之关心,让她产生误会了吧。” “哦?倘若果真如此,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曾为一代枭雄,六祸苍龙思绪念动顷刻,顿明对方言有保留,又看向对面天君信徒,追问道:“真龙妙道有****财政与巨贾天乔支撑,平日各位教众亦各司其职,方能勉强维持龙威宫日常开销。末世圣传不假外物,竟能发展得如此兴盛,谅必定有值得借鉴的生财之道。不知可否借一步私下讨论?” “呵,教主说笑了。” 六祸苍龙步步紧逼,宿贤卿眼中不经意已泛起一层冷意,面色肃穆含糊回话:“明祈见圣,一切都是天君的安排。吾教只要有天君在,钱财等身外之物,对吾教而言便不是难题。” “是么?” “由吾来亲自证明如何?天地有尽,神吾无穷!” 外部争执不休,深知来者非善,号天穹霸影凌空,初招先声夺人,狠掌拍向六祸苍龙,意在示威立信。轰然一交汇,六祸苍龙不动如山,创世真元甫接灭神之劲,顿感些微异样间,应招更显从容。 原来,灭幻神功虽有分解之能,遇上兼容各家所长的创世诀,却显得有些有力难施。把握一瞬之机,六祸苍龙半守半攻,兵祸之招应声上手,万钧气浪破敌一线,立将号天穹震退三丈。 但在倒退之时,号天穹犹不忘保持仪态,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无数粒子眨眼重组人情,手上凭空早出万斤黄金,毫不费力地托在手上展示道:“本座一日坐镇末世圣传,便无财源枯竭一说,你们满意了么?” “这种用内力取巧之法,怎有可能持续永远,果真是欺世盗名之辈。”千流影冷然揭穿。 “哈,吾不与尔等晚辈计较。但烈天真宗为吾教一员,还请你们将人送还。” 各样人有各样活法。六祸苍龙实力再强,也断不可能与末世圣传,产生正面生死冲突。而素来嚣张的号天穹,更不会此刻选择退让,索性开门见山亮出自己的要求。 只是号天穹如此作派,立刻就激怒了银发小狮子。槐生念曦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回道:“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当日暗算我的人,和兰怀印一样懂得用枪,连招式也是一脉相承。在末世圣传你们派人监视我,在外面还派人暗杀我,竟然还好意思请我回去?” “哼,烈天真宗年幼,看来需要好好管教。” “管教我,你是什么鬼东西?人老了就老老实实躺棺材里面,不说话大家都会当你是死人,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神秀本来也不是顾及形象的淑女个性,干脆怎么解气怎么骂。只是大家没想到少女个性竟如此刚烈,一时不由看得大为汗颜。 真龙妙道一方还好,本身有看热闹的底气。就算小姑娘吃了苦头,六祸苍龙亦有把握将人救下。而与此相反,眼瞅着天君与烈天真宗起了冲突,末世圣传一众信徒无可避免议论纷纷。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号天穹封印既解,宿贤卿行事也少了顾忌。何况神秀挑明了玄鸟一事,若不替易子娘讨回这条账,那也未免太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真宗年少傲气,吾能理解。但对天君如此不敬,吾也只有以大欺小,事后再行赔罪。” “哼,大家都是文明人,动刀动枪的多……有意思,我喜欢!” ———————————————————————————— 姐姐遭遇了麻烦,弟弟也刚开始自己的历练。借刀无极之手用影神刀取出元果,从而方便封印魔王子。事后宸枢又留在天下封刀数日,向长辈请教了诸多用刀技巧。 只是,魔子所擅用的环首刀,称为双锋也不为过。刀身上部内侧前半截亦有开锋,若想灵活运用其长处,却也不能完全生搬硬套。 而在这段进修期间,少年自也听说了罗喉天都与天下封刀针锋相对的情况。近来一段时间,双方摩擦不时发生,使得天下封刀每日杀氛凝肃,精神紧绷。 天下封刀虽然名誉天下,真正有头有脸的高手,却也只能从二绝往上算起。其他诸如三宗、四流之辈,不过就是凑数好听而已,比不得上层次的高手。再加上,刀无极不大乐意醉饮黄龙插手,情势就一直僵持了下去。 但经过多番试探,天都方面却似厌倦了眼下局面,今日竟见重军压境,天都部众气势汹汹而来。 交战之中,神武峰下忽起冰雪飘飞,一杆银枪拖地,一人孤冷桀骜,带出一抹灿烂星火,划破漆黑夜空,半途插入双方阵局,枪出无一合之敌,每一击使出即是非伤即残。 矫健战影如入无人之境,使得天下封刀压力陡增。刀无形虽得醉饮黄龙指点,但要胜过月族第一高手黄泉,却还是远有不及。一时之间,黄泉银枪挥洒,竟牵制了神武峰大半高手。 而在敌方颓势尽显一刻,身着闇影法袍的罗喉,已悄无声息来到封顶,与刀无极对视而立。 “除你以外,醉饮黄龙呢,刀无后的传人?” 202.第202章 卑鄙 人前寡言,孤高冷峻,罗喉不愿明说愤懑,并不意味放弃追寻真相。无法洗刷的历史污点,成为罗喉难以释怀的恨。个人荣辱或可还以凶神恶煞,然而当初壮烈牺牲的诸位兄弟,岂能因世人污蔑而遭受恶名非议? “刀无后、醉饮黄龙,他们二人的名姓,一直铭记吾心。刀无极,你若不愿明言,从天下封刀开始重燃战火,对吾来说无关紧要。” “不,除了醉饮黄龙……你吾之间,尚有另一段恩怨需要解决。” 无可避,不可避。影神刀寒光冷冽,刀无极心沉气定,伸手紧握邪刀一瞬,登生血脉相连之感,仿佛与刀浑为一体。源源邪力自然而生,邪天御武本能潜藏的敌意爆发,只为诛杀眼前之人。 “要见醉饮黄龙,看你天都自己的能耐。师弟之仇,今日吾却非讨不可!” 肃杀的冷风,吹不散亘古执念,紧逼的杀气,更添凝重煞寒。仇深似海的二人,隔着短短距离遥相对峙。曾经的肮脏阴谋,演变成化不开的血债,唯有刀下一决方休。 话音甫落,人影骤失当场。身份掩藏已无益,刀无极再无顾虑,动如穿风踏云之猛豹,横握沉刀连闪雷光电魄,猛然窜近罗喉身前丈许,首开凶险攻势。 “好刀法。” 影神刀厉害之处早已了然于心,罗喉雄劲陡一吞吐不予敌人近身,却觉一样的皇极天斩之招,经由刀无极信手拈来,催生异雷杀伤竟远超刀无后所使,虎口微感麻痹同时,亦不吝语带赞叹。 “斩天神极!” 铮铮金铁之声交错不绝,双方须臾匆过数合。耳闻罗喉轻赞,刀无极唯一的回应,仅是愈显雄浑的霸道真气,攻势分毫不缀。 “嗯?” 凝练的厚实刀罡,暴涨的锋利锐芒,一并斜剖而下,虽还非是决胜之招,然而落在罗喉眼中,不知为何突起莫名感应,计都宽阔刀刃悍然迎击,精纯魔元鼓发坚实气罩,正面挡下刀裹雷光。 响声震耳欲聋,半山乱石崩塌。罗喉绝刀退敌同时,闇法之袍无端撕裂,彻底损毁破灭。空气中残存的刀气,不仅是来自影神刀的威胁,更有熟悉的邪天之力。心中一刹那的惊愕,旋即转变为无法压抑的滔天愤火。 “原来,是你?!” 惊天怒吼穿破层云,使得山下激斗为之暂止。眼中蓝光褪去,刀无形望着气定神闲的黄泉,不由心生无力之感。但得须臾喘息空档,被山外战声吸引外出的宸枢,已持双刀由侧站定,解除绝命危机。 “今日……” 银月长枪倒提点地,黄泉仿佛一副旁观者的姿态冷眼旁观,丝毫不觉来人带来的威胁,平淡评论道。 “他好似有了意外的收获。” ——————————————————————————— “天呐,烈天真宗要与总教动手,我们该帮哪一边?” “跟着谁,有肉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现在谁才是好人都分不清了,天君长得更不像个东西。真龙妙道名声不错,我看还是跟着教主算了。” 群众趋利避害的心态,从不会因时间地点而改变。只不过当着号天穹的面,一班意志不够坚定的妖道角肆无顾忌地讨论,不免让兰怀印、荐道师等传教人员面色铁青。 虽然俗话说“有奶便是娘”,但这群家伙也实在太没节操了一点! “对啊,大家跟着六祸苍龙,虽然必须自食其力,但至少衣食有保障。” “这样向着外人,你还是吾教的烈天真宗吗?” 内心愠怒不能自抑,宿贤卿气行百脉勃然祭招,扬沙走石蔽目掩身,干燥掌风挟无边灼能,狠准直取神秀心窝! 双锏横胸铿然一挡,槐生念曦虽觉对手真气浑厚,却仍在承受范围,不以为意地回道:“说得好像你们给过我好处一样,我凭什么替你们办事?” “你是真宗转世,能够享受至高的尊荣,当然也有听命于天君的义务。” 灭幻神功消磨神兵之上附着的真气,宿贤卿神色凛然以势压人。但察宣天总教根基上限,银发少女不闪不避,周身陡然迸发碎岛王气,无从抵御的飓风旋流向外激发,竟使宿贤卿一时近身不得。 “说得比唱得好听。反正大家就该没条件服务天君,也不管人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坑蒙拐骗来,还要不求回报就对了!” 有意速战速决,槐生念曦无心拖延,双手双锏由中接合,再现齐眉鎏金棍,龙吟天音回荡天地,棍扫三千六合,不留一丝空隙。 “神能掀涛!” 虽知少女修为不俗,宿贤卿深陷棍阵之中,仍觉突破实属不易。而在末世圣传众人之前,为护自身尊严,更是不容失败,心绪翻转间,宿贤卿昊元提运,同赞强招向敌。 霎时,狂澜怒涛般的灭幻真气,势如破竹突破棍影封锁,却在掌抵棍尖刹那,反受环棍梵音循脉而上倒袭反击,一不留神竟是吃了暗亏,胸口钝痛不已。 “贤卿?!” 旁人纵难看出端倪,六祸苍龙与号天穹却是内心有数,宿贤卿莫名已落下风。不过,号天穹从来就没单挑的武者傲骨,毫不迟疑由脚下延伸出一道内力,深入地表传导入宿贤卿体内。 “哼……你们好卑鄙。” 不想所谓的天君,竟如此没脸没皮。与宿贤卿功力仿佛,神秀正欲乘胜追击之时,突觉对手掌劲叠浪般逆推倒逼,内力运转、呼吸同时一滞,握棍双手不及变化,肌肉登受挫伤,呕红而退。 胜败逆转顷刻,号天穹心知瞒不过六祸苍龙眼界,随即化作满天真气颗粒,迷影掠风率先由后包围少女,意欲一举擒敌。 “两仪双极掌!” 饶是事起突然,六祸苍龙亦有其决断,落后一步索性掌发三人,连线贯穿力拍而出。背后突来威胁,号天穹首当其冲,凝实之影再转虚幻,错过最佳擒人时机。而在同一时间,千流影已施展出快绝身法,趁机将银发少女拖出掌劲覆盖范围。 雷霆轰爆声中,兰怀印等末世圣传人员暗器冷发,铺天盖地不予闪躲。然而就在此时,阳翼已由高空降落,金翅屏展打开隔绝乱中偷袭,谨守方寸不失。 不过,庇于翼下的银发少女,显然已是出离愤怒,也未发觉阳翼金翅拂过头顶之后,身体内好像多出了些什么,炸毛一般瞪视着号天穹。 “我很生气。” 号天穹哂笑道:“生气能改变什么?” “笨,小孩受委屈,当然是找家长告状呀!” 203.第203章 收拾行李散伙算了 “家长?” “你是谁派来末世圣传捣乱?” 虽说末世圣传人多势众,缓过劲来的槐生念曦,也无分毫畏惧。少女突来一语,使得众人屏息以待。 不过,半刻后犹未得见其他高手介入,号天穹恍觉不对。而在引开众人注意刹那,槐生念曦竟是胆量过人,奋力一脚踏上阳翼宽阔鸟背,紧接着飞上十真掌天殿顶空百丈,高高举起鎏金长棍,朝着险峻山顶上的恢弘建筑,猛地全力一棒子砸了下去。 “放肆!” 若让十真掌天殿崩毁人前,末世圣传威严将丧失殆尽。虽然对此不甚在意,但未料少女吃亏还敢胡作非为,号天穹怒不可遏,当即纵身攀天而起,即欲将人废功擒下。 “倘若末世圣传果真是禀天而生,凡人焉能亵渎?天君大可不必为难一名女娃。” “六祸苍龙你?!” 六祸苍龙在场,怎容号天穹脱身,袖中右手内力沛流,随见苍龙腾空伏日月,立断号天穹上升之路。宿贤卿见状心知不可怠慢,随之纵身跃上掌天殿顶端,双手竖举气纳周天风云,誓死捍卫天君威严。 漫天炽烈昊光,有若金蛇狂舞,密布百里暗空。槐生念曦已尽全力,出招之前蓄劲许久,乍觉经脉之中另存一股异质真气不绝而生,如若涓涓细流融入功体,加注在双手紧握的棍杖之上,汇成川流不息的浩荡洪流。 反观宿贤卿方面,论功力该与少女伯仲之间,但在千丈棍影垂天崩落刹那,宿贤卿抵挡片刻,骤觉内元难以为继,凝若实质的守身真气,竟遭川浪奔腾之劲不断瓦解。 空旷虚空之上,唯见棍尖一点金芒持续放大,充斥宿贤卿整个视野。鎏金长棍劈如开山巨斧,从托起掌天殿的双手中央贯穿而下,轰断宿贤卿横拦掌力。 膨胀碾落的粉尘弥漫八方,坍圮的建筑仿佛在碰撞之下,碎成一朵透着残缺美的石花,壮烈枯萎凋零飘落尘土,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大声响! “唔呃,总教老伯,你怎么突然变弱好多,是因为帽子掉了吗?” 一地狼藉之中,宿贤卿躬身气虚而立,双手血迹斑斑,显是伤创耗力过巨。与此相反,槐生念曦却觉精神振奋,运行于经脉间的内元,不明所以地壮大,丝毫不见有减弱的迹象。 “呵……真宗竟有如此实力,确是宿某走了眼。” “不客气。肯定是老天都看不惯一群人到处坑蒙拐骗,才让我这个未来的拆迁之星,来好好收拾你们。” 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小姑娘恢复下躁动的内息,人还沉浸在根基增进的疑惑之中,自己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发现具体究竟是什么情况,“噗通噗通”地心里打鼓,一时唯有祈祷不要出事。 另外一旁,眼见宿贤卿重创坠落,势单力孤的号天穹,也无法明知不可为,还坚持在六祸苍龙搅局当口,强行对一名摸不准根底的少女动手。 环视荒废之地,号天穹蓦地冷哼一声气凝自发,运起灭幻神功,将周遭坍圮建筑化作微分粒子,当空组合恢复掌天殿旧貌,耸天楼阁显得更为壮阔威严,仿佛之前惊世一击仅是梦中出现。 兰怀印急忙呼吁道:“哼,天君伊迦斯的能为,岂是藐笑之人能够测度?” 话音脱口瞬间,除却一众铁杆人员,号天穹只听见稀稀拉拉的相应之声,反应丝毫不如预期热烈。 原来,小姑娘像是依旧觉得不够解气一样,竟索性明目张胆地拉起人来。 “真龙秒道好啊!包吃、包喝、包分配工作,每个月还举行相亲会,一条龙服务到底,绝对让大家满意。生活不顺的话,还有专业心理指导,比起末世圣传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 神武峰外,战声擂鼓。不知亲姐姐到处瞎捣蛋,宸枢的双眼目光,停留在对面一袭雪白的持枪武者背影之上,满是慎重肃然。 中央战场,计都刀不留情,炎龙沿地而生。影神邪光纵横,荒雷破土裂地。 “天下封刀,若只是藏污纳垢之处,何不今朝解散?!” 双方强锋对撼,千丘万壑,地形丕变。纵有战袍护身,磅礴震荡之力,犹令握刀虎口溢血。影神刀挥洒利落干脆,刀无极心若无觉,淡然回应:“重蹈覆辙,是你狂言的唯一结果。” “错了。今时今日,你所见到的,只有历史中的暴君!” 同一口神刀,同一身战袍,更有超出寻常的邪锋克制。 心知邪天御武怨念深重,罗喉傲然回应,却亦首见谨慎之色,计都刀芒擎天而升,立足之处闇能翻腾,魔元滔涌扑向刀无极,霸刀悍然斩落。 剧烈焚风过处,炽热极端的岩浆灼流,随之地涌炎浪冲霄。看出罗喉纯粹以力压人,仅凭邪天之功难以取胜,刀无极心定瞬间,骤然眼泛灼人红光,正是开眼之兆! 计都完全一击,竟未如愿命中。对手身若风驰电掣,快得无可预料,罗喉轻咦之际,认出刀无极眼中熟悉又陌生的光芒,蚀阳掌蓄势近身勃发,击退凶险临门之刀。 “刀龙之眼?!” 胶着的战况,促生愈发极端的冲突。面无表情的黄泉,歇了旁观的心思,银枪乍现月白清辉,回身正视宸枢,挑衅道:“他不够,你呢?” “黄泉,我来助你!” 刀无形兀自不忿之际,突闻粗犷吼声,闯入一条狂傲人影,却是天都前任左护令,为与黄泉一争高下杀至。迅速抽出腰间红剑,有意一别苗头,冷吹血不待黄泉做出回复,狠辣剑法已取刀无形而去。 “愚昧。” 无情冷酷之声,判定冷吹血生死。然而,纵知刀无形不可小觑,黄泉亦无援手之意,只因对面前分握环首双刀的少年,更增兴趣。银枪穿梭若蛟龙出海,缠力疾钻一往直前。一身冷白的黄泉,仿佛来自阴间的送葬死客,甫出手便是精准刁钻。 “颛顼守静渊!” 未知黄泉深浅,宸枢以防代攻,轻快绵柔的刀风,顺势绞上半月枪头,身移位转偏卸穿刺之劲,将其插入深深地层。 但为月族第一高手,黄泉岂会轻易遂了敌人心意? 枪尖刺土刹那随即倒翻而出,抛扬漫天石粉散如钢针,意乱宸枢武息步调。紧随其后,黄泉术生磷火迷踪,飘浮四面八方,银月枪枪花疾挽、觑准弱点直捣黄龙。三分攻势,层叠接续,不留半点空隙,倍见精湛修为。 不过,天生武斗经验老练,宸枢夷然无惧,兵刃尾部结合片光疾舞,旋风反射石刀泥针,倒飞刺破袭身磷火。而在突破两面杀机之后,宸枢随即双刀分握,交叉向前合流,挡架穿心之枪。枪势虽有万钧雄沉,却亦未能伤人分毫! “不差。” 并不在意旁人死活,黄泉战兴正浓。但在此时,半空乍响清亮诗韵,虽见清莲花影飘落,降现白莲超俗之姿。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天都之主、刀中逆龙鏖战正烈,素还真虽及时赶到,却难插手恶斗之局。迫不得已,素还真由外虚发一道掌劲击碎山岩,借乱石崩塌震荡引起二人分神瞬息,凛神开口。 “看在君凤卿后人的份上,还请武君暂且停手。” 204.第204章 未成年人需要严格监护 “君凤卿?” 愕闻故人之名,罗喉登时刀势一缓,攻守裕如间计都向地插落,圈圈气浪喷射爆裂碎石,力阻雷刀戮身之势。而见素还真半途插手,刀无极雄武双眉内敛,亦随之停下动作。 风过废墟,荒凉掩目,吹醒一段久违的沉埋历史。仃立寒风中的罗喉,横刀冷目直切正题:“你有一句话的时间,用来说服我。” “这些年来,君凤卿的后人一直生活在天下封刀。” 素还真道:“素某不知武君与主席究竟有何旧怨,但恩将仇报的事情,便是罗喉该为吗?” “……继续。” 乍闻故人名姓,罗喉略一沉默,心生更多疑问,终于收刀敛气,静待来人详说内情。 罗喉武息虽未尽放。素还真却已把握机会,继续深入解释:“吾友闻人然生前曾告知我,存系于君曼睩体内的血缘诅咒,已随葬龙壁邪天御武怨念的消失化解。” “诅咒……” 邪天御武临死之前的恶毒之言,好似突然回响在耳边。不曾有分毫淡忘的兄弟情谊,熄灭了罗喉渴战的愤恨之火。 “君凤卿还有后人在世?” “不错。君曼禄不仅存活在世,甚至活得十分自在优渥,更与天下封刀少主已定下亲事,不日即将完婚。而当初……总而言之,你杀了不该杀的人。当然,素某对你与天下封刀久远前的恩怨并不了解,也无阻止你复仇的立场。” 素还真将自身所知转告,虽未明言制止。罗喉得知实情之后,一时亦无法继续征伐。 无论与天下封刀有多深的血债要讨,当初诛杀邪天御武导致诅咒祸及兄弟后人,确与刀无极无多少瓜葛。而醉饮黄龙与刀无后联手围杀之举,旁人也不可能肯定罗喉何时复生重来。若说刀无极接纳君氏后人只为把柄要挟,方才大可不必堂堂正正进行对决。 如此一来,一旦真相被当众挑明,事情就变得十分尴尬。 千年之前,天下封刀带头污蔑罗喉,更组织高手于月族将之伏杀。千年之后,罗喉复生遵循承诺,却误致替君曼睩解开诅咒的闻人然亡于冥王之手。 仇归仇、恨归恨。罗喉与刀无极之间再有沉怨难解,实则复生之前已欠了闻人然一份人情。所幸罗喉并不知晓之前遵守承诺进行的决斗,只是闻人二闺女瞎胡闹提得要求,否则还不知道会产生其他什么感想。 饱受诽谤污蔑,罗喉早是谤誉不萦于心,此番复生更已决意践行暴君之道,还世人战火中的血腥屠戮。因此,任凭素还真舌绽莲花,罗喉却仅背身而去,魔元余劲散入方圆,毁灭气息过处,映目寸草不生。 “君凤卿的后人,吾必带走。” ———————————————————————————— 真龙妙道在末世圣传门口“高调传教”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苦境神州。而作为当事人的槐生念曦却未能够全然如愿,便不得不提前乘着阳翼离开了十真掌天殿。 九天上张翅高飞的阳翼,驮着少女翱翔许久,竟是来到陌生的云栈墩,稳稳落在一间石室空地之前,仰首振翅示意。 “咕——” “到了啊?” 气海膨胀充塞无尽佛元,脑袋有些迷糊的神秀,也未细辩此地已离苦境,大致确认外围并无危险,就推开石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早先一棒子砸出去虽很痛快,此时仍未断绝增长的内元,却使得银发少女十分难受。槐生念曦无力地挠了挠头,不得不找一处石床盘膝坐下,运功消化巨幅增长的根基。 好在外来之物虽暂不受控,却是异常的温和灵活,绝不会发生诸如某人吃撑爆体的荒唐事来。经过刚开始的剧烈反应之后,石室之内的动静便小了下去。 而在此时的道境云栈墩,大鹏阳翼栖息之处。一道挺拔的海蓝人影踏着无声步伐,稳健来到鹏鸟身侧站定,周身骤起和煦佛辉罩向阳翼,引起一阵雀跃鸣啼。 “看来,如来圣象已交她融合?” 伸手拂过阳翼左翅,海殇君察觉内情顿时如释重负,朝着身旁虚幻之影,叹道:“姑娘心性跳脱,也是难为她了。一页书,你还须多长时间。” “修回破损佛元,尚须一段时日。此身一点灵识,虽可重聚龙神之炎,却无法助你使出十二神天守。” 僧衣不染尘垢,一页书踏上故友居所,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回忆之色,随即注视石室转回正题:“若非帝如来身陷魔考,他原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涤罪犀角虽断,帝如来仍未勘破过往执念,难以抽身援手。” “但,闻人然这名女儿的个性,目前也不适合参决战。又或者,正因童稚顽劣未失,才是设计消灭佛业双身的最佳选择?” 多年挚友交情,无须赘言,双方已知彼此想法。一页书眉眼含笑,淡道:“最关键者,她由佛元孕生而出,能够完美承受佛皇遗功,用出完整的十二神天守,不存丝毫损耗。这,才是选择的理由。” “嗯……不过,一旦如来圣象被她继承,佛皇留念自会将前因后果告知。怕只怕,她不将一切放在心上,白白浪费了十二神天守。” 槐生念曦最近的举动,海殇君一直有所耳闻。指望她会按照计划行事,着实是一件颇有难度的事情。 更何况,少女在末世圣传太过高调张扬,难保不会引起有心人更多的刺探。万一神秀和别人打得兴起,一不留神使出近神之招,结果可就十分棘手了。 一页书沉吟道:“无妨。女童虽偶尔举止荒诞,也非不通情理。待她功成出关,我们再与之沟通。” “那就静待罢。” 放下无谓担忧,海殇君忽而摊手散去手心一点灵光,感慨道:“只可惜,佛皇终还是舍弃了复生之机。” “汝之转命之术虽能保得一线生机,短时间内却无复原可能。而佛友选择放弃,泯灭元灵入轮回再修,减轻来自佛业双身追杀的压力,替众人争取一段缓冲的时间,同时打消邪灵警惕之心。梵天对此亦唯有尊重,只求竭力诛邪,以慰慈肠。” 双手合十向西躬身一礼,一页书满眼肃穆,口中默念经义。阳翼冥冥有感,不由哀啼几声,蜷缩伏地不动,是为送行牺牲佛者。 庄严气氛之中,时光飞逝而过。数日之后,轰然洞开的石门内,射出万条瑞气盈天,圣芒如千川浪涌,无边无际。只可惜,银发少女根基大进后蹦出石室,跳上阳翼背上的第一句话,依旧是开口令人跪。 “我们是服务人民的好公仆。大鸟赶紧起飞,接着拆末世圣传的违章建筑去!” “阳翼,停下。” 清肃之音陡响耳畔,阳翼拍了拍肩膀,就耷拉成一团,懒洋洋地一动不动,再也没有理会少女的要求。而见云栈墩多了两个人,小姑娘神色一怔,紧接着就丧气地垂下脑袋,轻轻咬着银牙气闷地憋出几个字来。 “唔……你这只过河拆桥的叛徒鸟!” 205.第205章 空巢 阳翼伏地不动,一时没辙的槐生念曦,只得先从鸟背上跳了下来,宛若刚刚喊话的不是自己一样,规规矩矩地请示道:“两位大前辈有什么事情吗?” “请静心回忆。继承如来圣象内的根基记忆,现在你已该明了一切。” 不为少女卖乖所惑,梵天与海殇君相视一眼,开门见山直指正题。银发少女耐着性子回想半晌,一拍手说:“打爱祸女戎呀,这个我喜欢。” 既无目标冲突,槐生念曦遂放下心来,也不急着立刻去找号天穹的麻烦。只是和一页书面对面,少女心里总归存着一个疙瘩,所以亦未表现得特别亲近。 对此心下了然,海殇君索性撇开其他,径直问道:“你认得佛业双身?” “认识。他们上次还派人抓我,不过都被打跑了。” 没什么值得必须隐瞒,少女一边盘弄着垂胸的银亮发束,一边将自身连番遭遇讲述清楚,连带着还把宿贤卿与号天穹的武功特性,都一并告知了梵天二人。 得知前因后果,海殇君眉心深深内陷,思量道:“前番破坏百灯联戒的蒙面人,就是来自末世圣传无误。看来佛业双身与他们已有合作。一页书,你以为该如何做?” “对方已有怀疑,不如……她爱怎样就怎样,顺其自然罢了。” 末世圣传与槐生念曦,翻脸绝情已是板上钉钉。号天穹若要报复,有很大几率会去寻求邪灵协助。而之前少女刻意隐瞒的情报,谅必不久亦会传入佛业双身耳中。相比起刻意改变少女作风启人疑窦,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自是更为高效。 思绪有定,一页书随后又道:“倒是未来之宰与禁天妖肃不可小觑。在诛灭佛业双身前,必须将之铲除。” “杀未来之宰不易,至于禁天妖肃……吾会设法。” “偏劳了。” 二人很快商量妥当。一页书遂将灵识重回金丹。而决意由小姑娘牵头设局,海殇君脑中随后立生诸多盘算:既知易子娘和宿贤卿关系匪浅,末世圣传幕后定还存在着其他肮脏的交易。只有从根本上打击号天穹,才能杜绝拐卖人口之类的恶行发生。 海殇君目光一转,轻摇羽扇道:“姑娘,针对末世圣传的信众其实并无意义。反之找出日前对你意图不轨的女人来历,或许更有价值。” “偷袭我的女人喔……有道理!” ———————————————————————————— “这位,就是苦境双刀界无法逾越的巅峰——绝世刀王一刀慢杀。” “刀王?” “当然。年轻人,老秦我可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才拉下脸面,替你引见这位高手、高手、高高手。” 秦假仙忙着忽悠,荫尸人急着数钱,只剩下业途灵哀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丢下一脸茫然的宸枢,三口组前后走出静室,业途灵忍不住吐槽道:“大仔,你推荐的这个人,为什么我感觉,长得很像屈世途他家旁边杀猪的呢?” “唉,大隐隐于市的道理,我是不指望肥灵你能明白了。就连一线生的双刀,都是一刀慢杀前辈所授,教一个少年人绰绰有余啦。” 把一串金叶子揣进胸口,秦假仙矢口否认道:“难道刀王‘一刀越银河,九天寰宇谁称雄’的绝代霸气,老秦我也要告诉你们两个肉脚吗?” “哈哈,反正别人是一分钱一分货,老大仔你是十分钱也不给好货就对了。” 秦假仙是什么人物,荫尸人心知肚明。不过,本着千邪洞的财宝有他一份的想法,荫尸人才不会傻到和秦假仙抬杠,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嘛。 而在半个时辰之后,宸枢满腹纠结茫然地走出地底暗室,在秦假仙面前停了下来,欲言又止挣扎片刻,方道:“秦假仙前辈,刀王的刀法太过精纯朴实,以我的修为还不够看懂返璞归真的奥妙,只勉强学得一招。” “啊……唉,看来是你的机缘不够,既然这样,老秦我就勉为其难,再指点你一条明路。” 总归是坑了自己人,秦假仙良心发现一瞬间,提醒道:“其实,你爹当年参与凋亡禁决,据说有个人就是用的双刀,还号称什么步武东皇。这件事情你母亲比我清楚,不如你回去问问她算了。” “步武东皇?” 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宸枢接着道了声谢。此时天上突见一片金云飞过,内心有感的少年,急忙拔空跟了上去,凑近了问道:“二姐这是要去哪里?” “去捣毁拐子的犯罪窝点。嗯……你不能跟过来,玄鸟也不行,不然会暴露底细。” 宿贤卿目前只是怀疑,还不清楚宸枢与少女的关系。与魔王子一战,又是私下进行。但若姐弟二人同进同出,一切就等于没了悬念。所以没等宸枢问清详细,槐生念曦便干脆拒绝道:“我可是正弥补害死爹的过错呢。弟弟你不要耽搁我做正事。” “其实,二姐分明是认为两个人一起去不够刺激吧?” “唔,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彼此之间究竟什么想法,无须口头交流已然清晰。不过,就算被弟弟看穿了真实目的,槐生念曦也没怎么尴尬,自然而然地顺着说道:“不过我刚刚并不是骗人,这次真不能带着你一起去。玄鸟的目标太招摇,不容易潜入呢。” “那阳翼……” “阳翼负责声东击西,去末世圣传给他们添堵,替我创造机会。” 两人沿路一问一答,不久就进入了末世圣传范围。突然发现说了很长时间,也没把弟弟扔下去,银发少女不免大感失策,只得丧气道:“算了,你待会听我的……先把脸蒙上。” “蒙面?我还是在外打扎,随时准备接应。” “哼,一点都不懂乐趣。” 个性南辕北辙,少女却不强求,直接就从阳翼背上跳下。而见阳翼去势如虹,宸枢略一思量,也随之隐遁无踪。 半空中,阳翼鸣啼惊天,却未如当日一般,引来诸多信徒围观,反是一队精兵持刀杀出,围着大鹏喊杀不停。 “奇怪,我才几天没来,这里的人呢?” 深陷杀手重围,阳翼屏举双翼,掀起飓风狂潮,将一众喽啰扇出数十里远。满心疑问的槐生念曦,突闻掌天殿内传出娇叱,随见一条清丽倩影剑挽花浪而出。但在阳翼无俦巨力面前,易春寒连番攻势,却若蚍蜉撼树,始终难伤要害。 “春寒,你先退下。” 蓦然,宿贤卿掌力由后叠出,合剑并招击退金翅大鹏,打破僵持之态。占得优势的宣天总教,脸上却无分毫喜色,倏地鼓胸提气,朝着四下俯视传音。 “真宗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遮尾?” “啧,你们不装好人了呀。” 神秀本意着借机潜入,不想对方竟已改头换面,将暗中杀手全部搬上台面。 不过,对方敞开了作对,倒也更合少女心意。眼瞅着兰怀印、荐道师一干人等团团围上,槐生念曦反而磨拳擦掌道:“老头人呢,他不在吗?” “天君岂是你想见就能见?” “套路话我不爱听。如果他真的不在家,那你们可就完蛋了。我要替众多被拆散的家庭讨个公道,把你们卖到山沟沟去,一报还一报。” “……” 206.第206章 斩妖伏魔 敌人卷土重来的速度太快,号天穹却因联盟对敌之故,不曾留在十真掌天殿。虽然末世圣传暗藏的势力不少,但乘着阳翼而来的槐生念曦,此番还是恰巧赶上了良机,找准了力量薄弱之时。 “如果是被末世圣传强迫的,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否则待会儿,我可手下不留情哦。数到十,一、二……” 金环洒脱扣住长长银发,神秀两手分握双锏,仃立峭寒山风之中。对于拐卖儿童的邪教组织,少女分毫好感都欠奉,下达最后通牒就开始倒计时来。 清脆女音回响耳畔,扰乱人心惶惶。骤见手下异动,内心暗呼不妙,宿贤卿猛地大步踏前,宽阔长袍逆风张扬,双掌凝气蓄而不发,盯视少女寸步不让:“天君虔诚的信徒早将身心献奉,岂有畏死之辈?” 负背的双掌,暗藏真劲锁定怀有二心的叛徒。本准备逃走的几名杀手额生冷汗,在身旁信众监视之下,丝毫不敢做出破格动作。 而见宿贤卿表态,槐生念曦亦知警告无用,垂首无声一叹,双手双兵奋力下挥,金龙般蜿蜒的浩荡光柱,直截了当将十真掌天殿从中夹断! 坍塌的高耸山岩上,闪烁无数流光,却是逼于无奈、贪生惧死的邪教麾下,纷纷趁乱夺路而逃。 混乱局面之下,宿贤卿纵有心喝阻,却也苦于分身乏术。只因剩余杀手配合易春寒,亦难胜过金翅大鹏。 “明祈见圣。轻藐天君威严,合该受刑!” 分属末世圣传高层,平日司掌刑罚,荐道师怒然出掌,率先扑向银发少女。但知来人嫉恶如仇,只是愚忠难改,槐生念曦一锏破掌,一锏拍肩,雄浑劲力深入肺腑,使其一时无法动弹,绵劲一吐将人遥遥送出。 下一刹那,冷枪应声厉发,兰怀印见隙出手,欲逼神秀退避;杀手竹风铃长鞭挥动以缠为主,限制少女腾挪空间。两名得力下属同时出手,宿贤卿掌心天风骤生,烈涛震荡万丈方圆。 然而得受佛皇传功,神秀根基场间无匹,兰怀印、竹风铃冷枪毒鞭,尽被身前气盾所挡,无法威胁一丝半点。 “你们都出完招,该我了!” 妙慧灵芒大放光明,少女周身圣佛之气沛盛,锏合鎏金棍遮天蔽日,逆潮如瀑倒袭而回。 线枪片棍,转化由心。流光溢彩光华夺目,槐生念曦棍抵掌心,宿贤卿登感如遭火吻,更觉银发少女修为更胜方才,迫不得已让开中路。 但知宣天总教修为不俗,神秀本未打算一击毙敌,借机越过界线闪身窜进,手握鎏金棍尾棍尖点中兰怀印心口,眨眼取其性命。 干脆利落不似早先,先除一恶之后,少女银发甩动莲步微移,人未回身棍已双分,倒飞的锏柄打在杀来的竹风铃喉管之上,只闻闷然骨碎之音,又是一人窒息魂断。 “果然,蛊惑人心的坏人,拐卖害人的杀手,揍起来才痛快!” 全无做戏之意,神秀元功饱提,奇兵变化万端,大开大合不失灵巧,棍下数添亡命新魂,扫除妨碍后再指宿贤卿,道:“总教老伯,你觉得你的恶行,比起他们是重还是轻呢?” “呵,你是来救人,还是杀人呢?” 树倒猢狲散。众多杀手无一合之敌,宿贤卿顿明眼下情势不利,忽而仰首长啸一声,命令残余嫡系四散而逃,接着飘然退至易春寒身旁,借着阳翼庞大体型掩护,撤出破废的掌天殿。 “算了……先去放人。” ———————————————————————————— 目的达成又出了一口恶气,槐生念曦也无穷追猛打的兴趣,叫出宸枢抓住几个逃逸的杀手,问清了凯峰寒泉藏匿人质的位置。 “人都放了吗?” “很多还是幼童幼女,就被他们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精神已经麻木。” 听清宸枢回答,槐生念曦道:“那怎么办,还要送他们去孤儿院吗?” “恐怕短期内离不开他人照顾,二姐是否有合适的地点?” “有是有啊。我比你早来一段时间,知道苦境有个叫金好牙的人开了一个养生会馆,很适合这些小孩子休息调养。阳翼……麻烦你了!” 虽然从两个不足一岁的少女少女口中,传出周全成熟的对话很奇怪。姐弟二人却似习以为常。商量完之后,槐生念曦拍了拍阳翼颈羽,就安排着诸多受害者厉害。银发少女终于定心做了件有意义的事。阳翼见状高叫几声以示欢欣,便振翅高飞而去。 “他们老巢都被我拆了,这仇是不是结大了?” “弃卒保车。号天穹与宿贤卿在外,算不得伤其筋骨。当然,他们盛怒难免。” 思及背后风险,宸枢担忧道:“二姐,你真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干完这一票,我想改行做个好人。所以,接下来咱们得好好准备准备,不能被佛业双身围炉。有你和玄鸟暗中随行,应该就会很安全了。” “嗯,我定竭力而为。” 纵未表现得过分亲昵,姐弟之间感情还是很好。槐生念曦舒了口气,转口问道:“对了,你找秦假仙他们做什么的?” “……” 想起被欺骗的惨痛教训,宸枢略一沉默,答道:“我只是向他请教,苦境有什么前辈精擅双刀,可以学习借鉴。可惜,见面不如闻名。” “双刀?” 神情古怪地看了眼宸枢,神秀摇着脑袋问:“说起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用的究竟是剑还是刀呢。” “只是普通的环首刀而已。” “所以,为什么非要在刀脊上面开锋半截?” “天生如此,非我所求。” “噢,我听说佛狱有的人的副体,长得像个骷髅拐杖?这刀和你全然一体,还好没把傻弟弟你整成怪胎。哝——” 无奈地瞪了下眼睛,槐生念曦随后扔出一本秘笈,看着宸枢接了过去,说:“听你的意思,这本秘笈对你肯定有用了。” “《刀剑合流》?” “对啊,我从一个洞里拿出来的。外面还设了很多陷阱,我费了一番功夫才能进去,结果里面好多宝藏都没有别人要。不过合适你修炼的,我觉得也就只有这本。” 莫名觉得少女提及的山洞有些印象,不过一念及白白送出的金叶子,宸枢就心安理得地默默收下了槐生念曦的礼物,当着面翻开看了看,浅笑致谢:“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多谢二姐。” “慷他人之慨罢了。对了,我建议你先左手刀、右手剑,然后再反过来右手刀、左手剑。” 低头把玩着柔柔的发梢,槐生念曦想了想一握拳道:“等你练熟了融会贯通,突破刀剑合流,双剑合流、双刀合流,达到非刀非剑合流的最高境界。然后,你就可以开宗立派,达成双锋刀的顶峰啦。” 早已习惯少女在发散思维,不过连续听到同一个名词,宸枢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又是双锋刀……难道在苦境很有名?” “苦境有一句传言,单锋主宰未来。你的兵器又比较奇怪,我就随便讲一句,激励你的信心。另外,如果你不准备留在苦境,而是继任佛狱下一代王的话,我觉得确实很有必要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开派试一试。” “二姐要留在苦境?” “呃……” 不提这茬还好,越想小姑娘就满心不是滋味,尤其是碎岛男人厌恶又敬畏的眼神,更是使得神秀一天都不愿待下去。可惜有些话还没法对宸枢明言,少女也只得兜个圈子反问道。 “弟弟,你说爹好还是娘好?” “我,没见过爹。” “……那只是意外,不要这样看我嘛!” 207.第207章 诱 “可恶的小畜生!” 断垣残壁,满目萧索。只因一时之失,末世圣传已成荒凉废墟。从妖世浮屠谈判归来,听完宿贤卿转述内情,号天穹登时怒不可遏,泄愤掌破千吨石:“前日是六祸苍龙,明日又会是谁?她之存在,太碍眼了!” “咳,凯风寒泉的众杀手,已被她剿灭一空。吾教势力大为缩减,要除去神秀尚须从长计议。” 同样深恨槐生念曦,身负重伤的宿贤卿,却比号天穹谨慎许多:“天君一行妖世浮屠,佛业双身作何回应?” “作何回应?” 号天穹心生不悦,哼道:“鹿苑一乘被消灭,邪灵只想借吾等之手,对付素还真一班正道。若要依靠他们出力,恐怕非是轻易。” “哦……” 虽然前番合作愉快,末世圣传与妖世浮屠,也没什么深厚情谊。尤其九界佛皇死后,再无后顾之忧的佛业双身,行事愈发肆无忌惮,对于盟友自亦不如早先热切。 不过,一日联盟未曾破裂,这份联系便值得利用。宿贤卿深思道:“易娘的死与神秀脱不了干系。根据调查,当日袭击易娘的怪鸟,与出现在死国、学海决斗战场的神秘少年有关。而在日前,神秀曾向我提及那只鸟……内中是否有所牵扯,或许邪灵会感兴趣。” “哦?” 未料其中还有如此内情,号天穹颔首道:“既如此,吾方也不必表现得迫切,将情报通知佛业双身即可。至于其他的合作对象,你准备亲往魔城一行。” “魔城,天君的意思?” “莫忘了我们最大的敌人——帝如来。” 对于帝如来,号天穹可谓是深恶痛绝。但要同时迎战五名强敌,还须防备槐生念曦随时可能放出的冷箭,手头的力量仍是捉襟见肘。 因此,在见佛业双身敷衍了事之后,号天穹不由自主就把主意打到暗藏的魔城身上:“最少,救出端木燹龙,他能为咱们分担相当的压力。” “只怕魔城同样居心不良。涤罪犀角的来历,更是成迷啊。” “你认为那件事情有魔城的影子?” “吾想,魔城对待天君,未免热心过头了。” 多年经营宗教,宿贤卿不乏细腻心思,“条件,吾会去谈。不过,必须大家共同出力,不能让魔城坐享其成。” “这是当然。” ———————————————————————————— 号天穹父子阴谋蠢动之时,槐生念曦已趁着空档,将从死国抢回的古曜送还给了天疆。但因牧神无声无息死于苦境,天疆尚忙碌于调查杀人凶手的身份线索,自是无暇顾及槐生念曦。 再好的风景,时间一长也就腻了。银发少女兜了一圈之后,就踏上了一边高调吸引注意,一边找寻闻人然的旅程。无奈半路不巧,槐生念曦期望的敌人未至,反碰上了寻衅而来的天都使者。 “武君请你去天都作客。” “武君,罗喉?” 月下银枪冷光照面,槐生念曦隐隐发觉陌生之人似是怀有深藏的敌意,却是不解其恶感由来。 不过,对于不认识的人,槐生念曦着实没有周旋的兴趣,一耸肩道:“我和你们没关系,不去。” “不去也可。但有一事,今日你必须给出答复。你与闻人然究竟有何仇怨,非要杀他不可?” 与面前少女并非头回接触,黄泉心知胜之不易,只将罗喉交代问出。但为保密从而钓出暗中的邪灵,槐生念曦自不会如愿吐实,故意强调道:“你说错了,我从来没要罗喉杀闻人然。当初我开出的条件,只是把闻人然揍个半死而已。” “哦,理由呢?” “具体理由和罗喉有关系吗?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得走了。” 挠了挠阳翼前颈翎羽,神秀即欲翻上鹏背乘空远离。而见黄泉仿佛仍未放弃,银发少女不耐之下索性留下一句话,打消背后之人追击意图。 “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闻人然本来是准备想办法化解天下封刀、月族与罗喉之间的仇恨。基本上除了我的原因,可以说是罗喉误会,才导致闻人然身亡。” “误会么……那又是什么样的误会,值得他屠戮月族?” 空旷原野之上,黄泉口中念叨数遍,陡地泻了满腔杀意,冷笑回荡荒草,惜无一人回应。俊美的白衣枪者,盈一身落寞寂寥,孤独返回天都,誓要求得尘封真相。 而在此时,飞出十余里的槐生念曦,亦因彻底惹怒号天穹,尚未做好被围炉的准备,便被来势汹汹的二人堵了下来。 “呵,牙尖嘴利的疯丫头,你的好运到头了!吾,灭幻!” 杀风狂飙,禁天妖肃虎视眈眈,势在必得。号天穹一语甫落,旋即掌生干灼气流,四面八方遮挡之物,尽做微小粒子,无孔不入回旋扑敌。 同样的神功,不同的威能。槐生念曦敛容肃色,鎏金长棍棍扫半天,淡淡金影如若薄纱,谨守立足方寸不失。而在另外一处,面对禁天妖肃凶猛攻势,阳翼纵属罕见神兽,竟也非是其对手,不得不采取盘空骚扰之策。 棍路变化若行云流水,仍是难伤聚散由心之神功。号天穹攻势不缀,槐生念曦应招之际,又逢禁天妖肃冷箭暗袭,登时落入不利局面。 “你们准备的确很充分,可我也不怕喔。” 然而,要隐瞒者,无非是十二神天守与佛皇的根底。腹背受敌关头,槐生念曦却似毫不慌乱,心念电转,索性做出刻意误导之举,佛元饱提充分发挥毕生所学,霎时万丈地表倒拔而起,耸天泥壁挡下禁天妖肃阴毒偷袭,紧随其后翻袖相迎号天穹迫面一击,溅起百丈排空沙浪。 “这是……大梵圣掌?!” 惊疑声中,甫觉对方内力陡增,号天穹猛然聚力,震退银发少女,灭幻神功散身入虚,厉行反扑缠敌。禁天妖肃摆脱阳翼纠缠,亦催夺命杀式前后拦杀。 但在倾危之刻,彼方乍然传来一道嘹亮鸣啸,随见黑月冻寒之气射进中央,顿使双强联手破局。兔起鹘落,变化莫测。趁此时机,槐生念曦眸中灵光一闪,半空虚发破甲尖锋七旋指,顺势高飞而去。 尘埃飞扬,目标趁隙而逃,眨眼不见踪影。灭幻之功抵消钻心利芒,号天穹一时神情阴郁,狐疑地自问道。 “奇了,难道真的是一页书?” 208.第208章 新影 “果真会是一页书?” “世上谁能在号天穹与禁天妖肃联手攻击之下,还能隐藏自身根底不失?” 妖世浮屠邪灵大殿,得知伏杀结果的佛业双身如临大敌。爱祸女戎道:“就算她非是梵天,与佛门也必有紧密关联。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留她活路。” “她对你敌意深重?” “嗯。不错。” 回忆起两回相遇,爱祸女戎耳闻天蚩之问,顿时愈发确定神秀必有问题。但为稳妥起见,爱祸女戎思量片刻,仍然保持慎重:“天蚩,这一次我们亲自出手。但要断绝敌方后援,还须严密布置。” 天蚩极业道:“未来,她目前的下落呢?” “据手下眼线回禀,神秀目前行踪不定,并无显现明确的目的。” “漫无目的,这,难道是故意引我们出手?” 原本杀意凛凛的内心,不得不暂且按下。佛业双身目露疑色相互对视,一时反是举棋不定。 未来之宰见状,道:“极座、女座,此行虽有巨大风险,我们却可借妖世浮屠之便,捣毁她所去的每去的一个地点。只要她是正道,定难坐视吾等作为,如此便可化被动为主动。” “哦……未来你的心计,仍是够毒够狠吶。” 娇笑一声,爱祸女戎眼中却是狠辣,对此自无不可。邪灵本非善类,又岂会在意行径恶劣? 翌日,邪化大地上耸立的妖世浮屠,外壁陡然剧烈蠕动,好似活物吞天一般向上拔升,朝着苦境某个方位横撞了过去,摧枯拉朽,捣毁沿途一切景物。太清界登道岸,千年隐逸生涯,终在轰隆震鸣声中彻底打破。 “什么人敢捣鬼,吃本仙耆一……天呐,这是什么碗糕?” 正于一道观炼丹的不上道,目瞪口呆诧异于眼前放生之景况。巨大的妖世浮屠,冲向太清仙域,猛烈撞击使得一众道者立足难稳。而在同一时间,地下突涌无尽魔氛,誓欲吞噬天道明火。 “净无幻死了之后,登道岸无人了吗?” 邪灵、魔城两面佯攻,号天穹凶威赫赫杀至,致使情势急转直下。霸道邪戾之声炸响耳畔,不上道回过神来自是火上眉梢:“你爷爷的号天穹,竟敢侵门踏户,本仙耆要你死啦!归然八火!” “凭你?” 不上道怒运道炼真火,灭神却是天威难犯。冷藐笑声出口,号天穹周身突生黑色玄风,掀涛举浪而起,顿将不上道打出百丈开外。 初招轻易得手,号天穹更是得势不饶人,倏发厉掌悬天,取命只在眨眼。岌岌可危之际,突见清冽歧天剑光及时解围,随见道影凌尘踏空而降。 “槐根一梦山河邈,烟雨九原良贱同。孤蹑云踪霄汉外,倚听天籁落天风。” 无幻笛在手,任云踪昂然挺立,正视来犯之敌。骤见熟悉歧天剑,号天穹仿佛看见惨痛过去,闷哼道:“小子还算不差,只可惜本座今日没陪你们的兴趣。你们再不去帮忙,登道岸的臭牛鼻们,只怕会通通死在魔化之下啰!” “你……” 环视骤见魔焰嚣狂,任云踪纵知号天穹来此必有目的,却也只能暂按较劲之心,“仙耆,你先将众人撤离,此地交我处理。” “真正是气死人!我是你的师伯祖,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 虽是满怀不悦,不上道心知非是来人对手,只好怒气冲冲地施法帮忙。留在原地的任云踪再无后顾之忧,这才缓缓抽出歧天剑,指向身前之敌:“不论阁下有何目的,登道岸都不欢迎。还请离开。” “走,自然会走。但那必须等到本座,屠灭你登道岸一脉!” 任云踪修为虽是不俗,光靠道身亦难威胁号天穹分毫。察觉登道岸内部空虚,号天穹不再隐藏修为,雄绝当场的刚猛掌劲,有若乌云崩顶,罩向任云踪。 灭幻神功凌厉照眼,任云踪剑眉一凛,歧天剑瞬引排天昊光,玄极心法加持沛然道威,巧变不失刚正,守身兼带反击。但受天君掌力平推后退,歧天剑气中敌却是损而不伤,任云踪登时明白,此战已难善了。 “呵,破不了灭幻神功,你的进攻不过螳臂当车,无用矣!吾·灭幻!” 双手掌心朝天,号天穹率先分解来袭内元,紧随其后魔能倏提,黑色末流冲塞整个登道岸,排山倒海围杀任云踪。 “斩鬼灭形·北斗伏魔印!” 地生七星闪耀,剑真玄影妙步连踏,太极虚影凌天构生。道门秘法匆忙运转,周身灵力若大江奔腾,不断注入护界之阵。登道岸清圣道流,尽数灌注歧天剑之上,悍然硬撼灭神杀式,迸发激流万千,崩塌方圆房舍。 然而,号天穹终究技高一筹,短短片刻便已打破僵局。胜数倾斜关头,骤来煞气盈霄的邪戾掌气,由侧横插打入战团,使得任云踪陡一紧张,暗聚真元于左手。 熟料,霸道之功是敌非友,号天穹疑问刹那,已被道门剑芒、神秘邪掌合流逆袭,贯穿魁梧之躯。滚滚后劲叠加后至,迫使号天穹不得不散形灰化,重聚形体于道观边缘,目光惊疑地喊道:“既敢暗箭伤人,何不现面一见?” “嗯……” 任云踪内心迷惑未停。未想一不留神吃了暗亏,号天穹自是隐动真怒。 然而,周遭静默半晌,警戒许久不闻回应。但在同一时间,遭受妖世浮屠撞击、魔城双重冲击,天道明火黯淡刹那,一道恐怖邪气,竟从封印中窜腾而出,远冲天际遥遥无踪。 “哼,希望你们下一次还有这等幸运!” 此行目的已成,号天穹不见对方暗处帮手露面,权衡轻重终未逗留,留下狠话亦化玄光远离登道岸。封印魔头逃离太清界,任云踪心知大事不妙,却也唯有按捺忧心,朝着虚空一拱手先行致谢。 “此回吾教大难,多谢阁下鼎力相助。” ———————————————————————————— 妖世浮屠与号天穹联手侵入登道岸,不久就传入了姐弟二人之耳。双腿斜放坐在阳翼背上,少女掰完十根手指头,还是理不通其中关窍,索性偏头看向玄鸟上的少年,问:“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咱们最终的目标,是在北道真废墟集合,铲除佛业双身。不管敌人为什么进攻登道岸,他们迟早还是会对付姐姐,乃是确定无疑。” “这我清楚。但我担心,他们对我身份有所猜测后,进攻登道岸会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啊。” “二姐竟然也会害怕?” “这叫谨慎!” 惊异反问入耳,神秀微一忸怩,很不高兴地回应道:“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埋伏不中的话,到时候再想配合前辈们抓住佛业双身就难啦。” “可是,登道岸似乎与父亲薄有交情,我们恐怕不能坐视不管呢?” “交情……造灵大法吗?” 恍然想起了重要的消息,银发少女顿时眸光一亮:“登道岸究竟是怎样击退号天穹的?” 209.第209章 疑云 暄腾魔氛侵扰祥和之境,遭受妖世浮屠重击的正一天道分支,已暂时将人员安排往西山半峰雪,原地徒留断垣残壁,硝烟未灭。 “现场残留四种邪魔气息……他们看来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悄然而至的姐弟二人,俯身细细查探之后,得出肯定的结论。萧萧寒风之中,突见挺拔道者去而复返,一探天道明火近况。 发觉来人行迹光明不似匪类,宸枢口中立生猜测:“应该是登道岸的人。” “那就去问问他呗。” 并肩同步而行,银发少女也不怕生,大大方方地和任云踪打了一个招呼。而虽不知双子身份,除了天道明火的秘密,任云踪亦无隐瞒必要,遂将日前发生之事详细转告。 骤闻紧要讯息,少女急忙追问道:“所以,有个神秘人帮你击退了号天穹?” “然也。只是至始至终,对方都未露面,吾亦无法当面致谢。” 任云踪轻轻颔首,却因心系登道岸存亡,无心深入讨论。而在此时,一名疯癫老者不知用何方式,竟从平地越上道观废墟,引起三人注意。 “不好,两位还请稍待。” 老者如入无人之境,宛若异常清楚登道岸总坛布置,直往九重凌霄搜寻天道明火。任云踪见状不敢久留,告退一声亦紧追而上。姐妹二人自信本领,也不急着离开登道岸,遂依言站在原地等候。 然而,疯癫邋遢的老者,却是十分熟悉总坛布置,短短片刻便已摆脱任云踪,从总坛广场另外一头冲出,捧着零星明火即欲夺路而走。 “两位,还请将人拦下!” 虽是不愿动武,内心生疑的任云踪迫不得已,亦只有设法擒人。疯癫之人不以为意,早似看穿任云踪武学,灵巧避过背后剑气。但在正前方向,圣女魔子闻声各赞一掌,立时打断疯癫老者去势。 “抓住他!” 清脆女音甫落,三方联手施为。老者纵有通天之能,却也逃脱不得。任云踪急步跟上,待其认清老者面目之后,先一惊愕随复喜悦,不由叫出声来:“是师尊?!” “你们认识哦?” 大水冲了龙王庙。槐生念曦好奇地停下动作。宸枢见状踏步上前,伸手探向天垣真人腕脉,沉默片刻忽道:“老人家身体里面有很重的魔气,或许影响了神志。” “嗯?” 道身内元虽压下魔气,纵知是魔城所为,任云踪亦察一时难以根治,沉声说道:“天道灭明火具有驱魔之力。但若无法清除魔根,恐将成为未来隐患。” “火都快熄了,还能有用吗?” “唉……” 当年五人伏杀恶徒号天穹,今日天君报复亦属常理。但若天道明火彻底熄灭,将成正一天道巨大损失。而见任云踪陷入两难,银发少女想了想,偏过头看向宸枢道:“还是弟弟你来处理吧。” “可以。” 当世任何一种魔气,都不可能超越异度魔界。因由魔极舍利孕生,宸枢自不会受别种魔气所难。而在宸枢动作同时,槐生念曦却招来阳翼,共同催元欲助天道明火回旺。 但为太清道脉气运象征,纵有佛皇至圣佛元为引,要使其恢复正常亦难一蹴而就。任云踪忧心之际,恍惚间似听得伊人传音,一时心神微乱。 熟料,三人各忙各事之际,明黄赤尖的两双羽翼,蓦地遮挡住整个天空。光线须臾黯淡之刻,玄鸟陡地深吸一口气,竟将天道明火从神秀手中夺走。 “无幻……不可!” “火不能乱吃!” 鸟喙衔明火,玄鸟懒得理会三人紧张之态,陡然仰颈朝天喷出一口三阳长炎,加持在天道明火之上。 刹那间,生生不息之能助燃,天道明火再纳佛皇圣功,不久便重归旺盛。侵染登道岸的黑邪魔氛受其影响,亦在天道明火大放光明之际,纷纷萎靡不似适才猖獗。 明白自己误会,任云踪心下一松,道:“天道明火事关太清道脉气运,有劳二位鼎力相助。” “不必客气,我们只是帮着还情罢了。” 槐生念曦歪过头,不大确信道:“而且,明火的性质看起来十分特殊,是不是已经修补完好还很难说呢。登道岸不是正一天道分支么,我觉得你们可以去找刑天师帮忙。” “刑天师,姑娘认识刑天师?”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而已。” “嗯,待师尊痊愈之后,吾会另行设法。” 同属正一天道,刑天师又十分精擅术法,助登道岸重整明火应是不难。而见槐生念曦言带保留,同样身怀秘密的任云踪,亦未执着刨根问底。 数刻时后,宸枢终将魔气从天垣真人体内拔除,脸上黑气已褪去许多。任云踪当即俯身掌心抵背,暗渡一道魔城真气内探经脉,确认无恙后方才放下担忧。 不过,虽说意外救了一名老道士,闻人然的下落依然毫无线索。而早先以为的埋伏,也未得见邪魔如期现踪。神秀、宸枢与任云踪交谈一番过后,念及任云踪尚须安排整顿登道岸,便未打扰天垣真人静养,径直飞离了登道岸。 “刚刚那个道长的意思,号天穹进攻登道岸,乃是为放出一个久远前的大魔头。这样说来,佛业双身对我的追杀,应该还没正式开始呢。” “话虽如此,末世圣传主动救出封印中的端木燹龙,自然有把握他在未来对号天穹的计划有利。敌方的战力又有增加,二姐的处境恐怕变得更加危险。” “不怕。我奇怪的是,现场明明残留了四种邪魔之气。其中三种分别属于邪灵、号天穹,还有任道长知道的魔族。那么最后一道,就该是帮助任云踪的人所留。” 脑筋飞快开动思考,槐生念曦伏在阳翼背上,侧过脸问道:“那个人为什么不现身?” “你怀疑是爹亲?” “确实有点像龙源残存之气。别忘了,血角三青可是远古孽龙。但如果是爹的话,为什么不露面呢?” 槐生念曦不解道:“爹现在没理由诈死。只要他恢复一定功力,我们就能重新占据主动,甚至逼迫佛业双身龙神火残留之地,将其一并铲除。另外,他在登道岸打了号天穹一掌,这样也根本隐瞒不了自身存在啊?” “这……” 不得不承认神秀的想法十分有理,宸枢思量道:“难道是复生出了问题?” “变秀逗了?” 210.第210章 第一战 虽有怀疑方向,仍无具体踪迹。纵有另外一点神源为引,神秀姐弟提运真元,却还难以感应闻人然所在。一时慢无头绪的二人,只能遵循最初计划,以道真北宗为中心点,琉璃仙境为目的地,在苦境来回游荡。 孤鸟单飞,金翅行空。玄鸟缀在后方低空滑行,仿若悄无声息融入风中,不露半点蹊跷。而在阳翼宽厚背脊之上,槐生念曦愈感周围诡静,愈知其为暴风雨前的平静。 蓦然,天空邪雷轰响蔓延无际,浓厚乌运有若电光之速,迅速遮盖住整片天空。银长发丝飞舞飓风之中,槐生念曦登知敌人已至,果断命令阳翼落地应战。 “佛自业障,天蚩极荡!” 天蚩极业先声夺人,诗号霸响之际,已是单手扑面直取神秀,雄掌开道山河崩碎。银发少女无有保留,立以自身逆化佛元为引,催动如来圣象遗功,沛然圣流汇作梵天名世之招,百里呼啸悍然迎击。 “大乘一帆引!” 双方初掌相交,天地数明数暗,异象飞速更迭。轰鸣声中,天蚩极业威劲再叠,直将少女沿地向后推出千丈。神秀甫才停下脚步,又闻背后杀风荡卷,竟若雷霆暗袭而至! “爱本祸劫,遍地女戎!” 一男一女搭配契合,爱祸女戎红绸厉甩破风,有若钢鞭打向神秀。但在同一时间,突见凌厉双刀旋缠而入,削断毒蟒般的妖冶红绫。始终随行在侧,宸枢一振深褐长袖,环首双刃牢握不放,死死盯视面前妖娆媚影,未敢心存怠慢分毫。 爱祸女戎眼泛秋波,一举一动皆有股天然魅惑由身散发,似笑非笑道:“哟,俊俏的男娃儿,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可不适合你啊。”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宸枢他不喜欢老妖婆。” 骤闻牙尖嘴利回应,尾指尖锐细长的护指轻点朱唇,爱祸女戎神似暧·昧柔和,瞳孔深处却是一片冰寒,娇笑道:“呵,不论你们究竟存何目的,我们只须在此解决。苦境的荒郊野外,最是适合埋骨抛尸啊。” “此时此刻,不选择逃跑,你们将为鲁莽迎战,付出性命的代价。” 话虽狂傲霸道,天蚩极业一双虎目定视神秀,状若笃定非常:“能够与吾一较长短的佛元,你之身份呼之欲出了!” “所以……” 对天蚩极业口中猜测不置可否,神秀耸肩以应,分握齐眉鎏金棍两端,凝神警戒:“不管我是什么人,咱们之间都只有一方能够存活,不是吗?” “快人快语。但在天蚩座前,光靠口舌换不得生机!” 声落人动,厉掌压身,不解因何敌人佛元逆化,天蚩极业全无迟疑,精纯至极的邪元瞬时再聚双手,不予闪躲炮锤擂胸。 间不容发,邪魔袭心。心知敌人修为远超早先遭遇,神秀俏皮之容顿敛,棍身横抵天蚩掌心,却是如中铜墙铁壁,难损分毫! “侮天邪业!” 玄牝加持功体不死之能,爆喝声中,天蚩极业邪能饱提,厚实之掌捏紧棍端,倏将内元强渡而过。纵有圣像元功助力,但因保密之故,槐生念曦犹觉指间滚烫,旋即清啸排空遥遥传出,引来阳翼共同对敌。 坚实臂膀向上一扬,天蚩极业力分为二,无法稳稳压制。神秀脱身顷刻,鎏金棍倒旋回影,兔起鹘落扫向天蚩极业腰际。 “哼,雕虫小技!” 右臂低垂翻上一托,卸开刚猛棍劲。面对两方夹击,天蚩极业稳扎稳打,一时却亦无法毙敌掌下。 一处战场,两分战局。双刀影化六合,依然难破爱祸女戎护身气劲。宸枢根基逊色一筹不止,纵凭技巧之妙,短短片刻已是如履薄冰,浑身多处见红。 “赦天无爱!” 妖娆红影媚舞摇曳,爱祸女戎见隙赞杀。熟料,双方决胜之刻,骤逢玄鸟锐爪裂空按下,快得无可辨认。爱祸女戎旋步踏空,竟也未能避过犀利一击。 “啧,好凶戾的一只怪鸟。” 背留赤红血痕,与衣印染一处。爱祸女戎急运邪元压下内伤,闪身向左躲过劈面刀锋,嘴角生寒道:“少年郎,你让吾惊艳啰!” “呼——” 明黄羽翼双双高举,玄鸟瞳光冷漠,再聚三阳创天之炎,彻燃半壁天空。浓重乌云如受火烧,蔓延成无尽血艳! 刀锋神火交相辉映,乍觉下一招非同小可,爱祸女戎眼光陡变,三千爱火盛罗幔应声而出,却遭爽刀冷断。紧随其后,玄鸟长颈喷射出一股绵长之焰,生生不息倾泻在邪中女皇立身百丈之内,灰烬飘荡四散。 “女戎!” 眼看玄鸟焰光骇世,天蚩极业心觉不妙,急将自身元功互通转输。刹那间,爱祸女戎立足方寸,陡然朝天窜出两排万丈鬼爪,出乎意料突破三阳之火,隔空抓伤庞然巨鸟。 但在玄鸟悲鸣之际,天蚩极业却因气力一失,顿被神秀抓住时机,一棒实实打中胸膛,令其负伤溅血。 意外的伤势互换,双方各感惊愕。然而战场之上不容留情,余光瞥及宸枢急护玄鸟,佛业双身当机立断,同催玄牝不绝源功,尽展毁天灭地之威,百里之外犹感震撼。 敌人凶威不可力敌,姐弟二人互一对视,已然心下有定。神秀灵识传音阳翼,命其暂时高飞入云静待。下一瞬间,玄鸟不顾翎羽滴血,陡然撑开两双羽翼,包裹住神秀与宸枢。 霎时,佛魔真流当空结合,形成金红流光转换不息之护罩,竟是滴水不漏,顽强挡下双身联手输功。 双方皆是全力施为,回气一时难续第二轮强招。而在此时,早先受命的阳翼,立即振翅闯入浩瀚震荡气波,将双子截救而走。两人两鸟振翅远逸,佛业双身欲追已是不及。 “她之所学与一页书似是而非,更不是我们熟悉的任何一人。” “但,他们与素还真同样,都是必须铲除的敌人!” 虽觉银发少女异样,天蚩极业更感对方联袂施展佛魔合体之威胁,慎重思考做出决定。 “分开他们,格杀勿论!” 211.第211章 王见王 逃出一段安全距离,两人两鸟便从高空降落,找了一处树木繁茂的山谷暂时躲了进去。而在槐生念曦替宸枢包扎伤口之时,玄鸟已低头打理起胸前乱糟糟的翎羽来,仿佛之前所受伤势根本不曾存在一样,引得姐弟二人同生好奇。 “笨鸟怎么康复得这么快?” “咕呼——” 不满地拍了拍翅膀,玄鸟无视神秀好奇,直接略过二人,走到山谷尽头匍匐趴下养眠休息。而见玄鸟体表三色光芒接替浮现,宸枢遂自己解释道:“当初在四魌界,玄鸟尚无此异状。可能是进入苦境,同时兼具了古曜、日阳、黑月特性,方有此生生不息之功。” “嗯唔,三阳同天的话,倒是不奇怪。对了,你的伤口还疼么?” “无妨。多亏玄翼正面牵制,我只受了一些皮外伤。而且刚才二姐已替我包扎妥当,应当没有什么大碍。” 起身活动两下筋骨,宸枢忧心忡忡道:“二姐,光靠咱们,恐怕还赢不了佛业双身。” “本来就打不过呀。” 当初和海殇君碰过面,槐生念曦便未想过单凭二人之力,就能消灭玄牝加持的佛业双身。经此一役,银发少女切实体会过双身修为,更不会盲目乐观,沉思道:“不过,咱们和他们交了一次手,肯定上了邪灵的必杀名单。接下来,就必须更加小心了。” “那我们?” “我都不知道玄鸟伤好这么快,邪灵会知道吗?” 宸枢来到苦境的第一件事,便是与楚君仪碰面。念及此点,槐生念曦思绪迅转,登时心下有了想法。 “你受了伤,我先送你躯六庭馆。然后,我再一个人去琉璃仙境。” ———————————————————————————— 道消魔涨,狼烟高燃。远离尘嚣的银盌****,今日却逢强敌压境,势讨陈年旧怨。 “禁岳焚霄命恶从,驱龙造燹祸为宗!” 热浪火袭,消融千堆寒雪。端木燹龙傲然步入,欲向孤高隐士一讨己物:“北冽惊涛擎海潮,这场恨可是延烧了数百年,准备付出代价了吗?” 魔掌吐炎,满目摧残。崩落的半壁,引发剧烈雪崩。雪箫声乱一瞬,蓦来羽氅飘扬,仙涛怒掀誓挡燎原之火,蒸发雪雾弥漫。 “坏吾赏箫之兴,你无能善了。” “善了?呵,认清现实罢!” 冷笑含灭,翻腾千年刻骨之恨,端木燹龙率先索命出手,快逾电闪的邪影踏过地层,无可阻挡的狠劲奔袭过眼,沿途唯存焦黑灰烬,半点生机不存! “八虚浪击!” 意外的强敌,带来生死的压迫。仿佛功体初成时斩妖一幕重演,激起久违的渴战之魂。虽是怒于对方狂妄,擎海潮亦无有怠慢,名招应声而动,双掌平伸悍接来式。 “推蜃手!” 雪浪焚火初接,天地一片蒸腾。端木燹龙觑准对手武功特性,气劲绵延不绝,排空呼啸而至,强势不让。 “天善其真,真圣之传,传贤于常,常道宣天。” 而在同时,一旁乍闻沉冷男声,带动一股干灼真气扫入,快狠精准扑向千钟少二人。宣天总教宿贤卿辅攻而来,却知端木燹龙不耐外人干涉,只将攻击目标方在擎海潮好友身上。 杀敌更兼具干扰,虽是不能插手中央战局,宿贤卿内力雄浑,不过十招来回,便已占稳上风。 “嗯……老酒虫,老破碗?!” 两名好友落入危境,擎海潮冷面乍见异色。骤见对手刹那分神,端木燹龙邪功骤提,周身焰光暴涨,赞掌击退擎海潮。 “你,只有这种能耐?” 顶峰对决,不容一方保留旁顾。耳闻魔头讥讽之词,北冽鲸涛却明不宜拖延,必须速战速决,方能保得挚友周全。 霎时,天摇地动,雷云密布,惊雷狂闪。号雨鲸脉劈空裂地,如蛇吐信缠向端木燹龙。熟料,面对号雨鲸脉刁钻攻势,端木燹龙竟是口噙冷笑,右臂不闪不避,一把将之握在手中。 “认出我了么,你之雀跃吾感受到了!” 鲸脉遭夺,战况丕变。鞭化邪龙刃,仿若浑然一体无分彼此,端木燹龙双体合一,登时邪能暴涨。 “号雨鲸脉怎会……罢,鲸起万龙沉!” 自身虽是无惧,擎海潮顾及两名好友,更明不得逗留,当机立断功催无尽雪涛,掩天蔽日遮扰对方视线,旋即羽氅长振无俦之劲,飘然挟人而退。 “被他脱逃!” 虽是如愿以偿,惜未一雪前恨。收起焚业邪龙刃,端木燹龙闷哼不悦。 宿贤卿沉吟道:“不论如何,你之功体完满,总是可喜之事。” “未能杀除擎海潮,阴体绝命之恨未报,谈何欣喜?” 端木燹龙不以为然,却亦不耐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号天穹无事献殷勤,谅必有所要求。条件呢?” “杀人,报复。” 与怎样的人交谈,便须怎样的技巧。一改平日隐忍温吞,宿贤卿爽快回应。端木燹龙略一诧异,随后赞道:“痛快。是靖沧浪一般所谓的正道?” “共同的敌人,本该共同面对。但在那之前……” ————————————————————————————— 万里无云,旭日朗朗,金鹏翱翔。绕了一圈将宸枢丢下,继续踏上终战之路的槐生念曦,无时无刻不在全神戒备。 蓦然,两股强绝气息紧追而来。银发少女武息有感,急令阳翼掉头转向,飞往道真北宗。但在佛业双身全力以赴之下,未过多时距离已被拉近。 爱祸女戎慢条斯理道:“呵,将同伴留下养伤,该讲你是在小看邪灵的能力,还是自知难以幸免?” “这里离琉璃仙境又不远,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救我。” “素还真吗?可惜,他们现在自顾不暇!” 从容坦然不似身处绝境,槐生念曦疾飞远遁。前方滚滚邪流逆冲扑面,阳翼有若钻头旋动刺破苍穹,身合璀璨圣佛灿芒,撕破拦道邪幕。 不过,虽仅须臾耽搁,爱祸女戎红绫挥舞,已由后方厉鞭而落。无法一味向前逃遁,神秀蓦发一声清啸,佛元挡招之际,侧方暗随的雪鸦,杀刀无声无息而出,欲为少女争取时间。 “凭你,想当然了!” 急于致神秀于死地,天蚩极业出手绝情,雄绝一掌打散刀光,磅礴邪能锁定来敌,顿令雪鸦身负重伤,遥遥逃遁而去。 然因无人拦阻,神秀又逃出一段距离。确认雪鸦无法碍事,天蚩极业不再迟疑,身法速展迎头赶上。 倾颓高峰,遗迹仍存。甲子天惊地动,外表虽难看出,地底深藏之伟力,依然使人心惊胆颤。 绝命危机将近,阳翼收翼降落。神秀跳下鹏背,双袖迎风蓄势,只待最终对决。 多费了一人重伤的代价,才将佛业双身引入决战之地。果然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能算计准确…… 内心一声愧疚暗叹,到达预期位置的银发少女不再逃避,取出金环发饰扣紧银丝,镇静望向停在废墟上的爱祸女戎,道:“追我追的这么急,就不怕雪鸦找来帮手,把你们给围炉了吗?” “区区一名蝼蚁而已。杀你,花费不了太长时间……” “欲海沉浮名利争,石光电火步此生。风尘情事挥不尽,渡世不笑是痴人!” 惊心一语打断邪戾之音,海蓝湛光灵魅而至。黄沙怒音鸣震九霄,爱祸女戎错愕之际,顿被击退数步。 “杀你们,又须几时?” 212.第212章 魔高一尺 黄沙咆哮,泥石翻滚,掌逼杀氛肃寒。骤见蚁天由后踏上,天蚩极业目光一怔,旋即沉声冷笑:“此时离开琉璃仙境,该说你是自信,还是愚昧?” “错过落单的机会,往后如何杀你们?” “那你们,就将性命留下罢!” 羽扇暗化,元功倏提,海殇君不待废言,足下银波疾扩向外,一指擎天万鬼哭啸合身扑出,点向天蚩极业眉心。而见蚁天杀意惊人,天蚩极业虽是讶异蚁天来意不在救援,但为邪灵之主亦无退避之心,立时元功极运,悍招相应,正面一决分晓。 霸道邪功交锋异境秘学,催生极端山崩海啸。大地平移,雷光吐焰,天昏地暗间,银波如镜稳守胸前,海殇君气态恢弘,不让对手分毫! “九重邪焰·天创罪业!” 蚁天奇招削减邪元,天蚩极业心头凛然,一鼓作气再催真气瞬引妖风激荡,熊熊烈焰凭空而燃,直上九重云霄,无可阻挡横推而出。 邪灵祸源势在必得。海殇君同敛眉色,凝实内力灌注羽扇,斜胸承接来袭伟力,肢接刹那人若海纳千川,不断吸收邪焰侵害,紧随其后叠元反击,身前扇挥半圆,逼退天蚩极业,一时难分轩轾! “呵,小姑娘,这一回,你还能往哪里逃?” 天蚩极业短期未取,爱祸女戎见状又开新篇。红绫飞舞充塞方圆,妖娆媚息幽魂蚀骨,四面八方迂回取敌。 “逃,你又不一定赢我,我为什么要逃?栴檀妙慧悦众心!” 察感女座惑心干扰,梵文种子如墙似壁隔绝内外,神秀高举鎏金齐眉棍,手托杖身片杀而出,崩山裂地浪潮无逆,海天连线果决劈向爱祸女戎。 正邪双元隔空交汇,光暗明灭不由人裁。初招平分秋色,意外银发少女不落下风,爱祸女戎凝神之际,妖媚邪舞欺敌旋身窜近,毒辣一掌已朝神秀天灵盖落! “邪舞祸世!” “诸法天龙供人尊!” 逆佛犹圣,万印天开。邪中女皇绝命厉招戮面,槐生念曦沉心定念,浑厚佛元逆气而行,背竖无数“卐”字如圆飞速空转,兼容碎岛王气催生八龙齐辉,耀芒灿烂炫目,极招随之迎上。 “祸水吞天。” 棍落崩天,势欲分海。八龙横扫诸天景,爱祸女戎邪元滚滚而生,抵消逆佛之气强横反冲。但有玄牝加持,爱祸女戎回气更速,招发先手气似渊海,骇人之功吞噬银发少女,不余半分间隙。 不过,面对恐怖邪威,神秀竟而舍棍叠掌,双佛正逆相合,万圣虚影撑天壁立而起,迸发匪夷所思之能,正是九界佛皇名世之招再现尘寰! “佛途三境·佛海无边·劫渡千载!” 眨眼沧海化桑田,怵目惊心一幕入眼,爱祸女戎猝不及防,登被圣象佛元击退,双足深陷入土,留下千丈裂痕。 “天蚩?” “走!” 惊诧槐生念曦元功异变,自忖此番歼敌似成虚谈,佛业双身不耐消耗拖磨,更恃玄牝源力不绝,夺路欲先赶往琉璃仙境汇合盟友麾下,给予正道最大杀伤,再思回头灭敌之策。 熟料,就在鏖战关键之刻,海殇君体表骤现至圣清辉,随闻雷音梵呗怒动乾坤,横断佛业双身去路,映现金凛伏魔之影!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啊!” ——————————————————————————— 苍翠绝峰,宜人仙境,遭逢邪魔肆虐,兵燹蔓延。天象如幻,威震寰宇,三方魔头齐逼正道,只为——一网打尽! “天地有尽,神吾无穷!” “吾来自未来,毁灭过去,开创现在!” 灭神天君、未来之宰联袂杀至,随见无边焚火劲过留灰:“禁岳焚霄命恶从,驱龙造燹祸为宗。” “素还真,安排小丫头捣乱坏事,你还真是费尽心机啊!” 已从佛业双身处得知,槐生念曦正向琉璃仙境赶路。再思玄鸟蹊跷而现,号天穹索性将账一起算在素还真头上。 至于冤枉不冤枉……反正都是敌人,又有佛业双身铲除槐生念曦,邪道联盟负责消灭素还真一系,倒也谈不上吃亏。 “末世圣传之主灭神号天穹……如此兴师动众,想是不会听吾善劝?” 叶小钗护侧而出,清香白莲坦荡迎敌。不待号天穹语出嘲讽,未来之宰闻已与禁天妖肃大步逼上,道:“苦境正道巨擘,今日该是你亡命之时了!” “唉,主宰盛情,素某铭感五内。但在杀吾之前,你有两位故人,已等不及再会。” 语朝邪灵主宰,一双深邃之眼,却已锁定端木燹龙。素还真声落一瞬,平地突起祥瑞之风,随闻凤鸣惊尘,天卷载人而落。 “心怀一襟朗月,剑藏七尺乾坤,惯看满城烟雨,回首再入烽云。” 卷开淑世之道,剑立天下太平。烽烟未定,归隐无期,凤凰鸣负剑而降,神锋直指未来之宰。而在同一时分,璎珞珠翠点饰,华美贵气不掩出尘超俗之质,雅僧佛公子从容淡泊,口吟诗韵而至。 “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无了时。吾自生来不蔽体,摘下云霓作僧衣。” “好友,咱们与未来之宰之间的恩怨,该向他讨回了!” “此时此刻,弦知音唯有践行遗愿,以慰卧佛、众天之憾。” “凤凰鸣,元气大伤的你,胜得了我吗?” 雅僧凛眉光,道隐剑平仇。二人左右包夹,顿使邪灵双强收敛小觑。银白武袍逆风急摆,掌握克邪圣器的未来之宰,也无丝毫畏惧胆寒,强势一掌轰破琉璃仙境,拉开决战序幕。 而在另外一侧,号天穹犹然轻藐,灭幻神功全力施为,身化无尽玄风,扑杀清香白莲。但见无心之痴、无声之狂寒光一掠,叶小钗刀剑分握、应招沉稳,配合素还真缠敌为主,默契无须言喻。 “你们各有对手,吾该先拿谁开刀?” 森厉邪笑未落,端木燹龙一甩衣袍,伏腿压低重心,方圆顿掀无边热浪,造成战中众人巨大压迫。 权衡须臾,端木燹龙自认与邪灵并无瓜葛,邪龙斩立取莲叶二人。倾危之刻,乍见荒豹雄霸扫入,电光雷火刺目逼人,生生挡下夺命之式。 “天纵英才笑古今,下尘倾局何足论,封名神武无人及,刀震乾坤傲群伦。” “有来历。” 左腿向后一步尽卸沉力,端木燹龙回望搅局之人,只见荒豹雷刀赤芒如练,不容灾龙逾越半步! 213.第213章 道高一丈 强锋对撼,星火燎原。荒豹雷刀霸气挥划,铮铮锐鸣幻响耳畔,数招瞬过,刀无极顿觉来者非同小可,豹刀宽阔刀背绕身一转,皇天之护立聚风雷为盾,稳守周身不失。 “嗯……赤炼锁金手!” 焚业邪龙斩未破气盾,端木燹龙一抬左臂手心半握向前,《焚如要术》秘传之学应心而发,方圆如陷火山喷发之地,炽烈灼热之气透过刀盾,直袭刀无极肺腑而去。 胸口炙息近心,感受对方招式阴毒狠辣,刀无极虎眉一挑横刀在前,右腿重重一踏低层,瞬掀厚重泥壁隔绝磅礴热流,旋即荒豹顺势横斩,雷刀掣电透山疾发,腰斩端木燹龙。 “损风诀!” 火光破空炎爆,硬碰厚重雷刀,推使战况一时胶着。眼看端木燹龙短期难取敌人,号天穹把心一狠已有主意。叶小钗刀剑并发寒光,灭神不移不避身受一击,随化万千粉尘微粒迅影专攻素还真。 “苍龙一吼破云关!” 虽觉号天穹意图,素还真却已不及躲闪,唯有气注拂尘临危一搏。龙影掌气后发先至,隔着短短距离当空爆发,余劲仍使素还真口呕朱红。 “清香白莲,今日你非死不可!” 灭幻神功伤而不死,号天穹肆无忌惮,一双厉掌凶狠快杀,不留半分余地。心知对手功体特异,叶小钗骤然静心气定,身似枯木,气若川流,宗师剑艺尽复凝眉一击。 “心剑!” 无形无质,无招无式,更是防无可防。虽已提元守备,号天穹上风轻敌,顿遭心剑贯穿前胸后背。佛门圣洁之力洗涤魔氛,竟使灭神暂失追击之能。 “嗯……未来在掌·天地一念。” “凤焰凌秀·翼掩北天·道海击三千!” 天地如幻,凤羽凌霄。邪灵主宰、道隐巨擘四掌相叠,爆发浩瀚极威,琉璃仙境倾天颓倒,二人却似浑不受力,飘然悬浮半空,遥遥相对。 “凤凰鸣,没了克邪圣器,你能耐我何?” “哎,区区禁天妖肃,不出十招势必伏诛好友掌下。希望到时候,未来之宰你还是如此自信。对了,你们还有一位师太人呢?” “异法无天自然是在等待给你致命一击啊!” 虽是信心满怀,邪魔一方亦将宿贤卿与异法无天派出,监视六庭馆等势力动向,以防落入敌人圈套。 当然,未来之宰对此自不会坦诚相告,索性借机以此一问挑乱对手之心,同时双掌平举气行经脉,邪力饱提间,反令方圆落入悚栗寂静。 “壮气蒿莱道辟功!” 未来之宰言语、极招双管齐下。凤凰鸣却是不为所动,淑世之道凌空竖旋,浩然天卷合现仙芒,一剑凌云道回天,势欲斩妖诛邪。刺目剑芒电闪杀至,未来之宰无有怠慢,双掌内压立阻淑世之道进路,雷霆拍向凤凰鸣胸椎要害! 而在另外一处战场,弦知音独战禁天妖肃,已是上风稳占。邪灵首席战将纵非弱者,面对儒佛并流之功,亦然倍感吃力,胸脯高鼓暴风扫境,暗藏冷箭杀招,决然反扑疾射。 “镞元妖击!” “云卷百里乾坤震。” 无定三绝更上一层,禁天妖肃更受压迫。佛公子目光恬淡,金钵佛耀璀璨纳邪箭,柔掌推云聚风,百里天地皆受覆压。 学海镇教之功展现,禁神邪火顿时难以施为。禁天妖肃迫不得已,唯有正面接下强悍之式。 殊不料,二人掌劲接触刹那,禁天妖肃只觉一阵天摇地转,内伤加剧同时竟被移出琉璃仙境范围,落入儒门奇阵之中。怪藤奇花攀爬八方,禁天妖肃尚且惊魂未定,身后骤然传来和煦之音。 “曲怀殇等候多时了。” 变生肘腋,佛公子以无定三绝招式之奇,将禁天妖肃送出场外。原因元气大伤落于下风的凤凰鸣,肩头压力登时为之一减。不见未来之宰阴沉面色,雅僧佛公子纵天高跃,满天金雨闪烁漂浮,正是登峰造极之像! “雨降万象混沌灭!” ———————————————————————————— 废墟诡静,乱石碎散,只见五道身影,各按立场分站。灵识幻形不过一击之力,一页书犹是镇定泰然。 “区区一道灵身也敢现面,梵天你太狂妄了。” 辨出现面之人虚实,天蚩极业稍放忧心,却亦察觉此刻不对。双身一体并生,爱祸女戎亦知落入圈套,意欲一点突围。 “创神式,荒灵殁!” “创神式,赦天无爱!” 佛业双身强招联袂,迷影红蓝交错叠合,抢攻梵天灵身。但已底牌尽现,海殇君岂会毫无防备,擎羊啸天之招,势无可阻狙击天蚩极业。与此同时,神秀长棍脱手,亦朝爱祸女戎背心捣落! 然而,佛业双身竭力施为,远非常招所能抵御。纵已断绝天蚩、女戎进路,海殇君与银发少女遭受反冲震荡,亦然内伤不浅。 “侮天邪业!” “海纳千川!” 近距交战,西丘三君之首再施秘学,以守代攻不容天蚩越界。槐生念曦长棍打落,顿令爱祸女戎无法持援。 但在此时,一直袖手准备的梵天终于有了动作,半天圣辉普照,背映五莲并蒂,原地残留的龙神之炎,重聚叠合托天之掌。 “女祸妖业,浑开戎邪!” “妖世灭佛,邪立极障!” 致命威胁陡现,双身勃然色变,女戎妖娆躯体腿缠天蚩极业,合体之功不及先灭强敌,已朝梵天所在方位笼罩而去。 怎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梵天威胁尚存,神秀纤细右腿向地一划,庄严恢宏佛像如环耸立六合八方,断阻佛业双身最后侥幸。 “十二神天守?可恶!天创罪业,邪造灭障!” 长声一击,风云错乱,山河摇撼。佛业双身并流合招,玄牝、浮屠神能灌注,暗空乍现诡丽双身魔像,正是末世灭神之招。 怎奈,梵天灵身渐淡之际,八部龙神火已随卍印成型。同一时间,神秀尽爆佛皇根基,霎时,十二神天守汇流八部龙神火,梵天、佛皇之招蓄容,并成遇神杀神、遇邪克邪传说之式。 最终绝灭一击,海殇君为求保险,至怒玄音综合掌全力以赴,打在双身护体气罩之上。纵使玄牝神能通天,无奈圣佛诛魔意坚。佛业双身一时气涩,双佛汇流之式已若无可违背的时代大朝,轰然碾过佛业双身! “梵天……呜哇!” 多少鸿图大业,多少豪语远望,如今不过两声轻爆,散逝风中。四境合一,六境神劫,飘乱得比满天血肉更不如。灭境邪源,至死方休。 不甘、怨恨,只剩邪血弥天。正气在外,邪光由内,难以承受的剧烈冲击,致使佛业双身肉躯收缩膨胀来回,化作两朵血云留空,诉说魔消道涨之终末…… “灭轮祸源伏诛,佛皇遗愿,众天托付,梵天你终未辜负。” 物是人非,怅然一叹,海殇君望着半空散去的点点金辉,心感无限唏嘘。蓦然闷声一响唤回思绪,蚁天回身却见,神秀不知何故竟已晕厥倒地。 “嗯?” 214.第214章 主宰亡恨 “天裁如荡·沉灭!” 佛业双身败亡之刻,琉璃仙境战况亦至极端。雅僧佛公子一掌定乾坤,儒门镇教之招催上顶层,迫使未来之宰凝神回应。 无可逃避的四掌相交,迸发焚山煮海之能。然而根基稍为逊色,弦知音足退半步,已然口吐丹红。 不过,未来之宰虽是一击得胜,背后道隐又已强攻而至。以剑淑世、以道斩逆,长虹一气贯天临门绝命。未来之宰合胸紧握剑身,虽是双手沾血连连退却,亦然虎虎生威! “弦知音不够,你又伤势未愈,想要杀我,难啊!” 浑浑内劲不绝,天,感之雷腾;地,撼之无禁。未来之宰暴起邪能,狠毒之掌排天盖地而出,捏碎凤凰鸣所发剑气。 “凤舞九霄一羽毛!” 凌云翼展,焰光冲天。炽天之羽如箭散射,凤凰鸣淑世疾刺再出,不为挑衅之词所动,反是一派从容道:“你这回就算不死,下次也无好运。佛业双身一旦伏诛,你又岂能猖狂如旧?” “双座?哼,凭你们?不对……” 骤闻惊魂之讯,未来之宰心头一跳,随即强自镇静,冷眼一扫琉璃仙境,神色阴沉道:“海殇君不在?!” “迟了!” 一声道迟,剑快夺命! 未来之宰澎湃内元化作护身邪罡,却不防凤凰鸣剑毕周天之力旋身而发,遭其钻透瓦解。同一时间,弦知音手中金钵再现芥子须弥之功,尽纳阴风邪气于内,不由未来之宰继续逞凶。 “故意示弱,好个凤凰鸣!” “对付邪魔外道,怎能毫无准备?!” 剑回正气浩荡,掌催圣雨甘露,凤凰鸣压抑旧伤,只求短期克敌。淑世之道挥洒再无压抑,把握对手惊疑瞬间,配合弦知音左右夹击。未来之宰虽及时挡下弦知音之掌,右胸却已无法逃避中了一剑,登时血染衣襟伤势累身! “风扫十方山泽动!” “呃……仇天鉴之梦幻式·天之挽歌!” 生路已无门,又逢弦知音绝式再运,未来之宰来不及心生惶恐,面对两大宿敌唯尽全力殊死一搏。 霎时间,绝峰崩解轰天巨爆,万丈火石悬浮身侧。瑰丽夺目之奇景,暗藏森戾杀氛,似若送葬哀歌。无尽邪灵鬼哭厉啸,只为闯出生天! “秋水扫平雪无痕!” 极招照眼刹那,凤凰鸣不敢怠慢,陡然一体双分。雪夜剑者立化霜芒浮空,雪凤展翅翼举擎空,天威耀目。 只闻凤凰鸣高声一喝,超俗之姿拔地而起,平地滑升冲向悬天雪凤。炽烈火霞铺天盖地,黑暗力量尽合道威,并作一头黑暗冰冷之剑凤展翅,瞄定未来之宰俯冲刺落。 双方至极交汇,山柱崩作漫天齑粉,不复先前旧貌。以一敌二之下,饶是灭轮枭雄悍勇无匹,亦然难挡淑世剑破。 蓦然,胸前一阵刺痛难抑,未来之宰当即重伤。但无克邪之器诛杀魂,灭轮枭雄仍保持着最后底力,趁着对方二人回气刹那,拖命逃出只留残壁的琉璃仙境,疾欲赶回妖世浮屠。 “好友!” 握剑之手鲜血淋漓,前番输功佛皇内伤未愈,此刻伤上加伤,凤凰鸣一时竟也失去追击之能。弦知音柔和双目一扫当场,眼看号天穹重新占据上风,虽有少许不甘,为了众人安全,亦只得暂且留下退敌。 “哼,无用的邪灵。端木燹龙,离开吧!” “失味,朱烍涛水式!” 必胜而来竟遭逆转,号天穹顿生不满。然而,未来之宰夺路而走,剩下两人纵有通天之力,亦不可能赢过场间正道。 眼下大势已去,端木燹龙不待迟疑,焚业邪龙斩生撼荒豹雷刀,随即鼓荡周身浩瀚邪力,大量灼热至烈之焰伴随气劲爆发,强绝之威逼退刀无极,与号天穹同时虚晃一招,趁隙撤离琉璃仙境。 远望着两大魔头遁走的方向,素还真低声叹道:“完整的赤炼锁金手……此人如此精通《焚如要术》,再依灭神号天穹所言,恐怕正是绝学创始之人。” “出手凶残暴虐,炎流更能突破护身气劲,直往肺腑渗透,的确是十分毒辣的招式。” 方才与敌匆过数十回合,刀无极自知端木燹龙深浅。而在另外一旁,弦知音替凤凰鸣压下内伤,同时说道:“素还真,好友伤势沉重,吾须送他回转停凤池,请了。” “嗯,此番多谢二位鼎力相助。这是当初风莲在不老城蒙城主所赠之泉水,具有活化功体之效,对道隐前辈亦该有所助益。” 拂尘挥动,从满目疮痍的地层下,飞出一只玉瓶。素还真将之接住递出,随后又道:“至于蚁天、一页书前辈与佛业双身终战结果,素某会尽早传达。” “有劳,请。” 弦知音扶持凤凰鸣而去,留下素还真三人仃立当场。但在不远处的荒野之上,未来之宰捂胸疾奔,已然几近气力难支。 甫脱黄泉口,又入地狱门。杂草逆风浪摆低伏,雄厚真气倒卷截路。狭窄野径尽头,陡见一人浑身邪孽之气散发,凛冽霜寒杀意直透逃者心肺。 “你是?!” 黑雾之中的影,蓦然抬起双臂,两手无名指杀气激荡,正是极招将发之兆。来者形貌虽是难辨,出招却是快准狠绝。未来之宰迫不得已,只有鼓起最后余力,双臂平举劲推而出,接下扑面之掌。 “这是,天地无极?!” 克邪之器不存,诛邪之招仍在。漫天惊雷清剿浓稠邪氛,未来之宰招接一瞬,只觉刚正天雷灌体而没,经脉顿受摧残,本就重伤的邪躯,眨眼转向破败。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的未来大道,竟会断在此处。” 未料来人一身邪气,出手竟是专克邪灵之招,荒凉大笑间,未来之宰残恨壮志宏图难成,便已爆成青烟徐云归还大地,徒添枭雄遗恨! 邪珠溃散,元神不存。未来之宰亡毙之后,佛业双身也在神招之下,碾作纷飞血泥。庞大威雄的邪灵魔窟,纵横苦境数载,亦逃不过天理昭彰,终究霸业成空。唯存缩入灭境的妖世浮屠,见证一切非是虚晃。 “邪灵……” 215.第215章 破军落地 晴日煦暖,万物蓬勃,仿若九死历劫重生,呈现欣欣向荣之像。历经弃天帝、阎王、冥王、邪灵之祸,久乱未止的神州大地,终又迎来了不知持续到几时的祥和喜乐。而在妖世浮屠邪灵覆灭之后,灭轮一众高人因须重整遭受邪化的灭轮大地,稍作整顿便一同告辞返回了灭境。 至于仅存的祸源号天穹,与天阎魔城暗中的一系列行动,离致苦境大乱还差十万八千里,自然还远远无须兴师动众。 可怜当日气空力竭,当下还在家中疗养的少女,连报仇都提不起力气,只能躺在藤椅上,有气无力地翻着书册——“陶冶情操”。 “弟弟,书你都看完了?” 幽香浮动的美丽花园内,槐生念曦有些费力地撑起坐直,无聊地侧过身子偏脸问道:“这些我根本看不进去。” “娘原本只是为了留给你打发时间。神天守耗损根基过度,连带你之元气也损伤不少。虽然失去的是佛皇前辈遗功,二姐你也须好好调理休息。” “嗯……有爹的消息了么?” 连日闷在家里,本就活泼好动的槐生念曦,有些憋得透不过气来。宸枢闻言略一迟疑,还是如实回答道:“佛业双身死后,未来之宰他也死了。” “所以?” “当日凤凰鸣前辈二人只将其重伤,但未来之宰却死于天地无极与三青龙源,几乎可以肯定是爹亲自下的手。只是不知为何,爹始终不露行迹。而娘得知此讯之后,已经让爹的剑灵去搜寻下落。” 槐生念曦奇怪道:“这样看来,爹一定是有不能露面的苦衷啰。可是看他目标一直很明确,连续两次都是针对邪魔歪道,也不像是神志不清呢。” “难道是三青的影响?” “唔,有可能吧。” 宸枢思考反问。因知血角三青邪性深重,姐弟二人一时也不能确定,闻人然灵识不全的情况下,是否会脾性生变。 一念及此,闷久了的银发少女立马蹿地站了起来,说:“反正无聊也是无聊。我们和娘说一下,一起出去找人?” “可是二姐你的伤……” “我们两人一起怕什么。再说有玄鸟保护我们,根本不用担心。倒是阳翼……” 一提到玄鸟,小姑娘就不禁有些怨叹起“背叛”战友的阳翼同志。自从当日与佛业双身一决,金翅大鹏除了来过一次六庭馆,就再也没了其他消息。 “它好没义气,以后都不骗它吃肉了。” “……” 抱怨声中,两人穿堂过院,找到了正在整理儒门杂务的楚君仪,把打算原原本本地讲了清楚。清楚二丫头个性闲是闲不住,楚君仪略一斟酌,也就颔首同意:“既然如此,有一件事便由你们顺便走一趟吧。” “什么事情?” “可还记得玄鸟打伤易子娘,导致她被一名疯癫刀客所杀?” “哦……听弟弟提起过。” “根据儒门线报,易子娘与宿贤卿应当是夫妻关系。” “难怪总教老伯那么生气。所以,那名刀客现在是被号天穹派人追杀吗?” “不错。另外,啸日猋的身份有些问题,你们追踪时切记不可太过胡闹。” 不同人得用不同教导方式。深知神秀几乎是“撒手没”,嘱咐到最后一句话时,楚君仪语气已有些严厉。然而玩够了的槐生念曦,此时不图其他新鲜,倒也不似早先顽劣,用力点点头后,就拉着宸枢跑出了六庭馆。 但在此刻的苦境上,曾经遭受妖世浮屠跨界突破的境界隙逢,突见昊光炽盛,震天巨响不绝,降下雄伟集境破军府,裹挟百里沃土,分毫不损地落在空旷地表之上。 伟岸人影挺拔军姿傲立笔直,烨世兵权虎目俯瞰身下壮阔大地,良久发出一声沉沉感叹。 “苦境啊……” ———————————————————————————— 之前妖世浮屠四处破境,首当其冲的集境,理所当然未能幸免。但知苦境神魔乱舞,烨世兵权虽是自信实力,却亦不至冒然兴兵,趟入苦境的浑水。 而如今,集境刚刚进入苦境,一切更得从长计议。不过,烨世兵权本人并非头回入境,十分顺理成章地找上当初买回孔雀的凯峰寒泉,却仅意外发现除了一堆火烧的残破痕迹,已不见一人活跃迹象。 “啸日猋……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过……难怪他会一言不合杀了易子娘。” 之前对啸日猋身份一知半解,如今已是熟稔在心。槐生念曦与宸枢接到任务,第一站竟也好巧不巧,来到了不久前被少女捣毁的凯峰寒泉。 双方头回碰面,自是波澜不惊。虽然烨世兵权气质出众,但神秀对不感兴趣的人,就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反倒是宸枢不露痕迹地观察,与军督擦身而过走出数十步后,小声说道:“那人很不一般。” “哪里?” “从他一举一动,皆能看出此人作风雷厉风行,仪态一丝不苟,不像是普通人。他为什么会来这种肮脏的地方?” “军人需要的是忠心服从的下属,花钱买几个听话的杀手做死士,又有什么好奇怪?” “军人?” “对呀。唔,小弟你们火宅佛狱讲究适者生存,和一般境界的军队制度好像不大一样。不过,刚刚那人的确是很明显的军人气场,而且不出意外应该是一名上位者呢。” 虽然对人贩子的顾客没好感,槐生念曦稍加解释过后随之警醒,突然转口道:“你说,他知道凯风寒泉的位置,会不会碰上末世圣传?” “二姐你的意思。宿贤卿不会放弃凯风寒泉的生意,更有可能在外围布下眼线,适当接触足够信赖的客户?” “嗯。” 引狼入室的错误,犯上一次已嫌多余。而要利用曾经凯风寒泉人脉网的剩余价值,末世圣传一定会挑选足可信任的生意伙伴,进行深一步的接触。 因此,若要挖掘出最近末世圣传的动向,以及啸日猋可能存在的方位,顺藤摸瓜自是眼下恰当的选择。 宸枢思忖片刻,点头应道:“也好。啸日猋行踪不定,光靠我们两人,很难在末世圣传之前找到他的藏身地。” “那就这样吧。对了,为免这人只是顺路经过,七天没有任何线索,我们就放弃跟踪他。” 二人打定了主意,接下来就很是干脆地缀在了烨世兵权身后。原本以虓眼军督的修为,两人想要瞒过他之眼界,却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办到。只可惜烨世兵权偏偏修炼了《兵甲武经》,碰上碎岛来的小姑娘也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号天穹对末世圣传现阶段的发展,的确不是十分满意。尤其端木燹龙帮了一次忙之后,就无视他的存在去往天阎魔城与他化阐提碰面,更是令其气恼不已。于是谋求新的合作伙伴,便被宿贤卿提上了日程。 “集境降临苦境了么?” 216.第216章 他有四个兄弟 占领破军府方圆数百里,烨世兵权一时尚无激进之意,为求保险首先得谋求盟友。而在其与宿贤卿接触之后,却觉号天穹刚愎自用,实非适合的合作伙伴。 不过,有一名四处树敌的绝顶高手,作为吸引火力的标靶倒也不错。而在虚以为蛇一番之后,又见末世圣传已无值得入眼的杀手可供驱使,虓眼军督就直接从末世圣传离开,去往天都接触下一个潜在的盟友。 正因如此,槐生念曦与宸枢犹豫少顷,便断了继续跟踪的念头。先不论罗喉极元已至当世之极,两人本身尚有任务在身,也是一项重要的考量。 “你们追捕的人现在在哪里,老老实实交代吧。” “我,我……明祁见圣,天君不会放过你们!” “我又没想放过他。说不说,不说你就和刚才那些人一样服毒尽忠好了。” 跟着虓眼军督暗进关键之地,姐弟二人抓住一队刚刚出门的杀手,直接就带到野地林子里严加拷问。 虽然天君威信深入人心,手下的死士也已纷纷服毒自尽,但被擒后一直表现色厉内荏的杀手头目,却没有顽抗到底的意思。一听小命即将不保,他立即很没骨气地把啸日猋最近出现的地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有了具体的行踪之后,再要找人就简单了许多。不过,出乎两人预料的是,啸日猋遇见的强敌,竟非来自末世圣传。倒是一名狂野粗鲁的蒙面剑客,正与其激战不休,周围掉落了一堆碍事死尸。 “只有这种能耐吗?!” 虹雨剑老辣独到、以静制动,任凭吠日刀左右突进,剑者始终立足不移。但似缠战许久,啸日猋已有不耐,吠日刀骤出短刃,意图出奇制胜。战入极端,鬼刃夕痕眼中虹芒闪动,竟于须臾之机反制来刀。 殊不料,鬼刃夕痕陡然提速瞬间,啸日猋眼中更现烁白光影,吠日刀临机疾变横刃向上一架,身退如迷影,眨眼重新拉开距离。 “哦,你倒是令人意外。” “住手!” 虹雨剑轻翻再握,鬼刃夕痕身法灵动,再度剑取啸日猋。但在双方冲突之前,只见麟趾天瑞由中插入,阻断刀剑碰触之途。 “你怎么停手了?” “他好像是来帮我,我们不能杀好人。” “天真。” 铮然之音不绝,啸日猋却停下攻势,站在原地精神分裂起来。 而在此时,骤觉插手之人并非弱者,鬼刃夕痕面露冷笑道:“怎样,搅事之人,你们也想成为我的猎物?” “连他你都打不赢。” 棍落中央,力断十方。终止刀剑之决,槐生念曦随之拉开宸枢,与鬼刃夕痕面对面,毫不示弱道:“以一敌三,你也不怕撑死。” “剑出夕流,无刀不破。区区一名疯刀,还不在吾眼内。” “吹牛皮,刚刚我们也没见你占上风啊。” “剑非吾剑,功非全功。如果你们想倚多为胜,那就只能以性命见证真正的鬼刃夕痕!” 与四处游荡的啸日猋决斗,对鬼刃夕痕而言只是日常调剂。能够挑战真正的强者,从而进一步接近封其剑觉之人,才是他的目标所在。 因此,鬼刃夕痕冷目环视一周之后,不仅未曾弱其底气,反而更添无穷战意。 然而,此时此刻,一听所谓的“无刀不破”,槐生念曦看了眼宸枢,顿时有些不大乐意:“啸日猋可不止是一个人。他至少还有三个比他还厉害的哥哥,你自己想死还不如自杀。” “所谓的六神刀也不过尔尔。他的兄弟又能成何气候?只要是刀,那就无所可惧!” “你真那么厉害,世上哪还有天下封刀……” 实在不懂对方为何完全没有敬畏之心,银发少女不由小声嘀咕了几句。 而虽不大看得上貌若年幼的少年少女,抱有某种目的的鬼刃夕痕,还是耐性回话:“呵,若是刀无极敢单独与我一决,我也期待他能破我之神话。不过……凭几句话就想挑衅我招惹绝顶刀者,你未免将我想得太愚昧了。” “嗯?” 虽然觉得对方仿佛误会了什么,槐生念曦也不急着解释,更对对方口中但书起了兴趣,立即追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们听说过封剑塔么?” 宸枢不解道:“我们都不练剑,所以不是很清楚。” “百器以剑为尊。你与其练那双刀,倒不如弃刀用剑。至于封剑塔……接住!” 意在引出叹希奇,鬼刃夕痕看出两人不凡之处,索性将封剑塔路观图抛出,道:“只要你能通过封剑塔,我就不再找啸日猋的麻烦。” “……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这样我们很吃亏啊?” 不大理解为什么弟弟非去闯塔不可,银发少女一指百无聊赖的啸日猋,道:“最后提醒你一下,招惹啸日猋,对你可没有好处。” “无所谓。你们可以无视,我也有找他麻烦的自由。当然,我相信对任何习武之人而言,封剑塔都是值得一闯的所在。” 扛剑于剑果决转身,鬼刃夕痕不做过多解释,只朝啸日猋意味深长盯了一眼,就独自离开了密林。 “这人是不是太傻了?” 目送着鬼刃夕痕离去之后,槐生念曦转过身颇有些莫名其妙说道:“先不说他打不打得赢罗喉、欲苍穹,就是啸日猋也有四个用刀的兄弟啊。” “有些时候武道精进,的确需要有这等挑战强者的志气。” “那可不一定。自信和自负,可是只差一个字而已哦。” 并不认为鬼刃夕痕有能耐“无刀不破”,银发少女却又从宸枢手中取过路观图,认认真真摊开浏览了一遍,道:“唔,看起来好像有些意思。宸枢你要去吗?” “可是……” 收起手中麟趾天瑞,宸枢微微皱眉,道:“刀者也能进入其中吗?” “反正有玄鸟在,他们如果歧视咱们,我们就自己进去呗?” 一点都没循规蹈矩的意思,槐生念曦已经打定了主意,但也明白得思虑周全,遂望向啸日猋建议道。 “那个……小师叔,我们准备去个有趣的地方,你一不一起呢?” 217.第217章 升级打怪封剑塔 “这里就是封剑塔?” 黄沙飞扬,泥尘吹卷,散发驱之不尽的凌厉剑味。雄伟屹立天地的封剑塔,有若穿破苍穹之巨柱,俯瞰着人间百器纷争。底层角斗之场,江湖浪客络绎不绝,各色剑器来回争斗,呈现一派繁荣之象。 然而,虽是打得热热闹闹,一眼望去的槐生念曦,只觉见面不如闻名,面向宸枢语气微妙地小声说道:“里面的人看起来不怎么厉害啊,为什么那个人会推荐我们来这?” “小丫头你讲什么大话?” “我没有针对谁的意思,我是说……” “以为我们离得远就听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都是三流的垃圾,咖位根本搬不上台面对么?” “唔……那是你自己说的。” 本想着委婉地辩解几句,银发少女一听面前背剑妖道角自答自问,只能足尖一扫沙地,假作不好意思地低头默认不语。 不过,此刻凑在一起斗剑的江湖人士,大多的确排不上层次,在争强斗狠上倒是颇为擅长,一时竟纷纷放弃了剑比,围上前不依不饶起来。 “看你们两个年纪轻轻,另外一人疯疯癫癫,本事未必多大,脾气倒是不小。有本事,你就用剑赢过我们,否则就是讨皮疼!” “可以哦。我和弟弟来这,就是想知道封剑塔究竟有什么特别。但是丑话说在前面,伤亡自负哦。” 一看神秀放松故我的态度,为首之人立生不悦,剑指啸日猋道:“哼,省得别人说我们以大欺小,就先让你尝尝颜色!” “这个人为什么打我?” “他有病。” “打他!” 开始发声的妖道角话音甫落,立即拔出背后长剑,砍向一脸莫名其妙的啸日猋。但见吠日寒芒一闪,眨眼已是剑断人伤。 “啊,我的手,我的手。你们,你们竟然带刀者来封剑塔?!” 未过数合,啸日猋出手一刀便是伤人断臂,顿使外围武林人士心惊胆寒。然而初时的慌乱过后,不久一众剑客便眼现异色,气愤填膺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封剑塔是什么地方吗?” “封剑、封剑……” 银发少女不假思索地回道:“顾名思义,来到这里不准用剑吶。” “胡说八道,封剑塔唯剑为尊。嗯,不对,难道你们是来上门踢馆?!” “我们只是想进塔而已。” “进塔,哈哈哈哈,笑话。几十年过去了,你看我们这么多人,有谁有资格进入封剑塔?” 面子都是自己挣得。眼见一众剑客哄堂大笑,小姑娘已捂着肚子蹲了下来,忍不住吐槽道:“几十年……大叔大伯,我看你们还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早点改行换棒槌当武器,说不定还能更有进步。” “可恶啊,你敢取笑我们。众人一起上……” “何人在外喧哗?” 就在此时,封剑塔主持者剑册不受重力影响浮空闪现,淡眼一扫场间诸人,制止了即将到来的冲突,弄清详细之后,朝着一行三人单刀直入道:“想进封剑塔,必须打败守关人。你们,谁来?” “我。” 封剑塔既尊剑为首,若让自家二姐用棍子轰开大门,大家面子上恐怕都不好看。宸枢应声踏前一步,麟趾天瑞分握于手,从容无迫面向剑册。 “刃开一边半,这算是刀还是剑?” “是刀是剑,打过自然分晓。守关人的实力强悍非常,近年来除了鬼刃夕痕以外,我可没听说还有他人能进封剑塔。” “……” 嘈杂人声环耳不绝,宸枢却是心稳气沉,只待守关者露面一刻。 蓦地,满地黄沙清光闪烁,流动缠逆的剑气袭身而至。双刀辉映守身,宸枢略一思量,未免在外使刀再遭无必要的刁难,之前又蒙神秀赠予《刀剑合流》,宸枢心念电转间,索性左右开弓刀剑轮替,打消旁观者诸多非议。 流风过耳,听音辨位,宸枢倏转刀锋,麟趾天瑞斩破砂石聚剑,逼出守关者现出真形。执剑之人一身灰黄蒙面,略感讶异道:“不差。可惜,封剑塔已非过往,想要进入,还须看你本事。” 傲声未落,剑阵陡开。剑光一波接合一波,有若无尽尘埃融入风中,如影随形层层攻来。 然而,根基方是欠缺,对手剑术精湛,皆已不成威胁。身处沙暴中央的宸枢,反将一切当做磨练之机,初时左刀右剑,复换左剑右刀,终归双刀璀璨,渐是游刃有余。 “轩辕弭干戈!” 僵持数十来回,宸枢自忖时机已至,麟趾天瑞转攻代守,双刀煌煌辉耀,陡然一气突入,命中守关者·尘所握之剑。纵使对手剑艺非俗,亦不防刀罡侵透剑身。铿锵之音入耳,随见沙剑落地飘散,已然胜局底定。 “承让。” “……是我败了。但,胜过我,不代表你能在封剑塔之中前进多远。现在的封剑塔,与过去不同了。” “多谢提醒。” 守关剑者败退,眼前再无阻碍。旁人虽是不忿刀者入剑塔,却亦提不起挡关勇气。而见连尘都败在年轻人手下,剑册双眼精光闪动,不知起了什么别样心思,在目送一行人入塔之后,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角斗场。 尘封多年的封剑塔大门沉缓开启,三人一步一步向前步入,仿佛身置天圆地方的灿烂星空,无数绚丽球体上一幅一幅闪现历代苦境名留一时的剑者形貌。 “真的有好多认识的人。” 骤见无数绝顶剑客之像,更察特色剑意凝若实质,初时的漫不经心,在逐步深入后化做认真肃然。槐生念曦道:“这个地方……好像有点厉害。可是,我们来这做什么,也留下一副肖像画?” 内心疑问未消,暗夜星空陡变光明,眼前豁然开朗。宸枢姐弟刚走出幻境,眼前竟见不久前辞别的一人,站在一片昏黄血艳的芦苇之中。敌人见面,啸日猋本能自保,立时疾冲向前。 “打败我,你们才能继续前进。” “这,是鬼刃夕痕的剑意?” 仃立原地稍作辨认,宸枢心下已是确定。不过,发觉封剑塔所具有的真正用途之后,小姑娘顿时充满了兴趣,齐眉长棍轰然一击大地,骤然身跃九空直攀塔顶。 “这个地方好玩。弟弟你慢慢来,我一个人先打上去!” 而在同一时间,匆匆赶至风雷天的剑册,留下一封书信禀报之后,不久只见天雷惊闪,揭破封皮一阅内容。貌似年轻的嗓音傲绝寰宇,发出浑不在心上的一声轻藐淡笑。 “刀嘛?!” 218.第218章 熟悉 封剑塔具体建立的日期已不可考。但从叹希奇入主封剑塔之后,便对其内部进行了一些列深入的改造,产生独树一帜的奥妙变化。 利用易教精湛技术,使得无数知名剑者留下的剑意印记,化成诸多真实虚形幻体。虽然久经岁月变迁,活着的剑者定然会有长足进步。封剑塔内的剑意却也不乏其灵性,足够用以证见自身长短。 纵然仅仅是一点剑意,修为尽展的鬼刃夕痕,每一式夕流剑都似带有奇异魔力,专攻刀法破绽而去。若非刀龙体质特殊,身处封剑塔亦无亡命之虑,啸日猋·封已然落败。 “奇怪的剑法,我打不赢。” “讨厌,克制咱们。” “换我来。” 伴随人格须臾变化,飘逸、疯狂、冷厉三种刀法连续切换,致使鬼刃剑意应之不暇,终在啸日猋·风精准一击之下,烟消云散。 不过,短暂的消失,并不意味永远逝去。发觉原地剑意重新汇聚,啸日猋·封顿时有些抓狂,蹲在地上挠起头来:“哇,这种人还会复活,还有没有天理?” “我不玩了。现在我要去找人成亲,你免拦我。” “那只猴吗?” “她是我的真爱……” “且慢。” 拦下一脸害羞的啸日猋,宸枢思来想去还是把楚君仪嘱托完成,将其真实身份挑清讲明,并告知醉饮黄龙现今所在。 至于记忆尚未觉醒的啸日猋,何时会去找哈哈龙——腿长在别人身上,照啸日猋如今疯癫个性,强迫也根本强迫不来。反正来封剑塔之前,双子便已修书一封往蟠龙古脉。老大哥一定会出来找自家兄弟,倒也不怕啸日猋再遇性命之危。 而进入封剑塔内中,原本就是为了历练,啸日猋离去之后,停留原地的宸枢等待一段时间,果不其然又见鬼刃虚影再度凝聚,夕痕剑再度进招。麟趾天瑞分握于掌,少年镇定如常,直面粗狂剑者。 “独鬼流·异乡漂泊!” 殊不料,同样的人再度出手,竟是不同先前的凶残剑技。充满野性力量的剑法,伴随煞羽纷飞,雄力万钧强袭宸枢,一派生猛残虐。 “和刚才不同?” 所幸封剑塔内,剑意到底不比实体,宸枢根基纵有欠缺,此刻却非关键。 麟趾天瑞一刀护前,右手刀行剑式一挽,雪亮刀光顿如炽电,一挡鬼刃夕痕沉重之剑。面对奇剑妙式,少年竟将千锤百炼之战技发挥至极,于缠斗之中不断汲取对手长处。 “刀影剑虹!” 但在宸枢转剑为刀之际,鬼刃夕痕剑锋一转,陡然又复夕痕剑诀。专克刀招之剑,瞬时压制麟趾天瑞回落之势,反令宸枢抽手不得。 “这……不是他的剑法。” 异样感受冲塞心间,两种剑法飞速更迭,宸枢虽是心疑,亦不得不暗思破招之策。躲避闪躲无法达到磨练之功,少年心意一决弃用刀剑合流,双刀翻转横劈竖砍而下。夕痕剑挡一卸二,却已稍见破绽。 “少昊尊凤鸣!” 独鬼之剑虽是强悍,单纯一道剑意总难左右兼顾,宸枢逐渐适应之后,麟趾天瑞臂展而来,仿若玄鸟张翼蔽空,悬卷绞杀突破剑围。 但在刀散剑意以前,整座封剑塔陡生异动,鬼刃夕痕气质一变,只以夕痕剑法对敌,竟将宸枢牢牢压在下风。 “怎会,明明还是一样的剑法……不对,是与夕痕剑法一脉相承的剑意来源。但,为何有些熟悉?” 宸枢心念一动之时,一杆长棍打上高层的槐生念曦,随着交手对象越来越多,遇见独孤遗恨突变剑意,随之产生了与宸枢同样的怀疑,不由轻咦惊叹道。 “……怎么会是他化素心剑?” ———————————————————————————— 西武林,宏伟天都矗天高耸,生人勿近。独立顶端的武君罗喉,俯瞰身下万顷沃土,难知心思为何。 蓦然,远天一股威严气息迅速催进,毫无遮掩自身浑厚武息之像,随闻雄壮之音响彻天地乾坤,一丝不苟降现华丽正步军姿,天都之顶霎掀尘浪百丈。 “吾之军权,辉煌天下!集境,烨世兵权。” “你,不该是刻意冒犯。” “久闻罗喉之名,却不想现今的天都,竟是如此贪恋安逸!” 强者的对话,不容心计杂质。开门见山一语,非为激怒眼前至强之人。而因充分了解罗喉之后,烨世兵权自知怎样才能取得预期成果。但在此时正面接触,虓眼军督还是不禁暗提三分戒备。 金黄灿耀,光辉夺目。战袍披风来回摆动,一如罗喉心绪变化。紧张气氛下,二人对峙良久,方闻罗喉探问:“你的目的。” “你欲战火狼烟……” 不屑掩饰自身图谋,虓眼军督道:“而吾,需要更加广阔的疆域!” “战火、毁灭已在吾掌,何须与你合作?” “挑起无尽战火是你所欲。但自你复生归来,天都的战绩,与你暴君的身份并不等称。” 虓眼军督道:“吾有理由相信,你在准备下一波的行动。集境与天都素无瓜葛,因此,吾不愿双方首先冲突,损耗不必要的力量。” “哦?” 自从天下封刀一役完结,罗喉在与君曼禄接触之后,始终未有下一步的行动。遭受世人背叛的血海深仇,从未有片刻放下。但要清讨过往恩怨,一时竟有些无从着手。 过去污蔑天都的诸多派门,早已湮灭在无尽历史浪潮。仅存的月族元气大伤,天下封刀亦暂时歇战。罗喉与醉饮黄龙之间也就是私仇,谈不上必须天都发军。 唯独“暴君”两字,罗喉始终锥心难释怀…… 挺立寒风沉默半晌,天都之主兀然开口,打破诡静局面:“琉璃仙境,降活战死!” “好气魄。” 未料武君意指素还真,烨世兵权思及千叶传奇,自不会强言阻止,紧随其后遂将自身目标挑明:“碍事的邪灵余孽,合该命归黄泉。佛业双身在苦境的地盘,归吾集境接收。” “邪灵,无所谓的弱者。你要,归你。” “痛快!” 千叶传奇与邪灵之仇,自须鲜血偿还。烨世兵权意在收心。罗喉对残余邪灵的存在,却已是毫不在意。 双方三言两语达成协议后,就在烨世兵权转身欲走之际,罗喉突而气凝负背之掌,道:“离开之前,为你来时的无礼,接吾一招。” “有何不可?!” 内心明了赔礼是假、试探是真,各为映证合作对象的修为,烨世兵权手按军刀刀柄,正步回身肃对天都之主。 睥睨天下的武君,峥嵘乍现的军督,绝顶双峰之会,悍然一掌隔空交锋,不世之威吞天裂地,震天巨响若雷鼓喧腾,暗夜骤转晴朗。 烈光须臾照眼,蚀阳掌劲压迫面门,滚滚灼浪霸猛无俦,烨世兵权再无怠慢,昊苍玄诀充分运转,一手军武耀日,共谱光辉绚烂! 招落互知根底,虓眼军督眉凝肃穆。罗喉略一讶异,虽犹无动于衷,却已看穿来者气吞山河之野心:“乱世枭雄辈出。吾期待,你吾真正交锋的一日。” “今日一掌之赐,烨世兵权同铭于心,请!” 219.第219章 定剑唯一 天都欲破琉璃仙境,完全是手到擒来。不过,倒非全盘因为罗喉凶威太甚,而是清香白莲认输得太快,直截了当就选择了投降。 集境方面虽惊讶于素还真之作为,亦不忘抓紧时间将邪灵于苦境占据的地盘,尽数接收了过来。而因凤凰鸣回归灭轮,不敢自投罗网的禁天妖肃与异法无天,登时真正倒了血霉。 “三招的机会。降,或者,死!” “投降,不可能!” 浩瀚军威弥天盖地,烨世兵权辉煌军刀未出,深重压力顿令残余邪灵倍感窒息。然而生来只忠佛业双身,禁天妖肃无意妥协,邪气饱提抵抗高山上军督威慑。而在同一时间,千叶传奇手握天邈,已若凌云步虚,降至邪将之前。 “日盲族之恨,吾亦该向你们一讨了。” “手下败将,焉敢猖狂。簇元妖击!” 骤然长啸破空,禁天妖肃挣脱压制,浑厚邪功以攻代守,欲毙千叶传奇于百步之外。但见千叶传奇镇定自若,聚合宝典极运而发,千聚百合尽纳邪风,旋即天邈寒光锐发,意在掩护先行。 “长空。” “冰锋十雨!” 淡漠一语,刀剑随出。三招之限,不由试探,唯独豁尽全功。万古长空拔身窜近,叠合千叶剑路。两大高手同时逼近,禁天妖肃双掌合胸挡架,却因受创在前登时胸口溅红。 “极荒邪破·七妖斩!” 冰菊剑华凌空绽放,心知生路已绝,更存玉石俱焚之心,禁天妖肃力作最后一搏,气化百脉邪功登峰,刚猛斩刀锋芒乍现,穿破天顶乌云,誓求断敌性命。 “最后一招,拨云火箭!” 怎奈,千叶传奇全无保留,虽是根基逊色,联招却是惊艳独到。一者横空作弦,一者神兵化箭。主仆二人真元契合,远远已是雄浑劲穿九霄,钻透夺命妖斩,震破禁天妖肃肺腑。 “双座,吾来了……禁天死职,肃清对敌!” 临终一刻,禁天妖肃屏住最后一口真气,周身真元尽注极招余劲,迸射四面八方! 千叶传奇转剑欲挡,却是不防对手强悍拼死逆袭,登时微受内伤。而在另外一旁,弑道侯瞄准异法无天,灭元神枪凶悍轰射而出,贯天破地力破山河。 “灭元神枪!” “群邪渡暗流!” 无意舍身殉葬,异法无天根基不俗,赤伏功体更是后劲不绝,虚晃一招顺势借劲而退,一路亡命疾奔。 集境追兵虽众,前路乍见一阵幽暗魔气浮动,遮蔽弑道侯追击之路,眨眼已失异法无天踪影。诡异空间内,虚灵魔官静守在前,阴森冷目望向异法无天,虚伪非常伸手相邀。 “四方树敌,师太不如随我来吧。” ———————————————————————————— 两面一战决胜,神州时局再变。所幸罗喉与虓眼军督皆无心拿弱者开刀,因此对下层武林人士的影响,却也非是十分明显。 而在封剑塔内,突来异变惊心动魄,引发双子全神应对。 同样的剑法,不同的气质,更是远超想象的惊艳拔俗。夕痕剑一式万变,竟是包罗万象,麟趾天瑞挥动间,宸枢已感应接不暇。 “太昊定地支!” “呵!” 双刀左右抡圆,呈现地支妙韵,乍生去伪存真之效。但在意味不明的浅笑声中,鬼刃夕痕剑意乍然消失,唯独一剑惊神,直击宸枢破绽之处。 刀法虽是精湛,难敌剑道极巅。麟趾天瑞脱手刹那,宸枢足退三步,已然落败。 但在上层剑斗,槐生念曦察觉对手气质陡变,独孤遗恨九诀即将归一之际,竟是强提根基越限,鎏金长影如扫寰宇澄空,毫无闪躲意愿,凌空一棍猛然砸落! “一道剑意就要赢我,想得美!” 从无遵守规则之意,银发少女长棍破剑,打散原地剑意凝形,却亦未在向上攀登,反而急急欲出封剑塔,找到宸枢就一起往外奔去。 “二姐,是他化素心剑?” “咱们出去找人。” 塔顶绝顶,人鸟相对。暗紫长发自然垂落,叹希奇眸凝浅淡笑意,仰首定视四翼垂天巨鸟,漫不经心道:“吾不过稍加指点,你何必如此敌意?” “咕呼——” 全不理会叹希奇之言,玄鸟高亢尖鸣,双瞳暴虐气息浮现,翅间黑月极冻之焰猛然喷发,空气之中水汽须臾凝结,尽融霜炎风暴,覆向叹希奇所立方寸。 “剑法?太一!” 一派镇静从容,发觉玄鸟异能惊人,叹希奇眸光一亮,骈指运剑分毫不迟,身前十丈半圆乍现冲天剑幕,立将霜冻之气摒除在外。 “可惜,你非剑者。” 一剑难分轩轾,叹希奇单手扫去残冰,却亦无意续战,只将目光放回封剑塔,静待闯阵之人外出。 人与鸟隔空对峙,片刻后便见神秀拉着宸枢,小跑出封剑塔。而察外部塔顶玄鸟敌意来源,宸枢朝上一指,二人随即踏云乘风,落在塔顶与叹希奇正对而立。 “封剑塔只接受剑者,你们坏了规矩。” 无意说明自身身份,叹希奇漠然一语占住理字,随后道:“观你二人年岁,不似了解封剑塔存在模样,你们是通过谁找上此地?”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们的呗。” 尚想追查“他化素心剑”来历,槐生念曦斟酌少顷,不答反问道:“刚才干涉封剑塔内部运转的人就是你吗?” “是,又如何?” “前辈所使剑法,乃家中长辈所创。敢问前辈是否认识家父?” “他化素心剑……令尊,闻人然?” “正是。” “吾与他素未蒙面。但这套剑法在论剑海已存数十年。不过,弱者难解其中奥妙,实是明珠蒙尘。” 宸枢坦然相告,陡然引起叹希奇兴致。仔细打量双子片刻,封剑主略作解释之后,突生感叹道:“你父剑绝天下,你们竟无一人承其衣钵,着实浪费。” “唉,你不懂,家里长辈太多,选都选不过来,也是一种麻烦。” 跟着发出一声叹息,槐生念曦却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只对没有闻人然线索十分失望,道:“既然你不知道爹的下落,我和弟弟还要继续,再见了。” “你们还想进塔?” “为什么不?” 槐生念曦理所当然道:“用刀用棍打败所有人,不是很有趣吗?” “你违背规则,他已然失败。再进封剑塔,恐怕非如你们所想一般轻易。” 声落一瞬,叹希奇真元灌注封剑塔,竟使其彻底封闭。然而此举却非结束,叹希奇嘴角笑容隐隐泛起,看向宸枢道:“谁引你们来此,吾已心下有数。但现在的他,还不值得吾现面一见。与此相反,吾对你的兵刃很感兴趣。” “你想对宸枢做什么?” “呵,引他回正确的道路。” 叹希奇神采飞扬,目光灼人道:“他该明白,剑比起其他兵器,拥有绝对的优势。刀乃歧途,剑方唯一!” 220.第220章 协议 “你想教宸枢……不好意思,这边家教资源很好,不需要野生的武术老师呢。” 对于怀有心机的陌生人,槐生念曦可不会虚伪地客气,直接挑明家学渊源,欲让叹希奇知难而退。 不过,叹希奇是何等样人? 正是明知双子背景,又看中宸枢兵刃特异,他一时才起了指点的心思。耳闻银发少女漠然拒绝,封剑主不怒反笑道:“再多选择,只有适合,才是正确。” “我弟弟是用刀的欸。” “那就证明,他走了错误的道路。刀,不过是概括的名词、剑之派生,易之为枪、弓皆能成立。唯有剑,乃是不可替代之绝对存在。” “天,你比我还爱吹牛皮!” 叹希奇仪态飞扬,仿佛自身所言便是真理。而见对方如此自以为是,槐生念曦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狂妄的人。 叹希奇不以为忤道:“不信,没关系。我会让他亲身体验剑之真谛。” “不给好处,我们为什么要信你的?” “留下他,封剑塔就对你二人开放。” “我又不是学剑的,这个地方玩几次就腻了。” 槐生念曦灵机一动道:“不如你教我怎么造塔,我们就考虑考虑?” “造塔……你对易教之学感兴趣?” 本以为脾气不好的小狮子会提出更加无理的要求,叹希奇却不想竟是出乎意料的条件。 而当年易教受三教所害,这两人又是儒门所出,若是顺手埋下一子,将来未必无用……叹希奇略一思量,自是欣然赞同:“想学封剑塔的改造原理,非天资超群者无法学习。” “我和弟弟都没两岁,一定达到天资要求喽?” “哦,你果真想学?” “当然。” 星辰般闪亮的眸子一眨一眨,槐生念曦在不该认真的地方认真,回复封剑主:“我要建封刀塔、封棍塔……百器每种都有,最后选出每座塔最厉害的打一场友谊赛,我在门口收门票,是不是就发财了?” 掰着手指头数数,槐生念曦郑重其事的态度,看得自家弟弟都目瞪口呆。叹希奇沉默片刻,忽道:“呵,以此决出百器唯一嘛?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你答应了?” “只怕你学不会易教经典。” ————————————————————————————— 银发少女的荒唐之词究竟给叹希奇造成了多冲击,仍然不得而知。但双子会跟着叹希奇一段时间,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在此时,作为槐生念曦老对头的号天穹,在弄清对方身份后,苦于战力不足,终还是选择先找曾经的宿敌报仇。 毕竟,天都打下琉璃仙境,集境也接收了邪灵的地盘。末世圣传若再无任何成果,岂不是白白让盟友看轻? “无惑老秃,做好身赴黄泉的准备了么?!” 云鼓雷峰,灭神号天穹魔掌压境,庞然真元招败一众僧者,予以致命打击。但闻灭神狂妄之言,无惑渡迷等一众雷峰高层,纷纷由内化光赶出,齐对恶者汹汹来势! 怎奈,帝如来卸下佛首之位,云鼔雷峰已无一人可堪为敌。号天穹如入无人之境,眨眼足下死伤遍地:“逼得帝如来闭关自省,将是你今日最大的后悔。” “哼,这么多年的封印,你还是恶性未改。” “何必讲得冠冕堂皇?” 怒掌挟杀,雷霆乍起,号天穹一招退敌,傲然冷笑道:“当年若杀得了我,你们会留情吗?!” “今日伏魔,犹原不迟!” 虽对佛首之位动了贪恋,无惑渡迷终究还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心知双方难以善了,无惑渡迷久侯不见援兵,唯有硬着头皮顶上。 “惑界刑判!” 刚严佛辉布阵,无惑渡迷横握三聚封刹,生承号天穹霸猛魔力,却是难遏败退之势。一旁光世大如、圣弥陀,对决宿贤卿父女,亦陷苦战之中。 灭幻神功诡异难料。数招正面交锋,无惑渡迷已受内伤。迟迟不见当年同伴,殊印塔首席僧老,也不免大感吃力。 “他们怎还威来?” 无惑渡迷是一个矛盾的人。一方面存在其功利心思,欲借此回打败号天穹的功劳,坐上云鼔雷峰佛首的位置;一方面又因佛者慈悲为怀,不忍部下众僧大量伤亡。 当初选择逼退帝如来,除了因为云鼔雷峰主掌刑罚必须以身作则,以及无惑渡迷咄咄逼人的苛刻要求,佛愆本身与号天穹的血仇因缘也是一个重要考量。 毕竟谁也无法预测,帝如来与号天穹交手,是否会再度催化心魔…… “无惑老秃,再不叫出帝如来,云鼔雷峰覆灭只在眼前。你,还在期望什么?” 号天穹挑衅之音入耳,无惑渡迷愈发坚定,绝不能让帝如来参战。只要坚持到靖沧浪驰援,云鼔雷峰就绝不会败! 不过,号天穹虽是狂妄自大,该做得布置却不会忘却。端木燹龙与靖沧浪仇深似海,早已亲赴天河挑战。 “吾?灭幻!” “六道灭根渡轮回!” 神能如涛,岚刃无穷,天君强招再出,突破无惑渡迷护体金光。对手尚未赶及反击,号天穹已是近身一爪,捉住无惑渡迷右臂,霎时内力勃发,重创僧老。 “啊——” “你该死了!” 灭幻真气灌入,致使肌肉坏死。惨呼声中,无惑渡迷跌退半跪,额上冷汗如雨,却是难避号天穹绝杀一击。 “玄门牝化道修真,证果承天入世频,太极乾坤终有定,银河浩瀚自无垠!” “槐根一梦山河邈,烟雨九原良贱同。孤蹑云踪霄汉外,倚听天籁落天风。” 倾危之刻,一剑一掌联袂而至,左右力搏号天穹。但在撒手暂避其锋之前,号天穹占住距离优势,已抢先一步抓住无惑渡迷,飘然让出百步之遥。 “僧老!” “登道岸只来了两个小辈,可笑!” 号天穹人质在手,顿令佛道投鼠忌器。天垣真人与光世大如目不转睛,随时等待救援之机。任云踪眉心紧蹙,却似心不在焉,暗察其他埋伏。 “自业自得,阻止我见帝如来,那你就成为末世圣传第一个祭旗对象吧。” 熟料,众人紧张急欲换回人质,号天穹却藐强敌如蝼蚁,抓住无惑渡迷脖颈的手陡然紧握,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首席僧老爆成一团飘飞雪泥。 可怜僧者壮志未酬,便一魂断黄泉…… “从今以后,云鼔雷峰就是我立足天下的基点了!” 221.第221章 山人 道消魔涨,邪威鼎盛。号天穹怖掌开杀,致使四方震怒。光世大如悲愤在心,又见登道岸强悍来援,当机立断圣佛起招。 “观自在·如意轮·法网金刚印!” “仙越八踪!” 森严法相背立擎天,庄严殿主雄掌先行。天垣真人亦运玄极心法,联手共战灭神凶威。 佛者金刚怒目,道者仙姿飘逸,争得缠战之机。号天穹浩瀚内力速提,霎闻铮鸣剑吟,却是歧天出鞘剑尖锁定背心。但在清俊道者即将动作之际,脑海陡现魔识传音。 “少主,你忘了你的身份么?” “是你,寂灭邪罗。” 传音暗渡,任云踪惊心回应之际,歧天剑倏发数道冷冽剑光,射向中央号天穹。灭神双袖盈风,正将对面二人牢牢压制,突逢任云踪一剑奔袭,猝不及防骤显支绌退出数步。 “吾未忘却吾之身份,却也不曾记得吾何时与号天穹成了盟友。” “且慢,少主若再做出危险之举,灵自灵的性命恐怕不保!” “嗯,话讲明白!” “呵。” 暗中魔者不再应答,骤闻揪心之讯,任云踪顿生迟疑。而无任云踪出手支援,号天穹整理回神,凝心戒备稳扎稳打,片刻复将二人压在下风。 不过,倏来香风弥漫,丹青见剑过一瞬,立时扭转倾局。漫山百草幽香,伴随花影攒动,瞬息尽作百丈利芒,横斜竖斩一式万化,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怎会是她?!” 暮秋筠剑抵手心,三面受敌的号天穹,虎口如遭火吻,登时微受外伤。须臾定念,认出来人身份的天君举棋不定,只因不解对方来此动机。 “贤卿,先退!” 难料对方援军数目,号天穹双目异光闪烁,思考须臾终有决定,猛然冲向一位金刚将其轰成血雾,随即催动灭幻真气,混入血色雾气作锐光,虚晃一招而撤。 “法王!” 而在号天穹离去之后,白衣剑灵却似另有目标,即化霜白流光而去,直往云鼓雷峰深处。与此同时,天垣真人忧心任云踪,急忙跟出寻人确认情况。圣弥陀亦须留下为一众僧者收敛尸骨,便剩光世大如一人从后跟上。 “嗯?!” 暗无天日的封愆禁地,一抹倩影点明黑暗,如霞穿梭狭窄通道,双足屡地之际却不由发出一声轻咦,宛若透着异样懊恼。紧随其后,光世大如也从外而入,仔细查探陡地惊呼出声。 “现场残留浓厚邪氛……不对!佛首怎会不见?” ——————————————————————————— “眼入毫端写竹真,枝掀叶举见精神。因知幻物出天象,问取人间老斫轮。” 苍松劲柏,挺拔高立。一人布衣素朴、灰发垂肩,仿佛乡野村夫,手持发生新芽的枯木老杖,沿着勾陈山径缓步走下。 “唉,山路陡峭,几位下山还请注意脚下慢行。” “咦,碍事!” 蓦然,几股强风右侧劲吹,掀起麻布衣袍。沧桑叹声甫脱口,平凡之人横杖妙至巅毫,恰恰堵住天君进路。虽是心生警惕,号天穹对无关之人,却无留情之心,掌纳旋风劲摆,呼啸如重石破空,轰向身侧碍事者。 “你?!” “我如何?” 排山倒海力可夷平千丈高峰的一击,竟如徐徐清风拂面未损搅局者分毫。骤觉对方根基深不可测,宿贤卿神色一变,急将易春寒护在身后。 号天穹周身魔元吞吐,强绝真气蓄势待发:“怀有这等根基,绝非等闲之辈。你之名姓?!” “苦境闲人隐士不胜枚举。我不过山野村夫一名,与你更仅是萍水相逢,又何须追根问底呢?” 操着之前的步调,循径下山之人,安步当车稳重下山。朝着宿贤卿父女一使眼色,号天穹命二人暂先离开,紧跟着神秘之人而行。 “何时开始,一介山民也有这等绝学?” “千年时光晃眼既逝,苦境始终在进步,末世圣传信仰的天君难道也要坐井观天?” 从容淡泊捨级而下,不知名姓的人好似认得身侧号天穹,吐出令其心思一动的问话。诡异沉默中,号天穹突觉对方脚步加快,有若神行电闪,转眼已去数十里。 “看来,你我同行的路程到头了。” 一望无垠的银盘巨湖,笼罩在蒙蒙微雨之下,溅起杂乱无序的涟漪。 神秘人物定立湖畔背对。迟疑间压下即刻出手之心,号天穹语气阴冷警告道:“有些事情非你能够插手。莫要多事误了性命。” “洞庭烟雨——言扁舟。” 落拓布衣如隐山水迷蒙,神秘人不答反吐出一个陌生名字,杖点湖面割开一层粼粼波光,身若薄雾渐散,徒留七字余音未绝。 “真元内敛,毫无一丝外泄,此人究竟是谁?” 号天穹欲捕残迹,灭幻神功还原当场真气,却是一无所得。不想诛佛路上偶遇立场未知的高手,号天穹心有不祥,脸色一阵阴晴不定,自问声中陡然转身,急往末世圣传赶回,即为来日再会早做准备。 相反方向,言扁舟横跨宽阔湖面,灰长浓眉向上轻挑,竟也半途转向该换目的地,来到千里凝冰的天河附近。 “风横万里狼烟,尘嚣怒卷,世路茫然。终归古道沉眠,云波浩瀚,洗越苍天。” 甫经一场激战,天河冰面之上,仍留千尺空洞,散发着残余的灼热气息。 虽借地形之便将端木燹龙击退,靖沧浪两名好友也不免受了内伤。此刻察觉天河来人,重情肩责的靖沧浪为防外人打扰,立时现面一会。 “此地是倾波族离世隐居之地,阁下是?” “呵,故人见面不识,真是使人遗憾。” “故人?” 平日待人接物,靖沧浪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固执,认真观察许久却无分毫印象,顿生更多不解:“抱歉,吾与阁下从未见面。今日倾波族不便待客,还请海涵。” “可是有人受伤?” “嗯?!” “不必紧张。我刚从云鼔雷峰而来,听闻端木燹龙来此寻衅,方才有此一行。” “雷峰……帝如来如何了?” “好像是——失踪了呢。” 222.第222章 挑战 意外缺席雷峰之战,靖沧浪内心总有些歉疚。但因帝如来的存在,鲲尘千古从未想过,无惑渡迷竟会战死于号天穹之手。 当年五人封印灭神,唯今仅剩一人存世。此刻再闻战友身亡之讯,靖沧浪虽是怒从心生,却还是强抑恨火,确认道:“先生来此,只是为了知会我此事?” “不,是帝如来托我来此转告,凌主不必执着他之下落。在恰当的时间,他自然会履行他之责任。” “嗯?” 本还为帝如来失踪而忧心,靖沧浪闻言即欲追问,却见对方缄口不言似是不欲多提。 静立少顷,言扁舟了却职责,抬手紧了紧衣襟,抄起双袖放目远眺无尽冰面,岔开话题感慨道:“冰天雪地,不染俗尘,立足其中,确令人心神舒广,大感宽怀。” “可惜,冰封数十载的天河,也有裂解的一天。” “凌主已决定再入红尘?” “灭神为恶祸,灾龙造兵燹。盟友罹难,帝如来无法出面,敌人更已挑衅上门。不论为情为仇,靖沧浪入世之行,已是不可回避。” 声落一瞬,但闻剑啸冲天。朔风刮面,寒雨疾落。靖沧浪拔剑出鞘,凝冰如镜的天河登时应声开裂,破断之处飞旋阵阵冰晶,骤见怒浪擎霄,爆散漫天水瀑。 “有劳阁下来此转告。只望日后再会,你我是友非敌。” 为保两名好友不受打扰,鲲尘千古送客原是情理之中。而若来人果真可交,自不会因一句行端坐直的话心生不满。语音平静暗含送客之意,靖沧浪非是无礼,只因坚持情有亲疏。 “哈,我不耐寒。这里天寒地冻,也未想过久留,请。” 言扁舟见状,却似早知靖沧浪脾性,干脆利落请辞转身,一脚踏出百丈之遥,须臾已消失在天河地域边缘,隐入茫茫天地。 而由天河归返路上,神色悠然的言扁舟,足下前进之速却若神行,一日工夫便已来到天工八月泉外,中途遭遇意料中的青年修者。 “大梦癫狂自有凭,浮生泡影醉青灯。江河水月千杯饮,酒海徜徉一剑僧。” 背剑青年半倚山石,一手倒举葫芦口,悬空划出条晶莹酒线,落入口中:“嗝,这位兄台,能向你打听一个人吗?” “现在,我不能告诉你帝如来的下落,缘醉莫求。” 手中酒葫芦停在半空,如梦似醉的邋遢青年,懒散目光陡然一凝,笑道:“明人之前不说暗话,你既知我来意,又何必刁难呢?” “天君号天穹放出情报,让你们打头阵试探我。但你就不曾想过,如果我有帝如来的下落,当日又岂会不帮忙救人?” “哦……” 缘醉莫求皱眉道:“你果真不知?” “重要吗,在你无法坚定自身道路,又怀疑帝如来的根性之时,见到他有何意义?” 足下不停走入山谷,言扁舟一边回应,一边灵活转动视线,欲寻水弦下落。但在原地除了一堆碎石屑,再无水汽蒸腾,狼藉之中竟已不见关键之物。 “坏了一处好景,可惜。” “你在找它?” “嗯?” 一根水弦在手,缘醉莫求目露询问之色。言扁舟眼珠微微转动,开门见山道:“说吧,你要怎样才肯将此物交我。” “唉,我可是难得糊涂,当然你得先说明用途喽。” “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是如何得到此物?” “宿贤卿来此强夺,吾之根基不及,只能取巧偷走其中一根。” “足够了。” 言扁舟心下稍定,道:“此物能破灭幻神功。宿贤卿捷足先登,终还是错漏一步。” “果然……可是,该由谁来运用此物,才能发出致命一击?” ———————————————————————————— 集境于苦境扎稳脚跟;天都霸占西武林;号天穹凶威肆虐,苦境风起云涌之际,封剑塔却犹是一片平静。 叹希奇从来不是一个好老师,更多的是一种试验式地放任自由。 在其眼内,宸枢根基修为尚浅,于封剑塔内历练,难免受到各色剑意影响。何况接触的敌人都是剑者,宸枢总结出的经验,自然会掺杂许多剑的影子。一旦失败次数过多,他未必不会有所动摇。届时叹希奇只要略作偏导,自是水到渠成。 而就算不成……在未来培养一名足以证剑的顶尖刀者,不也是很有趣味么? 不过,比起宸枢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槐生念曦对易教精义的吸收,竟是远超封剑主的预估。 从粗糙简陋到精致复杂,一间实验石屋在神秀手中完成、改进,虽还无法保存太多武者意念,却已足以留存下自身印记。 “这个真有意思,封棍塔的雏形终于建好了。” 拍去手上灰尘,槐生念曦心满意足地看向矮矮的石屋:“以后在家旁边的演武场多摆几个这种房子,冒冒失失来挑战的人,就可以打发过去节省时间了。” “要竖立一座完整的封剑塔,不仅是留意存形即可。如何让其长久保存意识、思考,如何让各种剑意不至相互干扰,你都还差得远。” 挥手拆去小石屋,仿佛看见不成熟的半成品都觉得十分碍眼,叹希奇注目神秀,一字一句道:“但这几日所学,证明你与一般庸人不同,的确有继承易教精髓的资质。” “精髓……能不能多介绍一点?”槐生念曦好奇反问。 “易教经义无所不包,封印、克敌、术阵、机关无一不精。” “哦~” 对于叹中二自恋自夸的个性,小姑娘接触数日早已习惯,点头同时刻意拖长的语调,却摆明了表明自身不信。 叹希奇亦不着恼,轻笑道:“无法相信?但,事实总是胜于雄辩。就连远胜末世圣传的魔物组织,也曾被我易教封印,至今未曾突出。” “呃,如果是没有末世圣传厉害,还需要被封印的组织,会显得易教更加名不符实吧?” 见叹希奇少有说得认真,槐生念曦倒也信了三分,随即却又复生不解道:“可是易教那么厉害,为什么我在苦境从来没听说过?” “呵,因为,有些人不愿他们肮脏的一面,暴露在阳光之下呀。” 单纯的惜才与矛盾的算计,在心中天平来回摇摆。然而,封剑主为人绝谈不上光明正大,更多的是果决擅断,转瞬心下已有定案。 但今时机未至,叹希奇暂还不愿暴露过多,反正银发少女父母的身份,注定与三教脱不出干系。倘若引起儒门内斗,届时自然会有一场好戏看…… 省下不必要的言辞,叹希奇在少女面前,却也未掩饰对三教败类的轻蔑,忽而转口道:“完成阶段目标,你也该适当休闲,随我去看一场比斗如何?” “对不起,我喜欢自己打架,但是不喜欢看别人打架。” 目前对易教兴趣正浓,槐生念曦哪肯浪费时间。叹希奇不急不躁,投其所好再问:“难道,鬼刃夕痕与天刀笑剑钝的决斗,你也不感兴趣?” “嗯……鬼刃夕痕败定了!” 223.第223章 前怨 风伏芦苇,杀气流溢。一口透体鲜红的剑,矗立天地只为挑战向前,以证剑之唯一。枯木桩下,半闭的眼眸陡然睁开,鬼刃夕痕眼中红芒陡然为之一盛,随闻悠扬脱俗诗韵遥遥传至。 “鹏抟九万,腰缠万贯,扬州鹤背骑来惯。事间关,景阑珊,黄金不富英雄汉。一片世情天地间。白,也是眼。青,也是眼。” 黑羽飘逸,长袍潇洒,笑剑钝气质一派文雅温润,远远踏来有如缩地成寸,飘然进入现场。手中折扇倏然合拢,十丈之距遥相正对,雅少淡看来人,锐中带柔的眸子浅露一丝不解,开口问道:“纠缠不休,伤吾亲友,你究竟有何用意?” “江湖盛传六神刀之名,你带走了我的目标,自然该有成为猎物的觉悟。” “目标……啸日猋?” 雅少得知传讯后,理所当然并不放心神经错乱的啸日猋在外奔波,是以专程将人送往蟠龙古渊。 同一时间,宸枢二人进入封剑塔,一贯我行我素的鬼刃夕痕,便开始自己挑战天下名家的计划。而与啸日猋同列神刀之位的笑剑钝,自然而然成了首当其冲的目标。 宽阔长剑未出鞘,鬼刃夕痕一剑横举,道:“你的刀,能破‘无刀不破’的神话?”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吾从不认为自己胜过所以高手,也无与你争斗的心愿。无刀不破,与我本无关联。” “呵,淡看名利,是你们的胸襟。可惜,我,却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直截了当一言脱口,鬼刃夕痕已是暗透威逼。纵见对方咄咄逼人,笑剑钝依无动武之心。但见对方仍有迟疑,鬼刃夕痕竟选择放弃废言,暴起窜身一跃,拉启强锋对决! “夕吞日月!” 蓦然战开,鬼刃夕痕剑动若狂草挥划,豪放剑气充斥四野,势若狂飙冲向笑剑钝。虽疑对方因何剑不出鞘,雅少骤觉敌人不俗,也立即手按刀柄,腾挪游走生死剑锋间隙,突现从容写意。 “只有如此……夕痕天殃!” 血光一线照遍长天,鬼刃夕痕心思大定,手中之剑绽放绚丽光芒,兼容深厚功力,宛若利箭离弦,刺向笑剑钝心槽。 “天华一线!” 刀,尚在鞘内。气,已若川流归海,浩浩荡荡劈砍而落。一晃十招百式,笑剑钝临危不惧,岿然不动接下绝命之刀。 “无锋剑诀,刃影潜杀!” 刀剑接触瞬间,鬼刃夕痕心思一凛,须臾爆发猛劲陡越剑鞘禁锢,反克天刀凌厉一击。熟料,就在鬼刃夕痕自认已占上风之际,笑剑钝却若未受限制,身若行云流水,中途再变奇招! “你?” “吾予你机会,你反步步进逼。无奈!” 掌中受制天刀,陡生无尽之妙。雅少怒然提元,竟是刀中藏剑反卸雄力,转手回腕翻刀如剑,顿破夕痕剑诀! 西南绝峰之崖,带着少女来到现场的叹希奇,骤见地上鬼刃夕痕落入劣势,犹不见一丝半点援手之意,视之如常道:“你早知道?” “天刀笑剑钝……脾气这么好的人,取这样具有嘲讽意味的名字,很容易猜出来他懂剑。鬼刃夕痕用这种专门克制刀法的剑术,本身就是很不自然的表现,碰上技艺精熟的雅少,吃亏是显而易见。” 笃定在心回话,少女把玩着下颈一绺银发,自信转口又道:“鬼刃连雅少叔叔都赢不了,刀师伯和黄龙大伯就更没指望了。” “哦……”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呢?” “现在,可不是鬼刃夕痕的全力。” 双方话谈未尽,山下战局已至极端之刻。天刀突破夕痕剑法克制,笑剑钝顿时反客为主,敏捷飞快的剑锋,竟于迅影来回间在鬼刃夕痕身上留下数道血纹。 “独鬼流,煞羽邪漫!” 遭遇旗鼓相当之对手,鬼刃夕痕战血沸腾, 再不压抑自身能为,怒气充盈彪悍拔剑,霎时血煞之光直冲牛斗,出人意表扭转颓势,剑破笑剑钝肩头溢血。 “想赢我,难!” “明河共影。” 强敌气势陡盛,笑剑钝剑眉一扬,身法催行更速,分化乱影万千。虚实不定的刀风,每每破剑于千钧一发,倍见精湛修为。无论鬼刃剑路如何刁钻狡诈,始终不漏半点空门! “独鬼流,零……” 刀觉锐感鬼刃下一招将是威胁,天刀笑剑钝无心久缠死斗,竟而抢在其蓄势未满之际,率先天降一刀划破风洞,十里草木顿如飞絮飘扬,刀成一线轻薄,顿阻方圆风压! “到此为止吧!” 惊艳快刀瞬息突入,鬼刃夕痕虽及时斜剑于胸,仍是难挡锐锋余劲,双手虎口同时撕裂,滴落淋漓热血。 “点到为止?不可能……这……是你,封剑主?!” 极招未及出手,鬼刃夕痕足下陡现一道犀利剑痕。纵然二人对峙,无暇分神旁顾。但这般无声无息一剑划地,亦令天刀笑剑钝大感忌惮。 而与此恰恰相反,鬼刃夕痕仿佛找到最终目标,顾不得雅少存在,即欲提剑追上目标。 熟料,今日一战,并非单方关注。鬼刃夕痕尚未远离,周遭兀然天惊地动,平地拔升千丈之高,意外显现伟岸灿金之姿。 “天都罗喉?” “收起令人不耐的挑衅。安静屈膝,才有你存活的价值。” 虽是强势占位,罗喉却似对鬼刃毫无兴趣,雄踞屹立俯瞰睥睨:“醉饮黄龙,该是现面接战的时候了!” 陌生的名字传入八方之耳,却似透露难以言喻的压迫。诡静数息之后,附近天空突现雪亮刀光,惊闪雷霆过耳! “哈哈哈哈……单刀残躯饮寒风,今朝有酒醉黄龙!” 黄龙惊啸破苍穹,龙鳞刀昊光耀目,在豪迈大笑声中旋空飞入,重将峭立高壁压下数百丈。 尊贵武袍迎风飘摆,醉饮黄龙昂首而入,语气似有不善道:“你何时需要用以人质威胁的手段?” “人质?” 起初只为君曼禄、刀无心之间的纠葛,而欲令笑剑钝知难而退,不得强助刀无心。此刻骤闻醉饮黄龙质问之声,罗喉心下短暂诧异莫名,随后一瞥笑剑钝,恍然道:“原来,他与你有关?” “与你无关!” “千年之恨,的确与他无涉。但,一个人情,也只能换得一次退让。” 由于闻人然与君曼禄的缘故,天下封刀的仇罗喉可暂按一时,却并不意味与醉饮黄龙的杀身之恨就能随之而解。 “你,准备得太久了!” 224.第224章 双刀会 计都若凶星高照,开启征伐序幕。罗喉一语脱口,雄武之气瞬漫四野,强悍武息逼使天刀、鬼刃二人退出战团,只余醉饮黄龙独立在前。 “罢,当年杀你,吾本问心无愧。今日你欲寻仇,吾又何须退惧?!” 罗喉魔元鼓动焚风咆哮。龙鳞刀刀穗飘扬数转,五龙之首已然心定。 当年所杀已是走入歧途的暴君罗喉,醉饮黄龙利落伸手握柄,皇者龙气登时啸吟九霄,震散侵身焚风。 稳立当世之巅,二人皆非犹疑之性。既已把定主意,醉饮黄龙率先身动,灿黄骁武之姿横空疾掠,正方贴近拖地刀柄猛然上撩,由中力分两断! “蚀阳掌。” 刀身相格,星火燎原,迸发雷鸣怒音。计都横握守若不动之岳,罗喉陡一扬掌气吞天下,金红烈光爆发于五指之间,不移不避拍向醉饮黄龙胸口。 但见霸道掌劲袭身,醉饮黄龙半步未动,龙鳞刀灵活巧用,向后抽离偏导计都,霎时地倾半壁,隆隆巨响之中,随映刀如活物,五爪金龙腾云驾雾,以攻代守解破沉雄一击。 “你已用实力证明,当初一战胜非侥幸。现在,换吾了。” 久远之争,醉饮黄龙尚未觉醒;隔世再会,今非昔比之敌,更是令人战意激昂。 罗喉目光一凛,武君之威彻底展露,混混灼流扫六合,计都刀竖举朝天,九天御神诀爆散而出! 无尽魔元爆发如网,笼罩周身退路。龙鳞飞快旋斩断除威胁之际,醉饮黄龙却是心知,黑煞魔气掩护在后的一刀,方是真正威胁。 “怒龙断江!” 龙鳞刀向地雷霆劈落,怒龙盘飞横截竖挡,崩山断海龙威浩瀚,瞬将煞气扫荡一空。计都刀紧随其后,锋刃于眼逐渐放大,掀起致命杀浪。醉饮黄龙双腿一沉,好似立地深根。盘天之龙回返刀身,悍然正面相迎。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刀碰撞,天地撼摇! 根基、招式、经验无不登峰造极,刀化千头万影,罡劲辐射八荒,百里瞬成虚芜。碎石嶙峋中,两道雄伟人影错身而过。罗喉抢占一线先机,猛然回身计都破日斩威武反扑,尘涛奔腾一派吞灭黄龙之态! “夜龙回旋!” 生死关头,醉饮黄龙骤然开眼,体内元力更上一层,出刀之速惊人攀升,临危逆转困局,回旋刀锋恰抵计都取命之刃。 刺耳锐鸣声中,唯见双刀交叉力搏。不世根基凶险较量,胶着局势未曾久见,醉饮黄龙落后一步,坚持片刻,还是不可避免后退三步。 “试探多余,决胜罢。” 计都擎天高握,罗喉有意一招定胜负,庞然刀柱燃炎穿云,刺透广袤穷庐大放光明。崩天碎星之刀,是绝对无可违逆的强。燃烧的锋刃划出一道凶线,一鼓作气爆响砍下! “陨天斩星诀!” “擎宇黄龙斩!” 恐怖刀斩临头,空气爆破不绝。刀龙之皇亦催顶峰之力,龙鳞黄白光辉璀璨高升,摧枯拉朽乘风而上。 “呃……” 极招碰撞,毁灭之流波涛席卷,湮灭方圆生机。计都刀虽受龙影冲击,坠落之势却未衰减分毫。 不过,龙鳞余劲更似尖针穿透魔元,由中突破逆流而上。两声闷哼同时响起,醉饮黄龙重创之际,罗喉亦遭刀芒灌体,金色战甲为之染红。 但,至极魔元留身,醉饮黄龙虽无陨落之虑,亦未伤及根本,仍觉真气一时滞涩,四肢短暂麻痹,只得将龙鳞杵地,勉力支撑不倒。 “强者,值得英勇的落幕。” 反观另一方面,更胜一筹的罗喉已然强自压下内伤,计都刀翻转在握,虎步龙行逼向醉饮黄龙。 “这种刀……” “大哥!” 一时无两的刀者之决,使得旁人为之震撼。距离最近的天刀二人各自惊呼。下一刹那,笑剑钝匆忙提步,却见血线红光掠眼,再阻天刀去路。 “想走,做梦,独鬼流,零界漩空!” 天刀人未过线,陡然落入对手算计,警觉之时脚步如落泥淖,竟是有力难施,一时脱身不得。 而在彼方高峰上,槐生念曦急待援手,却被叹希奇伸手所阻,“他们公平一决,你又何必捣乱?” “你是被刀吓破胆,想要借刀杀人?” 哪怕是跟着叹希奇学习,银发少女出手亦不留情,当头一棒猛然敲落。而似神秀个性恰投脾胃,叹希奇淡然一笑不以为意,骈指凝剑见招拆招。 “呵,留下最强的刀,才有见证剑乃百器之首的意义,不是么?” “哦……那你别想救鬼刃夕痕了!” “嗯?” 气鼓鼓瞪了叹希奇一眼,槐生念曦突察山下来人,齐眉长棍缠斗更紧,反而不再急于一时。 同察荒地中央生变,叹希奇骤一怀疑,巍然赤影已如奔驰雄豹,电闪雷鸣杀入场中,首与罗喉硬碰一刀。身受龙鳞之伤,再负刀无极雷刀之力,强如罗喉终不免气力难支,向后平移百丈! “咳,你还是来了?” “省下说话的气力。” 与漠刀绝尘、啸日猋深恨未解,刀无极原不欲参合其中。然而,罗喉终如悬颈之刀,又因血脉牵引,刀无极到底无法坐视,是以此刻出手救人。 “退,今日,吾不杀你。” “哦,吾不认为你有杀吾的能力。” 计都纹丝不动在手,罗喉目光不为所动,刀锋直指刀无极。与此同时,倏见绵雪纷纷而下,银月般的长枪划破夜幕,照见黄泉魅影。 一方僵持未果,一方刀剑快决。笑剑钝一时疏忽,落入鬼刃夕痕陷阱,只觉对手剑速力道同时暴涨,自身反受遏制。但见刀无极及时赶援,天刀遂安下担心,稳扎稳打细觅对策。 “眼入毫端写竹真,枝掀叶举见精神。因知幻物出天象,问取人间老斫轮。” 蓦然,闲庭信步传诗韵,平地尽头走来疏朗清影,枯木老枝死中孕生,破风插入零界虚空,捣乱鬼刃进攻步调。 “阻止我,你会后悔!” 一日连番受挫,鬼刃夕痕早是怒火中烧,骤然转向内力再提,亡名江湖之招凶悍残虐,虎扑朝敌劈落。 “唉,我见过的剑痴多了,像你一样好似绿林劫匪般有乡土味、接地气的剑者,却是万分少见。” 飘柔无力的枯木,轻轻点中夕痕剑背,顿令鬼刃夕痕中途而止! 225.第225章 消仇累怨 夕痕残戾杀气,骤遇枯木逢春转生化死,地冒青嫩新芽。言扁舟语音落定,手中木杖陡一发力,登将鬼刃夕痕向后震退,须臾完全控制节奏,一步不伤方圆草木。 “鬼之奥义·三之流·霓变夕流斩!” 心惊时刻更感刺激,鬼刃夕痕狠剑凶转,夕痕剑诀骤生异变,绚烂虹霓藏杀着,单足向地猛然一蹬,身旋腾转向敌后颈疾刺而去。 数折往返,毫无滞涩。独树一帜的剑术,令人讶异之际,言扁舟手中枯木,却似料先一步,横放头背三尺,挡下沉猛力道。 粗布麻衣微一晃动,灰发垂肩者旋踵回身,侧对鬼刃夕痕内元倾吐勃发,顿将其人震飞而出。失败阴影笼罩心间。鬼刃夕痕一身数化,鬼魅移形迅捷踏空,身合漫天黑羽凝刃,尽付最终一搏! “你?!独鬼流·魍魉夜行!” “魑魅魍魉,你听说过魔佛妖僧怪和尚吗?” 清隽气质倏转邪戾,灰白发丝倏受风振吹扬,言扁舟一手朝前探出,宛若无厚入有间勘破幻影虚实,按在夕痕剑身,分毫不为残暴诡气所伤。 惊魂未定之际,鬼刃夕痕向后奋力拔剑,骤觉对手坚定若磐石。僵持少顷,言扁舟突兀撒手,顿令鬼刃夕痕收势不及,跌退间内劲反噬自身,不由自主捂胸呕红。 “妖邪鬼气碰不得呀。” 摇头低叹擦身从容走过,致使鬼刃周身煞劲尽敛无踪,言扁舟纳气入体一步踏出,手中枯木之杖随一点地,声声敲落逼近中央对峙之处。 纵无亡命之虑,鬼刃夕痕却是难忍遭人蔑视之恨,强提元力灌注夕痕剑,但在剑招将出之前,陡被突如其来的犀利剑气横截穿胸。紧随其后,一道快影横跨虚空,来无影去无踪,眨眼将人带离现场。 “这是易教精义所载秘卷,短时间内不必再会,便由你自己钻研罢。” 飘渺之声消逝天边,只留错愕莫名的槐生念曦站在原地,一手接住天空掉落的书卷将之妥当收存,给闻人然将来造成不小麻烦。 “……易教?” 骤见银发少女孤立在外,言扁舟内心生疑,目光轻微闪动,并未表现出即欲搭话的意愿,神色照常看向罗喉等人,淡淡开口:“诸位,不知可否卖在下一个薄面,今日暂止兵戈?” “你,以何立场介入?” 威严眸光全无退却之意,罗喉仍是心念坚决,撇开旁人道:“天都、天下封刀的宿怨,与旁人无涉。今日一战论生定死,痛快了结,远胜无意义的持久缠斗。刀无极,你认为呢?” 虽是不知罗喉伤势非浅,缘何执意死战不休,刀无极略一斟酌却已手按荒豹雷刀,针锋相对应答。 “你若固执求死,吾并不在意送你一程。” “勇气!” 寥寥数语,剑拔弩张。黄泉同生迷惑欲阻,反遭罗喉单手屏退,道:“现在,你只需要旁观。” “罗喉?!” 无视黄泉勃然怒色,武君再举计都,浑雄魔元陡然再提。而见双方决战将起,言扁舟灰眉紧蹙复松,已然心内有数。 拥有邪天御武心血,罗喉尚有一次重生之机。而有黄泉与投诚的素还真存在,哪怕不计生死酣战一回,彻底结束过往恩怨,罗喉也是稳若泰山。更有甚者,罗喉今日举动,也未必不存试探其他人的心思…… “武君战意正浓,我自不便扫兴。但,久闻罗喉勇冠天下,刀绝寰宇。山人适逢其会,也想领教一二。” 枯木老杖横隔二人,言扁舟蓄气将发,道:“与其加深仇恨,不若一切归我一人。一招了结所有恩怨,如何?” “嗯?” 异口同声沉吟不解,刀无极无意让位他人。罗喉双目定视少顷,却是出乎意料答道:“珍惜你今日一招的机会。” “请!” 决斗对象转换,依然不受阻挠。不顾伤势拖累,武君声落一瞬刀绽耀目华光,计都劈地裂千丈,霎时十里狼烟如沸。 计都刀焰刚猛霸道,言扁舟见状一改清闲雅态,周身邪孽气息倏然外露,竟似参杂远古魔龙气息,滚滚内元灌注枯杖,同样杖间点地勃发排浪气流,正面硬撼磅礴刀罡! “这?!诧觉似是而非的真气,刀无极内心疑云更甚,半途放下插手的意图。 一招胜负对决,言扁舟身处极巅,自是稳操胜券。但在绝杀之刻,杖破刀芒刹那,洞庭烟雨稍退半步心念底定,立在真气穿透罗喉心腔之前偏离半寸。 “这一招,吾记住了。” 计都拖地,非是绝境,而是唯有二人心知的默契暗生。武君话音未绝,胸口乍然爆出一篷血花。本该庆幸罗喉殒命的黄泉,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冲动,果决将武君带离现场。 “记住,难道你还能从地狱回来?” 刻意留下阴冷之声,言扁舟似是不耐人多嘈杂,龙行一步迈出千丈,身化流风须臾撤离。而因醉饮黄龙身负重创,刀无极虽有诸多迷惑,终也不曾随后跟上。 不过,对言扁舟感兴趣的人,远不止刀无极一人。被撇下的槐生念曦追风掣电一般,很快就从后方迅速赶上。 “喂,厉害的老伯你等等我。” “老……” 少女清音入耳,却如锥心之刺,令人分外难受。貌似无奈地轻吐一口气,言扁舟背身驻足道:“江湖混乱,姑娘一人出门在外,怎可随意接近他人?” “唔,这个不用你操心。企图不良的家伙一锏敲死就行。” 左看看、右瞧瞧,槐生念曦却是意外发觉,仍是不能肯定言扁舟身份,只得委婉迂回夸赞道:“老伯你刚刚很厉害呢。” “胜之不武,有何可叹?” “我是说鬼刃,弟弟他会打得很辛苦呢。” 走近了仔细观察许久,神秀灵动的眼睛一眨不眨,认认真真道:“老伯,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教你?” 反问之语脱口,言扁舟低头看了看自身装束,惊异道:“有什么值得姑娘高看,我改还不行么?” “哼,你年纪大了筋骨不好,就不想养个义女什么的,替你养老送终吗?” 眯起眼睛摆出一副亲昵姿态,槐生念曦撒娇般地一把拽住言扁舟后背衣物,道:“错过这家,就没下家了。不收我做徒弟,你会后悔一辈子哦。” “我可是一名素食主义者。你有把斋菜做出肉味的本事吗?” 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言扁舟有意刁难。殊不料,槐生念曦却似满不在意,一拍手道:“可以啊,我每天做土豆泥给你吃。” “这么好心?哎,只怕你知道我的棍法,就无钻研的欲望了。” “很难吗?” “不难,不难,只是……专打兔崽子而已!” 226.第226章 诡局 虽然不大理解言扁舟的回话,冥冥之中更觉莫名的恶意,槐生念曦认真考虑之后,还是坚持赖着不走,不紧不慢地一路跟行。 而有同伴陪行在侧,沿途旅程倒也不嫌寂寞,连带着言扁舟的心情也好似愉快了不少。双方没过多久熟络起来,言扁舟旁敲侧击几句,接着便问起银发少女有关叹希奇的事情。 “你对易教有多少了解,又是怎样与那人遇上?” “不知道。只是半途偶遇鬼刃去了封剑塔,才碰巧与封剑主接触了一下……” 明明内心有所防备,槐生念曦不知为何,却犹对言扁舟颇为信任,不假思索地爽快应答。而一五一十地将宸枢留在封剑塔历练,并以易教精义为交换的事实转述之后,银发少女一摊手道:“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但是,我也不清楚封剑主和鬼刃夕痕有什么关系。甚至对易教的来历,封剑主好像也是讳莫如深,并不愿意向我透露。” “封剑塔?” “是哦,里面还有忆秋年的剑意呢。” 有意透露故人名姓,槐生念曦存心试探,抬起脸仔细观察山人神态。 不过,言扁舟却是不露声色,稳步向前而行道:“确实是个有趣的地方,可惜我的目标暂不在此。” “你要去哪里啊?” “找个箭艺尚可的高手,对付祸胎号天穹嘛。” “啊?!” 一听是与末世圣传作对,槐生念曦顿时自告奋勇,摩拳擦掌道:“他们和我有仇,我来帮你的忙好不好?” “你会用弓箭?” “不算精通。但是一力降十会,就让我试试呗?” “这,公平交换。我教你棍法,你帮我对敌。” 银发少女有一页书与佛皇的经验打底,使用水弦完全绰绰有余。而知神秀根基深湛不类寻常,为了方便免生波折,言扁舟略做思考,亦就顺口同意。 蓦然,前进步伐突兀一停,言扁舟单手扶额,似是异常疲惫,点地的枯木杖竟无力向前滑出一尺泥痕,撑持立身不倒。槐生念曦心念一动,匆忙伸手相扶,问道:“你怎么了?” “唉,人老了,岁月不由人啊,” ———————————————————————————— “蹊跷,我不认为罗喉会死得这般轻易。” 天都一夕衰落,致使人心惶惶。但有千叶传奇出谋划策,集境方面听闻风声,亦未急于出兵占地。 千叶传奇思量道:“醉饮黄龙实力超凡,刀无极更非易与。当日一战,罗喉基本毫无胜算,难道果真为了一讨过往之仇,便做出无谓的送死之举?” “吾在远方观察,未能听清详细。当时罗喉受三方包围,最后死于一名陌生人手中。而照当时的状况,就算想要撤走,他也几乎逃脱不了。” 烨世兵权剑眉一挑,问道:“策师的建议?” “等。” 太过莽撞的举动,难保不会落入圈套。千叶传奇无须思考,就已十分干脆给出回答:“天都龙失其首,不论是素还真,抑或末世圣传等暗流,都不会就此放任。而与其让集境承担风险,不若借他人之手试探,再图后续对策。” “允!” 既选择千叶传奇做破军府策师,烨世兵权自会无条件信任,“就以十天为限!” 十天的日子,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受制于人的素还真,不仅未思脱身之策,反而耐着性子一心一意帮助天都。就算黄泉归返辞行,亦未影响逐渐到稳定的局势。 咦……总觉得这种状况隐约似曾相识? “罗喉刚死,素还真就想把天都纳入囊中,又是收买人心的老一套!” 原本还有些担忧罗喉诈死,但在得知素还真把天都当做自家后花园之后,号天穹不免就有些坐立难安。 清香白莲最擅长的手段,苦境的大魔头、野心家们,基本上都心知肚明。顺此推论,清香白莲与罗喉矛盾几乎不可调和。连老奸巨猾的素还真都敢光明正大收编天都武众,显而易见是有把握罗喉不会找他麻烦。如此一来,末世圣传又有何理由坐视敌人壮大? 十真掌天殿上,号天穹面目阴沉考虑许久,终于拍板决定:“贤卿,准备收降。” “天君?” “无惑老秃已死,云鼓雷峰余者不足为虑。依照探子回传,帝如来失踪,封愆禁地定是出了差错,暂时不必操烦。” 缺乏顶尖高手坐镇,云鼓雷峰众僧只能龟缩一隅。连带着勾陈山径,都已被灭神号天穹占领。 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 明面上的风光无限,并不意味末世圣传已无外患。出身万罪之都的号天穹,始终对天阎魔城保持一定忌惮,自须为未来出路考量,设法扩充手下实力已该提上日程。 “至于靖沧浪……” 号天穹不以为然道:“靖沧浪目前由端木燹龙针对,我们又何必浪费气力?” “嗯……也好。天都来历非正,正道之人至多坐视旁观,断不会竭力援手。若能招降天都战将,吾末世圣传的势力,确能大涨。” 商议一定,号天穹与宿贤卿立即整顿人手,汹汹杀向天都所在。而见末世圣传来者非善,天都部众却非尽数顽强抵抗。 千年已过,武君威信再怎样深入人心,也难敌此刻的生命威胁。而比起跟随软骨投诚武君的素还真,投靠作为一方之霸的号天穹显见更有前途的多嘛。 除却狂屠、虚蟜、邪棘三将,竟是全部投靠末世圣传。冷然一笑,号天穹不免志得意满,昂然道:“素还真,看来,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可恶,武君不在,你们就投靠外敌。真是一群可耻的叛徒!” “邪棘,大家同僚一场,你说此话可就不对了。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因为黄泉加入而被罗喉撤下左护法之位,冷吹血心存不满已久,登时不满拆台道:“更何况,素还真摆明了想乘虚而入,把我们当成对付敌人的炮灰。与其受他利用而死,众人还不如另谋出路!” “不错。” 此时此刻,收买人心方是正经。随着雄壮之声出口,号天穹倏尔虎步踏上,登时地裂千丈令人战栗胆寒。灭幻神功凶态尽显,催发魔气如浪滚滚压向素还真,号天穹开口杀意昭然:“再不投降,你今日难有生门了。” “唉,素某已尽人事。天君今朝如此威逼,只怕来日必有恶报。” “呵,你还有机会看得到吗?!” 227.第227章 隐患 狂言震空,灭掌随行。号天穹首开战声,雄厚一击雷霆绝命。杀风荡荡,魔威不容,太武神器瞬间出鞘力挡浑掌来势,叶小钗竭力而为,却亦只能暂时牵制。 另外一旁,末世圣传有备而来,自不会轻易放素还真逃脱。宿贤卿厉声令下暴起伤人,手下杀手纷纷随之扑上,欲绝白莲生门。 “众兄弟,不可让素还真脱逃!” 寸功未建投靠天君号天穹,冷吹血等人暗忖须得立下投名状,毫不犹豫卖力提元便攻。巫毒经、妖体半僧道亦各施奇术毒法,僵尸邪毒杀向过往同僚。 眼见叛徒无情翻脸,狂屠激怒难抑,怒吼一声随之挥动硕大砍刀,宽阔刀刃砍向冷吹血,万钧雄劲震破八方。 天都右护法实力不俗,刀路开阖凶残不让,竟是稳压冷吹血一筹不止。但在素还真方面,宿贤卿杀心凛凛,灭幻神功元能饱提,瞬息拉近距离,已是一决生死之貌! “石破天惊混元掌!” 拂尘扫动,气化巨石,素还真掌催魔门绝掌,正接沉重一击。宿贤卿冷哼藐笑,灭幻神功异能涌动,更将巨石还原成无数粒子,紧随其后趁势突进,五指成爪旋生干灼烈风,登从素还真胸口衣襟划过。 “吾·灭幻!” 胸留残痕灼意,又逢宿贤卿厉掌逼杀,素还真不焦不躁眼观六路,瞥及巫读经二人邪法杀身,当机立断纵身半空,再出手已是极式付于剑端! “问,风波干戈何时停;恨,朱雀泣血吐丹志。二誓向地,妖氛涤尽灵岳起!” 为求尽速突围,素还真竖运神兵般若剑,清莲虚影凭空绽放,沁人心脾幽香阵阵。 然而至美之景,却含致命之能。素还真蓄势圆满,天问二誓霎时怒动山河,磅礴一剑撼天动地,排啸九霄冲牛斗,刹那突破灭幻真气,不退反进,厉行反扑。 天问三誓伤及内腑,宿贤卿口吐丹红却未损及根基,犹然毫无惧色,双手纳圆化力卸力,向后滑退同时,慎待同伴出招杀敌。 “父亲,我来助你。” “叛徒。” “黄泉?!” 熟料,易春寒剑分花浪万千,欲暂致命一击之际,刚刚投诚的一众天都人马,尚未来得及配合围杀,后方陡见银枪闪亮杀人阵中,不过数合已将司命太子、恶世相柳击毙枪下! 变生肘腋,天君雄掌震伤叶小钗,攻势为之停滞须臾。骤见黄泉意外回援,宿贤卿内心疑窦顿生。 “撤!” 而得一线喘息,心知以寡敌众终是不利,素还真心下权衡有定,般若剑退信风魅影,立即虚晃一招,招呼叶小钗一声同时退去。 “哼,跑得好快。只见黄泉半途杀出,未见罗喉半途杀出,看来罗喉是真正死了。” “明祈见圣,天君圣威!” 白莲逃脱生天,号天穹面露不悦,泄愤似地语带敲打。听出弦外之音,冷吹血等人急忙拜服,纷纷大表忠心。此行收编一堆天都战将,号天穹大胜满载而归。而与素还真一派本是敌对,末世圣传早就不担心再竖强敌。 不过,末世圣传大张旗鼓动作,同样也给烨世兵权传递了错误的信息。毕竟拥有邪天御武心血的秘密,罗喉连黄泉都未透露。千叶传奇再如何巧智,也料不到素还真与黄泉二人,竟同时成了被动利用的棋子…… “罗喉若生,怎有可能会放任背叛的手下活路?” “不重要。反正号天穹已成了正道头号大敌。这段时间内,我们只须按照计划推进。” 铿锵有力回应声中,虓眼军督双目热度渐升,锐意逼人道:“对素还真,是战,是和?!” “现在,有必要战吗?” 千叶传奇道:“如今破军府外方圆千里,已在集境掌握。而以集境的人力,短期内也吃不下更多的地盘。与其针对素还真,倒不如与之名义上联合。” “联合?” “军督不可忘却,在集境还有一群听宣不听调之人啊。” “嗯,有理。” 烨世兵权在集境虽是一手遮天,却也存在与其不睦对抗的势力。若能顺水推舟,将这班游离分子当做炮灰与正道合作,从而稳固集境的统治,又是何乐而不为? “传令太君治,由他与素还真接触!” ———————————————————————————— 盘膝双掌翻上调息,天灵内力凝烟如柱。苍翠巨木之下,言扁舟闭目养神,却似如陷魔考,周身清流邪氛转换不停,直到数日之后方才趋于稳定。 “奇怪,不像是受伤呢。” 绕着树桩左右踱步,槐生念曦思量许久,犹不能肯定症结究竟存于何处。 概因之前言扁舟症发之刻,神秀曾试图以王树生源之气,辅助对方疗伤。 熟料,银发少女手掌接触背心输元许久,只觉对方经脉宛如铜墙铁壁,浑然一体尽将他方真气阻挡在外。更有甚者,常有一股深不可测的邪孽气息突然冒出,来回窜动将生源吞噬一空。 正因如此,小姑娘目前也只能呆站在树下干着急。 “一直守护在此,小姑娘还真是贴心。我开始认为,你会是一名好后辈了。” “咦,老伯你康复了?” 蓦然,诙谐之音在耳畔,槐生念曦匆匆转身,已见言扁舟在树下站定。 “人老了,身体难免有些问题。都被你称为老伯了,我也不例外嘛。” 握杖向前一步迈出,言扁舟打趣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出发吧。” “可是,你身体里面有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难道就不怕产生冲突挫经断脉?” 亦步亦趋紧跟在后,槐生念曦好奇询问。言扁舟足下一顿,淡笑如常回话:“不碍事,只是在体内养了一尾远古孽龙,偶尔顽皮而已。” “孽龙……哦,我知道了。” 莫名心思一动,槐生念曦眨了眨眼睛,又多了一份底气,轻松愉快地哼着小调,跟着言扁舟四处晃荡游览。 而在路径途中驿站,听得诸多江湖传闻后,银发少女才提出问题:“接下来去哪里?” “登道岸。” “正一天道?” “不错。” 言扁舟似是心怀向往:“登道岸擅长炼制仙丹符箓,说不准就能治愈我的痼疾。而且道家福地山水宜人,能住上几天对身体也好呀。” “……为什么我觉得咱们还是在针对号天穹?” “有吗?” “有!” 小姑娘认真思考片刻,若有所思道:“刚才路上你讲过,云鼓雷峰式微,号天穹头号敌人,便只剩下靖沧浪与登道岸。而收编了一群天都战将,末世圣传风头正盛,号天穹恐怕不会继续压制野心,主动出击才是正理呢。” “哈,那咱们就来一次守株待兔,省时又省力!” 228.第228章 留情 守株待兔往往是最笨拙的方式,但在此时却是最有效的手段。 失去对抗末世圣传的能力,云鼓雷峰只能暂时舍去,光世大如与圣弥陀思忖过后,立即率众与登道岸联合一气,以便应付号天穹无法阻挡的侵犯。 “老爷爷好,大哥哥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相较于登道岸紧张的气氛,陪着言扁舟来到登道岸,槐生念曦今天见了外人,比起平日的散漫跳脱,竟认真打起招呼来,直到最后才马虎地一口带过。 “大和尚们好!” 想夸神秀讲礼貌,就当刚刚没想过……管教之事急不来,言扁舟暗自摇头,正欲代为致歉。然而,云鼓雷峰的大师们仿佛却未在意,反像盯上猎物一样紧看着银发少女,令人颇觉地有些毛骨悚然。 “这位姑娘,你……” “我和西方没有缘份,也没想过当尼姑呢!” 像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槐生念曦紧张抢过言扁舟手中的枯木老杖,一下子就堵住了众僧的嘴。 虽然,云鼓雷峰素以严刑峻法闻名于世。但圣弥陀最初的用意,只是想向神秀问清有关佛皇遗物,以及对少女稍加嘱托,此刻不免有些尴尬地下不来台。 “咳咳,小徒散漫惯了,请诸位大师海涵。” “这,童言无忌,施主无须挂怀。” 圣弥陀下了台阶,看向言扁舟致歉道:“方才是贫僧太过急切,还望莫怪。” “嗯,见诸位神色有异,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圣弥陀正色道:“如果贫僧所记无误,女施主应是出身六庭馆,更曾得到鹿苑一乘佛皇遗赐,却不知何时与施主结下师徒之缘?” “呵,有人耍赖不肯离开,我也赶不了人啊。” 言扁舟意有所指,浅笑道:“大师真正想问的问题,该是为何小徒所习两种佛元,恰巧是正逆相合?” “让施主见笑。” 暗道一声惭愧,圣弥陀面色稍肃,道:“虽是不合时宜,贫僧却不得不诚恳请求施主,勿让令徒做出出格之举。” “哦,雷峰此时仍坚持……” “阿弥陀佛,苦境佛门司掌刑罚者不止雷峰。贫僧之意,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毕竟,佛皇位列三大源流,若是异行惹人非议,难保不会引来无干之人干涉。” 原属定禅天横三世,圣弥陀一直是旁观监督的立场,仅照本身看法提出恰当意见。 苦境佛门的规矩,一家有一家的说法。心知对方所言非虚,言扁舟眉头微蹙,却亦未担心太过,淡然答道:“大师多虑。另外,山人闲游惯了,带着小徒四海为家,看也难能再入高僧之眼。” “嗯……若有施主言传身教,谅必姑娘不会误入歧途。” 一番寒暄过后,言扁舟带着槐生念曦,接着就与天垣真人碰了面。之前曾有交际,连日心不在焉的任云踪,还是首表谢意。而在摆脱和尚见到熟人之后,槐生念曦也迅速放开,正准备跟奉丹去炼丹房。 不过,言扁舟早先求药之说,此刻却未再有提及,反而一改平日幽默轻松之貌,沉肃严厉地把少女抓了回来,好好教导了数日。 外有道阵护守,内有高手坐镇,登道岸仿佛坚不可破。但只渡过短短六天时间,整顿完毕的号天穹,已挟末世圣传大军杀至。 虽然,奇光异阵确有削减魔威之效。灭神天君施展灭幻神功,特异之处破除道门守阵,竟似不费吹灰之力一般。除此以外,天阎魔城魔主压境,才是令任云踪惊诧心惊之处,更令情势雪上加霜。 “神魔失界,万世混茫,血劫启战,一统洪荒!” 双臂肌肉虬结,尊爵难掩豪雄之质,他化阐提初露峥嵘,魔权玺杖猛一顿地,神武之劲如箭穿身,瞬息攻向天垣真人。虽将玄极心法练至高段,天垣真人提元以对仍感巨力难挡,当场血溅三步! “师尊?!” “吾亲爱的小弟,游戏的时间,到此结束了。” 宽放已至内心极限,忍辱而出的他化阐提,胸中唯存千古遗恨,出手断不留情。歧天剑寒光凛冽,含愤匆过数合,心有犹豫的任云踪,自是不敌魔主盛威。 而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号天穹已若虎入羊群大杀四方,兼之一众强将牵制对手,不上道等人远非其敌,须臾已落生死险境。 蓦然,枯木老枝适时斜插而入,灵变化解致命杀式。纵使号天穹掌雄力沉,依然难伤返璞归真。言扁舟宛若闲庭信步,杖来棍往始终不露根底。 “天君不听善言,只怕将有杀身之祸。” “呵,谁杀谁,还在未定之天。上回在云鼓雷峰让你走脱,今日你再无前番幸运。该见真章了!” 骤见乱局之人,号天穹全力以赴,灭幻神功催至极限,不容方寸喘息之地。眉梢不变从容,言扁舟心思微动,陡然一改防守之态,化腐朽为神奇,凌厉杖出非刀非剑非枪,只求简洁利落的干净败敌。 “吾·灭真!” 明是步步抢快,却反招招落后。眼前杖影虚中藏实,号天穹焦躁不耐间,神能如涛似岳沛不可阻,突地暴起突袭一手擒握枯杖,势欲消磨言扁舟真气,紧随其后霸掌袭胸,真气过处只余灰粉! 熟料,面对号天穹暴雨般的强猛攻势,言扁舟浑身内元收敛若混沌之圆,丝毫不予天君反击之机,从头至尾把握双方节奏,却又不知何故暗留三分余地。 “总教老伯,你这次输定了哦。” “嗯……神能天风!” 而在另外一方,宿贤卿遭遇神秀,战况却与曾经天差地别。鎏金长棍光华璀璨,双佛并功正逆结合,槐生念曦浑然一棍砸落,带起无边风啸排空。 再无任何侥幸,更失反口相讥之心,宿贤卿奋力抵抗,双掌翻上交叠头顶,抗下泰山压顶一击。但得佛皇遗功为助,银发少女兼容数家之长,已然稳压一筹。 雷鸣轰爆震耳欲聋,宣天总教仍是难承巨力,双腿入土方圆百步登陷深坑。颓势之际,光世大如、圣弥陀互一对视,立刻联合不上道齐赞圣功道元,反扑妖体半僧道等妖异邪将,短时间内竟将逆境扭转。 与此同时,察觉压力骤减的凌虚子四人,急忙组成道阵围困他化阐提,欲助任云踪突破僵局。 “愚蠢。” 四方道掌临头一刻,他化阐提魔身不坏,浑厚魔劲勃然倾吐向敌,全无保留魔杖冷厉劈空。元虚四子登受蹂躏摧折,齐腰横斩暴毙而亡。 “你?!” “这,远远不是结束。今日未率大军压境消灭登道岸,而是吾独自前来,便是给你下达最后通牒。该替你准备的一切,吾已善后妥当。而你……” 任云踪目眦欲裂,歧天剑紧随强攻,反遭他化阐提屈指一弹震退百丈,随闻低沉警告响彻心扉。 “小弟,你万不可让为兄失望啊!” 229.第229章 舍身 “水果、青菜、豆腐……” 发丝如水银倾泻,披洒在红木方桌面上,槐生念曦有气无力,朝着言扁舟哀声叹气。 当日一战,留给任云踪考虑最后的考虑时间之后,他化阐提就半途而退。孤立无援的号天穹一时难占上风,更遭言扁舟杖挑水弦打伤魔身,迫不得已亦只能率军撤离。 危局顿解,却不意味登道岸便已回归正常。要在道士与和尚扎堆的地方,想要吃上一顿见肉的,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里里外外帮着忙碌了好几天之后,槐生念曦有所抱怨倒也是情理之中。 “有热心四处帮忙,却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我该赞你热心肠,还是难伺候呢?” “娘亲说了,我爹是一头肉食哺乳动物。所以,你不给我做好吃的,你就是不合格的师傅。” “啧,我不觉得你这两句话之间,存在必然的因果联系。” 哑然一笑,言扁舟提醒道:“另外,我记得之前我曾讲过我是素食主义,你当时可是毫无怨言啊。” “明祈见圣!唉,我还是信仰天君去好了,至少钱管够,饭管饱。” “胡闹。” 一棍子敲在神秀头上,让小姑娘的脸与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言扁舟道:“现在登道岸多了许多僧人,哪有可能专门替你准备美味佳肴?” “你啊。” “哟,你真拿自己不当外人。” “没有肉吃会死人的。” 用力拽住言扁舟的袖子就要拖人离开,槐生念曦道:“这里暂时没有我们的事情,不如抽空出去转一转呗。” “也好。听说你是末世圣传的烈天真宗,不如就去末世圣传打打秋风?” “咦,对哦!宿贤卿讲过,末世圣传的钱随便我花呢?” 反正末世圣传的财产,都是坑蒙拐骗发死人财所得。一老一少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出了门就光明正大地在路上商议起怎样坑害号天穹来。 然而,对于之前的交手,槐生念曦却似存有疑虑,此刻不由顺口问道:“对了,上次师傅用了水弦,号天穹一定有了防备。下次再要抓住机会杀他,不会变得很困难么?” “他知道水弦在我手中,难道就会放过我?” “噢~” 双方梁子结下,早是再无转圜。而以二人修为,却也无惧号天穹寻衅。一念及此,槐生念曦再无疑虑,轻轻松松地跟在言扁舟身边,就差等着被投食了。 不过,说是素食主义者,言扁舟便一点荤腥都不会沾。数刻之后,山人竟在登道岸最近的城镇客栈,买了几尾现烤的鱼和一张大饼,随随便便插出了一道名菜。 “这黑糊糊朝上的鱼头是什么鬼东西?” “听学海的书执令央森讲,这是西方的一道著名菜肴,我想应该合你口味。” ———————————————————————————— 恢宏掌天之殿,屹立雷峰之巅。冷肃寒风回荡大殿,吹动明火摇摆不定,正如灭神浮动心绪。 “水弦怎会落入他的手中?” 胸口尚存阵阵灼痛,号天穹不解道:“难道当日那名青年,就是他所派出?” “可是,知晓水弦功效之人,只限于相关之人。天君千年未出,旁人又岂会知情?” 宿贤卿同感迷惑:“更何况,当日从我手中偷去水弦的青年,并未出现在登道岸。” “抢走水弦之人的身份有查出吗?” “不曾。但言扁舟能够得到那人信任,谅必双方关系匪浅。” 缘醉莫求并未暴露身份,近日更未在台面上走动。纵使派出各方眼线,宿贤卿一时也难查清彻底。 号天穹闻言顿感不悦:“哼,天阎魔城出工不出力。若是他化阐提愿意派出重将,登道岸早已被剿灭。” “天君,任云踪与他化阐提……” “你是说?” 二人目光当空交错,号天穹陡一心动,随复镇静道:“他化阐提不可尽信。任云踪若与魔城有关,未必不能成为我们利用的筹码。” “但经此一役,任云踪必遭至佛道双方对他之怀疑。登道岸,已非其容身之处。” 宿贤卿沉吟道:“冒着得罪魔城的风险向他下手,对我们未必有利。” “我们与魔城迟早决裂,总该备下因应之策。” 任云踪目前的处境,的确是两面为难。但宿贤卿与号天穹的算盘,却也注定会尽数落空。 他化阐提的要求,容不得任云踪违背。他化阐提的计划,也不会因他而更改。深明此点的任云踪,更知屡受非议渐无立锥之地,已有放弃道身之觉悟。 议论之声未觉,号天穹突兀停顿,似是察觉来人意图,挑眉提元一掌灌地,顿将剑真玄影由暗逼出。而察魔绝天棺失窃,号天穹顿悟对方用意,眼露凶光道:“本座还未去寻你,你竟自找死路!” “五雷天罡!” 天罡五雷法阵轮转,任云踪与号天穹再度交锋,正一天道术法凝指,灵光闪动席卷而去。 但在灭幻神功之前,任云踪仅以道身对敌,自是全无胜算。号天穹怒然一笑,竖掌如刀分山开浪猛劈而下,汹涌魔功霎时力压道门清气,自是稳占上风。 “天君……” 眼看任云踪毫无胜算,却仍独闯末世圣传盗走魔绝天棺,宿贤卿心思机敏登觉不对,即欲开口提醒。不过,号天穹似已洞穿任云踪目的,果断坚持一口回绝:“看不出来嘛,他已将魔绝天棺送回魔城!” “嗯?” 曾受魔绝天棺封印千载,号天穹怎能容忍天棺二度落入他人之手。虽是不明任云踪立场,但若魔绝天棺被魔城所夺,宿贤卿见状亦知留手无益,立与号天穹联手夹击,狠绝之态誓欲断其生路。 “吾·灭幻!” 异口同声,内元滚荡,双强招出一瞬,魔气有若无俦巨浪,瞬间反扑道身。临危之际,歧天剑剑芒拔天而起,犹是难挡绝杀之式,任云踪双拳难敌四掌,登时道袍染血跌步而退。 “呃……斩鬼灭形·北斗伏魔印!” 足踏七星罡步,剑凝辟邪神光,任云踪目的既成无意拼死,立将玄极心法运至八层,沛然道功一剑绝地求生,昊光掩目间竭力闯出生天。 “痴心妄想!” 无视戮身之剑,号天穹双掌于胸叠合真气勃发,摧枯拉朽正面突破道招。紧随其后,宿贤卿抓住剑真玄影回气刹那,雄浑魔掌瞬若奔流撞向任云踪。 眨眼落入连环险境,任云踪即将解封魔身之刻,半空突见一张鱼头饼从外面飞了进来,精纯佛元暗含内敛瞬消沉掌,力挽逼命之危。 “总教老伯,吃坏肚子了,咱家的药房呢?” “咱家?!” 230.第230章 离去与怀疑 论优先,槐生念曦谈不上是号天穹的头号大敌。但银发少女一副把末世圣传当自家后花园的态度,着实让号天穹气炸了肺。尤其在看到神秀背上满满一包袱,号天穹再难压抑激怒,立时调转方向恨狂赞杀。 “小鬼找死!” 未待宿贤卿出手,号天穹辣掌绝情,魔影迅移消元化气,沉猛一击拍向槐生念曦天灵。与此同时,宿贤卿眼看任云踪负伤在身,瞬息内元灌脉再祭凶浪! “且慢动手。” 灼热掌风迫面,突见音卷尘浪突破外围把关兵将,暂阻宣天总教一时。闲慢之步却是快若鬼魅,言扁舟身挡在前,毫无真气波动的至朴一杖扫出,轻破神功护体点中掌心,登将宿贤卿震退百步。 熟料,言扁舟横杖甫屏退宿贤卿之际,侧方任云踪周身道门清气收敛,倏转恶态首现真魔之躯,陡地朝向双方各赞雷霆一掌,分向言扁舟与宿贤卿二人,竟是不分敌我抽身而退。 “嗯?” 未料任云踪如此举动,言扁舟又觉末世圣守将将至,槐生念曦独斗群敌难以致胜,当机立断枯杖斜抡半圆,掩护槐生念曦脱出魔掌,同时撤出末世圣传。 “天君,掌天殿仓库被盗……” “可恶,欺人太甚!” 怒气冲冲将报信的倒霉鬼爆成碎布条,号天穹此刻恨不得将三人碎尸万段,却也只能招呼一声宿贤卿道。 “走,你我同赴魔城,必要他化阐提给个说法!” ———————————————————————————— 半峰冷雪,无奈怆然。笛依旧,剑依旧,却是难止回归的脚步。双影重叠交错,任云踪散尽道门真力,尽数注入净无幻躯体。注目的眼含带脉脉温情,流泻出万千不舍,似缅怀,若追忆。 沉静半晌,紧追而来的言扁舟一扫场间景物,登时心有所悟地轻叹道:“道长何必如此?” “吾是魔,魔城终究是我的归宿。就算有永世为道的机会,我毕竟不能背弃族人与兄长。” “你不像是一名执着人魔之别的人。” “但,现实总会逼你去选择正视。” 放下无幻笛,任云踪双腿如受铅灌泥浇,艰难非常地转身望向言扁舟,沉声道:“吾万分希望,这一天能够永远不会来到,却也必须提起勇敢面对的勇气。” “所以,你才会孤身一人独闯末世圣传?” “吾将魔绝天棺送回魔城,你就无丝毫怀疑吗?” “潜伏正一天道多年的人,非是大恶,便是另有情衷。这位道姑,该是你钟情之人?” “当年为了无幻,吾拜师登道岸。承蒙师尊不弃,方能修得道身瞒天过海。” 临行之刻,隐瞒过往已无必要。而与言扁舟虽仅数面之缘,任云踪却未怀疑对方履助退敌,会是敌人安插的卧底。 略一停顿,任云踪续道:“其实,今日纵无阁下援手,或许对登道岸更好。” “你想离间魔城与末世圣传?”言扁舟心下有数。 “是,这是我为登道岸力所能及的最后一件事。” 不论如何,魔绝天棺一旦落入魔城,他化阐提断不可能将之交出,定会以各种理由搪塞。而就算魔绝天棺不在魔城,号天穹也不可能相信偏袒任云踪的他化阐提。 如此一来,登道岸往后所将面对貌合神离的敌人,压力自然会小上许多。 蓦然,半峰雪朔风乍起,魔氛侵染而至。但在逼近瞬间,周遭突起道阵维护,逼现魔城来人。 来人步步惊雷,却生得一副稚嫩面孔。玄雷手托魔皇戮令,半跪躬身尊敬伏首。 “玄雷恭迎少君回归。” “唉,断灭阐提领受魔皇戮令。” 卸一身道行,舍一身眷恋,从此以后,道身不复,永世为魔。断灭阐提接过魔皇戮令,随在玄雷跟随下与言扁舟擦肩而过,即将离开西山半峰雪。 “不等她清醒道别?” “不用了。无幻她比大多数人,都要来得坚强。” ———————————————————————————— 为登道岸贡献了最后一份心力,断灭阐提终还是舍弃了任云踪的身份,重返故土天阎魔城。而在那之前,号天穹讨说法的举动,却未换来满意的答复。 不过,纵使合作关系裂痕渐生,号天穹也无把握一举击溃魔城,只能撂下几句狠话,换取一个无关痛痒的条件。 至于魔绝天棺的存在……却成了号天穹心头一根无法拔出的利刺。 “魔城这般敷衍,分明未将本座放在眼内。但如今任云踪投入魔城,他化阐提实力更增,我们要胜殊为不易。” 面色沉郁若滴水,回到掌天殿的号天穹,阴着脸道:“登道岸现在如何?” “据说,净无幻复生归来,登道岸并未因任云踪的背离,而产生太大闹动。” “净无幻?老对手了!” 为人虽是狂妄自大,号天穹亦非全然不动脑筋,将近日之事前后联系一想,登时明白断灭阐提为何会回归天阎魔城。 “不过,就算她回到登道岸,刚刚复生亦必难展全力。我们不能再拖延!” “还是各个击破更有把握。” 宿贤卿斟酌反问道:“那名小鬼屡屡捣乱,我们不能放她活路。但,她身边的那人……六庭馆为何对神秀不闻不问?” “你是指?” 虽未蒙面,却知其名,号天穹惊疑不定道:“闻人然不是已经死了?!” “净无幻都能够复生。他之实力更胜数筹,自无生机断绝的道理。” 仿佛隐隐猜到真相,宿贤卿振奋精神道:“倘若是闻人然,我们更须在他挑明身份之前,将其格杀!” “嗯……为何?” 宿贤卿抽丝剥茧道:“不论天君与我的猜测是否为真,我们都得将之铲除。而若属实,言扁舟尚未暴露身份,定然有其苦衷。但正因为此才给了咱们机会。他所认识的一众高手,也不会主动帮助一名陌生人。” “死人,永远无开口的机会?” “不错。” 号天穹沉吟道:“可是,怎样才能将他二人引入埋伏?而且,万一是他故意引诱我们入局的陷阱呢?” “我们与魔城的合作,几乎已经走到尽头。不过,他化阐提虽是阴沉,却素来守信践诺。” 末世圣传的高手不足伏杀言扁舟。宿贤卿脑思一转已然有了主意:“最后的条件,不如就让他兑现,帮助我们取下言扁舟二人的性命。” “借刀杀人吗?” 231.第231章 沙罗不高兴 号天穹提出的条件,很快就得到他化阐提的回应。但魔城似是另有计划,在具体派出协助的对象人选上,却须末世圣传再等一段时日。 不过在那之前,素还真已与集境太君治一系的人马汇合,使得号天穹失去了二度突袭的良机。而等到靖沧浪来到登道岸后,言扁舟便带着槐生念曦,暂时离开了正一天道。 “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宸枢他过得怎么样了。师傅,我们要不要顺路去一趟封剑塔?” “你不是讲塔内并无危险?” “可是,人在里面时间长了,总归是觉得腻味呀。” 一手朝天扔出多买的鸡腿,化作细小黑点落入云层上的玄鸟口中,槐生念曦问道:“还是,你一点不想去见弟弟?” “见?” 脚步略一停顿,言扁舟沉默少顷,抬起枯木杖继续向前,轻笑着如常打趣道:“我可是听说,他比你温和听话的多。万一我瞧上了他,你恐怕就只能做小师妹了。” “怎么会!” 原则问题不能动摇。此刻完全抛却了刚才的姐弟情,神秀十分笃定地摇头道:“我是姐姐,他是弟弟。就算你同意,宸枢他也不会和我抢。” “哦,那你口中的封棍塔,现在是否已有着落?” “这次有末世圣传的鼎力资助,材料的问题已经彻底解决了。接下来的难题,就是找到足够的高手,借他们的武意给我实验一下。” 一点都没有钱财来之不义的觉悟,槐生念曦脆生生地回话。言扁舟道:“何必心急?目前有你我二人,也够做指标了。” “我们那么厉害,一般的高手哪有机会闯关成功,还是得找其他人试一试才行。” “这样的话……用棍杖的高手,我知道的好像不多呢。” 槐生念曦闻言怀疑道:“横千秋的定海针、百丈逃禅的赤龙杵,你都不知道吗?” “我怎会清楚不认识的人用什么样的招数?” 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少女的真意,言扁舟惯常向前:“反正不义之财你手里很多。大部分散给需要的人之后,咱们就把剩下来的宝物作为奖赏,谅必也能选出几个像模像样的高手来。” “武器库里偷出来的兵器么?” “不然你以为真正的高手,会看得上几个臭钱喔?” “我觉得奖励他们吃黑鱼头煎饼,会显得咱们更有诚意。” “哈。” 知晓小姑娘心里对“仰望星空”还有怨念,言扁舟好笑地摇一摇头,索性听之任之地保持沉默,一路听着槐生念曦絮叨个不停。 不过,为了彻底探明言扁舟的身份,槐生念曦还是拉着他同时找了横千秋、百丈逃禅,却始终一无所获。没奈何的小姑娘,拜访了凌沧水之后,就开始了建造“封棍塔”的工作。 “可恶的小鬼,你在封剑塔旁边造一个封棍塔是什么意思,挑衅吗?” “两个用棍的人竟然敢上门踢馆,大家一起给他们好看啦!” 封剑塔西南五里之外,一座崭新的高塔耸天而立。虽然初建之物尚显粗糙,塔下的人头却着实不少。只是骂骂咧咧,粗言鄙语不绝,显得颇为乌烟瘴气。 “再吵你们又进不去,光会骂人有什么用。” 易脉玄流护阵之内,槐生念曦一点都不在意妖道角们的叫嚣,认认真真地和言扁舟商议着,把接下来的规则贴在了石制的告示牌上。 而要在短时间内打响名气,踩着现成的封剑塔上位,自然是事半功倍。本就与叹希奇关系微妙,想看望弟弟却被紧锁的大门拒绝在外的小姑娘,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这条损人利己的捷径。 反正各种塔最终的胜者都得打一架,也不用在乎相互间的诋毁不是? 拍了拍手散去灵光罩,槐生念曦准备结束,立即就当着众人的接受了挑战书。 “咳,封剑塔已经落伍了。大家这么热情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你们谁先来指教。” ———————————————————————————— 末世圣传不堵上门,便该换作正道反攻。 靖沧浪、叶小钗联袂杀至,顿使号天穹如临大敌,付出相当的代价。早先收编得来的天都兵将仅剩两三人,就连宿贤卿都经激战受伤不浅,末世圣传方从正道凶猛反扑下,收兵逃出云鼔雷峰。 “哼,集境竟然与正道合作,难道烨世兵权想要背约?” “咳咳,倘若虓眼军督与素还真合作,我们今日恐怕危矣。” 说话之人乃是宿贤卿之子易秋颜,因为身体原因平日甚少露面,存亡关头却也不得不强撑病躯,参与研讨对策:“天君,魔城这次在最后关头援手,分明打着削弱我方的盘算。但集境方面的动向,却未必尽如表面。” 烨世兵权一旦出手,纵使灭幻神功犀利非常,号天穹也得脱下一层皮。听出话中蹊跷,号天穹沉声问道:“你认为,我们该怎样面对?” “或许,天君该向烨世兵权打探集境风土人情,至少也该弄清与素还真一系合作的集境之人,究竟抱持何种立场。” “嗯……看来集境内部也非都是铁板一块。” 猜测出烨世兵权可能存有的目的,号天穹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不少,闷哼道:“不过,烨世兵权事先全无照会,看来之前的盟约,差不多也是一纸空文了。” “同样也有可能对方在检验,我们是否有继续合作的价值。” 易秋颜不紧不慢道:“天君存,并派出使者接触,便可展现我方底蕴。反之,末世圣传只能成为魔城与集境之前的炮灰。” “呵,这个江湖,还是一如既往的残酷。不过,能够屹立到最后的人只有我!” 半自傲半狂妄一语脱口,号天穹当即准备唤来易春寒去往集境,与烨世兵权进行下一步的磋商。 不过,孤立无援之后,末世圣传的动向,不免落入各方眼线。易春寒虽是不弱,又怎防得过多方窥侧。 “天外情风吹云立,红尘飞雨悟剑声。” 郊外晴空乍暗,飘起微雨蒙蒙。一道俊俏人影傲立在前,背对急急而行的易春寒,横截止路。 “姑娘,此路不通。” 232.第232章 调戏与伏杀 “想拦本姑娘去路,只怕你没那个本事!” “哈,你的口气比你的剑法,可要强太多了。” 信风剑转飘花万千,易春寒骤见敌人拦路,毫不迟疑快剑向敌。圣剑灵活巧变,不为花影所惑,悟剑声剑眉一挑,绝技应声而发。 “天情四诀·电诀·剑雨潇潇!” 悟剑声虽仍年轻,师从名师却亦非是泛泛之流。神意灵光瞬闪,剑融电流灰化,身形聚散如意,顿令信风剑攻势落空,无一命中。 “清明三候柳花风!” 一击不曾得手,易春寒登明对手不俗,好胜之心亦随之而起,信风剑挥洒更急,绚丽花海暗藏森冷杀机,是欲闯出剑围。 “咳,凶女人,你还差的远啊。” 缠战数刻,易春寒体力渐至极限。反观天情悟剑声,却是一派游刃有余。眼见对手出招渐露生涩之像,悟剑声神意速挽剑光,穿花破影由中突破,瞬间点中易春寒肩穴。 “你?你想做什么!” “阻止末世圣传的人去不该去的地方而已。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来抓一个凶巴巴的女人哦?” 将人绑住扔在一边,悟剑声毫无隐瞒意图的打算,使得任务失败的易春寒大感耻辱气恼。 “哼,有本事放开我再打一场。” “凶女人,你这是在轻视我的智慧吗?” 背倚着巨石休憩,悟剑声双手垫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懒散作答:“失败之后才想找机会脱身,你也未免想得太美了吧。” “那,那你想怎样?” “重点了,你刚刚想去哪里,破军府?” 易春寒目光闪烁道:“想从我的口中套出情报,你也想得太简单。” “不肯讲……” 脑中灵光一闪,悟剑声紧跟着又来一问,却是略显轻浮:“你认识一个叫乌骨鸡的人吗?” “乌骨鸡?” “她和华羽火鸡在天外南海的夜总会可是很出名,不如我送你去和她认识认识哦?!” “你,你这个臭流氓!” ———————————————————————————— 悟剑声按照执令捉回一个祸害,即将给平静的二重林带来一场风波。 但在此时,尚不知情的言扁舟,正看着高塔前的一地败犬,唉声叹气道:“诸位还须努力,想拿这些宝刀宝剑,你们还差几分火候啊。” “可恶,难道剑真正跟不上时代了么?” “是你人废物,不要拖累剑啊。” “……” 四处吵吵嚷嚷不停,震慑宵小的目的已成,槐生念曦偏头问道:“师傅,这些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捣乱了。但是,那边叫封剑塔,我们总不能真的叫封棍塔吧?” “名字虽不重要,不过……” 原先本未将小姑娘玩乐之举放在心上,言扁舟稍作沉吟突而取出一袋铁粉,抛空飘洒附着在塔身表面。 异质铁粉虽难分布整座高塔,但在易教阵体运转之下,竟如若一体相互联系,使得塔身愈发坚不可摧。紧随其后,言扁舟高举枯杖,行云流水般在塔壁上留下四字,却亦引起塔下剑者再生愤慨。 “百、器、汇、宗——棍!” 淡泊之人所留四字,一改常态光辉夺目。槐生念曦看出关键,随之豁尽全力,棍升长龙盘空,方在其上再度留下一字。 做完最后一件事情之后,槐生念曦就跟上转身而去的言扁舟,再也不看哗然动怒、骂骂咧咧的武林人士:“这么高调,师傅不是不爱在人前表现吗?” “所以,我替你扬名也不好?” “好好好,师傅最好。” 愉悦地一把抱住言扁舟右手,槐生念曦开心抢过枯木杖,扶着言扁舟在前引路,双眼眯成月牙说道:“那些人要做无用功了,竟然看不出来他们根本没法在壁上留字。” “咱们没时间留人看顾,自然要让它更加坚固,以免遭人破坏。” 槐生念曦点了点,又感好奇道:“可是,刚刚那个是什么?” “一口绝式魔兵的残骸,用来加固塔身最是合适不过。现在你的私事了结,也该继续去找号天穹的麻烦了。” “弟弟被封剑主关起来,我们不先把他救出来么?” “那只鸟都不急,你又紧张什么?” 抬头看了眼玄鸟,言扁舟镇定淡然,平静道:“封剑主真要做手脚,首先就得过它那一关。安心便是。” “唔,也对。不过刚刚看热闹的那群人讲,好像末世圣传大败亏输了呢。那我们还要继续等待机会吗?” “等待……不用了。你自己小心!” 停步放开少女手臂,言扁舟拿回枯杖,神态凝肃望向天边。 蓦然,一阵火浪席卷临身,似欲烧尽天地一切,随闻嚣狂诗号震动八方。地平线尽头之处赫见绝顶凶人来势汹汹。熔炼万物之掌先声夺人,灭幻奏杀之招霸道临门。 “禁岳焚霄命恶从,驱龙造燹祸为宗!” “碍事者,今日你该受戮伏诛了。” 出手尽显绝情,端木燹龙一掌迫面之际,又见焚业邪龙斩劈顶而落。言扁舟眉凝沉色,手中枯杖抡转,有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脚踏奇步移形换影,匆忙闪躲双方杀招。 “你们来得好快。” “不先下手为强,难道本座还会让你们汇合一处杀我吗?!” 浓厚杀氛充斥四野,号天穹咬牙语透森寒,双掌运化煞气滔天,已从右侧夹攻而至。槐生念曦正待援手,乍逢宿贤卿辣手强攻,联合魔城之人共同牵制。 “哈,宿贤卿,连一名女娃儿都拿不下,你太无用了!” 仰仗魔身刀枪不入,无明法业蛮力惊天,巨斧大开大合全无守势,顿令以一敌二的神秀大感难缠。 棍影弥天,一时无忧。虽陷邪魔围杀,言扁舟确认槐生念曦暂时无虑,随即沉心定念见招拆招。 但随时间流逝,言扁舟好似耐性渐失,气质为之一变,道:“这是第三回了。” “哦,你临终前的遗言,是想表现对本座怨念吗?!” 霸掌主攻不让分毫,号天穹咄咄逼人。端木燹龙虽是辅助,赤炼锁金手骇人杀伤,亦令言扁舟忌惮万分。然而纵使如此,洞庭烟雨行招应式,一如其名绵密无漏,始终慎守己身不失。 “我是讲,我给你的机会太多了。” 闲逸恬淡之质陡转邪戾,言扁舟背后凭空浮现孽龙之影。滚滚真元难以消化,号天穹突觉正与对手肢接之掌莫名异变,不断吞噬蚕食自身灭幻真气,迫不得已撤身而退。 “这是?!” 以战养战、以攻代守,号天穹退让之刻,言扁舟趁势踏上,杖路陡转偏锋,邪孽龙息削敌补己,虽是无招无式,来往之间,片刻已将号天穹反压下风。 “损风诀!” 骤觉情势不对,端木燹龙冷然一笑,邪斩再舞焚风,炙热灼流似能穿透外表护身气罩,急袭对手五脏六腑,顿给言扁舟造成不小威胁。 不过,虽是扭输为赢,交锋来回数十合,号天穹却突与言扁舟拉开距离,站止原地暗自惊疑不定。 “为何……他给我一种十分厌恶的感觉?” 233.第233章 吾佛慈航 “赤炼锁金手!” 无端心生异样,号天穹冷眼旁视,目光闪烁不定。端木燹龙却无诸多顾虑,爆发性的炎能怒啸而出,不留半分余地,招招致敌于死地! 焚业邪龙斩光芒炽烈,助长灾龙祸世之能。但见枯木杖如春风化雨,言扁舟真气过处浇灭熊熊烈火,依是处变不惊。 怎奈凶险之争,不容山人扳平局势,又逢杀式暗袭。就在双强缠斗之际,号天穹骇世掌力崩落大片山石,袖袍一卷尽数轰向洞庭烟雨,势欲分割闪避空间。 “八叶印·如来灭佛劫!” 独战双雄,终是艰难。眼看言扁舟陷危,槐生念曦猛然发力,源流至高佛式再现尘寰。无明法业巨斧难承棍影摧残,斧刃顿时开裂挫坏,体内真气亦为之一滞。宿贤卿后掌再压,却已失去魔人掩护,难以伤及银发少女。 而在同一时间,似是有感神秀勇战意志,言扁舟反击更趋激烈,左掌右杖交错层叠,衔接毫无空隙,一时间竟是不露败像! “御神风……你未死?!” “你是谁?” 熟料,就在双方僵持之际,突见一人无声无息,由后步踏上前。言扁舟诧异关头,对方一剑斜刺近身,好似行尸走肉冷漠无情,瞬息命中言扁舟腰腹。 三方共杀,言扁舟纵有通天之能,亦不免身负内伤、口齿见红。然而戮身之剑,却似中体不坏,无损言扁舟外表。洞庭烟雨虽是步步退却,顶身之剑犹难捅入腹中,随之而来即是反击! “这是?!”讶于对方不坏之躯,号天穹宛若心有所感,急忙偏头望去。 此时此刻,被推出千丈之遥的言扁舟,乍见孽龙出体咆哮俯冲,远远隐见猩红之貌,张牙舞爪扑向不速之客。并未实质复生的御神风,登被一掌击出十余里,伏地难以为继。 暗处虚灵魔官见状,急祭邪术控灵,召回御神风肉躯。号天穹与端木燹龙,却已抓准一线机会,掌刀齐中言扁舟肩头、胸椎,不容点滴喘息。 “呃……” “今日,该你命绝,死来!” “摧形指!” 近距观察言扁舟,号天穹见其肉身不坏,登时杀心更甚。滔天神能如同风暴过境,疯狂绞杀而出。同觉敌人刚身难破,端木燹龙立改战术,骈指聚引炽烈虹芒,意欲以点破面,钻透言扁舟胸椎,灼劲隔衫爆发。 “吾佛照灯印!” 岌岌可危之际,言扁舟受创退步周身气质蓦然再变,清淡双眼骤见庄严之色,方圆千灯天坠,背映金刚怒目,杖落降魔伏虎。未料变生肘腋,端木燹龙心凛急退,号天穹却已落后半步,惊魂未定顷刻,登被璀璨佛印打伤魔躯。 “怎会是你……那就更不能让你离开了!” 胸中恨意压过无边恐惧,号天穹勉强定神,提元再赞杀招。 “禅海雷音!” 然而帝相惊现一瞬,佛刑禅那随之划开虚空。浩瀚佛元一扫阴霾,顿令号天穹无功而返;左手枯杖倏发气芒,暂挡灾龙反扑焰能。 雷音慑人心神,清气镇魔凶煞。佛元并流尽纳圣洁之刀,帝相积蓄完全倏启开宗明卷,映目皆是壮阔肃穆。 百里大殿恢弘庄严巍然屹立,立身其中的端木燹龙与号天穹,只觉周身魔力遭受压抑。双雄进攻之掌,反被帝相单手分拨,难以形成有效进攻。 “佛途三境·佛海无边·劫渡千载!” 与此相反,正与宿贤卿二人缠斗的神秀,却觉自身体内佛元源源不绝,当机立断提元至极,直捣黄龙打伤无明法业,回身一棍荡尘寰,无匹佛元在八龙旋绕下,反攻端木燹龙而去。 “吾佛慈航·百心如一·金光萨埵卍莲忏。” 源流之威,沛不可挡。骤得槐生念曦圣气助能,将端木燹龙远远隔阻。帝相眼带威严慈色须臾念定,出手已不见丝毫迟疑,地涌金莲绽法光,蹬地一跃明卷生辉,尽付终结一式。万佛法相归绝掌,势纳天地乾坤! “吾·灭神!” 磅礴掌力横推无阻,号天穹心感危急,魔能竭力施为冲上半空,欲抗渡世之掌。交锋刹那,灭神天威却遭如来法指粉碎,瞬间掌印湮灭魔气。号天穹跌落平地,刀罡横断苍穹,魔血飞溅万丈尘沙! “唔哇……走!” 未料正面冲突,竟而全然不敌。垂首喷血如泉,号天穹四肢如废,已是伤重难支,在宿贤卿掩护之下匆徨而逃。端木燹龙发觉事不可违,蹙眉怒哼一声虚发火浪如涛,亦紧跟其后掩身而走。 半刻之后,佛刑刹那渐归黯淡。仃立原地的帝相,骤然裂解金粉回归己身。言扁舟兀然睁目,朝着槐生念曦伸出手,“忧伤”道:“唉,我受这么重的伤,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扶我去一趟云鼓雷峰?” “唔,你……好的。” 大脑尚处于放空状态,银发少女闻言收魂回神,略一犹豫便如常扶着言扁舟转道而行,却见言扁舟周身三股气息流转,不由担心道:“师傅,你没有问题吗?” “把你的佛元借我。” “哦。” 槐生念曦依言顺着言扁舟腕脉,持续渡入佛皇至圣之功。虚弱之人虽犹沉伤累身,但在得到外援之助后,很快便压下神魂深处异样躁动,旋即皱眉再生疑窦:“刚刚偷袭之人究竟是何来历?” “天君好像喊了御神风呢?” ———————————————————————————— 妖邪之氛充斥四野,天阎魔城内一时诡静。他化阐提斜靠王座,听完虚灵魔官回禀,敲打着扶手的食指陡一停顿,倏发轻叹回荡大殿:“竟然是帝如来,难怪他会失踪。” “魔主,我们下一步该怎样办?” “不急,号天穹与帝如来,终究只有一人能活。” 涤罪犀角下落不明,号天穹的性命能否促发如来成鬼,已在未定之天。所以,他化阐提也不急于针对言扁舟,反而岔开话题问道:“你是否已打听到御神风骨气的下落?” “尚无眉目。但此回杀人不成,恐怕御神风躯体落入魔城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入靖沧浪耳中。” “这样刚好。御神风常往之地,唯有靖沧浪最为清楚。而魔城与他们本属敌对,也无须担忧他寻衅上门。寂灭邪罗。” “属下在。” 他化阐提沉吟道:“你之心思机敏,由你尾随跟踪。一旦发现骨气存在,不可轻举妄动,直接向我回禀。” “魔主何必那般麻烦?” 见端木燹龙不以为然,他化阐提一抬眉淡笑发问:“你有什么意见?” “我们本就是魔,讲什么道德规矩?与其跟踪靖沧浪,不如直接抓人换物。他有两名好友,正是可以利用的人物。” “嗯……你有你的方式,我有我的手段。” 知晓端木燹龙深恨靖沧浪,他化阐提自不会阻止灾龙报复之举,索性双管齐下。 “那就看你们谁能更快一步了。” 234.第234章 虚假的面孔 “春寒被擒?” 逃回十真掌天殿,号天穹刚入静室调息,宿贤卿就从易秋颜口中得知了一个坏消息:“对方擒人定非毫无所求。今日是否有人上门提出条件?” “暂时还无。” 虽得集境之助治愈病体,易秋颜此刻却是愁容满面,不见平日温和洒脱:“父亲,天君是怎样受伤?” “我们猜错了言扁舟的身份。” 屋漏偏逢连夜雨。宿贤卿亦觉棘手,语气沉重作答:“他是帝如来。” “帝如来?” “不错。不过,他之修为虽是冠绝天下,遭受天君与端木燹龙围攻,所伤之伤只会更重。我们尚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对策。” 御神风露面的消息,宿贤卿自亦早早放出,从而引开靖沧浪注意争取一段缓冲。但号天穹重创的消息,谅必也瞒不了多久…… 万千思绪渐定,宿贤卿拍板决断:“先替天君找一处僻静之地养伤。石川胧呢?” “父亲的意思,是让石川假扮天君在人前走动,装作受伤不重的模样?” “天君的存在,才是末世圣传能够立足苦境的支柱重心。不论如何,这段时间内我们都须保护好天君。” “吾明白,还请天君暂时移步奕剑春秋。” 易秋颜深思又道:“父亲,大姐她?” “担心无益,静待罢。吾先亲自与烨世兵权交涉。” ———————————————————————————— 夕阳西垂,长空映血。红叶飘坠尘土,掩去旧日烽火,却难抚平累累伤痕。饱受摧残的勾陈山径,一老一少拾级而上。任由槐生念曦搀扶在耳边问询个不停,言扁舟手中枯杖点地,良久才摇头道:“你问这么多话,不就是想知道我的身份。不过,有些事不能说太细。徒儿你看,山水画不都讲究一种意境朦胧美。” “你是帝如来吗?” “唉,打破沙锅问到底,可是一点都不可爱。” “所以,你是帝如来吗?” 小心翼翼扶持上行,槐生念曦打定主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睁大了眼睛撒起娇来:“这个答案对我很重要,师傅你不能打马虎眼。” “不是怎样?” “师傅气死人了,明天我就在你的饭菜里下猪油。” “哈,你就当我是吧。” 忍不住笑出声,言扁舟喉咙微动,整理好言辞,道:“你想听一个故事么?” “故事?” “关于佛愆的公案。” “不认识,没兴趣。” 虽然一身强横根基,几乎都是佛门得来,槐生念曦却无任何了解佛门往事的意愿。 然而,言扁舟好似并无征询意见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曾经有一名僧人,他曾立志除尽世间之恶。后来,他得到了一口名为涤罪犀角的魔刀……” “魔刀?” 脑中灵光一闪,槐生念曦回忆起之前言扁舟在塔外取出的铁粉顿时来了兴趣,接着就安安静静地听起言扁舟的故事来。 “……最后改过向善的玉横雪,以身殉道开解僧者,方令执迷成魔的僧者幡然醒悟。怎奈,大错已铸,僧人恢复理智后,满目茫茫无依,直到遇见一名自称招提的僧侣,给了他一柄拥有充沛灵力、足以抗衡涤罪犀角的空刀,代表了从头开始的抉择。而因佛门对佛愆屠戮罪恶之都的举动讳莫如深,又得御神风的隐瞒,那名僧人的过往方才淡出世人眼界。” “后来,那个僧人就成了帝如来?” 当初云鼔雷峰内乱,已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外人不知详情,但此刻听得言扁舟娓娓道来,槐生念曦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问道:“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对佛愆的看法。” “我是普通人,所以——杀的好。” “……嗯?” “我不修佛,不是很懂你们的看法。但是鬼如来杀的都是恶人,就算过犹不及,也不是这件公案的重点啊。” 槐生念曦认认真真分析道:“涤罪犀角的来历,显然是一件阴谋,结果却没有任何后续。给帝如来空刀的人,明显清楚一切,也未做出有效的处置。” “……” 言扁舟莫名沉默,空气似受冰封,显得凝滞非常:“可是,吾佛慈悲为怀,不问青红皂白以杀斩罪,僧人到底是错了。若不然,怎会引起各界深恶痛绝?” “师傅,你突然变得好奇怪噢。” 莫名其妙地看了言扁舟一眼,槐生念曦道:“在我看来,鬼如来至少践行了自身坚持之路。清楚罪恶之都藏污纳垢,却无任何动作的人,不是更加可恶?” “继续说。” 像是走累了一般,言扁舟突然停下脚步,在落满灰尘的石阶旁坐了下来,一边调息疗复伤势,一边凝神静听少女看法。 神秀不以为意,道:“明知罪都恶行毫无作为,错其一;只认为佛愆偏执,纷纷坐壁上观不思阻止,错其二;事后贪慕虚名掩盖真相,错其三;阴谋蠢动不察,错其四……太多了,比起鬼如来的罪过,我都数不过来所谓的佛门高人,究竟有什么脸面指责鬼如来。” “鬼如来无错吗?” “有错啊。” “哦?” “不然怎么会有帝如来?” 突来一言如醍醐灌顶,言扁舟不由怔神当场。槐生念曦谈兴正浓,也不顾对方异样,自行说了开去:“若是论罪,创世狂人比起鬼如来,可是要严重的多。可是,梵天前辈与他虽非一人,亦从未否认创世者的罪责。百世经纶渡人救世,也不曾因为往昔过错而停留止步。一页书就是一页书,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呀。” “梵天佛慧的确令人钦佩。” 隐约猜出银发少女还未说出口的话,言扁舟又似恢复了平日诙谐,玩味道:“我也替帝如来不值啊。鬼如来行差踏错,明明起于一桩阴谋。结果,他只将一切罪业尽归己身。涤罪犀角已毁,对他仅存的威胁只剩号天穹,他却反因心魔偏执逡巡不前,着实令人扼腕。” “咦?” “我很不正常吗?” “很正常……” 早先拘谨不翼而飞,槐生念曦见言扁舟神态再变,也跟着又变得亲昵起来。 不过,耳闻言扁舟问话,又见对方履使眼色,银发少女察觉不远来人,顿时福至心灵:“你能用出开宗明卷,至少比大多数情况下正常。” “呵,你这句夸赞是否真心?” “真心啊。” “恶往轶事,佛云罪愆,瞬转一念,止战绵延。” 蓦然,一朵祥云缓缓飘至,异法照见如来本相。不速之客未露真身,用意已是一目了然,倏发灵识传音入脑,不予第三人知晓内情。 “帝如来。” 235.第235章 宿敌 言扁舟并不认识天佛原乡之人,因此纵知对方乃出身龠胜明峦亦无太大触动,从容不迫地与半空三面光球传音商量一阵,便目送其化光远去。 “那是什么人?” “他自称来自龠胜明峦,有一件要事想托付给帝如来。” “这么干脆……难道师傅你不需要保密,愿意把一切告诉我?” “为什么不能?” 对于刚刚承诺的保证,言扁舟竟无丝毫替来人保密的意愿,坦白答道:“那人给予我一项秘法,能使帝如来暂时不受魔念所扰,却也会令魔性一时深植。而作为交换条件,他希望帝如来能够去魔城卧底,方便随时向正道传递情报。不过,这与咱们无关,就由他去吧。” 槐生念曦稀里糊涂道:“所以,我们就这样不管了吗?” “他找的人是帝如来呀。” “咦,是哦?!” 原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槐生念曦转念一想反正不关自己的事,遂将其抛在脑后,轻轻松松地陪着言扁舟继续上山。 不过,相较于小姑娘的没心没肺,言扁舟却另有其考量,乃至于连带着刚刚那人交托的秘术,都暂时搁置不做任何接触。 毕竟,三年之后又三年,无人背书的卧底下场,可是数不尽的悲惨。而此术邪异又来得蹊跷,言扁舟当然不愿被不熟悉的人白白利用…… “对了师傅,我们来云鼓雷峰是做什么?” “开宗明卷。” 转眼来到雷峰重点,言扁舟取出佛刑禅那,将之放回赦刀喦,以圣地纯净佛气蕴养:“我之前迫不得已动用佛刑刹那,需得温养一段时日。而云鼓雷峰为佛门圣地,也对疗复伤势大有益处。” “嗯,我替你守关。” ———————————————————————————— “虓眼军督人呢?” “贵主不曾亲至,何****督现面?” “因为,集境欠吾方一个说法。” 破军府外,双雄对垒。眼看千叶传奇独自一人,宿贤卿心下不免不快,先声夺人问责道:“你我联盟在前,集境却私下与素还真合作,撕毁条约派人往末世圣传寻衅,究竟是为何意?” “宣天总教一人来此,该不会只是为了问责?” 集境派出太君治等人,除了是在剪除异己,同样也是为了削弱号天穹。相互都是聪明人。千叶传奇懒得兜圈子,直切正题道:“若只是问责,集境不介意与末世圣传开战。若否,吾想我们有很多值得商讨的议案。” “呵,你倒是推卸得轻巧。” 强弱易位,千叶传奇吃准了末世圣传,绝无可能挑在此时向集境宣战。宿贤卿冷笑声落,亦知此刻强辩无用,沉吟道:“我们之间的合作,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桥梁。” “嗯……这很合理。” 似是早有准备,千叶传奇语音未尽,乍见一条灵动干练的魅影出现在场。宿贤卿深邃之眼一扫而过,顿时认出对方来历,不由微感讶然,复又意味深长道:“如果是她,倒是值得一试。” “你不怕她反噬?” 孔雀只听命于烨世兵权,此刻出现自已表明军督的态度。但在千叶传奇知晓其来历之后,顿对眼前之景稍感兴趣。 不过,凯峰寒泉与末世圣传的关系,作为集境暗牌保留的孔雀并不十分清楚。虽然有些奇怪千叶传奇的问话,素来奉命而为的孔雀却仍保持沉默。 盯视着沉默寡言的蒙面女子,宿贤卿不以为然道:“末世圣传必不怠慢,吾也认为她会十分适应。” “如此最好。但,今时不同往日,总教可要小心啊。” 千叶传奇一语双关,随后又道:“当然不论如何,孔雀都会将协助素还真的集境之人的动向,及时提前知会末世圣传。如此一来,素还真一派的一举一动,在贵方眼中便无所遁形了。” “只怕素还真也未全然信任集境。” “哎,此言不然。凡事皆有风险。吾方已表现最大诚意,接受与否只在你们。” 语气渐趋淡漠,千叶传奇定立相对,只待宿贤卿给出答复。心知已无商量空间,宣天总教遂求利益最大化,提出条件:“孔雀在末世圣传期间,必须配合我方行动。” “这是当然。” 多了集境内线的存在,末世圣传面临的危机,顿时得到相当程度的缓解。得此空暇,御神风再现江湖的消息,也很快就散步开来。 恰如他化阐提与宿贤卿所料,纵使对御神风过去失约存有芥蒂,靖沧浪还是四下搜寻起故友下落,不久便发现了御神风遗骨所在山洞。仅是凌主从未想过,再相见已是生死两隔…… “当年你会失约,果真是因为遭遇艰险。好友,是吾误会你了。” 靖沧浪压下悲郁,随即又生诸多不解,心下纳闷:“御神风之遗骨在此,江湖上又怎会传言,他曾协助号天穹……难道?” 对于御神风所习心法,靖沧浪也不乏了解,当即上前一探详情。 然而,就在靖沧浪发觉御神风灵肉不翼而飞之际,命中宿敌已踏杀戮步伐堵死鲲尘千古退路。 “禁岳焚霄命恶从,驱龙造燹祸为宗。” 邪龙灾火倾泻而下,逼迫靖沧浪朝后疾退。端木燹龙戾气张扬顺势抢近,已然占据有利地形:“你的效率,比我们想得更高。我只遗憾,未能提前除去你两名好友,让你变得更加愤怒。” “你?!” 激怒一瞬,靖沧浪恍然醒悟道:“好友是被你们所害!” “御神风么?他之骨气的确是吾此行目标。” “休想!” 对于无关紧要之人,端木燹龙从不关注,只将其当作再也寻常不过的任务。 邪龙斩如同灵蛇吐信,瞬间缠上御神风遗骨。洗墨鲲锋应声出鞘,靖沧浪剑荡凛冽霜芒,誓死捍卫亡友尊严。 极冻之剑眨眼映目,只闻灾龙蔑视一笑,焚如要术瞬运上手,火浪撞向冰涛,方圆顿陷蒸腾之境。足下立地生根,端木燹龙岿然不动,嚣狂残虐自问自答:“知道我为什么独自来此么?因为你的性命,只能属于我一人!” “有吾在,你想带走遗骨,只会是痴心妄想。” “是么?” 刀剑铮鸣不绝,一者为护,一者为杀,窄小山洞若成灼热熔炉。瞥及靖沧浪额上汗水,端木燹龙立时眼露残光:“不仅是骨气,你的头颅,也将是我的战利品!” “狂妄!只可惜,今日你什么都带不走!” 云蒸雾绕间,隐现羽氅飘扬。滔天掌劲如惊涛拍岸,将眼前迷雾冲刷殆尽,再现北海高人之姿。 “一举鲸涛快哉风,世浪翻袖中。古今谁人堪伯仲?千秋雪,半夕蝶梦。” 236.第236章 妖僧 波涛无尽,海天倾覆。号雨鲸脉遭夺,得惜夫人慧思建议,擎海潮专程一讨前仇,雄浑掌力后劲十足,无俦无底沛然压境。 “是你?来得正好!” “小心!” 端木燹龙逼战靖沧浪未休,突遭擎海潮绝式横截,猝不及防顿被打向山壁,旋即催生满腔激怒。 一日逢两双敌,灾龙却是不以为惧,邪龙斩如刀似鞭去路刁钻,凶煞直取擎海潮。 但见北冽惊涛手无神兵,靖沧浪警醒同时,果断连挥手中鲲锋,彻寒剑气瞬时而发侧面拆招。掌剑交叠,剧烈冲击阻止端木燹龙脱出战场。鲲尘千古随即阔步向前,死缠鏖斗不让分毫。 “嗯……” 宿敌以命相搏,全无喘息间隙。擎海潮自有傲骨不欲以众击寡,兀然止步冷眼负手旁观。 不过,视线之中发现御神风遗骨,北冽惊涛顿明端木燹龙用意为何。霎见羽氅飘扬,傲影横移出掌,眨眼已将残骸纳入守身范围。 “你带不走,撤神印!” 扫见擎海潮动作,端木燹龙勃然提元。焚天邪火割裂红芒,若墨红暗涌灾殃遍地,强势震退靖沧浪,手中邪龙斩紧随其后立劈而出。 “浪逐千秋峰!” 炎爆破空乘风杀至,却已是强弩之末。擎海潮稳若泰山,不为惊涛骇浪所动,翻袖飘逸一掌瞬抵邪兵锋芒,浩元一吐更令端木燹龙当场负伤。 然而,天阎魔城并非只有端木燹龙一人。灾龙受创当下关口,再也无暇顾及强者单打独斗一雪前耻之执念,断灭阐提立时由外飞奔驰援,血屠三禁应声上手,厉掌空鸣爆响直袭北冽惊涛。 “哦,鲸起万龙沉!” 悍魔凶威赫赫,擎海潮不改沉着,弓步沉腰翻掌上托,真元激荡如若鲸跃平海俯冲疾坠,磅礴巨劲随之压顶而下。 双方甫一交接,断灭阐提所站之处,岩石龟裂飞速扩散,逼使二人不得不各自退立。 初式试探不取,断灭阐提忌惮更甚,环视三面山壁登时脑筋一动,玄雷刚猛之劲导入擎海潮如浪之掌,蔓延四周震动高山之根,引起山洞天摇地动。 “妄想,百潮定观!” 魔人纵使勇悍非常,怎奈根基稍逊一筹。察觉对方意欲趁乱劫物,擎海潮拂袖抚平真元碰撞,重使躁动之地回归平静。 “走,玄雷怒霆斩。” 熟料,断灭阐提并未顺势夺物,反而魔元饱提迸发全力一击。擎海潮虽是诧异,回应却是半点不慢,双手凝劲平推而出剖开魔功一斩,源源不绝真元逐渐占据上风。 然而,断灭阐提以伤换时,只为争取刹那之机。就在双方肢接一顺,一道同样妖氛四溢的魔影突然闯入,将御神风骨气趁势抢走,随即虚发一击打破僵局。 内心仍是大局为重,端木燹龙见状闷声一哼,陡然移形转位招向擎海潮,旋即挟断灭阐提急退而去。 “多谢相助。” “不必。吾找端木燹龙,只为一讨旧怨。” 对陌生人擎海潮一向疏冷,是以亦未表现十分热切,淡然问道:“此獠凶悍,究竟是何来历?” “端木燹龙,乃是《焚如要术》创造者……” 久远之前,端木燹龙阴体死于神功初成擎海潮,导致其功体削弱决斗失利亡于靖沧浪。正因如此,在听靖沧浪阐述一切之后,擎海潮更知双方死仇无可抹消。 不过,北冽鲸涛傲骨铮铮,又岂畏惧灾龙寻仇?而与靖沧浪既有此因缘存在,擎海潮语气已然转暖许多,言透关注道:“既如此,他夺走那具残骸,又是所为何事?” “那具残骸乃是吾之好友,侠邪御神风之遗骨。而若所料不差,天阎魔城很有可能掌握好友之灵肉,谋取骨气恐非用于正途……” 说到最后,靖沧浪不由握紧拳心。若让御神风遭受魔城利用,倒不如方才便毁去骨气。只可惜木已成舟,靖沧浪更是有数,端木燹龙绝不会放弃下一步的行动。 “不好!” 宿敌之间最为了解。忽然回忆起端木燹龙威胁之演,靖沧浪却知其定然会付诸行动,顿时心生不妙告辞而去。 ——————————————————————————————— 云鼓雷峰休养数日,言扁舟闲极无聊,便耐着性子教导起神秀来。只是梵天、佛皇之招已然难以消化,槐生念曦对佛门绝艺已不甚热衷,用功的效率也因此低了不少:“一直学佛门的武功很无趣啊。” “那你想要如何?” “等我集齐三大源流的武功,就能打败姐姐吗?嗯,不对……她现在就未必赢得了我。” “呵,我也不知天佛尊在哪里,看来你注定要失望了。” “真是遗憾。” 脸上一点都没有遗憾的意思,槐生念曦反对言扁舟没有接话有些失望。始终不能肯定对方身份,小姑娘终究还是有焦躁。 猜出银发少女心意,言扁舟浅笑出声道:“没什么好遗憾。恩师如父,有我教你,难道不比不相干的人更好?” “噢?” 闻言脑中灵光一动,槐生念曦眨了眨眼睛,正要凑近了追问。 不过,光世大如等人的反应再慢,也有察觉云鼔雷峰藏人的时候。尤其是随着号天穹一战落幕,帝相再现尘寰的消息,亦随之传到云鼔雷峰。 而虽避于少有人至的雷峰禁地,言扁舟与槐生念曦不久之后还是被僧人找上,为首之人正是光世大如与圣弥陀。然而再度碰面,现场的气氛却不如预期的美好,甚至远不如在登道岸之时…… “佛……” 咽下难以启齿的一字,光世大如于三步外站定,躬身致歉:“施主登门,雷峰未能远迎,还望海涵。” “大师客气。倒是小徒与我做了回恶客,反让诸位为难了。” 明白雷峰之人尚无法放下心结,而本无意向众僧坦白身份之事,言扁舟索性看向后方僧者,问道:“当日在登道岸并未得见这位大师,不知是?” “咳,我自己来讲吧。” 有别寻常佛者,一灯禅多了几分惬意潇洒,不拘小节地谈笑缓和现场尴尬气氛。 当日被端木燹龙偷袭,一灯禅与悬壶子清楚伤势拖累,不欲令靖沧浪担忧,遂在末世圣传重创之后,分别赶赴登道岸与云鼔雷峰。 一来避免不必要的风险,二也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而一灯禅曾为雷峰尊者,自然很快就重新融入,取得众人认可。 此刻发觉光世大如神情有异,一灯禅哪不明白其中内情,瞧向佛刑禅那道:“再见这口镇殿圣刀,不由令人回忆起佛首威严。若有他在,云鼔雷峰断不至受邪魔侵扰。” “唉,需要时是佛首,嫌弃时就是妖僧,似是不合佛门修行?” 熟料,言扁舟对此并不领情,此刻竟不复平日淡泊。眼中似有愠怒闪烁,言扁舟伤势未愈,周身邪厉之气隐隐溢散,开口嘲人更是嘲己。 “常言道,求人不如求己。帝如来已是自身难保,哪担得起众人厚望?” 237.第237章 剿佛 一句话说得众僧进退不得,再加上言扁舟周身邪氛浓重,更使眼下局面颇显僵冷。 不过,三聚僧老牺牲之后,当初雷峰主张严厉惩处帝如来的人,已然占不到多数。光世大如暗叹一声,还是沉步上前道:“能否请施主告知佛首下落,吾等愿亲自向他说明一切。” “何必呢?” 言扁舟道:“云鼓雷峰素重戒律刑罚。若让佛愆再主雷峰,其他佛门修行之地又将作何想法?” “这……” 虽欲请帝如来重回雷峰,众僧却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佛门戒律以云鼓雷峰为最高准则。佛愆的影响也非局限于云鼓雷峰一处。倘若帝如来之事遭人质疑徇私舞弊,必将导致雷峰公信缺失。 两相为难之际,光世大如心思一动,偏身看向圣弥陀。概因对方乃是客座修行于云鼓雷峰,又为定禅天横三世之一在佛界享有盛誉。此时唯有寄望于圣弥陀,才有化解双方隔阂的可能。 领会光世大如用意,圣弥陀亦不推辞,遂向言扁舟道:“敢问施主,如果云鼓雷峰连承认自身疏失的勇气也无。它还配成为执掌刑罚之最高圣地么?” “哦?” 似是对面前世尊之言起了兴趣,言扁舟周身魔氛稍敛静待其言。圣弥陀见状,登感精神振作,接着说道:“众生皆畏死,无不惧刀杖,以己度他情,勿杀勿行杖。佛愆极端执行有违慈悲,确该严审以判。不过,帝如来为苍生之功,却不能因此抹消。” “可是,佛门应无功过相抵之说。” “功与过确无相抵。但……。” 圣弥陀摇头应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善恶不抵,是为因果不自灭。佛愆造恶因,佛首断恶缘。佛愆大错已铸,帝如来悔悟深修,是以善缘减损转变恶因,久而久之使其无力自灭,而非世俗所言之功过相抵。” 言扁舟续又发问:“那依师尊之意,恶缘已断。罪恶之都的恶果,帝如来已无须承担?” “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圣弥陀双手合十道:“佛首心有觉悟,更未逃避责任。一如施主面对号天穹,虽予留情却无退缩。而今恶果已显,吾相信佛首,定能做出恰当的应对。” “……世尊今天的话,我会如实转告帝如来。但他究竟作何打算,便非是我所能保证。今日雷峰又来了不速之客,诸位大师还须谨慎。” “嗯?众人小心戒备。” 天边浓厚乌运疾卷而来,似欲吞灭雷峰重地。光世大如当即喝令,吩咐武僧罗汉严阵以待。半空黑云压境,陡然从中飞出数道凶光,打乱云鼓雷峰布置。 “天善其真,真圣之传,传贤于常,常道宣天!” 来者非善,魔氛四扰。眼看宿贤卿整军杀至,一灯禅犹然谈笑不惊,轻笑道:“末世圣传好大的排场,但只凭这几名人手就敢来云鼓雷峰,难不成是想向吾佛忏悔己罪?” “该下地狱向天君忏罪者,只怕正是你们这班愚佛!” 虽见言扁舟在列,宿贤卿亦无所惧。得孔雀捎带情报,末世圣传可以肯定,短时间内雷峰难有强力外援。而既下定决心扑灭云鼓雷峰,天君父子又岂会不联络魔城? 宣天总教话音未落,后方号天穹一掌突袭,专程运功将洞庭烟雨牵制旁处。而在同一时间,宿贤卿搭配天都投诚双将,亦令槐生念曦一时无暇旁顾。 “云鼓雷峰的秃驴,魔城这次非剿灭你们不可。” 无名法业、寂灭邪罗,分别缠上圣弥陀与光世大如。罗汉之阵虽显精妙,碰到灾龙炎流却是一触即溃。 黯淡佛光脆弱碎散,端木燹龙邪斩劈地,冲霄火劲瞬将一众武僧烧成焦炭,阴冷双目漠视惨景,转向一灯禅挑衅道:“吾很好奇,杀了你,靖沧浪会产生多大的愤怒?” 端木燹龙昂首阔步走近,一灯禅悠然神色色随之肃敛。温润浑厚之佛力蓄势迎击,一灯禅却明自身差之甚远,当即侧避腾挪,让过戮身焦灼真气:“靖沧浪愤恨与否,我不清楚。但你现在被他激怒,倒是一目了然。” “是么?吾希望在封住你的口舌之后,你还能有此自信说出这种话来!” 推蜃手热涛层叠无尽,端木燹龙攻势更趋凌厉,强横根基得势不饶人,接连突破敦厚佛辉,四面八方热浪滚滚,辣掌探向一灯禅头颅。 压力陡增,热汗涔涔,一灯禅挥动枯禅轮杵勉力抵抗,终是不敌灾龙毁灭之威。仅仅僵持十余合,六尘断业之招便被赤炼锁金手所破。端木燹龙趁胜追击,猛力挥动焚业邪龙斩,利锋夺命留痕敌胸,顿令一灯禅陷入生死边缘! “一灯禅?” “此时还敢分心,帝如来你是求死了?!” 灭幻神功护体,号天穹伤势恢复更速,掌挟神能如涛似岳,招招意在致命。但见一灯禅战事不妙,言扁舟心生决断不予缠斗,横臂力接灭神重掌,兀然开口:“此地是云鼓雷峰。” “怎样,也是你的埋骨之所!” “唉,开宗明卷之前,唯见佛首常胜。” 声落一瞬,戒刀再出。璀璨光芒弥天盖地,陡见一体双分,凛凛雄影挺拔高立。紧随其后,蓦来一卷金书耸天屹立佛殿之前,映衬佛刑刹那皓皓光华,更显雷峰庄严圣洁。 “三身果报自凡根,六界因缘无了痕。善逝从来非本相,枯荣生灭尽空门。” 再交锋,号天穹双手劲推而出,却是如中金刚不怀。帝如来反手施为,尽显佛门战斗之首武技千锤百炼,拆招化式全然无迹可寻。 此番单打独斗,灭神厉攻数合不取,眼中突现一瞬慌乱,更是诧异对方较之日前能为更胜,丝毫不见负伤虚象。 “初禅三式·菩提之间。” 忽视灭神面上惊容,帝如来单手庄严竖胸,霎时周遭明辉卍耀,恢弘法相做伏魔之态,庞然一手覆顶盖落,五指不容恶者逞凶! “事不过三。号天穹你自寻死路,也怨不得人。” 帝相鏖战,不似虚幻。身侧山石皆为邪孽魔气所毁,言扁舟恍然未觉,手中枯杖随步点落,数道罡流透体而出,疾朝端木燹龙射去。 “风拂烟雨归雁,坐我潇湘洞庭。欲唤扁舟归去,故人言,是丹青。” 枯杖横斜请战,山人瞬影平移,救一灯禅于必死。貌若闲庭闲步,实则步履轻快,照眼刹那,言扁舟已在近前。 枯杖挥舞乘风间,邪孽之气汹涌缠身。察觉对手势在必得,端木燹龙迫不得已放弃致命杀招,焚业邪龙斩悍劈相迎,震散袭身诡流! 然而,虽仅一招交汇,端木先前已感言扁舟内元不如预计雄浑,反露底力不足之像,登时心下有数冷笑含讽道:“原来,上次受伤的人是你?” “受伤也足够让你们无功而返了。” “哈,无功而返?” 像是听到笑话一般,端木燹龙紧握邪兵,灾焰澎湃怒生,决然朝敌砍出,倏引焚光千丈。 “不死人的打斗,有何继续的意义?!” 238.第238章 魔焰 执意死斗不休,端木燹龙紧跟十步之距,焚如要术信手拈来,鞭扫愈见凶残狠辣。火舌煞性袭面,屡屡避让难脱纠缠,言扁舟清楚自身不足,倏然转念改守为攻,枯杖抡划点拨万星,爆发连串强击。 “无用。这点鲜血,只会让我更加渴战。朱烍涛水式!” 虽知对手招路改换、言扁舟意在速决,端木燹龙同样不耐拖磨,掌催万丈灼涛炽焰笼罩方圆,屏退划破面颊之枯杖。下一刹那,焚业邪龙斩随之穿透火墙攀附枯杖,封脉之手更已趁机打向言扁舟,疾欲熔炼山人胸肺。 “丹炀坏土诀!” 掌、鞭、刀切换无隙,言扁舟伤势拖累之下,也难长久维持快攻。但在颓势之刻,言扁舟出乎预料放开压抑之能,任由三青孽气汇合毁灭之劲,再起手竟是鬼禅杀式。 “鬼禅六断·梵鬼同悲!” 突感佛愆毁灭之能,端木燹龙措手不及,出招走势瞬生须臾混乱。 激斗双方,各使浑身解数,一时难分难解。另外一处,蓦来一道浑雄刀罡盖顶劈落,中断胶着局面。发觉半途来人,槐生念曦匆忙后跳,让过炙烈刀锋。宿贤卿见状,亦朝天虚发一掌,随之挪闪他处。场中妖体半僧道等人,却是莫名双腿发虚,露出惶恐难安之像! “武、武君……” “向同伴出手的叛徒,无求饶的必要。” 一步一句轰击在众将心头,使得场间之人连最后反抗的勇气也失去。紧随其后,只见雄霸绝刀横空断颈,天都叛将不及讨饶,霎时魂断当场。焚风卷过,只留骷髅碎骨散落一地,再无任何生息。 似是连多看一眼都觉污秽,罗喉全然无视死者,计都定地屹立,看向宿贤卿道:“末世圣传收降吾之部署,你们准备好付出代价了么?” “罗喉?!” 骤见意外之敌,宿贤卿心头一沉,乍生无边胆寒。虽是不解武君因何死而复生,却知再多辩驳已然无用,宣天总教此刻唯有拼死一搏,当即蓄气于掌,凝神戒备:“成亡败寇,不外如是。宿贤卿,请教了!” “勇气。” 巍然一步踏出,半壁山岩崩落。罗喉不欲多占便宜,任由宿贤卿调息完全。而得此见隙,银发少女随将棍化长鞭,半空打出缠上焚业邪龙斩,阻止端木燹龙逼战之举。 “师傅,你这又是什么武功?” “不用多问,谨慎对敌。” “哦……” 攻守交叉递进,言扁舟与槐生念曦联袂,杖来鞭往令人应接不暇。端木燹龙虽是骁勇善战,一人独斗双强亦不免感到十分分吃力。 熟料,就在战况渐趋有利,一灯禅心神甫松之际,他处突然传来一声痛呼,随见翎羽如刀,雀刃锥心速发。 “秃驴,受死来!” 孔雀暗施杀招,光世大如无心旁顾,登时腹留深深创口。无名法业咄咄逼人,蛮力狠挥巨斧,锁定僧者伤处,乍现血溅如泉。 一灯禅虽欲援护,却被易春寒阻截。濒危之刻,光世大如更坚护法决意,豁出全力欲与敌将同归于尽! “巍巍无量八正道!” ———————————————————————————— 血云暗涌,魔光嗜魂。云鼓雷峰遭劫陷险,登道岸亦逢血劫降临。 “神魔失界,万世混茫,血劫启战,一统洪荒!” 一众部署各寻对手厮杀,他化阐提紧握手中魔权玺杖踏上高台,站定直视天垣真人,从容不迫道:“今日,吾来断绝断灭阐提最后的退路。” “你来是为杀我,让你的手下收兵吧。” “天垣,不可放弃,登道岸岂有畏死之辈?” 魔主来势汹汹,天垣真人不想再造更多伤亡,欲与他化阐提一战分晓。 但在话落一瞬,周遭道门清气陡然转盛,却见歧天剑霜芒照眼,一扫扰境魔氛。无法坐视天垣真人涉险,净无幻出手果断利落,剑锋直指他化阐提:“想要达成你的目的,须得踏过净无幻的尸体。” “杀你,何必呢?” 魔主藐声出口,左手暗催异法,随见一人持剑抢攻。净无幻目露愕然之刻,对方转瞬杀至近前,纵使内心还有诸多担忧,道者此刻亦须镇定心神专注对敌。 “怎会是你,御神风?!” “唉,我也不想老友再会,竟然是今日这种情景啊。” “你还能保持意识?” 极情心诀应剑而走,观心自在妙至毫巅,牢牢压制净无幻。御神风苦笑道:“他们可能明白,我的心法须得至真至诚,所以不曾封印我的思想。” “嗯?” 故友重逢,无奈身不由己。当年封印号天穹,乃以御神风居首。净无幻勉力抵挡,更知侠邪修为盖世,不由低声问道:“以你之修为根性,该不至受魔人掌控。” “天阎魔城谋算日久。吾甫复生,目前尚无法摆脱。” “复生?” “是。当年吾之所以失约,也因灵肉沾染魔气,迫不得已自裁。熟料千百年后,还是被天阎魔城利用。接下来,你要当心了!” 饶是已然有所留情,无法违背魔主之令的御神风,仍是技压一筹。而见净无幻在对方攻势之下逐渐难支,悬壶子立使广览壶天挡下观心自在,配合拖战:“净无幻,不论他是谁,我们现在都必须设法将他打败。” “话是讲得不错。不过拿拐杖的,他化阐提让我留净无幻一命,可不代表会对你收手。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先闪一边,欺负魔城小将来得安全。” “哼!” 御神风异状落入眼中,天垣真人更觉魔族诡怪:“你们就是这样操控人心?” “操控?魔城一旦开战,便是堂堂正正的胜负。总胜过你们人类,无时无刻不在阴谋挑拨。” 他化阐提不以为忤,昂然踏前郑重开口:“为了感谢你对小弟的包容与照顾,吾将亲自出手,让你毫无痛苦地离世。” “任云踪是一名可造之材。吾相信师尊的眼光,也从来不后悔收他为徒。但要取吾性命,还须看你能为。” 语落身动,眨眼肢接。初行交掌,光暗错分,终是玄极心法不堪浑厚魔涛。难承巨劲反噬回身,天垣真人连连退却,登知今日凶险。 然而纵使如此,道门宗师亦无逃避之心,反坚抗魔决心。暗忖正面无法突破,天垣真人疾施诛魔之术,引仙门道元为用压抑魔主之能,旋即足踏罡步灵诀挥洒,聚罡风明焰喷薄向敌。 “乾坤八阵·开神四方·阴阳双爻·无极归一!” “呵,九焰燎原!” 道门玄光诛魔意坚,怎奈魔身分纹不坏。八卦太极环身而现,他化阐提不屑一顾,魔权玺杖绽放血色光华挣脱束缚,顺手挡下道焰昊芒,随见魔主周身魔气滔涌,暗色血炎逆势反击,轻破太清道阵,直袭天垣真人本体! “净无幻都非吾之对手,何况是你?” 239.第239章 明攻暗斗 冲耳皆是喊杀,道魔终不两立。虽得素还真留下集境援手帮忙,却也只能在诸多悍勇魔将围攻下维持不败。唯有此处分出胜负,登道岸灭门之险,方有机会化消…… “你的强大,不会成为我束手就戮向魔屈膝的理由。” 即便已是十死无生,道袍沾血狼狈不堪,天垣真人依然不失长者风范,袖袍飘逸灵动折闪,连环侧击他化阐提两肋,正是道门绝学罕天凌手。 然而身为魔城之主,他化阐提能为远胜道者。魔权玺杖斜地催生血芒过境,魔主眼中虽凝谨慎,却仍不做任何躲避,昂首阔步迈向天垣真人,尖刀一般撕裂浩荡道法真元,将之分导两侧轰塌修道院舍。 面对面,更感魔主压迫。天垣真人不敢大意,疾施逸宗妙步试图拉开距离,同一时间双手变幻无影,再祭太清正法诛敌。 “天地敕令·阴阳化刑!” 指生天罡风雷,天垣真人奋力一搏,流星划影正中他化阐提,令其倒滑而出。 “最后一招敬你。魂葬·六度尽灭!” 敌我分明,不须留手。气行百脉站稳脚跟,他化阐提决意已定,森冷魔气急涌澎湃,数道魔气分向六合,随即朝中汇聚扑敌。 天垣真人虽是全力以赴,怎奈不敌蚀骨灭魂之功,护体真气顿遭湮灭。五指深深按入胸口,他化阐提忽然心生警讯,明白对方有意玉石俱焚,当机立断撤掌后退。 “掌教!” “天垣!” “唉,师尊、仙耆,登道岸交……交你们,守护了!” 壮志难酬,诛邪成憾。双手无力垂落,天垣真人宁死不屈,傲骨铮铮挺立。魔威虽盛,难以摧折嶙峋道骨。风中清气逸散,似还回荡长者遗音…… “就算是敌人,你也同样值得尊重。” 眼光收肃,他化阐提正待上前,骤闻凛凛之声。天外乍见千丈光柱,直袭魔主背心。登道岸强援已至,他化阐提目的既成,亦无逗留之意,站定回身冷然发笑,捏碎空越近前的白练剑光。 “师良师,法正法,昂首乾坤三光定;论异论,辩雄辩,无愧天地一苍生。” 方圆百卉剑啸凌空,清微八阵伏魔而落。穹顶之上,昂藏不凡之影挥剑降下,凌人气势直逼天阎魔主。 “天阎魔城想要撕毁条约?!” “毁约?” 他化阐提嗤笑道:“希音之响已过数年,魔城谈何毁约?难道龠胜明峦永远做缩头乌龟,吾也要奉陪?” “开战之前肆意攻伐,天阎魔城不是忌惮吾方实力,才行此宵小步调?!” 口舌丝毫不让,海蟾尊咄咄逼人道:“他化阐提,魔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杀人者还想狡辩,笑话!” “素闻方丈雨卷楼之主能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不知你现在的话,是真有开战的底气,抑或虚张声势?” “吾既来此,自然是代表宣战。怕只怕,你们无接受审判的勇气。” “哦?很好,那就一切战场分明吧。” 他化阐提转身欲走,魔主迈出三步陡一停顿,背对着海蟾尊意味深长吐出一句话:“你来的时机真巧。” 有心人听有心话。深邃之眼倏闪警惕之色,海蟾尊反应丝毫不慢,眼看向跟随他化阐提而去的御神风,针锋相对回应道。 “噢,自诩堂堂正正的魔城之主,竟也玩弄起挑拨离间的手段了么?” ———————————————————————————— “看来,素某来得正是时候。” 光世大如即将玉石俱焚,突感背后传来温厚真元注入,助挡两面夹击。躁动狂爆内力应声平缓,光世大如心下长舒一口气,疑神问道:“素还真……呃,你怎会来此?” “只是多了一份心思,早做一份准备而已。” 集境的盟友来得蹊跷,素还真当然不会全盘信任烨世兵权。为防局势生变,除了将魔城、天君之祸传至三教,自己也与叶小钗同来云鼓雷峰。 不过,天阎魔城今日似为势在必得,兵将之众竟是远超预估。此时此刻,叶小钗尚在勾陈山径,与断灭阐提对峙。清香白莲甫上大殿,便见光世大如濒险,急忙伸手援助。 “大师伤势如何?” “外伤虽可见骨,还不至危及性命。” “嗯,那名姑娘还请大师擒下。这名魔将就由吾来牵制。” “小心,此魔肉身刀剑难伤。” 言出提醒,光世大如对素还真的能力,还是充满信任。提运佛门真远止住伤处流血,光世大如顿将注意改放孔雀身上。 “观自在,如意轮,天人大悲掌!” 虽是军督手下得力战将,孔雀根基终究不足。光世大如纵使伤重,一时也未露出败像。而在另外一旁,素还真探得无明法业招走刚猛一路,手中拂尘出神入化,履令魔人无功而返。 “神能掀涛!” 关键之战,在宿贤卿浑厚吼音中拉开。但见宣天总教鼓足元力全力攻上,罗喉单臂高抬回以霸道之掌。 灭幻神功欲吞蚀日之式,宿贤卿却觉对方魔元精纯一体,竟是化无可化。惊心一瞬,罗喉把握战机,顺势再赞真元雄力倾吐,登令宿贤卿呕红而退。 “吾,灭幻!” 差距一招尽显,宿贤卿却知退路无门,狡计无用,仅剩堂皇以命相搏,试图杀出一线生机。敌人绝地反扑,罗喉虽面无波动,对眼前之人决断亦感些微赞赏。 然而,武君愈是正视对手,出招更断留情之念。刀锋过处,有若烈阳融雪,反将灼热掌风倒袭而回。宿贤卿吃痛之下,却是不退反进,聚周身全部元功,双掌相叠如刀,中路突进直捣罗喉心口。 “吾,灭真!” “斩狼焚地诀!” 宿贤卿本非弱者,全力一搏更令平地刮起无边飓风,迅雷不及掩耳,虎扑武君精准赞杀。然而罗喉之眼仿已穿越假象,一刀破地迸射熔岩直迎猛攻,一掌按后并做绝命一击。 根基招式只在须臾胜负落定。计都刀罡耀世不减光彩,神能飙风却已烟消云散。错身尘埃落定,武君罗喉挺拔巍立。宿贤卿单膝跪落,沉默诡静少顷,额间乍现尾指宽之血线,吐出枭雄此生最后一口豪气。 “你,赢了。” “父亲!” 240.第240章 多事的代价 宿贤卿饮恨败亡。罗喉雄眼一扫当下,并无以多凌少的心思。而为省下照面的麻烦,武君径直化光而去。另外一旁,骤感宿贤卿毙命,号天穹心神刹那混乱,顿被帝如来重拳断肋。 “可恨!” 战况急转直下,蓦见一道邪气凛然的信号冲天,引起场间众人注意。眼看大势难挽,号天穹自知难胜帝如来,再做拖延必落死地,当机立断高声大吼:“春寒,带他走!” “是。” 不敢过多恋战,易春寒疾赶至宿贤卿亡躯身侧,信风剑挥千花烂漫掩身而退。灭幻神功催至极限,号天穹以命相搏,纵使力逊帝如来受伤难免,终也求得生天逃之夭夭。 “异法无天……撤神印!” 眼看号天穹逃跑,得到信号暗忖再战无益,端木燹龙虽是嗜血好战,却亦无意赔命当场,邪龙斩缠王树鞭,随即浑雄一掌劈地,激起十里热浪。 炽热罡线夺命而出,逼退意图接近的言扁舟,祸世灾龙以身硬撑削弱之掌,亦趁机借势而走。 “佛首……” “诸位不必多礼,先替牺牲者收敛尸骨罢。” “是。” 战事虽休,满地死者,却令佛者生悲。佛刑禅那复归刀架,帝如来双手合十,默念往生超度。劫后逢生,雷峰众僧见得帝如来现踪,急忙随之迎上。 光世大如有伤在身,圣弥陀遂依帝如来之意,吩咐一众僧人善后。而在此时,雷峰下牵制断灭阐提的叶小钗,与晚来一步的靖沧浪,也已赶上汇合。 “帝如来,我另有要事,还须先走一步,请。” 素还真与云鼓雷峰之人聚群讨论。言扁舟却无心参与其中,朝向帝如来告辞之后,不知又暗中传递了什么信息,便带着神秀离开圣地大殿。 沿着勾陈山径下了山,槐生念曦抚捏着颈边发丝,突然有些奇怪地问道:“对了,不是听说易春寒被人抓了么,她怎么还会出现在云鼓雷峰?” “谁抓得易春寒?” “悟剑声啊。” “哦~?” 不知为何语气有些微妙,言扁舟道:“乖徒儿,为师认为有些事情还是亲自调查比较实际,你觉得呢?” “你知道那个叫悟剑声的人住哪里吗?” “二重林嘛。” “二重林?” 蓦闻熟悉地名,银发少女虽未见过悟剑声,却也随之反应过来对方究竟是谁。但言扁舟如果不是帝如来,又清楚二重林的人员底细,似乎真实身份也已一目了然。 脚步轻快飘飘向前,槐生念曦冲劲十足,问道:“师傅准备教训去金小侠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 “放跑敌人,他心里有鬼呐!” ———————————————————————————— 悟剑声从来没有想过,只是抓回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就会带来那么多的麻烦。 佾云不高兴,潇潇不高兴,傲笑红尘不高兴。幸好,那个专砍男人头的妖后还不知道,否则自己这条小命怕是不保……脑中头疼地想着,悟剑声此刻却不得不面对,来自花非花的怒火:“姑母,你不要听那个凶女人黑白讲。我只是听叶小钗的命令,去阻止末世圣传调查他们的动向而已啦。” “那你抓她回来,是故意气沙罗的吗??” “我只是想把事情问清楚,谁知道那个凶女人会胡说八道?” “咦,有人来了?” 抬手打断悟剑声解释,花非花:“反正你不交代清楚安抚好沙罗,我还是会收拾你!” 原本以为有客上门,可以免受一顿唠叨。按照花非花的意思出来迎客,走出雾林小径的悟剑声正松一口气,却闻清脆俏皮女声响在耳边,登时又提起心来。 “你就是花心大少悟剑声?” “嘘,话可不能乱讲,我什么时候……” 有些事情绝对不能认! 悟剑声话讲一半,却在看到槐生念曦师徒的一刻停顿了下来,转口问道:“姑奶奶我有招惹过你吗?” 神秀的具体身份,早不是什么秘密。悟剑声认清来人,自然不会十分客气。 然而,仿佛没有听出话中不耐,神秀一点都没顾忌,抬头看了眼言扁舟说道:“你不用谢我。二重林发生的事,我和师傅来之前就已经发信给黑衣剑少了。” “……” 呆愣在原地几秒之后,悟剑声只觉双膝一软,险险就朝下跪了下去:“妖后知道了吗?” “纸包不住火。脚踏两条船,迟早要翻吶。” 槐生念曦假装老气横秋地提醒道:“我劝你还是赶快向妖后坦白认错,不然会很危险。” “我现在有性命之危,究竟是谁的错?”虽然不认识言扁舟,悟剑声还是急忙偏头求救。 但,原则问题不能改!洞庭烟雨无视悟剑声恳求眼神,沉吟道:“你的事情叶小钗已经讲得很清楚。现在有两条路给你走。” “喂,你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对?我似乎连解释的机会也没呢!” “犯错误的人无反驳的资格。” 言扁舟突道:“你放走易春寒,差点还害死了云鼓雷峰的光世大如。难道不该接受处罚吗?” “这也是我的错喔?” 越想越是满腔悲愤,悟剑声朝空挥了挥捏紧的拳头,一拍脑门烦躁作答:“还不是因为那个凶女人乱说话,又不肯吐露实情。继续留她在二重林,难道让她一直给我添麻烦吗?”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过不了多久,妖后他们就要来了。你是留在这里等死,还是跟我们离开?” “走!当然得走!” 花非花的追责,可以等大家气消了再谈。但是换成妖后的刀…… 悟剑声可不想英年早逝,毫不犹豫就应承了下来。不过,言扁舟与槐生念曦分明居心不良,带着悟剑声在高档酒楼饭馆消费一圈后,就又来到了封剑塔外。 “你们带我来什么鬼地方?” “封剑塔呀,你刚好到里面避难。” “为什么不去那边?” 抬手指向“百器归宗——棍”,悟剑声半信半疑道:“怎样看都比这里热闹许多呢。” “因为封剑塔最近被主人封闭了,一般人根本没办法进去。所以我才说,你进了封剑塔,绝对不会被妖后找到。” “哦?” 莫名其妙被人拖下水,悟剑声还是更信任自己,神意出鞘倏发数道剑光试探,却被封剑塔前滚滚黄沙一冲而散:“这样是要怎样进去?” “你不是会电流灰化?” “如果电流灰化能进去,我岂不是逃不过潇潇义父的追踪?” “放心,这个我来解决。” 槐生念曦把手里的大包袱交给悟剑声,自信满满地打起包票来:“封剑塔的建设原理我很熟悉。所以等你进入之后,我就再加一道术法让外人进不去。对了,我弟弟也在里面,你一定要把好吃的给他,不然你出来就惨了。” 手指点向一直守护在塔顶的玄鸟,银发少女郑重提醒完毕。而已经上了贼船,悟剑声见事不可违,虽有不祥预感,却亦无法再做迟疑拖延,一咬牙化作无数深蓝光点,像是融化了一般闯入了封剑塔。 直到此时,始终不发一言的言扁舟,才神情变幻莫测地抚摸着神秀头顶,问道:“给他加料了么?” “当然!悟剑声每天都必须赢足十场,不然每隔一刻钟就会有一道剑意去找他打架。” “睡觉的时间呢?” “只要他不怕疼,就可以一边挨打,一边休息的嘛。” “乖徒儿,你真是讲道理。” 241.第241章 狼狈 “师徒”二人狠狠地给悟剑声下了套。槐生念曦现在也忙碌了许多。概因帝如来抽身而去,言扁舟必须引入外力,辅助平衡体内两股毁灭之功。留在身边的银发少女,恰巧便成为了合格的“苦力”。 不过,对于自己犯下得错,小姑娘倒也没什么可抱怨,兢兢业业地输出元功,直到实在忍不住才问道:“师傅你身体里面另外一股力量……” “如你所想,正是佛愆的毁灭之力。” “所以,没有帝如来帮忙,才需以佛皇的佛元调和?” “很快就可无碍了。” 当初失去佛魔舍利,闻人然改以剑元平衡三青。而后剑元随着大半灵识因死而失,三青龙源虽不如曾经霸道,对虚弱的灵识仍显压迫。 正因如此,闻人然才会找上帝如来。一方面利用造灵大法寄体养魂,一方面则合二人之功截取佛愆毁灭之能。 三青偏阳烈,鬼煞显阴邪。 经由一段时间融合,就算没有帝如来帮衬,言扁舟也有把握压制毁灭之力反噬。且比起佛魔合体,三青与毁灭煞气同属邪脉之功,自然相处更为融洽,用以补足损失根基最为合适不过。 毕竟,大部分灵识落入波旬掌控,言扁舟并不敢指望,这一次还能有上一回的幸运,自然得早作应对之策。而帝如来虽仍心魔未灭,亦将因失去根生魔能推波助澜,不至意识产生进一步恶化…… 厘清前因后果之后,槐生念曦望向言扁舟,问道:“既然这样,那我最近要一直陪着你吗?” “不然你想去哪里?嗯……看你的模样,似乎有事情瞒着我?” “没,没有。只是父王交给我一件任务,但是一点都不紧急呢。”有些心虚地测过身子,银发少女才不承认,戢武王交代过调查完剑之初,就得尽快返回杀戮碎岛。 不过,神秀一点心思,哪里瞒得过言扁舟? 但佛魔舍利孕形而生,导致闻人然与咒世主、戢武王的关系,整个变得乱七八糟,着实令人不欲深思细想。而最近又有正事待办,更须尽速疗复伤体,言扁舟略作思考,也就暂时没有多问,岔开话题道:“走吧,我们先去进行善后之前胡来的工作。” “什么事情?” “你在末世圣传发福利,现在还有不少人等救济,你就放着不管么?” “不是有天君号天穹?” “宿贤卿遭罗喉击杀。号天穹如今大敌当前,哪有工夫去管无关紧要的信众?” 槐生念曦若有所思,继续询问:“可是,之前我也让那些信我的人去了龙威宫,剩下来的恐怕真的都只是些好吃懒做的人。他们也要管吗?” “总存在只是盲目的信众。” “那爹你要怎么确认?” “爹?” 不再做任何否认,言扁舟轻笑带过,向前而行道:“愿意去六庭馆方圆百里出工做基础建设,就把你从末世圣传搜刮出来的银钱还于他们。其他的钱和人就送到龙威宫,请田乔他们帮忙处置吧。” “找龙威宫?” “不然的话。由你自己出面导正,我也不介意嘛。” “唔,那么麻烦还是算了……” 商量妥当之后,二人便按部就班进行,一路养伤处理善后的工作,一路对言扁舟一身邪功进行最后调和。但在这段时间内,江湖上突然传出的消息,却使进入苦境不久的破军府,一时难以做出决断。 “太荒神决……” 烨世兵权原想双方皆已撕破脸面,随之而来就该是惨烈至极的搏杀。而本打算坐山观虎斗,收取渔翁之利,熟料正邪双方反停下战火,竟而开始打起嘴仗来。 挺立大殿中央,烨世兵权直切正题,轻咦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八九不离十。” 千叶传奇思忖片刻给出答复:“这是一个机会。” “合情合理扩展疆域?” “不论他们怎样争斗,双方总会产生伤亡。素还真难以兼顾,自然就成了军督的机会。” “喔?” 仃立原地深思半晌,烨世兵权忽而开口道:“云鼓雷峰一战失利,虽未完全暴露孔雀来历。但素还真分兵两道,显见已对吾方不再信任。” “呵,易春寒失踪的那几日,已注定集境与素还真走入实质上的对立。如何,军督所求若仅是足下方寸,大可停下攻伐脚步。” “宏图伟业,本是建立在辉煌军功之上。” 既入苦境便无退却道理,烨世兵权肃声道:“开战之前,厘清一切敌人的存在,同样是必要。” “这也正是我的职责所在。” 千叶传奇道:“帝如来与号天穹之间,终有一场死战。至于素还真方面,也无须我们积极针对。倒是天都……” “罗喉?” “军督认为,武君日后还会与正道为敌?” 烨世兵权虎眉一扬,沉声答道:“同理,罗喉与我们也无直接敌对。在不与之冲突的前提下,策师你下一步的计划?” “他们要赌斗,我们就陪他们玩上一局,又能如何?” ———————————————————————————— 除了圣魔双方以外,从头至尾就没有人将太荒神决放在心上。然而表面上光明正大的决斗,总存在被人利用的空档,随即引起烨世兵权的注目。 哪怕明明是无理,集境在高手不足支撑的情况下,要占据更多的苦境疆土,自需找出合理的借口,以免造成太大抵触虚耗人力。而在决定动作的那一刻,破军府与素还真终也分道扬镳…… 不过,对于所谓的太荒神决,从半途休息茶寮离开的言扁舟,听闻最新的消息之后却不禁流露疑问之态:“似乎有些不大对头……” “很没劲。又是擂台赛,十二个高手捉对厮杀而已。” 规规矩矩扶着言扁舟,槐生念曦近日倒是安稳了许多,连这种热闹都没参合的兴趣,只专注于输出佛元的任务。而经连日调和元功,言扁舟周身武息已稳,已不会再如之前一般,出现邪气外泄的情况。 银发少女一句说完,接着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爹,为什么苦境的争斗,还可以让外人参加?” “难道,重点不是海蟾尊因何会同意严苛的条件,让烨世兵权占据一席之地?”言扁舟应声反问。 “虓眼军督不弱。苦境无边无际,反正丢了的地盘又不是三教的。空口套白狼让出一块沃土,换取一个必胜的席位,条件似乎很划算?” “光以利益得失而论,海蟾尊当然可以不在意。但正如你所言,破军府来自集境。引狼入室,果真是此战擘画者该为么?” 242.第242章 暴露 “这也是一件好事。” “好事?” “恶棍、野心家、阴谋者都凑成一团,总好过到处为非作歹。他们勾心斗角,我们省时省力,还不好啊?” 缓步而行道出真实想法,言扁舟却也未曾看轻彼此,接着又道:“太荒神决我们不参与。但天垣真人仙逝,却该出面祭奠。” “可是,这个方向不是去登道岸呢?” “正一天道又非只有登道岸。云中海的同道修士,难道不该同往一程?” “唔,爹是担心那个女道姑镇不住场面?” “有些人太有想法,连集境都可以进行利益交换。任云踪又与净无幻有旧,倘若掌教一时理亏心软,难保不被有心人利用。” 不论海蟾尊存何想法,言扁舟都不可能对登道岸的安危坐视不顾。而云中海的几个天师又都是护犊成性,谅必能为登道岸保下几分元气。 捎信龙腾山后,二人方往登道岸吊唁。而没慢上几日,行天师师兄弟就作为代表,赶到了登道岸。只是众人还沉浸于悲伤气氛,来自龠胜明峦的消息却已如雪片一般连续发了过来。 “催催催,赶着去投胎吗?” 本就脾气古怪,行天师自不会客气,看着同样脸色铁青的不上道,直接就骂道:“要是刑天师在场,一定会讲参加什么狗屁太荒神决,不如直接抓了妖魔鬼怪,通通打得魂飞魄散!” “哼,本仙耆同意啦!师妹,海蟾尊这种态度,分明是把我们当成他的下属,我忍不了!” “他之作为虽显不近人情,于理却是正确。天垣临终之愿,亦是消弭魔祸、清涤世道。众人也不可过度沉溺悲伤。” 当初决意让断灭阐提入门,却换来天垣真人命丧黄泉的结局。净无幻虽早有觉悟,终也不免心有悲郁。 但为一派掌教,净无幻亦不会忘却自身担当,振作精神道:“几位远道而来,净无幻甚为感念。但太荒神决源于曾经之约,吾等亦不便违背。” “净无幻,御神风他……” “他虽复生,却遭他化阐提掌控。吾清楚你的意思。但作为战友,吾也只能劝你,按照他的期望去做。” “侠邪的期望?” 满面沉肃定视净无幻少顷,靖沧浪眼露坦然之色,坚定道:“到了必要之时,吾不会让好友侠骨蒙羞。但在那之前,吾将尽吾全力,助他摆脱掌控。” “若有需要,还请告知。” “掌门不须多虑。有我和悬壶子帮忙,靖沧浪高枕无忧。” “一灯禅,不要总是拖我落水!” “人都已经来了,干脆就免假仙。何况,现在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候,大家更该同舟共济。” “……哼,勉强算你说了一句人话。” 悬壶子认同之后,直接就与一灯禅、靖沧浪商量开,怎样才能助御神风摆脱控制。作为知心老友,靖沧浪当然清楚,观心自在具有以邪养正的能力。为今最为紧要者,乃是想办法单独调出御神风,如此才有正面接触的机会。 “净无幻掌教。” 蓦地出声,言扁舟心思一动道:“我记得圣魔之战,不还是有一个中间人圣魔之仆?” “这,恕吾冒昧,不知能否请托阁下……” “可以。我对那个人,也的确很感兴趣。” ———————————————————————————— “秃头、尖嘴猴腮、僵尸脸,一看就是穷凶极恶的大奸人啊。” 言扁舟无心一语,导致血傀师的面孔,又再度传遍武林火了一把。好不容易潜藏一段时日躲过风头,血傀师刚准备为太荒神决,外出打探一些情报,不曾想差点又落入旁人的监视。 “可恨的闻人然,连死都不放人安生。现在圣魔厉三方都知晓我的身份。就算改头换面能瞒过一时,行事风格却迟早会被人发现端倪……” 安逸隐居从来不是血傀师追求。但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同样非是血傀师所愿。尤其因身份的缘故,血傀师更是对三方恨之入骨,又哪有可能半途收手? “逸宗击楫中流身份可用,但吾诈死的缘故又须找出理由……麻烦啊!” 苦恼非常地思考着对策,血傀师头一回产了圣魔元史没什么卵用的懊恼之感。 掌握机密虽能作为交易筹码,人却总得有命活着去利用才行。现在太荒神决已提上日程,也意味着各方注意都集中了过来。作为至关重要的圣魔之仆,血傀师的日子当然就很不好过…… 于是,站在公开亭前许久之后,血傀师一狠心终于做出了一个影响甚大的决定。 “苦境的和尚真可怕。” “可怕,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复杂。” 一直在积极调查血傀师下落的言扁舟二人,也不曾想会得知这样一个猛料。槐生念曦心头戚戚,紧抱着言扁舟左臂道:“天之佛竟然想弄死魔皇。还好有爹亲和父王,否则我估计也惨了。不过,这个消息可信吗?” “应该不会太假……” 纵使是有心人浑水摸鱼之举,曾经看过部分圣魔元史的言扁舟,却未太过怀疑其真实性。 然而,如果魔皇是佛厉所出,天阎魔城与圣方交战,怕是又得再添变数。 “走吧,这场纷争总算有些意思了。” “去哪里?” 言扁舟道:“问天佛原乡的路。那里现在应该已经是一团乱了吧。” 现在的天佛原乡虽非彻底混乱,却也离之大差不离。天佛五相再如何德高望重,犯了佛门戒律还是会引起严重反弹。 何况,一旦确认消息属实,天之佛对此隐瞒千年,更将惹人非议。就算蕴果谛魂有意护持,仍然难逃众口铄金。 不过,受到这个消息影响最大的,却非是隐身幕后的天之佛。蕴果谛魂不得不提起入世,顿时使得龠胜明峦的局面变得复杂起来。 “这里有打斗过的痕迹……” “他们不是说等太荒神决开始才开战,难道有人违约?” “嗯……可能这龠胜明峦内部,也有咱们未知的问题。” 枫飘叶落,旋风盖去地上血渍。似是有感外部来人,骤见一阵佛辉闪过,方圆又复清圣宁静。未过多时,一个异样三面光球由内浮动而出,随即降现明峦主事之人。 “蕴果是非因,谛魂千万身,原乡飘渺处,天佛度贪嗔。” 步伐沉稳踏实,僧人仪态庄严,身披白裟,气质敦厚,从容迈出迎客。但见熟悉光影,却呈不同法相。言扁舟为之一愣,脱口而出问道。 “敢问大师,我们之前是否有见过?” 243.第243章 擒人 “阿弥陀佛,这应是贫僧与施主头回见面。” 温厚柔和之声入耳,令人倍觉心安意定。蕴果谛魂慈目直视来人,一片坦诚从容。而察面前之人与早先所遇气质全然不同,言扁舟顿时心下有数,打趣道:“哦,看来假李鬼被正主给赶走了?” “让施主见笑。” 心知言扁舟只是打个比喻,蕴果谛魂一笑而过,随后应答:“恶人窃据要位,是蕴果谛魂失察。所幸不曾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否则吾罪难偿矣。” “果然,那人给我的秘术,也是不安好心了?” 磨刀不误砍柴工。 骤闻关键之讯,言扁舟理所当然要问个明白,遂将当日云谷雷锋遭遇,一并告知地藏圣者知晓。而在听清详细之后,蕴果谛魂立即肯定道:“此人居心可议。所幸施主并非帝如来本人,否则一切危矣。” “此话怎讲?” “佛首回头无门,佛愆也将因佛根侵染,而失完整毁灭之力。如此,厉族之人两面占据情报优势,便可趁虚而入坐收渔翁之利。哎,一切实乃吾之失责。” 蕴果谛魂话中所指,自是倘若帝如来遭受利用,不仅圣魔双方厮杀更剧,连带着帝如来这名强敌也能顺手除去。甚至挑拨帝如来与正道内耗,也是其中一环考量。 不过,如今蕴果谛魂赶走窃位者,显然没了这方面的忧虑。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不过,若龠胜明峦之前主事者乃敌人伪装……”言扁舟沉吟道:“大师,那早先六圣护的人选,还是不做任何更改?” “施主指烨世兵权?” “正是。” “这?” 蕴果谛魂思忖片刻,却未改口:“怕只怕,我们现在毁约,就给了集境合理开战的理由。” “开战……军国主义的领导人有此想法,倒是丝毫不令人意外。” 眼见龠胜明峦如今之景,言扁舟心忖当初取代假冒者同意让军督参与,本就打着挑起纷争的主意。而思及太荒神决与己无关,何况还掺杂了诸多阴谋成分,言扁舟点到即止,接着转回重点问道:“实不相瞒,在下曾有幸与光尊玉菩提有过一面之缘,对于佛乡之事也稍有担心。不知江湖传言……” “唉。”虽是心有准备,地藏圣者还是不由暗叹在心。 对于楼至韦驮的作为,蕴果谛魂再怎样无条件的信任,身为佛者的道德底线,却要求其无法单方面的包庇。 而在早先得知这条消息之后,他也曾立即去找天佛确认。只不过,如今天佛五相还是分开独立,连他们本身都处于蒙圈的状态。 好在当初闻人然盖印盖得很早。曾经的记忆不曾丢却,象征内省的砗磲佛母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没有做半点隐瞒。由此可见,天之佛对地藏圣者也抱存着相当信赖。 蕴果谛魂道:“吾虽答应替楼至韦驮,在战事结束之前先将此议按下,留待日后罪谢天下。怎奈佛乡内部为此,已然产生混乱。天之佛地位崇高,却也因此招致非议。现在佛乡入口已闭,除吾主持明峦要务,暂皆不涉外事。” “有佛剑的先例在,佛乡怎会如此不近人情?” “这,恕吾不能明言。” 佛门就是事多……心下腹诽一阵,言扁舟见对方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刨根问底,只道:“罢了,天之佛的问题延后也好。否则佛首方面,难保不会再出差错。” “多谢体谅。” 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蕴果谛魂突然取出一张白纸,递给言扁舟道:“听净无幻掌教之言,施主在追查圣魔之仆。这是天之佛所留信息,谅必对你有用。” “逸宗?” 得到关键的情报,言扁舟顿时有了方向。而蕴果谛魂公务繁忙。二人接着商谈一阵,言扁舟就带了槐生念曦离开。归程途上,槐生念曦看言扁舟一路不发一言,却有些奇怪地问道:“爹刚刚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 “你认为我隐瞒了什么?” “你好像对天之佛的事情知道些呢。” 当初盖印曾看到些许片段,言扁舟却知此事不宜多言,略一沉默淡笑回道:“没。我只是有些好奇,现在的天阎魔城,还是一贯战意坚定吗?” —————————————————————————————————————— 那边言扁舟刚讨论结束,便把血傀师的真实身份挑明。这边天阎魔城方面,也正因这桩传言纠结不已。原本还由于他化阐提击杀天垣真人而心怀怨怼,此刻断灭阐提却不得不放下隔阂,满面沉肃地抬头看向魔主,质问道:“兄长,你对天佛之说,究竟有何考量?” “你是想问,天之佛与魔皇的关系?” “不错。” “魔城现状、真假与否,对你重要?” 修罗鬼阙一时沉寂,他化阐提一问之后默然半晌,忽而打破平静:“不论你怎样想,另外两方都仍是我们的敌人。倘若传言为真,则更加印证他们两方是如何的卑鄙。只有以他们的鲜血,才能偿还魔城千年所受苦痛!” “可是,若能找到源头,我们又何必……” “这句话,你去对死去的同胞去讲吧。” “吾……” 少见不复平日沉着,映证意外之讯冲突甚剧。他化阐提目光灼人,声色趋厉道:“厉族阴险,圣方愚昧。现在厉族被迫走上台面,我们就更该专注对敌。小弟,你若始终无法摆脱过去,就算回来又能为魔城做什么?” “吾讲过,你的要求我都会做到。但你,你不该?!” “只有天垣死,你才能与正道斩断关系。现在,我有一件任务交你。” 仿佛不耐再对自身行为屡做解释,他化阐提直切正题道:“圣魔之仆的身份已被挑明。他掌握之情报,足以颠覆厉族。我们绝不能让他落入厉族之手。” “可是要抓他,圣方也不会坐视。” “身份暴露,不代表他们有找到击楫中流的线索。有阇魇那迦在,魔城已然占据优势。” “嗯……我会完成。” 与其留在魔城不自在,断灭阐提宁可执行任务。而清楚圣魔之仆的重要性,断灭阐提亦不推托,直接应承而出。 但知自身安全不保,血傀师此时此刻也没了四处捣乱的心思,在安排好恶骨之后,就急匆匆地找上留蝶梦土,恢复原貌谋求旁人保护。 “许久不见了,小珊瑚。” 244.第244章 奇货可居 “啪。” 晶莹珊瑚宝树坠地,骤闻记忆中的慈父之声,击珊瑚呆杵在原地,不由一时恍然失神。而为取信于人,不似血傀师面容穷凶极恶,击楫中流一派老陈干练,故作轻松和蔼,保持适当距离以表无害:“为父突然来此,惊吓到你了么?” “阁下请勿胡言。” 虽然思绪纷乱,击珊瑚却还是勉强回过神来,娥眉紧蹙略带防备道:“吾父击楫中流早已逝世,你究竟是谁?” “哎,为父知晓你对我定视心存芥蒂,但我当初诈死乃是迫不得已。此事说来话长,还容为父详细解释。” “这……” 要重新取得逸宗的力量,击楫中流自得从亲生女儿着手,方能再度获取一众门人的信任。 不过,无数岁月匆匆而逝。击珊瑚也早不再是击楫中流记忆中的“小珊瑚”。就算隐居在留蝶梦土,却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正因如此,击楫中流只能九真一假,结合近来江湖疯传的“谣言”,尽己之能尝试说服击珊瑚,并将责任推卸予圣魔元史诱导。 “那父亲已摆脱圣魔元史掌控?” “当然,否则我又怎会来见你?唉,吾也很久不曾去见玎娘了……” 说到最后,击楫中流宛若真情流露,沉湎哀伤仃立不语。击珊瑚一听击楫中流提到娘亲之名,一时亦难开口追问只能留待后续,稍加思索之后遂交代众人一番后,便与击楫中流离开留蝶梦土。 父女二人各怀心思,启程回返逸宗驻地。但因血傀师的各种消息传遍武林,逸宗避世据点此刻已被各方势力监视,连犄角旮旯都不曾被放过。 既成世人聚焦目标,自也难逃多方搜捕。蓦见山野尽头魔风席卷,劲透黄沙扑面,击楫中流轻咦止步,望向断灭阐提。 “圣魔之仆、鬼知神觉、击楫中流?” “魔城之人?” 粗糙五指一抚长须,击楫中流目光凝肃,已似全神戒备。而对击楫中流全无好感,更知圣魔之仆对魔城未来的重要性,断灭阐提确认其人身份,立时撼掌摧心而发,寥无追问意愿。 熟料,断灭阐提虽是来得及时,击楫中流也是早有准备,在其找寻击珊瑚前就已命人传播消息,欲行奇货可居之举。裹挟击珊瑚且战且退,击楫中流骤然冷厉一笑,转身偏让之际现场突然飞卷绵雪纷纷,霎时掩去魔气侵扰。 “你无恙否?” “海……潮?” “稍后再谈。你,撒手!” 一颗真心悬系击珊瑚,紧急之刻不及细辩内情,擎海潮掌接断灭沉雄之功,层层消退魔者刚猛力道。雪白羽氅风中急摆,僵持少顷工夫,擎海潮眼露不耐,陡提浩荡元功,浪潮决堤一般冲刷而下,顿令断灭阐提退避三舍。 然而,有意对击楫中流下手者,远不止断灭阐提一人。纵使天阎魔城占得先机,圣方动作犹原不慢。就在擎海潮及时援护之际,他方势力也已闻声赶至。 “幻入南柯千世劫,道披天下一衣霜。” “师良师,法正法,昂首乾坤三光定;论异论,辩雄辩,无愧天地一苍生。” 蓦见清芒凌空,罩顶厉杀而下。剑出道行尽显,方圆百卉大放光明。海蟾尊率众而至,截断击楫中流去路:“圣魔之仆事关重大,必须跟我们同往龠胜明峦。” “如此兴师动众,诸位是不肯放我干休?” 击楫中流喟叹一声,随即大义凛然道:“连你也要擒拿我么,义妹?” “念在结交之谊,吾无心深究过往。但你如今身份攸关大局,还请莫要为难。” 秀目一扫断灭阐提,净无幻镇心定念,沉着回应。击楫中流却似无奈,不以为然道:“吾只是一名中立的见证者,你们之间的征战,与我有何关联?” “若非心内有鬼,你又何惧与正道同行?” “正道?吾看未必然吧。听闻龠胜明峦日前连主事者都有更迭,谅来圣方也未必都是良善。” “值此关键之际,你竟散播谣言,口吐诛心之语,欲陷圣方不义,实乃居心可议。既如此,唯有得罪。” 击楫中流眼神闪烁,似已彻底拒绝回程。海蟾尊剑眉一挺,寸步不让:“清微八阵剑·离日烈丹火!” 虽道得罪,手无迟疑,海蟾尊出剑坚决,瞬引烈阳丹火,剑剑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式走招行更似有意无意,隔开击珊瑚与击楫中流。 不欲击珊瑚插手,净无幻正待劝阻。击珊瑚却一摇手中珊瑚宝树,暗中传音道:“此间之事甚为蹊跷,掌教可否与我暂且旁观。” “嗯……求之不得。” 慧心巧思达成共识,净无幻二女袖手旁观。擎海潮独斗断灭阐提,虽是占据上风,却也无暇旁顾。另外一旁,海蟾尊全无保留的攻势,已令别有异思的击楫中流险象环生。 “厉荡千山!” 中央交手四人鏖战正酣,突见蒙面者强势杀出。葬界刁雄暗中搅局,虎步龙形杀入,霸道掌风崩山裂云,试图趁机劫持击楫中流。 “休想!” “拦我,凭你区区一人吗?” 海蟾尊见状为免启人疑窦,手中方圆百卉陡然偏向,分化一轻一重两道剑光,攻向魑岳与击楫中流二人。但闻葬界刁雄狂傲一笑,单臂捏碎袭身道光,紧接着五指成爪罩向击楫中流肩头,狠戾扑抓疾落。 心中鬼祟难言,击楫中流虽有意与厉族合作,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得不奋力抵挡,故作艰辛之貌。而在交手过程中,魑岳骤觉击楫中流虽是姿态张扬,掌中功力却不若自身揣测一般雄浑,私下有数连忙暗朝海蟾尊传音递讯。 “三罡凶线!” 脑中主意已定,葬界刁雄极运山厉名招,血色罡线突破击楫中流防守界限,于胸擦下一缕血痕。而在胸腹受创顷刻,击楫中流仿似气力一泻,闪避不及间竟被魑岳抓住后背。 “想逃?巽网驭骄风!” 魑岳功成欲走,朝空虚发三道掌功。瞥及净无幻插手援护,立身正对的海蟾尊动作更快,罡步连踏再无保留,方圆百卉一剑斜天,平地乍生无边狂风,磅礴剑影若风龙怒卷,不容外人搅乱,强势贯穿向敌。 而受风能飙升增速,又仅须破除海蟾尊临门一剑,葬界刁雄默契在心全无犹豫,凝神一掌劈地竖起厚厚连天屏障。两股极招当空碰撞之时,魑岳已借反冲之势趁乱遁离现场。 “看来我并未迟到。诸位所求不过厉族情报,何必在此大打出手?” 淡泊之音遥遥传至,双招余劲登遭消弭。飘然一杖坠地,却若泰岳之沉,激起万丈尘浪。抚平风沙掩目,言扁舟岿然屹立堵住魑岳去路,定视蒙面人身侧的老者,开口直问。 “关于厉族有什么话,是你击楫中流不能当着圣魔两方的面,同时说清的?” 245.第245章 诛厉 风沙倏停,气氛诡静。蓦来熟悉之人,断灭阐提闻言心思一动,不再坚持与擎海潮缠斗,立即撤手而立望向言扁舟。海蟾尊深邃之眼瞬闪精芒,随复神情冷峻,稳然持剑而立。 比起台面上敌对的圣魔双方,隐居幕后的厉族实如芒刺在背。好不容易击楫中流走入众人眼线,不论是龠胜明峦抑或天阎魔城,都不会错失此番良机。 不过骤见陌生来人,击楫中流心下却是一沉。千头万绪浮现脑海,急思应答之词,击楫中流陡觉喉口一疼,顿时计上心头,匆忙捏着嗓子回道:“咳,难道你们认为,现在我还能开口?” “想要他活命,那就赶紧让出去路。” 五指掐住击楫中流喉管,魑岳掌间真气吞吐,已是杀心昭然。但在此时,海蟾尊却不便继续插手,只得退而求其次,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可能。让你离开,击楫中流同样活不了。” “那就看你们愿不愿意赌了!” “为什么要赌?” 葬界刁雄怒然威胁。言扁舟却似并不挂心,突地转身看向断灭阐提问道:“他是你们魔城的人吗?” “嗯?非也。” 言扁舟回身再道:“那他又是你们圣方的人?” “……哼!” 当着众人之面,海蟾尊根本无法承认。但如此一来,黑衣蒙面者魑岳的来历底细,霎时昭然若揭。 “厉族!” 若能抓回蒙面人,击楫中流自是无关紧要。恍然醒悟之刻,断灭阐提立即改换目标,玄雷刀锋芒毕露,招招致命砍向魑岳要害。 “净掌教,那人交你们。他,由我对付!” 与其让魑岳与强敌交手,不如改由净无幻出面。海蟾尊当机立断,猛力一挥方圆百卉截阻断灭阐提进路。而净无幻本不欲与断灭阐提为敌,闻言亦知击楫中流与蒙面人的重要性,歧天剑应声出鞘,沛然道元凛凛向敌。 “女道,你还不够看,五刑吞岳!” 道威赫赫照眼,葬界刁雄虽是警惕,犹不忘冷笑讥嘲,转手更将击楫中流当做挡箭牌,大喇喇地拉至面前。虑及击珊瑚与结义之情,净无幻顿感投鼠忌器,唯有临阵回剑气散八方。 “掌教若有为难,还是让我来吧。” 净无幻退守一瞬,魑岳掌如万丈高山崩顶拍出,急欲突破防线。言扁舟见状适时递出手中枯杖,却似满不在意击楫中流死活浑厚一击劲穿二人,迫使葬界刁雄匆匆回援。 “不顾人质死活,你之狠辣更胜凶魔啊!” “抓住一个活的,就能让真相一目了然。” 周身邪氛张扬,言扁舟只以行动表明,自身作为绝不受旁人束缚。枯杖点地刹那,三青毁灭之流崩塌身前百丈,岩土山林皆摧,大浪一般卷向魑岳。 危难顷刻,突见风火突袭,打乱现场僵局。暗藏同伴救援现踪,其中一人身批黑色斗篷,红色发丝垂落面前,手中神兵红光大亮,合魑岳之能共挡杀身之招。 “想抓我们,凭你?” 剡冥横握神兵火轮戟,昂然无惧以对:“放下生死,今后,你们将是自由的魂!” “魂啊……只怕你没机会瞧见啰。乖徒儿,抓住那个女的。” “不一起打死吗?” “总得留下一个活口,才能问出他们的情报。你比她强得多,擒人自然更有把握。” 父女一唱一和,分明未将敌人放在眼内。厉族傲气不堪受辱,剡冥与魈瑶激怒再心不忘巧妙配合,一同出手攻向槐生念曦。 然而厉族虽快,不敌山人更疾。言扁舟杖转如轮,分海划浪立破二人合围之态。而见神秀双锏砸落,魈瑶机敏游走四方,始终不予正面硬碰。 “火轮天怒!” 火轮戟旋搅风火从生,滚滚热浪灼人生息。剡冥心知对手实力,甫出招已是上上之式。同一时间,魑岳觑出言扁舟根底非凡,霸道之功如岳倾塌,后发先至率先抢击。 不过,连日调息渐复、内元回稳,言扁舟独对厉族双强,犹是不见丝毫颓像。更有甚者,葬界刁雄渐觉耗元加剧,警惕应招登悟久拖不得。 “你先走!” 剡冥刀锋过处,愈发狠辣凶戾,概因擎海潮与击珊瑚交流过后,已将目光投向战场。而知擎海潮参与其中,众人处境必将危险,只得劝魑岳率先撤退。 “一起离开!” 熟料,葬界刁雄却是置若罔闻,阴鸷双目紧紧注视击楫中流几眼,竟在众人目光下痛下杀手,扭断老人脖颈更将躯体扔向击珊瑚,避免擎海潮再扰不利局面。 而无人质拖累,魑岳全力施为汇合剡冥,亟待突围。但在他处,魈瑶却遭神秀一击挫败,已无再战之力。 “今天我要做个坏人。不付出代价,你们一个都走不了。众相唯灭!” 方圆突起百鬼哭啸,言扁舟见银发少女擒下一人,更是无心放人脱逃,行杖如刀天地共哀,全力以赴勃发毁灭邪功。赫赫鬼煞之威袭来,双厉相互对视一眼,联袂提元以挡。 “五魑运岳,六葬天爆!” “狂焰焚九霄!” 怒焰狂涨,矗天如壁,严实挡在身前。三招碰撞,光影层叠,鬼禅之招受挫之刻,三青龙源反显霸道,竟现侵蚀之能,逐渐消融火山高壁。 魑岳见势不妙,急与剡冥撒手后撤。余波汹涌扩散,仍令二人胸口一闷,不由自主暴退千尺,周身伪装顿被剥落。 “失算,往后交你了!” 厉族之中,唯属“山、泽、雷”三人能谋善断。眼看联手亦难取胜,又见魈瑶落入敌掌,剡冥心有决意,抓住言扁舟回气之机,为求厉族未来,回身一掌送走魑岳。 “剡冥!” 自忖联手仍能同退,净无幻却已持歧天剑锁定剡冥。魑岳被逼无奈,只有厉发一掌打向净无幻,随即不再逗留,借机逃出现场。 纵使一败涂地,剡冥不改眉三色,再无后顾之忧,立时自爆真元换取搏命能为。言扁舟举掌欲擒,却见火之厉一往无悔,身合神兵如箭离弦,欲与魈瑶同死,厉族凶残本性尽显。 “念曦带她离开!” 不容剡冥得逞,言扁舟影如鬼魅,足下生风横阻在前,当头一杖劈甩而下。似是自知生路无门,剡冥不退反进,双手举过头顶相向猛力一合,却是难防邪功透体。弥留之际,剡冥额前血线滴落,只余武者最后嚣狂。 “哈,你们……你们会……会,后悔,杀我!” 声落咽气刹那,火之厉厉元自行出体,冲入云霄飞向封印之地。片刻之后,强烈震荡袭来,乍生乾坤异响,正是佛乡封印破损一处。 凝眉不见愁容,言扁舟收杖而立,保留剡冥最后体面,沉默一会儿才抬头仰目望向天际。轻嘲一语却只换来少女一脸认真的回答。 “又是一个封印中的怪物。” “可惜好像不是很厉害。” 246.第246章 诈 厉元离体崩毁天峰,导致封印巨链碎断一角。然而,剡冥受戮,魈瑶遭擒,厉族铩羽而归,已是势不可挽。 “趁胜追击,诸位还不拿下此魔?” 方圆百卉恨光凛凛,海蟾尊决杀断灭阐提,净无幻虽有为难,歧天剑半空停顿须臾,犹绽万顷道光,朝敌决绝斩落。但见事不可违,又察言扁舟无意动手,断灭阐提思念一定不欲逗留,玄雷刀猛然向地直导雷电痹体,挣得刹那空档即刻抽身而走。 断灭阐提临阵脱走。海蟾尊神似不悦,当即转朝言扁舟,扬声质问道:“阁下方才为何不出手?” “我不是你们三方的人,并没有帮你们到底的义务。” 缓步走到槐生念曦身旁,言扁舟俯身一探魈瑶情况,确保对方无性命之虑,就先嘱咐银发少女将人看好。而见海蟾尊面色不快,言扁舟略作停顿续道:“你们要找的是击楫中流。至于此人我会送往庄严净土,亲自一见地藏圣者。如此双管齐下,也省得耽误时间。” “哦……如此就劳烦阁下多走一程了。” 仃立原地沉吟片刻,海蟾尊不知作何考量竟未推拒,反而利落收起方圆百卉,不卑不亢以应。 虽若毒舌寡淡、恃才傲物,海蟾尊实则八面玲珑、心思细腻非常,自不会选择在此做出启人疑窦的事情来。 比起魈瑶,海蟾尊仔细权衡之后,的确更为关注死活不知的击楫中流。而蕴果谛魂又是龠胜明峦的正主,就算海蟾尊身为主帅,亦无法在此屡屡驳斥言扁舟。否则只是徒然令人生疑罢了。 因此,纵使内心对言扁舟警惕异常,海蟾尊也未咄咄逼人,继续做出破格之举。心念把定,海蟾尊已有取舍,意味莫名地看了眼净无幻,接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走到擎海潮与击珊瑚所在之处,平淡如常地说道:“击楫中流身份牵涉非小,可否请二位同行一程明峦?” “……吾父气绝,你还有何可问?” 纵使怀疑击楫中流动机,击珊瑚见海蟾尊如此不近人情,不免语带些微愤慨。 “死人,照样能够说出需要的情报。” 然而,神态漠然近乎冷酷,海蟾尊不以为意应道:“他就算是死,也才过了不久。以正一天道独树一帜的引灵之术,勾其魂魄问话不难。只请二位宽谅一二,事后三教自当赔罪。” 口道“见谅”二字,海蟾尊却若毫无妥协之愿。擎海潮何等傲骨,又见对方为难击珊瑚,登时一摆手冷然回绝:“人死为大。你们之间的争斗,与我们别无牵扯。三教,哼,好大的名头。” “攸关幕后阴谋者,恕吾不得不得罪。哪怕二位责怪,吾亦责无旁贷!”。 “哦,如果逸宗一定要让他入土为安呢?得罪?只怕你无相衬的能耐!” 眼看擎海潮坚决不让,周身浑元蓄势待发。海蟾尊剑眉一挑,竟与方才大相径庭,语气无端缓和三分,不进反退道:“罢了。既然你们坚持,那吾只能先请示峦主。不过,击楫中流的尸体,还请你们一定要看顾完好。” “不牢外人挂心。” “嗯……” 最后看了眼魈瑶,海蟾尊却是一言不发,停顿片刻望向净无幻,“净掌教,我们先撤退吧。” “请。” 仿佛不欲横生枝节,海蟾尊与净无幻踏上回程,赶着将此行经历结果禀报蕴果谛魂,等待后续的跟进处置。而在一日之内,发生太多事情,令人应接不暇。擎海潮与击珊瑚略一商量,也就随后将击楫中流尸体带走,回返逸宗旧址。 目睹双方不欢而散,言扁舟停留深思半晌,突然说出令人意外的话:“击楫中流应该还没死。” “爹为什么这么讲?” “之前擒拿击楫中流的蒙面者,原本有机会趁击楫中流故意示弱之际,一个照面将人击杀。可他竟拖延到我来现场,自是颇为耐人寻味。” 一手抓住魈瑶后肩,言扁舟提步前行,慎思以答。槐生念曦跟在言扁舟身后,不紧不慢往庄严净土的方向而去,转念反问:“所以,那个蒙面人后来故意下杀手,只是为让击楫中流诈死?可是,击楫中流既然准备和厉族合作,为什么不私下接触他们呢?” “因为不能。” 言扁舟笃定道:“圣魔之仆对圣魔厉三方,无法做出任何直接的伤害举动。正因如此,倘若击楫中流私下与厉族接触,只可能落入任人鱼肉的下场。而为谋取更大的进退空间,他才不得不冒险行此一招,博取击珊瑚的信任,从而掌握逸宗的力量自保。” “万一真的死了,不是完蛋?” “有圣魔元史在,我想血傀师或者击楫中流,并不会轻易死在那人手上。嗯……老奸巨猾的家伙,恐怕擎海潮也是他故意引来。” 血傀师虽不以武修见长,却也非是人见人欺之辈。若非存心合作,哪怕天生受制三方,光靠魑岳一人想要将其擒杀,也不该这般轻而易举。而血傀师的恶行,除了言扁舟以外,又甚少有人清楚。现在再想拉他下水,就不再是那么容易…… “原来是这样。” 大致摸清前因后果,槐生念曦接着有些奇怪地问道:“爹你知道这么多,我们刚才为什么不提醒他们?” “何须提醒?” 并不担心逸宗的安危,言扁舟道:“如果击珊瑚毫无怀疑,当时就会帮助击楫中流对敌。这一点击楫中流同样心知肚明。他所求者不过是明明上的安全。谅必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用一份表面上的厉族情报,换得三方暂时的容忍。” 虽只是思考推测,却亦算八九不离十。但如今重点不在击楫中流,言扁舟因此也不甚在乎,忽而停下脚步,吩咐槐生念曦:“我改主意了,你先把这人送到琉璃仙境。” “琉璃仙境?” “不错。佛门之人有太多顾忌,地藏圣者未必能从此人口中套出情报。素还真智计百出,秦假仙毫无下限,方能让她甘愿吐实。” 由于蕴果谛魂敦厚温和之性,言扁舟实在无法肯定对方能问出情报来。槐生念曦领会其意,伸手抓住魈瑶的背部,直接就将人横提了起来:“那爹去哪里呀?” “当然还是庄严净土,我总不能给旁人发难的借口。而且……” 除了自己人,言扁舟现在谁也不信。认认真真回答结束,山人随即举掌朝天,刻意散发蓬勃神源三青之气。未过多时,一道晶莹碧芒已横空划影,落入言扁舟手中。 掂量了下丹青见,言扁舟接着将之背在银发少女身后,意味深长道。 “其实,我很想知道咱们分道扬镳之后,会不会有人对落单的你下手呢?” 247.第247章 宿命 各为目标而做,言扁舟人去如风,只留少女一人独自行动。而因丹青见被召回,很快暮秋筠循径赶至,却只在暗处随行保护,不曾暴露行踪。 只是,这一次确实是言扁舟考虑太多。厉族甫失重将,短期内难以聚集足够高手,中途抢回魈瑶。而神秀根基超乎寻常,一路风驰电掣,更令对方连追赶设伏的机会也没有,不久就将人送到了琉璃仙境,又把水弦留下便与言扁舟汇合。不过在这几日,厉族亦非全无动作。除了联合逐渐提防魔城的号天穹,连带着烨世兵权也曾有过接触。另外一个攻守同盟,亦由此悄然而生。 恢弘肃穆破军府,烨世兵权相向正对千叶传奇,再度确认道:“你要我临阵改换参与人选?” “是。” “香独秀并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他本不愿来到苦境,军督就以此为条件,放他日后自由。” “嗯……” 对于香独秀其人,烨世兵权打又打不得、碰又碰不得,留在身边虽不算什么隐患,却也难成左膀右臂。此刻骤闻千叶传奇提议,虓眼军督不由陷入深思。 而为说服烨世兵权,千叶传奇自已准备好一套说辞,成竹在胸地解说道:“现在太荒神决非打不可,实质却无一人将它当做一回事。若是军督亲自参与,破军府便难进行场外的行动。香独秀不同,他足够清闲,又拥有相称的实力。” “但,香独秀未必会守时参战。” “军督,龠胜明峦胜负如何,与我们并无实质瓜葛。不论魔方获胜,抑或圣方伤亡,咱们都无损失。圣方胜,我们如约接收地盘。而若圣方失败,又何来余力追究我们呢?” 寥寥数语打动面前枭雄,千叶传奇沉声再道:“与此相反,素还真始终不参与圣魔之争,显然一直将注意聚焦在集境。我们若不尽早与刚刚达成协议的盟友出招,只怕鸦魂一众人等将为清香白莲整合所用。” 清楚千叶传奇所言有理,烨世兵权心下认可,口中却道:“哦,你很推崇素还真?” “总不能让他太清闲嘛。另外,有些人比咱们更着急,也该让他们率先处力。” ———————————————————————————— 太荒神决之前,圣魔双方或许会讲规矩。厉族却从头至尾,都缺乏遵守规则的意愿。 痛失战友剡冥,虽与雷之厉鳌天颇为不睦,魑岳还是加紧联系盟友,利用虓眼军督提供的情报反其道而行,不仅力求救出魈瑶,更为绞杀从烨世兵权麾下分裂出的敌对分子,削弱素还真一方的力量。 “天地有尽,神吾无穷。素还真,交出魈瑶!” 狂风肆虐,号天穹强势踏杀,散若无数粒子,弥天盖地卷上琉璃仙境,如刃旋割轰塌山门。水弦到手无所畏惧,素还真与叶小钗联袂对敌:“人生际遇变化难测。天君竟成厉族马前卒,着实令素某扼腕。” “哈,你死,就无须扼腕了!” 般若剑圣华沛耀,刀狂剑痴应机而发。虽是自恃武力高强,号天穹同样不乏戒备,凝神应招。一方激斗难解,一方却呈悬殊之势。鸦魂、太君治、求影十锋三人,对上厉族双强,片刻已落下风。 血鸦来去如鬼魅,鸦魂身影数块,去似风卷残木,尽显杀道凌厉。但为一方之霸,鳌天受劲却是岿然不动,厉元饱提浩掌勃发,雷厉雄浑之能瞬破鸦魂杀招,令其口角溅红。 “分心是吗?五刑吞岳!” 寡言剑者配合太君治,共抗魑岳汹涌攻势,骤觉鸦魂受创不由略一分神。山之厉眼光老辣,登时捉住十影求锋错乱间隙,一击崩山裂云,直朝剑者头顶轰落。 “乾坤一掌定!” 心知眼前之人乃是强敌,太君治眼看十影求锋陷危,当即拂掌定风波,双腿坚若磐石挡架在前,硬撼魑岳取命杀式。 雄掌甫一肢接,相互各感内力精湛。但为厉族顶尖高手,魑岳虽是惊异在心,出招亦无半点怠慢,内元疾提如浪灌脉,力将太君治推出数尺。而得刹那空隙,求影十锋回过神来,急忙镇定心神,藏心剑剑化万端,冷静锐快刺向魑岳心口,及时打断致命攻势,再将战况推入平衡。 “你这等集境高手,竟与素还真联合,可惜了。” 虽为太君治与求影十锋牵制一时难以杀敌,魑岳心下暗忖鸦魂必败。只须拖延片刻,鳌天即可抽手援助。太君治纵使心急如焚,却也知晓劣势更加慌乱不得,把定心念稳扎稳打,不为外物所扰。 “横刀立凶岁!” 然而,鳌天根基远胜鸦魂。纵使鸦魂竭力抵挡,犹有力尽之时。对手负伤连连之际,鳌天为求速战速决,立将厉元催至巅峰,滚滚掌雷风啸,雷霆命中鸦魂胸口。只闻一阵骨裂之声,已是一魂命断。血鸦哀啼,剑锋愠悲。十影求锋立舍对手,藏心剑含恨刺杀,鳌天凶残以应,双手朝中一合,顿定十方剑影,令其进退不得。 “大哥?!” “小子,与其怒目圆瞪,何不与他同赴黄泉?” 雷之厉邪威赫赫,魑岳独斗太君治亦随时间推移,逐渐占稳上风。生死关键顷刻,倏来数道刀光剑芒,强断双厉逼杀之势。太武神器飘然抡转,叶小钗截斗鳌天,尽展宗师气态。突来强敌邀战,鳌天急忙撒手回招。 魑岳见状却察意外之变,须臾之后半空更见水元凝剑,朝空爆散示警:“叶小钗怎会突然出现?” “不对,速走!” “阴阳一剑定!” 魑岳脑思急转,太君治险中求胜,转掌骈指分化阴阳,一剑割裂乾坤,直抵山厉眉心。 而知山上不妙,魑岳无心恋战,三罡凶线临机而发,寸截消散逼身昊光。紧随其后,山之厉双手朝上猛然一抬,混元鲸吞爆发,足下乍起千丈壁障,再与鳌天各自虚发一掌,毫不拖泥带水撤身而去。 此时此刻,琉璃仙境断垣残壁之中,素还真手中般若剑缠水弦,口齿溢血淡对天君。但在中央战场之处,号天穹虽是嚣狂不改,浑身已是杀气昭然,神能如涛直扑庄严佛影! “哈哈哈哈,帝如来,你敢杀吾,凭什么杀吾?” 248.第248章 祭血 “三身果报自凡根,六界因缘无了痕。善逝从来非本相,枯荣生灭尽空门。” 不作答只应一句一掌,帝如来巍影讯移,步步踏在生门关键,以实际行动应证伏魔决心。而知自身难有胜算,更觉水弦寒意刺骨,号天穹倒退接掌当下,足下大地崩裂两分,急忙运起灭幻神功异能,躯体粉碎成为无数细小粒子,灵活游走方圆,即欲突围窜逃。 然而,灭神屡屡为祸,佛者怎容逞凶。帝如来此刻心意把定,双目威严圆睁,精纯佛元应声上手,昊昊清光遮蔽晴空,陡然爆吼一声,数十里内狂沙倏卷,梵音刚烈向大敌! “禅海雷音!” 僧衣鼓荡,疾风劲摆,帝如来单手竖胸,漫山突闻雷音海啸,无孔不入辐散方圆,撼冲牛斗霄汉。纵使号天穹依仗不死身一时难伤,突遭帝如来梵音震击,也不免当场便被打出原型。 “你们?!” “吸气成石!” 就在号天穹真身显露顷刻,未待对方再做防备,素还真不顾损伤当机立断,握剑之手利落松开圣剑般若,双掌叠合向内如爪相对,疾催毕生绝学,迫使号天穹难以再化尘埃。紧随其后,般若剑悬空迸发数道剑气,隐见水弦暗刃洞出刺破号天穹罩门,瓦解灭幻神功护身异能。 “可恶,吾·灭真!” 接连遭受重击,号天穹跌步而退,原地留下深深足印。但知若不搏命,今日十死无生,号天穹不甘就戮,雄目一扫,欲从素还真之处突破,浑厚掌力挟杀怒腾,眨眼已至白莲面门。 “初禅三式·菩提之间。” 灭神绝地反扑,自是凶煞难挡。帝如来招随身转,沛然圣华广耀苍穹,十指叠合接下号天穹奔电一般的快掌,震耳欲聋之巨响霎时响彻云霄。 浓稠魔氛散于佛辉普照,号天穹魔能泥牛入海,未得任何反应。瞬息攻守互换,斗战之首不愧其名,帝如来一步踏进,手肘已如万钧重锤,砸在灭神胸膛。 “呃,吾,灭幻!” 肋骨断裂内凹,号天穹眼中凶光更甚,周身魔力蒸腾外放,炸飞下颌面具,露出胡茬真容。粗壮右臂顺势抱住帝如来肘部,汹涌魔元近身爆发,立与佛首护体之劲产生碰撞。 “天也无能灭吾!吾,灭神!” 庞然冲击之下,双方各自震退。怎奈三番五次落于下风,灭神已然气力难支。愤恨难平,重伤濒死,号天穹大口呕红,竟是奋起一腔余勇,宁死一搏只求同归于尽。 “吾佛照灯印!” 吾佛慈航,灯引迷途。终结一式,硕大经阁矗天而起,恢宏法相不仅雪融罪恶,更是照见自身。旧罪难偿,不该成为固步自封之理,更非放纵歹恶之因。帝如来决然心定,万千灿金梵文虚空闪烁,排成明亮佛灯,驱散魔功阴霾,平荡飓风狂飙。 “哈哈哈哈……帝如来,你这个佛门刽子手!” 佛光沐浴之下,号天穹最后元功渐褪,残存之力却猛将帝如来手臂,插入自身心脏之中彻断生机,构成一副神圣又残酷的诡异情境。 天君身亡之刻,无数鬼煞之气蓬勃地生,象征千罪祭血仪式,终在罪都仅剩血脉毙命之时,彻底完成。帝如来身处中央避无可避,顿时受到极端影响,帝相、鬼相虚影切换不止。素还真纵使有意驰援,发觉外人难转仪式,只得抽身暂避魔能余劲。 不过,虽然佛愆鬼相隐现,却因无力支撑,难以撼动帝如来意识。 而在同一时间的庄严净土,正与蕴果谛魂交涉的言扁舟,陡觉体内浩瀚毁灭之力奔腾不绝,匆忙盘坐而下,双手向天摆在膝盖之上,竭力调和突来元功。毁灭魔能侵染圣地,蕴果谛魂慈目一凛,当场不由心生疑窦。 地藏圣者骤觉生变,即欲提元赞功之际,却被言扁舟及时喝阻,静待异变结束之刻。 “嗯……你?” “我无碍,大师不可。” 三个时辰后,天色已转黯淡。而见言扁舟长出一口气,邪孽三青气息渐与佛愆毁灭之能稳定,蕴果谛魂恍然有悟,方才开口问道:“原来,施主是用这种方式解破佛首所中邪术。” “我灵识不全,需得寄体养魂。佛首心坠魔考,更受歹毒异术。后来因缘巧合,我找上云鼓雷峰,与闭关自省的帝如来一番对谈,方达成如此共识。” “千罪祭血意识影响,外人无法干涉,只能由他承受。而你则带走毁灭之力,令佛愆意识成为无根之木,以便佛首顺其自然走出心魔?” “呵,瞒不过佛者慧眼。” 握着枯杖前端撑立起身,言扁舟不疾不徐回话:“涤罪犀角虽是关键,佛首才是施术目标。而在犀角被有心人修复前,竭力弥平天君为祸,即可将影响降到最低。但号天穹死在今日,却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利用这种方式,转危机为收益,存在太多巧合。若非闻人然死于冥王,又碰巧损失泰半灵识与剑元,不得不以造灵大法养魂恢复,也难与帝如来达成如此协议。 “佛首有此机缘,令人心甚宽慰。只可惜……” 对佛愆经历了然于胸,蕴果谛魂自然亦知其中艰难,祝福同时却也难免遗憾:“此番千罪祭血仪式虽非完全,帝如来也须闭关一段时日,才能彻底摆脱影响。太荒神决在即,他怕是无暇参与了。” “哦?” 若是由帝如来出面,无疑更添胜算。熟料意外生变,元气大伤的云鼔雷峰,显然不可能在帝如来神识未稳的情况下,再派出强力外援。退一万步讲,当初帝如来本是受到魔城暗算,在彻底解除邪术之前,断不可能参与太荒神决。 言扁舟略有迷惑地问道:“除了集境一人,副峦主、乐行词、净无幻、靖沧浪,剩下一名人选,大师已有嘱意?” “还无。” 清楚在厉族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太荒神决若损耗太多未免得不偿失,蕴果谛魂因此打消了再邀强力外援的想法。 而知太荒神决存有风险,除了之前魑岳潜伏时定下的几人,慈悲为怀的地藏圣者,也不好意思再拖人下水。 “此番太荒神决,未必能进行到底,目前也不急。倒是厉族的存在,更加令人忧心。” “敌暗我明,确须严加防范。不过……” 言扁舟先一肯定,接着转折道:“鬼觉神知、血傀师,也就是击楫中流,恐怕牵扯的不止一件事情。太荒神决未开启之前,地藏圣者虽无法针对魔城,难道就单纯坐视击楫中流从中作梗?” “你是指?” “有天之佛的前科在,击楫中流恐怕还会以其他的隐秘,交换对他有利的条件。不知圣者能否如实告知,你们三方对圣魔之仆,是否存在钳制之法?” 天佛荣辱是小,天厉封印之处才是麻烦。蕴果谛魂顿生警醒,思忖片刻颔首应答。 “圣魔之仆无法直接对三方造成任何伤害。” “也就是讲,他不能还手喽?” 249.第249章 回归 蕴果谛魂坦诚相告,言扁舟心下对怎样铲除击楫中流顿有计较。而在号天穹殒命之后,地藏圣者察觉厉族动作频频,遂召回一灯禅同往寒山古刹,免遭暗处之人各个击破。 既连最后的隐患都已解除,闻人然继续改换身份,自此也无实际意义。虽仍是言扁舟的服侍,山人除却灰发不变,形貌在拜别蕴果谛魂之后,逐渐丰润恢复成闻人然的模样。 离开庄严净土半途,与赶来汇合的槐生念曦相遇,闻人不久又得知涤罪犀角的碎片产生了蜕变,遂决定先将善后工作完成,直接转道而去。掌收丹青见回身,闻人然瞧了眼紧跟着现面的暮秋筠,寒暄一阵始启同行,准备取回漆在城墙上的犀角碎粉。 眼看闻人然恢复原貌,银发少女心下雀跃之际却又难保些微惶恐不安,因此没话也要找出话来,极尽可能地拉近关系,亲昵十足道:“爹现在的头发有点偏灰色呢。” “是啊,越来越先天人的特色。” “那根拐杖以后也都不用了么?” “总不能一直让别人扶着走路嘛。不然岂不是太丢人了?” 两句话答完,闻人然看穿少女心思,似是有意取笑神秀,突然回身向暮秋筠招招手,即见白衣剑灵乖觉迅移至身侧,拍了拍其肩膀朝着银发少女,说道:“看,哪怕没有拐杖,我也有小秋筠嘛。” “唔……你又不要我了?” “唉,没办法。谁让你是一块又粘又跳的橡皮糖,粘着人的手甩都甩不掉。” “嘿嘿。”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倒是十分愉快和谐。没多时三人途经封剑塔,依然未见有人进出迹象。之后神秀主动与内中联系,等候半晌却仍不见宸枢现面,只得将日程按下,继续回收涤罪犀角。 与此同时,日渐兴旺的“百器汇宗”塔外,从昨日起便无一人敢于靠近,只能在外围械斗个痛快。到达目的地后,闻人然穿过乱糟糟的人群,站稳脚跟旁若无人抬头打量起被流水般暗绿浮光覆盖着的塔身表层。 蓦然,闻人然长吸一口气,以己体内元功呼应,重新剥落契合在塔壁的魔兵碎片。 紧接着,但见万千黑绿浮光汇聚于掌,闻人然稍一掂量手中残骸,竟觉其内隐隐散发的魔气,仿若与体内新生之力血脉相连,汇成一股锐不可当的毁灭魔源,登时忍不住叹道:“这柄魔刀着实奇特,就算破损严重竟也有此特异变化。难怪天阎魔城会利用此物,引诱佛首入魔毁其修行。” “刀取回来了。我们接着做什么?” 对于一口毁坏的兵器,银发少女却是兴趣缺乏。但闻人然的答案,也令她睁大眼睛吃了一惊:“回家。” “嗯哼,不是还有其他事情吗?” “这几日在外面野坏了,你也该回家收收心。” 虽然槐生念曦有些诧异。闻人然却是如实以应,没等小姑娘继续质疑,便直接带着二人返回别苑。 距离被冥王杀害,已经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再怎样忙碌在外,亦该是时候让楚君仪知晓。而就算是陪熊孩子,也比在外奔波轻松,好不容易有机会安稳清闲,卸下一身疲惫的闻人然,自然得回六庭馆培养增进一下家庭感情。 数日时间一晃而过,天色方亮,院内花草散发着露水清香,各自洗漱穿戴整齐,夫妇二人推门而出来到左室,赫见一顿丰盛早点已摆在了餐桌上。 “爹早,娘早。” “你有什么不良企图?” 入座之后,闻人然有些意外地一看陪侍在侧十分礼貌的神秀,莞尔打趣道:“装得这么淑女,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呀。” “我一直都没这么听话,娘你说是不是?” 像是不大乐意一样,槐生念曦凑近了楚君仪坐下,摇晃着她的胳膊讨起好来。 不过,楚君仪今天却没有如小姑娘的意,假意沉吟少顷道:“这几日倒还算乖巧。可是,昨日傍晚有人捎信,说你好像有重要的事情忘记告诉我们?” “什么哦?” “你父王严词要求,你必须尽快回碎岛一趟。” “诶,发生大事了么?” 宛若全然不知情,槐生念曦摇了摇头,故作无辜地反问道:“黑海森狱元气大伤,暂时应该不会侵犯佛狱和碎岛,为什么突然让我回去?” “剑之初。” 眼中浅露无奈,闻人然随后应道:“既然确认了他的身份,你觉得戢武王会无后续处置?” “哦……我明白。不过,父王他之前也告诫过我。一切量力而行,以保护自己不受伤为优先呢。” “关于这点他在来信之中也有说明。所以,你可以不用继续工作,直接回碎岛复命了。” “啊?!” 突然一句急转弯把槐生念曦吓了一跳,闻人然接着才道:“骗你的。但,碎岛有那么无聊吗?” “不是无聊的问题,而是戢武王他们之间的关系,处理起来很让人难受呢。” “戢武王……怎么突然直呼其名?” “虽然他对我不错。可是严格来讲,我和他相处也不到一年。而且当初在树里就约定好,我迟早得回苦境。作为交易条件,我在那段时间则得替他稳定碎岛局势。” 碎岛死的人不少,免不了人心浮动。闻人然对此亦不奇怪,遂耐着性子再问:“那又是什么关系让你难受?” 手抓起一块小点心,神秀有些牢骚地从中撕开,颇有些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唉,其实,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错,实际却没有对外宣称的一样父慈子孝。但,本来这一切也还算还马马虎虎。父王教我武功,我在外面帮他站台,保障碎岛稳定。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四魌界突然来了一个痴汉,成天追着湘灵姑母。而父王和寒烟翠虽然貌合神离,却也不免怒火暗生,很有些非杀他不可的意思。然而……” 一听槐生念曦抱怨,闻人然一时反倒不好接话。南风不竞会去四魌界,说起来还有几分他的“功劳”。现在听着二女儿发牢骚,闻人然也只能在一旁尴尬地安静听下去。 “可是什么?” 小口塞下半块点心,和着一勺甜粥送了下去,银发少女美美地停顿少顷,然后用力一握拳拍了下桌子:“咒世主很奇怪呢!他好像很不满意寒烟翠的作为,竟然强行插手阻止戢武王杀那个男的。我听说要是放在以前,两国说不定就得打一仗。仅是因为有黑海森狱的威胁存在,大家才都比较克制,只能不了了之喽。” “然后你就觉得麻烦?” “对啊。我一身佛门圣气,最讲究六根清净了,哪受得了这个?所以干脆接下任务,直接回苦境来了。” 寒烟翠喜欢禳命女,已是公开的秘密。咒世主还指望寒烟翠拴住戢武王,自然不肯被湘灵影响双方关系。与此相反,南风不竞个性强横又是个大爆竹,又岂回对别人低头示弱服输? 结果双方一言不合,南风不竞三天两头寻衅上门,每次都被戢武王揍得重伤而走,纵使丝毫无关大局,亦是闹得满城风雨,让银发少女不胜其烦。 一念及此,槐生念曦立即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肯定不改口道:“这就是我不想待在碎岛的原因。” “哦,那也可以。” 仿佛之前所说只是诈词,闻人然神色如常一口带过,点头以对:“不过,有件事你一定能做到。” “什么?” “收回兵甲武经,尤其是集境。” 250.第250章 请求 兵甲武经流落异境,在掌握废字卷的戢武王眼内,自是无足轻重。但集境狼子野心昭然,高层又共修《独日武典》,闻人然会早作防备也是必然。 不过,在此之前,除了与击楫中流再会,闻人然尚有许多琐碎之事等待收尾。而当中放在首位的,便是尽快将御天五龙的恩怨处置妥当,避免日后无暇旁顾。因此在让槐生念曦盯着集境动向之后,就又一个人去了天下封刀 神武后山,四柱耸立。山岚劲过,徒留一地萧索空寂。闻人然提酒两壶逸步踏上,信手已将其中之一抛向赭红之影,拍下泥封大口灌喉:“死地归来,先庆祝一下。” “呵,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命大。” 仰首豪饮烈酒入腹,刀无极平静开口说道:“如果是为了五龙之事,你来此恐怕也无法改变什么。” “醉饮黄龙怎样说?” 刀无极一叹不语,沉默许久方道:“天尊欲回上天界,但吾不可能随他离开。碧眼银戎并不在意身处何方,对天尊之令也无违背的意愿。” “哦,那漠刀绝尘与啸日猋呢?” 只要能带一众红颜友朋同归上天界,潇洒如笑剑钝当然不会自寻烦恼。 不过,与刀无极有深仇大恨的却是另外两人。因此,闻人然对笑剑钝的想法,实则也无多少在意,仍将重点放在旧仇之上:“荒漠之仇、幼年之恨,他们该不会轻易放弃。” “这不就是今日你来此的理由?” 沉音未消,蓦来狂放刀罡、疯邪之刃交叉卷地,犀利倏然杀至刀无极面门。但闻荒豹雄吼,宽阔大刀引聚风雷为盾,刀无极眉山一凛沉着屹立,翻手顿化危机于无形。 “叛徒,拿出你的影神刀。今日的你不该是赤麟,我们也不对兄弟下手。” “仇,我放不下。出刀吧!” 纵使觉醒记忆,亦不代表前仇尽消。饶是念在御不凡情分,漠刀绝尘也无法纵放。而对啸日猋而言,过往更如恶梦锥心,终日无法忘怀。 若不生死一战,如何对得起故人冤魂无算? “选择影神刀,你们毫无胜算。” “哼,区区邪天御武。过去我们能胜,今日同样不难。” 荒豹雷刀与影神刀,象征两种身份立场。哪怕对背叛者恨之入骨,啸日猋却仍坚持面对更强的对手,也不愿在兄弟留情之下苟活:“三刀不能杀你,我也再无颜面向你讨仇!” “哦……既如此,这是我的战斗,你先让开吧。” 而见二人坚持,刀无极亦不多言,放下酒壶屏退闻人然,碧绿邪刀寒光凛凛,已是决定坦然应战。漠刀绝尘见状,背后神刀瞬间出鞘,碎石成杀,飙风怒卷,正是——“绝刀怒风鸣!” 漠刀率先抢攻,啸日猋也不落后。狂沙掩境生乱,吠日之锋觑隙厉发,眨眼砍向刀无极头颅,尽情宣泄胸中恨火。 然而,一者粗犷豪放,一者疯癫无序,却是难撼战袍不破。心知留手只会再添怨恨,刀无极此刻纵无杀人之意,影神刀邪力勃发,犹令双刀瞬间停于额前,一并无功而返倒飞而回。 “这种力量再强,强得过五龙齐心?你为什么那样做?第二刀,贯天千回影!” 虽是惊异对方修为,漠刀绝尘内心愤懑更盛,出招依然果断非常,手中之刀隐见死神残息萦绕,漫天凌厉光影回旋无序令人眼花缭乱,只在迫近刀无极身后瞬间汇聚如一,锥背爆发致命必杀昊光。 “逆鳞风斩!” 留命不留情,是对千载背叛的极端回敬。骤见漠刀全力施为,啸日猋亦无忍让,奇形狭长之刀行刁钻怪异之式,经由死角连番抢攻,欲扰刀无极心神,为漠刀创造机会。 怎奈刀龙战袍加身,吠日刀虽锋利非常,却是难损刀无极不破之护。反观漠刀绝尘刀绽死神之力,亦仅在刀无极分心当口,方能将人向前推出数步。 “霸刀无极!” 掌间雄浑劲力灌注刀身,刀无极无言以对唯有出招,霎时赤红血芒横空千丈,霸刀绝伦一刀劈地不伤方圆草木,刚猛无俦之劲却已使啸日猋二人虎口见红,各自退避三舍。 “最后一刀,腾风狂走千万里!” “回旋天断刀无痕!” 赌注最终一式,漠刀绝尘、啸日猋同启刀龙之眼,二人迅疾若融风中,无数幻影快闪留空,一天一地枭首断腿。暴涨的力量与速度,终令极招突破极限,啸日猋牵制刀无极不移,漠刀过处竟是恰巧命中,刀龙战袍破损之处。 “雷宇破空。” 影神气贯苍穹,引动天雷翻腾。漠刀余劲透体,刀无极微受内伤,但在凶险关头,反击更若奔电。二人极招仍旧不取,登时难以为继,惊雷痹身之际,已然难避其锋,刹那再负刀痕,胸肩溢血! “你留手了。三刀,是我们无能胜你。” 盛怒而来,失落而去。不欲再与醉饮黄龙碰面,啸日猋此刻说不出心内,究竟是松了一口气抑或更多不甘,顾不得胸口血线流淌,闷头不响飞离神武峰。 “一救一杀,恩怨了结。从此之后,你我再无牵涉。” 目光略过闻人然与刀无极,漠刀绝尘宝刀归鞘,紧握五指倏然放开终做让步。但在漠刀绝尘转身欲离之前,醉饮黄龙已与天刀笑剑钝掐准时机现身,径直伸手将人拦下:“紫芒星痕,你的决定如何?” “决定?” “邪天御武已死,我们的任务拖延至今,是该是时候回上天界回禀了。” 远离故乡不计年,如今四名兄弟都已找到,邪天御武亦毙命苦境,醉饮黄龙自然无意继续留下。 而在觉醒记忆之后,漠刀绝尘在苦境除了一两名挚交好友,也未剩下多少牵挂。尤其御不凡人在天下封刀,心存芥蒂的漠刀绝尘,自不可能屡屡进出,此刻耳闻醉饮黄龙问话,不由怔立当场。 “你我五人毕竟是兄弟,方才留给你们时间处理与赤麟之间的恩怨,我想你们目前也该发泄足够。可是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人承担死亡的风险,而再多争斗也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 绕是心头抑郁难消,但明醉饮黄龙所说乃是实情,漠刀绝尘还是反问道:“……他们的答案如何?” “邪影白帝不愿回归,碧眼银戎却已认同。至于赤麟……他回去与否,已非是你我所能左右。” 就算再想刀无极同回诗意天城,醉饮黄龙却更加清楚此举只会激发两方矛盾。届时不仅前功尽弃,还有可能引起炽焰赤麟与上天界之间的直接对立。 而如今四魌下三界的局势,尚处于微妙的平衡之中。一旦诗意天城再生变故,一切恐将超出醉饮黄龙掌握,反而会弄巧成拙。 “给我几天认真考虑的时间。” 在黄龙注目下静立片刻,漠刀绝尘低头一叹,续又回道:“另外在回上天界之前,我得先向苦境的亲朋告别。” “可以。” 眼看紫芒星痕松口,醉饮黄龙心下顿生喜悦,望向刀无极正欲再劝,却被闻人然一问断句:“有一件事,在下想请几位帮忙。” “何事?” 视线一扫刀无极,闻人然道:“几位心结未消,我不会强求师兄同行。但我欲借四龙之力,破一处机关,开一处通道,仅此而已。” 251.第251章 道貌岸然 倘若御天五龙合力出手,神级之下已无一合之敌。而就算仅仅是四龙齐鸣,也足够破除当世大多数机关通道。不过在此之前,闻人然还须确认击楫中流的立场,方能接续具体的计划。然而与醉饮黄龙交涉完毕,闻人然辞别刀无极的首站,却非直往逸宗,反而先和槐生念曦会面,同时来到薄情馆外围。 “爹为什么来这?” “我们得将孔雀的事情通知慕容情。否则你抓了人独自在外游荡,岂不成为别人标靶?” 末世圣传土崩瓦解,自然是树倒猢狲散。而孔雀当初被虓眼军督外派,本该回归集境军督麾下。但因同为霓羽族出身,闻人然略一思索就让神秀设法擒人,再亲自上门一会慕容情将其中内情讲个明白。而自从魔王子被送回四魌界,死国又再度闭门不出,慕容情便又将薄情馆修缮一新。只是相较以往,作为享誉苦境的名胜所在,来往的客流却已少了许多。 “咦,这里的生意很冷清呢。” “战火肆虐之地,若非艺高胆大,谁人不是避之不及?而且,慕容情并不是特别看重钱财,开店不过讲个乐趣,盈利与否倒也不算重要。” 对答间,父女两人已迈入薄情馆。只是富长贵见着神秀提人进店,急忙从柜台后方迎了出来,心惊胆战道:“哎呀,人客官有什么需要帮忙么?” “送一个熟人来薄情馆,不知馆主何在?” “这,不相关的人,薄情馆可不能收啊。” “人贩子,人贩子!” 乍见昏迷的孔雀,鸟笼上的鹂大娘,立即叽叽喳喳吵嚷起来。银发少女见状,直接从一旁餐桌上取了一颗上等坚果,屈指弹入鹦鹉口中:“我们可是把她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出来,你不能血口喷人啊。” “好吃好吃,喷人喷人。” 鹂大娘被收买得容易。富长贵只能摇摇头。而在此时,身着荣贵锦服的慕容情,已手拿着逗鸟棒,从楼上缓步而下。而在第一眼看到孔雀之后,慕容情眉心顿时一紧,虽仍从容不迫,却还是加快步伐来到二人面前站定,凝色问道:“这位是?” “我从末世圣传抓回来的人。爹说是你的同族,所以我们就把她送了过来。” “哦……” 认真说来,末世圣传与慕容情,也有一段瓜葛。但如今天君既亡,再提旧事亦无意义。但见孔雀昏迷不醒,慕容情遂朝富长贵吩咐道:“将人送至客房,我有话与两位贵宾讲。” “是。” 有些话不宜在公共场合多言。目送富长贵领人而入,薄情馆主随后便邀请闻人然父女往后院一谈。 温泉轻雾缭绕,花香沁人心脾。漫步走在青石板上,慕容情寒暄一阵陡然停步,转回正题开门见山道:“恕我直言,观其装束打扮,她恐怕不是凯风寒泉的杀手。” “她现在是集境的人。” “集境?” 远离江湖生涯,慕容情本不欲再染风尘。只是孔雀身份一清二楚,身为霓羽族的阿多霓自然无法置之不顾,沉吟反问:“她是烨世兵权的麾下,怎会为号天穹所用,难道?” “正如馆主所想一般。” 闻人然道:“集境明面与苦境联盟,实际暗牟他利、意图不轨。孔雀就是烨世兵权手下的一员悍将,用来配合号天穹暗中对付苦境。” “可惜未曾逃过你们双眼。不过,你们既然将人送来薄情馆,想来也不想让她再回集境?” “饿着自己的肚子还要资敌,我可没有这种好心呀。” “嗯……虽非熟识之人,但她毕竟是吾之同族。任其受制于人,却也平白令吾让人轻看。” 对如今的霓羽族纵无多少归属感,也不代表慕容情会容忍被外人欺辱。何况孔雀杀手出身,更让曾加入末世圣传的慕容情有种同病相怜之感。因此,没有后顾之忧的慕容情,考虑片刻终于决心接纳孔雀:“依阁下方才之演,集境现在该不会为一名女子大动干戈?” “除非他们有心彻底撕破脸面,否则营救孔雀的人,就不会是馆主的对手。” “看来吾又须歇业一段时日了。” 把孔雀交待给慕容情,便有机会试探出集境真实意图。而有剑之初坐镇薄情馆,此地自然是稳如泰山。除非虓眼军督全军压境,否则绝难稳操胜券。而一旁的少女等到两人商议妥当,又无心提出一个更为稳妥的建议:“爹,这里的温泉很棒,我能在这儿玩几天吗?” “你要留下?” “嗯。” “有了双重保险也好。那记得别给馆主添麻烦。” “不会不会,我最多逗那只鹦鹉玩而已。” 即将前往逸宗,闻人然也不想带着拖油瓶与击楫中流交涉,仔细交代一番之后遂启程赶赴。而现在的逸宗旧址,自从击楫中流归来,曾经失去的人烟气息,随着众多弟子的回归变得热闹起来。然而暗伏的潜流,却使表面上的和乐融融,显得有些诡谲莫测…… 不过,闻人然又非是要与逸宗拉家常,拜会击珊瑚后便径直前往击楫中流居处,亲见圣魔之仆。 “许久不见,鬼觉神知。” “此地无鬼觉神知,只有击楫中流。往事不必再提,我也无回忆的兴趣。” 无意遮掩内心厌恶,击楫中流负手而立,颇为不快道:“我刚从亡妻墓地归来。寒舍简陋,无以招待,让客人见笑。” “唉,我也从来没认为,你会配合我的问话。” 浑厚邪气尽凝与掌,闻人然竟似不顾舍外逸宗门人存在,气机锁定面前白发老者:“但若杀了你,或许很多事情即可迎刃而解。” “杀我,你敢么?” 击楫中流有恃无恐,阴沉森戾一笑,“杀了我,你们再想打开中阴界通道,就是难上加难。坐视敌人进入异境,你们却无办法针对,难道就是你来此所求?” “所以,你已与厉族合作?” “荒谬。击楫中流一生俯仰无愧,怎会与为非作歹的厉族合作!” “哟,听你话中之意,你与阎王等人合作,也是为了苍生喽?” “若非吾与你里应外合,你哪能胜得轻易?” 一派道貌岸然,击楫中流矢口否认,宛若毕生皆为正义而行。而见对面之人无耻之貌,闻人然也没指望过击楫中流会在自己老巢口吐真心。 “啧,老友苦心,我到此刻方才全然体会。如今圣魔厉三方皆将焦点放在老友身上,我可不能让你平白落险。恰巧我在来此之前,偶遇一名投缘之人。以他超卓之能,谅必定能护你周全。” “谁?” 击楫中流瞬间警惕应心。闻人然却无欺瞒打算,只道:“他正与令嫒叙旧,应该很快就会来此一谢师恩。” “是他……” “壮怀千载,风云百态,天教麒麟峥嵘在。蛰雷阙,凌尧阶,一洗浊海,万象初开,忘世枕蓬莱。” 蓦来一阵香风卷叶飘旋坠地,清韵诗声流响耳畔,格外悦人心脾。击楫中流侧身注目,骤见击珊瑚领人而入。来者身倚卧龙车,左擎轩辕灯,右挂并峰双器,手持御风扇,一袭白袷雪衣,足踏凌波金靴,虽是敦厚恭敬,眼中犹露神慧之色。 “忌霞殇拜见恩师。” 252.第252章 厉陨 “霞殇,你也回来了。” 貌若欣慰之声,因中间意料之外须臾停顿,显得有些言不由衷。 不过,击楫中流到底经验老辣,自不会在人前走露真实心意,即刻又摆出一副和蔼之态,叹息道:“你吾多年未见,令人十分感怀啊。” “恩师历劫而归,徒儿心甚喜之。但如今苦境暗潮涌动,吾逸宗又是世外修行,何苦自惹烦忧?” “你是讲?” “听师妹之言,连日以来,逸宗访客不断,均为圣魔之事登门。吾派素重修身尚德,不如助正道一臂,重振恩师威信,杜绝攸攸之口。”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用在逸宗却是刚巧相反。耳闻忌霞殇不卑不亢的回话,击楫中流顿觉不妙。 而忌霞殇一语落定,温和双目利落转向击珊瑚。虽未体会师兄用意,击珊瑚一摇手中珊瑚宝树,仍然忧心忡忡附和:“爹亲,这段时间来访之人,尚属先礼后兵。只是,他们若始终得不到满意的答复,难保不会引来狼子野心之辈。” “你们多虑了。逸宗不惹事,却也不畏事。” 袖手向后一摆,击楫中流思绪急转,口中应答:“另外,吾已将所知晓的厉族情报,尽数于公开亭示众。而隐瞒部分魔方底细,也不至惹来魔城报复。至于厉族……天之厉尚被佛乡封印,他们又能耐吾何?” 圣魔之仆究竟掌握多少机密,只有击楫中流自己才说得清楚。忌霞殇对面前授业恩师早有怀疑,当然不会蠢到全盘相信。 然而,顾虑击珊瑚对击楫中流的看法,忌霞殇脑筋一转还是换了种方式,委婉劝说:“逸宗的确不惧外人,却也没必要承担风险。几位师弟修行尚浅。吾不良于行,还须师妹陪伴找寻解伤之方,难以力护恩师周全。这段时间若生变故,恐非吾等所愿。” “哦……那你认为,为师该怎样做?” 一味坚持恐将招人起疑,击楫中流终做让步,顿了顿目光竟看向闻人然,意味深长道:“请霞殇替你做说客,难为你了。” “总好过刀剑误伤和气。” “哼,我可以替你打开中阴界大门,但是否能够回来就靠你们自己了。” “这便足够。” “送客。” 击楫中流语中寒意隐露,迫于无奈只得妥协卖个人情。而身处逸宗地界,击楫中流尚有存活价值,闻人然也不可能当着击珊瑚的面暴起杀人。 因此,在圣方始终对击楫中流保有绝对的主导权的情况下,能够换得中阴界通道开启的机会,闻人然此行便已算达成目的。 击楫中流逐客之令已下,闻人然也不在意对方态度,直接推着忌霞殇的卧龙车离开。 “师尊变了。” “如果不是对他有所防备,你刚才又怎会不以站立的姿态,坦然面对击楫中流?” 风吹草伏,山前停立。远离逸宗十里之遥,避过可能眼线监视,骤闻闻人然之言,忌霞殇竟而挺直起身,风度翩翩一摇御风扇,正色对答:“于恩师面前投机取巧,忌霞殇心内有愧。但他之作为,与吾等众人记忆之中大相径庭,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嗯,如果没有你居中调解,他恐怕会以圣方放弃对他之钳制,换取中阴界通道开启。现在白白浪费一个机会,他不想为恶就罢。只要心存歹念,迟早会露出马脚。” “吾只担心,师妹她无法接受恩师的转变。她虽外表谦柔,实则遇事易走极端。” 朱红衣摆乱舞风中,忌霞殇心绪虽不平静,却还是慎重应道:“所以,吾假借不便之身留在逸宗,或能让师尊放下三分警惕。届时若吾发现异状,亦可有充足时间,提早想出周全之策。” “若有需要,托人捎信即可。” “不妨,吾省得。阁下即有要事,还是先做准备吧。” “那就一念之间再见。” 之所以会遇见忌霞殇,倒不是闻人然设法寻人。只因击楫中流太过可疑,才令忘世麒麟主动接触。至于忌霞殇陈年旧伤虽是难医,闻人然要找出解法却也不算棘手。如此一来,才有今日逸宗之会。 另外,且不提击楫中流有多少保留,闻人然请动醉饮黄龙出面,就没打算让中阴界通道被击楫中流一人掌握。一旦击楫中流打开缝隙,四龙齐聚之能即可彻底冲开通道,从而杜绝击楫中流从中牟利的可能。 不过,对厉族感兴趣的却不止天佛原乡。在面色铁青的击楫中流亲眼目睹中阴界通道洞开没多久,天阎魔城便开始了广撒网的工作,铺天盖地地抓捕起厉族。 太荒神决一时半会打不起来,楼至韦陀又自顾不暇,兵强马壮的他化阐提,会率先找厉族开刀也是理所当然。而为求保存最多的有效战力,他化阐提竟派出了手下最为顶尖的高手,终在中阴界通道处,逮到最先与击楫中流交易的克灾孽主。 “厉族,今日将再添怨魂一缕!” 灾焰遍烧大地,端木燹龙一马当先,焚业邪龙斩毒辣鞭扫而出,盘缠雷之厉鳌天脖颈,即欲将其当场绞杀。骤逢强悍劲敌,鳌天唯有绝死一搏,澎湃浑元力开八荒,雷光怒闪誓搏生天。 雷火交并,焦土千丈。焚如要术精悍非常,端木燹龙虽觉对手根基不俗,邪兵向地一击焚火逆冲,瞬破万顷惊雷,伤敌占胜:“克灾孽主,拿出你的实力!” “魔城之人……” 右手摸过面颊血痕,鳌天眼闪锐光,定视焚业邪龙斩,忌惮无须赘言。反观端木燹龙解封脱困归来,第一次与敌厮杀无人干涉,竟是越战越酣,招招凶狠致命,顿令克灾孽主面临莫大压力。 “此獠凶悍不宜硬碰……灾刑逆破!” “想逃?赤炼锁金手!” 猎物在掌,端木燹龙怎肯纵敌脱身。焚业斩摧枯拉朽,撕裂雷之厉凝厚浑元。紧随其后,邪影灼光迫人窒息,熔炼万物之招再现,登使鳌天倍感威胁。 热浪弥漫四周,双方雄掌再对,克灾孽主只觉灾龙邪功一波强过一波,接连退却之际,已然内伤累身,手心如遭火吻。 “横刀立凶岁!” “拖延……你等不到同伴了!” 心知力拼不得,鳌天双手虎虎生风,眸光凶猛绝地反扑,却在双方碰触之刻一沾即走,改以游斗拉锯。 但既决意杀人,魔城岂会不断厉族援手。兼之厉族与圣方同属死敌,龠胜明峦也无理由插手此役,顿令雷之厉陷入绝境。 而为上古魔头,端木燹龙心性邪戾,杀敌更是利落干脆,觑出鳌天用意立即勃发内元,狠辣一鞭精准打在鳌天肩头,空气中登时蔓延开一股人肉焦臭。 “呃……” “死来,红焠枷木掌!” 邪龙斩如蛇盘龙走,封锁克灾孽主退路。纵使雷之厉豁命一搏,僵持数十合仍被端木燹龙抓准机会。 闪灵蟒鳞指锁住气穴经脉,令其动弹不得。下一刹那,端木燹龙直捣黄龙,不顾鳌天重掌临身口齿溅血,凶残一手抓起鳌天脖颈,于瞬息之间迸发万千灼能。 霎时间,身骨骼焦化裂解之声不绝,端木燹龙猖狂大笑不止,场景竟只余下干瘪皮囊一具,再也不复鳌天雄影! 而在雷之厉身亡关头,元厉浑元亦窜空飞向无尽天峰,再断天之厉亘古封印。然而亲见惊心一幕,端木燹龙不惧反喜,刻厉冷笑响彻云端。 “狗咬狗,先让你们圣方与厉族残杀到底!” 253.第253章 墙头草 元种八厉再亡其一,顿使三方角斗之势失衡。而因雷火厉元回归,无尽天峰封印再度崩解,不仅地之厉劫尘彻底脱困,更令天之厉得以分出半身。正因天佛原乡不得不两面对敌,天阎魔城压力霎时大减。 “九五如火,极端肃杀。此剑来历不凡,是克灾孽主身亡之时所掉落?” “有剑无剑,他皆非吾之敌。这口剑杀气虽重,却是堂堂正正,应非鳌天所有。他也发挥不了几分威力。” 毫不掩饰内心不屑,端木燹龙嗤笑道:“何况,我与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值得计较。” “所以,这次任务你完成得十分出色。” 放下九五之封,他化阐提面露沉吟,思忖片刻方道:“中阴界通道洞开,是变数也是机遇。对魔城而言,我们必须充分把握,才能占到更多胜机。” “哦,看你的模样,似乎另有盘算?” “中阴界缎君衡以异术联系,直言他有方法复生魔皇质辛。你认为,这对我们是否足够有利?” “魔皇?!” 骤闻消逝已久的名姓,端木燹龙不免稍觉意外,“中阴界之人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事关魔皇过往。不论如何,在这一点上,缎君衡绝对值得信任。” “嗯……魔主既有决定,又准备由谁执行?” “断灭阐提配合闍魇那迦,足够胜任这项工作。反正小弟他不愿对正道下手,由他进行复生之事,必能事半功倍。” 虽欠大战经验,他化阐提也有其长处所在,对魔城麾下兵将了解入微,自能做到物尽其用。而端木燹龙对此亦毫无意见,转口询问道:“靖沧浪等人最近仍无动作?” “蕴果谛魂、海蟾尊分别将一灯禅与悬壶子两人召回。靖沧浪孤立无援也未有出格之举,只能等候太荒之决了。” “但吾不认为,比照圣方目前孱弱的兵力,他们会选择坐以待毙。” “哼,魔城需要的是全面的胜利。就算圣方暗行诡计,届时魔皇复生更增吾方实力,同样稳如泰山!” ———————————————————————————— 天阎魔城按部就班推进计划。天佛原乡果如魔城所料,为天之厉忙得焦头烂额。偏偏太荒神决避之不得,蕴果谛魂也只能竭力周旋。而随着厉族成为众人聚焦的对象,屡屡失利的魑岳等人无奈之下,终于启用皇极七行宫龟缩不出。 当然战略防守转移,绝不意味厉族放弃。海蟾尊身处敌营,总是有办法与集境联络。与此同理,无暇抽身的天佛原乡方面亦派出蕴果谛魂,请求素还真暂时限制监控天阎魔城。 “……事情就是如此。” “天佛原乡彻底内乱?” “佛乡审座咬定天之佛有罪,更坚持严法典型,险些大打出手。若非天厉封印生变,事情恐已不可收拾。但,素还真担心的是,天之佛隐瞒的过去,并不仅限于魔皇一案。” 太荒神决之前,各方似乎都难再有明面上的行动。连带着闻人然在打开中阴界之后,也变得轻松自在了许多,此刻竟还能坐在薄情馆内,悠闲地享受美味佳肴。 而面对面坐在桌子的另外一侧,槐生念曦像听故事一样等闻人然讲结束,接着问道:“为什么爹那么说?” “天阎魔城与圣方为敌,其中内情着实蹊跷。特别是事关中阴界,就更显得击楫中流当初之言不尽属实,隐瞒了许多关键细节。” “那爹我们干什么不去中阴界调查真相?” “若不做好准备,进入中阴界会折损命数。简单来讲,走到哪里都会倒霉。” “喝水也会噎死?” 一看面前丰盛酒菜,槐生念曦顿时觉得自己说得话有些不吉利,樱唇轻轻抿了一小口醉太平道:“慕容馆主真大方,这酒也真的很好喝,我想带一坛送给宸枢。” “呵,才一岁就成了小酒鬼。不过话说回头,宸枢的确是一探中阴界的最佳人选。” “诶,我不行吗?” 见神秀眼含希冀,闻人然想了想回道:“我听玄同讲过森狱地形,中阴界似乎对森狱也有通道。只是隔着泥牟森狱,我们也没必要再去打通一条弯路。但照常理推论,宸枢体质特殊,应当可以削弱中阴界对他的影响。至于你……” “我和弟弟在一起,爹你不用担心啊。再不济还有玄鸟跟着,我保证不乱来,替爹把任务完成!” “啧?” “爹捂着胸口做什么?” 闻人然叹道:“我被冥王插的那一剑至今隐隐作痛。据说就是一个乖巧伶俐的美姑娘,专程请人来杀我的呐。” “啊,是谁那么坏,我和她势不两立!” 义愤填膺地握起粉拳,银发少女接着语气一软,换个位置凑近讨起好来:“可是爹是好人,总不能欺负还没长大的小女孩……要不这样算了,我把她抓回来给爹当女儿,曾经的恩怨一笔勾销好不好?” “你倒是回占便宜。嗯……有人来了?” 笑骂一声嘎然而止,闻人然偏头望向薄情馆外,只见一人头戴集境特色华丽冠冕,雍容迈步踏入门中。 “店主人在么?” 稳重嗓音不疾不徐,天梁院院主履冰险虽仍礼敬,却是单刀直入而来。察觉不速之客非属一般,慕容情也未耽搁多久,就在富长贵前头走下台阶,正色面对异境来客。 “无心亦心,自在观真,薄情非情,醉饮太平。” 眼角余光扫见闻人然父女,慕容情保持着一贯的淡淡疏远,从容不迫道:“客人风尘仆仆,该是连日赶路到此。但来薄情馆不为住店,反而专程寻吾而来,谅是定有所图了?” “馆主慧眼。在下集境履冰险,忝为天梁院主。吾今日来此,只为讨保一人。” “讨人?” 被烨世兵权派来薄情馆,履冰险内心同样十分无奈。当初集境选边占位,履冰险虽明哲保身恪守中立,却失去了取信虓眼军督的机会。现在被派出执行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天梁院主亦唯有徒呼奈何。 不过,慕容情可不会替敌人考虑,反问声落停顿少顷,竟是甩袖断然拒绝:“薄情馆无集境之人,院主还是请回吧。” “唉,吾今日受命而来,断不能空手而归。何况,孔雀乃是集境之人,只是在助素还真对敌时,不慎被号天穹所擒,才会受人操弄。还请馆主网开一面,让吾带回孔雀。” “孔雀……她是吾之同族,看来慕容情也是集境之人了。” “同族?” 说到最后,慕容情口吻渐冷,排拒之意不言而喻。履冰险闻言不由愣立当场,片刻后方苦笑遮面拱手道。 “若无转还余地,今日吾只能做回恶客。免伤和气,不知馆主认为,三招为限如何?” 254.第254章 自绝 “和气?在薄情馆动手,再谈和气已是多余。” 疏远之意无须细表,慕容情倏然一挽衣袖,示意履冰险移步室外。而在远离薄情馆四五里的空旷泥地上,二人各自敛神定气站定,全神贯注只待对手出招之刻。 风停一瞬,肃氛气凝,久候不见对方动手,慕容情遂道:“你来是客,吾不占你便宜。” “嗯……那吾就厚颜了。” 眼神互入心底,履冰险顿知慕容情乃是劲敌,为了应付军督的差事也不推辞,当即虎步凌跃横空百丈,深沉内力灌注双掌顿生一层清霜,凛凛寒意渗人心寒,天坠之势俯身斜拍,直落慕容情胸膛而去。 “你,不凡。” 按步不动全无惧色,慕容情掌接一刻,乍觉对手内元深厚,赤天神翎应声退敌。时机稍纵即逝,但知马虎不得,履冰险为求速胜,不退反进右手蛇盘扣腕,一股霜寒之气极速蔓延开来,力求僵冻慕容情。 “寒弑之掌!” 一手钳制对敌,履冰险趁机碎步临身,空余之掌凌厉打出,令人无从闪躲,冻结之气更可使对手经脉错乱。然而霜寒冷气袭身之刻,慕容情却是漠然冷哼,内元一振周身乍起嘹亮凤吟,九阴破阳寒凤指以冻制寒,厉行利落反击。 “呃……最后一招,万里搏浪。” “敬你,回天荡地凤羽千里。” 未料慕容情以强斗强,履冰险倏提内力乍感滞涩,已然难挡一指贯胸而来。双手交握招架,仍遭正面突破掌心印红。 而在此招过后,履冰险已知自身非是慕容情对手,索性敷衍其事,功提五成随手一挥,冰浪临头却无杀身之险。因见履冰险气势一泻,慕容情礼尚往来,亦仅以制敌为先。 “你赢了,我这就离……” “怎会?!” 熟料,就在慕容情钳制对手,履冰险口吐服输瞬间,一股锥心威胁油然而生。 变生肘腋,履冰险四肢猛然膨胀,竟是当场爆成漫天血泥。剧烈轰鸣崩散四周,慕容情惊见变故虽极力闪避,还是不免遭受爆炸余劲波及,登时身负内伤。薄情馆附近景物,亦受森寒内力冻毁,遍地结起一片银光,尽绝方圆生机。 须臾心念镇定,闻人然快影一瞬,立将慕容情从尘烟中抢出,急提内力灌注慕容情背心,助其疗复伤势。 亲睹履冰险死于非命,槐生念曦目瞪口呆道:“他就算打架输了,也用不着非得自爆吧?” “不是自爆,而是栽赃。” 思绪一转明悟在心,闻人然接过慕容情话头,正色答道,“履冰险死在公平决斗,给了虓眼军督借口大军直进薄情馆。” “咳,不错。不论实际如何,当时履冰险死于交掌刹那,乃是人所共见。”慕容情附和声落。 银发少女一瞥地面残迹,亦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回道:“这么一说,履冰险刚刚打不过你还故意放水,的确不像是在乎虓眼军督命令的人……如果能拿一个随时可能被判的墙头草,换回对一个对虓眼军督忠心耿耿的高手,的确也不亏呢。” “正是此理。” “那现在馆主怎么办?” 抬头看了眼父亲,槐生念曦问道:“破军府虽然只有虓眼军督算是当世顶尖,但薄情馆也只有剑之初一人坐镇啊。你现在受伤的话,恐怕抵挡不了其他的集境高手。要不要我和爹继续留下帮忙?” “不用。将你们一直留在薄情馆,只会给他们从其他方面谋划的空档。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能千日防贼?” 摇头示意不妥,慕容情续道:“另外,方才履冰险自爆对我造成之伤仿佛有些特殊,非是一时半刻能够拔除。吾不可能任由伤势恶化,免不了要去找愁未央医治。这一路之上,恐怕难免‘未知’的风险。” 细思慕容情回复,闻人然倒也明白对方顾虑。毕竟集境与厉族合作,已是有目共睹。闻人然想想也不坚持,道:“集境虽然是军督主导,亦非只剩他一个派系。确保馆主安全无虑之后,薄情馆发生的事情我会通知素还真。” “那个,爹,其实我有一个好主意。” “哦?” 槐生念曦突然举手,令闻人然与慕容情同时一愣。而见二人神情不信,银发少女顿时有些不满,干脆坦诚自己的想法:“其实,破军府如果想借此兴兵,我们大可反其道而行之嘛。” “你是说直接去集境兴师问罪,理由呢?” “集境人偷了我爷爷的秘笈,还被高层分赃算不算?” 闻人然心动道:“这个理由好像有点牵强,可是……” “人赃并获呢。” 如果在苦境讲道理时时有用,死在路边的白骨骷髅,就不会数不胜数。找完借口再比谁的拳头更硬,方是江湖万古不变之歪理。 而直到履冰险身亡,他懂不懂得灵字卷,闻人然也无法确认。但早知晓烨世兵权已将《独日武典》练至高段,两人自能以此为凭质问虓眼军督。 不过槐生念曦的点子,最终却未被闻人然采用。概因现在找上集境,除了为《独日武典》磨嘴皮子,很难达成一锤定音的效果。与其如此,闻人然还不如选择放长线吊大鱼,挑在关键之机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打残破军府。 所以,在将慕容情送往碎云天河,再捎信一封往琉璃仙境之后,闻人然便先带着二女儿去接身处封剑塔内的宸枢,准备让他们姐弟同往中阴界。 尘涛滚滚,黄沙飞扬。远远望去,一道高瘦人影似已在门口等候多日。四翼垂天的玄鸟,此时也蜷伏在旁,懒散地拍打着翅膀。不想小弟已提前一步出关,槐生念曦见状顿时有些兴奋地朝着褐衣青年招手呼喊道:“宸枢,这边!” “二姐?” 一眼看到神秀身侧之人,宸枢在与银发少女照面之后,赶忙恭敬行礼:“孩儿拜见父亲。” “嗯……” 托起尚且陌生的儿子让他站直,闻人然站在原地静默地仔细打量,憋了许久却也只能先伸出手拍了拍宸枢肩膀,似表欣慰地鼓励道:“这段时间你做得很好。” “谢,谢父亲。” “一家人谢什么。出来之后怎么变得语无伦次了?” 大概体会到闻人然与宸枢之间的生疏,槐生念曦灵眸一转,为了缓和气氛啧啧有声道:“看你的模样,叹希奇应该没能让你走上剑道吧。” “从当初被关在塔内,我已很久不曾见过封剑塔之主。而有双刀在手,更不会行偏他途。” “嗯,他失踪的事情,我和爹都清楚。之前我们也来过这里几次,可惜都没能见到你。” 再度上下看了看宸枢,槐生念曦忽然皱起眉关问道:“里面有那么幸苦,让你瘦成这样吗?” “还好。只是缺少补给,我不得不降低体力损耗。而除却打败诸位前辈所留的剑意,学习剑法精粹再将之融入自身刀法,同样需要耗费相当精力。” “没有补给?” “是啊。除了最后功成之日,悟剑声曾找我共饮。其他时间,我都是一人渡过。” “哦~” 轻轻晃了晃提在手里的醉太平,银发少女气一把将之塞到宸枢怀里,之后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危险,咬着银牙问道:“阿爹,有人贪了我们的东西怎么办?” “没商量的余地,准备通知妖后。” 255.第255章 这就尴尬了 酆都鬼境,如历三途。忘劫川尽处,正是不得解脱的永世罪赎之地。 替宸枢出气的工作,当然是闻人然亲自去做,最为显现诚意。而在得到闻人然允准之后,神秀与宸枢姐弟便从一念之间出发进入中阴界。 但,不知何故,沿途却未得见一人通风报信,更遑论边界卫兵拦截,更衬方圆有若鬼蜮。玄鸟锐爪着地,环视毫无生气的方圆兴致寥寥,索性垂首用鸟喙梳理起鲜艳的羽毛来,亦步亦趋跟在后方,漫不经心地保护着少男少女。 夜空之下,满目荒凉无迹,偶有怨魂飘零。走在前方的槐生念曦却察此界之中,隐约还有诸多佛气混杂残留,登时足下一顿道:“似乎有人比我们先到了这里呢。” “是佛气。可是父亲不是讲过,龠胜明峦的主事者,正在专心致志应付太荒神决?” “嗯,也不可能是鹿苑一乘和云鼓雷峰……八九不离十,应该是天佛原乡无误。” 与此地有所牵扯的佛教派门,唯有已经对外封闭的天佛原乡。佛门圣地暗中派人进入中阴界,自然很是令人起疑。不过槐生念曦姐弟此行只为打探厉族相关,因此对全不熟悉的佛乡行动也未放在心上。 神秀敲手道:“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先找到当地人聚集的地方,否则两眼一抹黑很难找到相关的线索。这里就属玄鸟的视力最好,小弟你让它帮帮忙。” “可以。” 人生地不熟,姐弟二人理所当然不会做出什么破格的举动。而被宸枢抚摸几下前颈之后,玄鸟仰起修长羽颈,朝天嘹亮清鸣一声,即欲蹬地攀空。 熟料,玄鸟尚未振翅升空,天边陡见异状呈现。血染一般的凄艳哀红,如同蝗虫过境吞噬一切生灵,暴风肆虐眨眼逼近双子所立之处。 “姐姐?” “看到了,糊成一团的血云。果然进入中阴界,我们都会变得倒霉。看起来它们一点都不友好,宸枢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 “我明白。” 神秀宸枢并肩而立,准备迎接即来挑战。不久过后,嗡嗡嗡的轰鸣声响便逐渐由小放大,充斥在两人耳畔。 第一只红潮异虫,附着护身气罩之上,须臾便被震毙。但满天红影数之不尽、前仆后继,银发少女与宸枢提元赞功,却察元功遭蚀,霎时醒悟红潮恐怖之处:“小心它们能够吞噬元功。” “二姐,不如我们?” “好啊。” 既知红潮威胁所在,槐生念曦不待小弟说尽,当即鼓运无匹佛元。而在同一时间,宸枢亦运魔元注掌,与银发少女隔空互拍一击。 只见金红流光再现二人周身,玄鸟明黄四翼亦将双子包裹在内,形成生生不息的光球护罩收缩于体表,尽将红潮隔阻在外。不论红潮怎样蚕食内力,终也不及元功补充之速。 “呼,还好佛魔合体能够保护咱们,不然我和小弟你也只能暂避其锋芒。” “我和姐姐联手,的确能自保无虞。可此红潮过境,不分敌我对所见皆杀,无怪乎自入境以来,我们到现在尚未得见一个活人。” “所以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除害!” 元功互通,源源不绝。宸枢已无后顾之忧,倏见两道雪亮刀光冲霄而起,凌厉锋芒瞬斩万千异虫。 然而,红潮为祸千载,却是杀之不尽。宸枢反抗之举,竟而激起红潮凶性。飞虫密密麻麻瘆人心颤,粘着在护体光环之上,形成腥臭非常的蠕动血球。 “唔,你都决定斩妖除魔了,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嘛。” 眼前别无他物,唯剩一片赤茫。身侧宸枢刀影疾快,槐生念曦随之放手一搏,正反“卍”印排空而起,璀璨佛威铺展而开,顿令中阴界举境震荡。浩瀚无穷之力,横扫漫山遍野的血色异虫。饶是红潮杀之不绝,在持续不断的刀光佛辉摧杀下,亦不免缓缓变得稀薄。 “玄翼,冻住它们!” “咕咕——” 玄鸟遵令仰首鼓胸吐焰,登时百里如陷极冻之境,深蓝冰炎更是持续不绝。再得玄鸟助益,虽需消耗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却也不觉疲累,出力全无衰竭之兆,铲除红潮异虫更是如鱼得水。 而在双子力搏红潮之前,中阴界王城华殿之上,两军剑拔弩张、杀氛紧逼。天佛五相代表欲明王列前正对宙王,当着一众人等之面针锋相对。 另外一侧,矩业烽昙陪行监视而来,却似不耐纠缠不清,惑苦终焉初露锋芒:“宙王,收起你的算计之词。现在你只须明言,否则休怪吾不容情。” “哟,威胁我?” 欲明王赫然在列,为求保密断不可能翻脸绝情。冷眼满是不屑,宙王叉腰挺胸,有恃无恐道:“佛乡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现在是你们该求我,而不是我求你们。” “魔皇之事事关天之佛清白,容不得丝毫含糊不清。你若包庇罪佛,吾亦只有认为你与天之佛草菅人命,同样该诛。” “什么?!” “呃……王,王饶命……啊——” “唉,暴力,真是暴力。吓得我不得不杀一个小兵镇定我的小心肝。” 捶胸顿足惺惺作态,宙王扔出手中尸体,嘲讽道:“你真正是和尚?这名侍卫兢兢业业,却因为你的挑衅而死,佛门的慈悲呢?” “邪魔歪道,果然不该放任!” “怎样,想动手?” 矩业烽昙怒眉上扬,燃焰之刀力劈而下。宙王藐视眼神一敛,沛然掌力后发先至,竟是丝毫不落下风:“这边假假也是王呐,让你一刀打败,孤王岂不是太漏气?还是讲,你是十分期待明日我将天佛原乡嚣张的行为,在苦境传遍开来?” “哼!” “坐下慢慢谈,这样才对嘛。” 重新掌握主导权,宙王方才定下心,道:“魔皇的事情,孤王也没什么好隐瞒。天之佛讲得基本属实,不过……” “宙王,请你慎言!” “欲明王,你还有何隐瞒?” 宙王言之未尽,挑起欲明王与矩业烽昙的对立。但在此时立足大殿上的众人,陡觉一阵强烈地震,由远处传至脚下,意外中断双方争论局面。 三刻钟后,一名满头大汗的兵卒,急冲冲地闯入大殿,气喘如牛跪落地板:“禀报王上,红潮,红潮……” “婆婆妈妈,吞吞吐吐,你生下来没见过红潮哦?大惊小怪!” 一脚把通信兵踹翻在地,宙王随即掌生吸力,将人拉至近前道:“说吧,红潮怎样了?” “红潮在变小。” “变小?” 惊愕之词同入宙王、欲明王双耳,一者大喜又显错愕,一者欣慰更感心寒。倘若红潮之害,并不如预计深重,当初血砌忏罪之墙,恐令万劫不复。 熟料,纵使明白欲明王顾虑,宙王却似并无当面挑清真相的意愿,反而撂下佛乡之人道:“和秃驴讲话太费神,还是先看高兴的事情。绵妃,摆架出宫。” “是。” 256.第256章 祸水东引 “宙王!” “啰嗦,孤王没兴趣陪你们过家家!” 红潮关联中阴界无数人命。宙王再怎样喜怒无常,也不会随便对待此事,全然无视矩业烽昙雷霆动怒,甩手就带着绵妃人等出了王宫,疾赴红潮盘旋之处。但在中阴界与佛乡人马赶近之后,却只见到一团赤金旋光如同滚动的球体般,紧追着血色虫雾不舍的怪异景象。 不过,虽然察觉有外人接近,双子亦无多少忌惮,仍将消灭红潮作为当下首要。 “这些虫子应当没有思想,怎么会突然逃跑?” “或许是本能察觉威胁?” “唔,那就是说我们做得没错。只要一直杀下去,迟早能杀光它们!” “二姐,此物不似短期存在。如果我们放任它们离开,恐怕用不了多久。红潮便能再度恢复至先前的规模,致使功亏一篑。” 刀虹剑流交错闪现,槐生念曦与宸枢一问一答,脚下迅捷位移,掌中神兵挥洒,犹无分毫减缓。无边无际的骇人红潮,在持之以恒的打击下,逐渐变得稀薄黯淡。 时间飞速流逝,黑夜已有转亮之兆,红潮按照千载行进规律,亦为逃避灭顶之灾,当即舍弃敌人转向奔逃,意图突入苦境。但既下定决心除害,神秀与宸枢自是穷追不舍,兼得玄鸟吞吐冻气封堵,顿将数之不尽的异虫,逼入背水一战。 红霞似血赤染半天,迫不得已决绝反击,嗡鸣绕耳不断啃噬两色华光流转之护罩。 然而,红潮反扑虽令双子压力陡增。负隅顽抗之举,却只能换来更为果决的歼灭。 日月轮替,天河星转。细腻刀光分丝点杀照亮半天,大片大片的异虫尸骸霎被碎成齑粉;天龙怒音激荡方圆震碎内脏,又从内部瓦解红潮。纵使内元源源不绝,少年少女气力不免流失,但经数日鏖斗,层层剥削汹涌红潮,终也濒临消亡之境。 “宸枢,小心有古怪。” “嗯。” 最后关头,残存红潮似若生灵,如受指引聚作箭形,捉住鸟喙张口一瞬,无视逆冲受冻伤亡,竟迎头而上窜入玄鸟腹中。 回掌撤手分立两处,槐生念曦立生警惕,戒备外围观战之人。同一时间,宸枢闻声收起麟趾天瑞,止步抬头注视玄鸟,暗以灵识沟通元神兽,即欲确认其安危。 熟料,倔傲抬颈鸣啼数声,玄鸟陡地振翅高扬,明黄四翼屏展开来,扫退接近的少年,紧随其后竟张口吐出数寸大小凝固浓缩的暗红灵光。隐约之间,悬空之物恍有一股魔魅气息乍隐乍现,落入旁人眼内几是风中残烛,已离湮灭不远。 “不妙!” 骤见意外之景,天际一道流光倏闪而过,现出灵狩缎君衡行迹。 而没了心头大患,宙王顿感心头大快,竟当众调侃缎君衡道:“哦,缎卿竟然不顾职责,擅自走出罪地,看来是不把孤王的命令放在眼内了?” “红潮与中阴界存亡息息相关,缎某自难坐视。吾王宽容大量,定不至为一点小事断臣下之罪。” “嗯……红潮被灭,的确值得庆祝。孤王要在此时问罪,的确显得孤王毫无容人之量。罢了,就让你一回。不过……” 尚须费神应付佛乡来人,宙王转口遂道,“那两人来历莫名,就算消灭了红潮,你也必须替我查个水落石出。” “臣必不辱王命。” 从容无迫回复宙王刁难,缎君衡脑中思绪千转,急求换回玄鸟口中赤珠之策。 不过,姐弟二人解决疑难之后,乍见面前突然多了一群人出来,倒也不急着投石问路,反而停在了原地,研究起被红色异虫覆盖保护的灵光来。 一手拿捏住暗赤圆球,银发少女仔细打量片刻,方对着宸枢说:“这道残魂有很浓重的魔气,恐怕不能随随便便处理。刚刚玄鸟没吃坏肚子吧?” “一开始虫虱在腹中作怪,让玄翼难受一段时间。但受两极之火炙烤之后,就只剩下这点红潮包裹的残魂。” “可惜我们都不清楚它的来历……算了,还是留着找爹亲吧。” 两人对红潮来历均属陌生,却也不可能将剩余的祸害,当场弃之不顾。一时间没辙的宸枢,遂让玄鸟先将此物收纳,留待闻人然处置。 不过,看出此魂乃是魔皇质辛陨落后合于红潮,缎君衡当然难以坐视复生之机断绝,然知面前双子修为超卓,自身无法使用强硬手段夺取,遂缓步上前委婉拉近关系:“咳,观二位形貌不似出身中阴界。再下忝为中阴控灵缎氏之长,不如让缎某代为引见?” 总觉得身前之人像只笑面狐狸,槐生念曦虽感对方并无恶意,在与宸枢对视一眼之后,还是意有所指地问道:“刚刚那个好像是你们的王呢?” “不错。” 能够屹立中阴界无数年,缎君衡必然有颗玲珑剔透的内心,为了防止失去接触双子的机会,略一转念就将宙王分身乏术的事实挑明,言简意赅地概括道:“……正因如此,吾王尚须接待佛乡贵客,所以才命缎某接待二位。” “果然是天佛原乡。” 姐弟相视肯定彼此早先看法。银发少女随后又问:“他们是来追查有关厉族的线索的吗?” “哦,二位是为天之厉封印而来?” “灵狩先生知道?” 缎君衡微微颔首,对天之厉半身封印,亦不做过多保留,坦白直言道:“天之厉石封难破,你们尚无须担忧。至于天佛原乡……他们来此却非为了天之厉。” “诶?” 异口同声表示疑惑,槐生念曦先掉头看去彼方争执人影。宸枢见状未及追问。缎君衡已率先回答:“两位不必怀疑。佛乡之人来此,乃是为了魔皇之事。自通道打开至今,缎某对苦境近来发生之事亦算薄有了解。” “是为了那件事情?” “怎么,魔皇不是已经死了?天佛原乡连死人都不放过?” 宸枢心下有数。槐生念曦却似因为某种原因,突然对远方的矩业烽昙产生了厌恶之情。 小姑娘刹那间的神态变化,被缎君衡敏锐捕捉。虽不知变从何来,灵狩心思转动间,张口便道:“这我就不知情了。不过,二位替中阴界铲除大患,孤王定会重酬。你们若有疑难,缎某会代为周旋。” “大患,那些虫子?” “……红潮都灭了,至佛,看来过去的事情孤王也无隐瞒的必要。” 缎君衡正思考着怎样将话头往魔皇残魂去引。另外一方与矩业烽昙针锋相对的宙王,已大喇喇地承认抽魂之议。 熟料,矩业烽昙闻言之后,虽未放弃追究天佛罪过,对当年抽魂失败的结果,却似更加愤怒失望。 “天之佛孕育魔胎,是他之罪过。但你们纵容魔皇祸害,更是居心可议。” “呵,你的意思,是你们打不过魔城厉族,还要怪孤王没杀得了魔皇喽?” “魔城造祸,一目了然。乱世祸胎,当然该杀!” “哇,好大的威风,真是惊死人。” 状似胆颤地拍拍胸口,宙王眼中凶光随之闪现,突然侧身望向缎君衡,玩味非常道,“孤王也不怕讲,魔皇还有复生的可能。你说是嘛,缎卿?” 257.第257章 无脸见人 矩业烽昙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乍闻宙王之语登时落在缎君衡身上。而觉宙王险恶用心,灵狩当即矢口否认:“魔皇质辛身亡千年,早难以寻常方式复生。王上多虑。” “这样啊……那可真是可惜,孤王还想帮缎卿你救活魔皇呢。以他世上罕见之能,定能护中阴界免于恶僧逞凶,你说不是么?” 挑衅之词脱口同时,宙王一双狡猾冷眼,却看向槐生念曦姐弟。似是发觉出异状,矩业烽昙一转惑苦终焉,亦随之偏身望向欲明王,问道:“方才骇人红潮,究竟是何来历?” “至佛何等身份,怎能屈尊对你解释?矩业烽昙你想知道,不如由孤王替你解释明白,如何?” 哪怕是代表治嗔的忍辱观,欲明王的耐性也有到底之时,即刻沉声警告道:“宙王,你莫要得陇望蜀。” “哎呦,有吗?或许是红潮被灭,孤王情不自禁。你也知道,有些话憋了太多年,难免时常想找人发泄。吾认为,至佛总不该会为这等小事妄动无明嘛。” 比起向鼻孔朝天的矩业烽昙直接吐实,宙王当然更加偏向于有把柄在手的天佛五相。而见天佛原乡来势汹汹,宙王又怎会轻易遂了矩业烽昙心意? 心念一定,宙王突地侧眼看向缎君衡,冷笑岔开话题:“如果孤王猜的不错。缎卿你来的这般急躁,恐怕最后有异的红潮残余,对你十分重要吧。” “王上?” “唉,看你这种模样,难道孤王猜得不对?不应该啊,虽然魔皇不幸身亡,但孤王知晓你们父子亲厚,谅必就算是他死,也会对你的养育之恩念念不忘吧?” “魔皇……” 再怎样后知后觉,首判怒尊此刻也已反应过来,宙王话中所指究竟为何。 而为断除祸患,矩业烽昙一使眼色,麾下十几名武僧已将姐弟包围圈中,紧随其后语露煞气道:“请你们让至一旁,交出残余红潮。” 人敬三分,我回三尺。懒得搭理矩业烽昙,槐生念曦动也不动,抬手揉了揉耳垂,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问我要辛辛苦苦取得的东西?” “那件物品可能关系到一名大魔头。此事关系重大,天佛原乡绝不容允邪魔卷土重来,请你务必将之交由我们处置。” 三言两语将缘由挑明,矩业烽昙跋扈专断的态度,却使人分外不快,说完之后竟已真气灌注刀身,大有一言不合开杀的架势。 偏偏槐生念曦吃软不吃硬,何况刚刚废了诸多苦工,哪肯白白让人占了便宜,即刻不客气地摇头拒绝:“不给,那是我和宸枢努力得来,与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嗯?” “瞪人算什么本事?你有能耐就直接动手,咱们又没有在怕你。” “哼,你们消耗不小体力,吾等原不该胜之不武。但魔皇存亡关系甚大,此刻我也只有得罪!” 惑苦终焉雄焰升腾,矩业烽昙出手便不容情,挥手命令武僧上前摆出架势,口中更道:“束手就擒,安危无虑,否则,休怪刀剑无眼。” “噗嗤,带着一群草包还学别人围炉。天佛原乡都是这么盛气凌人的吗?” “冥顽不灵,先将人擒下!” 矩业烽昙咄咄逼人,神秀又哪会嘴下饶人。尔善多本就激进,玅音琵琶连响数声,气愤之下果断出手。而在队友发招瞬间,苇江渡缠腕鞭索,亦若盘龙出关,夹击银发少女。 但在双方逼近之前,褐影分刃却是更加凌厉。快刀破风碾梵呗,迅斩穿云断长蛇。纵使体力消耗甚巨,宸枢首现刀艺精进成果,麟趾天瑞一刀两分,竟是恰到好处。玅音琵琶乍然一弦崩断,赤龙鞭索亦难堪刀罡锋锐。 一招高下虽判,宸枢却无伤人之意,冷静开口退敌:“两位还请罢手。不论此物来历如何,我和二姐都会另行调查,绝不假手旁人。” “阿弥陀佛,施主怎可包庇邪魔?若再执迷,我们只有请至佛出手。” “你们此刻的作为不值得信任,恕难从命。” “那就莫怪我们了。” “唉,百法无佛相!” 天王四护之二再度扑战,缠斗数招之后,仍连对手衣角都摸之不到。 早在旁观歼灭红潮之时,既已看出槐生念曦佛招来历,欲明王虽对矩业烽昙的决定腹诽在心,但因负罪之身无颜辩驳,又牵扯到魔皇复生之事,终究无法袖手旁观,只得无奈轻叹一步踏前,掌提饱满佛元灿耀半天,率众一阻宸枢。 “萨埵三证·菩提无相九弘法!” 另外一旁,矩业烽昙眼看手下僧兵不敌槐生念曦,只得刀燃光明赤焰,源流之招再现尘寰,力断山河劈顶斩下。 佛门至高绝技,用来却是杀气凛冽,丝毫不见佛者该有慈悲。银发少女眼中厌烦更甚,索性不偏不倚仃立原地,仅以深不可测之根基迎敌,双手叠胸空手接刀竟是分纹不伤。 “怎会?” 惑苦终焉首招不取,更觉神秀内力全无枯竭之象,矩业烽昙错判局势登时骑虎难下,唯有竭力而为刀路骤然一改,如作金刚盛怒之态,再出源流旷世之招。 “初禅三式·轮回之末!” 刀炎奔腾,燃木劈山,矩业烽昙紧逼不放。但在偏身侧让间,槐生念曦已察对手所修虽是苦境至高绝学,火候却尚未登峰造极,遑论出神入化。 再加上矩业烽昙刚愎自用,言行举止无不倨傲凌人,仿佛只要是为了诛魔灭邪,全天下都亏天佛原乡一般,委实有负盛名,令人好感欠奉。 而与帝如来有过数面之缘,对雷峰佛首也薄有几分好感,神秀此刻一见矩业烽昙“暴殄天物”,免不了动了几分真火,一把拿出刚刚魔皇残魂与红潮结合凝固的圆球,劈头照脸就往矩业烽昙砸了过去。 “想要东西就自己来拿啊。” “嗯?” 银发少女身随红光逼近,雄掌顿破怒尊刀光。不过矩业烽昙的目标乃是魔皇残魂,在与神秀互对一掌退避百丈同时,竟不顾敌人迫近可能,分神抓向袭面之圆球。 然而,矩业烽昙伸手欲取之际,半空红潮竟若陡然活络了过来,化作浓稠红霞罩在首判怒尊正脸之上。饶是矩业烽昙猛提内元,距离过短却是闪避不得,难抵红潮扑面啃噬,须臾整张脸孔毁伤殆尽。 “呜哇——你!” 剧痛袭心,满面鲜血,矩业烽昙一刀劈地,匆匆向后飞退压抑创口流血。 虽说对方是咎由自取,槐生念曦翻掌再度禁锢红潮之后,也不免心头戚戚,光是看着都觉得一阵后怕疼痛、心惊肉跳:“是你贪得无厌,这可不关我的事喔。” “妖女废言!佛途三境·佛海圣击!” 不问缘由已将槐生念曦叛入败类,矩业烽昙痛怒交加神智紊乱,为求自保当即鼓起最后元功,汇作磅礴刀流决杀向敌。 “咦,这个招数……你真的太讨厌了。” 殊不料,熟悉于心的招式照眼,神秀非为对方污蔑义愤,只感对方不配修炼大义牺牲的佛者绝学,竟于此刻收起心头最后怜悯,再无迟疑单手合十于胸,背升庄严圣莲法相,出手同属佛皇遗招,正气激荡逆迎而上。 “佛途三境·佛颜圣怒!” 258.第258章 告状 神秀最后盛怒一掌,直接把矩业烽昙打成半身不遂。无论如何,双子与天佛原乡之间的梁子,都已经彻底结了下来。 然而,矩业烽昙对于不认识的人,素来都是这种强硬的态度。兼之天佛原乡封闭日久,甫出关首判怒尊就进入中阴界问罪。在其不知晓槐生念曦身份的前提下,弄到险险丧命的地步,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槐生念曦赶走矩业烽昙之后,却未停下手头动作,又抓起宙王暴揍了一顿,让他半真半假伪装的陈年旧疴,干脆变成了几个月都康复不了的内伤。 六独天缺等将纵欲援护,玄鸟却在此时屏展四翼,遮天盖地猛烈扇动,平地倏起无匹飓风,使得中阴界之人一时难以突破困局。直到修理宙王结束,方圆才又响起银发少女怒火难平之声。 “挑拨天佛原乡和我们冲突,打你一顿可半点都不冤枉。” “唔……咳咳,这一组老拳打得孤王真爽。但小女娃你对我如此不敬,小心来中阴界想办的事情办不成啊。” 该认怂时绝不硬抗,宙王见风使舵,改口以利相诱。可惜银发少女从不是按套路出牌的人,直截了当地反驳道:“我为什么要求你们办事?拿你当人质,肯定会有人妥协啊。还是说你的王位不稳,属下离心离德,老婆不爱你,兄弟要篡位?” “你?!” 神秀无心一言正中靶心,使得趴在地上的宙王憋闷无比。 缯后暗地与人私通给他戴绿帽,以及孤城不危背心离德,一直是宙王难以言说的痛。但偏偏这些事情,还都是宙王自作自受,除了偶尔在王城疯癫作怪,很长时间都下不了决心付诸定罪。 眼光挣扎半晌,宙王猛地一掌拍地,结果又吃了一口溅起的老泥,心下直叹晦气,服软道:“算了算了,你放孤王起来,我们再认真谈。” “不打了?” “打又打不过。孤王又非是受虐成瘾,何必自讨皮疼。缎卿,你快过来接待贵客。孤王胳膊都被打断几截,绵妃你扶我回去。” “是。” 见宙王踉跄跌行,绵妃欲娇奴目光闪烁不定,还是匆忙上前搀扶,在六独天缺的护送下,将人送回华靡圣殿。至于宙王真实想法如何,却不是外人能够知情了…… “二姐,那人不像是随便会忘仇之人。” “你是说不该和他闹得太僵,可能对方睚眦必报,私下里找我们麻烦?” 槐生念曦回头看了眼宸枢,随后正色答道:“但是连一界之主都这么阴险歹毒。我们又何必浪费时间虚与委蛇呢?” “万一他放出天之厉,又当如何?” 耳闻宸枢问询,银发少女深思许久,突而反问道:“比照天佛五相之一的力量,中阴界目前所见的水准都能帮忙封印半身,你觉得天之厉会有多厉害?” “这,难以估量。但照常理推论,谅必非是不可力敌。” 明白神秀话意,宸枢依旧保持谨慎,却也不再坚持。而天性乐观豁达,槐生念曦更不将担忧放在心上,爽直答复:“所以,只要天之厉打不过我们,就算被放出来又怕什么?更何况,他出不出的来,都还是未知数。安心啦!” “嗯。” 宙王的算盘打得再坏,双子却未必得放任其行动。杞人忧天的思想该放则放,宸枢思绪一定,便走向等候多时的缎君衡。 “先生适才应对已经听清前因后果,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 阴暗鬼地,别有洞天。飞花飘絮,绚烂妖冶,照见殿堂华贵尊荣。撇下双子独自上门,首见朝气蓬勃的邪尊道,闻人然对妖后的能力,也不禁轻赞在心。而因来时全无掩饰,闻人然足下一顿抬头前看,很快便看到一道妖娆人影漫步而来。 “许久不见,权妃风采更胜往昔。”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薄情之人。多年未见,我还当你忘了旧人呢。” “咳,我想我们的关系没那么好吧。” 就算十多年不见,闻人然还是有些吃不消权妃的个性,保持距离摆一摆手,却也不显得过于生疏,问候道:“你们姐妹带着黑衣退隐,怎会又建立一处邪尊道?” “因缘巧合,看来是天不亡妖刀界。至于姐姐取得邪尊刀成为邪尊道之主,又是说来话长了……” 详细解释之后,见闻人然似乎欲言又止,权妃心思一动,遂转回正题问道:“你来邪尊道的事情,是否要通传姐姐?” “不,不,些许琐事不敢劳烦妖后。” “喔?” 眉梢一挑浅露疑色,权妃袖甩香风,不解道:“以你能为,姐姐都帮不上忙的话,找我似乎也无用处呢。” “那个,黑衣在不在?” “黑衣?” 虽然本来准备把悟剑声的事情告诉妖后,闻人然斟酌着还是觉得太过冒险,只能退而求其次。 不过越听越是糊涂,权妃不由多了份心思,始终想不明白黑衣与闻人然有何关联。直到认真思索片刻惊醒一事,权妃才陡地拔尖语调厉声发问:“沙罗那边出了问题吗?” “不是很严重,只是有些误会。” “误会?呵,沙罗若受到一点委屈,悟剑声的人头就小心保管罢!” “当然,当然。不过,这毕竟是晚辈的事情,我看让黑衣他去敲打敲打足够了。闹得太大,大家面上恐怕都下不来台嘛。” “嗯……有理。” 妖刀界对沙罗最好的人,当属黑衣剑少与权妃。现在肯定早先猜测,权妃顿时口气一寒,却还是保持理智郑重回道:“除了黑衣,不如我再派几个人随他同行,也免了吾邪尊道被人看轻。” “你去似乎不大合适。” “当然不是我。不过,邪尊道可不是只有几个人,黑衣他还结交了几个好兄弟。” 权妃说着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至于黑衣带妖诞三少中的几人同行,就随他自己的意思吧。” “妖道三少?” “诞生的诞。” …………………………………… 黑衣剑少疼爱沙罗,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没费多大工夫,黑衣便被闻人然说服,带着两名结拜兄弟,急吼吼地奔赴二重林。 原本关系到沙罗终身大事,闻人然理该跟在后面看个究竟,然而人在半途,闻人然却被一名来自佛乡的僧人拦下,把中阴界的发生的冲突倒豆子般吐起苦水来。 不过,闻人然却没那么好糊弄,眼皮一掀问道:“矩业烽昙知道是我的子女,他还动手?” “非也。天佛原乡封闭已久,审座出关以来对外界情况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对……” 同为天王四护,凡七夜自然对佛乡之举百般美化,连带着添油加醋。但对方越描越黑,闻人然不禁越听越不是滋味。 矩业烽昙不清楚双子身份,便选择武力相逼。怎样看都不像一名佛修该有的举止。至于什么早知道是闻人然子女,矩业烽昙就不会当场动手,此刻派人前来告状请闻人然劝人,更显得对方势力投机,宛如江湖厮混的黑?道人士一样。 唔,说起来矩业烽好像还真是江湖出身,连带着许久前佛剑之事,都是超轶主一再嘱咐,才能让他配合行动…… 而纵使有再多理由,也掩盖不了首判怒尊自视甚高、刚愎自用的事实。甚至对面前这位凡七夜,闻人然也隐隐约约,从他身上闻到一股不对劲的气息。 “末法时代,佛乡修者的素质,已经和鹿苑、雷峰、万圣岩差距那么悬殊了么?” 259.第259章 交换 “此事我会亲自处理。天佛原乡若是信得过,那就不要再插手。反之……请你们自己给自己负责。” 在带着凡七夜去往庄严净土,与蕴果谛魂碰面确认虚实之后,闻人然却只给出模棱两可的回复。至于凡七夜是否满意敷衍的答案,便不在闻人然考量了。 概因连作为地藏象征的蕴果谛魂,都根本不清楚佛乡已派人进入中阴界,可见天佛原乡内部混乱到了何种程度,着实无法令人信服。 微风轻拂难阻枯叶直直坠落,似在预示佛法衰末无可逆止。原地默默沉思半晌,蕴果谛魂兀然发出长长低叹:“末法来临,人心思动。佛乡众人如不能自持,恐难勘破迷心魔障,任外道趁虚而入。” “修行在各人,不可一概而论。在我看来,有地藏圣者你这样的修行者在,佛乡就不会彻底灭亡。而且有玉菩提的传承者在,薪火相传也不会断了光尊精神。” “施主认识光尊?” “曾有一面之缘……” 闻人然将过去之事稍加提及,寒暄一阵驱除方才压抑。蕴果谛魂佛法深湛,自不会长时为外物困扰,不久心绪便平静下来。 而双方皆已心平气和。闻人然略作思考,遂皱眉切入正题:“如果当初是天之佛将魔皇送至中阴界。魔皇又怎么会活着回到苦境,并领导魔城打败魔族,与圣方正面对抗?” “施主所指,是中阴界有所图谋?” “至少宙王做得事情,绝对有钳制天之佛的意思。虽然很多事情我们尚不知情,却总归该早做准备。” “关于此点,吾会再与楼至交涉。” “那就有劳了。另外……” 慎重考虑过后,闻人然正视蕴果谛魂,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想用魔皇残魂交换御神风。” “哦?” 虽有些意外闻人然的提议,蕴果谛魂还是一贯冷静,眸光如平湖不动,只待对方进一步解释。 不过,闻人然却是不答反问,换了一个貌似无关的问题道:“据说大师当年曾与魔皇决战,胜负之数如何?” 蕴果谛魂沉吟道:“纵有外力介入导致魔皇败亡,他之能耐与吾全力以赴相较,应该在伯仲之间。” “全力?” “当初决战,众生相与枯禅轮杵丢失,因缘际会辗转落入后进之手。吾封身庄严净土闭关不出,又因所修乃是慈悲法门甚少动武启杀,遂一直未曾收回。” “喔,原来是这样……” 地藏圣者恪守慈悲,甚少对人痛下狠手。为人敦厚耿直,蕴果谛魂亦不做无谓隐瞒,直接开诚布公说明情况。闻人然虽觉低估对方能为,心思一转自是欣喜大于惊异,对地藏圣者愈添亲近好感。 按下有关矩业烽昙的烦心事,闻人然轻咳一声郑重回道:“既然如此,换回御神风对我们而言,就更加是利大于弊了。” “愿闻其详。” “一来,天阎魔城控制御神风,不仅倍添战力,更令靖沧浪投鼠忌器。如果我们能够换回御神风,至少可以解放靖沧浪,甚至再得一名臂助。” 一言落定,闻人然双眼注视蕴果谛魂,见其认同颔首遂接着解释:“再者,复活魔皇的残魂,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以此分薄对方人力,对我们同样有利。而以大师高深修为,本无惧魔皇复生。最重要的是,照前面所说,我们不做,并不代表天阎魔城和中阴界没有行动……” “宙王、缎君衡?” ———————————————————————————— 与天阎魔城的交涉,没等蕴果谛魂出面,寂灭邪罗便主动找上了门。 不过,就算在和闻人然商议之后,地藏圣者心底已经有谱,该怎样讨价还价还是得让给专门科的去做。正因如此,喜欢拉悬壶子下水的一灯禅,变成了代表佛门的最佳人选。 然而归根结底,双子闯入中阴界造成的影响,已经远远超过探路之行该有的结果。天阎魔城不得不改变计划,厉族一时也不敢冒进。唯一没有改变的,或许只有见势不妙停止针对双子,继续闷头找天之佛麻烦的矩业烽昙…… 但对外界风云突变,槐生念曦姐弟二人,此时此刻却不知情,还在逍遥居内陪着缎君衡拉家常。 “中阴界的特色是青菜卤鸡腿吗?” “哈,让客人见笑,只是缎某与不孝子的偏爱而已。如果不够,我这就让魅生再准备几道菜品。” “嗯~,不用。” 又不是真正来作客,槐生念曦还分得清轻重缓急。而缎君衡如此殷勤,分明是他有求于人。 如此一来,银发少女就更加不会松懈大意:“大伯,有些话我还是直说吧。你们提到的魔皇残魂,我们必须在经过爹亲的允许之后,才能做出回复。现在就算你问我要,我和弟弟也不能给你们。” “诶,此言差矣。纵使不算魔皇的缘故,两位替中阴界解决红潮一大患,缎某便该好生道谢。” 除了礼貌性地动了几下筷子,宸枢一直保持着旁听者应有的态度,此刻闻言顿时追问道:“不知能否请教先生红潮的来由?”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红潮何时存在于中阴界,具体已不可考。但在久远之前,红潮并非只存在于夜晚,而是时刻游荡全境界。” “那为什么现在变了?” “说起来,却也与魔皇有关。” 顾不得吊人胃口,缎君衡整理好语句,就朝着两人回忆道:“大概就是在王上将魔皇交我照看前后,红潮就变成了只在夜中过境。现在细细想来,谅必是王上与天之佛有所交易,才让中阴界每天能有半日喘息。” “交易?” 神秀眸光微动,若有所思地问道:“也就是说,封印天之厉半身,也是当初他们交易的一环喽?” “不错。” 若要确保魔皇残魂不至毁于少年义气,缎君衡心下飞速盘算,只有让面前双子有所偏向,方能护得魔皇周全。 当然,谎言欺骗仅是下下之策。而有些陈年往事本不需要添油加醋,缎君衡顺口已道:“两位应当清楚,如无特殊方式,就算是绝顶的高手,碰上红潮也不免真元不济,难以铲除此祸。千多年来,天之佛替中阴界百姓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缎某也甚是感念。” “哦……那红潮每日消失的半天,又是去了哪里?” 260.第260章 姜还是老的辣 关于槐生念曦最后的疑问,缎君衡却未直接解惑,反而在会谈结束差遣其义子黑色十九,领着双子前往苦境的忏罪之墙。 荒凉大地,枯骨无际。萧瑟寒风之中,飘荡着由古至今从未消散的腐败腥臭,隐隐约约更传来无尽怨灵哀嚎,似在控诉奇冤暴行。 而已非是头回来到此地,黑色十九冥冥有感陡然停下脚步,目送着坐在轮椅上的妇女远去,方才引带宸枢姐弟来到罪墙之外:“这就是红潮会离开中阴界半日的原因。” “用枉死之人血肉砌墙,再以不朽怨力维护串联……十分残酷的手段。” 伸手触碰罪墙,宸枢闭眼当下,鬼哭怨吼环耳不绝,竟是如见死者血肉灵魂拆分惨景:“这些人并非自愿牺牲,难道是?” 若无充分证据,宸枢实不欲说出最为凶恶的猜测。与此相反,槐生念曦却无特别顾虑,偏过头就望着黑色十九问道:“这是天佛原乡做得?” “……” 黑色十九一言不发。无声的控诉却已等同默认。中阴界若无人有此能力砌铸忏罪之墙,那唯一的可能便只剩下与宙王交易的天佛原乡。 一念想通此关窍,槐生念曦自然而然也就明白,缎君衡让黑色十九带她来此的用意,遂道:“有一个问题,我还不能理解。替中阴界解决红潮,究竟是宙王提出的条件,抑或天之佛主动要求?” “宙王以此交易封印天厉半身,天佛遂引红潮入苦境。至于忏罪之墙谁人所造,我并不知情。” “唔,多谢你的告知,此事我和弟弟会再继续查证,在有最终答案之前,你们可以放心地把魔皇残魂保存在我这里。” 虽然眼前证据确凿,神秀亦不会只听缎君衡一面之词。但知对方担忧为何,银发少女便先做出充分的承诺,接着才警告道:“当然,如果你们只是骗人,协议就会自动作废。” “吾明白。” 黑色十九心头为之一宽,随后即将缎君衡的嘱咐,当面全盘托出,“另外,义父让我转告,天之厉半身被太素之剑等几重封印禁锢。除非天之佛主动拔起剑封,外人纵能解除其他术阵,短期内也难撼动太素之剑。” “所以天之厉暂时无法脱困?” “不错。” “有劳了。” 该彻查的都已有了答案,姐弟也不想再往中阴界。黑色十九见状取出一块通界令交给宸枢,私下恳求两句便独自回转中阴界。 不过,忏罪之墙因再无红潮袭扰,近来仿佛怨念更盛。槐生念曦并未急着离开,观察片刻突然语气低落地说道:“此地冤魂不入轮回,除非怨气化消,否则永远难以解脱。他们没有一个是自愿牺牲呢。” “那,二姐准备怎样做?” “天佛原乡不可信任,还是先把魔皇残魂交给爹好了。” 当初约定在二重林碰面,槐生念曦与宸枢也不愿继续留在亡灵死地,准备妥当便走上另外一段路程。只是数日奔波,闯入重重迷雾,踏进世外隐居之后,双子第一眼见到的景象,却是分外令人错愕。 “天吶,为什么他们会聚在一起喝酒?爹什么都没做吗?” 没有打得死去活来,没有撕得惊天动地。两名陌生的男子和悟剑声推杯换盏。一者褐发银杉眼罩半遮面孔冷漠饮酒,一者紫发卷烫朝天骂骂咧咧,与金小侠相处得和乐融融,丝毫不见讨债者该有的觉悟。 不明就里,更不知两人身份,宸枢静立少顷,不大肯定地猜测道:“……或许是意气相投?” “意、气、相、投?” 一字一字咬牙说出,槐生念曦分明不信。而在此时,沙罗已经主动快步走出迎客,却在看到两个陌生人的当口,不由稍微愣了一愣:“两位客人是?” “宸枢、槐生念曦,闻人然的子女。” “咦,你们就是秀心姐姐的弟弟与妹妹?” 多年未见,沙罗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粉紫秀发梳理整齐披落。未施粉黛的脸孔分外娇嫩。一双遗传自妖后的丹凤眼,并无多少媚意,犹如过往单纯澄澈,一眼望去令人如沐春风。 “是啊。” 槐生念曦素来不怕生人,十分自来熟地握住沙罗手腕,直往一旁无人树下坐落。亦步亦趋跟在沙罗身后的黑衣剑少,见状眉头一挑不知作何想法,竟默默站在后方抢着回答问题。 “沙罗姐姐,我爹他没有来吗?” “没有。他在离开邪尊道来二重林的途中被人喊走了。” “呃……那黑衣他们有替你讨回公道吗?” “不争气,烦!” 尖高怪异的腔调,光是听着就让人有些心烦意乱。连连被黑衣剑少打断问询,银发少女不禁有些郁闷。沙罗闻言却是歉意一笑,赶忙劝道:“那只是误会而已,哥哥你就不用再找小侠麻烦了啦。” “可是……唉,臭味相投,是我看错人!” 黑衣剑少尚不甘心,侧身一看紫燄魔少与银羽风少根本已经忘却了来此的任务,也只能自叹识人不清。 说起来,也是闻人然想太轻松。合格的妹控不仅是不允许妹妹被欺负,同样也意味着黑衣剑少会对沙罗百依百顺。就算是怒气冲冲而来,被沙罗软语哀求几句,黑衣剑少自然就耳根一软,放弃了找悟剑声的麻烦。 “你们太没用了。” 不过,因为宸枢被耍的缘故,槐生念曦可没有那么好说话,磨拳擦掌走到悟剑声面前,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的东西还来!” “什么东西?” “给我弟弟带的美酒佳肴啊。他出来之后和我说了,都被你一个人独吞了。” “你也没告诉我封剑塔里面那么危险。” 悟剑声痛心疾首,摇头道:“早知道黑衣剑少这么好讲话,我哪需要听你的话进去活受罪?最后还是因为宸枢先出去,我才有办法脱身!” “哦,你的意思,我弟弟好欺负,我很好说话?” “这,话不能那样讲嘛。只是你们二位日理万机,何必为了一点口舌之欲,找我们这种闲居不问事的人麻烦?” 悟剑声说着又是一口酒饮下,真正是“豪情万丈”。只可惜下意识的一句话,好巧不巧偏偏落入最不该听到的人耳内。 “闲人,闲到出去沾花惹草?” 细腻磁性之声略显阴沉,深紫华贵的裙摆及地,步入一道婀娜人影。香风扑鼻,本该令人心迷神醉。悟剑声抬眼一看,顿时心头拔凉拔凉,连手中的杯子撞地碎散都未曾察觉。而本还懒散的双少见了来人,也急忙挺直站好。 “黑衣,这一次你太让我失望了。” 261.第261章 矛盾 眼眸厉光闪烁,分明问罪而来。妖后腰背弯刀冷泛邪光,锁定尴尬不已的悟剑声。 但在邪尊道主发难之前,倏闻弱气问候之音,竟而暂时停下动作,侧身正视亭亭玉立的少女。 “母亲。” “叫母后。” 素来自认得不到欢心的沙罗,突被妖后严厉要求,顿如受惊的兔子般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后退半步:“母、母后,你能不能不要为难小侠哥哥。” “哼,空有一身修为,却不知合理运用。就是因为太过懦弱,你迟早会被人欺骗。” 上下打量片刻,妖后目露不悦站在沙罗身后,抽出邪尊刀放在其手中,紧接着右掌包裹住小手,指向眉头深锁的悟剑声:“我只示范一次,看好了。” “啊?!” 不待沙罗继续求情,妖后已是凌厉一刀挟怒斩下。邪刀诡异刁钻莫测,在空中划出绚烂弧线。虽是直白了当入眼,悟剑声身兼多家之长,面对妖后仍嫌不足。 神意一剑分芒为二。刀气余劲却如有灵,陡然向内再度合一,直到由中从上到下划破悟剑声衣袍后戛然而止,倍见控制精细入微。 警告之举既毕,妖后终在孩童面前留下几分薄面,放开沙罗收刀回鞘,道:“今天只给你一个教训。我不管你和其他女人有什么纠葛,再与那名女人见面,本后就不会如此轻放了。” “咳,不会不会。上次只是误会而已。” 险险断了子孙根,悟剑声非常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急忙服软,紧跟着站到沙罗身旁以表衷心。 槐生念曦见状顿时睁大了眼睛,对妖后独断果决之举大为惊叹,小着声对宸枢若有所悟地说:“小弟以后你找到喜欢的人,也要向她学习哦。” “那样不是显得很没风度?” “诶,怎么会?” 银发少女不以为然,却觉得有些话不宜让妖后听到,遂暗中传音道:“又没让你真动手,警告懂不懂。妖后都没有担心被别人称呼男人婆,你还担心被人喊暴力没风度喔?” “呃,二姐你呢?” “关我什么事,我才多大?” “……” 比照一下双方身高,宸枢并不认为神秀矮了多少,却只能理智地保持沉默。而在此时,妖后对几名年轻人的训示,也已将近尾声。 不过,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二重林的长辈露面。无论怎样讲,关于沙罗的人生大事,总该等叶小钗、杜一苇一起商量,才能拟定一个章程出来。 因为察觉黑衣等人不在,妖后才会从邪尊道追出,此刻问清详细情况,又不见身份相当的“亲家”,自然无意逗留。但在妖后嘱咐沙罗离开之前,却恰巧与刚刚来此的闻人然碰了一个照面。 “真巧,妖后也来了?” “偷偷摸摸上门找权妃,本后如此让你畏之如虎?” “那倒不是。只是小孩子的冲突,没必要劳动大人。不过,看样子妖后您处理得十分到位,是我多虑了。” 不欲与妖后争执,闻人然索性退让一步。妖后见状闷哼一声,忽而灵思一动改口说道:“既然在此相遇,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情。” “何事?” 妖后退隐多年,与江湖事大抵无涉。未料对方突然口吐凝声,闻人然不由好奇追问。 似是对敌人身份颇为忌惮,妖后亦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前日曾有一名满身妖氛的魔族,试图窃取邪尊刀。” “妖氛、魔族?” “你知晓?” “应该是天阎魔城……邪尊刀是否有特殊妙用?” 妖后沉吟道:“邪尊刀可以操纵死尸。与特殊异法搭配,能够形成一种特异的非尸流。或许天阎魔城正是看重此点,才会设法偷盗。” “那就难怪了。” 念及如今武林乱象,闻人然提醒道:“目前的天阎魔城不可力敌,还请妖后多加小心。” “嗯……” 妖媚双眉微微上挑,妖后面色似有不快,终不曾出声辩驳。概因纵使邪尊刀异能强悍,妖后要熟练运使,亦非轻易可为。 而妖后再怎样野心勃勃,如今棋局之外观阵,总能找准自身位置,不至行差踏错落入深渊:“倘若他们再犯,本后也不会坐以待毙。我看悟剑声与沙罗之间的关系需要协调,不如跟随本后同回邪尊道小住几日,让权妃好好招待一番。” “这嘛……” 虽然妖后的心思有些功利,但为各方安全着想倒也无可厚非。沙罗性格柔弱不善争斗,在妖后指点下抵御外敌,应当并非什么难题。而与其等邪尊道被扯入乱局,还不如让他们一家团圆安定。 脑中念头转过,闻人然颔首道:“我不反对。但是,你最好先与花非花交待清楚,以免杜一苇找不到人。” “这就不必你操烦了。” “呵,请。” 得到令人满意的答复,妖后亦不在意旁人目光,婀娜迈步往密林深处走去。与此同时,和沙罗几人闲聊几句之后,闻人然便直接朝着此行目标招了招手,带着双子出了二重林。 “你们抓住了魔皇残魂?” “是。” “爹怎么知道?” 少年诚实回复。银发少女却多想了一步反问道:“天佛原乡的坏和尚找爹告状了?” “不错。” “爹……关于天佛原乡,有些事情你必须清楚。” 从来没有任人污蔑的打算,一五一十把矩业烽昙坐视红潮围攻双子,以及忏罪之墙的存在一并告知闻人然,槐生念曦最后总结说:“我不知道矩业烽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为了所谓的天佛罪业,他竟然能坐视红潮为祸,根本一点都没有佛门慈悲。” “他只执着于天之佛罪责与魔皇?” “是啊。” 在闻人然面前说假话没有意义,神秀坦白道:“当时他看我和弟弟消耗甚剧,居然还想明抢魔皇残魂。而且忏罪之墙的来历也十分蹊跷。我认为爹最好还是不要太相信天佛原乡。” “忏罪之墙……秽佛洗罪界……” 再怎样与玉菩提有旧,原则底线问题也不能突破。慎重考虑许久,闻人然方按下纷乱头绪,先安慰二人道:“你们这次做得不错,都辛苦了。天佛原乡的事情不用多管,我来处理就好。念曦——” “嗯?” “你去和素还真汇合,准备收回灵字卷。” “那爹你和小弟?” “我带他走一趟魔城。” 太荒神决不日将起,暂时的平稳终将被打破。而已取得关键之物,闻人然自得抓紧时间,遂在拿到魔皇残魂之后,头一番主动接触天阎魔城。 只不过,他化阐提显然已从缎君衡处得到情报。闻人然父子还未靠近,便见断灭阐提远远挺立相迎。 “你们……魔皇之魂,果真已被你们取得?” “我想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易筹码。” “魔主必须为魔城的未来负责。一人换一人是底线的条件。” “底线、御神风?” 不管兄弟二人有多少隔阂,在有关魔皇的关键处理上,断灭阐提绝不会拖后腿。而没想对方会如此直接,闻人然略一怔神眼露深思,接着轻笑反问道:“时间呢?” “太荒神决决斗结束。魔城一方稳操胜券,占领龠胜明峦之后。” “你们一点都不着急魔皇的处境。” “复生魔皇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天阎魔城不会在此时分心。” “哦,有此眼界……是我小觑了他化阐提。宸枢,咱们走吧。” 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断灭阐提蹙眉回复。而仔仔细细观察眼前魔族少主片刻,闻人然竟似不欲再言,连魔城内部也不进入,就领着宸枢离开了魔族领土。 “父亲为什么不继续谈判?” “没必要了。魔皇对他化阐提重要性毋庸置疑,但他也想利用御神风对付圣方。可是,就算选定交换时间的理由合情合理,却也存在诸多变数。他化阐提的条件开得十分干脆,连讨价还价也没有,分明是势在必得。那为什么断灭阐提的答复会表现得理智过头,有背他的性格,自相矛盾地一切都以魔城为优先?” 内心隐隐约约有些怀疑,闻人然犹豫少顷猜测道。 “真真假假……难道有什么理由,必须在魔城攻破明峦之后,才能着手复生魔皇?” 262.第262章 备战 心内乍生疑窦,闻人然随即付诸行动。只是刚刚才从天阎魔城出来,此刻匆匆折身回返难免处于谈判被动。 因此,闻人然脚下不停再往庄严净土,竟是将魔皇残魂转交给蕴果谛魂。 “施主所言,是想由我出面与他化阐提交涉?” “嗯。但在那之前,魔皇残魂被我交给地藏圣者的消息,恐怕会很快传遍有心人之耳目。而我有一事也必须恳求大师,绝不可将此物上交佛乡。” “佛乡,为何?” “庄严净土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大师随我一行。” 上回还因玉菩提拉近彼此距离,蕴果谛魂实难预见闻人然此刻竟对佛乡产生如此偏见。 不过,心知光靠言辞难以说服面前佛者,闻人然干脆决定由宸枢引路,直接带着蕴果谛魂去往罪途。 荒凉风沙狂乱飞卷,难遮惊心怵目之景入目。埋葬的历史已成无法抹灭的罪证,蕴果谛魂一眼照见忏罪之墙,如遭晴天霹雳呆立当场,初始不可置信,倏转满眶涩然:“逆转法门,怎会是……” “是谁?” “吾须亲自查证。” 无法相信天之佛会做出如此举动,蕴果谛魂阖目半晌,终归长长一叹。但闻地藏圣者之语,闻人然察其谨慎决然,虽犹不愿承认,却已大致有数,皱眉问道:“以万千冤魂血肉筑墙,残忍近乎魔道。再如何具有苦衷,恐怕也难以开脱。” “只因筑成忏罪之墙,自愿牺牲难以奏效。可以怨灵血肉之骨行此之举,着实有伤天理人和。” 强抑内心痛怒,蕴果谛魂镇定己心,望着闻人然开口说道:“吾明白施主顾虑。不论是魔皇抑或忏罪之墙,佛乡最终都会给出交代,以正佛门视听,偿罪芸芸众生。可是如今,离太荒神决开启,只余最后七日。届时圣魔再无顾忌,相互攻伐将趋惨烈。吾作为此阵擘画者,目前仍须将精力集中,还请宽限一段时日。” “无妨。红潮之祸覆灭,也不急于一时。” 蕴果谛魂尚须彻查前因后果。闻人然亦不强求,转口反问:“太荒神决头两战的人选是?” “前两战天时未知,皆以试探为主。海蟾尊曾向吾通报,他嘱意之人选,乃是奉皇靝与集境代表。” “喔,这样嘛。那我就先预祝明峦旗开得胜了。” 蕴果谛魂满面沉郁之色,显见是欲去往天佛原乡求证真相。而一听集境率先出战,闻人然登时另生想法,留予地藏圣者独处思考,静静退出庄严净土。 七日时间,天阎魔城可以做很多事情。调回隳魔大军,便属重中之重。 但在向闻人然承诺不将魔皇残魂上交佛乡后,蕴果谛魂已主动派人交涉。甫听闻魔皇之魂辗转落入地藏圣者之手,他化阐提虽觉不妙,仍旧保持冷静,一方面加紧搜集朱翼三魂,一方面派人与一灯禅谈判,最后约定在前三战结束交换御神风。 光阴瞬逝,眨眼天时已至。龠胜明峦与天阎魔城两处,突见结界耸天分割内外。圣方参战人选最后一人,却是姗姗来迟,险险错过封闭之期。 “浮名本是身外物,不着方寸也风流啊。此地山水景色甚佳,可惜、可惜……” 丝毫不见旁人不耐之色,香独秀漫不经心环视全场,口中点评不绝,“在此圣洁之地,行征战之事,有辱斯文啊。” “你迟到了。” “呀,让你们列队相迎,真是过意不去。” 口道歉疚之词,香独秀面上分明却是理所应当,抬手扇了扇热风,道:“还没开始么,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海蟾尊,你是认真的吗?” 最后一名同伴,竟表现得如此荒腔走板。靖沧浪素来谨言慎行,更将太荒神决当做重中之重,见状不由提出置疑。 “他是否有此能耐,你们何不亲自一试?” 似不偏袒任何一方,海蟾尊袖手旁观。而见禄主甚为笃定,靖沧浪心思一动,立即仔细观察起香独秀,片刻后心中暗道:“此人虽行径乖张,一举一动却不见丝毫破绽,的确是上乘高手……” “嗯,你们为何这样看我?” 并不在意旁人打量,香独秀低头嗅了嗅腋下,忽地眉心紧蹙道:“风尘仆仆,满身汗味,难怪惹人侧目。如果还有时间,我得先洗浴更衣,这样实在很不爽快。” “……” 不论是靖沧浪抑或净无幻,场间众人涵养俱佳,自不会当面斥责,唯有低头保持沉默。 熟料,骤见六人一言不发,香独秀反当对方尽皆默认,竟把龠圣明峦当作芜圆,来去如风消失在众人眼中。 “多谢诸位体谅,吾去去就来。” “禄主……” 不想香独秀全不配合,奉皇靝顿时眼露难色。一旁为御神风而来的乐行词,见状却莞尔笑道:“集境派出这样一名高手,真不知是帮忙,还是给咱们添麻烦。” “罢。此人如此惫懒,第一战恐怕指望不上。” 深邃之眼闪过一丝诡彩,海蟾尊仍若成竹在胸,不见半点气馁:“不论如何,明峦背后乃是苍生,太荒神决绝不可败。香独秀的人选,就暂由乐行词替代吧。” —————————————————————— “不是才五个人,六圣护还有一名人选是谁?” 战启匆匆,明峦群山之外,更是阴云密布。壁立通天的奇异结界,象征三战连胜之前,外人无可搅局。 耳闻闻人然之问,素还真语无停顿,直接作答:“最后一人是谁,其实已不重要。我们现在该准备的是,怎样挡下魔城第一波的进攻。” “你是认为头三战一定是魔城取胜?” “以六圣护总体实力比照,劣者找不出任何一点,龠胜明峦前期能够占优的因素。而明峦外围存在三处灵穴,我们也必须时刻严加把关。” “哦……” 明峦防御战的布置,闻人然全不怀疑,素还真会做出正确的判断。但四周不见槐生念曦,闻人然却不得不问道:“念曦她人呢?” “令爱已先一步前往薄情馆。算算时间,你也该是时候前往了。” “军督一定会趁火打劫?” “劣者辅助明峦部众,一灯禅、悬壶子守住另外一路,叶小钗与古武族再守一路。薄情馆孤立无援,你认为,他有不动手的理由么?” 闻人然质疑道:“可是,你能看出来的事情,千叶传奇也不该算不到。” “所以,这一战绝非轻易可取。集境整军出力,厉族再暗中行事。一旦他们双方联手,便是光明正大以力压人。你若要去,还须小心。” 263.第263章 强争 整军疾行,重重封锁。险峰悬瀑扼要道。碎云天河方圆刀剑林立,精锐军将堵住唯一退路。 “吾之军权,辉煌天下!” 步伐坚定有力,烨世兵权巍然驾临,腰际辉煌军刀利落出鞘,单手合胸竖握朝天,锁定背对之人傲然吐声。 “交人,或者,战!” 彼此心知,退缩只会任对方得寸进尺。两种选择,却仅一种结果,各自再无退路。 疾风吹摆额前发梢,宗师从容不改。剑之初回身正视不受威胁,慨然应答:“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吾之身后仅剩天悬巨瀑,风浪难免,避不得了。” “哼,孔雀原非你们属下。” “强买强卖,纵人为恶,有违伦常。遑论集境言行不一,已失信任空间。” “那就,决胜!” 雄声未落,军容气动。辉煌军刀沉猛下劈,周遭顿若受到风雷掣击,烨世兵权霸影虎步向前,一足踏落扬沙万顷,如箭劲出齐攻剑之初! “嗯?” 刀快势雄,招招连环。剑之初英眉微紧,已觉对手超凡拔群。辉煌刀芒临身一刻,只见剑指行空分浪,力道过处顿弭狂涛。 然而,终是独立一人。剑之初游刃有余应招之际,千叶传奇等人却各按计划,朝向隐地深处山洞而去。 “慕容情?” “你还有心分神旁顾?!” 刀罡璀璨耀长空,烨世兵权寸步不退,招招抢快,占敌机先,不由剑之初脱身他处。 不过,刀削半寸灰白长发,游走生死间隙,剑之初纵存忧心,依是岿然不动。僵持数合之后,突集境众军生乱。金锏横拍竖捶,开出一条坦荡通途。 商量在此碰面的槐生念曦,爽利挥锏战兴正浓,耸肩解释道:“外面人有点多,稍微花了一点时间。” “小心他之功体特异。” 银发少女卡位接战。剑之初心下顿松,身如飘絮轻旋来到洞口,并指擎天锋芒乍现,方圆风沙登时为之一定,锁定集境重军。 “退出碎云天河!” “痴心妄想,弑天道·破星坠银河!” 剑界顶峰不动如山,一指划线不容逾越雷池。弑道侯与千叶传奇互视一眼,自无退惧之理,大手一摆麾下墨兰亭、听刀由命、焚琴夺剑三将巧妙配合,施展毒瘴阵术困战。 同一时间,弑道侯气灌双掌高举,悬空乍现十余里弑元之枪,瞄定剑之初气海勃然迅发,破空之音刺耳难闻,咆哮劲射而出! “长空。” “冰锋十雨!” 神兵寒气乍生,遍地冰菊齐绽。眼看千叶传奇天邈举引魔神之像,万古长空遵令而行,刀剑随之凌厉连出。 “十剑擎天傲临风!” 前枪后剑,刀光截命。遭受三强围战,更有无数集境战将困扰,剑之初挺立之姿虽不见危机,背后洞穴却不容旁人进入,心思转动间名招上手,十方剑气回空低旋,暂挡众军一时! “换人,改变不了结果。” 剑界顶峰强悍,已是一目了然。烨世兵权心知手下难取,胜负还看己方,当即再转辉煌军刀,摧山断岳刹那刺近神秀面门。 “咦?” 双锏合长棍,竖于额前铿锵力挡长刀。交击瞬间,昊苍玄诀引纳佛元,槐生念曦只感棍上气力一泻,足下不由自主稍退半步,顿明剑之初提醒用意为何。 “玄掣雷殛!” 虓眼军督却无顾虑,不世根基尽付刀尖铁掌,全面罩向神秀周身要穴,紧逼不让分毫。而随交手越趋剧烈,烨世兵权虽觉银发少女用招杂乱无章,每每却是落在关键位置,有如千锤百炼,难见些微空门。 不过,纵使手中奇兵变化万端,槐生念曦棍扫鞭缠,始终不曾摆脱昊苍玄诀。再行试探数招,虓眼军督自觉时机已至,心下逐渐笃定。 为求速战速决,辉煌军刀陡然斜身一放,烨世兵权贴身瞬间,重掌眨眼拍向槐生念曦头顶,排山倒海的磅礴内力汹涌而出,场间顿时演变成为最为凶险的根基互斗。 “废!” 熟料,就在双方内力比斗关口,神秀眼中骤现一丝机灵笑意,一改佛元应招转展“废字卷”。 兵甲武经异界碰撞烨世兵权掌若雄涛千层,蓦然体内元功一滞,竟在遭遇少女真元顷刻一触即溃,霎见内功反噬,嘴角溢红! “呃——” ———————————————————————————— 一方鏖战正剧,荒郊路上,赶路之人亦逢杀劫临身。薄情馆往碎云天河,闻人然行色匆匆,突闻霸响诗号响彻天际。魁梧之影坐石天降,仰面蔑视必杀目标。 “双掌虽空,世界在吾手上,身虽不动,天地因吾战栗。” 数道魅影左右包抄,断绝后路。半截王迹把定心念,屹立不摇傲然冷道:“厉族战友因你损亡其三。现在,你还想去哪里?!” “厉族只有你们几个剩种?” 一眼瞥见魑岳,闻人然顿明来者身份,夷然无惧看向魈瑶道:“素还真放你离开,应该得到不少他想要的情报吧?” “你!胡说八道!” 似是心虚色厉内荏,魈瑶一言不合,当即跃身扑出,戾爪如刀割裂虚空,狡影横纵林梢,凶招兽性掏心。而在同时,不知为何回归厉族的孤竹隐龙,亦面露难色由侧攻上,厚重孤竹配合夹击。 “我把宸枢留在龠胜明峦,可不是想和你们动手。大鱼还在前面,你们二人退下吧。” 狭路相逢,武中决胜。闻人然单掌转柔劲信手一拂,顿令魈瑶无功原路而返,撞向孤竹劈落的孤竹隐龙,将二人扫至一旁。但得一瞬先机,魑岳崩天之掌,已如万山累压,欺近决杀。 “王虽半截,尤可顶天!” 虽仅恢复泰半,半截王迹亦非寻常,猛然拔地而起,混元运化倍见精纯,蓄势沉掌正面突袭。 四方合围,更见战局凶险。明处尚见一人周身水波流泛,闻人然虽犹镇定,为防暗处尚有高手,周身邪孽毁灭元力澎湃激荡,陡见大地开裂,再现上古魔兵。 “涤罪犀角?!” 身处半空,却遭邪光覆身,魑岳警醒之际,险遭毁灭之能波及。暗绿之芒所向披靡,魈瑶二人根基稍欠,当场受创败退。 “哦,值天一会!” 鳌天、剡冥厉元回身,半截王迹元功精进不少,厉神伐天纲抓准闻人然回气空隙,意图巧中致胜。 然而,未待闻人然回身接掌,侧方突来皓光千丈,消弭半空厉元。梵呗声中映现庄严佛影,招提、普贤、欲明王同时化光驰近,三角包围半截王迹。 “淑世大智慧,悯世大慈悲,救世大无畏,广世大威仪。” 三相并立,明王开道。宿敌再会,更令王者震怒。半截王迹当场狂笑道:“天佛五相只来你们三人,送死嘛?!” “半截残躯,焉敢猖狂?” 思维直率果决,恒沙普贤********,黄铜面具照脸,欲明王、招提僧登时合身化一,腾空而起,再现佛界遗世武典极招。 “琉璃炽盛·罗汉开道·菩提天驾·大日腾霄!” 264.第264章 通慧 一招错判,元功受扼。烨世兵权不明就里,反应却是敏捷异常,右手军刀横剖神秀小腹,迫使银发少女撒手暂退。 “吾之元功竟遭克制,怎会如此?” 首招难明关窍,虓眼军督改行试探,单以昊苍玄诀应敌,持续消耗对手内气。 但,已以内力伤敌在先,槐生念曦招招皆俱“废之卷”特性。饶是军督功体特殊,“灵之卷”处处受制,应招之际不免步步退却。 鎏金棍扫荡澄宇,槐生念曦虽得胜势,仍无半点松懈。概因纵无灵之卷,虓眼军督亦非凡俗,军刀卷寒光,犹有相当威胁。 “难道是独日武典,长驰万军破山河!” 果不其然,烨世兵权心有猜测,当机立断付诸行动,竭力施展昊苍玄诀消耗银发少女佛元同时,辉煌军刀震破百里惊尘。 “寰宇尽废!” 一念心定,棍影弥天。压力扑面而来,槐生念曦仍无半步退让,正逆佛元双功并运,力展兵甲武经名招。浩荡强刀贯穿全场,却遭漫目飞霜所阻。 龙吟虎啸声中,只见一点金芒抵住刀尖。根基比斗僵持少顷,方圆乍见万丈空洞。剑之初虽隔绝余劲,背后巨瀑忍受震荡,水帘迸散朗朗晴空,刷尽飞扬泥尘。尘埃落定之刻,唯见一人军服凌乱,横刀勉力一挡捶肩重棍。 “你的剑可惜了。” 无意杀人,每每留情。眼角余光扫见军督受挫,剑之初并指再运真力,弑道侯手下三将,只觉气海暖意熏人提不起劲,全身元功霎时遭废。紧随其后,万古长空神兵临身,剑之初依是不骄不躁,破敌之式信手拈来,一派举重若轻。 熟料,就在大局底定之刻,一道魅影已从碎云天河山洞内中窜出,裹挟孔雀急急而奔,眨眼奔离当场。 “众人速退!” 功体受制神秀,烨世兵权目的达成,虽未斩除敌人,此刻亦无意恋战,为替集境众军断后,果断高举紧握军刀,极招雄力沛不可挡,竟朝剑之初厉劈而下。 “惊腾万军耀天下!” “剑映千江月!” 刀剑极端碰撞,爆冲真元在二人之间隔出无人之地。空出手来的神秀,哪肯集境之人轻易脱逃,苍穹俱废当即上手,鎏金棍化王树鞭,一击命中远逃的弑道侯背部。只闻一声凄厉惨叫,护体真气竟若无物,弑道侯以身全承其劲,当场血爆屑散。 虓眼军督略一迟疑,终究大局为上,抑怒果决撤走。而见兵甲武经余波未尽,剑之初蓦然身移,横指消除残余劲气,放走落后集境之兵。 “得饶人处且饶人。姑娘住手吧。” “随便。不过,刚刚偷偷带走孔雀的人是谁?” —————————————————— 面临重重问罪,时限已无富余,恒沙普贤此刻唯有力搏,尽快解决厉祸。 冲耳佛唱声中,满天金辉如大日旷照,伏魔威凛之姿掌盖青天,飞快迫近半截王迹。但受恒沙普贤沉招压身,半截王迹猛然甩动缚身铁链,长长鲸吸一口气。就在天佛化相秀掌触身之刻,半截王迹陡地厉行反击,胸腹爆发反弹雄劲,竟将三相化体震出百丈之外。 “你?!” “折损两员同志换来的力量,让你惊异了么?他们的仇恨,将以你们的鲜血来偿还!” 坚墙铁壁般的防守之后,随之而来的是狂风暴雨般的反击。半截王迹不待恒沙普贤稳战,竟以束身铁石为兵刃,强势砸向对手面孔。三相合体纵非弱者,一时之间亦不免支绌。 “恒河沙劫,利益人天。” 一手硬碰袭身巨石,一手并指力透万钧。脚下虽不断滑退,恒沙普贤犹然不忘参杂攻势,使得半截王迹难以得手。 佛厉战事趋于胶着,彼方之战却显高下。涤罪犀角魔氛弥漫八方,魈瑶、孤竹隐龙难以近身发动有效杀伤。 “厉荡千山!” 魑岳见状,心知唯己主攻方能创造机会,旋即鼓足浑元,半山黑影由空罩落,笼覆闻人然立足之地,刚烈掌劲如同泰山压顶。 怎料,犀角贯通毁灭之能,竟是锐不可当。闻人然再合三青之力,刀锋过处顿令厉元瓦解。十指之间兀然一松,魑岳登见犀角悬顶,须臾间只得抬掌硬碰。魈瑶、孤竹隐龙回护纵快,修为不足难解咫尺之险。山历倾危之刻,突见冰剑凝霜,横天划光抵住刀罡。 抢得一线空隙,魑岳不顾虎口撕裂再赞厉掌,紧随其后匆忙后撤,嗤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手。” “虽然你很讨厌。可是,大家毕竟同僚一场,友爱的水之厉我也总不能见死不救。” 祸水剑出若行云,冰无漪及时援手,特异水质流动功体,稍解魑岳困境。但受四人围困,闻人然一扫全场,目标落在魈瑶身上,突而朝着恒沙普贤高声问道:“佛乡的大师还撑得住么?” “你尽管下手,吾无碍!” 明白闻人然顾忌厉元回归半截王迹,恒沙普贤却是宁可咬牙坚持,亦不愿在半截王迹面前示弱。 得到肯定答复,闻人然也不矫情,骤然迅影疾掠,手持魔兵专攻四方弱点,顿使孤竹隐龙惊呼出声。 “小心!” “迟了。” 死战对敌不分男女。为求突破困局,闻人然再无留念,涤罪犀角凶光大盛,毫不犹豫劈向魈瑶。魑岳厉杀之招由后将至,却未能令闻人然迟疑少顷。 只闻数声指爪寸断,魈瑶颈部乍见血痕。留恋一眼望向孤竹隐龙,风厉不及吐出遗言,刹那仰面殒命当场。 “你们,该死!” 同伴忠魂再陨,半截王迹悲怒交加,却是修为倍增。厉元回归王躯,半截王迹周身浑元澎湃而生,一掌直捣中宫,竟将三相重创再度三分。 “天佛五相,笑话!” 不过,已然心有预案,招提僧一手捂住胸口,调换对手专攻冰无漪。另外一旁,欲明王与恒沙普贤双相再度合一,果断牵制魑岳。 虽对天之佛心存怀疑忌惮,眼看对方除魔坚决无畏,闻人然亦不禁暗赞在心,趁着半截王迹调运元功之际,全力以赴再伤一人。然经数息调养,封印松动更剧,半截王迹近乎完全恢复,立时移形换影,挡在孤竹隐龙身前。 “杀我,你恐怕做不到。” “让你做光杆头目,比现在杀你有效的多。” 霸掌初接,闻人然并不意外半截王迹修为,毁灭之能全力施为,立将巨石推出数里。 半截王迹厉元暴涨,无奈受制下身封印,无底修为难以尽展。闻人然抓住机会,倏然逼近冰无漪,涤罪犀角由侧立斩而下。 生死一瞬,只见一道快影腋下夹住孔雀,凝实剑光觑机而发,救冰无漪于险境,却又不管不顾独自而走。清楚暗处同伴离心不睦,半截王迹暗忖不可拖延,只能在此罢战,带着魑岳二人极速退走。 而似认出搅局之人身份,恒沙普贤不由怔立当场,喃喃自问。 “刚刚那人……怎会是他?” 265.第265章 攻守 “你们认识刚刚搅局者?” “尚不能确认。” 在无确凿证据之前,欲明王偏向保守。恒沙普贤默立原地,却已决定回转佛乡之后,便派人彻查剑通慧行迹。 三相各怀所思,招提僧随后又道:“天厉已得元种八厉三元,封印恐难限制,再要除之已非轻易。所幸方才来人未曾坚持死战,否则吾等危矣。”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虽不清楚剑通慧脾性,闻人然联系前后猜测,亦能大致得出碎云天河战况必对集境不利的结论。 倘若烨世兵权取胜,此刻必然是重军包围,哪还用得上旁人暗施突袭? 何况,有练有“废之卷”的槐生念曦在,闻人然根本不必多虑,因此稍一思考,便将注意重新集中在僧人身上,问道:“几位方才所讲的封印松动是?” “当初封印天之厉,使其半身禁锢苦境,半身落在中阴界。早先连续死亡两名元种厉族,已使无尽天峰阵局瓦解。而今又亡一人,天厉凶威更甚……不过,只要太素剑封未破,一切就还有转圜。” “厉族再度兴风作浪,早非是头一天。天佛原乡因何不全力以赴,尽快消灭厉祸?” “这……佛乡隐修诸佛自有考量。另外,审判怒尊已受令主持此案,不久当能再见成效。” “可是,我怎么听说矩业烽昙对红潮与厉族的处理滞后,反对打压定罪己方之人,清扫中阴界更有兴趣?” 耳闻连声质问,欲明王心头一沉,低声回道:“此事自有其因。罪责在我,怪不得佛乡诸位修者。” “喔?” 欲明王并无推卸责任的打算,不由令人稍感意外。但念蕴果谛魂之前恳求,闻人然终也不曾刨根问底,只道:“那几位准备怎样处理太素剑封?” “必须先除天厉半身,方能尝试以太素之剑杀之……%咳咳咳,吾等内元受损,须回佛乡回复。铲除厉祸刻不容缓,这便不再久留了,请。” “嗯,我也得先找到小女,几位慢行。” ———————————————————————————— 太荒启争,为夺一步先机,双方各逞其能。第一轮,奉皇靝败、乐行词亡。第二轮首战,来自佛乡的师座诞宗遥,竟遭端木燹龙一掌化成焦灰。唯剩拖拖拉拉的香独秀,尚未分出胜负。 然而,连获三胜取得先机,天阎魔城自已全军备战,直扑龠胜明峦。 “神魔失界,万世混茫,血劫启战,一统洪荒!” 万塔耸天连线,一派圣洁庄严。光辉结界覆盖无垠山脉,整个龠胜明峦却难与外界沟通。 蓦然,妖邪之氛挟黑云压境,只闻雄沉霸唱声中,魔权玺杖坠地动天,数道骇人魔氛照眼已至近前。 “苦境名人素还真,让你久候多时,是魔城招待不周。” 为免魔城兵卒不必要之伤亡,魔主他化阐提竟亲身领衔入战。素还真见魔城大军来势汹汹,登有计较在心:“魔主既先得三胜,是否该让御神风完壁归来?” “与我交易之人非你素还真。再则,未见魔皇之魂,吾怎可能在此将人释放?” 欲行攻心之策,他化阐提微做停顿,眼露玩味道:“第二战,御神风杀了你方一人。自诩圣洁的正道,还能容得下他么?” “……谁?” “乐行词。” 乍闻他化阐提挑衅,素还真眉关深锁,却已早有预料。但在得知死者名姓之后,清香白莲亦难忍紧握右手,怒目相对:“让故友相残,魔城手段未免卑劣。” “故友?原来如此。” 眼中恍然一瞬即逝,他化阐提不以为然,冷笑作答:“论卑劣,吾怎敌得过海蟾尊。谅必他早猜测你会守在外处有恃无恐,第三战竟请佛乡师座上场。而就算其天时死克吾方之人,仍因修为浅薄,被端木燹龙一掌击毙。太荒神决龠胜明峦胜算寥寥,海蟾尊竟欲引外援入战。这等盘外心思,吾自愧不如啊。” “佛乡……” 诧异自问一声,素还真若有所思,登时领会对方话意,道:“难怪魔城今日倾巢而出,你是势在必得了。” “那就看你今日,是否有能耐活着离开!” 时间不容浪费。他化阐提通过象罔之眼,扫视明峦方圆万塔,察觉魔城众将已按计划执行,再无与素还真相互牵制之心,手中魔杖血芒盈溢,雄浑一掌直按白莲胸膛,势可焚山煮海。 纵有众僧守护力战,素还真手中般若纵横挥洒,却是难伤他化阐提不破血甲。 另外一处,无明法业、寂灭邪罗执行任务,遭到太君治与求影十锋阻截。但因蛮力惊天、刚体不坏,无明法业巨斧大开大阖,一时竟可独自牵制二人:“哈,正道之人,死来!” “无明法业,你休想专美于前。邪烬修罗!” 虽是狡诈多计,寂灭邪罗本质仍为嗜战之魔,一副杀环盘空旋绞,由后暗袭求影十锋。碧绿鬼火游离无定,顿给求影十锋造成不小压力。 危急之刻,又见玄雷矮小身躯灵活腾挪,电光窜腾掏心而至。突来雪亮刀光应机切入,锵然击中双环,方为十锋争得对敌之机。 “乾坤一掌定。” 三对三,危局稍解。太君治不改沉着,掌分阴阳合胸正挡重斧劈落。面对玄雷刁钻攻势,求影十锋亦不见丝毫逊色。 寂灭邪罗见状,眸光阴冷一转,两截白袖如同蛇舞,接住回旋双环,盯视面前少年道:“难怪魔主执意全力出战,原来你们准备如此充分。” “颛顼守静渊。” 不为外物所动,心神尽凝刀尖。麟趾天瑞清气沸腾,虽是同属魔道,却不见半点戾气。宸枢握刀之态锐意逼人,纵逞防守之势,反击犹显凌厉迅疾,竟令寂灭邪罗一时疲于应对。 “一灯禅、悬壶子,今日,你们再无上回好运!” 昂首阔步,姿态凶狂。无视他处僵持,端木燹龙邪斩在握,踏上最后一道通路,魔火蔓延焦土万丈,锁定此行猎物。 熟料,就在灾龙动杀之前,倏见庞然黑影盘旋降下,明黄羽翼垂天而落,岿然屹立横身当场。 “扁毛畜生,凭你也想拦我去路?” “……” 灵性之眸陡一凝固,玄鸟旋即张翼,爆发至寒冻气,盛怒至极抬爪踩向端木燹龙,誓要灾龙付出侮辱代价。 得此一瞬空隙,一灯禅与悬壶子立即抽手而出,协助素还真齐战他化阐提。然而,纵使各方相互牵制,魔城战力依有富余。御神风身不由己,手中惕若针落下首处灵穴方位。只闻巨爆之声不绝,明峦万塔已倾首座。 “啊,不可!” 地气流失,圣华黯淡。明峦使者雀华一品,为求展开周天护罩,不顾自身安危拼死一搏。怎奈御神风剑锋陡转,竟而一剑贯胸而过,夺取魔皇复生关键朱翼三魂。 无人掣肘,御神风身随剑动,瞬眼将取一灯禅性命。危在旦夕之际,突见众生相以杀渡航,凌空飞跃力挡观心自在。 两股雄劲碰撞同时,枯禅轮杵如受指引,竟从一灯禅手中脱出,与众生相当空组合,再现佛门至圣之器——众相枯轮! “蕴果是非因,谛魂千万身,原乡飘渺处,天佛度贪嗔。” 凛凛金光一扫魔氛,蕴果谛魂取剑而至,元气尽复首现庄严法相,禅杖蓄势正中犹疑之剑,登令处境两难的御神风知难而退。 “邪术操纵,非行之正。他化阐提,你该兑现承诺了。” 266.第266章 汇聚 “蕴果谛魂……” 魔权玺杖拄地不移,他化阐提暂止攻势,与地藏圣者各不相让。 蓦地,大地摇撼,山脉平移,明峦万塔再倾半壁。圣华地气流逝过半,蕴果谛魂察觉异状,疾以众相枯轮稳定地脉,谨守脚下最后灵穴不失。 疑问同时,正见远处断灭阐提掌提焱兽之心,快影夺过御神风手中死者命魂。 收获雀华、鹑火双魂,再破龠胜明峦两处灵穴,他化阐提眼看蕴果谛魂拦截,心知再战无益,等到断灭阐提并肩而立接过焱兽之心,遂道:“那就进行交换吧。魔皇残魂呢?” “在吾怀中。” “你,值得信任吗?” “信任是相互。你不信任我,吾也很难相信你。” 蕴果谛魂答得诚恳坦然。他化阐提仔细思考过后,手中魔杖红光一闪,御神风心口释出魔氛,竟而倒地晕厥。 未待蕴果谛魂发声追问,他化阐提随即开口解释,打消彼方迷惑:“解开束缚,御神风必对魔城出手。吾只是稍作提防,你们无须多虑。” “嗯……” 闻言僧袍鼓涨,蕴果谛魂单袖迎风,将御神风托至身前。而等素还真确证他化阐提未做手脚,地藏圣者甫将魔皇之魂交出,还予天阎魔城。 “峦主倒是光明磊落,只怕此举惹来海蟾尊非议啊。” “无须阁下操心。太荒神决擘画之位既由禄主担当,吾自会对他保持信任。” “呵,希望你们能尽快取得三胜,否则岂不失味?” 意味深长一笑,他化阐提陡地一摆手,魔城众将登时有条不紊,退出龠胜明峦,返回天阎魔城。而因魔皇复生非同一般,刚回修罗鬼阙大殿,断灭阐提便急问道:“兄长,魔皇之魂如何?” “蕴果谛魂不愧盛名,的确未做任何手脚。” 对于光明正大的敌人,他化阐提亦不吝赞叹,顿了顿叹息道“只可惜复生魔皇,尚欠凤磊之魂,才能完成峦王心石。” “太荒神决尚未结束,我们还有机会在战场上取得凤磊之魂。” 虽是不喜杀戮,事关魔皇性命,断灭阐提亦责无旁贷,抬头望着他化阐提,追问道:“不过,要复生魔皇并恢复其元功,除却峦王心石,还须佛魔相兼习练魔皇武诀至大成之人配合。你可已有人选?” “佛魔兼具之人不必了。” “嗯?” 他化阐提掌托魔皇之魂,说:“方才经我探察,魔皇之魂已受佛魔之气锻炼,谅必是闻人然膝下双子意外所致。只待缎君衡送来重铸魔躯之法器,再由你注满魔功,即可令父皇如期复生。” “原来如此。” 关键之议再无疑难,断灭阐提顿时长松一口气。不过片刻,异法无天的尸体,却被从太荒之境传回。 他化阐提匆匆上前,确认邪释主死亡无误,不由语气一寒道:“明峦终也取得首胜,可惜了异法无天。” “一击致命,十分飘逸的剑法。” 断灭阐提目露凝光,“杀她之人修为超乎寻常。烨世兵权怎会真心实意,帮助龠胜明峦?” “真相难明。不论出身为何,异法无天终归是为魔城奋战而亡,我们总该将她厚葬。” 他化阐提俯身正欲收殓尸骨,冷不防异法无天尸体陡然睁目,一手牢牢握住魔主手腕。微一愣神,他化阐提倏然领会亡者不甘,兀然长长一叹。 “死不瞑目么……那吾就助你一程。” “兄长的意思?” “异法无天身为邪灵强者,体质特异。若以异术,暂护其肉躯活性,保其灵识完整,却也非是难题。只是,她仍然是一名死人。” 他化阐提道:“此事便由虚灵魔官着手。现在魔城虽占得先机,也须警惕圣方反扑。剩下八战,吾方仍须竭力求胜,不给海蟾尊任何机会。” “哼,靖沧浪至今未曾出战,真是他之好运!” 端木燹龙面露不耐,突闻修罗鬼阙外部,响起一阵整齐脚步声。红脸异纹黥面,一派干练之色,年仅十四岁的隳魔大军首领走至座下,单膝跪地拜向他化阐提:“竞豹儿拜见魔主。” “哦,你们回来了。岁寒嗟何在?” “回魔主的话,豹父正令众军整备,不刻即来觐见。” “哈,竞豹儿你所具备的雷电异力,与玄雷正是相得益彰。魔城再添强将,吾方胜算更增矣。” “竞豹儿绝不辜负魔主厚望。” 隳魔大军如期而返,他化阐提不免欣慰。但知眼下魔城已成众矢之的,魔主更须步步为营。 “竞豹儿,你的第一个任务。” “属下在。” “缎君衡曾捎信魔城,提及忏罪之墙附近,有一名女子该与厉族过去有关。你速速找到其人,并以礼待之,尽快问出相关情报……哼!来自天佛原乡的敌意,不该只由我们承受啊。” “臣领令。” 雷厉风行,竞豹儿直截了当领令而走。运筹千里,他化阐提还须关注太荒战事。 天阎魔城虽动作频频,后续却未能继续扩大优势。靖沧浪连续两战,虽负于端木燹龙,但击杀寂灭邪罗扳回一城,顿使魔城嚣张势头为之稍减。 而在此时,闻人然一家三口,已经回到别院,坐于院中凉亭,交换彼此讯息。 “爹这回行动顺利吗?” “还好。我只是有些疑问,厉族似乎并非传说中一般强盛。” 元种八厉各自确非弱者。但天之厉再怎样强大,至多也便是苦境一方之霸,远称不上乱世之祸。只是天之佛忌之如虎的态度,却又令人摸不着头脑。 一边把玩着手中时计,槐生念曦一边点头回道:“厉族不强对我们有利。这样我们也能更轻松嘛。” “嗯,倒是魔城取回魔皇之魂,我们更须小心。集境那边如何?” “我用废字卷压制了烨世兵权。他们还死了一个领头的高手,暂时集境应该不会再有异动了。” “好事。不过,香独秀替龠胜明峦取得一胜,相互总得留些余地。目前在应付集境方面,恐怕还得靠素还真自己。” 虽然天阎魔城势力壮大。但多方应敌的龠胜明峦,也未伤筋动骨。至于独强军督一人的集境,某种意义上并无大害。素还真又与千叶传奇有旧,总之目前不会再生风波。反而是与闻人然结下深仇大恨的厉族,才是此刻该尽快剿灭的变数。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三人闲谈间,蓦见漫天祥云缭绕,蕴果谛魂踏空而至,竟带来厉族相关,天佛五相折损其二的噩耗。 骤闻不利消息,槐生念曦眨了眨眼睛,面朝闻人然问道:“厉族不是不厉害吗?” “佛乡对厉族动手,可是找到了他们的据点?” 没有理会神秀的询问,闻人然一言直切要害。蕴果谛魂亦不隐瞒,吐出一个陌生地名。 “皇极七行宫。” 267.第267章 请求 竞豹儿遵令而行找上水嫣柔,不久就暴露了皇极七行宫的存在。但因水嫣柔异常痛恨天之佛与天之厉,对厉族藏身之地的隐秘颇有保留,从而导致慧宁师、砗磲佛母饮恨当场。 “以天佛四相合力,都无法由外攻破皇极七行宫?” “七星宫顶端有一浑天仪,能够吸纳周天之能。天佛化相由外强攻,内劲却遭其消磨瓦解。恰在此时,厉族之人合围包抄,方令二人避之不及,灵识回归佛乡。” 蕴果谛魂解释声落。闻人然却有些奇怪地问道:“照常理推论,厉族大败亏输,原不该暴露行迹。冒昧一问,佛乡是从何处得知皇极七行宫的存在?” “是一位居住在泪石林的妇人透露。” “哦,竟然不早不晚,偏偏挑在此时……想来大师也该有向她求证过,关于皇极七行宫机关的破除之法?” “不错。” 蕴果谛魂眉凝愁色。闻人然见状登时心下了然:“她提出了佛乡无法做到的条件?” “水嫣柔施主,要求至佛在忏罪之墙谢罪自裁,方愿助我们攻破皇极七行宫。” “自裁?难道她……” 四目相对,彼此有数。除了当初红潮受害者,水嫣柔的身份不做他想。但在此时,一直静听的宸枢,却突然开口说道:“父亲,有一件事我想必须说明。” “嗯?” “如无意外,中阴界灵狩的义子黑色十九,应该认识地藏大师方才提及的女子。” 骤闻双方谈话,宸枢细腻心思一转,十分笃定地回话。而回忆起当初分别遭遇,神秀亦紧跟着随之合掌附和,道:“对喔,那天黑色十九躲在旁边,盯着一个女人看了许久。这么说得话,水嫣柔突然跳出来,会不会有中阴界插手的可能?” “……中阴界倒是未必,天阎魔城肯定有嫌疑。” 联系双子之言,闻人然不难猜测,缎君衡已在暗中帮助天阎魔城复生魔皇。而海蟾尊欲借天佛原乡之力在外夹击的打算,现在也该被魔城此举分散了目标。 内心明镜一般,蕴果谛魂沉声道:“不好。至佛因魔皇之故,近来倍受佛乡众僧非议。此番溃败而回,更引起广泛关注。” “他在佛乡说话已经不算数了?” 心下略感诧异,闻人然当即追问,“大师你呢?” “同修千载,吾与楼至韦驮相交莫逆。佛乡既决意对天之佛进行制裁,自然会让我避嫌。” 虽始终谅解天之佛,蕴果谛魂平素敦厚温和,却也无法违背众僧决意。而在师座诞宗遥死后,天佛原乡目前便归矩业烽昙主持。以审判怒尊刚愎之性,又怎可能轻易让旁人干涉? 颔首示意理解,闻人然若有所思,道:“先对付魔城抑或厉族,佛乡内部仍无统一意见?” “矩业烽昙执意攘外安内,欲从魔皇旧事着手。正因如此,他准备再度派人进入中阴界,让当年参与者与水嫣柔对质,以此查明真相,尽快抚平佛乡人心。当然,天佛原乡也会加派人手,调查皇极七行宫破法,为消弭厉祸再做准备。” “……” 蕴果谛魂一字一句出口,似乎满是疲惫无奈。而听完地藏圣者答复,闻人然也唯有沉默以对。 而槐生念曦虽因红潮之故,对楼至韦驮并无好感,还是觉得颇为不可思议,质问道:“天佛原乡是不是疯了?放着修为最高的天之象征不用,偏偏急着给他定罪。就算制裁了天之佛,靠他们的力量对付厉族、魔城,岂不是白白送死吗?” “咳,慎言。” 有些话大人不适合挑明。闻人然让神秀暂时住口,却亦表明了自身看法,其实与小姑娘甚为一致。 不过,包括蕴果谛魂在内,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当下的天佛原乡内部,至少有一半的人希望佛乡彻底崩溃,才能方便波旬操作再度临世,此刻无论有理无理,都不会对矩业烽昙的举动,做出任何干涉。 除此以外,天佛原乡除了魔城、厉族,还有妖界的敌人暗伏,纵还有不少德才兼备的修者,想要多面兼顾却早是分身乏术。 而闻人然虽曾得玉菩提提醒,又哪能猜到波旬早已借助秽佛洗罪界之功精进,等待再度临尘的契机? 眸中稍见为难,蕴果谛魂道:“正因如此,吾才会来此一行。” “大师希望我做什么?” “龠胜明峦离三胜不远,等海蟾尊与靖沧浪众人出关,与素还真、叶小钗、御神风汇合,届时正面牵制魔城应当无虞。所以,吾想厚颜拜托施主,能否继续监视厉族?” “我杀了他们两个人,与厉族的仇已结下。不用大师多讲,也不会袖手不顾。只是……” 仿佛另有但书,闻人然停顿片刻,口风一转沉吟道,“如果我与佛乡发生冲突,还请大师谅解。” “吾明白。” 纵有一瞬迟疑,蕴果谛魂亦知事急从权。现在天佛原乡处理事务,殊无轻重之别。地藏圣者便无法要求,闻人然对之始终保持忍让。 不过,矛盾能免则免。为了能够提前有所因应,蕴果谛魂遂开口询问对策:“施主准备从何处入手?” “一切由中阴界起,便该由中阴界终结。我对宙王与缎君衡的意图很感兴趣,或许会再去一趟。至于水嫣柔的条件……我看大师还是请素还真出面交涉为上。” “这,如此也好。” 与人交涉由舌绽莲花的素还真出面,起码能给楼至韦驮争取一段时间。而因时间紧迫,蕴果谛魂拿定主意,遂道谢辞行赶往琉璃仙境。 送走蕴果谛魂,槐生念曦立即朝闻人然问道:“我们还要去中阴界?” “不是我们,而是只有你和宸枢。缎君衡与你们曾有接触,谅来此番亦不该突然翻脸。” 闻人然沉吟道:“这样吧。宸枢你去找缎君衡,念曦你和宙王接触,最好能设法弄清楚,到底是中阴界意图不轨,还是单纯为缎君衡的个人意向。” “那爹要去哪里?” 对于闻人然的安排,姐弟二人均无意见。而在嘱咐两人注意安全滞后,闻人然本人也有自身工作要办:“听地藏圣者的意思,矩业烽昙不太好相与。前回虽然有超轶主出面劝告,你们母亲事后也对我提过,审判怒尊作风过于强硬心狠。” “所以?” “哎,交手之前,事先总该卖超轶主一个面子。另外,我还得与一页书前辈见个面。” 268.第268章 烽火 “气死孤王,气死孤王!缎卿,光天化日强抢掳人,天佛原乡真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华靡王殿之上,众臣噤若寒蝉,任由宙王打砸桌椅雕像。直到宙王貌若疲惫,扶着腰剧烈喘气,绵妃欲娇奴才莲步上前,软语关切道:“王上,你的旧伤未愈,不宜过度动气。不如先听灵狩意见,再做决定吧。” “也好。缎卿,矩业烽昙讲他在对质之后,便会放回黑色十九。这种话你信还是不信?” 原来,自打水嫣柔开出条件,矩业烽昙二话不说,就带着三相修罗、天王四护,把黑色十九强行从绝境长城掳走。 对黑色十九的死活,宙王本该毫不在意。但矩业烽昙如此嚣张行径,分明全然不把一境之主放在眼内。宙王脾性又属喜怒无常,哪受得了如此藐视欺辱? 而虽同样激怒在心,缎君衡却仍保持理智,沉声思量道:“矩业烽昙生擒十九有其所求,目前当无性命危险。吾只希望他能够遵守诺言,事后将人安然放回。” “哼,我看没那么简单。” 宙王不快道:“缎卿你为了复生魔皇,私底下做了不少工作。我看就算非是为了天之佛,矩业烽昙也会继续以此威胁!” “这……” 非是不明此理,仅是不愿深想。缎君衡眼露为难,倏地仿佛察觉宙王别有想法,遂问道:“不知王上有何计划?” “佛乡这次打我们措手不及,抢走黑色十九,下一次是不是就要抢走我的灵儿,当做中阴界的人质?既然他们天佛原乡敢那么呛。我看我们不必客气,直接放出天之厉,让他们一起爽歪歪。” “可是王上此举,恐会彻底激怒天佛原乡。” “哼,魔城、厉族双管齐下,孤王倒是不信,天佛原乡疲于奔命的情况下,还有多少人敢来中阴界撒野!此事不必再提,就如此决定。众人早做准备……对了,来人,把佛乡卧底的几个叛徒,通通给我拖下去斩了,免得碍眼!” 宙王恨声甫落,一队兵卒整齐走入,快速麻利地将佬山君、破扇婆,等几名受恩于天之佛的眼线,直接拖到大殿之外极性处死。 然而,虽是赌气发泄,宙王想破天厉封印,亦非一蹴可就。何况白白替半截王迹打工,宙王同样认为不划算。来来回回踱步,宙王一时也拿不准主意,究竟该由谁出面联系厉族。 如此过了两个时辰,从一念之间再入中阴界的双子,终于来到王殿之外。而在挥退传信兵后,缎君衡心思一动,立即在宙王吩咐下,邀人进入分别约谈。 “你们两个小娃儿又来中阴界做什么,专程想看孤王的笑话吗?” “笑话……中阴界怎么了?” “呵哼,该问你们苦境人啊!” 神秀不明就里不似作伪。宙王顿时计上心头,毫不掩饰自身不满,怒道:“都是你们上次干得好事,让天佛原乡对中阴界记恨在心。佛乡那个暴力审座,日前竟然敢率人来中阴界拿人,难道不可恶嘛!” “绿胖子你很坏呀。明明是你们帮天阎魔城,还想把账赖到我的头上。”槐生念曦可不答应。 “放屁,红毛审座他来抓人,是他要给天之佛定罪。” 故意隐瞒缎君衡的动作,宙王恨恨续道:“不久之前,中阴界还不对外境开放。孤王根本不认识天阎魔城的人,怎会帮助他们?” “所以,你们现在被佛乡抓了人质,更不会帮助天阎魔城了?” “你不仁,我不义。哈!天佛原乡如此作为,孤王有什么理由不与魔城合作?” 虽然已经心有计较,宙王仍欲攫取更多利益,威胁道:“没通界令,外境之人在中阴界至多停留十九天。何况就算苦境强人辈出,你们不具备中阴王族功体,同样危害不到孤王的统治。” “天佛原乡关苦境什么事?” 说出自身一两底牌,宙王原想开出条件,交易挑拨两虎相争。殊不料,银发少女却全然不按常理出牌,歪头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令中阴王者又惊又怒。 “那是不是我先走杀了你,中阴界就不会兴风作浪了?” ———————————————————————————— 犹梦玄湖,碧波映清月,一派风平浪静。闻人然独自来到平湖中央,却已不见遭受封印之人的下落,唯剩清风伴月,分外沁凉。 “咦,戚太祖人不在?” “他已被救走。” 巨石隆动,机关磨响。地下阶梯走出一道超逸人影,望向闻人然回道:“梵天来此疗养,并继续着手建造烽火关键。戚太祖或许心知久封无益。不久之前来了两名高手将他救走。” “救走……恐怕他连受伤都未必有你想得那么重?” “东皇应有不少保留,救人者亦修为不俗。” 闻人然肯定回道:“这么说的话,当初凋亡禁决的幕后黑手,果然是他无误了。” “无妨,既知他之底细,再做防范已不困难。只是烽火关键的建造,正值紧要关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有心人从中作梗。” 一问一答步步向下,二人很快来到湖底千丈,瓷心源研制之处。地热灼流蹿腾水下广阔空间,阵阵龙吟咆哮回荡,隐现天命人力造物峥嵘。 钢铁骨翼巨龙顶天而立,察觉非同小可的超凡压迫,闻人然眉梢一挑,感叹道:“多年不曾来到此地,此物终快功成了啊?” “若非梵天损伤根基,须以重锻佛元为先。烽火关键早该完成……不过,经过更多磨合,谅必功成之日,梵天亦能尽展其能。” “威力如何?” “梵天几是神人之属。烽火关键若无浩瀚之力,也难撼动波旬毁天之威。不过,神物同样有其缺陷所在。” 超轶主陡一停顿,转折解释道:“如果只是对付寻常魔头,梵天用不上烽火关键。而在用于超出神限的对手之时,烽火关键本身很难承受全部威劲,碰撞同时恐致四分五裂。若再要使用,必须将四散零件收集修复……但,纵使如此,每使用一次,它之威力都会下降数分。” “毕竟是以人间之物强制而出,能够全力发挥一两次已属不易。只希望在波旬临尘前,梵天前辈可以如期出关。” 创意灵感皆得之于天外陨石,闻人然亦从未指望,耗时甚久的天命造物,能够永不磨损。而因得知梵天尚在密室闭关,闻人然便未执意进入打扰。 但看闻人然似乎另有来意,超轶主忽而心思一动,问道:“你这次来犹梦玄湖,除了关心梵天进展,难道还有其他要务?” “我也不瞒老哥。矩业烽昙近来还和烈武坛有联络么?” “审罪阎罗?” 超轶主道:“自他加入天佛原乡之后,便甚少与烈武坛来往。但他与众位兄弟感情还在……你与他产生矛盾?” “我和他没有。只是小女曾经和他在异境切磋,一时不慎将人打伤。” “这,审罪阎罗虽非恶人,对兄弟也算肝胆相照。但他为人处世有其一套看法,眼里揉不得砂子,认定是敌人就绝不改变。” “……他这种绿林人物怎会进入佛乡?”闻人然略感棘手。 “武学、权利、理念,都是原因。他之处事与吾大相径庭,另谋高就也只能说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反正,他就没想过安稳当一个和尚是吧?” 269.第269章 红潮影 矩业烽昙脱离烈武坛,当然有其自主权利。超轶主虽能从侧面劝告,却也未必能够将人说服。何况天佛原乡处理内务,压根不该是鉴兵台可以插手。佛乡审座会卖几分薄面,便很难说得清楚。 不过闻人然所要做得,也只是尽到自身义务。像矩业烽昙这般我行我素,四面招惹羌笛,能不能活到双方碰面,都还是个未知数…… 而在超轶主允诺修书,劝审罪阎罗收敛之后,闻人然便辞行赶往皇极七行宫,探查厉族据点玄机所在。 “你竟然也来了?” “不是你托人捎信劣者劝和?” 庞大塔型机关如绝峰矗立,顶端浑天纳气倍见精妙无漏。认真观察皇极七行宫外围布置,素还真双眼一眨不眨,随口应道:“劣者已试过从外部攻击,功力却尽被分摊化消。” “只从外面突破不行?” 未等素还真解释,闻人然抽刀化式,沛然气劲挟崩山裂海之威,冲向彼方万丈高塔。但在冲击一瞬,竟见暗绿刀光层层消减,反被转化为七星宫运行能源,守护机关震动数响便归平静,再无任何反应。 “啧,有点意思。里面怎么样?” “应当另有高手利用机关借劲化劲,否则断不该轻易化消吾等攻击。至于内中布置……劣者只能肯定,其中阵局不止一种,且环环相扣,生生不息。若不能同时解破,闯阵之人恐落危局。” 闻人然颔首问道:“所以,水嫣柔答应帮你了么?” “尚未。但经过一番对谈。水嫣柔夫人已答应暂缓逼迫至佛自裁……此地不宜久留,边走边说吧。” 身处敌方腹地,素还真心知不能久留,遂邀闻人然同行细说。而甫接受蕴果谛魂托付,素还真便设法与水嫣柔接触。但知刻骨深仇难以化消,素还真颇费唇舌才劝服水嫣柔坐视佛厉相争,方换得一半皇极七行宫机关布置。 素还真叹道:“千万人命仇无可解,水嫣柔一定要见至佛天厉斗个你死我活,才肯给出完整的机关图。” “……这事佛乡做得不对,认罪的确是应该。不过,魈瑶已死,她之前透露给你的情报,还有可利用之处么?” “若非提前摸清厉族不在七行宫,劣者又怎会随意犯险?”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半部机关图虽难以攻克七行宫。但对我们而言,麻烦的也只是顶端浑天仪。至于内部阵局,劣者可请屈世途钻研破解之法,等到有了成果再行突破。” 二人商议刚有结果,深林树叶夹缝之中,陡然射出无数飞针,绵密扎向素还真。闻人然虽非其主要目标,亦遭殃及池鱼,当即轻身提纵挪移数步。 然而迷影重叠,却因行动不便,终于露出真容:“素还真,天佛原乡究竟是何用意?!” “夫人何出此言?” “哼,还敢装蒜!” 避开轮椅暗器,素还真虽一头雾水,亦知情况失控。水嫣柔发泄数刻,始终抹不到素还真衣角,不久只能气馁罢手,义愤填膺道:“满身罪孽的伪佛如此,胡乱抓人打杀的审座,同样是一丘之貉!” “这……” 莫名之言入耳,素还真顿时警醒,反问道:“天佛原乡怎样了?” “他们抓了不该抓的人!” 矩业烽昙风风火火闯入中阴界抓人,随后又雷厉风行押人对质。无奈水嫣柔早猜到黑色十九的身份。只不过近亲情更怯,母子很长时间才没有相认。 而因见到矩业烽昙擒人而来,水嫣柔愕怒交加之下,哪肯遂了矩业烽昙之意,竟不愿再与天佛原乡交谈,冷面寡淡地闭门谢客,直接来找素还真讨个说法。 但,矩业烽昙专横行径,摆明已将水嫣柔得罪彻底,甚至连中阴界的态度,也可能随之摇摆不定。 弄清前因后果,闻人然一时不由为之哑然,忍不住暗自讽笑:“天佛原乡对付敌人的办事效率,有这一半高就该谢天谢地了。” “水嫣柔夫人,佛乡可曾伤害令郎?” “这倒不曾。” 同样厘清头绪,素还真心下明白,有些事情无可挽回,却也不得不尽量缓和,闻言回道:“如果可以,劣者愿前往佛乡交涉,让他们释放令郎如何?” “素还真,实话挑明吧。对于天佛原乡,我不可能再有任何信任。若非你在苦境素有贤名,现在我也不会与你见面约谈。” 满腔尽是不快,水嫣柔道:“另外,你们不是我唯一的选择,与佛厉有仇的人还有魔城!” “夫人此言差矣。” 素还真脑思急转,急忙开口劝道:“天阎魔城的敌人,的确是佛厉双方。但你将完整机关图交给我们,不也同样能省下魔城工夫,坐看佛厉相争?” “哼,给你全部的机关图,情势必然倒向佛乡,还怎样让他们内耗?” “留下机关图,只会让夫人处境危险。首先矩业烽昙作风跋扈,万一利用令郎威胁,该当如何?而一旦泪石林之会曝光,厉族有感夫人威胁,又岂会放任你掌握七行宫命门?” “这……” 半躯残疾,重症缠身,水嫣柔原不在意苟活于世。但黑色十九毕竟是其亲子,若因投入魔城导致佛乡撕票,却也非是水嫣柔所愿。 低头紧握柔拳思虑良久,水嫣柔皱眉答道:“不管怎样。你先带回黑色十九,否则一切休提。至于吾之安危,就不劳你挂心了。” “那在救人之后,劣者该怎样找到夫人?” “吾去魔城暂避风险,你要向外人透露么?” 手摇轮椅扶手转向,水嫣柔闷哼质问,自顾自滑行而去。而等轱辘声响渐渐淡去,素还真才长叹一声道:“此事棘手。” “矩业烽昙行动竟然这么迅速,的确出乎意料。” 一想自己还将双子派入中阴界,闻人然登觉此番恐怕是做了无用功,“此举不啻同时开罪水嫣柔与中阴界。这样多面树敌,对天佛原乡太过不智。” “我们到底是外人,无法干涉佛乡内务。而无完整机关布置,针对厉族难免更添伤亡。” “那也未必……我先找个人,用定光梭罗进入佛乡,与他们商量看看。” 沐灵山乃是佛乡传承希望。如有玉菩提信物在手,说不准还有磋商余地。但在闻人然赶至佛乡之前,一场佛魔冲突,却已率先发生。 漫谈红潮飞散,虽不若过去之巨,对于一众武僧,仍有巨大威胁。坐镇韦驮修界,矩业烽昙一见红潮来袭,不禁抬手一摸铁面。但在无边红影之中,突然闪出一道黑色雄姿,雷霆重击直落审座胸口。 “何人敢犯佛乡?” “王霸迭移,孤行吾道,魔罗觉海,唯心是造。” 惑苦终焉劈面而至,杀意眼神不为所动。魔皇质辛猛然发力,顿将矩业烽昙震退三舍。披风颈摆,魔氛弥散,亘古怨仇一朝清,岂容半分退缩? “斩佛绝厉,犯你佛乡又如何。” 270.第270章 出了几个叛徒 “言行残虐,魔类就是魔类!” 稳住踉跄步伐,矩业烽昙手握圣刃燃焰。而在同时,三相修罗分持镣铐、枷锁,摆下渡脱三途修罗阵,共助佛乡审座抗敌。 “以众凌寡,现在的佛乡都是废物么?” 冷笑屹立无惧,魔皇质辛环视全场,出口即是藐视。矩业烽昙却无在意,昂然回话:“邪魔歪道胡乱造杀,留情多余!” “这就是你们肆无忌惮的理由?” “擅闯天佛原乡,还敢大放厥词。” 修罗三相之一敌相焰空,沉声道:“是你强闯佛门圣地,何来颜面指责我们?” “多说无益,先将人擒下再做发落。” 焦相观黑、陀刑戒仍有迟疑。首判怒尊一使眼色,凡七夜心领神会,打断魔皇解释率先持伞攻上。 “唯平能和,唯和能平。余地与平衡,终究是你想当然了!” 莫名一声低叹,不知言中指代为何,魔皇质辛无视对手惊色,双手挥化纯魔之元,浑然掌劲吞天而发,登将三相修罗阵局冲散。而得一瞬空隙,矩业烽昙圣兵启战,萨埵三证接续运发,燃焰之刀瞬间疾冲近身。 魔鉴皇斩与惑苦终焉铿然交格。单手再退凡七夜,质辛不避不惧,魔元汹涌迸发,三灾荡璇玑力搏矩业烽昙。然而天护圣功并耀,三相修罗亦由外侧合围。人在佛乡主场的魔皇质辛,亦不免略感压力。 心忖胜算已定,矩业烽昙道:“你究竟是谁?” “吾不正是你们所找之人?” “你是……魔皇质辛?!” 佛功圣兵钳魔威。魔皇质辛陡然迸发玄能,体内魔源激发沛转,竟是猛然挣脱束缚。惊心之刻,魔鉴皇斩虎虎生风,气劲过处碾碎万千石像,直冲矩业烽昙本身。其余佛乡修者虽欲援手,却遭残余红潮异虫封挡。现场顿成以一对一之势。 “摩诃无量一传灯!” 极招上手,金辉灿然。矩业烽昙饱提佛功,昊光刹掩众人耳目。魔鉴皇斩魔气翻涌,一代魔皇功胜数筹,突破圣刀防御破凶,乍使首判怒尊溅血败退。而在同一时间,蓦见断灭阐提挟人而出,黑色十九以羽做剑,亦令佛乡众僧大感棘手。 关键之刻,魔皇质辛正欲再赞魔元,却见韦陀修界深处倏升圣华凌云,瞬息穿过众僧站位空隙,伏魔坚决逼向质辛。而察熟悉佛元,魔皇一凛英眉接掌,当即抽身而退。 “吾初复生,你未完全。还不是我们碰面的时候。下一次,断不会如此罢休。” 微妙情感流转心间,魔皇质辛无意再战,又感佛乡深处威胁,遂在断灭阐提掩护下,径直挟黑色十九撤出天佛原乡。 大敌甫退,矩业烽昙伤势爆发,当场屈膝半跪。凡七夜见状急忙上前,助其包扎创口。其余修罗三相,反朝刚刚佛功来处合掌致谢。此举落入首判怒尊眼内,登时令其大为不快。 “哼,罪佛尚需时间调整意识,众人先自商讨迎敌之策吧。” 冷淡一声唤得众僧回神,矩业烽昙道:“魔皇救走黑色十九,证明中阴界与天阎魔城,确实暗中存在联系。对此,你们有何看法?” “审座以为如何?” “欲除其祸害,先断之爪牙。此事中阴界再无辩解余地,等到天之佛出关便做计较。” 虽欲还以颜色,矩业烽昙亦明若无天之佛,光凭佛乡目前战力,难在魔城干涉下铲除中阴界阻碍。 熟料,陀刑戒似有犹疑,忽而开口说道:“审座,吾看魔皇质辛来时并未流露杀意,或许此事尚有转圜。若能渡之入正,未必不是苍生大幸。” “魔人狡诈,不可轻信。诸位怎会有此想法?” 眼看三相修罗另外二人也赞同陀刑戒,矩业烽昙立即厉声驳斥道:“龠胜明峦与天阎魔城开战千年,牺牲正道义士不计其数,怎能因对方虚伪之貌而生一时仁念?” “这……是吾等想错。” 念及他化阐提野心勃勃,魔城与圣方更是仇深似海。三相修罗稍作迟疑,还是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而见众人归心定念,矩业烽昙深受鼓舞,遂吩咐佛乡众僧筹备战事。 不过,抓到人质看管不住,实在有些丢人现眼。本想拿定光梭罗与佛乡交涉放人的闻人然,在得知早先发生的一切之后,不免略感灰心丧气。 所以说,矩业烽昙抓人对质不成,暂不论身份未知的水嫣柔,此举平白无故得罪了中阴界,究竟有什么意义嘛?! “佛乡竟然还想对中阴界开战?” “魔皇复生,与中阴界脱不了干系。难道你还妄想包庇?” 当初若非双子留手,今日便无魔皇复生。而与闻人然子女尚有毁容之恨,矩业烽昙岂会笑脸迎人:“看在御龙天的情面,吾本该容让一二。但,这不是阁下屡屡插手佛乡事务的理由。” “我没想插手。不过你们绕了一大圈,竟未办成任何实事,难免令人质疑佛乡动机。” “那你更不该阻止我们发兵中阴界。” “究竟厉族、魔城危害大,还是中阴界危害大?” 闻人然皱眉停顿少顷,进一步追问道:“审座如此执着,难道只是欺软怕硬?” “量力而行,有何不可?” “可是照你的说法,天厉尚未解封的情况下,厉族也未见有多么强盛。现在皇极七行宫早已暴露,佛乡却迟迟未有动作,又是为何?” “吾需要向你解释吗?” 冷漠非常一口回绝,矩业烽昙睁目一扫全场,发觉三相修罗与云磬三衡,似因定光梭罗的存在而面露迟疑,登时暗喊不妙,思忖片刻终是放缓语气,道:“皇极七行宫内部布置不明,怎能贸然犯险?但众人既有诛恶之心,吾亦不妨先往七行宫一探,再做后续打算。” 突然改口应承,矩业烽昙并非服软。而因天之佛尚未出关,佛乡攻打可能与魔城联盟的中阴界,或恐力有未逮。与其如此,倒不如往皇极七行宫试探数回,也好方便笼络众人之心。 反正皇极七行宫内部如何目前尚无人知晓,届时还不是一张嘴随便讲讲即可敷衍了事? 心念底定,矩业烽昙目向闻人然,送客之意不问已明:“你可以离开了。三天后,佛乡便会给出成果。” “就凭你们?” 看出矩业烽昙虽有除恶之心,功利之意却是尤甚,闻人然也没热脸贴冷屁股的想法,只做最后警告:“半截王迹修为不俗……” “我们会与明峦商量,不劳阁下挂怀。” 挥手阻止闻人然,矩业烽昙不欲再谈。而见关系破裂,闻人然微嘲摇头,果断转身离开。 只可惜,矩业烽昙的如意算盘,终究难以付诸现实。就在首判怒尊派人往明峦,请求派遣人手配合没多久。佛乡即将有所行动的情报,便被魔厉双方卧底传回各方首领知悉。 不出意外,天阎魔城对此乐见其成。而在厉族据点阙阗关,撕碎手中白纸黑字,魑岳骤闻此讯当场怒极反笑。 “啃不下魔城,佛乡就敢对付我们,痴心妄想!” “他们要来,好好招待吧。” 271.第271章 无愧天地一苍生 高塔巍巍,俯瞰苍莽,见证一场肃杀困战。三天之后,闯宫破阵不成,只得少许线索,矩业烽昙适机而退,反落厉族圈套。 雄掌接劲,矩业烽昙登觉魑岳实力不俗,惑苦终焉烽火再开,不让对手分毫。但因迟迟不见明峦来人,首判怒尊更感紧迫疑问:“为何蕴果谛魂未来此接应?” “呵,还在等龠胜明峦的援军?” 浑元震千山,魑岳掌风啸长空,正接劈顶佛兵,气势凌人回应一击:“只怕你无此幸运喽。” “谬言,涅槃之初!” 三罡凶先横割而来,矩业烽昙疾使源流秘招。怎奈日前受创魔皇,首判怒尊力有未逮,顿被向后击出百丈。山厉凶残得势不饶人,不予矩业烽昙思考其中关窍,旋身拔空又见五刑吞岳! “烽火瞬杀。” 邪功迫命近在咫尺,矩业烽昙未见胆怯,惑苦终焉爆光蹿腾,直撼魑岳沉霸厉元。但在另外一处,佛乡剩余众僧,却遭阵术围困,再无侥幸之机。 “天为纳·地为困·人为柱,三才困阵!” 符旗快速挥动,鸣中孚蹬地一跃,阵成三才剿众僧。 佛乡云磐三衡默契配合,原亦不见败象。熟料胶着之际,半空陡然射入数道强横气芒。遭受霸道重掌袭胸,云磐三衡之一的霎无楼虽竭力一挡,竟感厉元坚不可摧,双手血肉模糊,难卸王者无匹罡气,身若断线抛后坠地。 “霎无楼!” “莫慌,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枭雄杀招夺命,三衡其一失战力,鸣中孚压力顿减。同一时间,只见庞然巨石天降,半截王迹居中俯视,随手点向凡七夜:“佛乡之人,该为千载封身之仇,偿命!” 厉族王者凛眉腾杀,天王四护顿逢死厄。密林内部,战声正嚣。伏杀圈外,冰无漪却正与剑通慧面对面,悠然闲聊道:“奇怪,半截王迹让我警惕佛乡、魔城高手,怎到现在也未见到一人?” “佛乡的人不用等了。” “哦……” 劫尘灵魂俯身天王四护之一的剑通慧,对于佛乡此役布置早已了然。身前之人脸上平静淡漠,冰无漪顿时恍然大悟道:“难道是你?” “哼,魑岳还欠我一个交代。不过,同为厉族,吾也不会坐视你们去死。” “哈,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终见劫尘冰释前嫌,冰无漪心情大好,又变得有些絮絮叨叨:“可是,我们也不能做得太难看。既然你现在还是佛乡之人,总该做戏做全套。我们很久没切磋了,不如随便过几手?” “你是欠打?” “唉,被你打,咳咳,我也不讨厌……” 话未说尽,劫尘倏然骈指化式,锋锐剑光横空而过,一言不合攻向冰无漪。然而二人交手虽似热闹,实质却无任何杀意,一刻不忘对外保持戒备。 中央困战死斗未休,天厉强势问杀,身陷罗网杀阵,天王四护余下三人,亦未放弃抵抗。而受苇江渡之邀出战的云沧海,同时祭运强招对敌。 “云龙渡海!” 苇江渡联手云沧海,更见凡七夜两人伺机而作,半截王迹冷笑无惧,盖世之功磅礴催化,信手轻破双佛攻势。而在佛乡连环进攻后,随之而来的即是雷霆反击! “鬼潮万宗灭!” 浩元激荡,震撼天穹,万鬼哭嚎厉啸,半截王迹凌空位移,座下巨石猛然轰中苇江渡胸口,当场将之击毙。云沧海恐怒交加将临死门关头,突闻玅音暗渡挣得一线生机。 “天罗护生。” 眨眼伤亡又一人,凡七夜心惊更感胆寒,已生怯懦之心,天罗伞勉力护得云沧海周全,即欲带人逃离现场。但遭魑岳强攻牵制,矩业烽昙一时虽无亡命之忧,却也难护众人脱险。 “宝树灵光忏!” “凤凰灭魔绝式·九天赤凰!” 阵局难破,生路无门,矩业烽昙又遭死死牵制,元磐三衡大愿普贤、定品两僧,为护旁人脱困竟不顾自身安危,饱提圣华耀长天,并做冲霄圣洁祥瑞,强行突破鸣中孚三才之阵,为凡七夜三人打出通路。 “走!” “这?” 心惊胆寒间,凡七夜慌不择路,不及细思场间局势,拉住云沧海即往外界遁走。 而不欲舍下同伴,又不愿辜负两僧豁命搭救,尔善多迟疑须臾,只有心下暗自一叹,紧抱住霎无楼重伤垂死之躯,在阵局合拢之前突围而出。 “几只漏网之鱼,不追也罢!” 一语打消鸣中孚追杀心意,半截王迹陡然又后伸出双掌,抓住大愿普贤与定品脖颈,旋即残戾厉元勃发,竟将二人头颅扭转抛尸当场。 “魑岳,速战速决,交吾来吧。” 胜战已是必然,半截王迹仍无松懈,为求杜绝变数,亲身再斗佛乡审座:“想拿厉族做晋升之姿,你就该有亡命当场的觉悟。” “厉族狡怪,果真该杀。佛途三境·佛海圣击!” 困兽之斗,绝望之境,矩业烽昙唯有破釜沉舟,毕周身元功汇于惑苦终焉,尽做最终一搏。半截王迹冷眉蕴杀双掌托天,浑运无穷厉元伐天劈地。 霎时,参杂功利偏执的正义,有如飞蛾扑火,在圣战名刃的最后光辉中,迸作零星猩红血雨燃做飞灰! 惑苦之徒,于焉终了。厉族魔头竟无一眼冷看,朝向半截王迹请示道:“天之厉?” “速与咎殃汇合撤退,此地不宜久留。” ——————————————————————————— 佛乡寻常试探,促使三方风云集会。矩业烽昙亡命厉掌,消息尚未传出。而在此刻的天阎魔城,也因他化阐提整军赴战,略显空荡幽冷。 “这般登堂入室,是小觑,还是送死?” “我只是好奇,你们魔城派入明峦的卧底是谁?” 驻足大殿门口,毁灭刀流扫退魔族,闻人然注目王座之上的魔皇,笃定非常道:“按照常理,魔城就算要与明峦决战,也该等到力量完全。但如今断灭阐提与净无幻因为太荒神决两败俱伤,他化阐提还在想方设法解决,显然不是你们开启决战的良机。可你们偏偏挑在今日动作,难免启人疑窦。” “吾在听。” 无意解释,魔皇质辛单手托腮,斜靠座椅:“你明明是为趁虚突袭,又何必做出如此猜测?” “太巧合了。这只是合理的推论。可惜的是,明峦结界因三胜打开,矩业烽昙送信入内,知道他们会攻打皇极七行宫的人不在少数,一时难以排查出出具体人选。” “看来,他化挑上了一名强悍的对手。” 停手撑立而起,魔皇质辛眼光在涤罪犀角之上略一停顿,随后说道:“但你用出自魔城的刀挑战,只会有一种结果。” “刀是你们的没错。怎样使用却是由我决定。来早不如来巧,你的实力如何,我倒也有兴趣了解。” “那吾,也只有以力回敬!” 深知来犯之敌功参造化,魔皇质辛无有怠慢,魔鉴皇斩魔氛炽升,孤傲威凛仃立不移。 剑上光华陡转耀眼,立场一剖两清。利用复生攻散之机,舍佛厉两元,重铸纯魔之躯,魔皇神兵在握,尽展逆天之威。面对无俦魔涛,闻人然却有定海之能,涤罪犀角铿然碰撞,更存摸底之心。 但在二人各试底线之际,只闻轰响雷鸣,魔城大地龟裂万丈。天道明火熊熊燃烧,突破魔城地脉。紧随其后,更见清微八阵剑排空呼啸,杀伤大量魔族。 “这就是正道行径?!” 方圆百卉纵横开阔,顿时激起魔皇怒焰。然而意外露面的宗岩禄主,却无任何愧色,大义凛然回话。 “兵不厌诈,魔城若埋子吾方,作为明峦擘画者,海蟾尊岂能毫无对策。而为苍生,吾又何计手段?!” 272.第272章 破城 “战本无情,兵不厌诈。你要守护地脉,能剩几分余力?” 罡步妙连转,巽风织罗网。腾剑起卦荡乾坤,海蟾尊一语甫落,竟是不退反进,名剑绽芒再度逼战。锐不可当之剑气,纵横划空电掣急袭,质辛察觉对方意图,双腿生根岿然立地不动,饱提元功稳定魔城地脉,神兵开阖厉行反击。 “天狼殛战!” 心有顾忌,魔皇全无保留,魔鉴皇斩出手一瞬,正中玉清名器方圆百卉,深不可测之元功猛然爆发,顿将海蟾尊击退十余步。 “虚张声势。你,还能维持地脉多久?离日烈丹火!” 不过,海蟾尊貌若眼中无人,实则有其精细盘算。 概因魔皇维护魔城必须撑持一时半刻,方能疏散遭受天道明火净化的魔族。虽是根基逊色魔皇,海蟾尊见有同伴在此,又岂会错失良机? 深沉淡笑声中,宗岩禄主举剑盈光,丹火炽烈助天道,已是杀意昭然。而虽错愕于海蟾尊行事,闻人然应敌亦未落后,涤罪犀角刀劲过处,仍将魔招消化无形。 熟料,就在决胜分晓之前,突来伏地赤雷奔驰而过,眨眼穿透沛然道元。海蟾尊心头一凛,匆忙避让暗处袭击,负背之掌骤见焦痕青烟。 “胆敢侵犯魔城,让竞豹儿来领教你!” “疑问,他之元功怎会克制吾?” 道门根基稳压年轻魔将。隐隐作痛的虎口,却一再提示海蟾尊,方才受创并非偶然。而既非是道门元功受限之故,唯一解释就只有自身体质。 恰在此时,彼方又闻魔军高吼,天际魔光疾闪而回。暗忖多留不得,海蟾尊心念把定,方圆百卉剑路再变,兑爻定王泽应声而出,倏令竞豹儿踏入泥淖,一时动弹不得。 “想走,血葬·厉魂泣艳!” 宗岩禄主转眼欲撤,乍闻阴冷震怒之声。魔权玺杖由空坠落,他化阐提一掌探近,顿令海蟾尊退路封绝:“擒下你,也可为吾弟之伤,争得疗复之机。” “哈,断灭阐提拼死力搏,你却只有这等觉悟?” “哼,以你之命抵偿魔族损失,还远远不够!” 血葬如瀑,怒流千湍。他化阐提异术施为,成阵困杀玉清领袖。海蟾尊且战且退,不见半点急迫。 “你先走,他交我。” 但受他化阐提牵制不放,时间拉长久守必失。宗岩禄主急思对策之刻,突闻闷哼响耳,竞豹儿受伤吞败。闻人然撇下魔皇质辛横刃而出,涤罪犀角破灭一切,登令血葬困阵由内溃散。 自恃刚身不破,他化阐提横杖不让分毫,却已难阻海蟾尊运剑突围,刹那疏失已是不见敌踪,只得盯视闻人然道:“吾弟错看,想不到你也是这种人。” “哪种人?” “玩弄心计对孺弱下手。” “滑天下之大稽。虽然我不清楚其中内情,同样认为海蟾尊手段有欠。但听你回答却只感好笑。明峦之人能够牺牲,你魔族就死不得?” 闻人然不以为意,反斥道:“复生御神风、卧底龠胜明峦,魔城哪一件做得光明正大?至于海蟾尊对魔城本部下手,日前你以惕若针破明峦地气时,又怎未替无辜之人设想?” “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就是魔的特色吗?反是海蟾尊退得毫不拖泥带水,将你独自抛弃在此,你们之间的战友情分未免浅薄啊。” “我说过,此事与我无关。你们想要留我,恐怕还做不到。” 无意陪他化阐提耗磨时间,闻人然陡地指拈一点圣华,又悖周身毁灭鬼气。他化阐提不敢轻心,魔权玺杖正面相迎,暗觉不坏魔身隐受压迫,登时心头警铃大作,迫不得已让出通路。 “先稳住地脉,不可再追。” 他化阐提依言止步,手中魔杖催生魔阵,纯源之血合魔皇深功,保住一半魔城地气。而对魔皇吩咐似存不解,他化阐提随后问道:“魔父?” “刚才他最后所用圣华该是出自佛乡,破你之不坏甲胄恐不费力。” “涤罪犀角所伴生之毁灭魔气,怎会与佛门之物相融?” 比起他化阐提而言,魔皇质辛虽更多征战经验,对于此点也仅是一知半解,皱眉答道:“当初蕴果谛魂与吾战得堂堂正正,并未涉及此物。不过,吾族值得让他动手之人不多。你与无明法业小心即可。” “嗯,吾明白了。” 念及闻人然临走答复,他化阐提心神倏松,但见道门明火焦灼大地,仍旧不免沉痛:“想不到,海蟾尊竟能预见卧底存在,布下连环设计,重创魔族命脉。” “未必。” 质辛思考道:“闻人然刚来时,只是确认猜测,并不肯定你有暗桩埋在龠胜明峦。” “这……如此说来,确也有其道理。闻人然与素还真熟识,谅必是清香白莲为排除疑点,请他来此一探。反而海蟾尊此人,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说不准是在素还真说出计划之后重注一赌,放出烟雾引诱我们出军,为其行动创造机会。” 原不缺乏智慧,他化阐提反推过程,片刻既厘清个中环节,差之真相已然八九不离十。 但如今太荒神决接近尾声,各方皆以自保为上。而龠胜明峦结界解开,海蟾尊、靖沧浪等重获自由,同样给天阎魔城造成不小压力。他化阐提谨慎询问道:“魔父,魔城此番亏损,吾方该如何因应?” “你有你的主意,按你的计划去做。” 并无干涉他化阐提的想法,魔皇质辛抚平道焰之灾,稍感释然:“吾复生,魔城再无紧迫。如今太荒神决终了,却也不必急于死战。” “魔父要避其锋芒?” “厉族是必除之死敌。” 不答反问,魔皇突面朝他化阐提道:“你们此番行动,结果如何?” “虚灵魔官前往探查,天佛原乡大败亏输。可据回报,厉族赢得蹊跷,现场竟无一伤亡。” “他们早有准备?” “该是如此不错。” 他化阐提目光肃然:“看来,厉族果然如同早先猜测,已在圣方埋下暗子。愚昧的龠胜明峦,还如千年前般蒙在鼓里。” “那与我们无关。” 见他化阐提有条不紊安排善后工作,魔皇质辛返身斜靠王座,闭目调复方才损耗元气,冷漠如常道。 “厉族布计反杀佛乡,必将引发更大风波。他们要斗,我们就暂且旁观吧。” 273.第273章 余波 愁云惨淡,哀哀戚戚。韦驮修界,溃败而回的天王两护,面色满是悲郁。 一役折损数名同修,连首判怒尊亦未幸免,实是天佛原乡长久以来最惨重的损失。但在哀悼同时,佛乡众僧也不得不忙中抽空,应付来自外界的武林人士。 “空前乱世岂无非,镜里尘缘不识机,洗耳砖声磨岁月,人情莫与古风违。” 双目不视、左耳不闻,客座佛乡之奇人忘尘缘,在矩业烽昙牺牲之后,受佛乡深阙托付,获赐慧座之职暂领佛乡要务。而见气质超尘者由无镜有境从容走出,三相修罗立即带头行礼:“见过慧座。” “唉,慧座之称令我诚惶诚恐。忘尘缘不过废人一名,只是承蒙深阙诸佛青眼高看,诸位不必多礼。” 虽是自谦之词,忘尘缘却无丝毫怯场,一言一行诙谐洒脱,令人处之如沐春风,暂忘同修伤逝之悲。 短暂寒暄之后,忘尘缘很快掌握局面,语调温和地问询道:“方才汝等是为何事喧哗?” “这,是审座生前故友,欲进佛乡吊唁。但佛乡自有其规矩,甚少让外来之人入内。吾等不知是否准许放行。” “嗯……佛乡避世修行,却也不能罔顾人情。既是审座生前挚交,不妨暂开方便之门。佛乡屡遭挫折,若再固执守旧,未免引起外人非议。” 脑中思绪迅转,忘尘缘心下已有主意,遂朝凡七夜道:“审座与护法私交甚笃,不如就由你出面代为接待。” “凡七夜明白了。” 还因日前之战,心胆俱丧魂不守舍,凡七夜浑浑噩噩领令,带着尔善多、云沧海,去往佛乡对外入口紫竹源,准备接待来人。 而除去得替矩业烽昙料理身后事,攫取佛乡大权的忘尘缘,还须着手处置审座遗留要务,遂朝旁人问道:“至佛还有多久出关?” “不出四五日。只是……” 三相修罗之一的焦相观黑应声回复,随即又见迟疑,顿了顿征求意见道:“审座生前主办裁定楼至韦驮罪责。关于天之佛、魔皇,以及红潮一案,是否需要继续跟进?” “此事暂缓。” 一口回绝焦相观黑提议,忘尘缘墨眉轻蹙道:“如今审座身亡,正见厉祸愈演愈烈。倘若佛乡仍旧执意裁定先天之佛罪行,而弃战祸纷争不顾,苦境苍生会怎样看待佛乡行径?” “这,吾等惭愧。” “不然。你们是尽到自身义务,并无过错。但如今厉族猖狂,佛乡必须集中力量,方能在强敌环伺下弭定干戈。” 条理明晰侃侃道完,忘尘缘慢条斯理续道:“不过,你们所说也须考量。而今龠胜明峦外部结界已解,由海蟾尊主持与天阎魔城之间的战局,理当绰绰有余。地藏圣者对付厉族,恐怕尚且力有未逮。嗯……还请三位前往庄严净土辅助蕴果谛魂,顺带求解地藏圣者关于天之佛,是否另有其他处理意见。” “慧座思虑缜密,吾等这就启程。” 忘尘缘三言两语打发了三相修罗,又将其他受伤的人各自又安排疗养,最后才返回无镜有境。 早已等候多时的洗罪三尊,立即整齐划一朝着忘尘缘微微行礼。为首者一袭雪白僧衣,名唤无戒悲航,当先迈步走近,开口竟是有悖佛者身份,咄咄逼人道:“辅座,你既掌握佛乡大权,为何还要将之让出?” “急不得。” 依然斯文脱俗,不沾人世烟火。仿佛伪装的假面,早已与人一体。忘尘缘摇头答道:“此时佛、魔、厉三方争斗正剧,一旦执意制裁天之佛,就意味我们不得不亲身下场与厉魔交锋,纯粹空耗精神人力。而我们的目标,只有让吾主波旬再临人世,与野心者交锋何苦来哉?” 末法时代,诸佛不存,唯见欲界潜流,逐步发展壮大。谤佛灭法之人,早已潜入佛乡。而今堂而皇之举众议论,更是莫名讽刺嘲讽。 清幽石窟,谈话诡谲。耳闻忘尘缘应答,赤慧慈航仍存顾忌犹豫,沉声问道:“可是,天之佛实力超凡,留下他未来恐成祸患。” “其实,在厉族败亡之前,我们根本拿他毫无办法。” “此话怎讲?” 玄定怒航立即反问。忘尘缘摇了摇头,不疾不徐说道:“楼至韦驮此人,有着高度的自觉性。他认定的职责,一定会坚持去完成。天之厉与他乃是宿敌。如果我们一再阻挠,他难保不会妄行极端。” “但,辅座就不怕情形失控?” “有蕴果谛魂担保,何必担忧呢?” 忘尘缘不以为然,淡淡开口:“天之佛修行精深,一般断不会毁背诺言。而楼至韦驮之罪责,百口莫辩。我们只须保存好人证物证,事成之后即可让他伏罪。当然,如果楼至韦驮苟且偷生……那不更加证明天佛原乡只是笑话一桩?” “嗯,此言有理。” 洗罪三尊一阵商讨,终于认可忘尘缘计划。但除佛乡要务,开启通天之路接引星云河内的波旬,才是重中之重。 无戒悲航重归正题,满脸肃穆:“辅座,深阙众僧除了少数,皆已被吾方囚禁。但要接引魔佛,尚须打开通道。不知辅座可有良策?” “不急。没了魔与厉,还有妖界的邪类。天佛原乡自顾不暇,你们徐徐图之,有的是机会。” ———————————————————————— 矩业烽昙的陨落,在江湖上引发不小风波,甚至没过多久,消息就传进了门户洞开的中阴界。 不过,有人哀愁,自也有人欢喜。相较于与矩业烽昙交情深厚的烈武坛诸位兄弟,中阴界宙王耳闻此讯却正与绵妃弹冠相庆:“哈哈哈,缎卿、缎卿啊,暴力审座竟然死了。想不到矩业烽昙还做了一件好事,竟然知道自己加赛去死,替孤王省下杀他的气力。” “他死你很开心么?” “呃……一时高兴过头,没惊到你们吧?” 骤闻神秀反问之声,宙王顿时乐极生悲,急忙变脸故作严肃之貌,义正词严道:“矩业烽昙一死,中阴界少一大患,难道不值得欢喜?” “王上,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缎君衡一语打断,顿使宙王十分不悦。但因忌惮槐生念曦姐弟,又清楚缎君衡绝不无的放矢,宙王还是耐着性子静待下文。 定心之后,宙王细小双目一扫现场,突见本不该在此的人露面,不由诧异道:“你家黑色十九回来了啊?” “是质辛将人救出。而缎某即将所说,也是十九带回的消息。” 缎君衡稍加解释,随后口吐的答案,却令宙王心惊肉跳:“王上即将面临的难题,很有可能是天之佛亲至。” “什么?!” “据闻,天佛原乡新任领导上台,并颁令暂止追究天之佛,改以消灭天厉为优先任务。天厉封印半身尚在中阴界,楼至韦驮必会亲身莅临。届时,还请王上谨慎应对。” 早先喜悦皆被打消,宙王神色陡转阴沉,在逍遥居门口来回踱步,显得烦恼非常。而见宙王心情消沉,绵妃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独自一人在旁轻挥华扇排解无聊。 “罢了,本王还想多活几章,犯不着铤而走险。” 挣扎半晌之后,宙王猛一咬牙,斜瞥一眼槐生念曦,意有所指道。 “目前孤王所为,还未违背与楼至韦驮之间的交易,谅他也不敢翻脸绝情。大不了,孤王帮他除去天之厉!” 274.第274章 风动 “所以宙王已经放弃帮助厉族?” “应该是?” 十九天时限未至,无所事事的槐生念曦,就和宸枢一起从中阴界回家,将此行结果详细复述。 虽然,宙王为人喜怒无常、狂暴嗜虐。但在神秀武力威慑之下,却并没有咬紧牙关死硬到底,很快便在缎君衡劝说下服软认怂。 得知中阴界概况,闻人然却未松懈,紧接着望向宸枢追问道:“缎君衡怎么说?” “他对介入苦境纷争并无兴趣。天阎魔城与龠胜明峦的争斗,也不会与中阴界产生关联。” 认真思考片刻,宸枢补充道:“似乎缎君衡与魔皇质辛之间,曾经有过约定。而经几日观察,我认为缎君衡并不像会在正题上撒谎的人。” “嗯……除了天天吃青菜烧鸡腿,缎君衡为人方面的确不错。” 见双子都在为缎君衡说话,闻人然心下不免几分意外。然而虑及千年多年前,第一次圣魔交锋,并无中阴界介入的迹象,闻人然遂又稍感释然,颔首认可道:“也是。你们两人时常进出中阴界,谅必给宙王造成不小压力。缎君衡该不会冒然与他化阐提合作,断绝中阴界长久以来的和平安稳。” “那,我们不在的时候,这里怎么样了?” “魔城吃了一次大亏,变得小心许多。龠胜明峦诸多行动,都未取得明显成果。再则矩业烽昙等佛乡精锐折损,佛乡也不可能毫不顾及影响。” 他化阐提十分爱惜部署,自不会再轻易入局。而与此相反,天阎魔城偃旗息鼓、矩业烽昙身亡之后,藏身台面下的厉族,却身不由己地愈发高调。 闻人然想了想续道:“厉族这回虽旗开得胜,却也无疑被迫走上台面。不过,厉族素来狡诈,定然看得出自身处境,难保不会有后续行动。” “喔,既然敌人还没被消灭,那爹怎么会待在家里?” “哈,你把我当什么人?他们打他们的,我们又不是鞠躬尽瘁为人民,清闲几日难道谁还能说嘴?” 抬手抚摸了两下少女头顶银发,闻人然带着两人往花园走去,好笑道:“中秋赏月吃饼,打什么架嘛?” “月饼,不是青菜卤鸡腿馅的吧?” “……你在想什么?” “不是就好。我和弟弟都没尝过呢。” 在异境生活,满打满算也不过年许。而以双子的身份,又岂会过苦境年俗节日。而比起宸枢的矜持,神秀一听不是黑暗料理,顿时好奇地问道:“姐姐有没有?” “月饼就是秀心专门托人送回来的呀。” “这不可能,娘说过姐姐不会做菜!” “是啊,她只是喜欢吃点心而已。” ——————————————————————————— 远离纷争的寻常人家,尚是安祥喜乐。苦境平静下的暗流波涛,却仍滚滚流淌。推松岩外,清香白莲一会魔城之主,现场杀氛紧肃,彼此皆存算盘。 “孤身一人约见,素还真你的胆量,着实令人惊异。” “若不显现劣者诚意,如何能够与魔主开诚布公?” “圣魔不两立,省下无用的恭维吧。” 他魔权玺杖赤光隐动,化成阐提戒备同时,干脆直截了当切入正题:“你邀我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皇极七行宫。” “……厉族?” 他化阐提微一愣神,紧接着冷笑道:“如果素还真你想利用魔城介入此战,未免将我想得浅了。厉族与天佛原乡交锋正剧。魔城大可坐山观虎斗,何必趟这趟浑水?” “话虽如此。龠胜明峦能够抽调的人力却是有限。魔主的如意算盘,未必能打得响。” 拂尘轻轻一扬,宛欲打消双方隔阂,素还真慎重说道:“至少在找到厉族在圣方的卧底之前,龠胜明峦与天佛原乡的行动都未必能够一击必中。” “卧底……哈,自从魑岳藏身庄严净土暴露,你也发现厉族的危害了么?” “他不是最后一人。” 缓缓摇头,素还真沉声回话:“矩业烽昙死得蹊跷。以他与天王四护、云磐三衡的修为,再如何不济,也不该连逃都逃不出。唯一的解释,只有厉族早先设伏,将众僧困在内中。若是如此,厉族在圣方埋有暗子,便是板上钉钉。” “那又与吾何干?” “因为厉族与魔族同样仇深似海,而且是无可化消的血债。这,就是你与劣者合作的契机。” 从蕴果谛魂处了解到千年之前,第一次圣魔之斗的前因后果,素还真可以肯定他化阐提与魔皇质辛,都不存在与厉族合谋的可能性。与此同理,他化阐提深思之后,也不认为素还真会无端与厉族联合,进行坑害天阎魔城的计划。 然而,双方互相仍存戒备。他化阐提口风虽是松动,还是质疑道:“不错。厉族的存在,的确令我们如芒在背。但你我之间的信任,也难免浅薄。” “我的计划十分简单。破皇极七行宫,劣者会请叶小钗与御神风同行,事先也不会告知龠胜明峦。所以,劣者希望魔城也派两人出手。” “四人各占其二相互监视?” “这是皇极七行宫的半部构造图。”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素还真不做正面回应,反向天阎魔城展示手中卷轴,随后说道:“当然,我相信因为水嫣柔夫人的存在,贵方应该已经得到完整的机关图,并不需要此物。也正因为如此,素某才会谋求与魔主碰面。” “水嫣柔的确已将机关图交我,但吾……不对。” 他化阐提原想开出条件,但在脑海灵光一现之后,竟猛地恍然醒悟,意味深长定视素还真道:“这才是你找我的目的?” “魔主高智,劣者拜服。” “先让我动心,再退而求其次。呵,你的口舌令人不敢轻忽啊。” 彼此之间并无信任,合作岂是旦夕可成? 想通前因后果,明白清香白莲另有所图,他化阐提放弃了派人闯关,却还是心甘情愿将完整机关图抛予素还真,道:“那吾,就恭候素贤人佳音喽。” 凡事有舍才有得。他化阐提清楚,不给素还真机关布置,龠胜明峦与天佛原乡,绝无可能在前狼后虎的环境下,全力针对厉族。而交出机关布置,虽会令圣方损伤降低,却也有很大概率对厉族造成重创。对他化阐提而言,能够不损一兵一卒铲除半截王迹,同样是天阎魔城所乐见。 不过,就在素还真与他化阐提私下接触之际,作为聚焦目标的天之厉也未停下脚步,正在离阙巓关西南十余里的附近高峰上,与虓眼军督再度会面。 “这是你们的难题。于集境,吾未见丝毫利益。” “未必罢……听说烨世兵权之前一战,败在了那名黄毛丫头手中?” 275.第275章 你来我往 “你刚刚的话,分外使人不悦。” 敛眉肃色,烨世兵权眼中杀意一动,随复刚正威严之态,盛气凌人道:“在吾不耐动手之前说服我。” “你败,非战之罪。当日碎云天河一战的过程,我已从劫尘之处得知。” 半截王迹笃定在心,疑声道:“她才多少年岁。纵有一番奇遇,也不该胜你胜得那般轻易。更何况,弑道侯亦非庸手,怎会遭一招击毙?所以,你们之间必然存在共同点,导致对方拥有克制的手段。我认为我应该猜得没错?” “是又如何?” 斜身冷对半截王迹,虓眼军督不动声色。但因尚需仰仗烨世兵权,半截王迹也不以为忤,道:“上回我们助你夺回孔雀,理当是集境欠吾一份人情。此时合作更须开诚布公,军督又何必拒人千里?” “哦?” 烨世兵权闻言顿生决断,瞒下千叶传奇同练“灵字卷”的事实,便一挺英眉直切正题,“她在与我对战之时,曾提到过兵甲武经。弑道侯与吾都修习过外来之《独日武典》,或许因此才会受其克制。” “兵甲武经?” “你有解法?” “无,但有人有。” 由于苦境时局变化,兵甲武经在神州大地上,未曾显得十分出名。厉族之首遭受封印多年,虽不清楚其中关窍,却也并非全无准备。 略一思量过后,半截王迹合掌轻拍,登见目光阴鸷的枯瘦老者,从厉族之人后方走出,与虓眼军督面对面,咯咯寒笑道:“集境军督之名,击楫中流久仰了。” “逸宗之人?” “哦,想不到军督人在集境,对吾逸宗竟有了解?” 烨世兵权双手抱臂,闭目回道:“既敢挥军苦境,当然该精确把握情报。反是击楫中流你,在受多方监视的情况下还敢私自潜出,着实令人意外。” “呵,若不设法摆脱,吾岂不一生受制于人?” 陡被一言戳中痛处,击楫中流眼露三分冷厉,坦白说道:“而吾若无所求,又怎会与你们合作?” “爽快。” “哈哈哈哈,血傀师一贯诚信交易。人不害我,我不害人呐。” 单手伸出指向击楫中流,烨世兵权全无理会对方自吹自擂之词,干脆发问:“开价吧。” “杀一个人——忘世麒麟忌霞殇。” “逸宗大师兄?” “然也。” 虽说忌霞殇修为不凡,虓眼军督权衡之后,亦未将之放在心上。但无充分的利益,集境却也不会平白无故树敌。仃立原地默思片刻,烨世兵权道:“你的条件。” “此物名唤七曲虫,能够助人增进功体,作为代价也将无时无刻受其折磨,产生不尽痛苦。但吾认为,对军督而言,此虫刚好适用。” “帮你杀人,集境将面临来自素还真一派的风险。如果是具有副作用的筹码,并不值得吾亲自出手。” “当然。” 见烨世兵权不为所动,击楫中流稍感无奈,却还是痛快将之交予烨世兵权,道:“杀了忌霞殇,只是我们合作的第一步。在铲除他之后,吾自会交出消除后遗症的方法,让阁下免受其苦一鼓作气融合真元,从而补足废功损失。而半截王迹作为见证者,即可对吾之行动作出限制保障,你看如何?” “成交!” ———————————————————————————— 三方合作一成,自是雷厉风行。但在针对忌霞殇时,不论是击楫中流抑或烨世兵权,都选择了无声无息一击命中,并让魑岳暗中取代的方式来进行。 不过,事有反常必有妖。如果只因擎海潮与击珊瑚出门,忘世麒麟便真那般容易身亡,那也未免太小看早有提防的忌霞殇的智慧…… 蝶舞纷飞,姹紫嫣红,一片世外清净地。但在伊人归去之后,由于苦境动荡,击珊瑚防备击楫中流,连焱翩翩都被请至别处暂避,留蝶梦土竟显得冷清许多。 接受嘱托来此与忌霞殇碰面,交换逸宗最近的情报,神秀姐弟久等三天,却始终不见其人,只能就地取材做些瓜果拼盘,自顾自地消遣起来。 “奇怪,不是说忘世麒麟是谦谦君子很守时么,怎么到现在都没来?” “或许是被公务耽搁。反正二姐与我也无他事,就再等两天好了。” “嗯,姐姐做点心的手艺真不错……啧,说来人就来人了。” 双子无聊对谈间,苍穹之上突来尖高鹤唳,引得姐弟同时翘首以待。紧随其后,只闻清韵诗声乍响,天际一点黑影逐渐放大,映现高人来迹。 “夜参半而不寐兮,怅王怛以憯恻,凭轩栏以遥望兮,蔽荆山之高岑。” 俊逸雅士仰卧鹤背,仪态潇洒悠闲。来人一袭蓝白全无赘饰,正显从容无拘。 蓦然,鹤舟先生一掌轻拍鹤颈,随后从高空之上猛然跃下,稳稳当当站在双子面前,掸去溅地飞扬的灰尘,道:“让二位久等,真是过意不去。不过,人生嘛,多些历练也是好事,少年人也不用感谢我。” 没等到正主,却来了一个浑不着调的清秀雅士。宸枢与槐生念曦面面相觑,还是耐心问道:“您是?” “听好了,天下囊尽——鹤舟,就是我。” “喝粥?” 一听来人是个奇怪的名字,槐生念曦瞧了眼手中半块月饼,登时忍不住吐槽般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神姿隽秀——吃饼。” “哈,小姑娘倒也风趣。” 一点也不着恼,鹤舟先生就地躺下,双手放后枕头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睛轻叹道:“唉,我那好友也是偷懒,明明知道我不适合与少年人来往,还让我来次一趟。” “你是忌霞殇前辈的朋友?” 留蝶梦土地处隐秘,除了亲信之人,也无情报外泄之虞。槐生念曦大致一想,先取出信物与鹤舟先生确认无误,接着便放下心来问道:“他不能来见我们,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我另有一位朋友讲过,鱼儿上钩喽,当然更该小心翼翼。忌霞殇无暇分神,我只能勉为其难,来通知你们一件事情。” “嗯?” “击楫中流与厉族、集境合作,但目前尚不宜打草惊蛇。” 说着翻身而起,鹤舟先生身前一肃,道:“你们要记住,以后不管见到的人是我,抑或是忌霞殇,都只认鹤不认人。” “鹤?”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传入耳中,令人稍感疑惑不解。宸枢眉心一紧,突而求问道:“难道前辈已遭不测?” “哎,傻孩子,话不能这样讲。如果忌霞殇出事,我还会来此间你们吗?” “可是,你刚刚说的话分明已经证明,有人可能假代了忌霞殇嘛。” 想清话中之意,槐生念曦立生反问。鹤舟先生含笑默认,慢条斯理地又替仙鹤打理了一下翎羽,说道:“正因如此,我才要你们认鹤不认人。我与忌霞殇各养一只仙鹤,乃是一对同出,应该不难辨认。” “唔……喝粥前辈,那你们这对鹤有没有下一代?” 276.第276章 双莲 鹤舟先生绝不曾想,自己的一对仙鹤,会有被别人惦记的一天。只是习惯了金翅大鹏代步,槐生念曦时不时地总爱怀念一下。尤其是宸枢还有玄鸟陪伴,更令银发少女欣羡不已。 “哈,倒不是鹤舟小气。只是这鹤经不起打斗,未必能称小姑娘你的心意啊。” “没关系,能飞会载人就行。我保证绝对不虐待,天天喂好吃的。” “实不相瞒,这对仙鹤得之巧遇,我也不知是否还有同类。你若真想养上一只,还须得亲自去找。” “那行,您告诉我地点就好。” 耐不住神秀执着相求,鹤舟先生唯有将当初寻得仙鹤的地理方位告知,即欲道别离去。但见鹤舟先生行色匆匆,姐弟二人对视一眼,却未立即掉转方向,反而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追了上去。 “二位这是?” “爹说了,如果出了什么变故,就让我们来帮你。敌人能够悄无声息瓜代忘世麒麟前辈,恐怕也不是很容易对付吧?” 光是一名魑岳,忘世麒麟就已倍感头疼。再加上来自集境与厉族的两方威胁,就算有擎海潮暗中施以援手,忌霞殇也不敢保证,逸宗能够完好无损。 而既假扮鹤舟先生出行,忌霞殇亦未如往常一般委婉,甚是利落爽直地应道:“那吾就承二位之情了。” “不客气。不过,还请稍等我们一会儿。” 槐生念曦与忌霞殇对答之际,宸枢已将刚刚鹤舟先生所述关键,尽数刻于一截断木之上,交由高昂着长颈的玄鸟,任其振翅冲霄翱翔九天。 目送玄鸟远去,宸枢忽而问道:“我与二姐的目标十分明显,该怎样帮助前辈你?” “诶,你们的存在突出,不正意味厉族必然会避开你们行动?” 眼中慧色轻转,鹤舟先生已然胸有成竹,淡笑一声意味深长道。 “你们不必与我同行,只说前往拜访击珊瑚。其他的事情,交我处理即可。” 不出鹤舟先生所料,魑岳假代忌霞殇诡诈行事,虽给击珊瑚带来不小风险。但其传回的假消息,不久亦终令厉族之人步步踏入陷阱。但因魑岳、劫尘与贪秽三名卧底的存在,经过几方情报对质比较之后,还是给清香白莲造成不小风险…… 机关布设,浑天妙转,巍然耸立之高塔,有如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静候着猎物上门。皇极七行宫前,手握拂尘的素还真,正与鸣中孚遥相对立。一场恶战已是再所难免。 杀氛紧逼,诡术邪异,手中符旗挥洒,鸣中孚再设三才困阵,封锁清香白莲左右退路,阴森一笑虎跃扑敌! “素还真,他们都已进入塔中,那你今日可是在劫难逃了。” “首判怒尊死于阵中,确见阁下奇技非凡。不过,光凭你独自一人,想要杀我却是万万不能。” 三才困足立以七星采云步相应,素还真避过如箭令旗锋芒,睁眼又逢迎面虎爪生风,狠毒抓向一双眼眸。电光火石间,只见清香白莲斜身后仰,单足一顿抬膝捣向鸣中孚心窝,迫使对手朝右侧翻舍弃追击。 “石破天惊混元掌!” 高手之争,只在瞬息。素还真不移不避,竟是以力破巧,旋掌纳气拔地三层,庞然泥石固化一体,泰山压顶反击鸣中孚。 而一眼瞥及素还真回气迅疾厉行反扑,鸣中孚不敢怠慢,周身元功流转,霎运百川九曲纳双极,硬撼白莲名世之招,却因功逊半筹略处下风,在轰然巨响中蹬蹬连退数步。然而素还真即欲抽剑破阵之际,背后突来厉风暗袭将其击飞百丈,落入预设圈套方向。 “天之厉?” “不用多问素还真,他受吾一掌受伤匪浅。自然有人铲除他。现在你速速操控皇极七行宫,我与军督同时出手,誓必将闯阵者击毙其中!” 锁链束缚双足,依然身受禁锢,半截王迹却是雷厉风行,片刻不容耽搁,招呼鸣中孚推进计划。而在同一时间,虓眼军督锐眼凝光,先行目送半截王迹入塔,原地静等半刻不见异动,方才昂首挺背阔步迈入。 熟料,厉族、集境双强身形没入七行宫不过瞬息,翱翔九霄之上的玄鸟竟陡然疾坠而下,明黄四翼刹那聚集无穷三阳之火,源源不绝包裹住浑天仪尖端。 “咿吁——” 高亢鸣叫甫落,惊见极寒酷烈之火须臾交替轮换。浑天仪虽能消化借力,材质本身却难挡持续不绝的冰火炙烤。而在烈日中天之刻,玄鸟一口长气无有间隙,更令浑天仪逐渐逼上极限。 半炷香后,只闻咖啦一声,浑天仪浑圆外表竟生裂痕。皇极七行宫能源来由顿时失衡! ……………………………………………… “唔噗!” 落地、俯身,呕红,素还真虽及时负剑于背,仓促之间终不敌天厉霸道夺命一击。而在此时,荒野山地骤来奚落轻笑,映现一张似曾相识的熟悉面容,仿佛阎王扣命而至。 “不过一段时日不见,素还真你怎会弄得如此狼狈?” “千叶传奇……好友你来真是及时,否则劣者今日危矣。” “啧,看到你现在的凄凉模样,吾心甚感快慰。何况今时不同往日,我又为何要饶你活路?” 相互抬杠不忘防备,千叶传奇步步靠近,天邈霜芒乍现。素还真见状虽有无奈,还是压下伤势提元挥剑,格档戮身神兵刺击:“烨世兵权如此激进,就不怕恶了双方关系?” “你死,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再说了,你总不会认为吾来杀你,皇极七行宫处会无任何防范吧?” “一网打尽,你们的胃口很大。” “你的胆量也不小。” 千叶传奇道:“明知天佛原乡或者龠胜明峦内有暗线,事先无法通知接应,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还妄想毕其功于一役。吾该称你豪情,还是笑你狂妄呢?” “你知道的十分清楚。看来烨世兵权还是与厉族合作,走上了与苦境敌对的道路。” 语中似有少许惋惜,素还真叹息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集境少说已占了数百里疆域。你该知晓,这已是你们的极限。” “但,集境不会永远是曾经的集境。” 277.第277章 宿命 “如果你死在此地,想必吾也会异常失落。但……到此为止了!” 相似的面容,不同的心境,在这一刻生死交锋。语落一瞬,千叶传奇心知多给素还真一秒,情势便多一分超出掌控的可能,天邈立掀寒刃狂澜。而在清香白莲般若拆招之刻,素与千叶传奇焦不离孟的万古长空,亦由侧方前后夹击,断绝对手退路。 “云深七重影!” 刀剑逼命,受创在前,素还真自知难胜千叶主仆联手,当即改以游斗策略,身幻七影迷蒙欲乱二人灵觉,伺机突出重围。 “长空?!” 然而,魔剑创世寒光炽盛。纵使万古长空多有留手,素还真受遍地冰菊凝冻双脚,独斗千叶传奇已显左支右绌。太阳之子一见此景,当机立断窜天而起,竟是全力以赴,毫不犹豫施展联合极招。 “拔云火箭!” 火云作弦,魔剑为矢。撕裂天穹之威疾袭而至,素还真眸光一凛,作势欲使天问三誓之刻,突见圣华广耀半天,佛门圣器挟金光万点,横亘天地之间。 枯禅轮杵当胸叠合众生相巍然挡关,顿令千叶传奇难越雷池。刺耳兵刃碰撞声中,万古长空身化燃天之箭,竟难以穿透蕴果谛魂护人之招,逐渐力竭消失苍穹之上。 “素还真,此地由吾。你先离开通知众人。” “有劳圣者。” 若在明知龠胜明峦、天佛原乡被魔、厉渗透的前提下,谁最值得信任,自属曾被魑岳替代的蕴果谛魂。 但见素还真趁机脱走,千叶传奇却是不惊反喜,望向地藏圣者从容不迫道:“大师可还欠我集境一份人情,” “施主助纣为虐,与厉族结盟妄开战火,背后动机令人质疑。” 蕴果谛魂为人敦厚,却非愚昧可欺。而实诚之人遭受诓骗,对集境的两面做派无疑更为厌恶。 不过,地藏圣者到底慈悲为怀,仍然不愿妄动刀兵。千叶传奇何等精明,闻言竟收起天邈剑,淡笑回话:“哈,集境与厉族只是利益互换,谈不上为祸天下。何况,若非你们擒人在前,导致集境蒙受巨大损失。军督又怎会与厉族合作?” “巧言令色,改变不了你们现在行动的事实。吾绝不会坐视汝等任意妄为。” “唉,既然如此。千叶也不妨再送大师一个人情。虽然素还真逃过一劫,但我又怎会已无伏兵。你若现在追上,应当还能救他一命。如何?” “不用。吾在此,才能让你无法回援皇极七行宫。” “哦?!” 蕴果谛魂坚定拒绝,竟使千叶传奇内心咯噔一跳。而在另外一方,素还真奔出数十里后,却又再逢临中杀剑。 暗处之人夺命顷刻,素还真虽不免再受浩力穿体,拂尘向前猛然一送,已在瞬息之间揭开来人真实面目,登时眼露恍然,道:“千叶传奇素来巧智,定早明了蕴果谛魂可能出面。而素某方才脱身见他一派镇定,看来你就是他预留的伏杀者了。” “是又如何?”意外被揭穿身份,入主剑通慧之身的劫尘,不由剑眉一扬。 “你若与千叶传奇同时出手,刚刚便能将素某就地格杀。但你不曾那样做,偏偏等到远离战场才出手偷袭,唯一的解释你在顾忌蕴果谛魂……你是佛乡之人!” “可惜,你已无说出真相的机会。” 傲骨嶙峋不让须眉,劫尘眸如寒星瞬闪,蓄势一击霎令身下裂开千丈,收纳无穷地气为用,尽显绝杀之态。 熟料,就在劫尘厉剑刺向眉心刹那,霞光四射之兵器匣陡然破土而出,正中插在二人中央翻解开来,现出尚未完成的绝世神兵。 “你是李代桃僵灵魂附体,那劣者亦只有以此回敬。” 浑厚真元瞬间提运,素还真体内龙气澎湃而生,竟与沧耳刀相互呼应,迸发绝代威能,抵消劫尘决杀之招。而在下一刹那,清香白莲骈指一点眉心,赤红剑芒伴随龙吟震天,正是久违之招再现尘寰! “龙气剑!” ———————————————————————————— 玄鸟长鸣响彻云端,三阳异火摧残下的皇极七行宫,终在内外夹击下宣告分崩离析。紧随其后,只见属性不一之磅礴气芒,纵横贯穿漫天崩塌巨石,窜出四道浑厚真元护体的绝顶之影! “你们?!” “知道里面的布置,拆掉里面的机关,也不算十分困难。二对二,很公平的局面。” 双掌正对力拼各自真元,烨世兵权极运昊苍玄诀,消化吸收闻人然毁灭鬼力,却在触及邪孽龙源刹那如遭火吻,迫不得已抽手而退。 而察虓眼军督元功无损,闻人然还是不免惊异,接着伸手一指玄鸟,意有所指道:“但再加上玄鸟,精明如集境军督你,应当知晓此刻该如何取舍。” “吾,不接受威胁!” 集境野心昭然若揭,此刻一退满盘皆输。而有诸多集境将领在外,虑及天之厉亦还有同伴,烨世兵权宁可在此一搏退路,亦不愿当场认败。 与此同时,遭受玄鸟与御神风两面夹击,半截王迹纵有通天之力,受限半身封印,不过片刻已落下风。鸣中孚眼看战况危急,急忙向天发出求救信号。闻声不对疾赶而来的冰无漪,祸水剑瞬间出鞘,力助鸣中孚布阵一斗四翼玄鸟。 “天之厉,你这回可真是玩大了。” 埋伏反被围剿,咎殃哪还不明白,集境与厉族皆落敌方算计。 然而此刻主客颠倒,已由不得众人选择。无视冰无漪苦中作乐之词,半截王迹沉声喝问:“烨世兵权?” “只要退进破军府,他们就奈何我们不得。” 辉煌军刀老练依旧,烨世兵权谨慎出招,暗自传音天之厉,竟又有别口中之言:“中计,除了破军府,你可还有其他藏身之地?” “你是指他们可能在破军府外设伏?” “不是可能,而是必然。就算圣方人力不足,吾不认为天阎魔城会放你脱身!” “嗯……吾将奋力一搏,你务必配合。” 双雄迅速交换意见,彼此均有决断。但在烨世兵权高举军刀,半截王迹誓死搏命之际,滚滚魔气突如骇浪急卷,汹涌拍向场间二人。 “王霸迭移,孤行吾道,魔罗觉海,唯心是造!” 宿敌照眼,无暇辩驳谁是谁非,魔皇质辛魔鉴皇斩在手,虎视眈眈命中息息相关之人,不知作何盘算。谁料恰在此时,满天浩瀚佛辉刺目逼人,恢弘宝光乍现庄严之景,随之便是历劫千年,回归本相以来照看尘寰第一眼! “七情不昧四重恩,八筏常归十界魂。负业诸尘贤劫渡,无边水月大千存。” 278.第278章 故人 “楼至韦驮?” “阴谋怪习,吾,天之佛,代天裁决!” “当初你非吾之对手,今日亦然!” 宿敌相互照见,威凛天佛法相不待废言,禅天九定应声上手。舍弃争辩之意,半截王迹冷戾一笑,竟也拔地窜空,极催浑元以对。 厉族最强之首,原乡天之象征,隔世遭遇第一掌,激起满目泥沙。半天迸发无匹雄力,方圆百里尽成疮痍。尘埃尚未落定,只闻一声闷哼,半截王迹上身染红,从烟雾中向后飞甩而出,竟是不敌盛怒而来的楼至韦驮。 “半身禁锢犹敢汲汲营营,你果真无可救药!” “咳,哈,成王败寇,你要杀我却还不能。” 五剑未齐,真身仍存,半截王迹毫不担心亡命当场。楼至韦驮眼看宿敌有恃无恐,此刻亦无心与其废言,袖手盈气圣华沛然,眨眼又提强招以对。 不过,就在二人决死之际,魔皇质辛陡然开口道:“你们是在目中无人?” “嗯……魔城若欲为虎作伥,天佛原乡亦无畏惧。” 目光落在魔皇淡漠面孔上,楼至韦驮长眉不禁微蹙,排拒之意一目了然。 而闻天之佛答复,质辛双眼瞳孔略一收缩,却是一步踏前隔在二人之间,针锋相对道:“曾经你一意相灭,如今仍先入为主。佛乡至佛,这就是再度碰面,你交给我的答案吗?” “在天阎魔城作乱苦境的当下,你还希望吾给出魔族怎样的评价?” 内心犹疑须臾按定,楼至韦驮镇静不移,笃定非常道:“不论如何,今日半截王迹必须伏诛!” “哈哈哈哈,质辛,看到了么,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原乡至佛!你还对他抱有何种期望?” 半截王迹意在挑拨。楼至韦驮却是平淡以对:“事到如今,吾并不讳言。那日吾遭天厉绝地暗算,被千魔血晶打入体内,因而诞下你魔皇。为护佛门清誉,吾将你送入中阴界。而你一日魔根不除,吾便不会有丝毫诛邪动摇。” “此事吾早已知情。但……那不是你想杀我的理由。” 三方之首,各怀异思。心知半截王迹存意利用、天之佛自律排己,魔皇质辛长吸一口气闭目再睁,登时心有决断:“非厉非佛,从今以后,质辛只是魔族的魔皇!” 豪语甫落,魔皇抬起手中魔兵,空掌饱运不绝魔源,竟是两面开弓,掌剑同向天厉、天佛。 而虽略觉方才之言不近人情,楼至韦驮为斩肆祸之厉亦无分毫避让,闷哼一声当即挺掌相迎。两声惊爆前后重叠,赫见天之厉随后借力打力,转将锋利魔兵朝右偏导,刺向楼至韦驮心口。 宿命纠葛一时无解,三人酣战未休之刻,御神风手中神剑一瞬三变,虽不曾直接下场出手,仍给军督带来莫大压力。 不仅如此,玄鸟羽翼韧劲难挡,纵有冰无漪竭力援护,鸣中孚在其猛攻之下却已难支。觑准鸣中孚后继乏力,手中符旗焦黑炸裂,玄鸟当即一爪按背将其穿胸击毙! “惨了……” “冰无漪,快随我离开!” “啊?” 岌岌可危落险,冰无漪身后突来一道虹光,暂抵逼命玄鸟长焰。 不过,碧血长风化五行为用,却也无法久撑三阳炽焰。所幸剑布衣来此只为搭救挚友,红白快影瞬息闯入,立将冰无漪带出中央战场,遥遥远逃不知去向。 同伴一再散离,虓眼军督心脏猛然一沉,低声喝问道:“你们是一起,还是车轮战?!” “反正,都没有放你离开的理由了。” 目标乃是半截王迹,但烨世兵权现成困兽,闻人然自不能平白放人远遁,吩咐玄鸟盯紧另外一处激战,便与御神风将人前后包抄。 存亡当口,虓眼军督屏息凝气,不改森严冷肃之态,辉煌军刀广耀半壁晴空,倏然气芒脱手宛若猛虎出闸,直扑侠邪御神风。 “破日式!” 观心自在潇洒运使,御神风步步为营,谨守自身方寸。烨世兵权内力稳压一头,却在刀剑碰撞刹那察觉,若与御神风分出胜负,至少得在三十招开外。怎奈眼下场间之敌,并非御神风一人。闻人然又岂会再给虓眼军督翻盘机会? “鬼禅六断·辅轮天葬!” 万鬼哭嚎声中,再现三青虚影。鬼邪之招相辅相成,庞然邪氛蚀骨侵髓,竟使昊苍玄诀无以为继。烨世兵权迫不得已,竟不顾邪孽真元反伤经脉,强行将之纳体化消,旋即反借其力应声反击! “长驰万军破山河!” 煌煌军威汇一刀,倾倒百里河山。烨世兵权呕红当下,强横一击霎如离弦之箭,摧枯拉朽奔腾射向御神风。 而在辉煌军威之中,更参鬼煞之力,御神风不由朝着闻人然,苦笑一声道:“啧,他用你的真元对付极情心诀。集境军督如此决断,果真不负其名。破秽式!” 清风剑化神风影,观心自在形态再变。无奈,侠邪虽有破邪之招,根基惜逊军督三分。再则一刀融合两方之长,饶是御神风剑法精妙,此刻也不禁独木难支。 但,预料之中的突围破袭,并未如期到来。只见涤罪犀角鬼气森然,竟将辉煌军刀挡在三尺之外。烨世兵权见势不对飞速撤身。闻人然已更快一筹,一步踏进咫尺之距,屈肘捣向军督胸骨。 破风之声在耳,命中必然摧骨。虓眼军督勇战不减,立将军刀反手一转斜挡胸前,虽未尽卸闻人然决胜一击,昊苍玄诀消化之下,终只胸口一痛退出数步。 “单对单,你就不该分心进攻御神风。” “胜你并无意义。此战,不生,则死!” 强招连环运使,饶是烨世兵权功高盖世,眸光不改锐利坚定,负伤之下也不由剧烈喘息不已。 连番突围均以失败告终,虓眼军督心知再不专注对战,死亡只会是唯一结果,当即鼓足余力,军刀玄雷电掣,返身急袭闻人然。 “众相唯灭。” 刀势万钧雄沉,闻人然身若磐石不动,涤罪犀角鬼力滔涌,叠合三青霸道邪能,正方割裂对手浩威。但在刀芒一分为二顷刻,烨世兵权乍从中央虎跃扑出,双手紧握辉煌一气突进,只争近距一线生死! 然而,辉煌精准迅疾,闻人然却犹不慌不忙。涤罪犀角陡地向上一挑,顿将军刀刀尖掉转朝天,空放绝伦刀罡,在蓝天之上划出深恨。 身处绝境关头,更显虓眼军督骁勇擅战,再借闻人然反击逆天而起,终结之刀宛有崩裂苍穹之能,合力紧握辉煌猛然向下砍落! “惊腾万军耀天下!” 受伤猛兽凶性更甚平常! 昊光耀目,万军盛威。烨世兵权毕周身真气,尽付极招决死。闻人然不敢怠慢,亦运鬼禅六断终式以对。但因虓眼军督久战力疲,口齿间晕开的朱红,却为此战结果划出答案。 熟料胜败分晓之际,烨世兵权眼中不断放大的犀角,竟被一张遮天蔽日的黑影覆盖。而在同一时间,闻人然诧异愕见暌违已久的布袋,弥天张开半途截胡! “这,怎么可能是他?!” 279.第279章 金蝉 “我救你一命,还你当日之情。曾经的承诺,至此一笔勾销。” 挟人远避争斗之处,依稀面容除了果敢依旧,更多数分沧桑。 但听崎路人冷静之声,烨世兵权却若无动于衷,依靠山岩盘膝而坐,先行运功压下累积之伤。直到半晌之后,方闻虓眼军督沉声应答:“如果当初你愿意助我,我又何须等到多年后策师辅佐。而再有数十年秣兵历马,今日集境未必会败。” “集境的强盛,是每个人的期望。但在你放弃太君治的那一刻,吾就明白你的野心已无法抑制。” 崎路人摇头回忆道:“那年你从灯蝶手下将我救出。吾虽拒绝做你谋士,却承诺在你兵败之前,绝不介入集境任何纷争。现在你已饮败,吾为集境未来,也将与你为敌。” 对方三言两语,挑明曾经协议,以及未来立场。烨世兵权倏尔闭目,冷笑微寒道:“或许,当日拒绝时,吾就该杀了你!” “哈,杀我,死尸是要怎样杀我?” 诙谐风趣不变,崎路人反问点明军督处境,旋即正色道:“方才若非吾救你一命,只怕你已无空闲追悔。” “现在同样不难。” “若不能虎口脱险,吾又怎敢冒然行动。” 不等虓眼军督再做考虑,崎路人背后布袋迎风鼓涨,飞沙缭目间已不见其影,只余爽朗之音飞速远去,留下最终战书。 “待你伤愈之后,吾与太君治为集境未来,破军府外请你一决!” “崎路人……罢了。千叶传奇与素还真有旧,未必会有生命危险。而吾成功脱困的消息,不久当能传入其耳中。先与策师汇合,再做下一步打算!” ———————————————————————————— “刚刚为何不追上?” “如果真是崎路人的话,我相信他一定有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而今烨世兵权大败亏输,短期内很难找到其他盟友。趁此时机铲除半截王迹,断绝他们往后联盟,才是重中之重。” 闻人然一瞬念定应答御神风之际,场间三人激斗局势也已变得明朗。虽说半截王迹借力打力,功体未足的情况下,却也难以制衡天佛、魔皇。 而察天厉意图,魔皇质辛蓦然闷哼一声,绝式竟带反克之力,摆脱半截王迹。楼至韦驮觑准机会,当即强招以对! “极光净土遍法音!” 把定心意除恶·务尽,天之佛骈指运剑,禅天九定掌剑合一,充沛佛元浩瀚无际,蓄势突破半截王迹浑元,破招命中天厉胸口。 只闻惊天霹雳爆响,半截王迹仰首朝天,发出一声凄厉嚎叫,似乎已然在劫难逃。但在厉族头目受诛顷刻,一股庞大厉元陡然向外迸射,使得旁人一时难近。刺目之光爆体而出,刹那掠过苍穹! “不妙!” 眼见天厉浑元脱体,疾朝云端极速飞离,楼至韦驮神情肃然,想起天厉半身封印,随之化光冲上高空紧追不舍。魔皇质辛视线扫过闻人然两人,猛一皱眉却无任何行动,利落连发两掌趁乱远走。 “我们现在?” “天之厉的命火厉元,定是回归其真身。不过,受到天之佛重创,他短期内应无为祸之能。” 脑中思绪翻涌,闻人然又向御神风道:“我与玄鸟随后追上一观。为防天阎魔城偷袭,御神风你还是与蕴果谛魂、素还真汇合一起行动吧。” “呵,这不需要你提醒。我还不至于忘了老对手。” 乐行词因魔城而亡,御神风不若表面懒散轻松,更不会轻易放下此恨,对他化阐提也始终保持警惕。而在与他分道扬镳后,闻人然便快马加鞭,沿着空气中残留的厉元气息,一路紧追到中阴界通道附近。老远之外,闻人然就能听到宙王爆竹一样的粗壮声音,正与楼至韦驮交涉。 “哟,你们佛乡的暴力审座死了,终于换了至佛你屈尊莅临了么?” “宙王……审座冒犯之处,吾代为致歉。不过,你吾当初曾有协议,还请勿做拖延贻误战机。” “呛声的是你们,用得上就道歉的也是你们。至佛啊至佛,你还真有诚意。” 没心没肺损了天之佛几句,宙王却也知晓轻重,眯眼说道:“刚才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冲到绝境长城。楼至韦驮你还是赶紧追上去。万一发生什么变故,我可不替你负责。” “唔——” 口中长音微一上扬,天之佛迅影如风,立舍宙王横空而过。平静的绝境长城附近,半身撑天矗地的天厉石像,今日却显得格外死气沉沉。 蓦然,一阵瑞气扫境,前后现出两道人影。静观着天之佛上前查验,闻人然不紧不慢问道:“据闻当年佛厉一战,天佛你与另外三人联手,能胜不能杀?” “那次决战,五剑未齐。我们虽冒着巨大伤亡,将天之厉逼入绝境。奈何当时太极之气尚未现世,诛厉一役未能建功。” 硕大太素剑封,散发绝伦锐劲。楼至韦驮应答同时,将天厉石像四周尽皆搜索完毕:“怪哉。宙王曾言,天之厉的命火,的确是往此处飞来。但吾遍寻现场,除却少数厉元残留,已无任何生机。” “是逃了还是死了?” 乍闻天佛疑惑,闻人然当即踏前数步俯身查验,顿觉楼至韦驮所言非虚。但为保险起见,闻人然转念一想,还是让玄鸟封冻方圆大地,方才说道:“就算没死,他受伤那么重,也不应该光凭命火真元,就在我们眼皮底下逃脱。” “嗯。厉族素来狡诈,天之厉若想诈死瞒过我们,也属正常之举。只是太素剑封尚存,他又是如何逃出中阴界?” 倘若半截王迹能够轻易脱困,也不会等到圣魔再战方取巧施为。 不过,眼下能够帮助天之厉的人……闻人然灵机一动,突而说道:“除了集境,厉族这回还与圣魔之仆合作。如果是圣魔元史,未必没有帮天厉脱困的可能。” “击楫中流?” 鬼觉神知不安分的事情,楼至韦驮早已有数。而虽不知闻人然从何处知晓内情,天之佛为斩天厉亦未刨根究底,倏然走至石像之前单掌运气,斜插钉死在地的奥义吠陀,登时受到无边伟力牵引,缓缓拔离庞大石像。失去生息的封印,顿在佛辉照耀下,碾作漫天飞灰,吹散四面八方。 “不论天厉生死。太素之剑都不宜继续留在此地。至于圣魔之仆,吾会找他问个明白。此地还请阁下暂留。” 一旦心有决断,楼至韦驮绝不拖泥带水,径直拔剑奔赴逸宗。而见宙王姗姗来迟,看着天佛背影若有所思的闻人然,回神打了个招呼:“多谢中阴王者日前款待犬子小女。” “啊哈,原来你就是……应该的,应该的,客人大驾光临,我们就有义务让客人宾至如归嘛!” 压下勃然雷霆之怒,宙王匆忙变脸,笑呵呵地问道:“对了,孤王来此路上,见至佛行色匆匆,可是遇见了麻烦。” “不错。半截王迹身死命火回归,这里却不见任何踪迹。不知宙王可有建议?” “人不见了?” 宙王稍感诧异,抬头一看现场的确已无封印石像,顿时心有计较,猛然抬手一挥道。 “这事简单。天之厉肯定是被你们打了半死。在他重伤的情况下,孤王让熟悉此地的缎卿设法拘魂,或许会有线索。” 280.第280章 绝厉 天厉半身半截王迹毙命瞬间,远在逸宗据点的魑岳登生感应,立即舍弃继续瓜代忌霞殇。而因暗忖天之厉行动失败,必是落入敌方全套。山之厉纵不清楚哪个环节出错,小心起见还是从击楫中流预先留下的暗道溜走,以求避过击珊瑚的耳目。 不过,就在魑岳偷偷潜出暗道,即将逃离险地之时,一道清俊人影却似恭候多时,挺身看向闯出通道的葬界刁雄。 “夜参半而不寐兮,怅王怛以憯恻,凭轩栏以遥望兮,蔽荆山之高岑。” 怡然自得口吟诗号,鹤舟先生稳然不露半点破绽,问道:“阁下行色匆匆,是急着往哪里去呢?” “哼!” 无心分辨来人身份,魑岳毫不犹豫一掌劲推而出,狠厉拍向鹤舟先生头顶。然知山之厉修为不俗,清逸雅士身若白鹤翩舞,瞬影流光让过杀招,竟仍挡在魑岳进路之上,慢条斯理轻叹道:“哎,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前来请阁下一叙。你又何必舞刀动枪,害我性命呢?” “受人所托……你与忌霞殇什么关系?还是,你就是忌霞殇?!” “咦,你为何有此猜测?” 未被鹤舟先生一言所欺,葬界刁雄狡狯慎思,发觉对方竟对逸宗布置熟稔入心,眼中精芒闪烁,笃定异常地自问自答:“想不到你竟未死!看来天之厉此行失败,也是你们故意引我入彀!” “吾与你们厉族真是有缘,先是鳌天后是你魑岳,都是元种八历之中老奸巨猾的一员。” 未层恢复真容,也不继续否认自身身份,忌霞殇从容不迫,缓缓摇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此番厉族惨亏,何尝不是你们肆意作恶的报应?” “哈,报应与否,事在人为。凭你也妄想拦我,愚蠢!” 看穿忌霞殇存心拖延,魑岳时刻忌惮擎海潮截途,哪敢大意轻心,浑厚厉元气灌双掌,誓欲博出一条生路。但见葬界刁雄豁命施为,忌霞殇悠然之色随之收敛,仙越八踪妙步连环,挥掌并指若灵麒飘然点出。 两大高手瞬息碰撞,忌霞殇拇指抵按掌心,即欲再赞浩功之刻,乍见熟悉剑光由侧平挑而出,打断忘世麒麟应招步骤。葬界刁雄觑准时机,君子之传冷然出鞘,竟是杀向故主! “嗯?” 忌霞殇腹背受敌,又因疑惑孤竹隐龙投入厉族缘由,脑思一转身若鹤羽凌踪,任由魑岳从空隙突围而出。 “我们早有布计,魑岳绝对逃脱不了。孤竹,你又何必助纣为虐?” “不用多言,克灾孽主到底是我的父亲。忌霞殇,如果你仍当我是朋友,那就全力以赴吧。” “唉,无奈!” 风吹枝头,杀意碎叶。眼看孤竹隐龙意志坚决,竹剑在爆喝之声中刺面而来。忌霞殇长叹一声倏然起招,周身瑞气充盈四射,羽扇平胸注元及时挡下来剑。 “烟霞一壮天下颜!” 仁兽祥和真力汩汩不绝,登使孤竹隐龙难以切入。而为杜绝变数发生,忌霞殇虽有留情之心,此刻亦只有速战速决,猛然拔地旋空升天,浩荡内元织就绚烂朝霞。孤竹隐龙收势不及向前冲出,顿被霞光气劲包裹难以动弹。 “还是请你先冷静吧。” 一方面,忌霞殇先行擒下孤竹隐龙。另外一头,魑岳闯阵向前,再逢雪亮双刀拦路。葬界刁雄察觉危险驻足,抬首一看挡路之人,先是惊惶后复镇定。 “是你,她不在?” “二姐?因为击楫中流比你早走一步……” “好个老狐狸!地浑朝天·厉煞风云!” 暗自在心怒骂圣魔之仆,魑岳却知眼前之人,才是此刻必须越过的关卡。目光一扫神秀不在现场,葬界刁雄为打对手措不及防,一鼓作气拔剑抢攻。 熟料,君子之传虽是名剑逸品,讲究降而不杀,竟与魑****格大相径庭。霸道厉元注入剑身,发挥仅得七成威力,难越双刀界限。 而在魑岳错愕当口,宸枢手中麟趾天瑞,霎若流光迅闪,一刀隔开君子之传,翻袖转腕又是一刀突进,直袭魑岳左胸心脏! “可恶,三罡凶线!” 电光火石之间,魑岳不亏枭雄之名,单手勃发磅礴伟力,令脱掌而出的君子之传带偏双刀之一。紧随其后,葬界刁雄肌肉虬结的右臂,更若一只巨钳死死锢住另外一口神兵,猛然倾吐厉族邪功,将宸枢震退百步。 “五魑运岳·六葬天瀑。“ 自恃根基略胜一筹,魑岳所幸纯以掌功压人,双手起落皆具崩塌五岳之能。不过短短片刻,方圆数千丈已呈满目摧残之像! 但,前经封剑塔刻苦磨砺,宸枢将一身所学融入本能,千锤百炼之武技,不见半点生涩疏漏,反令魑岳无功而返。 百器千变万化,刀剑合流之式,一息幻化无穷,终归双刀为根,宸枢把定心念,刀路挥洒尽为堂皇刚正,不予对手取巧之机,如影随形紧跟魑岳,限制山厉挪移空间。 “烦,双擎日月·四阴风雷·六煞平涛启黄泉!” 越战越是心焦,越战越是被动。纵使勉强维持镇定,唯恐敌人强援将至,魑岳眼中恨光连动,宁可冒险遭受内元反噬,亦须尽快突出重围。 极致之招瞬间出手,高空上方霎时乌云集聚,阴风愁惨。风雷大作间,葬界刁雄绝掌向下一按,周遭陆地顿生剧烈震动。 万吨碎石崩飞四散,魑岳抓住宸枢立身未稳当口,乍如离弦之箭劲射而出,穿过层层龟裂巨岩阻挡,终结一击爆轰宸枢头颅。 “颛顼守静渊!” 声,冷静如常;刀,破风掠影。麟趾天瑞交叉汇顶,宸枢虽是后退,却犹不放空门去路。受挫双刀之际,魑岳乍感濛濛飞雪如浪奔腾,顿明眼下不付代价,绝难逃生无门。 厉族凶狠之性绝地爆发,葬界刁雄竟猛然自断静脉,落入谷底的厉元再度澎湃而生,隔着麟趾天瑞刀背传渡霸道厉元,暴起一击使得应变不及的宸枢当场负伤。 “鲸起万龙沉!” 未料魑岳突然搏求两败俱伤,宸枢一时疏忽匆忙后撤。但闻孤傲一声沉喝,羽氅如若有灵,立将少年带离正面威胁。下一刹那,只见擎海潮饱满提元,信手挥洒涛裂千里,力挽狂澜! “阴谋鬼祟者,降,是你唯一生路!” “擎海潮……哈哈哈哈,你们想抓住我,做梦!” 困兽难脱囚笼,只求亡命一搏。为护天厉脱险,山之厉心知生路无门,毫不犹豫立生决断,当即自散厉元放弃生机,疯狂攻向北冽惊涛! “纵浪大化复西东!” 狂暴厉元横冲直撞,擎海潮目光一紧,身前顿现凝实气墙力阻躁乱渊功。饶是北冽惊涛修为绝顶,却也不免退出半步,胸口一时气滞。 “虽是为非作歹的魔头,倒也算有气魄!唔……他逃是东窗事发,天之厉理当中伏落败。可是现在,脱体的厉元又是飞向何处?” 281.第281章 这两天去福建交材料 笔试通过得去审核,更新不稳定 282.第282章 背水 “天之厉状况如何?” “哼哼哼哼,还算走运捡回一条命。” 蜉蝣谷凛风崖下,险险逃出生天的劫尘,关切着重伤濒死的天之厉。察觉不对早早撇下魑岳,击楫中流反其道而行主动出击,利用圣魔元史方才瞒天过海。 而闻面冷心热之声,恢复血傀师本貌的击楫中流,立即嘶哑着声音解释道:“多亏了元史无匹异能,吾才能骗过楼至韦驮,让他自己解开太素剑封。否则天之厉就算不死,你们元种八厉至少也得再亡其一,才能让他逃出困境。” “现在封印虽解,但天之厉伤势同样沉重。嗯……不对!” 沉问之声突变惊诧高喝,劫尘抬眼一望正见山厉命火飞速回归,挟带毕生厉元回归天之厉真身。原本微弱气息,在魑岳真元回体一刻,陡变异常强盛。 然而,虽与魑岳间存有芥蒂,劫尘痛心同族死于非命,仍是不禁攥紧双拳,银牙咬碎:“魑岳死了!” “连你们都中了计,葬界刁雄会被埋伏,并不出乎意料。” 纵使勉强保持冷静,击楫中流骤闻噩耗,面色也变得沉郁三分,阴晴不定道:“不过,外围已被我布下阵局,旁人难以追踪。咱们还是先放心在此休养吧。” “哼!” 劫尘语气冰寒道:“你助我打败素还真,是早知道此行有变?既如此,你为何不事先通知魑岳?” “此言差矣。圣魔之仆虽无所不知,却也无法料准世间万事。我帮你对付素还真,是为铲除共同的敌人。而在逸宗据点只是留下一名棋子伪装。本想有魑岳在不至暴露,谁知——” 不疾不徐开脱自身,击楫中流说着叹息道:“可惜的是,老夫一路被闻人家的疯丫头穷追不舍,好不容易摆脱已是来迟,只能夺得素还真一魂。哼……如非蕴果谛魂碍事,清香白莲已被你我击杀!” “他手中的那口刀有古怪。对了,你夺素还真一魂又是为何?” “哈,还有什么比让素还真自己对付自己更趣味呢?” 虽说击楫中流表现得智珠在握,但其内心却不似像在劫尘面前表现得一般淡然。概因针对素还真的计划,并不是出于击楫中流的本意,反而是圣魔元史本身选择了素还真。而由于千多年来圣魔元史无一错漏,击楫中流自不会违逆其意。 不过,圣魔元史究竟为什么这样做,却令击楫中流漫无头绪…… “所以素还真又失踪了?” 从中阴界回到苦境,闻人然首先就是找到蕴果谛魂了解后续,谁知竟得到了一个预料外的消息。诛厉一役大获全胜,偏偏身为主角的素还真,意外下落不明。但对清香白莲的失踪早已习以为常,闻人然也不怎么担心,道:“他有天问三誓与沧耳刀傍身,既能脱出重围,应当该和地藏圣者一起回来才对。既然他不告而别,应当是另有事情处理。” “可是,吾观素还真受创非浅。这样不告而别,到底让人无法放心。” “大师放心。素还真他又不是头一回,总能逢凶化吉……言归正传,宙王虽请了缎君衡帮忙,控魂之术却未搜索到天之厉的魂灵识。” 连续几个不妙的消息入耳,蕴果谛魂眉心一紧,沉声回话:“至佛后来也未找到圣魔之仆。” “唔,那个老头的确老奸巨猾。不过,他本来甩不掉我,似乎是因为那本破书,才让他逃跑成功了。” 没能抓住击楫中流,银发少女此刻不免有些闷闷不乐。但若天之厉侥幸未死,眼下就不该是众人松懈的时候。一念及此,槐生念曦眼睛眨了眨,立即转头看向闻人然:“他们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再随便走露形迹。爹你有什么好办法?” “不急。厉族死了不少人。天之厉要想卷土重来,也非旦夕可就。而我曾听大师提起,只有聚集五剑才能斩断天命外的变数影响,将厉族祸首铲除?” “不错。太易、太初、太素,太极,佛乡目前都已有了眉目,唯独前任太始剑主牺牲之后,至今未现任何征兆,令人分外不解。” 蕴果谛魂神色肃穆道:“当然,若能在齐聚五剑之前找到天之厉并将之消灭,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嗯……其实也非全无头绪。” 大海捞针找人十分困难。但厉族却早在外界留下线索。仔细回忆着相关情报,闻人然深思片刻若有所悟道:“那个屡次帮助半截王迹的厉族一份子,在苦境同样薄有声名。素还真失踪之前,就曾收集到有关他的线索。水之厉与一个人应当有些交情。” “这,咎殃与谁有关?” “救人的应该是梦说剑布衣。” 这厢闻人然刚提起剑布衣,那厢救了冰无漪的剑布衣,同样陷入苦恼之中。而察魑岳暴毙的冰无漪,脸上早不见平日轻佻,只剩大难逃生的心有余悸,止不住地长吁短叹。 “虽然我平日与魑岳关系一般。可他死了之后,我仅存的同族又少了一人,怎不令人心生惆怅呢?” “好友,魑岳为祸无可辩驳。现在正道齐心对付天之厉,你绝不能再助纣为虐。” “你以为我喜欢打死打死喔?每日找些美人嬉游大好河山,本人爱之厉求之不得。但大家毕竟是同族,我又怎能弃他们于不顾?”. 句句发自肺腑,冰无漪有一事却未提及。只因他与劫尘的关系颇为暧昧,更清楚地之厉绝不会抛弃天之厉,冰无漪又怎会毫无牵挂舍同伴而去? 不过,终究已连累剑布衣落水,冰无漪还是歉意非常,道:“这一次也不知是否会给你带来麻烦。” “认识你,就已经是麻烦了。” 摇头苦笑一声,剑布衣至今不知该怎样解释,他与厉族之间的过往纠葛。但从未来回到现在,此世已非彼世,连天之厉都成了一方祸害,剑布衣也只有怀着满腔无奈走一步看一步。 然而,当下最重要的仍是保住冰无漪的性命。剑布衣转念一想道:“现在外面肯定都在搜索厉族残党的下落,你还是留在此处暂避风头吧。” “唉,也只能如此了。” 秋鸣山居好山好水,本最符合冰无漪脾胃。但今日满山煞红的枫叶,落入心神不定的人眼内,却格外令人心惊肉跳。 蓦然,一阵魔氛扫荡半山,昭然杀意惊得冰无漪抛掉手中酒杯,抬目一看正见魔皇质辛,双目半阖压境而来。 原以为来的该是正道之人,剑布衣骤见来敌此刻不禁惊呼出声:“魔城之人……怎会?!” “要怪只能怪你的交游太过广阔。魔城很容易就找到了此地。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眸光淡漠略作解释,魔皇质随即无视剑布衣,伸手一指冰无漪道。 “吾的目标只有——他!” 283.第283章 禄主谋 千多年前,天之厉屠杀千魔造血晶,用于污染天佛至圣宝躯,也因此导致魔皇诞生,以及魔族后续对厉族的报复。而今新仇旧恨相继,魔皇质辛又怎会轻放人干休?红叶如血飘坠,映入各自眼帘,顿时打破平静。魔、厉锐光照眼,此刻不存侥幸,仅剩极端对立! “冰无漪,你赶紧离开。” “喂,人家那么呛,你以为我走就能走得了吗?” 碧血长风横握平胸,剑布衣一步踏出护在冰无漪面前,意欲为其争取一时半刻。但知魔皇质辛修为深厚,咎殃已舍独自逃亡之心,右手掌心气如流水泛波,同现随身佩剑,霜芒闪烁并肩指向魔皇:“要取我的性命,你就来吧。” “义气、勇气,三灾荡璇玑!” 虽然口出轻赞,出招依无半点留情,魔皇质辛意在擒拿,倏化快风掠影,窜进二人防线之内。饶是剑布衣二人各怀奇能,面对魔氛压境,仍觉低估对手。 “碧血御长风!” 长剑一招四变,令人难以捉摸。眨眼魔皇凑近,剑布衣再无忍让,风火迸生莫测之威,碧血长发攻敌必救。而在魔皇挡招同时,地面之下陡然爆发一道浑然剑气,刺向质辛足底涌泉。 “剑风冰痕·雪凝冰华流。” “小心!” 时不可失,冰无漪立下决断,轻薄水华刚柔并济,施以巧劲欲卸凝厚魔气。剑布衣高呼刹那,魔皇质辛单手提元向地抵消剑光,紧随其后猛地屈指弹开刺向心窝的祸水剑,举手投足乍现隐隐克制水之厉。而在邪光大盛同一瞬间,乍闻天狼啸音。魔鉴皇斩凶光迅闪,已将祸水打落尘埃。冰无漪虎口麻木未消,质辛紧随其后再度凑前,反肘捣中冰无漪气海,令其瘫倒在地失去抵抗! “倒转星河!” “你拦不住我!” “怎会?” 眼看魔皇一击建功,即将信手侵人而去。剑布衣匆忙挡前,剑呈地水火风四象,只求搏得一线生路。孰料二人再度交锋,魔皇质辛陡然勃发雄力同时,魔鉴皇斩利落劈下,竟意外发觉伤敌较之猜想更易。仓促当下,剑布衣本就根基逊色,此刻变招不及,顿呈溃败之象。三步之外的冰无漪目睹此景,当场愕然失声! 声调高低错落,倾局已然难挽。撇开背后剑布衣追风之剑,魔皇如光疾掠抓向倒地不起的冰无漪。关键之刻,天外突见圣芒璀璨。温和真气却显刚正不阿,使得魔皇质辛敛容以对。 双强对垒,天惊地动!佛辉魔涛互不相让,磅礴气浪瞬覆山居。半空雷霆横扫全境,却在地藏圣者落地刹那,尽皆化于无形,不伤方圆一草一木。 “久见了,魔皇质辛。” “蕴果谛魂……你们佛乡的效率,倒还不算太慢。” 宿敌再会,质辛撤手稍退数步,虽犹沉着也不禁暗提戒心,皱眉道:“如何,你要在此与我一决?” “非也。至佛已承诺坦白过往,吾想你与佛乡也未必注定是敌人。此时此刻,吾来秋鸣山居的目的与你同样,都是找出天之厉藏身之处的线索。” 不愿再造更多无谓伤亡,蕴果谛魂略作劝告随即坦诚来意。不过,视线扫过剑布衣之后,地藏圣者却莫名神色一怔,温和双眸不经意间流露丝丝恍然,续道:“另外,若再未找出天之厉的前提下擒杀厉族,无疑是在增长敌人实力。魔皇又何必赶尽杀绝?” “呵。” 眼中冷笑含藐,质辛口中却未辩驳,一反常态地追问道:“人,我可以不杀。但你又有何能为逼他吐实?” “每剪除一员天厉助力,他们的危害就削弱一分。就算追问不出天之厉的下落,佛乡也会妥善看管水之厉。” 蕴果谛魂严于律己,虽有针对剑通慧,也就是劫尘的方法,却尚不肯使用诓骗要挟的手段,套出冰无漪的答案。何况对剑布衣的身份隐有猜测,地藏圣者思索过后,还是给出了一个无法令人满意的回复。 果不其然,魔皇质辛闻言全无妥协,依旧针锋相对:“佛乡无能,并不代表魔城缺乏手段,找出天之厉的藏身之处。” “厉族大败,龠胜明峦联合佛乡已有余力对付魔城。你果真非战不可?” “道门、佛门、六圣护死伤无算。慈悲为怀的地藏圣者,你又剩下多少闲情用于化消双方仇怨?” 怪异诡谲沉默三刻,魔皇质辛深思之眼骤作冰冷,漠然一甩披风道:“魔族有魔族的生活方式,你不能改变,吾也不能。此刻再谈放下仇恨,太矫情了。” “唉,苍生何辜?!” 难以说服眼前之人,蕴果谛魂登时明了,再想劝和他化阐提无疑痴人说梦。不过,满心郁郁并未摧折精神,地藏圣者只在心中暗叹世路崎岖,朝前迈步却是一如往常地坚实果决。 法杖圣光沛然,众相枯轮庄严威凛,矗立在二人中央。心知有剑布衣在,魔皇难占便宜,蕴果谛魂正待强行带走冰无漪,却不防远方红火连天而起,直冲九霄云端! “魔城?!” 原来,魔皇质辛追踪天厉之时,天阎魔城也正遭受明峦进攻。厉族濒临生死存亡,海蟾尊绞尽脑汁终于拿定计策,以求缓解厉族压力。 而要让圣魔两败俱伤,明峦的力量就不能超出天阎魔城。海蟾尊前思后想,便以防止情报走泄为由,只请了靖沧浪、净无幻同行,其他的三教助拳者除了印崆峒,都是一些小虾鱼苗,不成什么气候。但因唯有做出成绩才能堵住悠悠之口,继续执行自身的正义,海蟾尊自也有其盘算…… “海蟾尊,你就这般急于送死?!” 战火连天,冲耳哀嚎。他化阐提率众而出信手挥动魔权玺杖,霎时骨浪阵列排空,挡住龠胜明峦强攻。两方头领今朝在会,闯入虎穴的海蟾尊仿若无觉,英姿挺立傲然说道:“我们此次进攻在你预料之外,看来吾未通知古武族,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哈,正道内部勾心斗角,真是令人发笑!”不想海蟾尊话中直指古武族,他化阐提心头猛地一沉,外表却依旧镇静,反唇相讥回应。 孰料,宗岩禄主竟似早有预估,做出嗤笑之态:“他化阐提,不要用你的愚蠢取悦我。三回了,龠胜明峦在魔城手下吃亏三回。你当真以为吾会毫无反制?靖沧浪、净无幻、叶小钗可信,明峦大多数人又已阵亡,只剩下六昧童子存有嫌疑,难道你们还能有其他的内应?” “你的自负太过滑稽。既确定无误,明峦为何不杀了六昧童子?” “你怎知道我不曾杀人?”海蟾尊面色冷酷,径直朝地抛出一颗黑白头颅滚了几滚。 “嗯?你……连同伴都可在未查明真相的情况下先斩后奏,海蟾尊你就不怕寒了……” 挑拨之词即将脱口,他化阐提双目扫过靖沧浪与净无幻,惊见二人对眼前一幕无动于衷,竟摆明信任海蟾尊的模样,不禁心生误会放弃争辩:“哈,好,好好,想不到你真能找出吾方内应,是我小看你了!” “承认了嘛,那他现在真正可以死了!” 孰料他化阐提刚刚承认,海蟾尊就朝天发出格杀之令。宗岩禄主一派胸有成竹,无视他化阐提勃然之色,略带自得地故意激怒他化阐提:“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认为我在撒谎,又知靖沧浪与净无幻素来与我不和,定会反过头分化挤兑,从而确认吾所言之事的真假。可惜来此之前,吾便伪造了证据,假意告知二人六昧童子是内应,并征得叶小钗同意将之诛杀。不过,为了顾及叶小钗的看法,六昧童子其实并未身亡,而是由他与我部下共同看管。但此事靖沧浪与净掌教并不知情,再加上六昧童子的‘死’,叶小钗也有恰当的理由避嫌,从而加深你的误解。虽然老实人最不会骗人,他们却偏偏用最真实的表情骗了你。换了魔皇质辛,或许不会这般轻易被骗。你嘛……随意一诈就露马脚,浅薄!” “哼,海蟾尊你如此玩弄同伴信任,迟早众叛亲离。” “非常之时,非常之事。当断则断,才是铲除魔类的最佳手腕。” “那你,准备好迎接死亡的准备了么?” 一言之失害死六昧童子,他化阐提满腔自责盛怒,此时占据主场之利,立开魔阵困锁明峦部众。 海蟾尊几人孤军奋战,的确落入险地。然而,一触即发之际,天阎魔城上空乍见祥云密布,太素之剑划开血幕再见朗朗晴空,现出对魔城而言来自佛乡的最大威胁! “七情不昧四重恩,八筏常归十界魂。负业诸尘贤劫渡,无边水月大千存。” 284.第284章 鏖战 “骨葬·竭髓蚀体!” 天之佛圣影降临,他化阐提勃然色变,紧握掌中魔杖先声夺人,霎时尘如浪滚升出无边无际的骷髅海,铺天盖地冲向楼至韦驮。 “少光辟晦。” 魔潮汹涌难破佛气护体,楼至韦驮并指一抹剑身,窜腾而起的祥和瑞氛消融邪气,瞬退骷髅之海。 禅天九定广耀天地,太素之剑炽光普照,登使他化阐提周身魔能压抑三分。抢得须臾先机,楼至韦驮高举奥义吠陀,又是降魔之招锁定魔城之主。 “无量光寂!” “不好,九焰燎原!” 纵使仰仗魔身不坏,他化阐提思及佛乡存在破解之法,怎敢在天之佛面前冒险? 脑中飞速转念,魔主唯有以攻对攻,匆匆后避同时,猛然挥动魔杖催发数道凶火,从四面八方合攻楼至韦驮:“你来得正巧。为雪魔父之恨,不如一并留下!” “魔城还要继续战火顽抗到何时?” 九火澎湃袭身,楼至韦驮却镇定自若,丝毫不改眉色,奥义吠陀仿若有灵,环身迅捷一划立破煞焰,紧随其后天之佛应声变招,无量佛光包裹太素神芒直剖他化阐提腰腹。 佛乡天之象征,独斗魔城之主,一时难分轩轾。但随时间推移,他化阐提心有顾忌,束手束脚不免落入下风。断灭阐提与端木燹龙互视一眼再不迟疑,各寻敌人捉对厮杀。 “无幻?” “净无幻!” 不出意外,双方不愿更造杀业,断灭阐提仍是找上净无幻。而虽各有留手,断灭阐提与净无幻隔空交掌,结果却是出乎意料。 玄雷刀劲力灼身,净无幻竭力抵挡之刻,莫名足下酿跄、脑生晕眩,提气不及当场负伤。忧心之下,断灭阐提再难兼顾立场,不由自主伸出手掌,即欲抓住净无幻小臂。 孰料,二人之手未及紧握,便被方圆百卉隔开。海蟾尊执剑挽丹火,脚踏八卦,清微八阵剑咄咄逼人,砍中断灭阐提掌中玄雷刀身:“断灭阐提,你想害了她吗?!” “我……” 立场已隔天渊,情人又能奈何。眼看断灭阐提手如触电僵直,海蟾尊眼中厉芒一动,方圆百卉剑啸蟾鸣,巺风织剑网打退魔族少君,冷面询问道:“净掌教,你的伤势如何?” “这具肉身……” 冥冥已有所觉,净无幻心知大限不远,此刻危急却也无法吝啬元功,只能淡淡摇头看向断灭阐提,道:“吾无碍。当下强敌环伺,我们不能轻心大意。” “安心吧。至佛既然到位,佛乡又岂会无人来援?” 海蟾尊防备魔城之时,印崆峒正与竞豹儿斗得难分解。但将异法无天炼成非尸流,再加上无明法业等魔城精锐,天阎魔城尚在战将方面占据绝对优势。所幸一灯禅、悬壶子在场,场面一时尚能维持。 不过,楼至韦驮来到魔城,自不可能放明峦涉险。眨眼之后,一列看不见尾的僧兵,就已在三相修罗、尔善多、凡七夜等人的带领下杀至,与魔城军将正面交锋。而在最后一处战场,焚业邪龙斩死斗洗墨鲲锋,已入极端之局! “靖沧浪,有胆留下与我不死不休吗?” 厌倦了无休止地拖战,端木燹龙招招致命,邪龙鞭斩软硬如意、如臂驱使,一如往常令鲲尘千古倍觉棘手。而知他化阐提处境堪危,端木燹龙此刻不惜以伤求胜,焚如要术更与无垠冰浪水火不容! “推蜃手!” 峭寒之气铺散方圆,却遭灼流蒸发殆尽。靖沧浪眼中一片肃穆,墨痕八舞再上一层,洗墨鲲锋倏引万涛海啸,淹没凶戾邪火。 “罪化血薮·天葬!” 虽是部署众多,但在天之佛锐剑逼命下,他化阐提有苦自知,丝毫不敢轻心。而见彼方端木燹龙、断灭阐提两处战局陷入僵持,魔城之主猛力攥紧魔权玺杖。 只闻惊天一声怒吼,魔城上空陡然劈落赤红血雷。他化阐提为夺胜利,竟是不顾自身极限,强纳魔城地气为用,引爆天葬大阵。 霎时间,万丈深渊龟裂而开,无数鬼魅魔灵窜出侵扰奔袭。场中圣方人士正与敌将对垒,猝不及防之下登时伤亡惨重。无明法业等人抓住良机,巨斧轰然砸落,顿令三相修罗饮恨当场! “阴谋奸宄,可恨,遍净昙华释大千!” “万魔天劫!” 不想他化阐提如此决绝,楼至韦驮心切之下,还招竟是更趋凌厉。奥义吠驮光芒璀璨,昊然佛辉过处,无边魔氛须臾瓦解。威胁之下,他化阐提唯有奋起全力,抵挡天之佛强悍极招。 “魔主……嗯,机会!” 就在天葬之阵造成杀伤顷刻,端木燹龙虽担忧他化阐提处境,却知靖沧浪气滞之机不可轻纵,五分功力灌注焚业邪龙斩刁钻鞭落,人已平移幻化来到一灯禅二人身后,空余之掌热能爆窜,快不及辨扣向僧者脖颈。 “不可,好友啊!” “靖……” “落地狱吧!” 赤炼锁金手熔躯摧腑。一灯禅刚刚受到魔阵冲击,不及闪躲便被端木燹龙击中。耳闻悬壶子、靖沧浪焦急悲愤之声,端木燹龙凶瞳更露残忍快慰,汹涌邪能倾吐而出,瞬间手中只余一具焦尸,断绝一灯禅最后叮咛奢望。 “靖沧浪,下一个该换他了!” 雪亮的剑芒,留不住半空飞灰的性命。迟来的援救,无法挽回毕生的憾恨。靖沧浪盛怒回应,却只换得灾龙愈发猖狂的凌厉攻击。 然而,端木燹龙将目标定在悬壶子身上之时,彼方他化阐提已难抑开阵导致的内伤。楼至韦驮眼看战况不利,又觉魔城之主功体有异,太素之剑若旭日广照,禅天九定立显浩威,命中他化阐提胸口! “兄长(魔主)?!” —————————————————————— 黄花遍地,巨石如山。故地重游遇故人,阔别多年再会,纵使物是人非,情谊犹如醇酒不变。 “原来你多年不曾露面,是受限于与烨世兵权之间的承诺?” “他当年救我一命,不论如何此情当偿。何况集境多年来与苦境一直相安无事,吾亦不便单独开启通道,所以才没能与你们联络。” 似是放下心中大石,崎路人隔着断崖眺望巨书岩,浅叹道:“这巨书岩都有了裂纹,太黄君是多久没回来了?” “反正不会比你短。对了……” 闻人然打量了下崎路人,问道:“集境没人给你把手接上?” “我嘛,早就习惯用嘴、头发,布袋办事,少一只手又有什么区别?” 不以为意地洒脱笑了笑,崎路人兀然正色挑明来意:“我想你们对军督与集境往后的方针,应该也有关切?” “你既露面,是准备和他摊牌?” 素知崎路人巧智,闻人然心思一动当即反问。而要推翻烨世兵权,崎路人更明眼下力量仍嫌不足,郑重回道:“我和太君治不是他的对手。” “香独秀呢?” “他脑子有问题,无视即可。” 多年不见,崎路人评价起人来,还是一贯直接利落。而虽香独秀有不俗武力,无法帮忙又有什么用? 闻人然思考答复道:“军督和天厉有牵扯。我可以无条件地帮你。另外,现在素还真不在,以你与叶小钗的交情,他和他所领导的古武族,同样可以成为你的臂助。” “叶小钗……那事情就好办了。” 285.第285章 千年恨止 成也孔雀,败也孔雀。集境与厉族、击楫中流勾结一处,等于挑明与苦境为敌。而如今大义上再无掣肘,闻人然又非迟疑个性,十分干净利落就答应与崎路人合作。 不过要统合人力,崎路人尚须时间准备。而为杜绝厉族与集境合作,更须找准恰当的时机。因此在崎路人知会太君治之时,闻人然也日月兼程,与刚从秋鸣山居回到刻镜纹图的蕴果谛魂交换情报。 “天阎魔城正受海蟾尊进攻?” “是。吾为追查剑布衣,不想碰巧与魔皇相遇。后来魔城出事,他急急赶回;而吾则先将剑布衣与冰无漪带往紫竹源,交予慧座看顾。” “……魔皇不在的话,再加上天之佛奥援,海蟾尊的确有机会攻破魔城护阵。” 并不奇怪龠胜明峦会有此动作,闻人然了随意一口带过,接着就剖明来意问道:“水之厉有交代天之厉的下落吗?” “不曾。水之厉当日被剑布衣救走,便未与厉族汇合。但是……” 温顺双眉略显沉重,蕴果谛魂似是另有所思,回答同时单手一捻点地灵光,神情肃穆道:“这是剑通慧的一点灵光。” “是大师从地之厉身上取得?” “非也,是剑布衣。” “诶,大师的意思?” “吾虽不知详细,只觉剑布衣与我佛门有缘。” 当初剑通慧与劫尘达成的协议,就连蕴果谛魂也不知情。 然而身为佛乡地之象征,蕴果谛魂光凭佛学修为,即足以从中发现端倪。纵使一时尚摸不清前因后果,地藏圣者也能找出有用的线索:“如果剑通慧现在的肉身被厉族瓜代,你即可借此为凭顺藤摸瓜。但在追踪之前,吾希望你能做好万全准备。” “喔……我明白。” 既有剑通慧灵识作为线索,自然不宜打草惊蛇。闻人然辞别蕴果谛魂,遂按灵识所指循路而去,终于跟踪到厉族藏身之地。 “秋筠,你先用神通查验此地是否布置有阵法。” “不进?” “如果这里确实是厉族的藏身地,总能等到他们进出的时候。守株待兔虽然是笨方法,但胜在低风险,用一用也无妨嘛。” “嗯。” 蜉蝣暗谷,九曲十回。遵照闻人然吩咐,暮秋筠以神通连结方圆草木之灵,不过片刻便将大致警戒范围划出。而听得剑灵回报,闻人然遂决定只在谷外静候猎物上门。 半晌之后,身负要务四处奔走的劫尘,竟是从天佛原乡方向匆匆赶回。骤见眼前一幕,闻人然吩咐白衣少女在外示警,紧接着便一步踏出将人拦下:“此路不通。” “哦,是你?” 傲骨不允折腰,劫尘一剑崩天,千丈沃土瞬成齑粉,昂然回道:“魈瑶、剡冥之仇,劫尘今日誓要代为讨之。” “也好。擒下你,再找天之厉不迟。” 并指迅发无声刀气,闻人然足下涤罪犀角轰然破土而出,挡下劫尘速杀之剑。但知来人修为莫测,地之厉绝剑挥洒,不留任何余地。 “风不惊,心无惑。一剑平仇,天下吾敌!” ———————————————————————— “少净破障!” 血流漂杵,死尸成河。圣魔之争渐趋白热,为不辜负亡者牺牲,楼至韦驮诛魔决意尽付太素之剑,欲破魔城之主护身魔甲。 魔权玺杖握之不稳,他化阐提原本以为楼至韦驮会护明峦之人后撤,熟料彼方靖沧浪陡得强援,竟使场间战况丕变。内伤之躯难负重荷,面对天之佛夺命之剑,魔城之主终于压抑不住,俯身垂首吐出大口丹红! “翻袖扫邪云,补天浴日付一笑,御秋水神风。” 仇,不死不休。义,不由轻抛。 就在悬壶子即将步上一灯禅后尘顷刻,骤闻清朗诗韵乘风逸步而来。端木燹龙打向悬壶子之重掌,顿在半途受阻。兔起鹘落间,端木燹龙正欲再赞威劲,冷不防背后洗墨鲲锋已挟盛怒而至。 “端木燹龙,今日你吾定要有个了断!” 逼上极端的恩怨,再不容一人退步。 靖沧浪衣饰飘带凝霜,儒门名锋倏结冰涛万丈,由顶倾覆灾龙所在。优势乍转危机,端木燹龙却无半分惧怕,焚业邪龙斩蛇缠一般绕上剑锋,又是一掌震退来人。 不过,御神风及时来援,观心自在剑招迭出,如风无处不至。饶是端木燹龙强横非常,此刻亦不免受其牵制,难以专心致志针对靖沧浪。双剑逼命全无间隙,灾龙竭力躲闪腾挪,周身体表依然见血多处。 “闪灵蟒鳞指!” 疾快邪影宛若鬼魅,连续避过数次危机,端木燹龙不再拖延,豁尽全力辣招上手,封穴断脉直捣靖沧浪心口。战入灼热之刻,御神风与靖沧浪也无保留,双剑风水联袂,生撼灾龙搏命煞焰。 “天道无亲·惟德一·斩!” “凋·浪潮!” 三方极招惊爆碰撞,数百里大地成废墟。拼伤突破御神风守护,端木燹龙奔向靖沧浪之际,却又再遭观心自在阻击。 “嗯?同死来,红焠枷木掌!” 通天热能由内而外,中者必然死状凄惨。御神风不敢直撄其锋,神剑形态二度变化,清风乍转神风貌。硕大剑身有如铁板,悍然接下刚猛霸招。 怎奈,端木燹龙邪功霸道,竟使观心自在炙热软灼粘附在手。邪龙斩更若灵蛇出洞,眨眼刺破御神风肩膀。不待御神风挣脱,灾龙抽手又是一剑回旋,格档靖沧浪急援剑锋。 熟料此时此刻,御神风陡地下定狠心,不顾伤势加重锁死焚业邪龙斩。滚烫邪元侵脉倒灌,御神风单臂已呈焦黑之像。 “好友你……” “忘了一灯禅、乐行词了么,靖沧浪,收起你的婆妈!” 高手相争,只在须臾胜机。靖沧浪忍住关切,十成之功付于一剑,舍生忘死贯穿宿敌心腔。端木燹龙内气一泻,伤势已趋致命。临终之刻,端木燹龙蓦地一手探出抓住靖沧浪衣领将人拉近,强以额头撞散靖沧浪发髻,霎时血染二人衣衫! “呵,哈哈哈哈哈……痛快,靖沧浪……我等你同落……地…地狱……” 一死两伤,宿怨终消。逝去的人,坠落的鞭,垂落不甘的手。灾龙万般恶行无可抹消,长年以死相搏,又是否存有一分惺惺相惜,以及无法共容的刻骨憾恨? 但随火烧尘埋,一切终已难明…… 靖沧浪刹那扫过其身,复杂一眼道尽内心无法言喻的情绪。而因御神风代其承受重掌,靖沧浪骤闻咳血之声,立即收拾心情提元辅助疗伤。 “众人,随我歼敌!” “端木燹龙?!” 魔城痛失一员悍将,海蟾尊立即高呼反击。他化阐提见状怒极恨极,勉力提元反击楼至韦驮,可惜已然不敌浑厚佛元,不由自主跌退数步。 “只因他是你们的同伴,所以就连端木燹龙这等嗜血残杀的魔头也能包庇。如果这便是魔城的情谊,楼至韦驮代天罚之。” “魔的生存方式,你们不能容忍。那吾,也只有让你们死去臣服!” 懒得辩解开脱,魔主硬气不移,热血挥洒魔土,挺身再战天之佛。 甫从秋鸣山居回归,只见满目狼藉。魔皇质辛眼看他化阐提陷危,当机立断饱提魔源,接下楼至韦驮伏魔之剑。麾下红潮左右冲击又,給元气大伤的佛乡再造威胁,更将凡七夜双臂啃噬殆尽。 “佛乡至佛,你若想战,天阎魔城奉陪!” “唉,众人先退。” 伤亡惨遭已超预估。奥义吠驮定地一划,楼至韦驮掩护众人后撤。宗岩禄主虽是可惜,也不得不收起方圆百卉,命令部署撤出天阎魔城。但在视线掠过御神风时,海蟾尊却莫名眸光停顿,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笑纹…… 286.第286章 神风不再 刀剑铮鸣,仇火恨生。魔城一役早早落幕,蜉蝣谷外的决斗却才刚刚开始。 地之厉浑元深厚,劫尘行剑走式,勾起连绵银光烁烁。而察对手根基更胜早先遭遇,闻人然接招一瞬,手中涤罪犀角鬼气盈盛。无孔不入的毁灭邪氛宛若生灵,自发抵消凌厉剑芒,始终不露一丝空门。 “你比我之前遇到的元种八厉更强。” “哼,这还不算什么!” 修为排位仅次于天之厉,劫尘耳闻对手肯定,冰冷面容无动于衷,一手快剑好似狂风骤雨,紫芒魅影风驰电掣,铮铮傲骨游走生死搏杀。 “鬼禅六断·无妄成法!” 夺命绝剑快胜飓风,瞬息又过数十合。深陷快攻剐杀,闻人然反而立地不动,竖握手中至魔杀刀削尽戮身剑光,紧接着双功汇流并融,阴寒诡息交错孽龙阳刚之质,错乱劫尘灵觉判断。 而在交手过程中,一丝误算便已足够决定胜负。何况二人根基犹有差距? 耳畔鬼嚎之声不断,劫尘剑偏三分擦肩而过,顿时心生警醒。闻人然回手劈刀却更快一筹。措手不及提元未足,地之厉只能斜剑于胸,竭尽全力挡住磅礴毁灭刀罡! “我不会败。焚天地业,厉祸燎原!” 元种八厉之中,属地之厉最为好斗。虎口震裂溢血,劫尘利剑在执紧咬牙关,巨然不管不顾陡地逆冲经脉,强提暴涨厉元短暂扳回劣势。 但见地之厉豁命相搏,闻人然脑中思绪倏转即定,十成功体欲定一招胜负。涤罪犀角遍收八方森罗鬼气,立合三青龙源果断砍落,千尺刀芒悬天而下,霎时冲破蜉蝣谷地气暴动。 “哪里走!” 就在二人胜负已分关头,劫尘正欲趁隙而走。熟料足下大地猛然窜出无数藤蔓,绑缚地之厉双腿。纵使奋尽全力提元挣脱,劫尘只觉一股酸疼麻痹由双腿向全身蔓延,短短数息整个人竟软倒在地。 “你!你竟然用毒?” “在找到天之厉前,你还不能死。” 拍手收起涤罪犀角,闻人然并不拘泥取胜手段。再怎样讲,八品神通本就兼具奇毒之术,为了防止地之厉逃跑抑或玉石俱焚,让暮秋筠适时擒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秋筠,把她扶起来带走吧。” 有别过往百依百顺,剑灵左看看右看看,这一次却没听闻人然的话,反而郑重回道:“男的。” “诶,以前你可没这么挑剔。” 没想白衣少女会袖手旁观,闻人然略显无奈叹了口气,接着指向劫尘道:“她是女的。” “噫?” 暮秋筠偏头看了看劫尘,不可思议地再祭八品神通,确认闻人然所言虚实。而在证实剑通慧身躯中的灵魂属于另外一名女子之后,白衣少女方才一把扶起劫尘,亦步亦趋地紧跟在闻人然身后:“主人,知道?” “嗯,地藏圣者之前告诉过我,当初和剑通慧有关的厉族,应当是一名女子。” “是我又如何?” 哪怕落入敌手,劫尘依旧保持平常的冷俏模样,反口相讥道:“你们来迟一步,天之厉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 山外山,楼外楼。客来客往,人龙不绝。店家小二内外忙碌,一如往常喜于生意的红火。嘈杂的大堂之中,却已不闻熟悉的欢快韵律,使得热闹人事欠了一丝生动。 而在御风楼后山,哀风凄凄渗人心寒。身前二胡一把,再也拉不响友谊的曲调。一壶好酒洒落沃土,御神风半跪于地,烧尽黄纸祭奠亡友:“唉,想不到我一个人的复生,竟会让好友你死于我手。虽然我能替你消灭魔祸,又怎抵得过你的性命。御神风此生愧疚难消矣。” “既然有愧,你又何必存活于世?” 浑元压顶,来势不善,打断侠邪沉湎悲恸。认出天降之人依稀不改的面容,御神风抬首乍见愕然:“你怎会找到此地?” “害得鸣中孚与魑岳牺牲。你以为吾会放过你们吗?” 得到魑岳深厚厉元魑岳,加上击楫中流提供珍药,帝祸邪九世恢复伤势较之预期更快。此时此刻再无封印掣肘,元功大进的天之厉,终于重现枭雄狰狞之态! “不用着急。你不会是最后一人。” 威胁之音尚未传远,天之厉霸影骤移,竟令御神风一时难以把握。不过同为一代绝顶高手,侠邪纵使重伤未愈,观心自在本能运使,犹将厉掌带偏一分。 “不差,天之冥谛。” “破秽式!” 掌剑相交,天昏地暗。正邪不容的二人,在后山爆发悬殊之战。 一人甫受重伤,一者有备而来。御神风持剑破秽直捣心胸,可惜难破气罩防护。天之厉冷酷寒笑,厉元再催瞬间震伤侠邪:“早知你有伤在身,何不束手就戮免遭折磨?” “你怎会知道我的伤势深浅,又能准确找到御风楼?” “对一个死人而言,这很重要吗?” 松懈心绪猛地一紧,天之厉自忖稳操胜券,犹不露丝毫口风:“如果明峦与魔城之间的战斗详细我都不知情,又谈何复兴厉族,打败圣魔?!” “不,除了剑通慧,你们在圣方还有卧底?” 恍然反问方出,御神风已若蛟龙出渊,观心自在突变旋风态,丹红之剑轻薄锐杀,直取天之厉咽喉。怎奈侠邪出招虽快,仍旧难追厉首根基。天厉略一怔神,高举双掌相向合拢,使得观心自在难以寸进。 “风檐展书读。” 死亡近在咫尺,御神风不畏赴险,只欲将内心猜测通知靖沧浪。手中神剑受制顷刻,侠邪竟似滑不溜湫的泥鳅一般,御风追影撒手撤剑,飘转至天厉背侧。 “有那么简单么,天之溺瀑!” 充沛元功由身勃发,天之厉舍弃观心自在,厉元循由杀招来处针锋反击,顿令御神风无功而返。紧随其后,邪九世转守为攻奋进突袭,狠毒一掌尽显凶狠霸道。 一鼓作气,再三而竭。浑身好似陷入巨瀑包裹蹂躏无一不痛,御神风内伤登时猛烈爆发。而在此时,天之厉灭顶之掌已如死神临门。 “侠邪御神风,回归属于你的历史吧!” 287.第287章 劝诱 碑残酒散,纸屑飘灰。历经死斗的山腰不存一处完好,只余倒地死寂的人,无声述说当时灿烈。迟来的水蓝之影,满心追悔俯身抱起冰冷的亡躯。 而在靖沧浪扶正侠邪同时,仿若一截枯木的躯体陡然再发生机。御神风竟睁开明亮双目:“你终于来了。” “好友你无恙否?” 无法克制内心欣喜,靖沧浪匆忙提起浩然内力,气行四肢百骸欲稳生源。然而无论靖沧浪输出多少真气,御神风苍白面色却始终不见好转,顿使鲲尘千古心头一寒。 “不用徒劳了。吾之所学虽能保存骨肉灵气,但魔城复生之法并未能够全我修为。而杀人行凶者为了保险,更已挫毁我的灵识。若非极情心诀特殊,这最后一面恐怕也见不到你了。” 凭借极情心诀之便,御神风强行以一口骨气闭息保元,到了此刻已是末路。从未想过分别后的再会,竟是永远天人永隔,靖沧浪哑然失声,只有沉悲以对:“是谁害了你?” “天之厉。” 回光返照之际,御神风竟是满面红光,又因忧心挚友耿直易骗,强撑着一口气将脑中想法一并转告:“靖沧浪你听我说完。厉族在圣方的卧底,可能不止剑通慧与魑岳。虽然天之厉极力撇清,但直觉告诉我,他一定是在撒谎。” “你……会是谁?” “我不知道。只是不论如何,你以后在针对魔城厉族之人时,切记不可轻心大意……以免……以免被旁人利用……” 吐出最后的关切之言,御神风此刻大愿已了,支撑生存的动力,也随之烟消云散。轻轻推开靖沧浪的手臂,侠邪伸手欲触开裂的墓碑,有气无力地苦笑道:“唉……乐行词啊,乐行词,我真是一个不合格的朋友。害你丢了性命,现在连你的墓碑也保不住。靖沧浪……麻烦你……就……把我葬在……葬在他的旁边吧……” 嘎然而止的叹声,象征故友亡逝。满心悲郁无从宣泄,靖沧浪耳边唯剩风声回旋,如泣如诉,呜咽凄鸣…… ———————————————————————————— “又是厉族!” 御神风陨落的噩耗传遍明峦、佛乡,登时激起众人同仇敌忾之情。跟随忘尘缘来到庄严净土汇合,云沧海难定心浮气躁,忍不住捏紧双拳,憋闷低喝出声。 “御神风的仇,大家一定会替他报。而这件事也绝不会到此为止。” 适当安慰靖沧浪,闻人然接着转回正题,道:“由于劫尘、魑岳的缘故,佛乡与明峦已经产生太多牺牲。在明知敌方可能还存在卧底的情况下,我建议快刀斩乱麻。” “阁下是想?” “每死一个厉族,厉元都会回归。照劫尘今时往日作风来看,都非良善之辈。反正人是我抓回来的,留命也只是为了情报。现在杀了她跟踪厉元,找到天之厉也不难。” “这……恐怕不妥。当时即未当场格杀,现在又怎能妄动杀念?” 骤听闻人然答复,忘尘缘连连摇头。就连靖沧浪本人对这个主意,一时也难以做出决断。 不过,原未认为僧人会点头认可,而是想从众人反应观测佛乡的态度。见大家意见一致,闻人然接着开口又道:“诸位大师慈悲为怀,令人钦佩。但天之厉处于幕后,对于任何人都是巨大威胁。若不想出良策,只会更增伤亡。” “阿弥陀佛。御神风侠士的牺牲,确是众人不可忘却之痛。可保住剑通慧的性命,却非仅为佛门慈悲。” 仿佛经过慎重思考,忘尘缘认真回道:“一来,水之厉与地之厉交谊深厚。这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不该轻易放弃;二来,此时杀了地之厉,只会增进天厉元功,引起他的警惕,并不一定利于我们追捕。” “喔,大师慧眼明鉴,倒是在下想差。” 有别其他佛乡僧人,忘尘缘谈吐都似经过缜密思考。然而越见佛乡慧座谨言慎行,闻人然乍然心生一股不协调的感受:天佛原乡有这种能人异士,怎么会被矩业烽昙等人搞得乌烟瘴气? “嗯,是吾失礼。忘了自我介绍。贫僧忘尘缘,客座佛乡带发修行。自首判怒尊不幸捐躯,承蒙深阙高层不弃,忝为现今佛乡慧座。” 闭起的双眼不能见物,忘尘缘灵心通慧,宛已猜到对方疑惑,不疾不徐给出答案。闻人然心下略有讶异,却也不便一再追究,看了眼感觉有些熟悉的忘尘缘,遂道:“有大师与天地双佛在,佛乡、明峦定能化险为夷。” “谬赞了。” 侧身半退以示谦逊,忘尘缘随后正色:“此事乃是尊驾与地藏圣者主持,不如还是由二位设法追查。而吾则继续配合至佛降魔。诸位意下如何?” “可以。” 天佛原乡之中,与剑通慧熟悉的人不多。楼至韦驮与蕴果谛魂却恰巧刚在此列。得到地藏圣者颔首示意,闻人然变随之默认:“既然分工明确,能不能让我分别见他们一面?” “当然。” “那就从冰无漪开始吧。” 不知因何缘故,闻人然对忘尘缘心下总有一分没来由的亲切,又总存在着一丝本能的隐晦疏远。但一路跟着佛乡慧座返回天佛原乡来到软禁之地,闻人然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时放弃推开房门,单独一会冰无漪。 而就算是被关押,天佛原乡也未亏待囚犯。普通的房舍虽布置简朴,却已足以满足人的日常需求。 “怎样,秃驴不懂谈情说爱,还专门去外面找了一个人生赢家,来找爱之厉套话吗?” “唉,我要是你,现在恐怕会很惶恐。” “人死一条命,要我妥协,难啊。” 满不在乎地拿起桌上茶壶,一口一口地自在啜饮,冰无漪全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道:“秃驴们不解风情,你又能如何?” “不。我只是想说来佛乡之前,我抓住了一个人。她目前正在庄严净土作客。” “谁?” “都说水厉聪睿过人,应该不难猜测才是。” 并不拐弯抹角,闻人然索性挑明:“现在佛乡也正为怎样处置剑通慧而烦恼。毕竟,克灾孽主也好,魑岳也罢,你们厉族行事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是劫尘的手上也沾了无数无辜血腥。如果不是剑通慧的缘故,你与她现在都未必有命存活。另外,你该知道为什么劫尘没有和你们一样关在天佛原乡……” “为什么……难道是楼至韦驮?!” 288.第288章 鬼祟 不论为人、性格、抑或修为,从各方面来看,天地双佛都是相辅相成。得知劫尘被单独关押在庄严净土的消息,无疑给冰无漪传递了蕴果谛魂与天之佛意见相左的信号。 再则天之佛建造忏罪之墙的内幕,现在的冰无漪知道的比闻人然都清楚,登时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面色挣扎数番急变,冰无漪突地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要说服自己,用力摇头道:“楼至韦驮不可能对劫尘下杀手。” “是吗?” 故意摆出不大肯定的态度,闻人然引导反问:“克灾孽主在共仰瞻风做了很多坏事。魑岳更害死了许多佛乡僧人。你是想说专注武道为人孤傲的劫尘,从来不屑于欺负弱小,专找高手光明正大武决吗?” “这,这……” 虽然劫尘嗜武好斗,以前时常挑战成名高手。但为天之厉的野心服务,地之厉更不免双手沾染无辜之血,乃至于残杀无辜。而且心知劫尘脾气又臭又硬,触怒楼至韦驮似乎并非不可能…… 何况前回矩业烽昙等新仇累积,就连冰无漪自己都未必能摘出干净。若非剑布衣的来历与天佛原乡有关,哪还能让水之厉过得这么悠然享受? “你该庆幸,劫尘现在是用的剑通慧的肉身,并且替剑通慧镇压封印天之厉千年。不然的话,楼至韦驮必不会轻饶其恶行。” “那剑布衣呢?”不管天之佛究竟作何打算,冰无漪都须做出最坏的准备。 闻人然道:“除了救你,他并未参与任何纷争。另外,儒门仲裁忧患深也已替他作保。现在你可是一尊泥菩萨,还是管好自己吧。” “嗯……算了,只要劫尘无碍,你想知道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坚持死硬到底。” “天之厉交待给我的任务,是保证厉族未来的延续。再说他要是那么容易杀,佛乡的秃驴早就动手了。死两个人和一个都不死,聪明如爱之厉岂能做不出正确的抉择?” 从冰无漪口中套话,远比劫尘容易的多。但要筛选出有用的情报,还需进一步追问。闻人然沉吟道:“元种八厉才出现七个人,你们剩下一个同伴是谁?” “我不知道,负责联络的人是魑岳。我也只与雷之厉交好。泽之厉虽然是我们的同伴,可除了派出死士传递情报,他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展现真容。” “喔……” 第一个问题就开了坏头,不禁令人有些气馁。但万事开头难。闻人然仍耐着性子,再问道:“名字呢,这该不是你们的机密吧。” “喂,你该不会是想拿我的口供去诈……” “这叫活用一切情报,话不用说得那么难听嘛。” 漫不经心地摆摆手,闻人然理所当然道,“反正你都已经配合我了,难道还怕让他们知道?” “切,你要斗就去斗。泽之厉最为狡计多端。你们硌了牙免在我面前喊牙疼。” “还是那个问题,名字。” “贪秽。” 泽之厉的真实名姓,在关键时刻能起到无可估量的作用。而交代了这点以后,冰无漪整个人都似泄了气,竟开始对闻人然的提问无所不答。 不过,水之厉本人不乏小聪明,在话中巧布陷阱弯弯绕绕,却又给人增添了不少困惑…… “击楫中流告诉天之厉,落入魔城手中的九五之封,可能是五剑的组成部分之一。但我认为,冰无漪故意透露此点,可能也是为了加剧明峦与魔城的冲突,为天之厉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结束了一番问询,闻人然遂将此行成果,转向蕴果谛魂复述,并坦诚了自己的看法:“可惜水之厉和剑布衣在一起,对天之厉现在的下落所知不多。接下来佛乡怎样行动,还请慎重取舍。” “当然。” 颔首以示认可,蕴果谛魂立于红枫之下,一如根深百尺的老树一般稳重,此刻竟面有为难:“只要冰无漪如其所言不再涉入纷争。等到解决天之厉的后患,佛乡可以承诺释其自由。至于劫尘……” “她的情况特殊,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劫尘是冰无漪的软肋。冰无漪却无法左右劫尘的思想。就算蕴果谛魂有意开赦,也无法对一名倔犟到底的敌人做出任何承诺。 对地藏圣者的顾虑,闻人然表示理解。然而两人的谈话未能保密太久,便传入了敌人的耳中。 月黑风高,狂岚劲摆。暗夜星空下的断崖,天之厉冷眼含煞,挺立凝望着对面黝黑的蒙面人影,沉声质问道:“你能留书在阙巓关,看来冰无漪还是屈服了?” “据他交代,这是你给厉族其他人延续种族的任务,自保也是其中一环?” 进出厉族隐秘据点,须要令牌方能成行。而于外界游离的天之厉在察觉另有一股势力行动时,几经确认方才稍按担心会面。 “哈哈哈哈,连这你也知道了吗?佛乡的人竟然私通厉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 仿佛见到异常可笑的一幕,天之厉语气森寒道:“你的来历本座并无兴趣。但若无充分的说服力,你会后悔在我面前藏头遮尾。” “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天之厉又何必如此排斥?” 厉风割面生疼,蒙面之人却若全无惧色,淡然处之道:“我已与劫尘暗中接触,会在恰当的时间,替你创造营救的机会。” “吾怎样肯定这不是一个圈套?” “倘若这是圈套,你现在就该被包围了。” “嗯……” 见天之厉已有意动,蒙面人继续说之以理:“天佛原乡为了杀你,正积极于收集五剑。而九五之封尚在魔城,所以他们近日必会再与魔城交锋。届时便是天之厉你的机会。” 天之厉眼中闪过凶狠之色,竟而得寸进尺道:“如果,我要单独与蕴果谛魂交手的机会呢?” “这,难道你想?!” “劫尘与我联手,要杀地藏不难。你既愿开方便之门,又何不送佛送到西?” 送蕴果谛魂归西,方是言中所指重点。但闻天之厉戾气尽显之声,蒙面人却似另有顾忌,斟酌许久才遗憾回话:“我不能保证庄严净土刚巧只有地藏,而蕴果谛魂也会随行出征。” “难道佛乡不必派人看管?” “无尽天峰封印你千载,也未用到他二人监视啊。” 被人一口挑破内心痛处,天之厉顿时怒火腾心。然而对面蒙面之人夷然不动,又使厉族王者压下恼恨,冷哼不悦开口:“我开始对你背后的人感兴趣了。” “时机未至,不劳阁下操心。” 与天之厉面对面,蒙面人到底还是有些紧张,连手心都捏出了汗水。但目的现已达成,蒙面人此刻终也放下心来,道。 “免费奉送一个消息,提醒你们最后的同伴,当心暴露身份罢。” 289.第289章 风云聚会 “所以,我怀疑天佛原乡内部还有内鬼。” 自从劫尘被擒之后,厉族近来偃旗息鼓,再无风声传出。其中若无任何蹊跷,打死闻人然都不会信。但因答应崎路人共同对付烨世兵权,在三方平衡当口,闻人然也不好无事生非,遂往巨书岩再会崎路人。 “这有两种可能,要么泽之厉就隐藏在天佛原乡,要么天佛原乡内部也非一片光明。” 综合各方资源来回推敲,崎路人不难得出结论。只是天佛原乡素来隐遁尘世,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的话,幕后之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对佛乡隐秘所知不多,一时思索无解,崎路人也只能掉过头打趣道:“对了,你从前不是能掐会算,今天怎不见你先知先觉呢?” “呃……会员没续费,福利被收回了呗。” 有些尴尬地摇摇头,闻人然不管对方听没听懂,就一口岔开话题:“如果贪秽在佛乡,对我们反而是件好事。怕只怕真的是第二种。如果另有势力与厉族勾结,那背后就一定存在阴谋。” “嗯。不过,天佛原乡现在至少还有两人你可以信任。” “楼至韦驮与蕴果谛魂?” 虽然天之佛行为方式惹人非议,但不可否认他与厉族绝无合作空间。而魑岳曾经瓜代蕴果谛魂,同样使得地藏圣者免受嫌疑。 不过,偌大一个佛门圣地,居然连番出现丑闻。闻人然对于天佛原乡的看法,不禁从玉菩提带来的好感,偏向于审慎疏远对待。 “等先解决集境的善后工作,我得去见一个人。嗯……太君治他们来了。” 有山神山鬼在,闻人然并不担心佛乡传承断绝。而斩除厉族的臂助盟友,同样是此刻的重中之重。耳边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提醒二人与集境破军府的决战即将来临。 “久违了,叶小钗。” “许久不见。” 叶家父子受崎路人恩惠匪浅。集境又已是苦境之敌。对崎路人的请求,叶小钗自会鼎力相助:“人已到齐,破军府麾下就交由古武族精锐牵制。” “多谢。” 除了虓眼军督以外,集境尚有诸多高手强将。人员不足的话,难保不会落入围攻。得到诸多强援,崎路人顿时长松一口气,突地开起玩笑:“倒是你能开口讲话,我还是很不习惯。” “以后,有的是时间。”叶小钗沉恬回话。 “是啊,有的是时间。” 短暂叙旧后即是正题。不愿再让太君治等待,崎路人收起笑容,远目凝实万山之外,语透肃杀。 “咱们是堂堂正正的分出胜负,也不用让他们等的太久。” ———————————————————————— 广袤大地,一望无际。只见高耸接天的破军府,如同刺破苍穹的尖锥矗立不摇。但在灯火通明的破军府顶端,俯瞰无尽山河的烨世兵权与千叶传奇,此时此刻却无心欣赏疆域景色。 “击楫中流提前开溜,已经彻底放弃与我们同一阵线。而天之厉只肯答应见机出手。看来我们这一回只能孤军奋战。” “适机出手?”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复,烨世兵权闻言仍感气愤,不悦冷哼道:“崎路人既下定决心与我摊牌,又怎会不做万全布置?天之厉这所谓的见机而为,同样指望不上。” “若非军督不愿暂避其锋芒,我们原可不必这般被动。” “吾明白策师你的意思。不过,那只不过是苟延残喘。集境一旦被太君治、崎路人掌控,在素还真一系等人的帮助下,我们再想翻盘谈何容易?” 到了存亡关头,由不得虓眼军督不步步惊心。可是左思右想的结果,却无一不指向失败。对崇尚军威的烨世兵权而言,逃之夭夭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结果。 虎目闪过决绝,烨世兵权断然回话:“吾,只可战而死,不能降而生。” “唔……那就只有一战了!” 深邃双眼异样随现即逝,挺立军督背后的千叶传奇口中应是,紧锁的眉关却似显露别有盘算。蓦地夜风寒意更甚,凛冽杀气油然而生。集境实际的掌控者金发飘动,心思一凛正步转向! “人来了。” 百里方圆的风吹草动,瞒不过虓眼军督耳目。察觉彼方来人,烨世兵权手扶刀柄,坚决道:“就算没有援军,破军府前他们也占不到便宜。” “吾会竭力而为。” “是务必!” “呵,曾与素还真各领一时风骚的崎路人,吾也恰巧有兴趣一会。” 军督、千叶错身而过,因利而合之心不经意间,宛若有了松动裂痕。烨世兵权未及细细体会,迎面而来的硕大刀芒,已令其全神贯注,不敢轻忽。 “哪有那么容易?!” 涤罪犀角威劲骇人,毁灭刀风断山劈海,万丈深渊龟裂眼前。辉煌军刀竖举盈光,烨世兵权浑厚真气由双腿灌注脚下破军府,建筑外壁霎时浮现无数光线,竟助军督力盛三分,昂然隔空对砍。 但在双锋碰撞较量,余波向外扩散刹那,另外一股凌厉剑意窜空而起打破僵持局面。锋锐气芒余势未消,击打在破军府外壁,瞬间穿透防护刮下厚厚一层石壁! “叶小钗……” 古武族精锐压境而来,抵消集境军力优势。虓眼军督握刀之手倏紧,又闻沉稳诗号侵门踏户。 “乘风波浪平,苍茫吞千顷。历险穷幽飞,气概尽万里。” 乾坤纳一掌,太君治浩力饱提向前平推而出,与玉狼牙等古武悍将对峙的集境武者顿被震退百步。紧随其后,只见一道白光翻浪踏云,杀气疾向破军府顶端。 “虓眼军督,为鸦魂偿命!” “不知轻重的晚辈,不值一哂!” 对方已现三强上门,烨世兵权无心分神,懒得多看求影十锋一眼,辉煌刀锋破风穿月,配合千叶传奇、万古长空截阻杀敌。 求影十锋快剑进逼,即将得手之刻,突见绚丽刀光劈头盖脸。迫不得已,求影十锋人在半空用力一蹬破军府外壁,猛然后仰避过孔雀手中回旋翎刃。 轻飘落地,求影十锋满怀不甘,望向孔雀质问道:“你本是被他强掳回来,为何还要助纣为虐?” “我……” 倩影踌躇,锋刃相对。另外一旁,崎路人与千叶传奇也已当众照面:“看到你这张欠打的脸,我就感觉更有义务击败军督了。” “喔,只是素还真见不到这一幕,着实令人惋惜啊。” 天邈剑闻音出鞘,千叶传奇似有不愉,淡笑之后唯存胜负两判。但见太阳之子蓄势待发,崎路人却不急于一时,嘴角莫名勾起轻微诡笑,向前抛出背后布袋道:“你能猜出里面装了什么吗?” “嗯?” 双方立场已然敌对。战场之上就不该存在不相干的话。 心知崎路人必是有的放矢,而要牵制自己定得颇具份量……千叶传奇略做深思,登时眼露恍然,看着崎路人抓在手里的布袋,语气复杂道。 “吾不会猜错。聆月,你出来吧。” 290.第290章 日薄西山 “破军府大势已去。你还不承认失败?” “吾明明令人看住你们,却还是逃不过内鬼。” 千叶传奇话音甫落,只见崎路人向空一抛布袋,轻飘降下两道清丽之影,正是集境祀嬛关山聆月于仙殿望夜。 清脆悦耳之声透出飒爽英气,身着一袭月白简装轻便出行的关山聆月,直视千叶传奇道:“烨世兵权的强权不得人心,你不同样只是屈服于他的淫威?” “但他能助吾实现胸中抱负。” “那也该到此为止。” 瞳孔微动,千叶传奇负手于背,侧对关山聆月道:“唉,失败的滋味,从非吾的爱好呀。” “你太自大。到了这种地步,难道还妄想一手回头?” “不试上一回,又如何清楚呢?” 声落招起,剑吟破风。纵是口吻傲然,千叶传奇出剑竟未见绝情。而在另外一方,万古长空对上太君治,却已落入苦战。 城下部署渐露颓败,城上军督犹镇静顽抗。涤罪犀角鬼氛弥漫,辉煌军刀宝光湛湛。立身绝巅的二人,再度会战于顶。 “太君治在集境素有人望。破军府缺乏高手坐镇。其实这一仗根本不用打,你们就已经输了。” 强刀一触即分,余劲冲击过处,天际乌云尽散,形成深蓝空洞。涤罪犀角碧蓝如洗,闻人然步步为营,慎守不忘伺机反攻。 而纵濒临绝境末路,虓眼军督神情依然一丝不苟,绶带整洁束扎金发,颀长军刀华光璀璨格挡犀角来路,随之翻腕怒斩闻人然头颅,再施昊苍玄诀消耗对手内元:“破军府一日未倒,吾便不会失败。” “难道守住这个龟壳,就能让你反败为胜?” “打败你就不须防守;一战过后,此地或也将成你的终末!” 烨世兵权不待多言,自身内力于破军府连为一体,旷世之招倾断长空,霎时刀生虎啸昂然杀出。 但,三青龙息何等霸道? 往昔太黄君不过催动龙骨圣刀,便险险使得双目失明。而在元功大成之前,闻人然也曾费尽心思制衡。 昊苍玄诀虽有神效,当下亦然难竟全功。而察虓眼军督借力打力之举,闻人然心思巧变,俯身横斜避让锐芒,犀角刀应声平削而出。鬼禅六断强纳地气为用,竟欲冲击建筑根基所在。 “休想!” 破军府的支撑乃是致胜关键,烨世兵权怎肯闻人然得手,右腿猛然向地一顿,磅礴雄力由地传导而出,辉煌军刀朝下竖插铿锵挡下涤罪犀角。 “喝,板荡山河!” 巨力反震五指生痛,虓眼军督却知此刻不容退缩,浩世军威铺天盖地,军刀光芒炽盛耀眼,恍神瞬间掌风破空留痕,拍向对手面门。 怎奈高手相争,闻人然却无瞬息错判,邪孽之息骤聚五指,无畏无惧悍然迎上,隔空较劲不移。两股浩瀚之力轰鸣爆响,如飓风席卷破军府顶端,尽成疮痍一片。 顶上决战一时难解,守住后路的叶小钗,在此刻似觉异状,陡朝半空连发刀剑并光,射向西南十里开外。隐身幕后的厉族王者举重若轻消弭剑气,却未即刻出击,反而彻底失去了援助的兴致。 而在此时,天之厉耳畔突地传来阴森诡笑,若含质疑道:“你若出手,虓眼军督还能全身而退。如果你二人继续合作,未必不能与正道扳一扳手腕。” “不会,他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短暂沉默之后,天之厉莫名唏嘘地叹了口气,又略带叽嘲地感慨道:“烨世兵权宁折不弯。一旦富军强国的美梦破灭,他更不可能屈居人下。而风险收益并不对等。现在救他,对我们并无好处。” “呵,你倒是看得明白。” 虽然冷哼回应,击楫中流更知天厉所言非虚。类似虓眼军督这等极端军国主义分子,最是独断专权,不容旁人有一丝僭越。 此刻哪怕击楫中流与天之厉冒险救人,弄不巧事后还会令烨世兵权怀疑目的。而以烨世兵权的个性,也不可能任受天厉利用,甘愿替二人分担风险。正因如此,光是救出貌合神离的军督,显无任何意义…… 远处战火正炽,天之厉与击楫中流却已兴致寥寥,冷眼一扫凝神戒备的叶小钗,漠然说道:“那就让我们欣赏一场为他准备的盛大谢幕罢!” 盟友抛弃背离,集境霎成孤军。越过千叶传奇的崎路人在驻足破军府前时,立即有了动作。 “风雷六式·轰天大雷击!” 周身元功如蛇盘龙走,崎路人再现风雷六绝,奇特雷电有如水银侵蚀,散入破军府每一处缝隙之中。隐世不出多年,崎路人早将集境无分巨细研究透彻,当下如龙雷霆疾蹿猛然爆发,登时使得破军府产生剧烈晃动。 就在破军府受损顷刻,巍巍建筑再难承受顶端交手刚猛碰撞,竟而凭空爆裂开来。战入白热,内元联结破军府的烨世兵权,却不得不临机撤掌,真气运转亦受影响,当场失去主动。 而与破军府毫无联系,闻人然觑准时机,虽是缺乏支点持续下坠,竟及时从身边巨石攀附借劲,翻身朝下盯视对手,当空一刀森罗万变,罩向虓眼军督。 “碎破灵空。” 生死一线之际,烨世兵权军刀灵动连出数刀,昊苍玄诀削弱鬼禅魔氛。但因破军府受损,人在半空交锋,烨世兵权人处被动,难免有力难施。反观闻人然气定神闲,涤罪犀角碧芒升腾,又是——“众相唯灭!” 骷髅鬼影弥漫天穹,魔气结合三青龙源寸寸紧逼,渐令昊苍玄诀徒劳无功。军刀逆流强顶抵挡,终不及涤罪犀角蓄力圆满。闻人然鼓足元功,乍于二人落地刹那,将烨世兵权压入深深地层! “未完。” 主克之势一目了然,胸前血渍赫见高下。 不过,虓眼军督岂甘引颈就戮,声调犹然铿然有力,煌煌刀罡齐天而起,绝地迸生搏命之志。只一刀,横断数百里如画江山,皓日中天朗照天地,风驰雷掣! “惊腾万军耀天下!” “梵鬼同悲。” 终结之招,唯剩胜生败死。 伤虎更具杀人意。磅礴刀势极速奔驰,眨眼贯穿沿途阻碍。就在军刀即将袭身顷刻,闻人然手中犀角倏然散发浓稠赤煞之气,竟是招融佛鬼之功,合以三青霸道邪孽,不退反进决绝挥动魔刀。 霎时间,一尾远古孽龙虚影狰狞咆哮,势如破竹穿透凌厉军刀气芒,激起排空沙浪。烟尘蒙蒙,无数嶙峋碎石四散冲飞。矗立不移的破军府,竟而从中分崩离析,倒落尘埃之中! “咳……你输了。” “败?军人的天职,只有开疆扩土,捍卫胜利!” 极招分晓成败,闻人然内腑震荡,不免身负伤创。 然而,倒塌过半的破军府,却象征着难以挽回的败果呈现眼前。受创至深的虓眼军督虽仍顽言,此刻终至穷途末路,再无奢望翻盘的空间。 另外一旁,千叶传奇拿下关山聆月与仙殿望夜之后,不曾协助万古长空打败太君治,反悠哉游哉地站定原地,使得关山聆月为之一愣。 “你这是为何?” “就算改换立场,也无他人替千叶做主的资格。” 淡然唤回万古长空,千叶传奇收剑如鞘,无视虓眼军督隐怒,昂然吐声:“包括烨世兵权你啊。” “策师?” “吾建议你保全你自身,已尽了最后的义务。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并非千叶所欲。” “呃唔……噗!” 耳闻目睹众叛亲离,郁怒的心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再难压抑沉重伤势。军刀拄地不动分毫,支撑着虎躯不倒。 权倾一境之地,成于强权威慑;溃于一夕之间,败在军威不复。 蓦地,虓眼军督仰首发出苍凉大笑,唾手可得的权威尽皆烟消云散。一代集境霸主恍然惊觉,原来除了手中军刀,竟已握不住任何事物。辉煌光芒不变,仍如己心坚定,始终陪伴左右。 整理衣冠背对所有人事,虓眼军督做出最后军礼,在正步后戛然收声,溘然辞世。 “哈哈哈哈,吾之军权,只在吾、掌……” 291.第291章 谋物 军督傲立而亡,集境重归平静。虽为政见不同、敌我立场对立,太君治为人谦和稳重,还是决定将烨世兵权厚葬。而除却善后事宜,把破军府方圆疆域重新送回集境,以维持四境架构完整,仍是一项重要的工作。 “有你和太君治负责,集境的事情已不需要我们多操心。倒是千叶传奇……你看着办吧。” 不看僧面看佛面。因为素还真的存在,再考虑到千叶与关山聆月的关系,太君治目前也只能听之任之。 崎路人却是从容回答:“有我在,他闹不出多大风浪。虽然千叶传奇计策百出,但集境也有从来不吃这套的人嘛。” “你是指香独秀?” “不然呢?” 提到令所有人都头疼的名字,闻人然与崎路人不由相视一笑,接着便将少许担忧放下;“我会想办法劝他回集境,帮助你们重整乱局。” “喂喂喂,现在这样很好。一旦香独秀回来,我可不敢保证他不会添乱。” “哈,他哪有那个时间观念?顶多窝在家里泡澡饮茶,对香独秀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放下一桩烦心,闻人然转头又问旁人:“崎路人已有定案,叶小钗你呢?” “厉族仅存一人,后续无须古武族参与。素还真下落未明,吾准备让众人返回,再独自去找素还真。” “喔……这样也好。” 当下的主要敌人,乃是他化阐提与天之厉这种魔厉头目。人海战术难以起到多少作用。天佛原乡又僧兵众多,并不缺少古武族精锐的协助。与其白白让人力牺牲,倒不如让叶小钗去找清香白莲的下落。 虑及叶小钗与素还真的情谊,闻人然并不意外对方回应。而见两人各怀心思,接下来相互道别之后,闻人然便踏上了回家路途。只是人在半途,竟被一个意外的故人,请到了扇宇定风坡。 原来,集境风波甫平之际,龠胜明峦却又遭到天阎魔城报复。他化阐提领数万隳魔大军,长驱直入远古圣地,摧枯拉朽捣毁了明峦。迫不得已,圣方残存部众只能退往讼星台,重新整合人力。 不过,比起烦扰怎样反击天阎魔城,宗岩禄主此刻显而易见更须担忧自身处境。 “天之厉传信中讲,佛乡内部尚存暗流。但御神风死前已说出自身怀疑,吾必须防备诸多试探。可是……”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万一被短暂破除道身,将会令自身陷入巨大风险。自从与魔城新秀竞豹儿接触后,海蟾尊内心不免多了几分谨慎。 海蟾尊思绪急转,心下更多暗语考量:“想不到除了战云界,还有其他人能对吾族造成如此克制。既然如此,吾也该尽快做出取舍……” “禄主有何疑难吗?” 未待海蟾尊拿定主意,由外而入目睹宗岩禄主来回踱步的玉清界仙霞派掌门绀霞君,蓦地关切发问。察觉突然来人,海蟾尊目光一凛,回神之后像是突然有了决断,朝着绀霞君利落吩咐道。 “绀霞君,劳烦你去请靖沧浪来此一叙。” —————————————————————— 若要摆脱厉族体质困扰,蜕变完全才是唯一消除隐患的方式。而要将一身厉元深化质变,登道岸的玄极心法便是最佳的捷径。不过事关一派传承,怎样谋得玄极心法,确须费上一番工夫。 “净无幻,你现在的身体果真无恙?” 约上靖沧浪共赴登道岸,海蟾尊开门见山挑明来意。概因经过数番激战,净无幻的异样已逐渐显露于外。而又只有带上靖沧浪,海蟾尊方有说服净无幻的机会。 当然,海蟾尊或许尚不会承认,心底的一点朦胧私欲…… 不想靖沧浪会与海蟾尊一齐上门,净无幻倍感讶异,却也不想对方过多操烦,平淡回道:“多谢二位关怀。不过,冥冥之中天数有定,有些事情强求不得,就由它去吧。” “这怎能听之任之!” “两位有所不知。吾此身乃是得之于一名无辜亡于魔城的女子,所用内力也是任云踪的道门元功。一旦真气耗尽,肉体伤损,大限之期就已不远。” 虽不过是摆出往常大公无私的姿态,海蟾尊说话时的心绪口吻却有些微妙,冷哼一声道:“怎样,所以你放弃自己,是想与断灭阐提殉情吗?” “海蟾尊,请注意你的态度!”净无幻勃然色变。 “吾为吾所讲的每一句话负责。不论如何,净掌教你是吾方不可或缺的一员,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作为大战的擘画者,吾不同意你自我放任。” 句句铿然有力,海蟾尊正气凛然,说着更似不经意地瞥过靖沧浪。而与净无幻私交甚笃,鲲尘千古纵看不惯海蟾尊言行,却也诚恳劝慰道:“净无幻,只要有一丝机会,你都不该放弃。我们几名老友,已经不剩几人了。” “……唉,非是放弃,而是天命将尽。能够在千年后再与诸位相会,净无幻于愿已足,何必强求?” “足够?” 没等靖沧浪劝慰,海蟾尊率先开口,咄咄逼人又道,“吾听说击楫中流与你结义。而今他以鬼祟之行与厉族结盟,难道你就不想亲自为此负责,抑或讨还当年之仇?” “不错。我们还有责任未尽,绝不能在此停步。” 不得不说,海蟾尊十分擅长拿捏人心。痛失两名挚友的靖沧浪,现在绝不可能坐视净无幻步步走向死亡。 而见靖沧浪言词恳切,净无幻亦实不忍推拒,放下内心因海蟾尊挤兑而生的愠怒,叹息道:“吾仅存一条残魂,连天道明火蕴养千年都救不得,你们又还能有何办法?” “集思广益。人,总不能固步自封。” 眼前女子口风松动,海蟾尊也放缓了语气,却还是独断专行的取出《清微八阵剑》秘籍原本,摊开在二人面前道:“要医治你的情况,必须对症下药。但若让你将《玄极心法》的根底透露人前,难免会引起同门非议。既如此,不如就以交流为名,彼此论道增进。当然,吾可在此保证,绝不对外透露《玄极心法》给第四个人知情。” “这……” “有任云踪的先例在,净掌教反信不得同门吗?” 涉及道统传承,靖沧浪一时不便插话。而以他与净无幻二人的交情,却也不必做得如此繁琐。净无幻闻声哑然,斟酌许久方才长叹一口气。 “希望禄主恪守诺言。” 292.第292章 醉翁之意 “天之厉,吾是否该修行《玄级心法》……” 乱绪如风,千头万向。取得《玄极心法》在手,凭借深厚道门根基,海蟾尊要将之推至八层高段,几乎不废吹灰之力。但若再上一层,便须完全舍弃厉身精元,再无任何回头可能。 “禄主,仲裁有请。” 踌躇未决之时,突闻绀霞君禀报,海蟾尊立时回神,收起多余心思,率先踏出暂居之处,步行同时顺口即又问道:“绀霞君,你来此之前,仲裁是否提及相关要务?” “仲裁只提起反击天阎魔城,所以才让我来此请禄主前往商议。” “哦,辛苦你来此通知了。” “不敢,不敢。这只是分内中的工作。同为玉清一员,绀霞君始终以禄主马首是瞻。” 对于面前的玉清领袖,久仰其名的绀霞君异常崇拜,因此近乎知无不言。海蟾尊不动声色旁敲侧击,不久就从绀霞君的嘴里,把近日往来扇宇定风坡的人员,尽皆了解个通透。 “如此说来,除了蕴果谛魂并无他人拜访仲裁?” “是。现在靖沧浪与净无幻已往讼星台等候禄主汇合,商议下一步灭魔大计。” “喔?” 武力上并不畏惧忧患深,但对三教仲裁的心性,海蟾尊一时尚摸之不透。而虽未打听得到更深入的情报,海蟾尊却反放下心来:毕竟,有些时候没有消息,本身就已意味着利好…… 接下来的路上,二人一言不发。不过片刻工夫,海蟾尊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讼星台大殿,拿捏得度微微一礼道:“海蟾尊见过仲裁。” “不必多礼。谅必在来此途中,禄主应当知晓此番聚会商讨是为何事?” “魔城之祸一日未定,吾等就谈不上功成身退。何况接连两役相互攻伐,明峦与魔族都损失不轻,仇恨也愈发难解。” 淡定自若口吐肺腑之言,海蟾尊接着问道:“明峦一役,吾玉清界部署死伤惨重。海蟾尊有义务替他们逃回此仇!” “自然。” 一改平日慵懒低调,忧患深眸光闪动,黑底贴金折扇虚掩胸前,道:“但,现在魔城刚取得胜势,必然戒备吾方反击。若只是一味强攻,难保不会造成更大伤亡。禄主即是此处大战擘画者,不知是否已有良策?” “这……有是有,不过此事非吾能为之。” “此言何意?” 海蟾尊道:“天阎魔城如今占得上风,对明峦穷追猛打乃是可期之事。如果咱们现在提出和谈,仲裁以为如何?” “和谈是假,诱敌是真?” “分而破之,方是上策。” “所以……你认定提出和谈的人应当是吾与净无幻掌教?” 海蟾尊作风刚硬雷厉,陡然服软必然引人生疑。唯独底细未明的忧患深,以及与断灭阐提深有交情的净无幻,才有引蛇出洞的机会。 “他化阐提城府深沉,难保不会看出吾方意图。”靖沧浪皱眉道。 “凌主认为不妥?” “吾只是感觉魔城未必会中计。” “他们中不中计重要吗?” 海蟾尊严声驳斥道:“你我都该明白,天阎魔城不可能不乘胜追击。而我们主动提出谈和,反会让他们怀疑明峦兵整合时间的长短。” “故布疑阵?” 机会都是人创造。坐以待毙绝不可取。而一旦让多疑的他化阐提产生迷惑,这场所谓的和谈就有了可供操作的空间。纵使意图被敌方发现,主动出击明峦也能全身而退。 忧患深心下明了认可,口中却朝净无幻询问道:“掌教以为如何?” “兵不厌诈。宗岩禄主有此提议,吾自无拒绝道理。可是,吾不愿欺骗断灭阐提。” “嗯,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如此,还是由吾亲自一行,约见魔方领导。至于诸位……还请见机行事。” 一个眼神堵住海蟾尊质问净无幻的话,忧患深白眉轻微耸动,已经拍案决定。海蟾尊神色一怔,紧接着补充道:“仲裁,光凭明峦残存之众,或许还力有未逮。” 忧患深眯着细长双眼,意有所指地答道:“届时至佛与地藏圣者会与我们汇合,诸位不必担忧兵力不足。” “哦,那海蟾尊就先预祝马到功成了。” ———————————————————————————— 钟灵毓秀,庄严净土。曾经不涉尘世之地,此刻山径之上却留下诸多足印,映证来往人员匆忙,不复安宁祥和氛围。 蓦地,一道雄霸厉劲扫过,灭顶重击即欲彻底摧毁庄严净土。浑厚邪功崩毁万山之前,突来鬼气森然之刀光尽卸厉元于虚无。 就在闻人然露面之刻,全身而出的天之厉邪九世巍然压境,惊奇却无意外地冷笑道:“哼,原来有你守在此地,难怪天之佛与蕴果谛魂皆已外出!” “你们竟然知道他们不在?” 与忧患深的碰面,不过闻人然与他二人知情。而也正因如此,方有当下双强之会。但要准确把握天地双佛外出的时间,却仅有佛乡内部的人才能做到。 肯定了内心猜测,闻人然依旧镇静,正视天之厉道:“受人之托,今日你进不了庄严净土,还是请回吧。” “请回?” 进退为难迟疑之心闻言顿定,邪九世周身厉元澎湃激荡,霸影骤然原地消失,翻云一击疾向闻人然心口,戾气十足道:“杀你只是时间问题,吾又何必退却?” “唉,我只是替你担心。再不离开,你恐怕就没机会了。” “哈,想留下天之厉,你还无此能力!” 重掌重叠,爆鸣怒音如大江奔流,夷平千丈沃土。内力较劲,各知深浅,百十招内难分生死。但天之厉真正意图,却也不过是等到恢复血傀师形貌的击楫中流,将劫尘救出而已。 熟料,闻人然与天之厉激战未休之刻,庄严净土内部乍然响起两声闷哼惨嚎,随见两条人影前后抛飞而出,正是诧异莫名的劫尘与血傀师。 “七情不昧四重恩,八筏常归十界魂。负业诸尘贤劫渡,无边水月大千存。” “楼、楼至韦驮?!” “冥顽不灵,不知悔改。吾佛唯有金刚怒目。” 意外之声,意外之人,盈一身杀伐降魔决意,惊见楼至韦驮逸步持剑而出。血傀师惊魂未定,寒毛战栗匆忙后撤百步。但在此时,奥义吠驮神芒凝聚,佛乡天之象征却已昂首阔步逼近劫尘,太素之剑决绝劈落! “厉族之祸,从此烟消!” 293.第293章 疑云丛生 “要取吾性命,难!” 内外勾结,阴谋不轨。天之佛怒意炽盛,纵与剑通慧存有旧交,眼见劫尘屡教不改,自不免雷霆乍生。而见奥义吠陀圣芒耀目,劫尘心知不可直撄其锋,匆徨抬手虚晃一招,随后就地疾滚避过致命之剑。 “禅天九定·无量光寂。” 然而,劫尘甫脱险地,又受太素紧逼。天之佛虽留三分余地,仍令地之厉无暇喘息:“放下执念,此后留在佛乡静心修行,你尚有回头机会。” “做梦,厉族与你们势不两立!” 剑纳地气为用,劫尘弃守为攻,欲与天厉汇合。但在佛门清圣庄严之地,地之厉深厚修为竟遭抑制,登时步步受挫。 岌岌可危之际,血傀师连发三尸血溶掌,力助地之厉摆脱险境,恼恨非常道:“哼,他们早有预谋,我们只有拼命!” 楼至韦驮未往天阎魔城,只会因为圣方早有提防。可惜此时此刻追悔无用,双厉一邪唯有豁尽全力,方能闯出生天。 剑掌攻势层叠错落,各显精妙独到。不过,纵使地之厉与血傀师联袂出击,仍难伤及天之佛分毫。反观楼至韦驮手中剑光凛凛,挥洒间愈见凌厉轻快。绵密无漏的降魔之剑,使得陷入苦战的二人逐渐难支! “焚天地业·厉祸燎原!” 蓦然,劫尘剑引焚风,再度逆冲经脉,一求顽抗之能。再无余地空间,楼至韦驮眼神肃敛,右手并指拂过奥义吠陀剑身,点点金灿流光浮现,若烈阳融雪瞬密邪氛。血傀师闇流邪功极运,捏掌为爪分攻上下,却难撼动天之佛护体佛光。 “不守本分的圣魔之仆,你,逾越了!” “呵,比起天之佛砌墙为恶的丑陋之态,血傀师自愧不如啊。” “你?!” 讥讽入耳,天之佛一时晃神,旋即勉力镇心定念,奥义吠驮砍破血光,如影随形突破两人联手之势。乱心之策不曾奏效,血傀师首当其冲,惊呼一声便被雄掌盖胸,当场口呕朱红跌退倒地。 “一剑平仇。” 虽见盟友落败,劫尘反把握住楼至韦驮心乱刹那,利剑银光走若灵蛇一闪,飞快咬向天佛心胸。但为佛乡至高象征,楼至韦驮何等根基,左手骈指后发先止,竟将劫尘剑牢牢钳制,令其纹丝不动。 “屡教不改!” 僧衣迎风逆摆飞扬,逼停地之厉反击奇招。太素之剑停在劫尘眉心,天之佛沉声最后一问:“你,绝不回头?” “呵,不论此具身体得自何方,劫尘永远都是厉族。” “……剑通慧,楼至韦驮有欠所托。” 虽欲擒人再诛天厉,怎奈劫尘心意坚决反击更速。无有任何迟疑,地之厉竟侧颈迎头而上,剑指厉元迸发,即欲玉石俱焚。叹声甫落,楼至韦驮竟是出乎意料的果断,奥义吠驮锋芒大作,佛光沐浴跪地厉族之身。三尺气墙秋毫难犯,天之佛一剑无奈递出,终使顽抗厉族伏诛剑下。 无痛无觉,是佛者最后的慈悲。宝剑脱手坠地,劫尘将闭双眼,仍存不竭斗志,却也难以为继,魂落九泉…… “楼、至、韦、驮!” 刻骨入心之恨,催发至极怒焰。在此情景之下,天之厉更知一旦迟疑,必将万劫不复。 恰在此时,只见灵活携带元功,澎湃出体归身。劫尘命火归体一瞬,天之厉掌上浑元陡然更胜三分,乍令猝不及防的闻人然让出空档。楼至韦驮虽及时补位,无奈邪九世决心已断,又因元功暴涨之故,霸影凌空疾掠,竟强行闯出生路,眨眼已将重伤的血傀师带离现场。 “可惜剑通慧一片苦心,难渡执迷不悟之人。” 驻足劫尘尸身之前,楼至韦驮念经超度后,接着吩咐其他僧人妥善收敛。而虽确证内心猜想,更给厉族再度重创,闻人然此刻却无多少喜意,凝眉问道:“劫尘一死,至佛准备怎样处置冰无漪?” “劫尘是劫尘,冰无漪是冰无漪。承诺的约定不会改变。” “不。我担心的是,水之厉可能会为劫尘复仇,而一时激怒更改心意。” 能够让冰无漪说出诸多情报,闻人然绝不会认为二人感情浅薄。今日劫尘丧命乃是咎由自取,也怪不得楼至韦驮不留分寸。但水之厉却未必会这样看…… “嗯,你之担忧有其道理。可眼下紧要事务,并非着眼私人仇恨之时。” 经此一役,天佛原乡内部另有暗流潜伏,已然是显而易见。天之佛不免忧心忡忡,压低了声调说道:“吾更担心的是,佛乡僧人因何背离?” “这……此为佛乡内务,在下是否应对避嫌?” “不用,旁观者清。楼至韦驮在此邀请阁下同往佛乡调查。” 较之敦厚庄重的蕴果谛魂,楼至韦驮行为处事更为果决明快。而既有所决定,闻人然也不推辞,遂跟着天之佛一齐前往紫竹源入口。 熟料,就在圣魔交锋、佛厉争斗同时,天佛原乡内部却似同样发生内乱。两人刚至韦驮修界,就见列位天王四护的凡七夜,双膝跪落尘埃,完全一副疯癫狼狈之态。 眼见此景,楼至韦驮不及说明此行经历,急忙正色问道:“怎会如此?” “不知为何,凡七夜竟强闯入关押冰无漪的地方,意图放人。所幸被尔善多发现,才未让人质脱逃。” 不卑不亢回答天之佛,忘尘缘谦让一步道:“既然至佛归来,不如就由至佛亲自问询?” “凡七夜,你究竟是为何故想要私纵冰无漪?” 大放颔首上前,楼至韦驮神情肃穆,郑重说道:“佛门修者本不该拘泥世俗之见。但,天王四护在佛乡位尊处高。楼至韦驮实不能明,你为何要背叛佛乡?” “佛乡、佛乡……哈哈哈哈,天之佛,像你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迟早会成为我们的一员!” 莫名一语令人不明就里。凡七夜狂笑未落,陡然一掌盖向天灵,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尽而亡。同修多年的尔善多惊诧错愕,一时难以理清头绪,不由惊呼小跑至近前,痛心疾首俯下身来:“凡七夜,你为何要这样做?” “且慢。” 内心隐隐有所预感,闻人然突地灵思一动,大步跨出制止尔善多,紧接着俯身掀起凡七夜两截衣袖,愣了一下后若有所思地问道:“听说凡七夜前回参战断臂?” “是……” “那他现在完好无损的手臂,又是由佛乡哪位大师接续?” 尔善多摇头作答:“并非来自佛乡。只是有一日凡七夜突然外出,再回来就多了这双臂膀。吾等询问,他也仅回答是一名好友所续。难道此臂有问题吗?” “问题可大可小……还是又至佛亲自说明吧。” 耳闻尔善多回应,楼至韦驮同生警觉,立即深入查验。就在手指触及凡七夜手臂同时,天之佛心底陡然涌起一阵毛骨悚然,顿时眸光一片冷肃,峭寒吐声。 “欲界。” 294.第294章 无题 凡七夜的突然背叛自戕,给胜果蒙上一层浓浓阴影。失去直接的线索之后,楼至韦驮对彻查佛乡内部卧底,一时亦无从着手。而因见到意外一幕,闻人然经过思考还是决定先回家中与楚君仪商量讨论,再做其他打算。 “佛乡被欲界之人渗透,难怪会泄露出情报。” “嗯……” “夫君?” “在?” 庭院XHY区里,四人围桌而坐。杯中茶香气袅袅,闻人然却正兀自出神,直到楚君仪提声唤醒,方才回过神来,道:“我是想事情真的有那么巧合?” “欲界与厉族合作,事先放出圣魔交战的情报,同时推进营救冰无漪的计划。光就表象而论,看起来似乎是天衣无缝。” “是啊,像是一切都能对上。但,动机呢?” 闻人然不解道:“欲界侵犯天佛原乡,不可能毫无所求。凡七夜究竟属于意外被洗脑,还是……背后另有高人指点?” “你怀疑,凡七夜只是替罪羔羊?” 楚君仪眼中柔色一凝,细细思索过后说道:“连天之厉都落入圈套,他们怎会清楚佛乡与忧患深的布计,而事先做出因应?” “君仪你不要忘了,欲界可是以杀父弑母绝妻屠子的险恶作风臭名昭著。凡七夜之前还是天佛原乡高层,与欲界关系并不深厚。若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被幕后之人当做弃子,也不无可能。” “唔……” 倘若凡七夜不仅是一次试探,而是欲界早有预谋的结果。那天佛原乡如今的处境,便能称得上是四面楚歌。如非有蕴果谛魂与楼至韦驮在,这佛门至高圣地恐将毁于旦夕之间。 想清楚其中关窍,楚君仪不由稍露忧心,道:“你在离开佛乡之前有提醒至佛吗?” “当然。虽说只是我单方面的猜测,可万一凡七夜真的是欲界抛出来的饵,那只能证明他们在佛乡已有相当深厚的根基。不论如何,这都该知会佛乡领导。” “欲界……” 旁听至此,槐生念曦也已大致明白内情,明眸轻轻开合,脆声开口:“爹啊、娘啊,我有一个问题要问。” “说吧。” 早见银发少女在旁憋得难受,闻人然也不打断。神秀微微一歪脑袋,爽朗直接地提出疑问:“嗯,如果波旬再度降临,我和姐姐弟弟是不是会有两个爹?” “噗,这嘛……” 忍不住朝地上石板喷出一口茶水,闻人然纠结着思量许久,才尴尬又郑重地作答:“不可否认,波旬不会放弃利用我的剑元与绝大部分灵识。但你们如果见到他,千万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咦,不是说大姑妈和爹关系不错?” “当初的约定是,生死各凭本事。不然你以为她当初是怎样被我送回星云河?而且,阎达、迷达更不会手下留情,不要奢望其他了。” 放下手中茶杯,闻人然眼透追忆。槐生念曦却似不顾旁人,陡地一合两只白净小手,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那我岂不是可以再打爹一次?” “欠揍?!” “禁足。” 一天不管就要上房揭瓦。闻人然与楚君仪对视一眼,就给二丫头定下了“悲惨”的未来。也是因为波旬重临之期将近,夫妇更不欲双子再涉风波。 不过,银发少女却不甘心就范,缠在楚君仪身侧不依不饶,道:“娘那么好,才不会关我。” “你姐姐都没你这么粘你娘,光撒娇粘人可没用。” “嘁,谁不知道姐姐最粘爹呀。” 半跪着把脑袋靠在楚君仪双膝上,槐生念曦一点都不客气地揭穿了闻人然。一旁宸枢看得发笑,却还是含蓄地颔首附和道:“父亲对大姐疼爱,的确有目共睹。” “有目共睹……说得你们亲眼见过一样。” “娘经常讲姐姐的事给我听。这几天阿爹不在家,我都陪娘两个人睡。” 差不多岔开了话题,银发少女紧靠着楚君仪站直,一扫宸枢又道:“其实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我这几天天天研究易教经义,觉得有必要改善一下六庭馆方圆百姓的出行方式。” “交通……你想做什么?” “爹说得自行车很简单,可是不适合苦境人。” “喔,你倒是说说看理由?” 很长时间都忙碌于武林烽烟,闻人然此刻却也突然来了点闲情逸致,放下对欲界的忧虑,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小口品尝,静待神秀下文。 银发少女登时兴致勃勃道:“爹你想,在苦境没有打通全身经脉,都算不上习武之人。所以大家本身就有足够能源,当然可以更进一步。你说用内力做蓄电池,我们直接弄电动车怎么样?” “蓄电池……这些词你从哪里学来的?”闻人然惊着了。 “易教的书啊。电磁感应、电磁场……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这不科学,苦境竟然有人物理化学比我还好。” 无力吐槽世界变化太快,闻人然头一次对易教经义产生了兴趣:“电动车好啊。可是苦境山山水水连成一片,公路不大好做。要是路况不佳,还不如不弄。” “简单,我和弟弟压马路啊。反正你和娘暂时不想我们冒险,打架我也打腻了,不如给大家做点有意义的事。” 在苦境造桥铺路,纯属吃力不讨好。时不时高手交锋的余波,都会令建筑坍毁殆尽。但如果有人常常维护……扯淡,苦境怎么会有那么无聊的高手?! 可惜的是,闻人然一家除了楚君仪,都不是特别循规蹈矩。而儒门教母对造福于民的事情,又从来没有任何反感。何况二丫头忙碌总比惹祸强,楚君仪见状也就听之任之了:“念曦,刚巧儒门有一批人可用,你和宸枢若有需要,不妨向前辈们请教。” “唔,娘最好了。” 虽然楚君仪讲得委婉,银发少女还是将“苦力”的弦外之音听了出来,即刻把脸贴在楚君仪背后蹭了蹭,接着才抬起头,道:“我还有好多好多半成品,就等着做测试实验呢。” “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做磁悬浮列车?” “爹你也懂哦?” “不,我一点也不懂。” 天啊,地啊,在武侠的世界里,怎么会有比穿越者更懂科学的人存在?! 不过,一想有此造诣的人是自家闺女,闻人然心下还是更多自豪,笑眯眯地和蔼问道:“磁悬浮太遥远,我们还是先给内力电动车定个价吧。” “让娘管。” “品牌呢?” “不需要破坏环境,都是可再生的能源,环保又健康。就叫绿源好了。” “绿源……怎么不纪念一下你们的先王叫雅迪呢……” “诶嘿?” 295.第295章 妖 “失去明峦支撑,又来三教仲裁。海蟾尊长袖善舞,必须尽快除之。” 他化阐提沉痛道:“可惜,六昧童子暴露身亡,吾方在佛乡并无暗子。再往后与明峦的交锋,只能各凭本事。” “哼,正道之前还让忧患深来诈降谈和。有魔主在,真当天阎魔城是傻的嘛。” 提起龠胜明峦,无明法业就憋了一肚子火。一旁的断灭阐提却似不以为然,道:“恐怕并非如此。据闍魇那迦回禀,天佛原乡与庄严净土日前曾经爆发激斗。元种八厉更再亡其一。” “如果连海蟾尊都被蒙在鼓内,那位三教仲裁也该是一名有心人。” 明知龠胜明峦存在卧底,便假借和谈佯攻魔城为名,替楼至韦驮争取到诛厉之机。他化阐提心下明镜一般,略作停顿又显玩味之貌:“不过……厉族最后不曾暴露的泽之厉更是沉得住气,天之佛、忧患深等人谅必也相当苦恼吧。他们争斗愈烈,我们……” “他化,你还坚持认为魔城有与圣方死战的必要?” 蓦然,半睡半醒的魔皇睁开双眼,斜靠着背后兽骨王座漫不经心打断魔主之言。 而见魔皇质辛突然开口,他化阐提怔立片刻似陷深思,良久竟是不答反问道:“自魔父复生归来,像是对复仇明峦不甚热衷?” “不否认,除了天之佛与厉族,吾对其他人类并无兴趣。” “但,魔父或可放下前仇,吾却无法坐视同僚部署惨亏。端木燹龙身亡之仇,吾定要替他讨之。魔父殒命之恨,蕴果谛魂也该血偿!” 声色俱厉,他化阐提勃然提高语调,斩钉截铁回话:“更何况,天阎魔城的生存方式,本就不容于正道。而吾,亦无意改变迎合。” “这是你的坚持?” 两名魔城的领导者,在方针上产生分歧,必将导致群心浮动。他化阐提英眉深锁,神情冷峻,抬头仰望魔皇质辛。而似看穿他化阐提内心不愿,魔皇却犹淡定平静,回复道:“既如此,一切计划仍依照你的意愿执行吧。” “可是……魔父与吾意见有差,只怕有人心思蠢动。” 他化阐提意有所指地一瞥断灭阐提。魔皇质辛眉头一扬,沉静故我安定人心:“安心吧,断灭依旧归你管辖,不得违背命令。” “魔父?!” “停下吧。他化说得不错,两面为难,只会让你陷入危险。” 魔皇质辛堵住断灭阐提话头,使得他化阐提心头一松。而在此时,靡思陀恰从鬼阙外进入,手拿一封书信道:“魔主、魔皇,有客来访。” “人呢?” “对方只留下一封信,指明交予吾主魔皇。” 不等他化阐提盘问详细,魔皇质辛眼皮一抬,五指陡然生风,瞬将传信抓入手中。而在仔细阅览鬼后,质辛目露思索一边解释道:“天之厉约我碰面,共谋针对天之佛。” “魔父?” “吾知道你想讲什么。不过……” 离去的背影乍停在地,魔皇质辛道:“天之厉与天之佛我都不会放。有此机会,咱们又何必放弃?” “厉族狡计多端,更曾害我魔族万千性命,岂能与之同流!” “他化,这一次你错了。现在的天之厉,只是一条丧家犬而已。” 元种八厉伤亡殆尽。厉族大部早在千年之前就死在魔皇之手。如今只剩孤家寡人的天之厉,就算实力坚强,也不会再被质辛放在眼内。 天光昏黄,芦苇丛生,掩去邪魔踪迹。孤身踏上芙蓉山,魔皇质辛不畏不惧,直面千年宿敌。眼中森冷全无遮掩,邪九世与血傀师左右而立,开门见山道:“你们现在树大招风,再不收敛,只怕死无全尸。” “有些人不用招摇,死得比魔城还干净。” 口舌不让旁人,魔皇质辛形貌散漫,懒散非常道:“吾还以为你会偃旗息鼓,想不到还有勇气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是你对你的创造之父该讲得话么?” “遗憾,现在的我已经是纯魔之躯。” 目光微寒反照天厉,魔皇质辛仃立原地,袖手于背不以为意道:“如果你来只是为了口头便宜,那我们也唯有战场上再见。” “哦?!” 自身状态已至巅峰,邪九世为求主导谈话,怎容对方造次冒犯,翻手扬尘隔空打出,即欲当先试探。但见魔皇质辛周身魔元漫如烟潮,赤红异虫喷涌而出蚀元侵体,举重若轻抵消正面一击,却亦稍退半步。 “如何,你是想与我先死战一场?” “你不好奇,佛乡内部的暗流有谁?” “免谈。” 天佛原乡毁灭与否,从非关注重点。径直打断天之厉,魔皇质辛兴致寥寥,说道:“你们的盟友有谁,我一点都不想了解。现在的我,只要你、我,还有楼至韦驮三人单独一会。” “此事不难。” 天之厉断然回应,霸眼随之一瞥血傀师。圣魔之仆领会其意,即刻说道:“现在正道兵力大多集中在讼星台。天佛原乡几经恶战,几无可用之兵,绝对抵挡不了你与天之厉联手。” “唔。” 阴谋诡诈之举,难以取得曾受缎君衡教导的质辛认同。深明过往详情的血傀师,心知唯有投其所好,方有促成合作的机会。不过,如非涉及天阎魔城存亡,魔皇质辛宁可暂时做一个旁观者,因此仍旧不为所动,反口又问:“可惜,这对魔城并无益处。” “怎会无益?就算你无心征战,难道他化阐提便会发放弃攻伐?你与天之厉联手,至少可以减轻魔城负担。又或者,你还认为楼至韦驮会给天阎魔城回头是岸的机会?” 眼看质辛作势欲走,血傀师急声补充。而因魔族习性不容于世俗,食人滥杀的情况屡禁不止。一连三问入耳,魔皇质辛也不由一时哑然。 殊不料,就在质辛迟疑之际,天之厉不露痕迹浅放武息,竟似别有所图。突察山路边的草丛内一股妖氛若隐若现,魔皇内心登生警觉,抬手劲挥而过顿现妖界之人,旋即沉声喝问道:“这就是你们合作的诚意?” “嘿嘿,两位,既然魔城之主不识抬举,我们又何必非拉他入伙?” 缚首箍咒意在震慑,夺首妖魁抢先发难,阵阵魔音飘荡风中,暗光如环套向魔皇头顶。但受妖人冒犯,魔皇却是立足不动,负背之手陡然运劲,立将侵身妖气驱散一空! “可惜,你也无命再与天之厉合作。” 296.第296章 逆袭 “修罗灭。” “呃——” 魔者威严不容冒犯。惊醒天之厉聚掌凝气意似不轨,质辛纵非嗜杀之人,还是当机立断魔源饱提,弹指间已将夺首妖魁当场格杀。 但因一瞬之失,天厉霸道掌劲已如死神扣关,逼向魔皇背心空门。残余红潮虽能削减三分雄力,质辛匆匆回身接掌,提元不及仍是轻微遭创。 “魔鉴三绝·魔蝎破运!” 甫脱虎口又入险关。血傀师双手血波流泛,又已沉重一击直迫魔皇胸膛。虽陷二人强攻,质辛终归修行深厚,魔鉴皇斩剑指天狼,暗红魔源凝成蝎尾,贯穿血傀师黯流邪气。 怎奈,天之厉功压一筹,魔皇有力难施,眨眼再逢闇掌逼命,赫然已见险象环生。倾危之刻,突来白羽散若暴雨梨花,凌厉之气开山裂石,顿挫血傀师脚步。 “来了?” “速走,天极地限·魂奏彼岸!” 情势乍转以二对二,黑色十九却知联手魔皇,犹然难胜天厉两人。 不待迟疑,黑色十九高喝一声,妖瞳倏现诡异妖芒,三界鬼力汹涌透体而出,招融太初之境全力以赴,一剑疾迫血傀师。 “魔鉴三绝·“天狼殛战。” 剑光分影,错落连绵,不容圣魔之仆逾越。冷面镇定依然,魔皇心知机不可失,随之鼓运周身庞然魔能,极招硬撼天厉决杀之式。 轰鸣震天裂地响彻山径。魔皇虽略逊天之厉,兄弟来援之后,想要全身而退却也不难。 尘埃落定,魔影已失。心头猛地一沉,天之厉转身冷对血傀师,锁眉问道:“我们失去了可能的盟友。而这种逼他决裂的方式,吾看不出有何益处。” “他化阐提一日不死,魔皇就无机会与咱们深入合作。反正事后都将背弃,天之厉又何必恋恋不舍?” 注目之眼互不相让。发觉血傀师不以为然,天之厉一扫地上尸体,沉吟道:“本座指得非是质辛,而是丘山百妖路群妖。” “呵呵,天厉是认为死了一个妖相,妖界会心疼迁怒于我们” “难道不是?”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血傀师摇头否认一板一眼道:“百妖路群妖与天佛原乡结有血海深仇,两脉妖族魁首皆被佛乡擒拿炼化。刚刚夺首妖魁不过是其中黑狱一脉成员,而黑狱妖脉当代之主堕神阙生性沉稳,断不至为一人损失与天厉翻脸。” “哦……” 虽与魔皇质辛存有因缘,天之厉眼看血傀师早有盘算,闻言亦镇定下来,继续问道:“其他妖脉呢?” “怪乐地不堪为用。而……无始暗界会是让堕神阙接受我们的重要筹码。” “听你的意思,百妖路各妖脉之间并非铁板一块。” 若非有机可乘,血傀师也不会如此有恃无恐。天之厉心下明光透亮,精神瞬时轻松不少,深思半刻竟扼腕叹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如果你早讲明白,刚才吾会对质辛痛下死手。如此一来,天佛原乡毁灭便在眼前!” 如果魔皇质辛身亡,天阎魔城独木难支,必会被海蟾尊联合正道消灭。再加上暗处的妖界势力,近乎十拿九稳。届时天之厉趁虚而入,自然不难摧毁天佛原乡。 然而,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严峻的现实也不容允天之厉自怨自艾。稍作沉默,厉族领导紧接着振作精神,郑重问道:“你方才提起妖族与佛乡结仇,又是怎样一回事?” “这嘛?” 关于百妖路的隐秘,瞒着天之厉并无实质好处。血傀师装模作样卖了个关子,之后就将内情剖析清楚。 不过,等到血傀师解释结束,天之厉却犹似沉浸其中,隐隐约约更觉一丝蹊跷,双眸凝光问道:“你是说,妖界六大高手落败,是因对付巨大怪物,才会在重创之际被佛乡擒拿?” “百妖路就在不远,我对你撒谎又有何意义?” 眼中阴翳一闪即逝,天之厉脑中浮现过往不堪。而为防止引起血傀师怀疑,天之厉随后将顾虑压在心底,端正姿态回道。 “没什么。吾只是为了确认,妖族绝不会背离同盟。” 攸关自身存亡的机密,天之厉绝不会托出。但若妖族与战云界分属敌对,那天厉与百妖路的合作,显然已是势在必行。 魔妖厉三方风向倏变,顿使江湖浪潮更疾。尤其是忘尘缘执掌佛乡之后,时不时向外走露消息,暗地又命洗罪三尊放水,使得佛乡残部应对支绌、疲于奔命,反令天阎魔城屡屡得利。 深明长此以往,天佛原乡必遭攻破。楼至韦驮遂约同忧患深,留下蕴果谛魂镇守佛乡,便率众攻向天阎魔城。而因受托于靖沧浪等人,闻人然遍寻解救净无幻之方,却无一能够奏效。 “大师也听说了?” “在你来之前,海蟾尊已将此事告知。甚至,他还向玉清界其他修行人求助,却同样无疾而终。” 闻人然再赴天佛原乡,与地藏圣者于紫竹源外碰面,一为欲界后续,二为太清掌教生机。 无奈生命自然走至尽头,蕴果谛魂也唯有委婉劝说:“净无幻掌教乐天知命,施主又何苦强求?” “她的躯体得之于外,乃是一具失去生息的死尸。残魂游离千年,连天道明火都蕴养不成。其实我早明白,几乎已无机会挽救。但为人情交谊之故,闻人然还是不得不略尽绵薄。” 对谈无果,唯存叹息。就在两人将医治净无幻的方法暂放一旁,即将商议欲界动向之时,一股浓厚邪氛突从紫竹源外侵入,不断蚕食佛乡结界圣华。 “恶浪无俦,灭古今神祗作史;皇途不绝,封天地魍魉为尊!” 拔骨为兵,凶杀屠戮,僧者前赴后继犹然一触即溃。脚下血红染尽。黑狱之主堕神阙来势汹汹,赫然突破佛乡入口。紧随其后,只闻雄霸笑声震空不绝,降下熟悉邪戾身影。 “哈哈哈哈,蕴果谛魂,这一次还是你们的算计吗?” 气未定,招已发,天之厉锁定地藏圣者,出手气象决绝肃杀。而虽对厉族存有提防,闻人然却未料到邪九世再度找到强援,在最势单力孤的时间点杀上天佛原乡。 见招拆招代为挡架,闻人然立足地藏身前,忽而偏身问道:“地藏大师,这又是佛乡哪路仇敌?” “还是让本皇自己介绍吧。” 个性深沉内敛,细眼有如蛇瞳,黑狱之主妖皇堕神阙,冷眼似喊不屑愠色,抬手直指蕴果谛魂,昂然开问。 “狱天玄皇的前仇,黑狱堕神阙允你们佛乡以死了断!” 297.第297章 妖封 无法预测的意外来敌,导致难以料想的恶化之果。黑狱群妖漆黑压境,一言不合厮杀惨烈,呼嚎直上九霄层云。图谋已久一朝发难,黑狱之主势在必得,麾下妖兵大开杀戒,顿使蕴果谛魂一改温和敛容金刚怒目,众相枯轮挥舞沉重生风,电光火石捶向堕神阙。 “佛妖初体?” 双掌甫肢接,蕴果谛魂虽佛功深厚,骤觉妖人邪力有异,竟似持续侵蚀己身圣华,不由惊诧当场。须臾生死,地藏圣者不敢大意,紧随其后又是雄掌压上,匆匆过招数合,方将堕神阙向后逼退。 攻守互换,同察佛者根基超凡,堕神阙轻视之态乍然收敛不见,心凛挑眉回话:“佛乡地藏圣者,非凡人也。” “阿弥陀佛。数百年来,佛乡与妖族相安无事。黑狱之主兴兵犯境,却非与人为善的处世之道。” “妖与善,有关联吗?吾来此,只问追究吾脉狱天玄皇下落。” “狱天玄皇……此事吾不知内情,详细必须问过深阙诸佛。而为避免干戈伤亡,在佛乡厘清一切之前,可否请阁下暂时收兵?” “缓兵之计,用之无益。蕴果谛魂,不如还是让本皇亲自来取吧?!” 心若磐石不动,身如迅雷疾闪。堕神阙不待分辨,信手再杀两名僧兵,拔骨为刀凶煞杀出。另外一方,血海深仇无可消除,天之厉又见碍事之人,更是狠招直向闻人然,倍见激烈狠毒。更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双方紧张对峙,四股混杂真元碰撞,震得大地隆隆巨响、昏光刺目之际,佛乡深处再迎不速之客。 “哼哼嘿嘿,我就拿走黑白双玉佛,再让你们斗个你死我活。” 玉质润泽,晶莹剔透。黑白玉佛,有如一体共生,背靠端坐清池中央。尖嘴猴腮的干瘦老者,昂首挺胸迈着高傲步伐,来到莲池之外。一双利眼紧紧定视着安详玉佛,须臾转过千头万绪。血傀师冷然一笑俯身探臂,却在手指触及玉佛瞬间,触电一般剧痛惊惧收回。 “此物究竟有何功用,连吾在无防备下都暗觉危险。罢,反正妖皇将使用此物复生玄皇,只要能将之销毁,也无所谓留在何处。嗯……鬼荒为重,要再现三凶之能,尚离不开黑狱妖族。待其救活狱天玄皇,便让堕神阙降之销毁即可。” 虽是不解其效,血傀师惊魂未定念及与堕神阙的约定,斟酌片刻也唯有进一步动作。 心定瞬间,血傀师化出一方布巾,隔绝玉佛奇异气息,将之包裹在内托于手上。恰在此时,只闻雷霆霹雳破空交闪,隐于妖相之后的硕大玉海九轮盘虽尚看不真切,却已从幽暗空处凭空浮出。霎那间,天佛原乡清澈天际,陡被污血晕染殆尽。浑浑妖氛弥天盖地,充斥整个佛门圣地,竟似能令佛乡全境凋敝! “这是?” 不祥的气息弥漫四野。激战中的四人同时罢手,同感内心莫名悸动。未过多时,血傀师从后方突围而出,直截了当将玉佛抛给堕神阙,紧接着逃之夭夭,远离异变现场。 “地藏圣者,下一次,就不是只有黑狱一脉了。” 感受到熟悉的妖气,黑白双玉佛抢夺得手,堕神阙毫不恋战,当即撤出韦陀修界。而玉佛失窃遭至的恶果,更使蕴果谛魂无法追出。天之厉爆喝提元反击,紧跟其后尾随同盟而去。 血雨腥浪充斥耳鼻,无边秽气侵蚀圣脉。地藏圣者心下惶惶难安,率先与闻人然匆匆赶赴共生莲池附近。半空之中,赫见佛炼妖相悬浮,散发怪异的压迫之感。但在仔细观察半晌之后,闻人然却兀然惊觉,危机来源非是妖身本体,而是来自后方看不清晰的庞然巨物。 “那就是当初佛乡擒下的妖怪?” “应当不错。不过看如今状况,就连佛乡深阙众僧,也被一并困在内中。” 异样之处一目了然。此时此刻,蕴果谛魂明白天佛原乡已至生死存亡关头,自然是知无不言。而对佛乡深阙的封闭,蕴果谛魂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闻人然涩声苦笑道:“佛乡捉拿百妖路的凶妖,用来炼化封印佛乡深阙……地藏大师,这个笑话可一点都没意思。” “……” 佛乡当年的主事人,还是佛铸裳璎珞。此刻耳闻闻人然质疑,蕴果谛魂不禁摇头哑然,迟疑片刻方才回道:“吾虽不知当年究竟,但封世末与狱天玄皇,皆是为祸一时的大妖。而深阙诸佛擒拿众妖,也不单纯是为苍生除害。” “所以,这处封印可能不仅是封印深阙?” 蓦然自问警醒回神,闻人然脑中灵光一现,顿知刚刚心中诡谲由何而生。而蕴果谛魂虽生性敦厚,却非不擅深入思考,回忆过往兼联系近日情况,答案顿时脱口而出。 “欲界?” “大概吧。但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刚刚的妖族来人,像对那段过去同样不知?” 仰头一望头顶血云中的妖相,蕴果谛魂凝思许久作答道:“此事恐怕只有佛铸才清楚个中详细。但如今深阙已被封印,怎样才能与裳璎珞取得联系,却是目前一大难处。” “这封印目前不能解。如果真的是欲界暗中做手,他们欲破此封妖之术,必然是有重大图谋。万一事关波旬突破星云河,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闻人然摇头回话。 “可是,如果仅是天之厉为让佛乡多面受树敌,吾等又该如何?” “敌……” 不听地藏圣者反问还好,闻人然现在只觉阵阵胃疼,着实不知该怎样评价天佛原乡。 深层深层再深层。 天佛原乡光是数得过来的死敌,随便数一数,都快凑齐了五指之数,却还像一层层的洋葱般尚未剥离干净。怎奈何,这些深阙诸佛修行未必有楼至韦驮与蕴果谛魂深湛,偏偏又掌握了诸多封存的隐秘。如今遭敌所困,登时给天地象征造成相当麻烦。就算不明白末法时代对佛门有多大影响,可这苦境佛宗推崇之圣地,仍难免令人大失所望。 心情复杂地浅叹一声,闻人然忽而脑思一动,朝着蕴果谛魂道:“对了,丘山百妖路的妖怪,我曾经碰到过几个。不如还是由两位暂时应付魔城与厉族,而我则亲往妖界一行拜访堕神阙?” “你熟悉妖界?” “不认识,但有人认识就足够了。” 光靠天佛原乡目前的力量,想要以一敌三应付魔、妖、厉,无疑是痴心妄想。而闻人然虽不想打扰沐灵山,却还可以求助另外一人。 “百岫嶙峋……” 298.第298章 “他化阐提,你既执意兴动干戈,佛乡也只有以武回敬!” 龠胜明峦死伤无数。若不荡平魔城之患,如何告慰无数牺牲? 天佛原乡异变三刻之前,楼至韦驮诛魔意定。修罗鬼阙生死之争,无有一刻停歇。坚声甫落,天之佛眸光倏转锐利,剑运禅天九定,迸发川浪无俦之真气,招招逼向他化阐提空门。 同一时间,忧患深与海蟾尊儒道合流并招,共挡魔皇质辛。洗墨鲲锋溢水凝霜,一对玄雷异电袭身,靖沧浪纵有迟疑,出手仍是滴水不漏。浑厚魔源再提,断灭阐提舞动长刀格挡儒门名锋,开口问出内心疑惑:“无幻她人呢?” “净无幻从不畏战。她不曾来此的理由,你当早已明白。” 心知眼前魔人,并非肆意滥杀之辈,靖沧浪冷静双眼微微颤动,劝道:“断灭阐提,你不该是我们敌人。” “迟了。魔城有魔城的立场,我也不可能坐视你们对兄长与魔城发起杀戮。”断灭阐提一口回绝。 “吾不明白。他化阐提为何如此执迷消灭圣方?只要魔城约束治下群魔,大家本可和平共处。难道他非要消灭龠胜明峦,乃至整个天佛原乡,才肯休战?” “……吾,无话可说。” 刀剑猛烈敲击,各感立场不容。断灭阐提能体悟到靖沧浪言辞恳切,更不愿双方战火连天。怎奈他化阐提与佛乡敌对之心不改,作为天阎魔城的一份子,少君断灭阐提也不能做出背叛之举。铮铮兵刃交汇,迸射万千星火。断灭阐提默然以应,僵持数合忽而转回话题,肃容再问:“无幻的肉身已濒临极限了么?” “是,你清楚她的状况,魂体已是无根浮萍。我们遍寻三教各种秘法,都无法拯救她之残魂。” “这样……呵,如果一切是天注定,断灭阐提承其深情,也唯有寄望来世与她再会,但求一生平凡。不过……此时此刻,吾,必须力护魔城周全!” “无奈,凛·洪涛。” 明知二人难有结果,断灭阐提耳闻噩耗,虽觉无比悲痛抑郁,却又莫名心生释然。宛若卸下长久负担,魔城少君紧握玄雷刀柄,眸光陡变凛冽,血屠三禁应声上手,无道狱火倒袭霜浪,顿时瓦解极寒冰涛。 苦劝无果,只余战中决胜。但在靖沧浪剑舞八方同时,决战中央已至白热之局,楼至韦驮拿定心意,奥义吠陀半点不留余地,浩瀚佛力如皓日炽光,使得魔权玺杖秋毫难犯。 “骨葬·竭髓蚀体!” “禅天九定·无量净乐!” 万骨列阵,守卫在前。深感来自天佛威压沉重,他化阐提极催体内魔源,力抗太素超凡剑威。然而,阴森骷髅在奥义吠陀华光照射下,竟是不堪一击,摧枯拉朽便遭挫败,散作漫天飞灰。楼至韦驮不待魔主续式,衣袂飘举,僧袍鼓胀,翻袖持剑于胸,神兵直捣中宫。 无可奈何之际,他化阐提沛提真元,欲以暗渎血甲硬撼佛门圣器。而见天阎魔城魔主动作,楼至韦驮却是不以为意,剑锋不偏不移,太素抵住他化阐提前甲一刻,登展奇能。少净破障竟令不破之护产生裂纹,胜负天平乍现倾斜! “魔城鬼蜮伎俩,吾岂会不知你之不坏魔身是何来历?” “不妙,血葬·厉魂泣艳!” 首招站稳上风,天之佛趁胜追击,杀掌扑面而来。胸膛溢血,剑尖着肉。致命危机不容分神,他化阐提心头乍寒,应对却未见怠慢,不顾伤及元气,竟以流失精血爆发强大真气,赤红血芒迫使天之佛收手暂退。 不过,身为天佛原乡至高象征,楼至韦驮何等机敏善战,退后一步避开锋芒,紧随其后进逼三丈。太素剑锋如影随形,顿给他化阐提造成致命威胁。额上热汗涔涔,他化阐提急忙横杖施法,血涛汹涌漫九原,魔权玺杖悬空举幕如屏障消弭佛辉,方才避过凶险一劫。 “他化?” 身陷忧患深与海蟾尊夹击,魔皇质辛前番败于天之厉,元气尚未尽复,此刻竟是一时难取。骤见他化阐提陷入危境,质辛心思急转,只得驱动残余红潮,飞快冲向楼至韦驮。 “禅天九定·极光净土遍法音!” 异虫铺天盖地,难动至佛灭魔心意。而知红潮危害匪浅,楼至韦驮虽见残余异虫不如全盛,眼下应对亦无轻心。奥义吠陀耀光慌慌照四野,昊光过处瞬消邪氛,尽灭祸世异虫。极招余劲未散,排山倒海压向他化阐提,再使魔城之主退让百丈。 “禅天九定·遍净昙华释大千!” 鏖战至此,战局已渐明朗。明峦战将虽不若魔城强盛,主战领导却已稳操胜券。而察印崆峒等人险象环生,天之佛再无迟疑,充沛佛元接续前招,一鼓作气会见杀敌。沿途数斩魔将,死蝶留影等人不堪一合之敌,楼至韦驮却亦无意牵连魔城麾下,废功以惩仍将目标锁定他化阐提。 “灵葬·万魔天劫!” 背后乃是魔族根基,魔城之主无从再让,破釜沉舟竭力含怒应招。骨肉灵血四邪齐汇,万鬼哭嚎反扑梵呗清流。 佛魔至极冲突,却是邪不胜正。极端爆响震耳欲聋,百里深坑轰然乍现,太素奇剑直捣黄龙,将崩乱方圆的碎石一扫而空,眨眼将使他化阐提重创。倾危之刻,只见一道粗犷背影挡在魔主身前,以身代受奥义吠陀绝命之式。 “休想!呃啊——魔主……无明法业……先走……一步……” 霎时间,奥义吠陀圣华灌体,天之佛一剑穿透不坏之躯。刚身遭受圣华突破,无明法业当场血涌如泉,伴随巨斧坠地的轰鸣之声,满怀不甘倒地而亡。 “忠义可悯,无奈用之非正,此刻死又何辜?” 魔城悍将护主而亡,他化阐提再断左膀右臂。楼至韦驮拔剑低叹一声,停顿片刻犹无罢手心念,牢握奥义吠陀周身盈气,即将再战魔城之主。熟料恰在此时,远方天际倏凝血云,分明恶兆临头。 “佛乡生变……怎会?!不论如何,这次是你们仅剩的机会。” 强烈的不详预感,中止玉石俱焚之战。楼至韦驮蓦然惊醒,脑中立下决断,转身背离朝着魔皇撂下最后警讯。惨烈一役,再令他化阐提体感同族伤亡之痛,不由咬牙攥紧手掌。仇怨越结越深,虽然目不能视,忘尘缘发觉魔主异样,恬静面貌诡异勾起一缕淡笑。 “下一步,该是玉海九轮盘了。” 299.第299章 一言不合 前回请君入瓮,今日反遭算计。往昔圣洁清幽之地,此刻遍遭血污侵染,映目皆是浑浊雾海。腥臭气息扑鼻而来,难复惯常平和安详。 再度踏上熟悉地界,楼至韦驮指若拈花,精纯圣气驱除韦陀修界污浊,双眼一扫苍凉景象,只觉心头压铅一般无比沉重:“妖界……他们怎会挑在此时对佛乡发难?” “除却过往旧仇,恐怕还有圣魔之仆以利诱之的缘故。吾等不防妖界奇兵,才会让暗处宵小有机可乘。” 将天之厉等人齐攻天佛原乡的过程娓娓道来,地藏圣者闭目低叹过后,旋即严肃问道:“楼至韦驮,你对百妖路了解多少?” “刨除天上妖封内的人,吾亦不知此举究竟有何含义。但有一事可以肯定,封印两妖应与欲界有关。而这妖异封印之术,同样不尊佛门正法。” “至佛之意,欲界之人早已渗透佛乡,并设法封印了深阙诸佛?” 耳闻楼至韦驮回复,忘尘缘不敢怠慢,思维敏捷提出所谓“蹊跷”:“但若如此,深阙诸佛又是如何传讯外出,命吾代掌佛乡?” “这……” 彼此相视无语,天地双佛对此同感不解。 如果是深阙中的欲界信徒假借佛铸名义,传令客座佛乡的忘尘缘暂代高位,必然存在其不可告人之目的。 然而,从炬业烽昙毙命以来,忘尘缘未有任何异动。若是有意刁难,天之佛说不定已不得不为前愆偿罪。届时蕴果谛魂独木难支,必然致使局势彻底崩坏。 甚至于,忘尘缘连指导权都重新让予楼至韦驮。按照常理推论,他断不可能是欲界卧底。何况此刻对方不仅不曾掩饰,反而当众挑明疑点,更令蕴果谛魂二人警惕松懈。 传音商议无果,地藏圣者轻抬手中禅杖,征询道:“难道慧座认为?” “依吾之见,的确也有可能是深阙诸佛察觉危机,自行封印避此劫难。如此一来,深阙内部该存在相当重大的机密,才会让佛铸做此选择。圣者、至佛,还请慎重处置。” “猜测无用。若要弄清楚所有细节,我们仍须救出列位深阙高僧。”天之佛蹙眉凝眸,一时不置可否。” 不过,较之敦厚老实的蕴果谛魂,楼至韦驮为人处事,总多一分果决犀利,索性按下怀疑,面朝忘尘缘道:“慧座,深阙交吾处置,可否请你命洗罪三尊往妖界彻查?” “嗯,此乃份内之事,无须至佛交代。” 微微颔首示意,忘尘缘却不禁心头一紧,负背之手不经意地要求三尊稍安勿动,随后才让赤慧慈航三人装模作样去往丘山百妖路。 “楼至韦驮还有疑虑,先暂缓与妖界交涉。” ————————————————————————— 暗藏佛乡的黑暗势力蠢蠢欲动。但为波旬重临大计,洗罪三尊却不得不谨慎处置,依言躲藏在无涯之涯远方高山上监视。而在同一时间,闻人然已与一抹艳红魅影,旁若无人闯入妖界地域。 “你不进去?” “进去做什么?妖怪不妖怪,我一点都没兴趣。尤其是释阎摩在的无始暗界,抓人吃人家常便饭,根本没有做游戏的乐趣,很无聊哟。” “果真?” “有什么奇怪?” 放下挑起缠着嗜血藤蔓的折桂令,百岫嶙峋妖艳眼皮漫不经心一抬,理所当然地反问道:“或者,嗡嗡嗡你认为我以前的朋友,会是其他无聊的人类?” “不,我只在想该用怎样的态度,去与无始暗界的主事人交涉。” 其余妖脉尚且不论。但,如果无始暗界真像山鬼所说一般,滥杀吃人司空见惯。暴力逼供的方式,总是比绞尽脑汁耍嘴皮子,来得爽快许多。 “谁人人胆敢侵犯暗界!” 闻人然与百岫嶙峋大摇大摆而来,不免惊动无始暗界的守关高手。身着深色绒皮,似曾相识的妖人凌空飞跃,悬身一剑划地为界阻止二人进路,却在看到闻人然之时眼露诧异,慌忙横剑于胸守御。 “咦,你是?” 无巧不成书。愕觉对方竟是上一次的凋亡禁决参与者,闻人然脑中回忆瞬息翻涌,顿时明悟此地所住妖魔来历,不禁一模额头感慨道:“原来你还没死?” “来吾暗界,你们有何图谋?” “唔,问话的主次颠倒了。” 无视蓄势待发的酆都三千里,闻人然恍若不觉逆刃邪剑直指心槽,喧宾夺主道:“现在该我问话,你们入侵佛乡又是为了什么?” “佛乡?” 三方妖脉相互制衡缓冲,却又甚少有所来往。对黑狱堕神阙兴兵侵犯佛乡之举,酆都三千里并不知情,闻言登时呆立愣在当场,不知从何开始应答。 所幸,无始暗界也非由妖将主掌,不久便见一道狂傲人影从幽暗深处闯出。谁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绿毛张扬的侯尊蚩傲认出闻人然第一句话,即是厉声喊杀! “是你?哼,吃我一掌!” 四眼相对,一言不合。侯尊蚩傲脾性爆烈,新仇旧恨回涌心头,风驰电掣跨步疾奔,不见半点留情,妖气森冷掌向闻人然头颅。 只可惜,暗界大妖凶掌盖顶,却是难损闻人然分毫,身躯陡然停滞半空。下一刹那,闻人然定立不移,沛然雄力由身自散,瞬将侯尊蚩傲震退百步。 “呃……这就是你来此逞能的倚仗?” “多年不见,废物还是废物,也没见你有多少长进。” 眼看对方有恃无恐,分明背靠妖界无惧自己动杀,闻人然冷言讥讽回敬,开门见山道:“妖界不止你一人。我再问一次,佛乡变故与你们有关吗?” “有又如何,没又如何?” 假意硬气呛声,侯尊蚩傲转念一想,替堕神阙背黑锅太不值当,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半真半假道:“那是黒狱单方面的行动,与无始暗界无关。” “哦……封世末、狱天玄皇是你们妖界什么人?” “封世末乃是暗界旧主。” “所以,就算这一次你们没有参与,不久之后还是会配合堕神阙去佛乡解封?” 毁灭鬼氛应声而动,涤罪犀角破土而出。闻人然虽是问句,作风竟一改平日缓和,至魔之器邪光凛冽,寒光照映妖尊惊骇之颜。 心下寒意难消,侯尊蚩傲却又激起一股凶劣妖性,仰首长啸呼朋唤友,欲图围炉绞杀:“在妖界嚣张,是你不智!” “那不是重点。我只问一下,你们吃人吗?” 300.第300章 堕神阙 “怎样,难不成你还想学碍事的秃驴妖道,来此降妖伏魔?” “哦,那妖怪吃不吃妖怪?” 魔刀鬼气竟似比妖更恶。侯尊蚩傲忌惮不已,却又不愿在人前露怯,只能装腔作势敷衍作答。 但闻侯尊答复,闻人然竟似无意深究,涤罪犀角暗光晃目,风过一阵出鞘刀刃临门而至。不想对方暴起伤人,侯尊蚩傲错愕之际,把生死一线须臾双掌当头猛然内合,奋力一阻绝命刀锋。 虎口妖血顺腕滴落,侯尊蚩傲艰难抵挡步步退:“……啊呃,你,你敢杀我?” “不客气,给你们暗界增一天口粮而已。” 妖掌浑纳八风,不敌鬼化森罗。闻人然嘲声甫落,暗界驰援之妖腿慢一步,魔刀已如开天之斧扯裂妖光,将侯尊蚩傲由中一分为二,留下两片血色横尸。 “蚩傲?!” “嗯?” 一刀了断狂妖,闻人然突察背后腥风,当即右足点地飘然而退。伯尊巨贪一掌打空,撼破十里山径,温吞责问道:“人类,杀害侯尊,你准备迎接与无始暗界为敌的代价罢。” “呵,别说的像是咱们之间不存恩怨。凋亡禁决那回是你们跑得快,恰巧我又不知道无始暗界的存在,否则早就和你们算这笔帐。” “凋亡禁决各为所图,阁下太过强势,是否有违作客之道?” “那初照面给我一掌,就是妖族的招待方式?” 阴冷如蛇的声调,蓦地在脑海之中响起。闻人然心思一动,却未做出稍许让步,回身正视无始暗界暗尊,说道:“请不要用他毫无杀意来虚饰,不然可就太矫情了。” “哼,妖界是强者的国度。你证明了你的实力,却不代表我们会妥协!” “暗尊?” 瞥见伯尊巨贪欲言又止,六首云蛟略一沉默,本已准备率先示弱。孰料无涯之涯另外一条通道,忽来一阵恶浪成涛,形成左右包夹之态。 “妖界的待客之道,由堕神阙亲自展示,阁下以为如何?” 纵使份属不同妖脉,对外立场却是一致。黑狱妖皇心知唇亡齿寒,此刻绝不能让无始暗界重创。三只凶犼异兽奔驰飞越,朝着闻人然虎扑而出。 意外获得奥援,六首云蛟急向伯尊巨贪一使眼色,右手捏爪吸过死亡的侯尊妖心,吞纳为用增强妖能,紧随其后一妖一掌三方合击汇流。 挥刀绝杀凶犼,迎面又遭恶风痛击,闻人然心思一转稍退半步,须臾回气转眼提元分受几面雄劲,眉山不改半分颜色。 “怎会?!” 错估对手修为,伯尊巨贪竟未能够近身,反被隔绝在外,愕然惊呼一声在旁观望。而在中央处,六首云蛟不及做出任何反映,已与堕神阙同发厉招,四手禁锢双臂即欲毙敌。 “鬼禅六断·神迷堕世。” 两侧杀招夺命,闻人然鬼刀翻面,横刃接下暗尊双手,电光火石间侧身向内一偏,惊险让过堕神阙突进右臂,旋即单手接下妖皇左掌。 一步之差,敌人已脱禁锢。但见闻人然巧妙拆招,堕神阙心凛同时,紧握一线空隙,方才打空手掌倏然变向,锐劲抓风迸发澎湃妖能,恨刮对手胸膛而去。 不过,闻人然此刻却已接续快刀,迫开倍感吃力的六首云蛟,游刃有余躲过后续杀招,镇定自若道:“你们妖族可真是有情有义,连同族的心都吃得津津有味。” “强者为王正是暗界的生存法则。” 发觉堕神阙岿然不动,六首云蛟自感妖元紊乱,脸色不由阴晴不定,却也更加坚定救出封世末的决心。 而闻闻人然讽刺之言,暗尊竟是不以为耻,昂然冷笑回道:“既然侯尊死了,他的妖心自然该贡献给暗界的最强者。” “哦……可惜论实力,你好像还不如黑狱那位。” “呵呵,堕神阙,他想挑拨你我的关系,你认为如何?” “不,本皇认为,他讲得都是实话。” 半点不给六首云蛟面子,堕神阙身负黑白双玉佛,契合佛妖初体,已然不惧无涯之涯任何存在。倒是复生狱天玄皇的工作,黒狱之主仍存芥蒂迟疑:“你的来意,吾皆已明了。是敌是友,却还是未知之数。” 闻人然道:“所以,我还要等你们准备好合作侵犯佛乡,再想办法抵御你们的进攻?” “黑狱如何行事,不必外人过问。倒是佛乡行径,令人质疑。” 不知是否是错觉,六首云蛟耳闻两人对答,总觉得堕神阙不之前深沉阴冷,反多了几分稳重气质。 一旁黒狱之主却无心顾虑,自顾自地再道:“若说妖界与佛乡的恩怨,最开始可是始于佛乡使诈,捣毁妖脉之一的怪乐地,影响吾妖界平衡。后来又趁玄皇六人迎战巨魔神,擒捉封世末与狱天玄皇。这种小人作派,又岂称得上光明正大?” “嗯……” 听堕神阙言之凿凿,闻人然也不急着立下定论。毕竟佛乡内部的封印,究竟是谁所为,目前尚无法确定。如果是欲界暗行诡计,天佛原乡说不准还是背了黑锅。 但,人妖有别,闻人然有些话却不得不讲:“你说得或许有些道理。可据说狱天玄皇与封世末,当初都是穷凶极恶的妖物。这一点,黒狱之主该不会想要否认?” “人与妖,总归非是同一物种。你们眼中的恶行,在我们看来未必是错。不过,本皇不否认,狱天玄皇过往的确视他人为无物。至于暗界……你更该早已一目了然?” “堕神阙你?!” 不见六首云蛟怒色,黒狱之主随后却又陡地提高调门语气,猛然踏出一步:“不过,妖族如何处事,也非你一个外人可以干涉。” “这样啊……” 白衣倩影一瞬即至,丹青见碧光冷照,依言剑指无始暗界。主仆齐心协力,充沛真气凝锢方圆,威慑两境之妖。而在不远之处,百岫嶙峋百无聊赖,折桂令随意晃动,更给双方造成莫大震慑。 “那也没关系。杀人嘛,不是只有妖怪才会。” ps:轰动武林的人物恰巧处于砍线高峰期,这段武力值会重新定位一下。 301.第301章 临机起意的杀局 妖邪异气无边蔓延,杀意高涨一触即发。但在剑拔弩张之刻,两道雄霸身影一前一后,竟在同时显现踪迹。然而来人之间似存恩怨,尚未出声示意,便隔空一掌气荡乾坤,崩塌半山碎石。 “哈哈哈哈,不自量力。失去血甲之护,他化阐提你也敢向我动手?” “哼!” 双腿重重落地,倒滑数步方才站稳脚跟。他化阐提逊色一筹,闷哼一声犹自沉着,道:“可惜,亡种的厉族难成气候!” “连番受挫的魔城又有何可惧?” 旁若无人相互贬损,魔厉头领旋即收敛仇火,一并看向丘山百妖。天之厉此刻竟自来熟,仿佛已与妖界关系十分热络,直截了当道:“有人妄想侵犯妖界,还须先过天这一关!” “哦,你与魔城决裂,终于又找到铁杆的盟友?” 微不可察一紧眉头,闻人然并未放下涤罪犀角,目朝堕神阙意有所指道:“可是,我不觉得你表现得热络,别人就会领情喔。” “佛乡一役,已见吾方配合。现在你想挑拨,不觉得迟了吗?” 刮耳风声,在话落一瞬陡然息止。诡异的氛围,莫名在四方蔓延。虽说天之厉信誓旦旦,却未得见堕神阙当场表态。他化阐提仃立一怔,嘴角霎时勾起一抹只有自己才能察觉的冷笑。 “不,我没有你那么无聊,而是某人喧宾夺主,或许……” 微妙的目光扫过场间众人,闻人然心思有异,貌若不经意地一瞥天之厉,突而续回道:“今天大家的集会,还真是巧合,也真是个——杀人的好日子!” “嗯?” “你们?” 闻人然无端一语,顿令各怀心思的堕神阙与他化阐提一并意会。天之厉惊诧瞬间,妖魔两大高手蓦然身影疾掠,出乎意料将厉族王者堵在原地。 妖魔头脑默契暗生,竟于刹那间交换信息完毕。较之势单力孤的天之厉,天阎魔城口碑好上许多,怎样取舍盟友,对堕神阙而言,几乎不必费神思量。而因天之厉功压一筹,堕神阙明知天之厉怀有虎狼之心,又怎肯继续引狼入室? “骨葬·竭髓吞体!” 无法估量的变化,妖中强者翻脸无情,此刻无局更成杀局! 低沉魔音回响四野,魔权玺杖顿地一击,他化阐提当断即断,抬手挥举万骨成兵,齐齐杀向天之厉所在。堕神阙心念底定,再无迟疑力拔妖山之上骸骨为兵,双刀利落砍颈而去! “杀了你,谈合作,同样不迟!” 变生肘腋,危局顿成。他化阐提与堕神阙各赞雄力,不容天之厉脱身而去。纵使早有提防,但因在场人马分属四方,邪九世又如何料想得到,此刻不论敌友竟皆连成一气,却亦唯有奋力一搏。 “鬼潮怒焰!” 森戾邪气透体狂扬,天之厉劣境之中顽强反击,双掌同撼凶猛来势,悍然接下魔主、妖皇八成之功,霎时千山震荡,万鸟惊飞。 隆隆之声响彻层云,烟沙弥漫无涯之涯。尘雾朦朦之中,不断溅射出嶙峋大石,倍见激战之烈。片刻之后,只闻闷哼一声,天之厉仓促一招落颓,不由临机变意,借力打力退避三舍。 “秋筠,不要让一个人介入此战。” 胜负高下似已分明,五剑变数仍须提防。无有一丝半点轻心大意,闻人然深吸一口气,暂抛问罪妖界目的,涤罪犀角暗光涌动,身如流光追电而去,眨眼拉近双方距离,勠力挥斩向敌,顿止天之厉去势。 身陷九死一生之境,天之厉勉力镇定心神,掌间浑元凝实如壁,力将魔刀阻在身前半寸,紧随其后虎目威凛一扫而过,鬼潮气浪层层叠叠,仿若拍岸惊涛碾碎任何阻碍! “鬼潮万宗灭。” “别妄想离开!” 掌刀来回碰撞交击,不世之功惊撼尘寰。但察天之厉脱走意图,闻人然有如坚钉钉死不放,霸道三青孽元以邪斗邪,不露丝毫气滞。巨浪灭顶之势,竟遭一刀断海,再也难以为继! “涤罪犀角……罢,先杀天之厉。” 二人争锋相对,毫无喘息之机。须臾之后,他化阐提率先追至,冷观两虎相争。 不过,比起一切无足轻重的仇恨,他化阐提更视天之厉为必杀目标。坐山观虎斗虽是趣味,却也断不能失去歼灭敌人的最佳时刻! “血葬·厉魂泣艳。” 魁梧之躯魔源躁动,他化阐提急纳滚滚风云地气,赤色光芒穿空破霄,魔权玺杖拦腰一截,凄艳夺目的血色光芒如镰厉发剖身而出。 而在魔主招出瞬间,磅礴魔力竟似又与涤罪犀角产生呼应,加持二人强招威能。天之厉虽守得滴水不漏,也已逐渐难支,抵不住两大高手联袂重击,且战且退胸襟赫染血红。 “邪九世,黑白双玉佛顺利取出,有你一份功劳。这三掌,权当吾替你践行了。” 眼看天之厉落入险境,堕神阙并不急于出招,反向暮秋筠连发三掌。白衣剑灵碧眸清冷,翻腕挥动丹青见,乌黑马尾轻轻晃动,举重若轻连受三击竟是平分秋色。 试探目的既成,堕神阙已有定见,不复突兀之举,转朝天之厉拔地旋空而去。少女虽是不明就里,犹尊闻人然话意,警惕当场一切异动。 “这就是你的回报?” “进攻佛乡本是因利而合。若是无我,你又岂能肆意杀伤僧佛。现在谈情,你以为本皇看不出你鸠占鹊巢之心,还会动摇吗?” 寒声对峙,立场分明。天之厉先受魔刀之创,再遭他化阐提重击,仓促之间回身再接堕神阙浩瀚妖力,一口郁气压抑不住,登时仰面口吐丹红。 然而,深明乘胜追击的道理,他化阐提自不会纵放痛打落水狗,灵葬极招啸引万魔,无涯之涯霎闻鬼哭神嚎,黯光渲染半空,一派天愁地惨。闻人然、堕神阙牵制之下,魔主复仇之招顿破天之厉浑元守护,骨碎之声传遍方圆,已令厉族王者受创至深。 “唔……咳咳咳咳,呃,这一次,本座是栽了。可惜没五剑,你们同样杀不了我!” “你说了不算。” 捂胸亡命而逃,天之厉困兽犹斗,嗜血杀式更显残毒狂暴。心忖当此关头不容保存元功,闻人然为免另外两人收力回防,竟而鼓起十成元功打消妖魔顾虑,一鼓作气劈向天之厉头颅。 “你?万魔独天——无神迹!” 五气化五灾,魔功强转剑式。雷鸣电闪,乾坤溢杀,闻人然豁命施为,掌剑灭顶临门。天之厉脑海一片空茫,已然无暇再思退路,极招催至极限,绝掌反击闻人然。 同一时间,他化阐提与堕神阙虽想二人两败俱伤,却又遥遥感应到对方同伴盯视不移,索性省下无用心思,一齐提运魔妖庞然真元。 昏昏噩噩,天摇地荡,邪九世与闻人然各自见创,身不由己抛退而出,难防蓄势已久的浑厚掌力。妖魔并流,合以闻人然刀中灌入的邪孽之力,顿在天之厉躯体内产生未知反应。惨叫痛呼嘎然而止,厉族王者竟于半空轰爆,徒留残躯坠落大地。 “厉元不在这。” 俯身一探天厉亡躯,闻人然落地眼露了然,立与暮秋筠循径紧追而出。他化阐提见状即将离开,反被黑狱之主当场一口叫住。 “魔城之主,圣方坐大,还是我们先谈一谈合作事宜吧。” “嗯……恭敬不如从命。” 302.第302章 道厉一身 烽烟殆尽,及目荒芜。几方人手各自离去,只留王者尸骸无声倒落,白白遭受妖灵蚀骨,难复往日叱咤风云。直到数刻之后,方见干瘪枯瘦的人影掠空一闪,须臾不敢耽搁,匆徨带走天之厉残躯。 “唉,大意了。吾本以为彼此相互牵制,天之厉绝不会有性命之危。想不到堕神阙此人如此果决……鬼荒之事,吾又是否该继续与他合作?” 一路奔逃至草平肩齐的蜉蝣谷外,布阵掩去两人身形,血傀师放下失去生息的尸体,满眼阴鸷来回踱步,仔细观察天之厉残躯后陡地灵机一动,恍然笑道;“哼哼,原来如此。都说五剑不齐,难绝天之厉性命。他们都以为你借厉元遁逃,可惜不知这已是你最后生机。” 弯腰拈指再施闇流邪术,血傀师即刻便将天之厉灵识牵引离体,然而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欣喜过后又复为难,却仍不改老神在在,口诵一阵阴冷低叹飘回风中。 “天之厉,你还是感谢我吧。” 不论血傀师作何盘算,天之厉纵有灵识存留,此刻已无匹配身躯,更失去毕生浑厚厉元,难以尽展修为。而在同一时间的远处讼星台,最后一名元种八厉,也将面对毕生中最为艰险的一次危机。 险恶之境,陌生之人。地下厉元爆蹿钻出没入道体,眨眼销声匿迹。孤身挺立的海蟾尊,正被绀霞君围着套近乎叙旧,突感一股深厚元功归体,登时心觉不妙! “禄主?” 劫尘、魑岳、克灾孽主三人死后,海蟾尊已是厉族最高一员。天厉浑元无须辨别,便循宗岩禄主气息追踪归体。旷世厉功一朝回体,饶是海蟾尊修行至深,一时亦难抑本相,竟而露出贪秽丑陋形貌。 而虽最为崇拜海蟾尊,绀霞君目睹眼前惊心一幕,却也明白自身性命堪危,惶恐难安步步后退,更为宗岩面目胆寒厌恶。 “不,你不是禄主,你究竟是谁?” “绀霞君,你想去哪里?!” 当下乃是最为危险的时刻,海蟾尊不待思忖,深沉目光冷望绀霞君,信手一击劲风过处,已然洞穿绀霞君护体真气将人打晕当场,却在发出绝命一击之前,兀然停住动作。 “厉元特性早已暴露,吾必须设法撇清怀疑。但,忧患深他们还不知晓天之厉已经身亡……” 拍向绀霞君头顶的手掌轻飘停下,海蟾尊心思瞬息万变,蓦然单手凝气赫见心有定案,竟而强提一股爆炸性的厉元灌入绀霞君体内,紧接着唤出隐藏的刺形杀手死士,将人带出讼星台附近再做后续处置。 “虽然暂时压抑厉元,短期内吾亦不能动武过剧。否则真身暴露,吾命休矣。” 勉强平复起伏不定的元功,披上一层伪装掩饰身份。仓促做完善后工作,海蟾尊眉心深锁,无有丝毫松懈,快步转身回到修行之处,干脆取出《玄极心法》秘籍,眸光闪烁不定,却已有所决断。 “左右为难无用……现状由不得我,必须完全蜕变道身了。” ———————————————————————————— “哦,你身边的人在外面暴毙……” “吾发现她的时候,肉身千疮百孔,貌似难以承受霸道无边的厉元,空气中尚存相当浓厚的逸散真元,该是饱受折磨痛苦而死。” 一路循着厉元残息紧追而来,并未如愿得到天之厉下落,闻人然正在附近搜罗之时,反被忧患深派人先行请到了扇宇定风坡。 慵懒淡泊故我,忧患深处变不惊,轻摇折扇分析道:“刚刚你说,天之厉死了?” “不错。现在的顾虑,就是你眼前的这具死尸,究竟是谁导致。” 事无巨细将丘山百妖路激战过程讲述,闻人然随后开口问道:“就算天之厉尚有生机,要找到一名落单的学武之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以他当时的状况推论,强占绀霞君的躯体,的确有几率是他最后的选择。” “几率?” “嗯,我在想,怎么恰巧天之厉的厉元,会来到讼星台与定风坡的位置。” 纵使妖界不算安全,但无涯之涯却距讼星台甚远,否则闻人然断不会落后许久,方才赶到现场。而在这段时间内,天之厉沿途未必不能找到更为优秀的寄体之躯,却偏偏来到圣方所在的据点。除了夺舍所须的要求,唯一可能的解释,自然是还有厉族同党隐匿在此…… 手上动作稍作停顿,忧患深微微颔首,又在片刻后摇了摇头:“在你到来之前,吾排查过所有人。连同海蟾尊、靖沧浪、净无幻在内,他们在绀霞君暴毙之时,皆有不在场的证明。” “这样嘛?” 前回劫尘殒命,证实三教仲裁不会是厉族一员。正因如此,闻人然毫不怀疑忧患深的话,只能另从其他方面进行思考,“可是,当时现场仅余下绀霞君的尸体,厉族特有的命火厉元却残存不多。” “这有两种可能,一来是天之厉果真陨落,烟消云散;二来,有人故意模糊视线。”细长白眉略一挑耸,忧患深沉吟道。 “既然如此,我建议按兵不动。” 忧患深瞬息明悟道:“你是指,一定会有人去与隐藏在我们之中的厉族接触?” “天之厉要真是死了,那最后一名元种八厉独木难支,永远难成气候。反之……我们急什么呢?” 经此一役之后,邪九世至少失去盖世深功。得到天之厉浑元的贪秽,将来会与做出的举动,却未必还会符合天之厉的期望。而退一万步讲,他们再要勾结联系,也终将落入众人眼界。 默认处置方式,三角仲裁浅叹一声,言归正传问道:“妖族情况如何?” “丘山百妖路目前展现,尚不及天阎魔城势力庞大。但堕神阙窃取黑白双玉佛的目的还不明朗,我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另外一个不好的消息是,在我离开无涯之涯以后,天阎魔城应当正与黑狱洽谈合作。” “魔城与妖族达成协议……” 圣魔交锋已近中盘。随着厉族威胁减弱,龠胜明峦与天佛原乡不必分兵旁顾,逐渐扳回劣势占住上风。熟料欲界暗流频现,蕴果谛魂不得不坐镇佛乡。此刻再逢妖界兴风作浪,更由不得忧患深不谨慎应对。 眸光低垂向地考虑良久,三教仲裁道倏尔抬头,回道:“他们若真沆瀣一气,我们必须尽快削弱其中一方。若能请至佛共同出手,歼灭妖界有多大把握?” “那就看你们动作够不够快了。” 303.第303章 妖封 何时进攻妖界,取决于忧患深的决定。而在与暮秋筠离开之后,闻人然却未放弃调查真相,中途转道又往讼星台走了一遭,继续借助八品神通细查究竟。 “秋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地点,时间,不对。” 神通感应远胜常人,白衣少女不久就给出确切答复。闻人然反问道:“意思是天之厉的厉元,曾经在这附近逗留过一段时间。” “是。” “那别人故意模糊视线的可能性,又变得更高了。” 绝不认为天之厉在绝境之中,还会在讼星台浪费时间,闻人然心下了然,叛徒卧底必在其中。净无幻大限将至,剩下最有可能的人选就只有海蟾尊与靖沧浪。但若属嫌疑最大的人…… “海蟾尊?” “嗯?” “这些事你不知道也没关系。” 虽已有了怀疑的目标,闻人然却不想让剑灵操心太多。而照目前情势来看,如果海蟾尊吸收了天之厉的厉元,却未选择叛离明峦,说不准还有其他隐情。 当然,一切尚属推论阶段,闻人然倒也不急着紧逼不放,右手食指骨节轻点下颌,若有所思轻声自语道:“不管是不是海蟾尊,那人对魔城必无好感。而有楼至韦驮在,如今厉族死伤殆尽,他若有意自保,都不该做出玉石俱焚的举动。” “主人?” “怎么了?” “辛苦。” 凑近摇了摇闻人然臂膀,暮秋筠努力做出关切之貌,睁大眼睛艰涩劝说:“放松。” “喔,你还懂体贴人……可惜最近闲不下来,我们必须尽快挖出欲界潜伏在哪里。不然等波旬降世,我们就倒霉定了。” 欲界威胁一日不除,闻人然哪有工夫耽搁。此地距离扇宇定风坡不远,闻人然当即祭灵施术,将方才推测传予忧患深,并嘱咐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不过刚刚刚做完一切,闻人然忽地偏头一看白衣少女,像是突然发现少了些什么,咦了一声问道。 “山鬼他人呢?” ——————————————————————————— 暗境深幽,流窜两道墨红魅影,彼此竟逐。不见半点被闻人然撇下的抑郁,百岫嶙峋单足一点轻飘攀上巨石,像是玩腻一般百无聊赖道:“你们现在很危险。” “你不该带那个人来。”收起手中兵刃,释阎摩面若冰霜,却无问责之意,如述平常。 山鬼自然而然摇头道:“妖界与我没关系。我也不会阻止他。而且,如果不是有你在,我都不会来这。” “烽火近了……” 堕神阙挑起的争端,却须整个妖界承受。释阎摩虽未臣服如今的暗界,也不会旁观妖界受损。 然而,百岫嶙峋犹似不察浮萍之妖的话意,双眼看穿虚空落向暗界深处,道:“那个妖怪是你带回来的吗?” “你是指,葬云霄?” “好像还有一个妖怪?” “荒初禁赦。” 一问一答,毫无间断,故友情谊淡如清水,百岫嶙峋与释阎摩不久便无话可说。兴致仅仅浮于表面,山鬼玩遍妖界诸地之后,此刻再无逗留乐趣,倏然影化红绸,消失于昏暗空间,撂下变扭问候。 “如果你快死了。求我,说不定我会来哟。” “我不求你,你就不会来了么?” “不,是你求我,我也不一定来……” “呵。” 深明对方口是心非,释阎摩稍见淡笑。然而片刻之后,暗界现今主事者,已迈出沉重步伐,挡住浮萍之妖漂流之路。 “准备进攻佛乡吧。” “嗯?” “时不我待,再拖延下去,暗界必亡。” ———————————————————————————— “这就是现在的天佛原乡……” 血雨笼佛乡,污秽生遍地。尚未深入便感诡异,心头涌起绵延不消的悚然,忧患深白眉深锁更觉堪危,立即加快脚步疾往韦陀修界,欲与楼至韦驮共商讨伐妖界事宜。 熟料,三教仲裁匆匆来到韦陀修界外,甫见天地双佛立地光明乍现之时,天外突来两道雄掌开道,摧枯拉朽突破佛乡防护,赫闻妖魔卷土重来。 “恶浪无俦,灭古今神祗作史;皇途不绝,封天地魍魉为尊!” “神魔失界,万世混茫,血劫启战,一统洪荒!” 怒雷阵阵,杀气盈天。白骨屠千血,堕神阙率先发难,直冲佛乡深处,进路中途无有一合之敌。天阎魔城魔兵压境,再现血葬八方。 “六凡灭剑·畜生受病!” 来势汹汹,妖魔险恶,忧患深不及思虑,灭凡超圣应声出鞘,儒门名锋气运神华,奋力一阻杀身气浪,借势遁入韦陀修界。 然而,妖魔双强齐赞伟力,三教仲裁强招顿被瓦解。紧随其后,一道暗红妖影猖狂闯入,又是致命一掌打向忧患深胸膛。 “妖物,休得为恶!” 敦厚稳重之声倏响方圆,蕴果谛魂眼看情势危机,众相枯轮勃然发出全力一击。佛界圣器劈面而来,荒初禁赦苦无可用之兵,只闻铿然一声长刀碎断,迫不得已退出十余丈。 “佛乡还有这等修为的秃驴,终于不无聊了。” 兽妖野性凛然无惧,荒初禁赦杀性高昂。但在佛魔照会一瞬,他化阐提已然飞跃数里,先一步举杖砸向地藏圣者天灵。 “蕴果谛魂,魔父之仇,他化代为一讨!” 正邪不容,对方魔者恶意昭然,蕴果谛魂凝神以待。而在荒初禁赦不满,大肆滥杀之时,忽逢太素剑光刺破胸膛,险险便遭重创。堕神阙神情一变,即刻拦下楼至韦驮。 “天之佛?” “你们,逾越了。” 奥义吠驮神光湛湛,楼至韦驮怒视群魔乱舞,一剑辟开万军势。黑狱之主虽已全神戒备,元功大进之躯仍然力逊少许,手中骨刀血纹炸裂,登时心下忌惮丛生。 而在另外一处,六首云蛟眼看天地双佛遭受牵制,毫不犹豫高呼一声,召唤荒初禁赦与释阎摩一同深入天佛原乡。 浊气横流的藏脉身处,硕大妖影顶天立地,却被密密麻麻的卍字光影封印炼化。但察熟悉的萎靡妖气,六首云蛟不怒反喜,急忙上前雀跃鼓舞道。 “穹魁,我们来请你回去重掌暗界!” 304.第304章 覆灭 妖心聚异能,齐往半空封印内裂解的妖像射去。借助狱天玄皇妖能方得以维持生机,封世末一身妖力早至油尽灯枯,此刻突来强力外援,宛如久旱逢甘霖,开始不断修复破损妖像。 “不妙,众人随我一起出手。五道虚空!” 蓦见妖像蠢蠢欲动,忘尘缘无有迟疑,金色佛印划破虚空,在云沧海、尔善多辅助之下,同时赞功欲阻群妖。但在异封之前,三僧齐心协力竟是徒劳无功,愈显情势凶险。不远处,佛乡霎无楼赫然已在伯尊巨贪杀掌下,当场天灵炸裂暴毙而亡。 “佛留慈悲·剑渡众生!” “想要救人,做梦。灵葬·万魔天劫!” 凄厉哭嚎,引动地藏盛怒。悲悯佛心稍敛,蕴果谛魂禅杖生风,轰然砸向他化阐提前胸。但知不容天佛原乡缓过气来,他化阐提应对丝毫不慢,十成真元气行百脉,悍然正面交接,催生风雷疾啸。 殊不料,就在圣魔双强极招对垒之际,洗罪三尊眼看妖封将解,自身身份不免暴露,当场相互灌元联招合力,一气打向蕴果谛魂背后空门。正与天阎魔主对峙,地藏圣者难以回扯,唯有勉力向右斜偏,顿被向外打出百丈,跌落沾血尘土之中。 “你们?!” “禅道情·欲界,波旬杀如来——无界波达,蕴果谛魂,为我欲界救世大道,献上你的微薄心力吧。” 欲界三尊伤创,本未伤筋动骨。无奈他化阐提魔功深湛,反令蕴果谛魂损入肺腑。此刻耳闻邪教挑衅之语,地藏圣者心尖郁气难抑,张口吐出一口瘀血。 战况急转直下,妖魔得势疯狂。他化阐提虽诧异于洗罪三尊动作,还是及时抬杖挡下忧患深驰援之剑,冷眼藐视道:“三教仲裁,龠胜明峦与天佛原乡的挣扎,本魔主,厌烦了!” 杀意昭然,魔氛涌动。蕴果谛魂伤重已失对抗之能,又逢妖魔蠢蠢欲动。而在庞然妖像下方,三妖不断灌输妖心能源修补裂解,加速封世末脱困进程。 “蕴果谛魂……禅天九定·极光净土遍法音!” 矗立人世数千年的佛门圣地,眨眼竟已濒临末路。楼至韦驮不甘同修受险,沛然佛元广照大千,排山倒海压向堕神阙。饶是黑狱之主妖力增进,遭到天之佛决绝逼命之剑,仍不免力逊三分,双臂吃痛匆忙而退。 “禅天九定·少净破障!” “天、天之佛……啊——” 极招力败妖皇,天之佛气势巍耸,顺势身影一晃,起手翻袖举剑一气呵成,惊世深功连退洗罪三尊,利落斩杀伯尊巨贪。然而楼至韦驮杀敌关头,堕神阙已趁机抓取霎无楼尸骨,再度铸就优良骨兵,由后捅向天之佛腋下空隙,迫使楼至韦驮扶住地藏圣者连步快闪。 以寡敌众,佛乡几成历史。群魔乱舞,妖魁已复生机。 另外一旁,不及旁顾伯尊巨贪死亡结果,六首云蛟陡地高吼,中断三人妖力传输。而在血色天际中央,卍字封印内的妖像,也同时应声破碎。 “无情日月踪,豪夺光阴万顷;带恨阴阳路,广贪岁日千程!” 蓦来巨响震乾坤,久封之妖脱困而出,映现后方怪异玉轮。但受无尽磨难数百载,险险神魂俱散,穹魁封世末哪有闲暇分心好奇,锐眼扫见蕴果谛魂刹那,张手吸过伯尊巨贪妖心,纳尽其妖能入体恢复元气,随后飞扑厉杀直取地藏圣者。 “哈哈哈哈,秃驴,受死来!” 天之佛、三教仲裁身受他化阐提与堕神阙牵制。洗罪三尊联袂压制重伤力竭的蕴果谛魂,已使圣者独木难支。岌岌可危顷刻,蕴果谛魂正欲勉力接掌,乍觉一股凝厚内力灌入体内,心神随之放缓松懈。 “长执桂杖,寻青踏路无际;随意芳菲,觉来水绕山围。经营四方,等闲付与云意,周流八漠,待邀泰初相依。” 一步一句,灵鹿扬蹄奔驰,没入圣者之躯,润化干涸经脉。山神魅影及时介入。封世末出世第一击雷霆震撼,沿途划出深不见底沟壑。沐灵山谨守在前,不让妖魔请越雷池。紧随其后,刀剑并流之光,倏然由中劈开绝地生路。不想再度踏上天佛原乡,惊见眼前惨烈一幕,闻人然与暮秋筠亦非初入江湖,转瞬把定心念救出云沧海三人。 “有伤员我们杀不了他们,先带人离开。” —————————————————————————————————————— “大师伤势如何?” “咳,他化阐提极招戾狠,已令魔气生根,短时间内难以痊愈。” 皑皑白雪没山径,树枝寒梅迎风发。雪深寺内,甫脱死地的蕴果谛魂,好不容易保住重创伤体,谦和眉眼却不见一点退缩,依然果敢坚定,声露悲悯道:“吾尚无性命之危,只可惜经此一役,佛乡众僧十难存一……” “唉,原以为明峦动作够快,想不到妖界竟还先吾一步。若是当时有靖沧浪在,佛乡局势未必会恶化至此。”忧患深蹙眉叹道。 “妖魔突然杀上佛乡,是我们防护不够,更遭叛徒临阵暗袭,方致蕴果谛魂重伤。而不见断灭阐提与魔皇,谅必妖魔早有提防。就算仲裁带来靖沧浪也是无济于事,还请不必自责。” 天之佛怒眼含煞,紧握十指显见愤火未消,镇定劝慰一句之后,接着又看了眼始终闭口不言的沐灵山,神色迷惑旋即更似恍然,望向闻人然不大确信地开口问道:“他就是?” “嗯,应该是两位猜测的人没错。之前我曾和地藏大师说过,会去找一个人来佛乡。谁知仲裁不过先走一步,我就没来得及赶上,只看到佛乡被妖魔袭击之景。” “若无诸位援手,今日蕴果谛魂……多谢。” 语调略趋艰涩,楼至韦驮话至一半住口,转向沐灵山道谢。但在环视方圆之后,天之佛莫名触景伤情,忽而叹息道:“白云雪峰,寒梅清孤。每日斋罢入定,静看潭影疏钟。亏得盛名累累,竟还不及阁下通透,天之佛着实无地自容。” “身处红尘浊世,难免沾染尘埃。至佛初心不改,从未打消除魔卫道之念,何来惭愧见笑?” “哈,佛乡希望,吾这一身,还能算得清静无垢吗?” 苦笑摇头不答己问,楼至韦驮转向正题,收起无用感慨转回正题:“几位,刚刚离开佛乡深脉之前,我可肯定不曾错看一物。” “什么?” “就在封世末封印解开瞬间,背后出现的乃是欲界独有象征——玉海九轮盘。” 305.第305章 双面 “玉海九轮盘……所以,妖像至今不曾被炼化的原因,非是佛者慈悲心肠,而是卧底在佛乡的三个异教徒,故意用来掩盖深阙被封印的真相?” “应当是如此。” 一听是欲界图谋不轨,闻人然心口咯噔一下,在人前却还是依然保持镇定,继续说道:“那,佛乡深阙应该已与欲界有过交锋。但洗罪三尊选择封印,也就说明他们并没有能力消灭深阙。” “佛铸还有救?” 劫后乍闻意外之喜,不由让天地双佛稍感欣慰。以闻人然的认知看来,当初矗天壁一役过后,欲界理当元气大伤,卷土重来也不该有那么快。而照洗罪三尊偷偷摸摸的行径来看,同样不像是能吞灭佛乡深阙的样子。 当然,在妖像解封后之后,有些事情就又难以说清了…… 按下内心喜悦,楼至韦驮思量道:“阁下刚刚为何不将忘尘缘等人带来雪深寺?” “嗯,波旬的实力太强,我不能给沐灵山添麻烦。隐秘的地点,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既然深阙根本无法向外通信,当初欲界假借名义假传慧座统领佛乡,自然是没安好心。洗罪三尊当场跳反,也有可能是在掩护忘尘缘。 不过,佛乡慧座近来表现如常,真相如何尚无法立下论断。闻人然也只能先将其排除在机密之外。 “忘尘缘本非佛乡修者。你有此怀疑吾能理解。” 楼至韦驮颔首默认,道:“妖与魔非除不可,欲界更是不得不防。但如今蕴果谛魂……” “不如让地藏圣者暂留在此。” “这,多谢。” 除魔斩妖之心未有片刻动摇,楼至韦驮亦不拒绝沐灵山善意,考虑过后温和看向蕴果谛魂,须臾眸光又复锐利干练,嘱咐亦似承诺:“一切交吾处置,吾会设法解开九轮盘封印,解救深阙诸佛。” “楼至……” 天地同修不计光阴,交谊岂是轻易可卸? 冥冥心有所感,此去一别难再会,蕴果谛魂欲言又止。楼至韦驮若觉挚友心意,却也唯有坚声长叹,留下清白背影,一往无悔决绝远去。 “吾罪吾造吾愿受。厉魔之祸因我而起,自该由我而终。过去,现在,未来,太多的人等待的太久了。” “那你,一切当心。” ———————————————————————— 薄雨绵绵,洗出满树碧绿苍翠。江水涛涛,倒映天月皎洁皓白。江上之人悠然闲适,冷不防寒风过境,波荡月之画舫。 “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康复。但廉长毕竟年事已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静养。” “只要廉长能安度晚年,其他就随他去吧。咦,外面有动静?” 蓦来凄风冷雨,打破船上寂静。刚以兽花术与粗浅医术替廉鸿彧诊断病躯,猝不及防的绮罗生四人,突见船底漫水,当即带人轻飘上岸。而在绮罗生回首刹那,栖身多年的月之画舫,已然悄无声息碎落湖中。 蓦然,寒芒破空分江为道,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凌虚度空眨眼便从对岸到位。 “老狗,他是闻人……” “廉庄,你快带廉长离开。” “嗯,好。” 女子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被老狗低沉嘶吼堵在喉咙。发觉最光阴神情有异,又见绮罗生收扇化刀,周遭氛围骤转肃杀,素来机敏善思的廉庄当即施展绝顶轻功,飞快逃向居住之地。 兽性敏觉来意非善,手中狗尾倏变兽刀呒狗利,最光阴沉声问道:“这种血腥的怪味,你真是我那位好狗弟?” “是与不是,不如用你的命亲自体会。” 黝黑的双瞳,仿佛不可见底的深渊。异化的剑者,挟无可匹敌的武力强势压境,寡言利落巍然推出第一道雄掌,顿使老狗二人勃然色变。 兽刀昂然挺上,老狗正面迎敌,竟遭根基碾压,不由自主已然退出百步:“你,真要和我动手?” “竭力挣扎!” 直截了当判词一落,辟界战神单臂一横,只见狂风暴雨尽收,如同龙卷裹挟,现出天降波旬魔剑。 邪煞之气充塞方圆,彻骨杀氛使人胆寒。就在目睹波旬剑瞬间,老狗登时明悟,眼前之人绝非故友,而是来自欲界的屠戮之敌。 “绮罗生,相杀了!” “你们?” 眼看老狗刀掠千光,残狠斩向当初上门之客,绮罗生虽未弄清状况,亦知当下险恶,江山艳刀捉影映雾月,首与老狗联袂对敌。 不过,纵见双刀精妙来势,直指周身要害削砍,辟界战神却似无动于衷,岿然不动傲立当场。乍闻铿锵两声锐鸣,竟似刀落金石纹丝不动。 “不坏身……喂,你是忘了这边可是专破不坏身的专门科嘛?!” 话虽轻浮,老狗清楚对方根基,当即心下已是一沉,匆与绮罗生极速远避。辟界战神冷眸透杀,波旬魔剑高高举握,霎见血芒一剑化二,单纯以力亚人,横贯玉阳江畔。 电光火石间,老狗心静气定,有如捕猎猛兽,骨刀斜掠千光一瞬,冲破魔剑阻碍。然而紧随其后,辟界战神竟舍绮罗生不顾,掌如万钧盖顶,拍向最光阴脊椎。 仓促当口,老狗不及变式,勉强侧身横刀一挡。五岳尽崩之力令人窒息,最光阴虎口麻痹更似无觉疼痛。呒狗利在浑厚剑元摧残下,赫见千疮百孔、裂痕密布。 喉头一甜,老狗强抑内伤,吐出精血浇沃兽刀,瞬将裂纹弥合,凛然不惧道:“哼,现在才见真格。免分神,北仔尾了。” 刀越光阴之限,令人无法闪躲。最光阴身影疾快,近乎目不可视,熟料兽骨刀触及敌人之刻,犹被震得双手发麻难以久持! “你?!” “二十年循环的根基,不是光靠时间的便利,就能弥补你与我的差距。” 无从突破的金身,无可抵御的强敌。胜过时间的刀,在毫无破绽的人面前,竟是难犯秋毫。 以身接刀完好无伤,辟界战神双眼漠然,冷酷无情绝剑横空,玉阳江水逆流倒灌,悬空如练铺满天际,轰雷电闪恰如天灾灭世,尽折各方生门! “掠·影化!” 灾剑起式向敌,滔天江浪翻腾若蛟,俯冲咆哮冲向绮罗生二人。此时此地,老狗不敢多想,唯有奋力一搏。绮罗生见状,金雪艳刀倏染艳色,划断天月劈斩共出,象征最后逆袭。但在矗天水幕冲击之下,交织的双刀仍是一触即溃。犀利刀芒土崩瓦解。二人无从脱身,顿遭波旬魔剑汹涌逼命,面临生死界限。 倾危之刻,老狗无暇深思反应,却明绮罗生刀觉未醒,较己尚输三分,绝难承受巍然剑路,匆忙间飞速挡在挚友之前,豁尽全力接下大部剑元,当场血染衣袍,神智不醒。 “最光阴?!” 单膝跪地,骨刀断碎。坠落的老狗怀中,掉出来人此行目标。一抹金光落入掌心,辟界战神面如古井,慢条斯理望向绮罗生道。 “你们两个谁先死?” 306.第306章 最近可能更新不稳定,身体不好 要多锻炼去医院,转氨酶有点高…… 第307章 无敌 急雨如剑,滴滴刺痛握刀之手。冷风包围,仿佛地狱之门四开,使人无处退缩。 “嗯……江山逆斩·断!” 平白身陷无妄之灾,绮罗生却知若不拼命而为,绝难辟出生路。但见最光阴三招溃败,绮罗生心忖事不可违,当机立断虚晃一招,清秀白影快如飞燕,即欲带人远遁。 不过,破月艳刀在铜墙铁壁固守之下,竟是完全不值一哂。辟界战神信手抬掌,平地乍生飓风旋纳,顿止二人逃生脚步。 “古岂无人,孤标凌云谁与朋。高冢笑卧,天下澡雪任琦行。” 前方活路已断。生死一线之间,陡闻孤傲诗韵。气守身,剑走意,尘外之人闻风而至,万剑适时斜插而入,稍解当下危机局面。 骤见挚友受创,意琦行一挑拂尘,眉梢腾怒道:“谁允你伤害绮罗生?”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冷面不答自语,辟界战神倏然影掠无踪,不待多余辩解,挥手即是绝式压敌。波旬魔剑黑流蠢动,蓬勃杀气唯存肃寒。 压力迫面地陷百丈,意琦行心凛同时,背后重铸澡雪应声出鞘,瞬挡戮身剑光。紧随其后,近身三掌,根基硬碰。四野惊爆之声中,彼此差距,已如足下深痕高下立判。 澡雪难承不世内力乍见裂痕,意琦行见状双眉深锁。而在正前方十余步外,辟界战神提气贯剑,又是极式将出:“生死之争,你未必稳胜老狗。但论根基,你不愧剑宿之名。” “下一剑,分生定死。” 高手对垒,无须徒费无用之功。闭目长吸一口气,意琦行深明对手修为精湛,全神贯注弃剑并指,初心无心再无分别,疾催顶峰剑招。 霎时,万剑归一,傲意凌云,意琦行瞬影万千,剑指横挥过顶,一点凝实灵光驰骋识海,竟若无物化境,欲以高妙不偏正途之异剑,突破金身防护界限。 意琦行奇剑速展,近乎天下少有。怎奈何,辟界战神无一非是绝顶,登令初心剑落如空处。但在意琦行收势不及即将受创当下,天外突来蓄势完全之掌,由后背袭辟界战神。 “有人来援……唔,人命为重,速离!” 纵然心存疑窦,意琦行忧心绮罗生二人当口,却也明白不该深究,毫不犹豫将用老之招完全释放,尽显根基浑雄。 万剑铺道不求伤敌,只为稍阻强敌汹汹攻势。而在两面受敌关头,辟界战神虽无以为惧,搅局之人却趁势由后侧窜出,一鼓作气带走绮罗生与最光阴。 “嗯?” 一招错失,人影杳然。留在原地的人静静收起金狮币,仿佛觉得最后来人气息莫名熟悉,陡地陷入短暂沉思。半晌之后,留在远处等待的洗罪三尊,急忙赶至满目疮痍的现场,噤若寒蝉拱卫在侧,等待许久方闻辟界战神吩咐。 “我有更重要的地方非去不可。你们先找出其他三枚金狮币的下落。” “尊上?” “没有我的同意,不得轻举妄动。” ——————————————————————————— “你确定是我?” “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不是你是谁?” 玉阳江风波停歇,徒留荒凉颓然。首脱险境的廉庄急急奔至六庭馆求援,开口即令众人惊愕,而在再度仔细观察闻人然面貌之后,却又突地改口摇头说道:“不,不对,你的头发颜色和他不一样。” “所以,你见到的他还是黑发?”闻人然确认道。 “你怎么知道?不管了,老狗他们现在危险,快跟我去救人。” 人命关天。来不及询问究竟,廉庄心有不祥,急忙拉人欲走。闻人然内心有数,遂朝一众家人说道:“从今天开始,大家都留在一起,千万不要再落单。” “嗯,你也要当心。毕竟元神根基绝大部分都不在你身,如果碰到他……”楚君仪忧心道。 “我明白。秋筠和我一起行动,若无必要绝不会与他硬碰硬。” 没人比闻人然自己更清楚辟界战神的实力。而今大部元神被波旬掌握,对方必然还将拥有欲界金身。当前的台面之上,恐无一人是其三十合之敌。 然而,闻人然主仆随廉庄离开之前,突见一朵红莲飘然飞入屋内,轻轻地在桌案上留下一行文字,似是有意安抚众人之心,稍缓焦躁步调。 “人已救,非马梦衢——三余无梦生。” “三余无梦生?” 桌上字迹如同水流,眨眼挥发一空。骤见不熟悉的名姓,闻人然不由稍一愣神。一旁廉庄见老狗无性命之危,顿时心生好奇,追问道:“前辈认识他?那非马梦衢又在哪里?” “真抱歉,我完全没听说过。” “莲花……” 楚君仪灵思一转道:“是否会是清香白莲?” “有可能。不过,无梦生敢在欲界的我面前救人,就不怕被追上去砍死么?” 自家人知自家事。元神既遭欲界魔化,理所当然会视素还真以及其一众化体为必杀目标。闻人然对此一点都不怀疑,信誓旦旦道:“反正要是我,肯定不会留素还真化身活路,至少也得废功打断四肢抓起来关着。” “那,为什么他要找老狗?”廉庄闻言不解问道。 “老狗……廉庄,老狗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按常理推论,老狗根本与江湖风波无涉。辟界战神再如何偏邪,也不该将他作为首要目标。但在询问脱口而出同时,闻人然一念思及凋亡禁决,顿时恍然醒悟,正色道:“金狮币,欲界要的是金狮币。” “金狮币?” “不错。当初老狗就是因为身上有一枚金狮币,才会受到吸引去往漂血孤岛。” 闻人然笃定道:“虽然我不大理解金狮币和欲界有什么联系,但对方那样做肯定存在其意图。君仪,麻烦你们帮忙取回菩提弓。我这就和廉庄去一趟非马梦衢,弄清楚无梦生的身份。” “那金狮币?” “唔,拜访过无梦生后,我会设法找到东皇,不能让他们得逞。” 闻人然的反应算不得慢。但辟界战神下一步的目标,竟非继续夺取金狮币。冷月下的犹梦玄湖,独站着一名来意非善手持波旬魔剑的人。辟界战神漠然凝望深湖下方,似能穿透湖底***心怀恶意打量。 “禁式·光阴踟蹰·长河霜冷·风华褪尽一流沙!” 蓦然,低喝之声打破平静。波旬魔剑赤芒照平湖,百里波涛如沸,映目云蒸雾绕。一击不中则遁,辟界战神势在必得,禁剑鼓足元力,昊昊光辉尽聚手中魔剑,倏朝烽火关键所在方位,豁尽全力劈斩而下! “梵天……” 第308章 以子之矛 高度精炼的剑华,斜天划过绚丽弧线,旋即重归平凡黯淡,仿佛一切未曾发生。但在眨眼过后,平湖倏升万丈惊涛,巨响骇得数百里外鸟兽惧散。 不过,禁招虽是起于突然,湖下之人却亦非同凡响。尚未得闻高亢之音,须臾电光一闪,赫见沛然佛耀广照天地,浑厚元气力阻破坏之举。 “一页书功体将复……撤。” 犹梦玄湖暴动未休,极端碰撞下顿成废墟。并蒂五莲坚不可摧。所幸先机已占,辟界战神心知难杀强敌,遂将沛然剑元于下方彻底引爆,只图毁坏烽火关键。 而为保险起见,辟界战神也不确认此行目的是否达成,在鉴兵台人声渐近之际径直抽身远退,先与潜伏佛乡的欲界辅座一会。 乌云覆笼,不见天月。血雾灼流弥漫佛乡,无镜有境之内,独立断垣残壁中的佛乡慧座,终有机会与解放波旬不可或缺的臂助私下碰面。 “你们做得很好。” “却也离不开你的援手。” 背后脚步声稳然将至,忘尘缘回首望向来人道:“不过,我们如不尽快铲除威胁,时间一久苦境正道必有因应。那又将成为新的阻碍。” “所以你们更须尽快找出剩余的金狮币……佛乡天地双佛人在哪里?”辟界战神站定反问。 “蕴果谛魂受伤深重,被沐灵山带走不知去向。” 欲界办事,素不讲究虚伪客套。忘尘缘略作停顿,似有迟疑道,“他们可能还在怀疑我,因此并未将我带至藏身暂栖之处。” “怀疑,无足轻重。我很了解我自己。在我对老狗动手之后,他必会转移所有重要人员位置,就算你曾随行,现在也该空无一人了。” 一听沐灵山之名,又闻彼方存有戒备,辟界战神考虑自身缜密,立舍追查之心,镇静说道:“不过,只要魔佛重临人间,天地双佛不足为惧。” “不错”。” 对此完全认可,忘尘缘随后询问:“楼至韦驮已与龠胜明峦汇合,我们下一步呢?” “不急,龠胜明峦不是还有其他敌人?” “尊上的意思,是与妖界、魔城合作?” “合作?” 宛若听到笑话一般,辟界战神语调微扬,冰冷质疑道:“他们之中无一是我对手,谁又配与魔佛波旬合作?” 貌似自夸自大的话,此刻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忘尘缘眼光淡然不变,轻轻颔首静待下文。而既坦然说出此言,辟界战神自非无的放矢,随即说出自身盘算。 “不论是忧患深、楼至韦驮、抑或海蟾尊,只要他们之中死伤其一,你觉得妖魔两方还会放过报复的时机么?” ————————————————————————————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难变隐士淑世之心。琴弦倾泻飞音流泉,端坐琴架前的雅逸之士,蓦然口诵自信诗韵,似为迎接即来之客。 “非吾小天下,才高而已;非吾纵古今,时赋而已;非吾睨九州,宏观而已;三非焉罪?无梦至胜。” 木质门帘自拉推开,无梦生停下操琴之手,行云流水般起身提步,不见丝毫生疏已备三杯香茗在案:“三余无梦生恭候多时。” “茶可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半点没有见外寒暄,闻人然开门见山道:“素还真和你什么关系?” 无梦生道:“阁下认为呢?” “如果你是他化体就准备倒霉吧。”闻人然耸了耸肩,没好气地回话。 “呵,区区不过山居闲人一名,当不起素贤人的大名。倒是客人口中的无妄之灾,让吾稍感兴趣。” “兴趣?” 闻人然摇头道:“如果我决意与素还真为敌,除了一页书前辈下一个针对的必然是你……罢了,有人急着关心老狗,你还是先带我们看一看伤员吧。” “嗯,请。” 有些话不宜当着廉庄的面讲,无梦生稍一斟酌,即在前引路将女子送入病房,紧随其后才与闻人然一起散步走到非马梦衢雅致院中。 器宇轩昂手摇白羽扇,无梦生淡定自若:“伤害最光阴的人与你长得一模一样。” “他有我绝大部分的元神与根基。你的确可以把他当作另外一个我。” “喔,那他的风格一定是雷厉风行喽。” 无梦生目光灼灼,显是意有所指。闻人然亦不讳言,应道:“菩提弓我已妥善保管。一页书前辈那里我赶不上,但保存了如来圣器,我们总有一分机会。当务之急,我们该尽快查出欲界要金狮币做什么,否则一头雾水很容易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很简单。” 听完有关金狮币的情报,无梦生手中羽扇一顿,思考着给出答复:“虽然一时之间,你找不到东皇戚太祖。但咱们完全可以从源头着手,找出与金狮币有关的线索。” “我要是知道的话,又怎么会急着寻找东皇。你这不是废话?”闻人然不客气道。 “诶,当局者迷啊。” 刻意拉长语调,无梦生顺手将扇子指向静室,道:“最光阴的金狮币总不会是凭空飞来。” “嗯……所以,我们要做得只是消灭一切线索,让欲界无迹可寻?” 比起查出金狮币背后隐秘,倒不如毁去所有相关物件,断绝欲界推进计划的可能。闻人然看了眼无梦生,接着说道:“但,自从丘山百妖路打开妖像封印之后,欲界便开始非常迅速地动作。我怀疑他们已经提前我们一步锁定了目标。” “合情合理的推测。” 无梦生微一拧眉,仃立思索道:“可是,我们总须确认详细,才能周详计划。至于丘山百妖路方面,阁下如果信任于吾,大可交吾处置。” “你愿意承担责任,我当然不会嫌事少。” “一言为定。” 了结一桩正事,无梦生浅笑颔首,忽又突兀开口,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 “……是时间城?” 闻人然脑中初时疑问不解,在瞥及对方胸前暂·时计之时旋复恍然,“你见了时间城主?” “不然你认为,吾会那般巧合救下最光阴?” “条件呢?” “此事说来话长。但有一事吾必须事先知会。如果日后你碰到一个人,处事手腕异常接近素还真,务必切记谨慎为上。” 无梦生满眼严肃,不见半点玩笑。闻人然愣了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该不会是说,素还真又像早就千叶传奇一样,掉了什么零件出去吧?” “不仅是素还真的一魂,他可能还具有圣魔元史的全部的能力。” “喔,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一个人不够,还要来两个……” 第309章 凶 “圣魔元史窃素还真一魂,无非是为让他来对付你。” 未被无梦生一言吓阻,闻人然若有所思提出自己看法:“要是能提前找到圣魔元史将之消灭,我想比对付另外一个素还真要容易的多。” “血傀师的下落,并不容易挖出。” 无梦生顿了顿,思考着左右踱了几步,转折说道:“不过,他目前的合作目标屈指可数。厉族大部败亡,魔城又十分排斥圣魔之仆……” “所以只有妖族和欲界?” “如果是欲界,对我们来说就麻烦了。” 闻言点头复又摇头,闻人然忽而想起某件重要的事情,郑重提出自身看法:“我觉得,黑狱堕神阙的行径,有些令人看不明白。” “你是指,与血傀师曾有合作的黑狱妖皇?” “正是。” 眼中尽是疑问,闻人然冷静分析道:“丘山百妖路之中,无始暗界的妖怪最是凶残。除却个别例外,莫说是滥杀人族,就是相互吞噬同类妖心也绝不手软。而奇怪的是,虽然无始暗界之前的首领六首云蛟,修为逊色堕神阙不少。但论整体妖脉势力,暗界还要远在黑狱之上。” “哦?” 如果无梦生不够聪明,世上也就再也没有聪明人。听出其中蹊跷之处,三余先生抿嘴深思片刻,望向闻人然沉吟道:“穹魁封世末回归暗界,将令百妖路三大妖脉失衡,对黑狱绝非有利。而堕神阙偏偏如此坚持,除非他有把握黑狱立于不败之地,要不然便是一心一意为妖界,再无主次门户之见。” “堕神阙要是无私奉献的大妖,当日又怎会翻脸无情,漠视天之厉被杀?” 闻人然淡笑反驳。无梦生顿时有数,笃定在心道:“妖皇若有其野心,却做出有悖其平常行径的选择。除了黑狱底牌未尽的因素,吾所能想出的唯一解释——黑白双玉佛。” “你也认为他是被黑白双玉佛影响?” “或许,吾该尽快与他一会。如果堕神阙由激进偏向保守,黑狱妖脉未必不能争取。” 双方皆有目标,自不该浪费时间。无梦生入世一行黑狱,不仅是为延缓妖界入侵动作,也有打听血傀师下落的心思存在。但因意琦行离开叫唤渊薮,抓住机会的血傀师趁势窃取鬼手,不久又在江湖上闹起不小风波。 不过,此事暂与正题无涉。而与无梦生分道扬镳,了解到金狮壁窟的存在后,闻人然遂即刻启程,再度踏上埋葬数段血腥历史的漂血孤岛。 寂寥的空间,颓然的建筑,依稀犹见往昔辉煌。遍地的白骨,却更映照曾经的惨烈。金狮壁窟洞前,两座石鼓静谧屹立,圆瞪的双眼似在见证历史,又若等待即来变局。 “这里就是金狮壁窟……将宝物放在众目睽睽之下,戚太祖也真是胆大。不过,就算没有金狮币也没什么。” 蓦来沉声打破宁静,浅露诧异愕然。从老狗口中探得真相,闻人然与暮秋筠赶至金狮壁窟,耸肩提气凝元,已是蓄势待发:“反正,里面的宝物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鬼禅六断·神迷堕世!” “放肆!怒劈星云河,狂潮万丈波,无涯归有尽,灭法祭干戈。” 闻人然提刀欲破金狮洞窟,突感背后凌厉杀掌。欲界第五天主事历劫重归,元功赫然更上层楼。鬼氛森然之刀应声悍接霸道灭掌,金狮洞窟之前霎闻天崩地裂。 “多年不见,你长进不少。” “哼,感谢汝等当日之赐。” 费尽千辛万苦,方被波旬从星云河间隙送出。当初欲界霸业毁于一旦,涯十灭不免深恨眼前故人。勃然怒哼脱口而出,欲界掌令颜色狰狞,双掌虎啸生风,昂首摧迫向敌。 “辟界战神即将归来,你何不留命同归魔佛?!” ———————————————————————————— “七情不昧四重恩,八筏常归十界魂。负业诸尘贤劫渡,无边水月大千存。” 冲突,不限地域。降魔,只在决心。四面楚歌之境,楼至韦驮绝地反扑,亲领龠胜明峦精锐压境,强袭天阎魔城,力求毕其功于一役。 声透丝丝果敢,天之佛灿影降现刹那,奥义吠驮圣芒凌霄,千丈一剑斩破魔城护界。彪悍魔族闻风如潮奔出,立时整军阵列拱卫在前。 “丧家犬一般的天之佛,竟还妄想凭借几名残兵败将,攻破魔城堡垒么?” 正面争锋,他化阐提从不让人,魔权玺杖拔地悬空,硬碰天之佛浑厚佛元。紧随其后,一众魔城强将在断灭阐提、竞豹儿率领下,团团包围忧患深等人,不予对方搅局机会。 “冶·江流!” 洗墨鲲锋来去如意,凌空挥洒犀利水痕,倾波凌主守势沉稳。反观宗岩禄主似有迟疑,出手行招间虽气势高涨,实则暗有保留。而在激战关头,忧患深无暇细辨,灭凡超圣耀眼生辉,剑转六凡合儒风,瞬眼逼退靡思陀、阇魇那迦。 不过,魔军魔将源源不绝,他化阐提纵不敌楼至韦驮浩瀚佛威,犹然镇定:“天之佛,百妖不久将至。拖战只是加速你们的灭亡。” “何须拖延?今日,首恶必除!” “嗯?” 九原漫血涛,抵消金光缭目。他化阐提毫不慌张,眸光冷厉瞥及尚未出手的魔皇质辛,言中别有用心。 但知妖族援军不刻将至,楼至韦驮却似无动于衷,太素之剑愈趋凌厉,每每造成魔主身着血纹,竟已逐渐占稳上风。就在他化阐提落颓顷刻,质辛终不肯见魔城伤亡,魔鉴皇斩应声出鞘,阔步昂首踏向中央:“天之佛,你,躁进了。” “吾,并不认为。” “三身果报自凡根,六界因缘无了痕。善逝从来非本相,枯荣生灭尽空门。” 澎湃魔能两面夹击,楼至韦驮无端漠然以应。生死一线当口,忽来强援斜空插入,登令战局为之一改。刚严诗韵传颂魔土,魔皇质辛惊心瞬间,佛刑禅那巍然劈落,寸断魔者前进之路,再现佛首巍然之影。 “帝如来,请招。” “云鼓雷峰……” 僧兵合流,情势逆转。苦境佛宗斗战之首亲身莅临。魔皇质辛万分戒备,然而他化阐提陷危,此刻却不得不挺身迎上。 怎奈,戒刀魔剑碰触虽仅眨眼,彼此深浅已在铿然交击之下各自了然。帝如来罡劲含而未吐,便令质辛倍感压力。同一时间,圣弥陀等人也率众痛击魔敌,不过多久劣势已成胶着。 “他化?!” 耳闻质辛惊怒呼喝,楼至韦驮剑指向敌一派凛然决绝。禅天九定力扫魔氛,天之佛锐眼捉准他化阐提心乱一息,深不可测的佛掌隔杖传功,雄厚佛元印在魔主胸前,顿时令其呕红急退。 “质辛,你吾之间,该有了断一日。可是——” 终结之招只在下一秒。天之佛缓缓闭目再睁,双手紧握奥义吠陀高举而起,气机锁定魔城之主,已然不容动摇! “此时此刻,他化阐提必须伏法!” 第310章 圣魔的终声 “灵葬——” 天佛杀意昭然,魔主决绝回敬。奥义吠驮如电照眼,醇厚佛光着身剧痛,他化阐提紧握魔杖,速聚魔城地气凝掌,方圆乍起万灵咆哮,鬼哭神嚎竭力一搏。 “万魔天劫!” 血雷若暴雨轰然劈落,魔主反扑即似吞噬灿烂金光。但察魔主凶性搏命,天之佛一言不发,只将太素神剑舞成一团,不由半点魔灵侵污,旋即蹬步悬空化身如箭,向前奔驰穿刺而过。 “禅天九定·广果殊胜向尘寰!” “呃……” 万魔伏首,怨灵清散。极招碰撞,竟无剧烈波荡,只闻梵音铿锵有力,随即圣气沛然盈霄,尽弭魔源奔袭。楼至韦驮终结一剑刺出,时间骤然定格,唯剩魔杖碎裂之声,预示道涨魔消的必然结局。 “他化……楼至韦驮?!” 骤见奥义吠陀穿透他化阐提胸膛,刺目魔血溢流不止。恸怒交集的魔,含怨而发的掌,却未能越界限半步。而闻魔皇锥心之音,天之佛双眉微动,盯视虚弱至极的魔主双眼犹无半点动摇:“他化阐提,今日你死,才是解决圣魔争端的方式。” “呵呵呵,魔可以死,沾染了一身污秽的佛呢?” 源源不绝的佛元灌体,他化阐提心知已无幸理,勉力一掌拔剑离胸,踉跄倒退苍凉大笑反讽:“天之佛,魔,何须你这等愚佛来替吾做下断论?” “楼至韦驮有罪,罪不在魔城。楼至韦驮有欠,欠不在诛厉。” 魔主即将伏诛,四维战声霎止。帝如来见状忽而临阵收起戒刀,任由魔皇质辛赶向他化阐提身边,似是慈悲欲全最后天伦。 而在中央处,楼至韦驮不为所动,语气坚定转口续道:“吾给过魔城太多机会,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战争。” “……可笑,两度圣魔之争,魔族不曾有一人懦弱弃逃。天阎魔城又何时开始需要三教的怜悯?” 虽是虚弱濒死,他化阐提依然不屑一顾,昂然回应:“若不战,如何能报魔父之仇,如何对得起魔族无数牺牲?” “血仇从何而生,牺牲从何而来?只为你莫名指责圣方虚伪愚笨,致使厉族趁虚而入害死质辛,不配与魔共存?” 一切原本起于厉族,反成圣方代罪受过。千年之争,不计伤亡。万千开导之词吞没腹中,楼至韦驮面色一黯,沉默许久却仅给出意外的一句反问:“倘若当初由我与蕴果谛魂联手,今时今日,哪会有圣魔之约?又还会有天阎魔城吗?” “……你……”切中要害的反驳入耳,他化阐提不由哑然。 深明天之佛主战激进,蕴果谛魂敦厚怀柔,濒死的魔脑海陡然放空,一念联想久远之争,竟是无语应答。原来千年的休养生息,本为消解不必要的杀戮,而非圣方愚昧懈怠。 他化阐提心头一空,无法说出塞责之语,却也不愿否认自身野望。顽强蹒跚走向魔皇质辛,魔主气空力竭,终在半尺外颓然跌倒。匆忙伸出手臂扶过倒地之子,五指交汇倏又无力垂落,站定的质辛心头刺痛不已,亦只得闻最终的道别。 “魔父……魔城,吾,还你了……” “兄长?!” “他化……” 断灭阐提疾步而来。咽下满眶涩然,魔皇质辛长叹一声,锐眼朝向楼至韦驮,厉声质问道:“杀害他化,不过再添新仇,真如你所说,能够解决魔城与圣方之间的仇怨?” “能。” 奥义吠陀化光消散,楼至韦驮环顾方圆,斩钉截铁留下决战战书:“厉族已不成祸患。三日后,众人见证之下,你吾清偿彼此之怨。就此往后,你有你的路途,吾有吾的职责,再无牵扯。” “这是就你的期望?” 一魔殇逝,万魔同悲。无法令背后同胞失望,痛怒交加的质辛再无踌躇,更生久年宿怨将雪的激越心情,挺胸屹立并指如剑,指向楼至韦驮:“此役只有你我,再不涉及旁人。无论胜败,魔城都不会再涉江湖。” “这样就好……如来之巅,不见不散!” 圣魔之争终有尽。质辛答复回响耳畔,天之佛不知该是欣慰抑或内疚,无悲无喜挟众落寞而去。远方绝巅上,旁观全程的辟界战神,压下出手意愿暗自呢喃道。 “如来之巅?” ——————————————————————————— 修罗鬼阙伏魔战罢,金狮壁窟鏖战正烈。涯十灭怒掌生灼浪,不容分辨即行抢杀。但在暮秋筠碧某紧视之下,欲界掌命却再难碰闻人然分毫。 闻人然气定神闲,即将提元击毁金狮壁窟。熟料恶风再至,迫使蓝衫剑者暂收攻势,仃立站稳望向来人:“哎,看到命韧的你,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天之眼下,你该感到畏惧。”天之厉寒声回道。 “是么……秋筠,缠住涯十灭。” 吩咐声尚未落下,闻人然快影掠地飞驰,暗色刀光斜空虚划,破山一击横剖地狱归来的天厉腰腹。言语虽是霸气凌人,天之厉双掌汇胸挡招,却不见往昔从容之色,竟被涤罪犀角逼退十丈,面上乍见吃力之色。 “哦……没有金身,功力也不完全,我大概明白了。” 而觉对手元功有异,闻人然更知辟界战神何等修为。眼下一时难以得手,既已确认目标无误,闻人然毫无迟疑,立与白衣剑灵虚晃一招,顺势借力飘然远遁。 “让他逃走。” “他们发现金狮壁窟,下回定是势在必得。” 涯十灭扼腕叹息:“如果厉族王者愿意皈依魔佛,元功必然不减反增,刚才我们本可将人留下。” “哼,想要让我屈膝,绝不可能。” “莫忘了,若非血傀师恳求魔佛援手,你到现在都还是一点灵识。何况,厉族也非第一回投诚他人,你又何必介意?” 过往疮疤遭揭,天之厉登生不悦:“战云界功体特异胜之不武,更谈不上让本座心服。” “只可惜,天下间除了五莲之力,不存值得魔佛十招之人。” “……厉族,本座只是厉族。欠你们的人情,待吾取回力量再还。” 沉静片刻犹有傲骨,天之厉拔地腾空而去。留在金狮壁窟的涯十灭脸色阴晴不定,仰首看向头顶残余痕迹。 “不识抬举,只怕你活不了太久。” 第311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一) “至佛不日即与魔皇决战,仲裁因何专程来寻?” “同为儒门一员,有些事情吾只能找你商议。” 圣魔之争,接近拨云见日。暗流涌动,犹然不能小视。扇宇定风坡外,儒门四锋私下一会。早知靖沧浪敦厚个性,忧患深虽感无趣,却也因此倍觉信任,认真说道:“有人来讯,天之厉尚活在人间。” “嗯?!” “至佛约战魔皇,是因厉族名存实亡,不必赶尽杀绝。但若天之厉卷土重来,我们也须早做因应。” 缓步走在前方,三教仲裁仿佛已有定见,脚步未有半点偏差。靖沧浪微微颔首又觉疑问,道:“众人努力至今,付出无数鲜血,方有今日成果,确不容邪魔再造恶孽。不过,吾听仲裁话中之意,可是已有方向?” “在说明之前,吾须向你道歉。日前布计铲除劫尘,忧患深事先瞒住所有人,乃是迫不得已,非是存心如此。” “这……仲裁仍怀疑明峦内部存在厉族奸细?” 君子才可欺之以方。眼看忧患深答得坦诚,靖沧浪此刻更无心深究,郑重其事地追问道:“是谁?” “有人曾发现,绀霞君死前曾在海蟾尊住处逗留。” “宗岩禄主?!”靖沧浪心头一动,声调陡然抬高,满目肃然语出质问。 “不错。”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行至讼星台附近。忧患深抬头一看远山幽雅住所,意有所指道:“如果真是海蟾尊,我希望凌主能帮我一个忙。” “义不容辞。” “当日一道强横厉元,曾在此湮灭无踪。如果咱们的猜测是真,天之厉必会趁虚来此取回他的力量。” 既已言归正传,忧患深再无保留,坦白说出脑中主意:“当日你们成为净无幻延命曾有协议……在至佛决战魔皇当天,吾希望由你以此为借口留在讼星台。而吾则率悬壶子、印崆峒等人前往如来之巅假意赴约。” “引蛇出洞?” “留下你,同样是为安天之厉之心。” “可以。” 倘若讼星台空无一人,难保不会启人疑窦。领会三教仲裁话意,靖沧浪一口应诺。谈话结束,目的达成,忧患深随即止步,眺望着山顶意味深长道:“既如此,吾便不再远送。” “请。” ———————————————————————————————— 风起风落,云聚云散。三日一瞬即逝。群峰环伺孤岩,独立如来之巅的佛者双目半阖,仿似沉浸半生经历。回首过往恩怨,憾不知功过是非谁与判;极目遥望未来,却似已近天命终途…… “王霸迭移,孤行吾道,魔罗觉海,唯心是造。” 地涌煞魔浪涛,呼应远天来者。魔鉴皇斩杀意凛凛,直直插入天之佛足前百步。 崩塌的山石,象征决裂的意志。漫天红潮收一掌,魔皇质辛威风赫赫,独挑宿命纠缠之人:“天之佛。” “你,来了。” “用你的剑给我答案。” 四目相对,多少复杂情感须臾暗敛。纷飞思绪一息定,魔皇质辛冷看彼方佛者,寒光一现之际,乍然横握魔兵电闪前冲,浩瀚武息涛涛外放,尽扫眼前一切阻碍。 “魔鉴三绝·吞天聻燄!” 赤红焰云覆空,魔皇剑出决杀。耳边异虫噬咬声持续不断,楼至韦驮明白红潮威胁,暗留三分元力护体,镇静见招拆招,各不相让 “禅天九定·无量光寂。” 佛元消弭千重邪浪,圣剑魔剑激烈交锋。楼至韦驮步步为营,一双平淡眼眸却似游离战场之外,遍扫如来之巅方圆景象。 除却围观武林人士,现场唯剩佛乡、妖界、以及来自中阴界之人。天之佛略一怔神,敌方寒剑又至,翻袖快运奥义吠陀,及时格挡魔鉴皇斩,脑中仿佛已有思量。 而在同一时间,西南方向观望决战的无梦生,忽而偏身朝着同行来此的堕神阙,道:“妖皇认为此役谁会获胜?” “孤身一人来到妖界所立之处,你不担心丢了性命?”深思之眼淡看无梦生,堕神阙不答反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苦境江湖,多一个朋友,总胜过多一个敌人。” 无梦生轻轻摇扇,泰然自若道:“无始暗界野心勃勃。封世末回归之后,更对黑狱虎视眈眈。有吾援手,对妖皇而言难道不是好事?” “来历不明的盟友,本皇并不需要。而——” 未知无梦生来历为何,堕神阙始终保持警惕,紧随其后还是回答了对方刚开始的问话:“此战谁胜谁败不重要。楼至韦驮生机已绝。” “喔?” 好似完全不出意外,无梦生眼珠轻动,淡笑随口回应,“可是三余认为,天之佛死对妖界并无益处。” “你在替天之佛求情么?” 堕神阙嗤笑一声,眯眼抬手点向四周观战势力,不以为然道:“此战过后,最好的结局,不过是魔皇死、天佛重创。但,不论无始暗界、黑狱,抑或与魔皇牵连匪浅的中阴界,都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就算有帝如来在场,双拳难敌四手,他当真能护楼至韦驮周全?” “妖皇似乎还忘了一方势力。” “唔,你是指欲界?” “然也。” “凭所谓的洗罪三尊,能够翻起多大风浪?” 闻言收起怡然之色,无梦生眼中一片郑重,道:“妖皇或还不知,天之厉并未死亡。” “嗯?” 黑狱与天之厉早已结仇。天之厉死而复生的消息入耳,顿令堕神阙面色一变。无梦生见状随之趁热打铁,补充回道:“正是欲界助天之厉复生。” “详细。” 不复之前轻视,堕神阙肃容以待。而为谋求合作,无梦生亦不卖弄关子,遂将包括欲界借佛乡名义,擒拿双妖封印佛乡深阙此事在内,不分巨细将一切说个清楚。 完整旁听至终,堕神阙沉思少顷,妖异细眉轻蹙,反问道:“吾凭什么信你?” “妖皇不需信任我,至少也不该让欲界得利。你们若在此刻对天之佛下手,未必能在佛首手下讨好。一旦两败俱伤……” 冷眼一瞥封世末,堕神阙心思倏转,暗忖黑狱按兵不动,对方也必难忍出击,遂颔首应诺。 “好。” 结盟或还尚差许多,无梦生所求也不过是为暂减一两名强敌。然而心头稍一安定瞬间,三余鱻生眺望如来之巅战况,心下却觉莫名低落,无声暗自一叹。 “如果这是至佛的抉择,无梦生也唯有周全了。” 第312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二) 圣佛之气所向披靡,邪魔怒涛勇战无谓。酣战不觉更不顾旁人窥伺,为报亡子之恨,为解千载身世宿怨,质辛出手坚决,不允任何退缩妥协。 “魔鉴三绝·天狼殛战!” 锵然碰撞不绝于耳,天地数息翻覆,峰顶瞬成平滑如镜。仍难突破至佛防线,魔皇仰首长啸震天,静觅天之佛近身瞬间,心下一狠单手突进紧握太素之剑,无视五指剧痛饱提魔源,魔兵映现天狼幻影,利爪扑杀至佛。 “无云诸相!” 楼至韦驮处变不惊,察觉背后红潮围拢而来,又逢犀利剑光凶如狼咬,佛躯似虚还实,金白僧袍向后一振屏散异虫,旋即猛吸一口气胸腹内凹,避过致命要害。但受以伤换伤之举,纵使应对及时,天之佛衣襟犹被浅红沾染。魔皇不待错失良机,果决持剑砍向至佛要害。 “焠星炼云。” “禅天九定·极光净土遍法音!” 短兵相接,凶险更剧,彼此皆负伤创,不由气力一泄。但见满目赤虫若红云飞舞,迎面再遭魔皇质辛蓄势一掌,楼至韦驮抽剑划圆,强功先接魔招震退来人,后为突破局限鼓足元功,忽视回气不足缺陷佛气催顶,无边圣光宛如温水包裹残存红潮,豁尽全力施为。 “三灾荡璇玑。” “祸世之物不容留存!” 魔中之首能虽逆天,难奈天佛卫道意绝。先机轮换,魔皇怎容坐视战机错失,不予至佛功行圆满,锐利剑光直指楼至韦驮心窝。锋刃须臾致命,天之佛仓促抬起左臂,击偏剑芒来路,指尖登时鲜血淋漓。 不过,楼至韦驮无视连续变招伤及自身,强横佛元终除仅剩红潮异虫。极光梵呗无所不至,尽使异虫纷纷亡落。 面上亮红褪去一片苍白,天之佛压下越限反噬,镇定望向袭来魔皇,悍然接掌刹那,登时口齿溢血:“从此以后,再无此祸肆虐。红潮既灭,也该是你吾终结之刻。” “同意,修罗灭!” “禅天九定·遍净昙华释大千!” 一者内伤,一失臂助。激战已白热,试探毫无意义。应声撤掌再进,魔皇质辛双臂齐举,托天迸生暗焰魔火,瞬将如来之巅彻底烧燃,勾连地气一并对敌。层层灼流袭身,有如深陷火海,楼至韦驮心知此招非同小可,面色一凛竖剑朝空,炽烈光华抵消魔流,正抵魔鉴皇斩疾袭剑尖。磅礴元力碰撞下,映目尽成山崩地裂之景,如来之巅乍成盆地! “打到现在,你还无话要对我讲么?” “错……结束的那一刻,你会知晓答案。” “是吗?!” 双剑翻飞,难决高下。近身肢解,不分轩轾。晃眼又过数十合,楼至韦驮漠然吐出一字,顿使魔皇内心腾生无穷忿怒。彼此不断坠土混尘飞溅的热血,更将杀氛推至高涨! 错,错在哪里? 如果只有生死分界,才能得到期望的答案。如果毕生的渴求,只有搏命才能换来回应……魔皇把心一定,鲸吸仰啸朗动乾坤,灌纳所有元功盘空俯冲而下。 “终招了!魔鉴三绝·魔蝎破运!” “禅天九定·广果殊胜向尘寰!” 星辰串联如蝎大放光明,天际魔焰黑云顿被击穿空洞。魔皇质辛堵住最后一击,高握魔鉴皇斩奋力劈落。相对正视一眼,天之佛满目复杂,旋将周身佛元尽纳奥义吠陀剑身,蹬地一跃决胜分晓。 极招出手,势难挽回,光暗两分半天。然而胜负分垒之刻,亦是变数迭生之时。如来之巅外围高峰四维,早已观望许久的势力,终生异动之象。作壁上观的中阴界方面,率先有了动作。 “父亲?” “不论如何,先救不孝子。” “是,作意生身·中蕴万有·鬼力三界!” 养子如己出,缎君衡无法坐视质辛身亡,灵诀上手欲锢天佛。黑色十九得到允准,清楚场间均为一方之霸,甫出剑便是孤注一掷。黑色十九太初剑出刹那,白骨妖瞳一并展露人前。三界鬼力乍然蹿升,飞羽之速一时无两,熟料却令妖界方向产生异动。 “这,是鬼瞳!” “妖皇?” 料想不到的变化入眼,堕神阙竟顾不得刚才承诺,毫不迟疑拔地而起。无梦生愕然瞬间,赫见黑狱之主目标乃是中阴界,略作斟酌还是紧随其后闯入中央。黑色十九虽是鬼气惊人,来敌却是一界之主,未过数合便落下风。 “先杀贼秃!” 骤见堕神阙拦下黑色十九,封世末神色一瞬千变,严中厉色蠢动,立令手下群妖杀出。彼方云鼓雷峰众僧见状,随之群扑如潮不允妖魔越界。但看两方厮杀一处,封世末冷笑一声,为雪陈年旧恨,愤然挥动阴阳路绞杀众僧,直冲如来之巅奔驰而去。 “天佛原乡的秃驴都该死。封身之恨,今日必报!” 妖煞之气扑面而来,帝如来岿然不动。封世末虎口巨震,顿知眼前僧人何等修为,毫不犹豫招呼同界大妖,与荒初禁赦、六首云蛟共同困战。而在不远之处,释阎摩斜握刀锋,也已蓄势待发。 混战难解难分,取命仅在眨眼。就在帝如来出手同一时间,远天突来浑厚掌功,不分敌我打向战局中央,又被碧光如洗及时化解危局。 “碍事的剑灵。” “秋筠挡下涯十灭。但失去剑元的你,如何胜得过我?” 相似的面容,不一的气质。另外一处乱战,毁灭犀角全力一斩,竟被辟界战神轻描淡写接下。耳闻对方冷淡质问,闻人然无所谓地轻一耸肩,干脆唤出双子助战,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道:“你强你厉害。不过,我可没准备单对单。” “是啊……我也没准备单对单。” 同样的一句话,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诧见宸枢、神秀联袂围拢而来,辟界战神虽是不认双子,还是迅速恢复镇定,紧随其后只见洪炉点雪应声再现,极刺闻人然背门而去。 “东皇戚太祖?” “本座与你们的封印之恨,也该是时候一讨了。” 戚太祖露面刹那,不久又见葬刀会与洗罪三尊围杀而来。黄沙铃响,薄雨寒剑,东皇首现麾下势力,三强暂阻闻人然去路。 “小弟!” 举手投足神威莫测。宸枢不及反应,魔剑已至面门。槐生念曦眼露急切,沛然根基凝圣华,吃力消弭极致一剑。 “嗯……是我小看你们了。” 一剑不取,辟界战神见状再不迟疑,魔剑波旬倏现骇世之威,撕裂虚空的漆黑剑光,悄无声息由高空坠落,一剑绝杀同趋气孔力竭的佛与魔。 快,快得无暇思考,唯剩本能的反应,画下性命的最后一页。 换身调位,生死两隔。楼至韦驮匆将太素之剑负背,运动残余佛元抵挡杀招。空气中鲜血的腥味,犹似见证决战的惨烈。风中急摆的染赤乱发,已然昭示心情的绝不寻常。电光火石之间,魔皇质辛愕见楼至韦驮档护在前,压抑不住恸呼出声。 “你?!” 第313章 终章 回向招提 乱斗,如火如荼。眼看辟界战神绝剑掀戮,宸枢心知根基较为逊色,一时难以近敌,遂不迟疑引来玄鸟护驾,再与神秀互通元功,横拦对方不予痛施辣手。 “灭。” 寒声冷吐一字,辟界战神不以为意,挥手再行灾剑,震荡半山倾塌,乱人脚步。趁此须臾时机,辟界战神再一剑逼近宸枢咽喉。 “大日七曜·末阳昊气!” 殊不料,强招逼命一瞬,惊见金红异芒缭绕,竟是坚不可摧。波旬魔剑一招未取,对方似陷回忆怔神当口,少女当即饱提佛元,庄严法相矗天壁立,昊阳如火,梵呗如涛,扑面压敌。 “原来是这样?” 愕觉佛魔合体之功,辟界战神随知双子从何孕育。而察浑雄极元威胁,又见双刀凌空斩至,魔佛之下第一人轻蔑冷扫,灾剑再转炙烈焚风挡下神秀重掌;紧随其后,乘风化影穿透刀罡,瞬眼已至宸枢背面。 翻袖抖腕递剑刺心,冷不防硕大羽翅裂断大陆。玄鸟护主展翅,三阳之火如龙喷溅,暂延辟界战神脚步。同一时间,银发少女取出神兵,朝人鞭落将宸枢带至一旁。 辟界战神道:“你们都出自我身,我怎会不知他是弱点?” “呼,要不是小弟根基不足,目前承受不了元神兽,坏爹你哪会轻易占住先机?” “所以,战场之上谁会给你们假设的机会?” 话虽不以为然,辟界战神心知帝如来在旁,若与双子长时拉锯并非良策。再则方才已一举建功,替欲界铲除相当威胁,也无必要即刻分出生死,飘然撂下一句话抽身而去。另外一旁,戚太祖虽欲致闻人然于死地,却对双子能为忌惮万分,只得同时借势远遁。 “妖皇,人都走了,你们妖界想都折在此地么?” “无梦生,鬼瞳是妖界内务,你无插手的立场!” “嗯……罢了,吾既想与黑狱结下盟约,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中阴界与堕神阙均无法舍弃,无梦生挥扇助阵调解,思忖片刻给出答复:“十天之内,三余会尽力周旋,希望阁下能宽限一段时日。” “十天?” 兀然停下猛攻的双手,堕神阙虽是心牵鬼王遗物,也得以自保为优先。淡淡一看缎君衡二人,接着视线扫过封世末,黑狱之主顿有决定:“你须牢记,对鬼瞳有兴趣的人,可不止是我。” “唔,多谢示警。” 恶鬼三凶关系重大,无梦生灵思巧慧,心下已然有所判断。而见黑色十九脱离险境,缎君衡长舒一口气,旋即变色望向满目疮痍的如来之巅。 “你,为何?” “吾……岂能再错判造业?” 终战至终,四面八方混战方止,二人立身断垣残壁,却不知该从何开口,唯留风声呜咽呼啸。 半刻之后,随着“哐当”脆响,奥义吠驮脱手落地。穿心一剑通背贯胸,血水乍然喷溅而出。手掌轻微颤抖,楼至韦驮跌步后退,眼神依然光亮:“呃,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不论红潮抑或你、他化阐提,吾希望让所有干戈到此为止。” “吾,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凝视着穷途末路的天之佛,魔皇质辛拧眉道:“他化与魔城之恨,吾岂能放下?” “因为,自从发现当场不见魔城来人,吾就看清了你的根性,更已便明白当年的事错在——吾身。” “啊?!” 饱含悔意之言入耳,质辛不由愕立当场。楼至韦驮自知时日无多,略过对方惊异之眼不顾嘴角留下的丹红艳色,加劲劝道:“你与他化阐提不同,并不仇视人类。吾既给出答案,而你与他化之仇同样在我。现在天之佛将死,你再无理由与圣方为难了。” “扼杀他化野心,再以一己牺牲平魔城之乱,解放正道人力。这,这就是你的计划?” “如果那样思考能让你更加好过。吾可以回答——是。” 究竟是慈心未泯真心认错,还是为了所谓苍生大义不得不为的牺牲。相互对视的眼,无有刹那偏移。难猜真心的回复,使得质辛无语凝噎。 然而,千年追求终有答案,质辛明白,若再执意死战,只是将天阎魔城带入灭亡。何况端木燹龙、他化阐提死后,主战一派已然式微。断灭阐提又非渴战之辈,如今的魔城又还能坚持多久? 千头万绪一息定念,魔皇目光清明,不见往昔洒脱随性,一板一眼沉稳回答:“好……吾承诺,从今往后,修罗鬼阙再不主动挑衅,涉入苦境江湖纷争。” “这样,足够了。” “那你?” “吾,吾还有吾的路……” 心满意足获得预期的结果,虽已回天乏术,反显平静安详,楼至韦驮接连数指封锁气血,留下神色挣扎的魔皇质辛,迈步走向关切而来的帝如来,道:“可否拜托佛首,陪我……去一个地方。” “至佛……请。” 艰难的开口随复淡然。功德回向的意义,或许便在今日。紧张忧虑之色终归安宁,帝如来踌躇稍解,不再纠结天佛生死,转身形影虚化,竟成招提之貌,一步一扫尘埃,携人同向天边尽头。 “当日得至佛点醒,今朝即还由招提为你引路。” “呵。” 那年招提,今日招提。满怀释然,了无牵绊。 楼至韦驮亦步亦趋,蹒跚随之而去,数个时辰之后终于到泪石林附近。而忏罪之墙下的弥天哀嚎,亦似在天之佛踏上一刻陡转尖戾,敲奏一阕人心凄凉。 悲啸萦耳,恨音无断,多少前尘瞬涌上心,楼至韦驮明白眼前一幕,是毕生无法挽回的憾恨谬误,哀叹垂泪道近懊悔。 “吾罪,吾造,吾必受。而今魔厉之祸尽消,红潮之罪不得不赎。楼至韦驮……该受此……罚……” “阿弥陀佛。” 同样的一句话,再非口头的歉意。天之佛蓦然仰首,聚掌自裁插入胸腹,骇得心怀仇恨的受害者不敢妄近。 不过,隐居此地时时刻刻心念复仇的水嫣柔,随后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伪佛”,即见楼至韦驮举掌如刀,横剖胸膛喷血如泉,断无任何幸理。 “这五颗灵珠,是消灭圣魔元史的关键。往后……有……有劳……佛首……了……” 临终交托脱口,濒死的僧人自灭忏罪,勉强转身正容悲色,朝着忏罪之墙重重跪下,化作胎蔵石莲。圣洁光华晶莹闪烁,难辨忠奸罪善,更似明镜照映己身。帝如来伤感一叹,还是将灵珠收入怀中。 刹那间,万千怨灵哭嚎冲天而起。土崩瓦解的罪墙内部,陡然散发无尽血色浓雾,扑向气绝的至佛石躯,盘桓半晌却终四散如灰,烟消云去…… 苦境历史,再翻崭新一页。功与过,又有谁人能知? ——————————————————————————— 圣魔宿怨,已至尽头。讼星台不远处,亦正演绎另外一场诡局。安静而紧张的气氛下,映现咄咄逼人的来者。果不其然,天之厉邪九世趁虚而入,只为取回属于自己的雄伟力量。 “贪秽,速将厉元归还于吾。” “天厉,你今日来此太冒险了。”海蟾尊皱眉道。 “除了今日,吾别无选择。” 天之厉急催道:“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加紧动作。为了厉族未来,只能为难你了。” “喔……为了厉族未来?” 海蟾尊向左踱了几步,抿嘴思虑少顷突而改口说道:“天厉要求,贪秽自无不从。可是靖沧浪仍留在此地。传输元功需要一段时间,万一……” “无妨。” 邪九世道:“吾已命刺形刺客假意行刺,借机引来靖沧浪。届时你吾假意交手,等他与我缠斗,你再由后偷袭将他击毙。” “天厉既有决定,贪秽自当遵从。” “为了厉族未来,我们必须有所取舍。此事完成之后,忧患深必有怀疑,你也随我离开吧。” “是啊,为了厉族永续。” 一问一答间,不刻打斗之声已传入耳。然而同样的目标,却在海蟾尊口中,隐约有了变调。 为了厉族永续……只剩三人的厉族,还有翻盘的机会么? “天之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以为仲裁不在,就能讨得便宜嘛?” “杀你不难!” 闭目再睁,锐光忽现。手中金蟾抛空,倏化古剑方圆百卉,海蟾尊盛气凌人,甫出手即是清微八阵剑。 “靖沧浪,还不助我杀敌。” 离火巽风加成道剑威能,分向四面八方杀退刺客,替靖沧浪清出通路。而在二人擦身而过视线对上的须臾之间,海蟾尊突感觉靖沧浪对其怀有警惕,不留半点空隙破绽。宗岩禄主何等智慧,转眼心下明悟,登时已有决断! “和平来之不易,绝不能让天厉脱身。拼尽全力吧!” “吾,不需要你提醒。” 洗墨鲲锋凝冻数十里范围,迟滞天之厉攻伐态势。靖沧浪儒风狂扫沛然正气,决绝剑向惑乱源头。谁知敌我交手瞬间,倾波凌主竟觉天之厉不似预期强劲,全然不落下风。 同样的一幕落入眼帘,仿佛最后一根压垮天平的稻草。决心已定,八剑齐出。太极八卦幻影迷蒙,海蟾尊极招上手,一剑凛冽触目惊心,竟非朝向靖沧浪! “为了我们的未来,你只能死在今日了。” “你……呃!” 为了我们的未来…… 料所难料的封喉快剑,在电光火石间夺命厉发。苍凉长啸嘎然而止,天之厉不知该是为己痛恨,抑或欣慰含笑。邪九世满眼不可置信,却在回身紧盯同僚瞬息之后,恍然醒悟海蟾尊的决意。 “好一个——宗岩禄主!” 方圆百卉剑尖血色未尽,眼中悲色一瞬即逝,海蟾尊背身而过,依然大义凛然,宛若永远不会犯错,为绵延千载的圣魔之战,划下匪夷所思的最后句点。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天之厉!” 第314章 乌龙 白雪纷纷,掩映寂寥孤峰。红颜已逝,徒留生者余悲。笛音幽冷,尽叙无限哀伤思念。重回道门的任云踪,满心唯剩寂寥惘然。 “临终前能再见任道长一面,净掌教走得十分安详。” 蓦然,一阵细碎脚步,打断道影沉湎。焚香三拜以为悼念,闻人然道:“历经千磨万难,双方死伤无数。天之佛以一己之死,换来化干戈为玉帛,更显弥足珍贵。” “欲界虎视眈眈,令人无法安枕。若不及早解脱人力,难免其有机可乘。兄长之仇,吾虽难以释怀。但对至佛之牺牲决断,吾也不得不心生尊敬。” 放下手中无幻笛,任云踪偏身看向来人,语气复杂道:“其实,魔父一直要的是一个答案。可惜大哥的自尊与野望,不允魔城屈败。” “或许吧。” 人死如灯灭。不准备再计较他化阐提的作为,闻人然转回正题道:“不论如何,你选择再次回到登道岸,对大家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师尊与无幻不在,吾得尽到吾的职责。虽然道身功体已失,从头再来顺便回首半生修行,却也算是颇有所得。” 眼含脉脉温情,任云踪凝视面前新坟,眉宇之间不存往昔纠结,仅余一派宁和谦柔之色。沉默数刻,忽见一道矮小身影急急而来,引起场间二人注意。 喘着粗气站稳脚跟,奉丹拍着胸口道:“任师弟,灵灵师叔她要闭关了。仙耆请你去主持。” “呵,闻人先生,清吧。” 须臾怔神回魂,任云踪若从回忆重返现实,掸去沾肩尘雪,返身单手伸邀闻人然,一步一步走下故地。 西山雪冷,温情犹在。白梅落身,无觉往昔凄寒,仿佛伊人仍在,遥寄漫山祝福…… ———————————————————————————— “登道岸的事情了结了?” “谈不上了结,不过是去问候一番罢了。” 十天的时间不长不短,自如来之巅一役谢幕,善后的事宜至此已告一段落。而从西山半峰雪赶到非马梦衢,闻人然也无寒暄闲心,开门见山皱眉直问;“你把鬼瞳交给堕神阙,就不担心养虎为患?” “鬼王之事难免波折,但却不得不为。” 虽说尚存顾忌,无梦生显然已有定见,不紧不慢地回道:“原本借恶鬼三凶之疑,让中阴界牵制妖界,不失为一个方法。不过,吾观中阴界灵狩缎君衡脑思活络,对其养子又关切异常,未必会与妖界冲突。” “所以,你就选择送一个顺水人情?” 面上全无意外之色,闻人然点头追问道:“恶鬼三凶是什么?” “恶鬼三凶,分为鬼手、鬼言、鬼瞳,乃是百妖路上代凶妖鬼王所有……对了,佛首体内鬼力被你借机分离,近日你得时时警惕,其中之一的鬼言恐会由你而成。” “怎么成,杀了我?” “唔,如果妖界有那种能力,这当然是一种手段。”无梦生坦然承认,紧接着开口说,“当然,吾并不希望鬼言太快回到黑狱。在双方信任建立之前,堕神阙必对我诸多提防。而鬼王的危害亦须从长计议。” “这些都不重要。你有欲界的线索么?” “你不是已找到金狮壁窟?” “第一次去过之后,再去已是荒地。除了一地狼藉,并无其他有效的信息。” “他们有了戒备,自然会设法转移目标。” 无梦生沉吟道:“可惜了。天之厉复生事起突然,致使功亏一篑。如今再要追踪只能慢慢摸索。” “听说天之厉死了?” “宗岩禄主亲自动的手。而在圣魔大战告一段落之后,海蟾尊已回归方丈雨卷楼。” “手刃了天之厉?” 闻人然眨眨眼睛,若有所思道:“这人城府不浅,竟在最后也不露半点马脚。若不是此间无暇旁顾,我一定差个水落石出。” “嗯……此时不宜节外生枝。海蟾尊思退,我们目前亦无必要逼虎伤人。” 无梦生就算有意挖出最后的厉族卧底,但连邪九世都已伏诛,剩余之人也难兴风作浪。而海蟾尊为人机警,一再调查无有结果,难免本末倒置。 思绪一定,闻人然道:“戚太祖露面,我担心他已将金狮币交给了欲界。” “步武东皇……你有办法找到剩余金狮币所在?廉庄姑娘曾言,她或许有线索。” “哦,我一点都没有头绪。那咱们就两面开弓。反正至少得找出一枚金狮币,不然就太被动了。” 轻一耸肩无奈答复,闻人然随即振作精神,拍拍手道:“虽然戚太祖同样懂得八品神通,我还是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的手下。” “你能找人,对方也能感应到你。还请小心。” “明白,我会让师兄同行。” 时不我待。二人商议完毕,闻人然顾忌辟界战神金身不坏,马不停蹄就请了刀无极全副武装下山。再往后由暮秋筠搜索定位,不久就发现了目标踪迹。 “咦,这么多公公,难道是东厂入侵苦境?” 月明星稀,冷光烁目。人在半途,远远望见形貌相似的喽啰,却非预期中参战的痕千古。但见躺在华丽锦缎铺就躺椅上的痕江月,闻人然仍是眼睛一亮:“这人相貌肯定和那天参战的人有关,先将他擒下。” “有人被追杀。” “那就更不能让他们走了。” 简短对话甫落,雄霸刀劲立断前路。蒙面女子奔命而逃,突察意外援军,顿时心松一口气。 “葬刀会办事何人胆敢拦路?!” “……” 旗帆如剑阵立,葬刀会分路四面,将四人团团包围,现场霎时杀氛凝重。然而耳闻对方名号,闻人然只觉滑稽非常,不由愣了一下:“什么会?” “葬刀会。” “哦……什么会?” “哼,肖仔你耳聋吗,葬刀会!”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是常识,现在你们可以去死了。” 各色兵刃唯不见刀,铁链穿梭缚身而至。葬刀会部众穷凶极恶,纷纷虎扑而上。但在话音未落当口,只见雷雨破空掣闪,一息已将所有人尽诛刀下。 “师兄你这一刀够狠。” “对付这些人不需过多的仁慈。” “沿途追杀不顾无辜,名号也够招人讨厌,很嚣张的组织嘛。” 豹刀尚未出鞘,宵小已倒足前。冥冥之中犹记戚太祖善使双刀,闻人然更忍不住吐槽:“可是这点水平都敢葬刀,你们老大知道不……” “啊,对面可是闻人前辈?” 此时此刻,原本闭目享受悠闲的痕江月,竟看不出一丝一点平日阴狠乖戾,表现得十足谄媚乖顺。莫名其妙就见对方认怂套近乎,闻人然登感一头雾水。 “你是哪位,我可不认识太监。” “太……” 忍住内心不忿,痕江月低眉敛色,怪笑一声解释道:“哈,我离开烈武坛已有不短的时间,不怪御龙天不曾提及。” “御龙天,你认识超轶主?” “正是。” “这里不谈交情。” 丹青见碧光如水横颈,闻人然径直逼问道:“你们葬刀会的首领在哪里?” 比起别人的性命,痕江月显而易见只在意自身苟活。发觉闻人然不带说笑,葬刀会绶都哪还不知撞到了枪口上,此刻唯有垂首认怂道。 “刀剑无眼,还请阁下将之收起,我这就在前方带路。” “啧,这么识趣,你做人的确很有公公味,难怪下面没有了。” “……” 第315章 双面 “几位请慢。” 片刻不容耽搁,闻人然押着痕江月,即欲追踪东皇下落。但在几人离去前,本受追杀的双江九代师,突而扬声开口喊阻。而得知对方正在找寻绮罗生后,闻人然略作思量,即将非马梦衢的位置告知。毕竟在这种紧要时刻,有些无关的事情还是扔给无梦生处理更加利落。 “此番多谢搭救,九代师铭感五内。” “不客气。不过这边也有要事待办,不能陪夫人去找绮罗生了。” “请便。” 嶙峋山石,九曲十回。辞别九代师随着痕江月一路疾行,不断逼近目标所在。虽然高岗上十步一岗,要追踪三大高手也无可能,不久几人就闯入韵石山林,直进葬刀会分坛总部。 稀疏石灯通幽入密,全然不似一派之主根据所在。但从些微迹象之中,亦不难分辨隐藏在此的人,必然异常谨慎。 足下不发出任何声响,闻人然边走边想,暗中传音问道:“你们的老大真住在这种地方?” “再往前百丈左拐,就是圣上平日居所。” “圣上,呵,东皇是真把他自己当皇帝养一群太监了?” 阴差阳错误会已生,闻人然思路偏歧。而为小命着想,痕江月闻言虽有异思,却还是一言不发,屏住呼吸快步匆匆引路,直至来到幽暗空旷的殿堂上,方才朝着帘幕后的背影恭敬下跪:“属下参见圣上。” “未得吾令,綬督怎会回返?难道已查出江山快手的眉目……咦,你们是?!” 声透不悦放下酒樽,隐身在内的儒雅人影倏而转身,惊觉眼下情况不在掌握。撒手松开痕江月,闻人然发觉此地主人非是戚太祖,不由愣了一下:“你不是步武东皇,戚太祖在什么地方?” “嗯?” 来人并非与己为敌,盛华年眼珠迅转,故作镇定道:“客人造访,老夫沉醉东风盛华年本该让诸位宾至如归。但,你们要找的人却不在此。” “是么,可我十分确定你们和那些着相同服饰的那批人有关系。” “这……” 口风一滞,盛华年飞快思索,顿了顿淡笑答道:“阁下有所不知,葬刀会分坛与司权早无来往,你们是抓错人了。” “果真?” “当然。” “那你们抓九代师做什么?” “这与阁下的目的有关?” “不不不。我抓住你们分会的人的时候,他们正在惩恶行凶。如果你所作所为有背江湖道义,除除害虫对咱们来说并不算太费劲。” 来此路上,闻人然已经依稀回忆起,超轶主确有提过烈武坛结拜的几个兄弟之中,有一人屡屡作奸犯科而遭炬业烽昙驱逐。 早先又与九代师商谈了一会儿,闻人然岂会不明痕江月绝非善类。那眼前所谓的“沉醉东风盛华年”,恐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然而,尚未等盛华年给出回复,韵石山林远处乍又响起敲锣打鼓声响。一队葬刀会人马列阵而行,两顶八人大轿抬着藏刀会卫公,高调非常地进入石林。 察觉来人身份,盛华年不复从容,微一色变道:“九代师与葬刀会乃是私人恩怨,江湖上每日不知发生多少。阁下不认为管得太宽了吗?” “呵,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就暂且不提,虽然我有自信让阁下吐实,但现在又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误打误撞碰到的盛华年,骤见葬刀会双公被人大排场地抬入,闻人然无须再做猜测,心头顿时已有答案,收回目光摊手意味深长道。 “那两个公公就是我要找的人,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 “鬼斩、癫不乱……想不到你们也在找他?” “此人身怀要物,三余不得不与其一会。” 帮助黑色十九稳住性命,又协助堕神阙取回鬼瞳,无梦生无疑能够得到黑狱之主相当的信任。而在与照顾老狗的廉庄交涉之后,无梦生和堕神阙后续的谈判中,竟意外地得知葬云霄与癫不乱熟识的消息。 不过,由于葬云霄身份特殊,无梦生仍是不免试探,一边作出从容不迫的样子,一边不动声色地询问道:“鸟语花香,远离尘嚣,这杜宇山庄倒是一个好地方。只是吾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和他互换心脏?” 数十年激愤溢于言表,无梦生状似体谅,缓缓摇头改口问道:“看阁下面露不愉,三余自不会多提。倒是听闻你乃出身无始暗界,与百妖路之中的黑狱并无瓜葛,为何会答应助我一程?” “他们这么多年斗来斗去,害得百妖路愈趋式微,得到了什么好处?我没时间搭理,也不想参与这种龌龊事,更无意与任何一方为敌。” 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葬云霄闷哼一声道:“帮堕神阙一回只是念在同族顺手而为,另外碰巧我刚好约了癫不乱算账而已。” “哦?” “唔,虽然不是彼此有意,但换心导致我妖形溃散,多年出不了百妖路,更没办法见到心上人。这口恶气,葬云霄当然要出!” “……害我疯癫数十年,你以为你逃得过一死?” 一见葬云霄个性爽直快言快语,无梦生心下薄添好感,正待了解详细。熟料耳边传来冷邪之音同时,无梦生赫见月刀向地横斩,先声夺人犀利剖向葬云霄脖颈。 “怕你?!” 故友今成寇仇。鬓边新添红纹,葬云霄歪身避开正面,紧随其后冷眉一怒,即将划开一场意气之争,双掌灌注妖能,须臾蹬地凌越千丈,一言不合拍向癫不乱面门。 月刀妖掌倏一交错,只闻闷声痛呼回荡,葬云霄踉跄跌出三丈。虽是神志疯癫,却不影响武学进益。此长彼消之下,癫不乱有意教训,深厚根基尽展,刀罡如月寒芒一闪,即将戮着妖身。 “二位请慢。” 大妖倾危之刻,三余鱻生适时横扇一挡,内元隔兵碰撞间,顿知对手不俗。 而在同一时刻,癫不乱瞳孔之中冷光瞬逝,沉声低嘲道:“葬云霄,怕死就免约战。他是你请来的外援?” “你说什么?!” “非也。三余无梦生乃是专程为壮士而来。” 制止大妖不忿,无梦生干脆取出两张书信交予癫不乱,等其将之接过方道:“在下拜访只为金狮币。” “小庄和他……抱歉,金狮币不能给你们。” 纵闻故人之名,癫不乱收刀挂腰,仔细阅览之后,面色须臾万变。但在经过深思熟虑后,癫不乱还是漠然地一口回绝:“小庄不明白金狮币对我的意义。无论你们有什么理由,吾都无法交出。” “哪怕东皇戚太祖已将金狮币交给欲界,即将再演菩提界毁灭之灾?” “你是说戚太祖……这不可能?!” 原本欲以大义劝说,无梦生骤闻癫不乱惊呼出声,登觉步武东皇与癫不乱之间关系微妙。睿眼轻一转动,无梦生正要追问,冷不防天外魔剑壮阔劈落,在地面上炸出数里坑洞。余波过处及目疮痍,立将三人震退远避。 “他和戚太祖是兄弟。这个答案你满足了么?” 稠黑云雾携带浑然波旬魔氛,席卷笼罩方圆百里。紧随其后落地之人,在扫见无梦生闪躲身法后,目光陡然为之一变,疾光掠影如鬼似魅,出乎意料锁定无梦生,绝剑直刺三余心房! “满足,不如就先去死?” “咦?” 甫接闻人然引介书信,又见辟界战神来者非善,心悬戚太祖金狮币归属,癫不乱毫不迟疑,月刀如梦似幻冷邪旋劲,由侧砍向来人。 殊不料,辟界战神竟无分毫动摇,任由刺目刀罡加身,赫然分毫无损。 来势汹汹之剑趁虚而入,内力僵持不过半刻,已然破敌在前。累伤加身一退再退,无梦生颇为无奈,抚胸呕红苦笑道:“能让你舍弃目标,三余与素未蒙面的阁下有仇?” “怪只怪你的身法太像素还真了!” 第316章 剑拔弩张 “天华怒雨。” 魔剑来势锐不可当,生死只在刹那思量。无梦生心知怠慢不得仰首长啸,羽扇生风豁命力挡一二。 虽非同盟挚友,葬云霄、癫不乱明白来者图谋不轨,值此关键之刻却也不见犹豫,月刀、妖掌联袂齐发合攻辟界战神。 “徒劳。” 金身纹丝不动,攻势偏差些微。辟界战神冷目不屑,顺势反握波旬魔剑,撤手后进厉旋,横剖无梦生胸腹。存亡一线间,无梦生周身一片白茫,织焰燎原暂阻剑光,紧随其后倏来连续刀光,迎头痛击来敌,却遭不坏金身轻易瓦解。 “吴牛喘月!” 月刀绝伦,地支为像。癫不乱再现邪刀威能,战意昂然横身介入:“你来找我,谅必也是为了金狮币。数十年前,凋亡禁决未分胜负。那就今日一战分晓吧。” “喔?” 漠视对手渴战之色,辟界战神脑思一转,心悬欲界首要任务,终于暂弃强攻无梦生。灾剑骤然起势,波旬魔光汹涌叠浪,如擎天大潮覆灭来袭月刀。 “脆弱。” 叹声未落,凶掌临门,月刀登时受挫。不想未过三回,胜负已然明朗,癫不乱猝不及防,当场即被辟界战神一拳砸中胸骨。 “休想!” 骨裂之声回荡耳畔,葬云霄妖性顽抗合身扑上,却被波旬剑斜划胸膛,迫不得已匆徨忍伤而退。兔起鹘落间,眼前再无阻碍,辟界战神瞬影化光,快剑疾攻癫不乱,不过十招碎破衣袍,已将金狮币夺在手中。 “你?!” “东皇说得没错,对你们这群金狮帝国的遗孤来说,金狮币贴身收藏最为保险。而金狮币既得,也省了我逼问的工夫,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们去死了。” 一剑败三敌,辟界战神转身目向无梦生,再运剑招取命顷刻,乍见圣炎焚刃后发先至,险而又险拦下致命一击。 “三身果报自凡根,六界因缘无了痕。善逝从来非本相,枯荣生灭尽空门。” 巍然佛影降临之刻,不移不避又是妙招迭出。暗忖情况危急,源流佛首不复保留,沛然佛元浑雄一气,尽注圣器佛刑禅那,挺身直面魔邪之剑。 “帝如来?” 双掌纠缠,刀剑绞缠,各显不凡根基。辟界战神定心静念沉稳以对,不露丝毫畏惧之色。满心不甘的葬云霄,正待招呼旁人齐攻,却被三余鱻生强硬拦阻:“不可冲动!” “喂,一不做二不休,现在是我们人多。我这辈子都不想被这种猛人再追杀一次。” “咦,虽然这样讲很抱歉。失去金狮币,你和癫不乱连被他追杀的价值也无,还是设法保命罢。” 危阵之中,无梦生不忘苦中作乐,摇头幽默回道。葬云霄耐不住反唇相讥道:“是哦,是哦,只有你才值得他杀嘛。” “金狮币……” 勉力提刀撑立而起,癫不乱不愿失去金狮宝藏唯一线索。无梦生见状忍住沉伤,匆忙由后将人敲晕,朝着葬云霄示意道:“此地不宜久留。欲界再来人,我们可将十死无生了!” “跑?” “跑!” 扶着癫不乱惶急而逃,无梦生脑中倏起纷乱思绪,恍然心生明悟:明知金狮币关系重大,步武东皇依然痛快交出,究竟是为什么? 然而,不等三余鱻生理清头绪,骤感魔气震荡千山,横断葬云霄奔逃去路。不出无梦生预料,半监视半援助的涯十灭,赫然如岳截拦在前。 “魔佛灭佛道路上的绊脚石,受死罢!” ———————————————————————————— “七曜定尊会、武道七修、奇花八部、葬刀会……你的身份底牌真是数之不尽……” 崇山峻岭,七曜定尊。盘龙顶上,愕闻清亮诘问隔空传来,戚太祖眼中异色瞬现,随即拦下意图出手的凤麟君,静候来人降临。 “故人再会,何必妄动刀兵?” 数息之后,盛华莲、痕江月等葬刀会部众,在微妙气氛中各自列位。戚太祖一扫全场,泰然自若道:“你来必是为了金狮币,吾已恭候多时。” “欲界素来强势。你能从他们手中保下金狮币,才是奇怪。” “不错,我是将其中一枚的线索给了魔化的你。但,老夫从来不曾讲过,我只有一枚金狮币。” 五指轻轻一搓,古老的金狮币霎时翻上指尖。步武东皇从容镇定,竟是出乎意料地轻易将金狮币抛出,扔到闻人然手中:“按照时间来算,他现在应该掌握了三枚,而你却只有一枚。这场胜负,似乎十分明朗了。” “三枚?” “癫不乱与我乃是亲兄弟,各自保留了一枚金狮币。当初参与凋亡禁决,也不过是为金狮宝藏而已。” “原来如此。” 对方坦白地太过干脆,反而令人心生警惕。闻人然貌若了然,接着追问道:“你这样放弃癫不乱,还真是冷血凉薄到丝毫不讲人情。而就算你这样示好,我也难以不起其他想法。” “乱世求存,岂容妇人之仁。我想杀他,他又何尝不想杀我。” 步武东皇不以为然,却还是玩味笑道:“反正投身欲界的汝之元灵迟早会发现真相,本座又何必顽抗费心?” “一举两得,祸水东引,顺便可以用最后一枚金狮币加剧我与欲界的冲突?” “哈,对老夫而言,不过是为自保而已。今日你不来,我也会吩咐下人将此物送出。另外……时间紧迫的你,现在还有的选择吗?” 缓和的气氛倏转紧张,戚太祖虎视眈眈。山顶上周围环伺的东皇麾下纷纷拔刀冷指,显示葬刀会无惧挑战之志。 而察暗处尚有两道熟悉的不俗气息,闻人然依旧无动于衷,任凭风拂发梢,沉静回复:“金狮币我收下了。但你以为我会知难而退,可就是大错特错。” “八品神通在我面前无用,剑灵棘手却非不可力敌。而你与天下封刀之主,果然以为吃定了我们?” “喔,人多势众,要留下你们所有人的确不可能。” 面对面听清对方话意,闻人然猛地抽剑在握,锐意逼人针锋相对:“可惜,非常时刻非常应对。这一次,我并不想妥协。” “遗憾。” 塔林风沙,疏雨交映。矛盾的景象,却是彼此相容,紧逼闻人然而去。同一时间,戚太祖足踏七修步伐,锁定暮秋筠双刀翻袍而现。 视线与盛华年半空交错,凤麟君眉梢一挑左右包抄。紧随其后,葬刀会双公、绶督亦相互配合,率众团团包围刀无极。 铁链横空限定腾挪范围,三公各显其能凌厉出招。但陷杀阵重围,刀无极雄态不减,荒豹雷刀铿然出鞘,惊雷轰断万丈涛,轻描淡写破敌在目。 “葬刀会……今日,刀无极刀不留情。” “那看来葬刀会非葬刀不可了!” 第317章 奇观 铁链织环,剑如密雨,封天锁地而来。葬刀会三公猛攻不缀,却难逾越雷刀界限。 荒豹惊啸,皇霸千秋。刀无极目光冷静,倏然撤去皇天之护,改以堂皇刀式,不偏不倚厉行反击。 锁刀之链如影随形,仍是不敌雷光过处。笃常春、命天荒只觉手头一松,整个人已被一股宏伟雄劲震伤内腑。同伴难以为继,痕江月骤失援手孤军深入,登被刀无极刀背击中,口吐丹红宝剑离手。 不过,就在葬刀会三公落败之刻,盛华年与凤麟君觑准时机,草书行剑并狠毒辣掌,趁虚而入贴近刀无极身前。 “啧,这样轻易落败,真是无用的小弟。如果是这种程度,永远只能是追逐我的影啊。” 相似的面容,不同的心绪。痕江月落败瞬间,痕千古陡然抛弃手中利剑,内力有如绵雨缠丝,立将化影神锐纳入掌中,妖冶旋光划向闻人然,威势乍然更添三分。 “戚太祖缠战秋筠,再让你们两人牵制我。剩下五人默契联合,率先围杀刀无极,再掉过头来对付我们。” 涤罪犀角魔氛挥洒,定风止雨不露声色。闻人然暗留五分余力,不急不躁防备着沙尘中的塔铃剑音:“只可惜,他似乎低估了我师兄的实力。” “喔?二更赋·亥夜眠月!” 招如轻烟缭绕、朦胧难辨,痕千古不以为意,剑术越渐精湛。而于彼方战局,凤麟君掌中刀无极躯体瞬间,却是如中坚石难动分毫。盛年华惊觉不对匆忙撤手,冷不防荒豹雷刀威力骇人,草书意剑瞬时溃散。 “不对,撤!” 不想五人联合不乏好手,依然拿不下天下封刀之主,步武东皇脑思急变,当机立断高喝呼唤。 电光火石间,闻人然身周百步,骤被昏光暗笼。紧随其后,黄沙映月,窥视之人出手即臻上层,绵里藏针夹杀强敌。 “鬼禅六断·梵鬼同悲!” 意在抽身不在杀,双剑威能却无分毫减弱。但既早有提防,闻人然出手更绝,森罗鬼气消弭剑光,三青孽息更若跗骨之蛆,紧追痕千古不舍。 但在痕千古察觉威胁即欲回身之刻,九重天外突见一道壮阔剑气裂地断山,掀起万丈沙霾掩护撤退。 “休走!” 变生肘腋同时,盛华年早已远遁。凤麟君却因掌中刀无极背门,反被邪天之元箍锁原地。骤见赤龙沉雄一吼,荒豹雷刀回身力剖,竟将凤麟君齐腰斩杀,余劲过处更令双公躲避不及,浑身溅血仰面暴毙。 “你也不必留了。” 虽念超轶主交谊,却知不容纵虎归山,闻人然不等痕江月反应,快影一刀横颈而过,当场将人格杀:“他们到底人多,一见不对就弃子而逃。不过,经此一役葬刀会势力大减。盛华年和绮罗生有仇,戚太祖又与超轶主有怨,短时间内应该难以为虎作伥。” “这两人狡诈慎思,除之必须尽早。可惜身披刀龙战袍,吾身法倍受迟滞,否则原该继续追踪。” 豹刀铿然归鞘,刀无极沉稳回复,转念想起刚刚天外来剑,心有所感道:“另外,最后救人的剑气,说明戚太祖还有同谋。” “出手之人修为不在靖沧浪之下,却非我熟知的任何一人。我们若要追查线索,恐怕殊为不易。” 眼下首要仍是欲界,闻人然凝视手中金狮币片刻,突地抓起痕江月尸体,干脆利落说道。 “先将人送往鉴兵台,再请御龙天与天下封刀一起出力吧。” ———————————————————————————— “异想天威!” 甫脱阎王口,又入黄泉关。欲界第五天掌命凶煞拦路,首出手即见怒浪排涌逼命。 厉掌裹尘杀至,扇舞浑海天光,无梦生虽是伤重,但知生死关头不容保留,立将癫不乱抛予葬云霄,豁命施为一搏生天。 “哼,欲界金身不破,你们又能耐吾何?” 浑厚掌力轰然交汇,涯十灭一步不退,挺身直捣黄龙。蓦然,万剑铺道凛寒芒,倏聚凝练剑罡竖劈疾坠,救伤者于必死。 “古岂无人,孤标凌云谁与朋。高冢笑卧,天下澡雪任琦行。” 孤傲诗韵未落,意琦行雪仇而至,澡雪在握挡护不移,昂然剑指涯十灭:“先有乱世为祸,再有伤友之举,意琦行剑下难饶。” “凭你?!” 澡雪剑如电风驰,瞬息命中涯十灭胸膛,换来欲界掌命一退。但恃金身不坏,卷土重来的涯十灭,修为更超过往,不疑不惧厉掌劲推而出。 “他之根基不俗,金身较之其他欲界信众更为坚韧。剑宿切忌正面强攻。” 澡雪剑轻灵回护,意琦行瞬影神分,让过沉猛拳掌。耳闻无梦生告诫,剑宿灵思一动,十余剑戮身无损,登知对方所言非虚。 “徒劳无功,无涯十方灭!” 剑光披靡纵横,大地如遭千耕万犁,密布沟壑交错。意琦行眉心微蹙,不由略感棘手,亦无惧涯十灭凶威,谨守同时冷思破敌之策。 反观另一方面,立志必为欲界扫清所有阻碍,涯十灭雄厚元功饱运,一马当先首发极招,浩瀚击出乍生飓风狂涛,震荡奔袭意琦行。 “嗯……初心剑!” 欲界掌命有攻无守,凶邪内力迫体生寒。危机降临顷刻,意琦行紧逼双眼,真元反是暗泄三分,霎时澡雪挥洒愈趋飘忽,令人难以捉摸。强招上手,过顶参云,剑趋极巅之境,澡雪穿破重重阻碍,倏尔与涯十灭擦身而过,些微高下已在须臾方寸间无声落定。 “呃,是我小觑你了。” 意识之剑跨越金身之限,打伤欲界掌命。然而历劫归来的涯十灭,修为尚在迷达之上,此刻竟是伤而不死,抚胸抑伤更添戒备:“可惜,你没第二次的幸运。” “仰仗金身外物,你,可堪为敌,却不足论武。” 澡雪斜指向地,意琦行屹立不摇不改傲骨,凝眉肃色亦知敌人难缠之处。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刻,乍见巨脚破空踩向涯十灭,仿欲踏破山河,爆发轰然剧响。欲界掌命双手交叉挡架,面色骤转阴晴不定,思忖过后终究选择放弃,受劲借势而退。 意琦行见状神色一怔,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犹豫。紧随其后,乍见紫雷开道,战云密布,降下暌违已久的至亲霸影,平淡开口质问。 “绝代,你仍不愿随我回去面见王姐?” 第318章 战云 强敌虽退,又逢故人。往事骤然揭开,冷风中对立的战云界双骄各怀异思。但在权衡轻重后,意琦行仍是决定拒绝。 “吾已选择远离战云界,你走吧。” 英挺双眉向内一拧,御宇天骄道:“抛弃亲人,忘却职责,你还是我认识的兄弟绝代?” “回去何益?” 沉默半晌,意琦行翩然转身,只留淡漠背影:“你们的行为吾不赞同,何必再生争执,徒惹双方不快?” “那你可知道因为你,四奇观之主被困云顶多年。若非吾费尽心思找回阴元,至今众人仍被封印。而其余三方首领,此后必与吾方有了嫌隙。” “吾讲了,你们所行非正,吾不认同。而四奇观如欲追责,吾同样不会回避。” “你?!” 纵想拿人同归战云玄圃,御宇天骄更知意琦行非是光靠武力便能屈服,欲言又止间即见意琦行挟人将去。 不过,就在剑宿将带伤者离开之前,忽见青雷化影再现战云精锐,低声在御宇天骄脑侧耳语一阵,引起在场诸人侧目。 片刻之后,御宇天骄走向静候下文的意琦行,语气颇为微妙地说道:“裁令主与苦境道门起了冲突。” “裁令主?” “我们原本打算取回厉元,但在此过程之中似乎错认了人。” 御宇天骄难以启齿。意琦行却是一目了然,剑眉一挑说道:“裁令主为人蛮横霸道,绝不低头认错,怕是激起道门同仇敌忾之心。” “他已被海蟾尊打断四肢。” “所以,他是找你告状一讨颜面?” ———————————————————————————— 四奇观出世搅乱江湖浑水。掌握最后一枚金狮币,亦不意味问题的解决。 彼方三清道界再生波澜。闻人然与超轶主会面商谈后,却发觉此物似内含机关,非齐聚四枚不可销毁。 “金狮币成了烫手山芋。” 满篁潇湘,青竹郁郁,使人心旷神怡。内中之人却无半点闲情,被觉棘手道:“现在的问题是,他能找到我,我也能感应到他。咱们能够想到的突击方案,欲界自然也能借助金狮币布阵设伏——麻烦啊。” “敌暗我明,可,欲界之祸久拖必然生变。”超轶主郑重应答。 闻人然轻轻点头,深思道:“其实不是不能拖延。只待梵天前辈功成出关,再联合帝如来一齐坐镇,欲界便不会有任何机会。相较于此,我们更需要查清楚欲界搜集金狮币如何应用,才能做出恰当对策防患于未然。” “嗯……前回你归化欲界之元灵来此寻衅,拖延了梵天融合阳铁进程。希望在这段期间内,不会多生事端。” 虽然彼此皆知一切不会轻松,但在确认欲界底细之前,冒险突袭也未必能够成功。超轶主思量道:“除此以外,既已确定戚太祖是当初凋亡禁决的操弄者,吾也不会再继续坐视。” “偏劳老哥了。” “责无旁贷。” 东皇与南冕彼此亦敌亦友。得知戚太祖复出作乱的消息,超轶主自难以置之不理。而得到超轶主的承诺,又有天下封刀眼线搜罗情报,闻人然待把盛华年的消息捎给绮罗生,便可专心致志应付欲界。 谁知折返非马梦衢。竟只见得三个伤员,闻人然先是略生烦恼,接着却又当着无梦生的面,莫名感叹道:“爽啊。” “……?!” 初时一头雾水,随复恍然醒悟,无梦生不免一头黑线,捂胸连连咳嗽道:“吾被魔化的你打成重伤,让你这样愉快到不可自抑?” “当然啰。或许你不知道我有一个梦想,就是把所有气质类似素还真的人都打个半死。” 摆出理所当然的态度,闻人然一拍手岔回正题,轻佻语气倏转肃然:“很不幸,那部分元神完美继承了这点,并且毫无疑问具有相当的自主性与思考能力,以你为第一诛杀目标。” “你真是看得起区区在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认为他下一步会怎样做?” “搞事情啊。” 闻人然摊手道:“欲界现在高手不足,要夺取最后一枚金狮币谈何容易。如果换做是我,一定会挑起更多纷争,让欲界有机可趁。” 无梦生眼透深意继续追问:“方向?” “抱歉,这次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另外,我们恐怕得做好儒道两教置身事外的准备。” 对于未来的大劫纷争,闻人然早没了先知先觉的优势,只能从自身思维出发做出合理揣测。但辟界战神身在欲界,必然知晓诸多秘辛。此长彼消之下,未来局势变化实难明朗。 偏偏欲界主要与佛门对敌,设身处地思考,闻人然都不认为在波旬降世之前,自己会犯多面竖敌的谬误。 无梦生颔首道:“那咱们必须尽快剪除变数,从而专心于此了。” “除了东皇和圣魔元史还有什么变数?” 无梦生道:“堕神阙想要鬼言。吾认为与其让你被妖界针对,不如直接将之作为筹码交出。” “我还是担心养虎为患。” “你的忧虑虽有一定道理。但,吾敢肯定堕神阙不会与我们为敌。” “为什么?” “因为封世末与血傀师,绝不会坐视黑狱壮大。通过圣魔元史汲汲营营,血傀师所求正是恶鬼三凶,又怎肯为他人做嫁衣?” 沉静反问声中,闻人然脑海豁然开朗,道:“你想卖黑狱人情,让妖界忙于内耗无暇旁顾。” “不止如此。咳,此行吾虽受你重创,却又得到一个意外的情报。” 把从意琦行口中探知的战云界信息转告,无梦生认真思考道,“四奇观中的战云界不仅与妖界,好似也与厉族有关。在取得冰无漪厉元之后,他们本想挖出泽之厉的线索。谁知……” “喔,来这路上我听说战云界吃了大亏,被海蟾尊强硬痛击并为道门清誉约战。不过,四奇观是什么?”闻人然不解反问。 “这说来就话长了。” 妖界六妖鏖战四奇观的往事,花费了无梦生不短时间复述。而知战云界与妖族矛盾难以调和,对二人来说却已足够。 闻人然灵机一动,玩味道:“所以海蟾尊与御宇天骄的约战,妖界也必然会有人旁观吧?” “当然。” 第319章 自食苦果 绮丽仙山,海浪掩迹。尘外之地,云霞藏貌。置身纷争外的雨卷楼,自宗岩禄主归来之后,今朝首见紫雷劈闪,轰鸣击向巍然山门。 玉清修士列阵以待。对曾经的师兄,悬壶子此刻略感陌生。但在为首一方,海蟾尊此刻却是, “无岁不征吞八荒,无战不胜握玄黄;御宇唯吾,天之骄雄。” “御宇天骄,那人骄横无理,战云界的尊荣绝不能任人践踏。” 魁梧雷影云中降下,战云精英紧随其后。前日骨断之痛锥心裂肺,裁令主面色铁青,指着面无表情的海蟾尊,无礼高喝:“交出厉族残党,吾尚可放你一命。” “喔,如此猖狂,看来吾前回教训尚嫌不够。” 不屑回应质问,宗岩禄主看向御宇天骄,神情淡漠道:“战云界一而再,再而三扰我道门清净,是非与方丈雨卷楼开战不可?” “是敌是友,在你们的选择。而我们的来意,裁令主已经坦白,乃是为了厉族。” 御宇天骄冷静应答,虽是骁勇也不愿意无故竖敌,“倘若你们之中无一人是来自厉族,吾自然会收兵。” “呵,坏我道门清誉暂且不论。” 海蟾尊冷眼含藐,毫不留情一甩长袖,诘问道:“你们四处搜索厉元,想必与厉族之间,也存在相当瓜葛了?” “是又如何?!” 裁令主神色不耐,自负傲然道:“区区战俘臣服吾界。他们的一切,理所应当也该属于战云界。” “那厉族作乱苦境多年,想必你们同样知情了?” “这……” 紧随其后的第二个问题,使得裁令主一时语塞。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并不代表在苦境道门眼皮底下,还敢白目送死。 不过此时此刻,不曾否认便等同于默认。连同悬壶子在内的一众玉清修者,纷纷流露警惕厌恶之态。 如果厉族作乱与战云界有所牵扯,那战云界又有多少可能是良善之辈? “诸位同道见证,战云界目中无人,更与厉祸牵扯甚深。海蟾尊忝为玉清三壶之一,为门派名誉、为个人清白,今日当场请战以正视听。”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紧紧占住道德制高点,海蟾尊手中金蟾浮空光化,道门名锋方圆百卉凛寒出鞘,大义凛然道:“你们口口声声吾与厉族有关,何不当场验证?!” 为求保险无误,御宇天骄此行专程派遣手下,请来了与贪秽同属厉族的冰无漪。然有剑布衣陪伴随行,尚未走出劫尘陨落之痛的水之厉,又岂会当真配合? 更有甚者,自厉族卷土重来直到覆灭,冰无漪与贪秽从来不曾蒙面,根本认不出已然蜕变道身的海蟾尊。事到临头,冰无漪仔细观察后,自然而然耸肩摇头:“没。反正战云界有办法监视厉族,不如让亲自确认吧。” “哼,没用的贱民。” “是啊,我可比不上某人离家就被打断手脚。” “你?!” “够了。” 冰无漪不留情面出声讽刺,引起裁令主怒火横生。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战云界也不愿多面树敌。而因裁令主嚣张跋扈,御宇天骄心知此刻骑虎难下,却也只能阔步昂首,与海蟾尊正面相对。 “伤害吾界之人,御宇天骄候教。” “候教?” 方圆百卉清光隐隐,海蟾尊双眸半阖留下一线缝隙,旋即圆瞪面前之人,佯怒寒笑:“既然来意非善,何必惺惺作态?!” “你是与不是厉族,试过必然分明。” 双方皆无转圜,唯剩武斗决晓。御宇天骄意在逼出真相,掌间紫雷升腾环绕,缭乱光影疾覆宗岩禄主。 殊不料,过去功体克制无往不利,在海蟾尊面前竟无任何效用。而见御宇天骄提元运式,宗岩禄主足踩罡步,式走八卦,原地剑起巽风,已然厉行反击。 “巽网驭骄风!” 蜕变归一的厉元,在道身全力催动下,迸发天差地别之能。御宇天骄雄掌初接,骤觉对手根基深不可测,瞬眼已陷剑风包围。 “艮脉号灵山!” 公恨私仇交加,海蟾尊心头快意莫名,宣泄憋闷千载之怨,大感扬眉吐气。御宇天骄一时低估对手,竟被清微八阵剑逼入颓势。 “这,他的确不是厉族。” 虽不愿回战云界,却不代表意琦行不关心兄弟处境。而见海蟾尊挥洒方寸有度,不曾露出任何被厉族克制的蛛丝马迹,登时脑中豁亮:“裁令主傲慢无礼,已引起玉清界盛怒。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 “你们就是当初操控巨魔神的战云界?!” 苦思未有对策,突闻凶恶之声。妖云纷涌间,无始暗界来势汹汹。不等裁令主挑眉喝问,封世末便已率先出手,澎湃无边之妖力弥漫全场,星夜穷奇、曦眼苍鹘两名战云勇士抵御无能,当场七窍流血而死。 “这是你们当初坑害本魁的代价。” 暗界三妖压境,将战云界剩余人等包围在内。穹魁封世末仰首一望交战中的二人,恨意昭然道:“若非四奇观,吾岂会受秃驴封印之辱?堕神阙,我们再有不睦,此刻也该齐心协力,一雪前耻!” “玄皇之恨,还是由玄皇亲讨。如果战云界败于此地,倒也省了黑狱一番工夫。” 不受封世末所激,堕神阙故意透露狱天玄皇复生消息,欲令暗界穹魁投鼠忌器。而在同一时间,闻人然无惧群妖恶貌,坦荡走向堕神阙,开门见山道:“无梦生受伤未愈,那件事情还是让我们两个当事人详谈吧。” “当事人?” 一念思及恶鬼三凶,堕神阙顿时了然,瞥了眼旁观的封世末,遂颔首道:“吾尚有事待办,此战后续有劳穹魁观察了。” “堕神阙,你与人类合作,是敢背离妖界?”封世末厉喝道。 “吾所为之事皆为黑狱利益。倒是穹魁脱困之情,不知何时偿还?” 忽视封世末威胁,堕神阙反唇相讥。荒初禁赦妖眉一挺,陡地绕过前方,挡在堕神阙面前,剑拔弩张道:“想走,岂有那么简单?” “连妖心异能都控制不了的废妖,也敢拦阻本皇去路?” “再加上我又如何?” “啧,你们无始暗界是把我当死人?” 百妖路三路失衡。黑狱仅得一人支撑,令无始暗界怀有吞没之心。但见闻人然魔刀横阻,暗尊六首云蛟突似听见穹魁传信,欲言又止放任二人远去。 察觉无始暗界偃旗息鼓,闻人然反而骤起眉头,道:“不叫的狗最是凶悍。他们忍住按兵不动,看来是真要对你下毒手了。” “这不是正是你与无梦生分化妖界的目的?” 堕神阙身为一界之主,明白无梦生的心思,却也不出所料。而为快刀斩乱麻,闻人然亦无多嘴的意思,简单明朗道:“唔,就算我能给你鬼言,你又怎样才能找出血傀师?” “血傀师有圣魔元史博古通今。黑狱当然也能用三凶找到三凶。” 第320章 摧花 “穹魁,堕神阙他……” “哼,无始暗界坐大,也难怪他会惶惶难安。” 嘲声暗透杀意,封世末随后目光紧锁御宇天骄,猛一摆手道:“荒初禁赦,现在该是时候让我们一讨当年之仇了。” “当然!” 暗界群妖虎视眈眈。雨卷楼外交锋已至白热。海蟾尊内元大进,不再身受功体所限,骤令御宇天骄险象环生。另外一旁,荒初禁赦迅猛开攻,发泄久年怨气,狠戾毒掌不离裁令主要害空门。 双方立场敌对,性情更是一般的跋扈嚣张。怎奈裁令主旧伤未愈,远不及荒初禁赦妖能汹涌,数合刚过败象乍显。 “蠢妖岂敢欺我?!” “令人不敢置信,就凭这点实力,你们当初也敢犯我妖界!” 利爪过处无物不催,荒初禁赦紧咬不放,顿使裁令主伤处撕裂,鲜血喷涌而出。 眼见此情此景,意琦行纵仍不愿回归故土,为保族人安全亦不得不拔剑出手,横空倏现万剑开道,逼向暗界群妖所在方位。 “休想!” 有意一雪前耻,封世末怎肯旁人干涉,当即与六首云蛟一齐出力,鼓足妖元抵挡剑气。而知以一敌二非是短时可取,意琦行脑中已做准备,瞬时叠光错影避开双妖重手,于捉目不及间骈指点中六首云蛟喉节,旋即飘然退避。 “呃……” 异口同声痛呼,须臾之失,裁令主魂断大妖之手。六首云蛟颈部乍现一点赤雪,登时惊疑不定,不敢冒然动作。而在另外一处,胜负判定,御宇天骄口齿溢红,不得不压抑伤势勉强撑立。 熟料,就在稳占上风连创御宇天骄之刻,宗岩禄主蓦然收起方圆百卉,金蟾执掌一反常态,锐眼扫视四周,审度形势问道:“你们已经失败,还有什么可讲?” “技不如人,御宇天骄认赌服输。” “只是如此吗?” 海蟾尊心下冷笑,咄咄逼人道:“吾个人清誉是小,江湖安危是大。厉族与你们联系紧密,由不得我们不谨慎以待啊。” “厉族当年的确是得吾方首肯进入苦境。但后来战云界被封,直到不久前才重见天日。他们后来的举动,与战云界并无关联。” “不论前日后日,也就是说,你们承认厉族初始祸乱苦境,是受你们指使无误?!” 与其将仇恨焦点拉至己身,白白趟入浑水,倒不如利用妖界……忽略御宇天骄色变之态,海蟾尊自问自答道:“四面树敌,你们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可该当心了啊。” “喔嗯?……” 平日为人耿直重情,御宇天骄虽觉言语微妙,亦未听出宗岩禄主话中孤立用意。概因厉族与苦境江湖结仇甚深。今日之事若被大肆宣扬,战云界再想立足中原武林,又谈何容易? “不劳阁下提醒。” 肃目扫及同伴尸体,御宇天骄在各色异样目光下,快步匆匆来到妖界一侧,声音低沉冷吐五字:“丘山百妖路。” “这点损失让你心痛了么?” 无所谓地一扬手,封世末昂然威胁回复:“往后还会有更多的惊喜。” “你们既欲开战,战云界何惧之有?!” “趁人决斗突袭杀人,下妖行径。” 拦下愠怒难抑的御宇天骄,意琦行强行带人离去,又在临走前朝六首云蛟撂下一语,孤傲传音似警告,更似挑衅。 “红炉有信,点雪无情。把握你最后的时间罢。” ———————————————————————————— 雨卷楼风波方止,欲又闻人然手中取得鬼言的堕神阙,一刻不曾拖延,即刻便从黑狱取出鬼瞳,风风火火急寻鬼手下落。 无月暗夜下,阴风阵阵,怪石分散四野,宛若天然防阵,误导来人辨认踪迹。但已掌握鬼瞳、鬼言,堕神阙施以妖界寻踪之术,却也不难查出鬼手方位,不久就与闻人然踏着从容脚步,闯过重重阻碍。 漆黑侯风玄窟,唯有点点烛火,照见鬼魅之影。一边提防血傀师陷阱,闻人然一边谨慎前行,却在走入空旷之处前,骤闻尖高刁蛮之女声。 “你们是谁……哼,鬼荒破!” 猩红闇黑鬼爪,挟浑浑阴风歹毒破空。喝问不为探清身份,只求杀敌先机。女子年纪轻轻,心思却是异常歹毒,首攻即向貌似松懈的堕神阙。 “乱无章法、不通武学仍有如此威力,不愧是鬼王遗泽。” 存心试探鬼王之能,堕神阙饱然提元抬币正接鬼手。不想对方如此托大,恶骨略一愣神,随后双眼厉光闪烁,鬼荒异能澎湃而出。 不过,佛妖初体根基深厚,堕神阙微一撤掌,妖力猛然释放,如同滚滚洪流冲破鬼气之限,顿将恶骨击退。 “鬼掠风云,八方逆转!” 群敌环伺下,求生本能植入骨髓,恶骨心知要糟,劣性发作更显偏激,突围不忘辣手伤敌,将鬼手之能运上极致,顺势倒滑旋身扑向闻人然。 然而,同行之人皆属一时之选。不等恶骨逼近,剑灵倩影挥剑更疾,黑鸢花影迷离误敌,反手碧水浮光乍现,丹青见倏若灵蛇吐信登时,刺中恶骨肩胛绽出妖娆血花。 “我……我还不想死!” 暮秋筠前剑甫伤恶骨。紧随其后,堕神阙耳闻求饶,顿失试探兴趣,由后一掌锁住恶骨颈骨,咔嚓一声即将妙龄少女扼杀当场,冷酷平静毫无犹豫。 “且慢……” “怎样,是不屑围攻,你们人类又要因仁心未泯,来对本座说教?” “不,在任何方面,我一直没性别歧视、男女平权,对敌也不例外。她都已经和血傀师同流合污,出招又是狠戾十足。我可不会迂腐到认为她还会是咱们的朋友。”回神正色答复,闻人然摇头回应。 翻袖生风并掌如刀,堕神阙斜地一劈,罡力犀利无匹,立将鬼手完整分离,悬空托在手中。 目的轻易达成,堕神阙亦不禁面色缓和几分,貌似调侃道:“本座还以为你们人类都会怜香惜玉。” “啧,有那个闲心,我还不如逗逗旁边的小美人。秋筠对吧?” “嗯,我……” 偏着脑袋反看向闻人然,白衣剑灵眨了眨碧眸,用力甩动被红绳绑住的乌黑马尾,紧抓着闻人然衣袖,乖巧回道:“更美?” “呃……你好看。” 没曾想暮秋筠这般接话,闻人然噎了一下诚心恭维一句,就带着弯眉浅笑的小姑娘在候风玄窟内四下搜查起来,顺便开口道:“血傀师不在,我刚刚是想请妖皇留她一命,问出更多线索。” “不必要。三凶齐全,只要找到鬼王后人,黑狱很快就不须畏惧任何人。而我们找不到血傀师。但他吃了大亏,又岂会忍辱吞声?” “怕只怕血傀师和欲界……” “不论是天佛原乡,抑或欲界,他们都与当年之事脱不了干系。这不是百妖路想避就能避过的风波。”堕神阙皱眉答道。 “呵,堕神阙你倒是看得很开。” “若无一双慧眼明目,本皇独自撑持黑狱近千年,早被无始暗界吞并。” “话虽如此,能省些麻烦也不错嘛。” 石洞中脚步声稀稀落落,反衬出诡秘寂静的氛围。耳中传来妖皇回复,闻人然心下暗赞堕神阙气度眼光不俗,却在发现意外目标之际陡然停步,忍不住惊叹道。 “竟然是圣魔元史?” 第321章 浑水 锈蚀的封皮,铭刻岁月流逝的痕迹。沉重的扉页,牢锁陈年往事的旧章。血傀师独留一人守护,反被趁虚而入,顿令圣魔元史落入险地。 “嗯……” 袖中五指紧了又松,堕神阙斟酌过后,暗忖将得恶鬼三凶,终弃抢夺圣魔元史。而看黑狱之主不动声色,闻人然心头一定,立即走上前去翻开重重书册,却不见其上留有任何信息。 “都说圣魔元史存有灵智,看来对存有恶意的人,它的确十分吝啬。” “喔?” 旁若无人浅叹一声,闻人然无所谓地望向堕神阙,示意其一观究竟,以图打消二人不必要的隔阂。但在黑狱妖皇走近之刻,圣魔元史石页上头,竟而乍然显现一行文字:“祸起萧墙。” “怎样,妖皇心动了?” “唔……” 微妙的字句流转心田,堕神阙陡然深吸一口气,还是选择放下贪念执着,背过身去:“以一敌二,吾尚不至如此不智。” “这东西害人不浅,留着只是祸害,不如试一试这五颗灵珠的效用。” 既然半途取得意外收获,闻人然自不会纵放时机,认真思考过后,当即便将从帝如来处得到的五颗灵珠,连成一线摆在圣魔元史扉页上,登与彼方五封莲遥相呼应。 霎时间,明明场间三人均未发声,骤闻无形苍老痛呼回响耳畔。整座侯风玄窟产生动荡,玄玄魅光充斥封闭空间。只见圣魔元史浑光大作,剧烈震动半晌瞬化流电冲霄而起,留下一本崭新的古老书册。 “正法天鉴……” “嗯?追!” 各取所需,堕神阙趁闻人然愣神当口,毫无犹豫紧追圣魔元史而去。元史异动遍传方圆,独留候风玄窟恐引危机。闻人然亦不怠慢,当即卷袖收起《正法天鉴》,拉着暮秋筠极速撤离幽暗之境。三刻未过,忽来黯红腥风闯入,一扫地上死尸懊悔扶额,怒火难平仰目咆哮。 “可恨啊,恶骨浪费我多日心血,又是谁抢走了圣魔元史?!” ——————————————————————————————— 血色佛乡,魔氛浸染,已然沦为欲界据点。腹中吞落三枚金狮币,石鼓无声屹立赤红之地中央,宣示邪行日趋猖狂。怎奈缺少最后的拼图,开天之路仍然不足开启。 “东皇戚太祖竟瞒报金狮币的下落,这等奸猾之人死不足惜。” 痛恨之声震耳欲聋,涯十灭压抑心中怒焰,望着传信而来的忘尘缘问道:“辅座能够确认,现在的金狮币是由帝如来看守?” “我亲眼目睹闻人然与帝如来交换。不过……” 紧闭的双目仿若能够视物,淡淡一瞥辟界战神,忘尘缘思量道:“他们做得光明正大,反而令我一时无法确认真假。” “圈套?” “有可能他们是欲擒故纵,刻意引欲界入瓮。尊驾以为如何?” 两人讨论未果,却未听到始终一言不发的辟界战神正面回应。而在此时,忽见洗罪三尊领着一名瘦小粉衣的怪异老者,形色匆匆地请见:“尊驾、辅座、掌命,此人声称受命于圣魔元史,能解我方困境。” “圣魔元史?” 突闻熟悉之称,辟界战神目光陡变专注。而在气势压迫的目光下,妖尼姑也不敢装神弄鬼,径直自报家门:“在下妖尼姑,受元史天宰之命,专程来为诸位解除疑难。” “它又知道什么?” “元史无所不知,当然是有利解放波旬的对策。” 鼻头两端的水壶颠簸了一下,妖尼姑回答自信依然,接着坦白道:“实不相瞒,非是元史天宰未怀诚意,只因其被闻人然利用天佛灵珠重创,方派我来此谋求合作。” “喔……联合不该是口头的约契,拿出你们的筹码吧。” “自然。只要让正道措手不及,贵方便有乱中取利的机会。天宰给出的答复是——潜欲。” “潜欲?” 简单两字,却已透露与欲界出千丝万缕的关联。 然而,不比旁人虔诚忠实,对欲界历史清楚入微。辟界战神虽未信任妖尼姑,但见涯十灭神情变幻,顿明对方所言非虚,立即凝色问道:“你们清楚?” “这……潜欲又名逆海崇帆,初始乃依傍欲界建立,后吸收各方宗教教义,以所谓的神迹吸引教众,自成一体发展壮大。” 涯十灭补充提醒道:“潜欲以诡诓骗信众,颇受寻常百姓亲赖,甚至与欲界教众也有冲突。虽然迷达与女琊魔佛并不介怀,但阎达魔佛好似异常厌恶潜欲行径,还请尊驾慎重考量。” “这点你们不用担心,我与你们的寄命方式不同。除非潜欲拥有魔佛一样的强者,否则永远无法反客为主。” 清楚恶体阎达性情,辟界战神自无疑虑,而要尽快打通星云河,有些抉择却也不得不做,“潜欲有引起正道合力的能为么?” “武力并不代表一切。逆海崇帆有一皂海荼罗奇阵,能使尘世陷入百年暗夜。外人若不得其法,就算杀了潜欲头目,也打不开此大阵。” 自觉透露的情报已经足够,妖尼姑孤身赴险,仍不免有些心头惴惴,只想着将任务尽快完成,急忙询问道:“几位认为是否可以合作?” “我猜现在的潜欲处境,应该还比不过欲界。你们才是有求于人的一方吧。”不等涯十灭心动回应,辟界战神即刻打断。 如果潜欲真如圣魔元史所讲,又岂会至今毫无动作。忘尘缘见状若有所悟,冷肃质问道:“你还有何隐瞒?” “这这……这对几位并不算是难题。盖因当年潜欲内部生变,为首的两名领导者各被封印,需要高手帮忙解封。” 被几道目光盯视不放,妖尼姑不禁背生冷汗,一五一十坦诚,“除此以外,如果顺便再解放一个人,老狗与绮罗生往后就绝难参与欲界纷争。” “老狗……他最近没机会了。” 闻言心思一动,辟界战神终于正视矮小干瘦的老者,干脆利落道:“方式。” “小人物有时候也会掌握关键。很巧合的是,妖尼姑有辛与他在同一处郊外摆了摊点。” 第322章 买椟还珠 “一把菜定甲子戏,一碗汤消百年气。饮了我的魔力蔬菜汤,保证人客官一年到尾浑身爽快。” 绿野溪边,河水潺潺,身着西式厨师服的魔师太,推着一辆香气勾人的快餐车竭力叫卖,不久即见新老顾客远远上门。 然而,仿佛天公不作美,又若同行是冤家。原本清朗的天空,骤转阴云覆盖,吹起轻轻薄雨,打散聚拢而来的行人。转瞬过后,再见粉红的矮小身影,气势汹汹地来到快餐车面前站定,咄咄逼人道:“魔师太,你又抢先占我卖茶的地盘。” “哎哎哎,是你的尼姑茶以次充好、难以入喉,免抱怨本师太的生意比你好啊。” “是么?” “哈,你看我今天的汤都已经卖光了,连老天爷下雨都阻止不了百姓的热情啊。” “浑千手,今天你跑不了!” 不愿与妖尼姑过多牵扯,魔师太匆匆收起快餐车,即欲反向而去。但察同伴将至,妖尼姑撕破假面,陡地喊出魔师太真名。魔师太惊觉不对刹那,妖尼姑挂在鼻尖的两个茶壶倏尔喷出一股轻烟,极速射向魔师太面门。 熟料,魔师太身怀绝艺,身似透明一般躲过烟雾,眨眼化作目不可视的快影,穿梭林野之间。人迹将失,乍来佛印掀波怒涌,打断魔师太去路。间不容发之际,魔师太半空灵巧折向,竟出乎意料脱出生天! “能躲过五道虚空,此人武艺平平,轻功确是一绝。” 全神贯注仍让目标溜走,忘尘缘略一诧异,却也不急于追踪。半刻之后,只闻雷霆一声震响,便见远方白色厨服碎成破布,露出魔师太真容倒退跌向忘尘缘脚边。 “有劳尊上出手。” “是你?!” “你认识我?” “不,我不熟悉……” 骤听浑千手愕然惊呼,辟界战神语露疑惑,不由专注盯视神偷。与此同时,忘尘缘为免身份泄露,急以欲界秘术惑其神智,接着搜寻此行目标。 不过,擒得浑千手并不意味疑问尽消。忘尘缘设法迷惑浑千手,探取拘魂玉瓶下落之际,辟界战神随之望向妖尼姑:“你们是怎样认出他?” “这……” “这个问题还是由我亲自解释罢。” 蓦来黑风席卷,打断妖尼姑犹豫,现出诡异黑影,正是圣魔元史化灵亲自降现。展现充分诚意:“浑千手当初能够习得偷灵秘鉴,乃是正法天鉴暗自动作。正因如此,吾才会知晓逆海崇帆的一些内幕。” “正法天鉴?” “与我一体两面的碍事之物。” 无心解释过头透露自身根底,元史天宰岔回正题道:“关于逆海崇帆,我想我们还需进一步的探讨。” “唔,他们的图谋是?” “打通三界。” “三界?” “天疆、黑海森狱,以及苦境。” “咦?” 辟界战神眸光一闪,脑海思绪瞬息万变。元史天宰若有所觉,直截了当点明欲界所想:“天疆再度自闭,黑海森狱迁入四魌界,其实与过去的局面并无不同。他们要达成目标,仍得布下皂海荼罗大阵,广纳信众之力。” “阎王和玄同他们早回了四魌界,却不代表逆海崇帆会一无所觉。” 不欲妄做无用之功,辟界战神连声反问,“天疆暂且不论,顶尖高手同行四魌界当下已经不难。一旦逆海崇帆查清近来苦境风波,你能确认他们仍会坚持?” “他们要得是打通三界重现三阳同天,光让一两名高手同行无虑又有何用?” “又是三阳同天?” “虽然同样是三阳同天,但对逆海崇帆圣航者的最终目的,连我也不清楚。另外,皂海荼罗大阵是他们吸引教众的必要手段,绝不会有任何妥协。而比起正道,我们至少知道潜欲意在三界共通。无梦生他们对此却压根不知情。” 说到此处,元史天宰突地停顿下来,环视在场众人片刻,方才意味深长道:“连圣魔元史都不清楚的事情,素还真一魂所化的无梦生,又岂能轻而易举查出详细,从而由中分化挑拨呢?”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才会考虑得越多。正道当下尚须防止欲界卷土重来,更须警戒四奇观与妖界的动向,的确难以分心旁顾。届时逆海崇帆走上台面,自然而然会令无梦生等人措手不及。 迅速想通此点,忘尘缘当即颔首赞同。另外一旁,辟界战神却对元史天宰最后一句提到的人名更感兴趣:“无梦生果然是素还真?” “不错。” “这样,那他不久之后就可以去死了。”干脆利落下了决断,辟界战神漠不动容。 而见正事解说完毕,忘尘缘也如愿取得拘魂玉瓶,元史天宰不敢逗留,索性开门见山讨要物品:“欲界如今将精力集中在金狮币,恐怕无暇分心解放逆海崇帆。现在你们可以将它交我了么?” “且慢,光是欲界付出,我们并未得到实质的利益。” 忘尘缘眉关深锁道:“空手套白狼,你们未免想得太轻易。” “替欲界分散注意,还不算是我们的回报?” “你们若隐而不发,我们不是做了无用功?” 气氛倏凝,诡静弥漫,眼下情形一时陷入僵局。元史天宰眼珠快转,面色阴晴不定道:“那再告诉你们一个机密。素还真还有一魂被我掌握。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无梦生必然败亡,这将是咱们联盟的一大利器,也能省下欲界一番工夫。” “喔?” 似笑非笑地看了元史天宰几眼,辟界战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果断地将拘魂玉瓶抛给对方,貌若恭维道:“那我就期待你们未来的行动,会给我们创造怎样的良机。另外,最后的忠告,千万不要让欲界失望!” “哈,明智的判断。” 不觉对方威胁警告,似嘲似喜朗笑响天,元史天宰主仆携物远遁,留下欲界诸人默然无语。 定立原地深思半晌,忘尘缘终于忍不住发问:“尊上,圣魔元史根本是想借花献佛,毫无与我们真心合作的意愿。简单交出玉瓶,恐会更加令其心生异思。” “反正在别人的眼中,欲界不一直是迷信魔佛波旬暴力的蛮横组织?” 话中隐含叽嘲之意,听得忘尘缘皱眉不已。辟界战神却若无觉,自顾自地反问:“另外,我们有损失吗?” “这……可是除了一个无关的秘密,其他也无所得。” “等到被素还真带来损失,就是我们得不偿失了。” 仔细端详浑千手面容,辟界战神负手背对忘尘缘,不屑冷冽一叹:“看来褪去全知全能的外衣,所谓的圣魔元史也不过是一个迷信自身的狡诈老头,不足一哂。” “嗯……尊上是否太过高看素还真。” “不,我只是认为我们没必要冒险。只要魔佛回归,他人的算计又能如何?” 摇头坚定不移,辟界战神郑重回答:“如果逆海崇帆真有长远眼光,绝不会任意受圣魔元史摆布,与欲界的合作也是可期。反之……就让他们尽到分散正道注意的用处,聊胜于无罢。” “……认同。唯一的忧虑,还是魔佛阎达的意见。” 反复思考许久,忘尘缘终与辟界战神达成默契,旋即正色看向浑千手,语出询问:“我的身份不能暴露,此人要杀了灭口么?” “开什么玩笑?” 莫名其妙地反口质问,联系早先神偷喝问之声,辟界战神仿佛在浑千手身上看到了熟悉的面容,目光透亮言之凿凿。 “他才是这次行动的最大收获,甚至是……取得最后一枚金狮币的关键人物。” 第323章 取信 白驹过隙,光阴飞掠。自闻人然从鬼如来的毁灭之能中提炼出鬼言,瞬眼又是三天流逝。然而被闻人然夺得的正法天鉴,连日以来却从无丝毫回应。 “修复正法天鉴需不少清圣正气。黑白双玉佛是一个选择,但堕神阙未必会妥协。” “短期内指望不上。他说等三凶鬼王回归黑狱,就准备用双玉佛复生狱天玄皇。不过,鬼王后人的下落,恐怕还是只有血傀师知情。” 同样是预言书,正法天鉴却只能暂时作一个摆设。略有些可惜地丢下正法天鉴,闻人然摊手道:“分工协作,妖界往后与我无关。什么四奇观、百妖路,都交你亲自处理。” 无梦生沉吟作答:“唔,战云界与无始暗界开战,尚不必我们主动关切。正法天鉴交我处置,你继续跟踪欲界线索。” “没问题。对了,最后一枚金狮币,交给了帝如来与师兄共同看管。云鼓雷峰严阵以待,就算我那被魔化的元神,一时也难以突破。” “事在人为,如今我们只有尽力。” “告辞。” 不欲耽搁太久,闻人然辞别无梦生。然而,前脚踏出非马梦衢,抬首即见一道鬼魅身影徘徊不去,闻人然不假思索快影横移,即至来人背后停步。 “喂,我没任何恶意。” “阁下是?” “我,我是来找廉……老狗!” 双手高抬示意非恶,随后半途吞下女儿名字,举止正常的浑千手张了张嘴,陡地生硬转折提起另外一人。 不过联系对方前后言语,再仔细观察过浑千手样貌,闻人然顿时心下了然,稍稍放下戒心浅笑着确认问道:“您与廉庄是什么关系?” “这,哼,与你无关。另外,你不准把我今天来过的事情告诉廉庄。” 左右双手互插在袖子里,浑千手接着板起面孔肃容,回身看向闻人然问候道:“老狗他情况怎样了?” “欲界下手很重。老狗痊愈还须时日,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您认识他?” “不熟悉。但我是廉庄的长辈,当然不能让她伤心,更不准老狗胡来。嗯,没经过我的同意,他休想碰廉庄一根毫毛。” 诚意关切发自真心,浑千手吐出肺腑之言,霎时长出了一口气,摇摇头突地回转正题,认命一般地叹气开口:“既然老狗身体不好,我就不打扰他。反正江湖危急找你处理也一样嘛。” “喔,什么事?” “你该知道我们这行,干得是什么工作……” 虽说并不全然信任对方,闻人然亦觉听之无妨。浑千手见状轻咳一声,甫将自身经历透露:“大致情况便是如此。那个妖尼姑和什么元史天宰鬼鬼祟祟,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听到一个地名。” “妖尼姑、元史天宰?” “这是他们提到的地点,是否来得及我也不能确认。” 半空皱巴巴的纸团划过一道简洁的弧线,落入闻人然的手中。浑千手放下内心大石,不禁拍了拍胸口道:“我武功低微,不想淌浑水。你们是大人物,去与不去更不是我能决定。” “术业有专攻,您太谦虚了。” “唉,自家人的斤两自己最清楚。打架斗殴不是我的专门科,我们从此再也不见。” 闷声苦笑摇了摇脑袋,浑千手往非马梦衢内部眺望了一眼,放下最后一丝念念不舍,果决化作一阵清风,远远不知去向。 而在认清路观图之后,闻人然朝着暮秋筠吩咐了一声即欲启程,却闻满是犹疑的质问脆音。 “圈套?” “有些时候,是圈套咱们也得钻啊。” 不论浑千手提供的情报是否可信,闻人然都无法坐视对敌方行动。而与暮秋筠同行,再不济二人也有能力自保脱身,断不至毙命当场。 只是,这一次闻人然的担忧,显然纯属多余。辟界战神所图乃是让浑千手取信于人,绝非破坏解放潜欲的行动。等到闻人然主仆感到现场,传天洞内却已不见封布缠裹的圣裁者,元史天宰等人也就此销声匿迹。 而在绮罗生与九代师会面不久,一名常年客居中阴界、同属武道七修的旅人,亦终于回到苦境,碰巧不巧地遇见一桩江湖纷争…… “什么人,什么人,绮罗生,我们许久不见,你就这样欢迎我的么?” 一句“你是什么人”回荡耳畔,紧跟着绮罗生调查葬刀会幕后,太羽惊鸿一留衣貌似满怀无奈,实则内心满是故友重逢的欣喜,接着转口叹道:“可惜,咱们的大剑宿身份不简单,我都不知道是该替他欢喜,还是替他烦恼喽。” “相信他,就不会有问题。”斯文从容一合鎏金玉扇,绮罗生不紧不慢向前迈步,信赖非常道:“伟大的剑宿有处置麻烦的能力,咱们也得尽快了结过去的恩怨。” “总而言之,对九代师和你念念不忘的人,毫无疑问与当年的那桩血案有关……咦,前方好似有打斗之声。” “有人比我们更急?” 原与北海无冰私下约断过往误会,不想此刻竟闻铮铮锐鸣,绮罗生与一留衣对视一眼,匆忙加快脚步追逐而去。 “如果你才是十方孤凛,那江山快手屠杀雨钟三千楼,也是你刻意栽赃了?” “到现在你才明白,迟了。” 断仇崖畔,惊涛拍岸,裂石穿云。虽是败于盛华年,此刻真相入耳,更激北海无冰盛怒之火,舍得剑闪烁夜中明光,反扑应声而至。 无奈,决心铲除后患,盛华年怎有容情,从容破招同时,草书意剑如走龙蛇,专指舍得剑虚弱之处,渐将受创的无故事的人逼入绝境。生死一线间,倏来白练掣风,挡下致命一击。 淡定不迫地把受创至深的北海无冰护在身后,绮罗生平静吐字:“看来咱们的误会,不必我浪费口舌了。” “然而,你的性命仍将由此落幕。” “十方孤凛,当日果然是你下毒,害我错杀雨钟三千楼之人?” 艺高人胆大,又有同行友人做伴,绮罗生乍闻盛华年威胁,依然不改眉色,温润如玉的气质却陡转冷肃。 “绮罗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新仇旧账,一并清算。”左侧包抄盛华年,一留衣淡笑故我,自是凛然无惧。 但在七修环伺下,盛华年仿若无觉,灰白眉梢乍然一动,杀气随之蒸腾而上:“你们还不现面?!” 呼声脱口,杀机现形。绵雨纷纷下,化影神锐再展诗赋如画,牵制住一留衣。与此同时,盛华年气出剑袋,猛然暴起虎跃疾扑绮罗生。 僵局突破,暗影蠢动。北海无冰勉力支撑,却不防崖边水下窜出瘦小身影,三尸血溶掌鼓足闇流邪力,拍向北海无冰脊椎! “你是地狱变的唯一牵挂,吾怎能让你苟活?” 第324章 错缘 危境之中更须镇静。血色邪掌疾袭将至,无故事的人念仇未雪不甘赴死,险中闭目凝神,四维顿陷无光漆黑,骤见舍得剑昊芒一闪,宛若暗夜下的篝火,瞬目照亮方圆。 “玎娘、小珊瑚……” 剑生变奏,异光施术,回首剑法霎时迅掠而过。锥心记忆翻涌在怀,血傀师眼中乍现迷茫,愣神当口顿被北海无冰捉准机会。 然而,剑尖破气划破血掌,却在血傀师坚守下难以寸进。无故事的人有苦自知,内伤拖累不予硬碰,毫不犹豫高高后跃,躲过即来反击! “重溯别人难堪的记忆,只会让你死得更加悲惨。” 平淡之语暗藏阴森,血傀师咬牙切齿蹬地翻身,黑风卷云尽纳指尖,如同展翼之鹰俯瞰猎物,扑向身下目标。 不过,骤觉无故事的人陷危,明辨过去真相的绮罗生首生震怒,江山艳刀单手横挡盛华年。紧随其后,左手突化一抹黑月盈泪,崭新的神刀分地一划,立合北海无冰剑路,同抗血傀师杀身之招! “怎会?” 剑如狂草,难中水上飘萍。盛华年惊心睁目,质问之词脱口而出:“这就是九代师给你的礼物。” “此生此世,吾原以为不会再轻动刀兵。但……雨钟三千楼的血案,绮罗生不得不向真凶一讨,以慰亡者冤魂!” 黑白异色的双刀,绽放夺目光华。红月之下,绮罗生刀奏江山杀曲,间不容隙死斗盛华年。另外一旁,痕千古虽是式式精妙,不知为何暗似有意敷衍,始终未出决胜之招。 战况一时胶着不下。怎奈绮罗生分心两顾,亦无法同对两名强敌。就在守圈将破刹那,倏见天弯双虹裂空劲斩,拦腰欲断江山快手性命。 雄浑内力尽聚一息,却是戚太祖静觅良机,双刀蕴满真力,冷冽左右横剖而发。熟料战绩未成,突见一抹阳刚浅紫凝气为剑,妙到毫巅适时拆招,登令步武东皇眉梢一凛:“老友,你还是忍不住来了。” “但我,本以为老友你能忍住杀意,引而不发。” 盛华年与东皇有所牵扯,又和绮罗生存有深仇,被超轶主顺藤摸瓜原是最易不过。然而纵使如此,戚太祖仍旧选择暴露行踪,不免令超轶主诧异不已。 “呵,有些注定的阻碍不能提前消灭,只会给自己的未来种下败因。” 超轶主现面一刻,戚太祖眼角余光飞速扫视四周,骤察同行而来的风雪一路禅潇洒挥动长戟,逼退玄玄血傀师,护得北海无冰性命无虞。 “江山觑影·断!” 同一时间,压力大减的绮罗生,双刀分握翼展鹏举,江山艳刀挡架草率意剑,黑月之泪反握收胸,逆势向外翻斩而出。 未料情形急转直下,盛华年猛然吸气收腹,犹不及闪开快刀夺命。黑白两色寒芒倏过。盛华年胸腹两处同时皮开肉绽,喷涌出数尺鲜红。 “绮罗生战斗之中,刀法又有不小进步,匪夷所思……不能留他活得太久!” 同伴死得出乎预料,戚太祖心下暗念,不由更增警惕杀机,但因别黄昏未曾随行,却也不敢在强敌注视下肆意发难,以免落入窘境。 照目一魂落入黄泉,超轶主淡淡看着戚太祖道:“三对四,你们还有多少胜算。” “呵,凭你们现在的人力,还是拦不下老夫。” 豪情一语脱口,步武东皇立足之处狂风顿起,天弯双虹刀罡乍现,风驰电掣突袭超轶主。同盟起武,痕千古眸光一凛不再保留,化影神锐来去如轻烟万变、如雾飘渺。对手攻势陡转急促,一留衣当下措手不及,不禁略微失矩。 “一留衣?” 甫斩盛华年,又见一留衣稍露支绌,绮罗生当即持刀辅助。而既名列内发七修,一留衣自非泛泛之辈,不久已将劣势扳平,更是得闲玩笑反嘲:“哈,你终于记得叫我的名了。” “唔,与痕江月长相相似之人究竟是何来历?” 是擒、是纵,尽在一念取舍。愕于痕千古能为,超轶主抬手挡下东皇重招,随后把准心思改换目标,干戈定飘忽转向,竟而舍弃牵制戚太祖,乘风踏影位移他处,渡鳞手如龙探爪,一鼓作气把压制风雪一路禅的血傀师击溃,并将其擒在掌下。 “咳,七修武始果真不凡。” 空隙虽仅须臾电闪,却已足够戚太祖伤人而逃。强敌尽走,一留衣抚胸运气压下内伤,随后苦笑一声道:“绮罗生,咱们现在都差他一截,还须继续努力。” “什么人你也会害怕?” “害怕?你想当然了。只是步武东皇同伴并非寻常,我们势单力薄必须周全计划。最好意老头的家务事能在近期处理完毕,否则我们不免麻烦。” 谈论之词纵显凝重。二人一问一答,犹是沉稳泰然。 而在另外一旁,血傀师意外造擒,早先之言反成催命之符。舍得剑停在血傀师咽喉,无故事的人不顾重伤,锁眉难掩急躁厉声喝问。 “你口中的地狱变究竟是谁?” ——————————————————————————— 若无缘,何以相守难忘;若有缘,何以造化弄人? 百妖路外,一道丑化如兽的人影,宣示北海无冰追赶已迟。矢志复仇的明月不夜羽,下定决心放下过去,重以地狱之名宣示鬼荒再临。 无奈,江湖处处是纷争。遵守血傀师最后交代,地狱变沿着山径匆匆而行,中途却遇无始暗界巡逻精英拦截。 “闪开!” “何人来此放肆!” 尖利妖爪刺破酆都三千里胸口,鬼荒地狱变扬声高吼,登时惊动暗界高层。 昏暗邪光从妖界深处奔腾而出,六首云蛟不紧不慢救下酆都三千里,盯视地狱变道:“你是谁?” “此地可是百妖路,黑狱又在哪里?” 话不投机,更觉对方心怀杀意,地狱变不愿多言,干脆不答反问。 谁知耳闻“黑狱”两字,六首云蛟冷然一瞥,毫不犹豫攻敌机先,幻影倏移辣掌摧魂,眨眼逼至地狱变面门。 “你?!” 一言不合,暗界暗尊强招式吐劲,妖能源源不绝。地狱变猝不及防,仅来得及勉力交叉双臂,硬撼霸掌来袭。轰鸣惊爆声中,刚刚适应妖力的地狱变吐血呕红顿时落在下风,双腿在山地刻下数尺深痕,不由自主倒退百丈。 然而,催命之危不曾稍减。六首云蛟得势不饶人,如同狡诈毒蛇紧缠而上,恶意昭然痛下杀手。 “外境之人犯我妖土,伤我族人,该杀!” 第325章 内斗 暗尊诛敌势在必得,冷不防诡彩流光搅局。近距离下三凶本能牵引,乍显漫天怪异文字铺散而开,将地狱变环环围绕,竟令六首云蛟陡生心悸。 “护!” 灵慧瞬涌于心,鬼荒地狱变心知不可怠慢,冥冥之间首催一字鬼言,撕心裂肺的迷音直撼苍穹,顿将来势汹汹的恶敌阻于数尺之外。 “怎会如此,难道?!” 惊觉对手妖能丕变,脑海须臾反应,更增暗尊杀心。然而,甫端正心态提元赞杀,六首云蛟错步再进,却未能够再碰地狱变分毫。只见白骨烙血横空一划,赫然是堕神阙威凛降落,霸道扫退始界暗尊。 “堕神阙……” “黑狱的人,何时轮到暗界管教?” 挺拔妖影王霸拦路,黑狱之主拦在地狱变之前,不避不退平举左臂,摊开的手掌上方正是两枚玄力莫测的鬼瞳,散发凄艳骇人的光华:“鬼王之名,不能因你败坏。” “嗯……好!” 纵使一时理不清头绪,鬼荒地狱变明白来者友善,当场痛快做出决断,毫不犹豫将鬼瞳拿起按向双眸,数十倍增地狱变强悍根基。霎时间,一股澎湃妖能随之弥漫百妖路。 六首云蛟目睹此景,不禁脸色一阵剧烈变幻。所幸方才交手动静不小,不久封世末即领兵而出,咄咄逼人道:“妖皇,你们黑狱是要与暗界全面开战?” “这话说得差了。穹魁若非忌惮玄皇,不是早对本座下手?!” 眉关微不可察地一动,堕神阙貌若泰然无动于衷,处变不惊应答:“择日不如撞日。鬼王后人本座非保不可。穹魁若要开战,堕神阙自然奉陪。” “呵,痛快!希望狱天玄皇真有能耐从地狱归来,救下你二人的贱命!” 认出鬼荒之力,封世末心知不得迟疑,狠辣扑向堕神阙,长兵阴阳路大开大合,平地倏卷浑浑黑风,飞沙走石叠叠迷影,暗藏真正杀着,双叉尖头如钻疾旋,直取堕神阙胸口心脏。 不过,既已撕破颜面,黑狱之主岂会容情? 足下生风快步挪移,首让穹魁狠毒穿刺一击,堕神阙不刻转至酆都三千里身后,专属妖能全力爆发,两条手臂落向妖将脊柱,不待目标反抗,当场即将其挫成血肉泥浆,散成满天血雨,拔出骨刀在握! “你?!” “对付你,我可不会怠慢。” 深功初显,便毙强妖。堕神阙拔骨为兵,更添凶煞威凛。但见麾下死亡,封世末眉头一跳,竟是漠无变色,鼓起胸膛鲸吸一口,便将酆都三千里妖心吸纳,增进自身妖力修为。 “堕神阙,拖延只会让你死得难看。” “呵,你还真是懂得物尽其用。” “妖界的一切都是为了本魁而存在。酆都三千里的妖心,与我同活,自能见证妖界宏图!” 不理妖皇讥讽,封世末奋力挥舞阴阳路,始终不离堕神阙要害。但负黑白双玉佛浩瀚之能,堕神阙接连应招,始终不露颓像。另外一旁,诧于地狱变周身妖能不绝,六首云蛟心忖迟则生变,朝着荒初禁赦一使眼色,立即跺地悬身倒转,俯冲而下发出灭顶一击。 “鬼王绝顶凶威,我也想领教很久了!” 悍然一掌轰向天灵,闇光遮云蔽日。地狱变口讼异字,匪夷所思的磅礴妖能喷涌而发,守若磐山巨石,誓死不让六首云蛟分毫。荒初禁赦见状战意陡盛,挑衅同时施展独特妖心异能,欲毁地狱变护身鬼言。 “鬼荒爆!” 熟料,鬼言护盾坚不可摧。遭受暗界两名大妖合围,地狱变倔犟狂野之性狠绝尽展,竟不顾防守厉行反击,浑身方圆鬼妖之气向外爆轰,霎时满壁山岩崩乱如雨,万丈大地尽皆震撼! 两败俱伤之招,迫使双方各自撤退。而在首领缠斗之处,堕神阙领会鬼王不世之功,瞬时倍加笃定喜悦,定视着封世末不疑不惧道:“你还要再内斗下去,让四奇观白占便宜?” “堕神阙,你以为我不看不出她的鬼言尚不成熟么?” “哪怕还不成熟,同样足够在暗尊、荒初手下自保。除非穹魁你下定决定,要与黑狱死战到底。” 蓦地撤掌飘然后移,移形换影来到地狱变身侧,堕神阙全不将暗界威胁放在心上。不多时,黑狱戟妖亦持三途苦由后赶至,列位堕神阙右侧,与无始暗界三强正面对垒。紧随其后,未待迟疑不决的封世末做出决定,从黑狱方向再度传来玄杳之音,登令穹魁倍感心惊。 “既然穹魁意在试探我,那不如卖我一份薄面?” “玄皇,失去了妖力之后,你还敢公开露面么?” “至少,够让你无法轻举妄动。” “哼……回暗界!” 骤闻熟悉之人传音,封世末又觉地狱变、堕神阙非一时可取,不由深感骑虎难下,周身妖息一阵起伏,终是先行率人撤离。 眼见此景,黑狱堕神阙心下一松,旋即带着地狱变去往黑狱深处,直到再无暗界妖邪监视,方问候道:“你现在的样貌与妖界记载中的鬼王十分相似。” “模样……呵,那不是值得我当下关注的重点。” 莫名一阵沉默,地狱变陷入短暂回忆,不知是想起了与北海无冰相伴在向海扶摇的日子,抑或是父母惨亡的刻骨仇恨,茫然出神片刻才朝堕神阙续道:“你就是黑狱如今的主人?” “不错。” “那……你是否知道三凶的下落?” “鬼言与鬼瞳,你应该已经体会过它们的威力。至于鬼手……鬼言尚不成熟,你还须适应鬼瞳归体带来暴涨的根基与力量,急之不得。” 堕神阙虽有着自己的算盘,但毫无疑问是将黑狱的复兴作为第一目标,因此对地狱变并无任何保留,带其游遍黑狱一周后,就吩咐手下妖将周全安排,帮助地狱变在妖界内重新扎根。 不过,鬼荒地狱变对黑狱的归属感尚不深刻,若非堕神阙诚意满载,早已忍不住开口质问。等到二人结束行程,进入闭关修行的静室,地狱变立即吐出闷在心里的疑惑:“妖皇,黑狱是否能助我对付武道七修?” “七修……可是包括意琦行在内的武道七修?” “是。” “你不须迟疑了。鬼王当初被外七修围攻而死,意琦行又和战云界有关。他们与妖族不共戴天。就算不用你请求,我们也无退缩的余地!” 掷地有声的答复,听得地狱变心下一安。转念思及亡母之恨,魁梧女子更是难抑杀意:“吾母之死最是无辜。此仇不向绮罗生讨还,我再无面目苟活于世。” “那是当然。” 费尽心思安抚好地狱变,堕神阙异瞳数转,突而长叹了一口气,道:“多事之秋,妖界看似烈火烹油,实则危机四伏。你须尽快适应鬼王遗泽。” “嗯?” “玄皇尚未复生,刚才只是本座诈退封世末而已。” 第326章 去福州调档 大概再折腾两次差不多就稳定了吧 第327章 生死一线 黑狱堕神阙如愿迎回鬼荒地狱变,超轶主追踪东皇一行无心插柳,亦顺手擒得作乱多时的玄玄血傀师。出乎意料,人被押至非马梦衢,无梦生竟连任何问话都未提出,便干净利落地将人击杀。 “你就这么把人杀了?” “你很奇怪?” “不该么?” 啧啧称奇地打量了无梦生一会儿,来此欲将逆海崇帆动向托出的闻人然,索性先颔首承认:“击楫中流毕竟是逸宗的人。如果换做素还真本人,不论出于何种目的,都该会怎样处置血傀师与击珊瑚讨论。” “所以,三余只是与他有旧,却不等同于素还真。” 羽扇轻停胸前,无梦生摇头应道,“血傀师作恶多端,一身罪恶早已罄竹难书。他与击珊瑚有血缘关系,如若见面不免生出其他枝节。由我处理,至少能免去几分悲伤情绪。我们又何必再让逸宗为难?” “咦,你改行给别人灌鸡汤了?” “唔……稍等。” 三余尚未想好回复之词,非马梦衢深处突然响起一阵婴儿啼声,打断二人交谈。无梦生目光倏尔一变,略示歉意即刻转身,自行去往一间卧室将一名婴儿抱出,穿过走廊一步一步回来。 “他是……” “不用多说,风采铃会听你解释。” “……这名婴儿乃是缎君衡所托,同样出自丘山百妖路。”不理对方调侃,无梦生开门见山坦白,“而且,他体内暗藏的妖能非同一般。” 闻人然大为不解道:“为什么你那么看好妖界?” “目前在四奇观与妖界之间,我们该有一个选择。” 并不正面作答,无梦生沉吟少顷,突而改口道:“最重要的是,鬼王后人值得关注。不过,只要我们将血傀师已死的消息放出,相信不久就会有回应。” “这不难办。既然无梦生你对此有所准备,那我现在也把之前的经历提醒你一下。” 超轶主拜访之时,已将无故事的人与明月不夜羽之间的关系坦白。哪怕不知地狱变如今的下落处境,无梦生亦不难从妖界取得情报。而在听闻人然讲完逆海崇帆相关之后,三余先生抱着婴儿的手一顿,皱眉陷入沉思道:“看来作为圣魔之仆的血傀师,是被圣魔元史主动放弃。他们与欲界合谋,显见元史天宰与血傀师一般均非善类。倒是圣魔元史能够自由活动这一点,令人颇为玩味。” “以前这书可不会逃跑,应该是楼至韦驮的灵气作用。” “有利有弊。事事亲为的圣魔元史,不得不四处串联盟友,说明他的底力,差不多快到耗尽的时候了。” 轻叹一声做出判断,无梦生虽是笃定,对此犹无任何松懈,目中凝光不散,开口续道:“敌暗我明,对所谓的逆海崇帆,我们了解甚少。但正道也有正道的优势。我们始终保证云谷雷峰不失,任他阴谋诡计,亦能见招拆招。” “嗯……雷峰的人力一刻都不会少。另外,妖界与四奇观冲突在即……你了解四奇观么?” “四奇观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至少冰楼不会有任何侵犯苦境的举动。” “喔?” “叶小钗巧遇了一名来自冰楼的少年谜独白。由其品行推敲,应当非是恶类。至于战云界之外的风岛与烟都,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简简单单交代所知,三余无梦生从怀中取出厉行通界令,恳求道:“战云界与厉族、意琦行关系匪浅。这是当初风之厉遗留之物,还请好友前往阙阗关。若能得见战云界首脑,希望你能问出一些烟都的线索。” “为什么是烟都?” “只是因为我从谜独白的口中得知了一点有趣的事情。或许你能通过烟都解开内心的疑惑。” “明明都有了猜测,何必装神秘?” “这,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总不能将所有的线索放在非马梦衢。对了,廉庄的父亲还会来此么?” “女儿女婿都在你这,你觉得他会来么?” 不以为然地反驳一句,闻人然深知素还真个性,也懒得与无梦生扯嘴皮子,直接接过厉行令,干脆痛快地选择带着暮秋筠离开。而在目送闻人然走远之后,无梦生忽而抚胸咳嗽几声,将三枚时计摆成一排放在桌上,出神盯视婴儿化的圣婴主半晌,方要伸手收起时计。 就在短短时间内,蓦来无端一叹,无梦生不知不觉耳鬓竟现一丝黑纹,仿佛莫名年轻了少许。 “时间不留人啊……” “是啊,时间不等人。” 不同的腔调,伴随寒冽的杀气,逆风传入耳中。无梦生心凛瞬间,数道犀利剑光连发,竟是强以根基压人,轻而易举穿透非马梦衢前院,方圆房屋损毁大半。 对立的人影,宛若被光暗隔绝,宣示两者之间全无缓冲可能。一瞥扫及桌上时计,辟界战神步步紧逼踏上,微生不解:“三个时计?” “认识时计,你果然十分清醒。” 骤闻辟界战神疑问之声,无梦生眼中却露恍然,羽扇鼓劲,甩袖蹬地,攻守一气同调,转瞬再启奇阵,为廉庄带老狗脱身争取时间。 然而,沛然真气正中来人胸膛,竟若泥牛入海无有动静。与此同时,辟界战神全然无视阻碍,手中波旬魔剑浑黑紫芒光华大作,一记磅礴剑元简单挥落,轻描淡写撕裂护阵,落向无梦生天灵。 汹涌内力如涛压身,锐气凌人之式触之非伤即死,但知来者非善,无梦生不容怠慢,抢在辟界战神出手刹那伏身一矮,却仍遭受余劲波及断去一绺银丝,更感胸口气滞不已。 捉住须臾之失,辟界战神穿风而过,抬手再一剑粗暴砸落。应接不暇间,无梦生只得举扇一挡,登时一阵剧痛袭上左臂,骨折难忍单膝跪退百尺! “呃……呵,你杀人的决心异常强烈。” “我没有任何留你碍事的理由。” “你是怎么确认我的身份?” “现在,你还认为知道你真实身份的我,还会透露一丝半点么?” 勉力支撑爬起站直,无梦生胸襟已被血色浸染。 无奈,辟界战神虽是口吻轻浮,逼杀之势依无减损,瞬眼身移再度贴近,五指如山抓向无梦生俊朗面孔! “多新鲜,我能亲手杀一次素还真。” 第328章 奇花 “天华怒雨!” 阴云罩顶,厉风割面。相隔咫尺之距,无梦生不及反应,顿临生死一线。而为挣得脱生之机,三余鱻生心知此刻不容分神,头颅斜偏同时,仅剩右掌骈指凝光,倏如灵风穿云,点向来袭肉掌中央之处。 但因差距悬殊,不坏之掌进势全不受阻,肢接一瞬,反令无梦生双指力屈,不由自主酸痛后撤。一体同感饱受雄力摧折,无梦生内伤更重,登时向后倒滑裂地,留下深深沟壑。 然而,命不休,剑不止,攻势一波紧跟一波。辟界战神藐然哂笑,右手波旬魔剑于方寸间翻腕一转,再启黄泉之门。 “失去这一暂时计,圣婴主怀中的逆时计,将对吾之魂体造成更大影响。可当下处境……强求不得了!” 早知一魂被圣魔元始窃取,无梦生有意挟两枚时计入世,用于牵制潜藏不出的第三魂。 熟料眼下造化弄人,尚未见到另外一名自己,便已折损两枚时计之一。而今再逢圣婴主逆时计影响雪上加霜,无梦生此刻却也唯有听天由命。 饱然提元,提调一吼,三余掌中时计陡然悬浮而起,混混玄光织幕过处,仓促挡下迎头穿刺而来的波旬魔剑,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短暂停滞。 不过,纵使借助时间异能挣得片刻喘息,无梦生右边头颅依被先发剑光擦破,溅出一蓬血花。倾危之刻,突见一道黑影由外闯入,顺手抓向无梦生怀中,焦急催促道:“廉庄他们已经走了,快把婴儿交我。” “啊,偏劳。” 数息时间一晃而过,强行争取短暂空隙的暂时计,终难支持有心人猛攻不缀。 眼前一片血色,头晕目眩难以深入思考,无梦生本能自救,立将圣婴主交予浑千手带走。紧随其后,三余鱻生余光一瞥,不由捂胸急急逃去。 蓦闻碎响开裂,狼藉遍地的非马梦衢回归平静,时序同返正常。仃立原地的欲界之人,面上虽有稀微遗憾,却无任何失望情绪。不久之后,隐匿暗处的涯十灭,踩着稳重步伐走近,询问道:“尊上不让我出手,是有意放浑千手取信于人?” “我不在意无梦生的性命。但是,如果你和我一同出击,非马梦衢就不该存有任何生机了。” “唔……有理。” 在魔佛波旬重临人间之前,一切的妥协都是值得。涯十灭脑思一转心头更定:“连续两次援助,浑千手又与廉庄是父女亲缘。不论如何,无梦生对他的怀疑,都该减轻不少。不过,我们真不需要浑千手传回任何情报?” “不必。” 辟界战神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应答:“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使素还真的化体产生怀疑。咱们要的是结果,而不是其中过程如何。等到圣魔元史放出逆海崇帆,欲界就一心一意与他们合作,变相加深无梦生对浑千手的信赖。再然后……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可,金狮币之间能够相互感应。欲界的动作仍会被无梦生察觉。” “他只能察觉到我,并不能发现你们。另外,金狮币被帝如来与刀无极看管,虽算得上固若金汤,一来一回打听我的下落,同样会浪费无梦生的时间。” 腹中早有定案,辟界战神不欲再做争执,认认真真回复之后,岔开话题,改向他敌道:“听说无梦生与妖界走得很近?” “合纵连横的把戏,不一直是素还真的长项?” 略显不屑地讽刺一声,涯十灭随即端正神态,说道,“我们是否要提前扫除妖界的阻碍?” “元史天宰提起过,鬼荒地狱变与七修有杀父杀母之仇。” “这……封世末更是个性嚣张跋扈。看来我们目前还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涯十灭冷然一笑心下稍安。而在商讨结束,未等两人走出现场,突来一名紫衣蒙面人逸步行近,迤迤然一礼道:“久未见兄一面,小可甚是思念。” “你是……” 久远记忆倏然翻涌而上,辟界战神脑中灵光一现,语调却陡地趋寒道:“清都无我?” “呵,不想兄还记得在下。” “你未掩饰身上浓郁花香,我又如何判断不出?但,我可不记得你我之间有什么交情。” “此言差矣。” 对方疏冷推拒之意不须言表,策梦侯却若无觉,不疾不徐浅叹一声:“若非汝当年助我一臂,久年痼疾才能不药而愈。于情于理,吾都该郑重道谢。” “喔?” 无论是过去抑或现在,辟界战神都不喜装腔拿调的人,此刻不禁有些不难文邹邹的语气,索性摆手单刀直入道:“与其拐弯抹角,不如直接交易,开出你的条件。” “嗯……八品神通。” “八品神通?” 声音突地一沉,策梦侯淡然应答,“吾要剩余各花部的传承。” “我为什么要交给你?” “诶,便如前回一般互惠互利,岂不美哉?” “如果只是互利互惠,你早该去六庭馆,又何必偷偷摸摸地来找我?” “吾若去了六庭馆,你现在又岂能再见到我?” 彼此摊牌不复遮掩,策梦侯声线微趋利落,在相互视线碰触一刻,发出释然一笑:“你对我的防备,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或者换一种说法,你自己的手段,本身也不够光明磊落?” “八品神通是策梦侯毕生追求,谁也不能阻止。” 清都无我沉溺欲海无数年,所求的也不过是为一部八品神通。而体会到对方执着不懈,辟界战神口气亦不像初时拒人于千里,沉吟道:“我会先将包括兽花术在内的其中三种交你,等你完成我的条件,剩余的必然奉上。” “要求为何?” “不难。听说你与绮罗生另有私交。我的条件是,你帮他找出东皇的下落。” “戚太祖?” 愕闻交易要求,策梦侯不免诧异,深思许久仍不明就理。反观辟界战神却是面不改色,怡然自得道:“另外,东皇拥有八品神通的初稿。至于你选择帮谁,就不在我的考量了。” “找到戚太祖并非易事。” “八品神通同样不是寻常绝学。” “……呼,你等我的消息吧。” 长出一口气,清都无我终有决断,从辟界战神手中取得部分秘籍,旋即冷然转身踏上归程。 但见辟界战神筹码交得轻易,涯十灭顿生不解道:“交易条件是否太便宜此人?” “等他明白原版的八品神通存在一个缺陷,代价就会变得非常昂贵,由不得他抽身事外了。” 第329章 战书 死里逃生,无梦生与浑千手不得不将包含他本人在内的伤员再度转移。而在元史天宰找到黑罪孔雀封身之处后,一直隐而不发恢复元气的四奇观,时至今日也终于有了动静…… “烟都都是阉人?” “四奇观风俗不一。自从古陵逝烟执掌烟都,以授‘宫’位为荣的穿统就一直沿袭至今。” “喔……” 从意琦行口中套出四奇观的情报,闻人然不难从中推敲出蛛丝马迹:当初的葬刀会与以及步武东皇的盟友,或多或少都有些烟都的特质,由不得别人不产生其他联想。 不过,战云界等不到烟都、风岛来援,不代表妖界会停止反击。没等闻人然从战云悬圃离去,妖异诡氛已然汹汹压境。 “无情日月踪,豪夺光阴万顷;带恨阴阳路,广贪岁日千程。” 阴阳两气开道,瞬眼四妖破空化光,稳稳落在白云阶梯之上。正是封世末率领麾下悍将讨仇而至:“四奇观与我们之间的旧怨,是该时候清算了!” 霸语甫落,厚实云地乍然崩裂。妖界穹魁一言不合,狠戾杀刃倏如螺旋疾钻,捣向云师造烽烟心窝。厉风激荡,不杀不休。眼看大妖侵门踏户,御宇天骄大步一迈,双臂合胸殛雷电力瞬漫方圆,射向穿刺旋风而至之妖兵,顿令封世末手头一麻。 “要战,御宇天骄奉陪!” “希望你们不会让本魁失望,杀!” 喝令声出,妖影蠢动。荒初禁赦横刀一跃断颈迅发,却遭拂尘蛇缠而阻。眼看意琦行插手搅局,释阎摩口吐薄烟,亡神凶祭百鬼夜行,力助荒初抵挡意琦行。 “秋筠。” 亲见死斗拉开帷幕,闻人然无分毫迟疑,开口呼喊剑灵除妖。仿若心意默契相连,未得主人准确指令吩咐,暮秋筠碧瞳轻闪,骤然身影离地飘然悬空,径直握剑冲向六首云蛟。 “妄想杀我?邪之极!” 秋水莹芒快得惊心动魄。六首云蛟不甘束手待毙,饱然怒提元功,双掌叠劲平推而出。孰料暗流邪光未及扩散,便遭层层黑鸢花影包裹侵蚀殆尽。就在暗尊惊心一刻,白衣少女轻灵一抖丹青见,分光错影回身奋力一刺,青黛流光瞬时穿过,险险抵中六首云蛟咽喉。 “慢。” 云端再现震荡,始界暗尊落入败势,突来浑厚妖元由中分割。闻人然眉目一动,旋即掌催内力,悍然接下插手之人重招。雄掌触之即分,彼此高下却已了然。堕神阙掩去眼中异色,口吻淡淡道:“这是妖界与四奇观的旧怨,战云界更与厉族牵扯甚深。本座认为,此地冲突应该与你们苦境正道无关。” “虽然有些冒昧,但我现在是否可以质疑你在毁约?” “此一时彼一时。本座只答应无梦生不主动侵犯,并无承诺不会寻仇。这种私人的江湖仇杀,你们又凭什么制止?” “呵,妖皇说得轻巧。那不如现在咱们谈谈欲界布下诡计,引你们血洗佛乡的旧事?” 并无退让意愿,闻人然冷漠之声甫落,涤罪犀角鬼气森罗,干净利落劈向堕神阙。但在另外一旁,不知何时暮秋筠竟已由攻转守,盯视着跟随堕神阙而来的地狱变,纯然双眼满是疑光。 “哈哈哈哈,战云界完了!” 奥援降临,杀性愈烈。但,六首云蛟天性凉薄,得此空隙不仅未助地狱变,反而辣掌按在后侧战云界云师胸口,猛地一吐霸道暗能,震碎造烽烟心脉脏腑,大肆杀害战云界兵将。孰料变局未尽,彼方激斗如火如荼,黑狱鬼荒后人下一举动竟是出乎设想,再显鬼言奇能,连消带打导偏丹青见剑光,融合鬼瞳浩瀚之力,尽数袭向六首云蛟背门! “你也同样该死。” “黑狱你们?!”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狱变临阵反水,登令六首云蛟猝不及防。犀利无匹之剑贯背透胸,鬼荒一爆随之冲霄而起,六首云蛟当场粉身碎骨血漫云端。惊诧莫名目睹此景,封世末不禁举棋不定,怒然瞪视赫然罢手的堕神阙:“你该给本魁一个交待。” “地狱变,暂时停手罢。” 不过,堕神阙对封世末的威胁,却似不屑一顾平静应答:“我们的目标是要战云界付出代价。可惜,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而照暗尊早先的作为,不幸被余波波及陨落,应当不至让咱们的关系更坏。” “哼,杀我暗界之人,黑狱与暗界还有合作的空间么?” “穹魁对玄皇的伤害,本座一刻不敢有忘。难道你的记忆,永远只到对你有利的时候?” 不想妖界两域领导突起争执,御宇天骄唯有按下躁怒静观其变。 而若察觉气氛微妙,堕神阙深邃蛇眸一动,不再激怒封世末,像是突然让了一步,说:“至于你的目的……黑狱此行,乃是专程来向意琦行下战书!” “什么?” “战书,一对一的战书。半个月后,叫唤渊薮,地狱变与你们七修不死不休!” 以一域妖力挑战战云界与武道七修,无疑会使黑狱元气大伤。乍闻堕神阙之言,封世末难免不可置信。 但,刚听到堕神阙的要求之时,闻人然就在心下暗道不妙:以鬼荒如今两凶加身的修为,已具备与暮秋筠一搏的资格。堕神阙故意将时间定在半个月后,又指名道姓让傲骨嶙峋的意琦行单枪赴会,分明是打着齐聚三凶的主意…… 果不其然,面对黑狱妖皇挑战,意琦行仍为战云界伤亡心痛不已,登时凛眉腾怒,当场便昂然以应:“吾只怕你们弃战而逃!” “弃战?” 寒声藐视长笑不绝,堕神阙反唇相讥道:“纵使你们以多凌寡,鬼王同样无可惧之。” “不需要。一对一,光明正大,生死无尤!” 压抑胸中怒火,意琦行不愿再发一言,索性甩手做出送客姿态。 虽然很不礼貌,等到妖界败兴而归,闻人然还是忍不住用看“傻帽”的眼神扫视下四周,接着叹了一口气说:“剑宿你不该接这份战约。” “妖界猖狂跋扈。决斗无法回避,意琦行也不能退让。地狱变的实力尚可。吾却非无胜算。” 纵非个人之过,意琦行对战云界如今处境,仍旧倍感自责,沉声回答:“更何况,鬼王恶名昭著。他们嚣张到目中无人。吾亦不介意再替天行道,诛邪一回。” “堕神阙此人杀伐果断,更是工于心计。你看得出赢面如何,他会不知道?” 当面干脆反驳,闻人然摇头道:“半个月后,你们的胜负,就不是今日的胜负了。” “难道?” “今天的鬼荒可还没有动用鬼手。” 当初鬼手留在叫唤渊薮,一直被意琦行看顾,此刻得人提示顿时恍然警醒。 “绝代?”不知其中究竟,御宇天骄稍一茫然。 “决斗之前,不必自乱阵脚。恶鬼三凶威能如何,意琦行早想领教!” “说得好,这才是我值得骄傲的小弟。人,不可自折傲骨。咱们战云界从不弃约而逃。大不了与丘山百妖路全面开战。” 按下心头没来由的不安,意琦行仍然还是那位眼高于顶的绝代剑宿。 与此同时,战云悬圃顶上突来凤刀长啸,战云神宫云门轰然洞开,正是天骄之首察觉冲突提前出关,随之映现一道英挺飒爽之倩影。 然而,早从意琦行口中得知战云界构成,闻人然对此并无任何惊异,遥遥一望朝天骄之后,不由有些埋怨起刚受重伤的某人来。 “这三位估计没一个能打败地狱变。只是颇有波折么……无梦生真不是在养虎为患?” 第330章 暗处的心思 一纸战书,遍传苦境。忧心者众,好事者众,幸灾乐祸者众,更不乏投机取巧暗谋之人。 昏昏烛光,照映一口通体黝黑的昆吾古剑靠挂墙边。炉烟袅袅,茶香郁浓,端坐墨画山水屏风后的古陵逝烟听完西宫吊影回报,不由发出一声意味深长地轻笑:“天赐良机,不可错失啊。” “师尊的意思……” 身着明黄飞鱼服,西宫吊影毕恭毕敬,躬身道:“是到我们带走巨魔神的时候了么?” “意琦行与妖界约战,朝天骄岂能坐视?” 淡漠之音毫无波动,隐身幕后的人仿佛巨大阴影,覆盖住四奇观的未来,不紧不慢道:“战云悬圃剩余的人就不用留活口了。” “那这次的任务,不知师尊属意由谁去执行?” “三头巨魔神非是你们能够降伏。吾将亲自去做。不过……” 脑中想法瞬息几转,古陵逝烟缓缓摩挲着手边茶盏,未过片刻便有了决定:“无后随我同行。你则代表为师去向朝天骄送上烟都之问候。” “嗯……数百年封身大损元气,师尊的确该继续休养一段时日。” “哈,吊影依然是吾贴心的好徒儿。” “谢师尊夸赞。” 对于烟都大宗师的指令,西宫吊影一直贯彻到尾,并竭力完成得尽善尽美。而因打探到闻人然曾一行战云界,古陵逝烟座下首徒为求保险起见,还是谨慎征询道:“启禀师尊,吾怀疑千宫的身份,已让有心人产生了不必要的联想。东皇方面是否要……” “自从痕千古离开烟都,他就再不是烟都的千宫。吾的意思,你明白么?” “这,吾相信千宫也早有觉悟。” 目光略微黯淡,西宫吊影言辞仍旧坚定。而在屏风之后,古陵逝烟语气一顿,微透出少许寒意,道:“步武东皇戚太祖并未如同预期带给烟都利益。他是死是活,我们以后不必密切关注。” “请师尊恕我失礼。戚太祖此人与其其说是为了追求金狮宝藏,倒不如说是享受竟逐生死的乐趣。凋亡禁决无数珍宝,他都弃之如蔽履。徒儿担心他会……” “如何?” “无后师弟的身世来历。” “唔?!” 西宫吊影隐晦提醒,顿闻屋内沉音陡提。当初步武东皇瞒骗挚友,偷偷将宫无后送至烟都的情况,依然历历在目。西宫吊影的意思,自然是在顾虑戚太祖会以此要挟。 然而,古陵逝烟虽是一名独占欲异常强烈的掌权者,却也不至为些许变数而惊动。 宫无后是他最满意的作品,由不得旁人染指。但在血泪之眼发挥到极致前,古陵逝烟尚须几块更为锋利的磨刀石,才能催发宫无后全部的潜力…… 思维须臾底定,古陵逝烟淡然一笑,摇头释然道:“你急躁了。有痕千古在,步武东皇的一举一动,都脱离不了烟都视线。与其关注他,还是先将手头任务完成罢。” “是,吊影谨记。” 恭恭敬敬退出冷窗功名,西宫吊影一点不敢马虎,利利索索将任务交代下去。蓦来一阵寒风吹过,暗黄烛光眨眼袭灭,留下看不见底的黑,唯剩细不可闻的叹声遥遥飘入风中…… “逆海崇帆啊。意外之喜。一剑风徽,你又会做何选择呢?” ——————————————————————————— 绝崖巍然,裁云为鼓,庄严耸立,俨然易守难攻之貌。自非马梦衢被摧毁,无梦生便将所有人带至云鼓雷峰,以便确保众人安危。 而因耳闻百妖路向战云界痛下战书,三余鱻生却不得不强撑伤体,深入了解详情:“咳,咳咳……照你当场预估,三凶地狱变的实力究竟会达到何种程度?” “什么程度……” 眼角余光扫了眼帝如来,闻人然几乎肯定地回话:“除了佛首与欲界的那位,或者身着刀龙战袍拿影神刀的师兄,台面上恐怕没人会是她的对手。” “这?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地狱变彻底掌握恶鬼三凶?” “你觉得有问题?” 眼看对方眼露疑问,闻人然不禁心思一动。无梦生颔首接道:“不错。你移交的鬼言尚未成熟。就算黑狱有促生之法,堕神阙却绝无可能再让鬼手毫无破绽。” “喔,过犹不及?” “不错。明月不夜羽从未习武,要适应鬼王深不可测的根基,断非十五日可成。” 三余无梦生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片刻不愿停下思考,数日不见鬓角黑发却又莫名多了几缕,抬眼望向闻人然道:“武学之道本非一尘不变。如果换作是老狗,或许能找出鬼手的破绽,从而取巧击退地狱变。但,意琦行根基虽同样不俗,却未必有突破鬼言防护的能力。” “现在的问题是,你准备怎么解决?七修和战云界的仇恨,我们确实没立场介入。而且照意琦行的傲气,他同样不易妥协。” “咱们无理由干涉,换作妖界自己呢?” “什么意思?” “倘若决斗不容阻止,吾认为该尽力挽回后果。不久之后,那名婴儿会重新回归百妖路三脉之一的怪乐地。” 虽然人情交易是下下之策,但到眼下这种地步,处理善后才是重中之重。而除了与焱无上交易以外,无梦生个人亦尚不愿放弃妖界力量,续又问道:“对了,你与堕神阙交手之时,可曾察觉异样?” “比如?” “妖能衰减过半。” 堕神阙取黑白双玉佛,乃是为了复活狱天玄皇。而要将佛门之物用于拯救凶妖巨邪,堕神阙将难免折损不少功力。 但在当日彼此较劲之时,闻人然并未发觉黑狱之主妖能衰微,遂沉吟否认道:“没有。在六首云蛟死前,黑狱的势力差无始暗界不少。我想堕神阙也不会冒险,导致妖族三脉完全失衡。” “所以,这半个月的缓冲?” 自顾自地一语反问点破迷障,无梦生登时舒了一口气,道:“当时地狱变不反水,战云界必将陷危。但对堕神阙而言,失去主要的敌人,意味着封世末可能调转目标,鲸吞黑狱与怪乐地妖脉。狠辣除去六首云蛟,纵会让封世末震怒,只要堕神阙再提出单独由黑狱与战云界决战,便又有机会让暗界产生渔翁得利的奢望,从而某种意义上暂缓双方冲突。不过,得到十五天的期限,不仅会让地狱变更上层楼,甚至连黑狱本身都会脱胎换骨。届时封世末将已无力在妖界一手遮天……这黑狱妖皇的心机城府着实深沉。” “我觉得吧。你压根没资格那么评价别人。” 见白衣雅士三言两语剖析得明了通透,实在懒得吐槽无梦生一字半句,闻人然干脆说道:“既然厘清了堕神阙的打算,我下一步该做什么也是显而易见了。” “黑白双玉佛是佛乡之物。妖皇已毁约在先,咱们同样该有所回敬。还请好友你亲往黑狱——‘确证虚实’。” 第331章 绕不开的仇 怪石累叠,万籁俱寂,连接苦境妖界的绝崖之地阴森荒凉,无时无刻不在透散生人勿进的寒意。然而今时今日,无涯之涯天外乍现青碧两色流光怀着坚心意志,悄无声息穿梭诡雾之中,避过沿途巡视妖族直入黑狱而去。 “堕神阙,在下冒昧造访了。” 不卑不亢束音成线,隔空传入黑狱大殿。但,闻人然期待中的回应并未出现,伴随几声残戾咆哮,数头黑狱特有的凶犼妖兽已从黑暗中腾跃而起,利爪挥舞抓向来人,锐锋过处削断数十丈厚石丘。 “主人避而不见,那我也只有失礼了。” 凶兽虽非寻常,但要追上闻人然主仆行动,仍属天方夜谭。万千藤蔓裂地而出,禁锢凶犼行动。孰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见凶犼受伤而退,闻人然却陡觉庞然压迫临身,强横鬼力如将半天染黑,腥风瞬眼扑面而至! “妖皇有事外出。不如先由我拿你试验鬼手威力,如何?!” 数日不见,鬼荒地狱变花纹黥面的形貌,竟又再度生变。双角如利刃螺旋朝天,一身鹰羽更添粗犷,深蓝偏黑的面庞犹衬凶恶之色。不等对方应答,无匹鬼言之力顿如万浪掀天,排山倒海碾压向敌。 “这等能为……秋筠,你先去找堕神阙,按我来之前交代得做。” 纵使早有预估,闻人然化刀应式生接狂涌鬼力,不免发觉地狱变进益匪夷所思,登时大吃一惊,匆忙数语交代下去。 略微担心地一扫闻人然,暮秋筠随后遵循指令,无视其余妖族阻碍,飞快纵入黑狱深处。电光火石之间,鬼荒地狱变赫已拉近距离,奇异诡字携神鬼莫测之能连攻不缀。战圈走向有意无意,在二人招来式往间,逐渐移向黑狱幽深之处。 “你们来得好快。” 外围战声不绝于耳,霎感一阵百草清气乘风扑鼻,黑狱炼池旁堕神阙在暮秋筠赶至前当即暂住调复妖元,深邃双眸异光浮逝,三途苦应声上手,冷冷盯视白衣剑灵。 殊不料,少女全然无意应答,拔剑起手虽意在试探,出招轻盈曼妙,依是不改认真尽责。丹青见剑光数挽,去势飘忽难测,移花错影更是令人目不暇接。再则察觉地狱变强悍非常,暮秋筠岂有虚与委蛇之心,素手一拈摘叶飞花,荒芜之地乍显绿茵成海,围拢包围夹击堕神阙。 “罚神罪!” 飞花飘絮缭乱视线,奇毒刁钻无孔不入。剑、毒、神通须臾千变万幻,黑狱之主暗呼不妙,三途苦果决斜地一划,勾引黑狱炼池妖力加持扫清回旋百草,全力一搏厉行反扑,澎湃黯芒紧缠戟尖,由下而上钩刺迅发,攻敌必救要害。 怎奈,甫将黑白双玉佛与半数妖能灌予狱天玄皇灵识不久,元气大损的堕神阙妖体难以承受剧烈冲突。剑戟铿然半空交汇,暮秋筠奇术建功,沛然真力一气勃发,当场压过后劲不足之妖力。紧随其后,丹青见若生万钧巨力,干净利落将三途苦压落地表,翻腕一转致胜机先! “秋筠停手。” 生死惊心刹那,暮秋筠闻声立止动作。剑锋停于妖皇喉前半寸,收势不及的剑意吞吐间仍使伤者见红。另外一旁,闻人然鼓足元功撼接地狱变刚猛力道,亦在闷响裂地瞬间不由自主退出三步,竟是一目了然的逊色鬼荒一筹。 不过,眼下处境实难存有宽慰余地,堕神阙一扫方圆面色阴郁似可滴水,仿佛不觉颈边冽寒,沉声问道:“人类常言秋后算账。你们大敌未除,现在就等不及过河拆桥?” “妖皇此言差矣。遵守承诺是保证双方和平最起码的底限。一味放任黑狱肆意行动,并不符合大家的利益。更何况,如果有意消灭黑狱,我和秋筠刚刚就不会隐匿行迹,而是闹大动静放任无始暗界从旁窥伺,让他们择机牟利了。” 闭目数息抚平紊乱内力,闻人然随之睁眼望向堕神阙,不知是警惕还是衷心赞道,“鬼王后人有此修为,的确有值得黑狱寄望的价值。” “哼,鱼死网破,你们今日至少将留下一人。” “无梦生并不是为了让我取你性命而来。” 蛇眸深瞳一阵变幻,堕神阙不肯在人前露怯昂然以对,口风却又一软反问道:“无梦生能够猜出本座的用意,着实不简单。” “你在秋筠手下败得太快……无梦生猜得不错。你果然是舍去的妖能太多,一时之间无法恢复。” 双目似欲看透玄虚,闻人然凝视黑狱炼池许久,方才说道:“直截了当地讲,我们是来阻止你们与意琦行的冲突。” “战云界、武道七修害我界鬼王惨死。你认为吾会答应你么?” “当初四奇观决定的入境地点,本不是在无涯之涯。换句话说,你们与战云界的冲突,只是一场意外。” “相较于此,本座倒是好奇,为何你如此偏袒与厉族牵扯不清的战云界?” 闻人然思量答道:“错了。我只是觉得意琦行比起你们与战云界更值得信任。最起码,剑宿做事言而有信。而且,除了意琦行个人以外,无论你们想把战云界怎么样,同样与我无关。” “你想让地狱变留意琦行一命?”不难听出对方话意,堕神阙立时皱起眉头。 “严格来说,意琦行根本算不上七修。他与戚太祖只有赠招之情,并无师徒之义。另外,外七修与内发七修的关联,亦不如你们所想一般。” 明白地狱变不会轻放此恨,决斗之期亦难延后,闻人然不得不从七修关系入手劝解。而与意琦行原无深仇,堕神阙自不甚看重与其对敌。但为笼络地狱变归心,黑狱妖皇却也不能漠视她之感受。 谁知,鬼荒地狱变竟一口回道:“吾可以答应,在决斗当场留他一条贱命。” “地狱变?” “妖皇你助我取得三凶之力,吾当下自不会恩将仇报。” 瞥及堕神阙诧异莫名的神色,鬼荒地狱变此刻痛快地出人意表,旋即杀意逼人地威胁闻人然应承:“只这一次,吾会饶他。决斗之后,你再也无权干涉!” “等到狱天玄皇复生,哪怕我想介入你们的内务,恐怕都绝无可能了吧。” “一个筹码交换一个筹码。你可以离开了!” 性情愈偏乖戾,鬼荒地狱变蓄势提掌,大有一言不合再开杀阵之态。 闻人然见状不经意间已觉异样,镇定如常地追问道:“除了意琦行,你还要向谁寻仇?” “与你有关吗?” “好奇而已。” 三凶加身,鬼力滔天,自恃武力的地狱变,早不屑隐瞒自身意图,索性坦白示威。 “白衣沽酒绮罗生。现在知道答案,你又能如何?!” 第332章 朱红三叹 与绮罗生之间一日死仇未解,地狱变自然就能借其引来意琦行一网打尽。虽明鬼荒想法,闻人然稍加琢磨后,还是选择干脆地答应。毕竟等决斗过去,苦境又不知会呈现怎样的局势。与其在妖界磨耗时间,倒不如另寻他法解决问题。 而在欲界按兵潜藏、百妖路与四奇观剑拔弩张之际,十五日约期结束,穿霄入云的叫唤渊薮,今日终于迎来约斗之期。 但于茫茫云海上方,三头托着整座战云界悬空不坠的巨魔神,陡地产生狂暴躁动。胤苍狼、银河殛闻风而动,急忙由战云神宫内奔赶而出,竭力抚平巨魔神之不安。 “奇怪,穷奇、混沌、饕餮甚少暴动,难道是发觉了什么?” “此事蹊跷,吾在此固守,你去通知御宇天骄。” 一番摸索不得要领,双将碰头商议过后,各自分派任务。而因意琦行出战鬼荒地狱变,朝天骄随行观护,使得战云界只余御宇天骄一人,守备略显空虚。同一时间,正恪尽职守监视巨魔神动静的银河殛,却见远天旋生一股腥红飓风,狂飙撞向战云界! “果然是有人兴风作浪!”赤色双瞳紧视不移,银河殛提起咒世之戟,青雷暗滚蓄势待发。 然而,战云猛将挑衅之态,落入旋风中人的眼内,仅仅换得一声清锐蔑笑。赤红风暴横冲直撞,刹那突过银河殛站立之所,将人包围在内。 “呜啊啊——” “银河殛?!” 惨叫戛然而止,碎布断刃飘零风中,随见细肉断骨闷然坠地。奇剑破青雷,隐于风中的红影,始终未露真容。惊心动魄一幕映眼,带着胤苍狼率先赶来的御宇天骄勃然震怒,赤雷漩涡应气而发,雷霆电窜绝杀大敌。 暗红霹雳洞穿旋风,瞬将血色飓风震散,现出藏身幕后之人。红罗武袍妖冶绝艳,雌雄莫辨的面孔右眼尾脚处的血泪,反衬有别朱红的阴森冷酷。 双方照眼瞬间,御宇天骄即从对方大红宦官帽的打扮上,认出来者身份:“烟都之人?!” “呵。” 笑,笑得轻浮,笑得叛逆。手中朱剑无声出鞘,冷冷执握在掌。宫无后不语,行动却已给出最明了的答案,昭示双方之间唯有胜者能存! “不愿回答也无妨,擒下之后严加审讯。不论你是何身份,吾都无法纵容你肆意妄为。” 沉肃一语打破宁静,战袍逆风狂摆,御宇天骄疾催天殛十式,浑雄内力喷薄而出,意在仰仗根基之深,一掌速定乾坤。 但见雷光聚掌袭面,宫无后却若风中红蝶,轻烟渺渺难捉行迹。朱虹剑迅影向前突刺,浑然云界真力竟而烟消云散,完全难以奏效。 “这是?!” 一招错身,赤雷无功。肩甲之上灼纹刺目,御宇天骄愕觉真相,满心警惕倏为确证来人身份更显震怒:“烟克云……对战云界下手,破坏四奇观情谊,古陵逝烟是何用意?” “在你认出吾来历之时,他还会让战云界继续存在么?” 意兴阑珊叹音甫落,宫无后不欲再做争论,抢在御宇天骄追问之前,拔地攀空而起,左右双手分握剑鞘、朱剑,朱红三叹剑出沦亡,杀光罩顶而没。 “天殛七式·血雷贯日!” 清楚四奇观功体克制之限,御宇天骄纵使功深,此刻面对烟都强敌也不得不鼓足全力,豁尽一切提元抗衡,改换战法以力压人,遮云蔽日的血色雷柱握在手心,仿佛云戟无差覆盖轰向战云界边缘之地。 无奈,列位古陵逝烟之下烟都第二人,宫无后对执行命令虽有抵触,出剑划式反显残酷狠辣,灵巧游走御宇天骄四维,避过赤雷索命,时刻寻觅夺命之机,缠战愈久愈见挥洒自如。 “呃……” 数十合眨眼而过,蓦然,风停,剑止,漫天云雷赤霞,在朱虹翩然掠过一息,尽数消弭无影。 朱剑贯胸,伤重难救,御宇天骄跌步倒地。天骄落败刹那,整座战云神宫随之剧烈晃荡,产生坍塌征兆。胤苍狼急步上前,正欲扶住御宇天骄,冷不防胸口一阵刺痛,无伤无血,魂梦已断! “无后,你的动作慢了。” 一剑惊尘,巍影倏过。力所能及仅降伏一头巨魔神的古陵逝烟,仿若不觉云宫坍圮在即,眼露不悦地脱口评价。昆吾古剑虽未出鞘,深厚烟都内力已然断尽御宇天骄生机。 弥留将死,无能向兄姐说出血仇真相。颓然躺地的战云勇士,此生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眼,徒存沾满鲜血的一指向仇无力低垂。 “大、宗师……” —————————————————————————————— “是战云界方向?!” 烟都阴谋得逞,致使云宫坠落。尚在驭风岛的一剑风徽,霍感彼方天摇地动,疾作风驰入云,却在远离海上孤岛之前,骤闻触魂夺魄之声。 “祸风行。现在,你还想去哪里?” 前冲步伐陡然停止,一剑风徽化影空落,初时不可置信倏化惊魂骇貌,迟疑不绝一步三顿,方才转身望向不速之客。 华衣艳彩,雀羽披肩,足踏禘猊,雍容尊贵。黑艳高傲双眸眼彩斜挑,仿佛振翅高飞穿越阴阳的孔雀,遥遥俯瞰众生。弁袭君孔雀指斜摆右前,对着阔别重逢多年的故人宽和开口。 “逆海崇帆灭徽死印,吾之——死印。” 前日挚友,今朝陌路。立场追求截然相悖,一剑风徽迅速镇定心境,凝视来人道:“前日死印生变,果真是你回来了。” “原来,你去过传天洞……此地景色优美,这驭风岛就是你逃避归隐的所在啊。” 澄澈湖面蓦地应声黑染,高空云层亦若染上雾霾。站如泰岳不移,一派悠然闲静,弁袭君不答反问:“背弃同伴,反叛理想,你该体会得出,吾多给你数日时间的用意。” “死印,吾绝难交出。” “神,不容拒绝。” 高傲的语调疏漠决绝,暗色的双眼却犹似藏着一丝温情,黑罪孔雀道:“你该清楚,吾之圣裁素来秉公严苛。以你罪过,本无宽赦之理。但念你为潜欲开创元老,吾,仍心留一分旧情。” 不愿即刻动手,是欲挽回同伴心意。但在弁袭君劝说同时,远天振翅高飞的巨魔神,不知不觉吸引住了二人注意。 “此事与你有关?” “只是,巧合。” 耳闻弁袭君平淡冷冽回应,一剑风徽难辨其中真假。而随其中一头巨魔神狂暴飞掠过驭风岛,杜舞雩暗忖如要摆脱黑罪孔雀,必须借助须臾之变机,当机立断纵身一跃。 “放肆!” 旧人冥顽不灵落入眼帘,弁袭君眉腾怒光,左掌之上地擘印戒,倏然飘出无数黑羽,如影随形紧缠而上。 “祸风行,吾不允你让神失望。” 奇观、潜欲风云骤起之际,最后一头高飞的巨魔神,一路杀伤肆虐,不久来到欲界活动范围。洗罪三尊合力而为,竟也奈何巨魔神不得。 不过,扰境不休,终得教训。只见紫黑霞芒耀目的波旬魔剑横飞上空,万钧雄力瞬时压伏巨魔神。眼见此景,紧跟而出的涯十灭赶忙大声提醒道:“尊上,魔佛传信……” “我有分寸。” 灾剑变式,万山加身。强如巨魔神亦难翻天,当场便被恢宏剑芒镇压。任由剑下巨兽不断挣扎,辟界战神脑海灵光乍现,联系方才震动情形,遂向洗罪三尊做出命令。 “凶兽应该不止一头,你们分别去查去向。” 第333章 争夺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 云爆环响千里河山。荣耀一时的战云界,于旦夕之间没落消陨。坠撞地面的断垣残壁,埋葬刻骨难赎之血恨,等待归来的亲人挖掘见天。意琦行惨败重创而回,眼前竟见硝烟未散的残粗遗迹,震惊更作满目怆然。 “御弟?!” “怎会如此?” 半日不见,人事皆非。无法想象,究竟在苦境竖立了怎样的敌人,才会使战云界无一幸存。朝天骄满心急躁,在遍地破败间找寻网者存迹,始终找不到丝毫线索,不由惶痛怔立当场。 “王姐,找不到兄弟他的下落么?” “御宇他……死了。” 伤筋动骨心肺剧痛不止,意琦行此刻恍若无觉,只做沉声追问。然而抱着的最后一丝希望,仍被现实无情打破,仅余满眶涩然。 “怎会……” “意琦行,你伤势沉重,暂时还是勿动真气。” 若非围观者众多,以及顾虑后果,地狱变绝不介意痛下杀手。不过纵使放意琦行死里脱生,鬼王后裔下手也绝未留情。而为确保意琦行安全无虞,一留衣与绮罗生便自然而然护行同归。 “听剑宿讲过,御宇天骄实力不俗,加上三头巨魔神,怎会被来人一击即溃?” 虽明意琦行与朝天骄此刻必是心丧如死,一留衣还是冷静分析道:“意琦行与地狱变交手不到一个时辰,算上赶路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半日。现场不见任何活口,不仅证明行凶者穷凶极恶,更证明对方乃是蓄谋已久。” “可是,当时妖界所有人都在观战。除了他们,又还有谁与战云界有此深仇?” 绮罗生凝神一问,换来举座默然。四奇观除了与妖界仇深似海,与苦境之间实无多少牵扯。遍思台面有能力击杀御宇天骄的人竟全无动机可言,意琦行姐弟二人难免沮丧不已。 “不可能,御宇不可能连放出巨魔神的时间都不足。来人再如何强势,又岂能不声不响阻止御宇行动?” 无法承认眼前一幕,朝天骄连连反问。而见意琦行颔首认同,一留衣敏锐把握蹊跷之处,认真答道:“要么对方人多势众,要不然就是……” “就是如何?” “来人有轻松令御宇天骄丧命的能力,乃至于他无法做出像样的反抗。或者,凶手的目标是在巨魔神,提前剪除了它们援手御宇天骄的可能。” 连续提出两条猜测,一留衣顿时更为笃定,“了解巨魔神与战云界关系的人,苦境应该还不存在吧?” “难道是?!” 非是外人,只剩内鬼。勉强按下悲伤,犹然难抑震惊,朝天骄一时失措。意琦行深吸一口气,猜测已然脱口而出:“至少不会是冰楼。且不提玄冥氏与王姐的情谊,他也无短时间格杀兄弟的修为。” “是大宗师,还是……一剑风徽?” “意琦行?!” 抽丝剥茧,几人在一留衣剖析下,渐近真相。熟料,朝天骄自问未尽,意琦行难抑内伤,恍惚间竟晕厥过去。 绮罗生首先扶稳伤者,随后急问道:“剑宿伤势沉重,我们必须先找到一处安身之地。” “只能先往冰楼求助,你们随我来吧。” 故乡遭毁,并不意味危机解除。深深忌惮鬼荒地狱变,朝天骄暗忖妖界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此时也不得不放下自尊骄傲,先行安顿好意琦行再做后续调查。 不久之后,战云界名存实亡的消息散布开来。连改头换面暗中关注的海蟾尊,都不禁为此吃惊不已。 然而,风传武林的消息早传入耳,闻人本为调查欲界与逆海崇帆并无过多留意,谁知顺道沿着地上巨魔神肆虐的痕迹,竟无心插柳碰到三方冲突。 “那是?” “太监。” “嗯……是阉人打扮没错。但是,太监和欲界都不是好东西,咱们先看着吧。” 自从得知烟都虚实,闻人然便在揣测类似宦官之人与戚太祖关系,因此肯白衣剑灵之后,索性暂时静观其变。 乌云蒙蒙的天空上,爪牙狰狞的巨魔神,悬空盘旋不去,似是发觉来人都非友善,不断口溅狂雷,喷向地面三方来人。 “杜前辈,这巨魔神为祸一方。我们还是先赶走欲界宵小,再将之收伏归还战云界吧。” 不卑不亢划明敌人,不露声色又将一剑风徽归于己方,西宫吊影冷观局势,自不能吐露乃是受命于古陵逝烟找寻其余元神兽下落的真相。 “大宗师人呢?” “师尊正在做最后的调养,不日即刻出关。江湖传闻战云界巨魔神走失,尊师才命我外出略尽绵薄。” 不假思索托词出口,西宫吊影全然无视洗罪三尊,一派泰然自若。 而因前回分别脱身,未曾解决实质问题,念及弁袭君的苛刻要求,一剑风徽满心忧思,又哪顾得上追问详细,只欲尽快摆平巨魔神,再找正道说明逆海崇帆内幕,心不在焉地轻一颔首,接着望向洗罪三尊,道:“珍惜你们的性命,离开吧。” “魔佛降旨,此兽属于欲界,该逃的是你们。” 玄定怒航、赤慧慈航、无戒悲航三角拱立,只为拖延至欲界掌命到位之刻。 不过,大宗师座下首徒西宫吊影,哪会被三言两语喝阻。而有一剑风徽陪侧,西宫吊影心思更定。掌心铜珠来去无影,竟令洗罪三尊一时疲于奔命。 “还请前辈出手。” 虽不愿再执剑杀人,一剑风徽抬眼一望癫狂躁乱的巨魔神,略作沉吟古风剑应声出鞘,泠然直指天际妖兽。 无奈,洗罪三尊胆敢留在原地,自是相信欲界高层必将及时来援。杜舞雩风剑方出,迎面劈头盖脸猛力来袭,尽显绝情绝念。 “卷龙剑式。” 沉纳提元,尘烟漫荡,杜舞雩镇静以待,古风旋生剑气龙卷,破开涯十灭驰援掌劲,余劲燎原灼息不灭,守中不忘反击,自证剑中高妙。 “噢,是个少有的高手。” 一式不取,根基各展,涯十灭顿知杜舞雩修为不凡。但有辟界战神压阵,欲界诸人却亦无所畏惧,虎视眈眈与争夺竞争者对峙不摇。 蓦地,天上巨魔神发出一声长嘶,觑准两方僵持之际振翅欲走,不料反被骤然飞入的另外一头巨魔神阻挡。紧随其后,斜天一道暗紫剑光撕破虚空,魔氛森然划破空间,妙至毫端横颈一剖,斩断青年俊杰无限未来。 “不走,那就永远躺下。” 第334章 遗恨 壮志未酬,命断魔剑。原本生性最是爱洁,此刻不得不抬起白净的手掌,捂住喉口不断喷溅而出的鲜血,西宫吊影满腔不甘,双眼却已逐渐涣散失神,最后意念仍是深恨无法完成尊师交代,徒留遗憾堕入黄泉。 “无声色难,界心牟利,波耶气释,答迷身悲。” 剑下决斩一人,辟界战神仿似漠然未视,口中异咒念法,翩然高跃踩在恶诛背上,旋见浑浑玄力隔着星云河传输灌顶,竟令四只中最为弱小的混沌巨魔神产生蜕变进化,渐由劣势转为上风。 “不妙。” “休想干涉!” “血海暗潮,天无正法!” 不论烟都后辈打何盘算,杜舞雩现在亦心知肚明,孤军奋战仅会让欲界更为猖狂。 果不其然,涯十灭威吓之声甫落,后掌已如浪潮叠涌压身。与此同时,洗罪三尊心知独力难为,当机立断力合三尊,齐齐列排气聚赤芒,由后偷袭一剑风徽背门。四方合围滴水不漏,涯十灭金身不坏强攻不止。饶是杜舞雩剑术精湛,此刻亦不禁疲于应付。 “战云界的宠物,还是该物归原主。” 再无掣肘的辟界战神彻底掌握恶诛,别无后顾之忧,口中咒音持续不缀,摄伏重剑干净砍落,即待收拾另外一只异兽。 未曾想,暗林掩映间,刀剑合流交织灿烂锐虹,抵消凶威赫赫之波旬魔剑。闻人然与白衣剑灵见势出手,一人身化迷幻花影分袭三尊,打散欲界精英合拢之势;一人高举涤罪犀角,生接辟界战神轻描淡写再施沉招。 “看来失去鬼言,对你的功体或多或少有些影响。” “那又怎样?打还是不打,给一句干脆的。” 鬼刀魔剑一触即分,辟界战神雄劲一吐,瞬令闻人然吃痛后撤。但闻对方嘲讽淡笑,闻人然却无心情说笑吐槽,虚空暗夜悬天对视,略显无奈地回话:“反正你现在对敌人突出一个干架,咱们间也没必要存在其他选择。” “何不同归一体?” “你吃得下?” “魔佛波旬的能为又岂是你我能够臆测?” “啧,如果到了绝路,或许我会尝试。但是眼下嘛……还没到该绝望的时候。” 对答一来一往,闻人然似乎别有意图,干脆拒绝之后,突地仰首引颈长啸。伴随高亢鸟鸣呼应,远天明黄羽翼振翅翱翔,眨眼飞来艳丽夺目的硕大玄鸟。 巨禽牙尖爪利如视猎物。辟界战神座下恶诛顿感威胁,不由展翼张牙舞爪御敌为先。另外一旁,兽性本能自保的饕餮异兽,发觉威胁骤去泰半,竟如通灵一般收敛敌意,压伏庞然身形悬停玄鸟之侧,状如选定阵营。 “不算两只巨魔神,我们也有两人数优势,你还不退?” “退,当然会退。” 权衡眼下局势,死战不占优面,辟界战神瞥及玄定怒航亡于暮秋筠剑下,终发出撤离指令。但与闻人然面对面,辟界战神收兵之前,还是留下意含断论的挑衅之言。 “真正交手的那天,注定只有一人能存。” “我不该说出这么无聊的话。” “你觉得自己是那么不知所谓的人?” 难猜是存心还是无意,辟界战神一语脱口行迹杳然。目睹强敌退得全部拖泥带水,一剑风徽先抬眼看了下巨魔神饕餮,紧接着视线一扫地上西宫吊影死尸,不禁替古陵逝烟郁郁在怀。 不过,逆海崇帆重见天日在即的消息,方是杜舞雩内心紧要。半途碰上闻人然,却亦省下不少时间,一剑风徽心思底定,当即收剑如鞘与闻人然稍作寒暄,遂将有关情报托出。 “……大致情形如此。” “所以逆海崇帆要开启潜欲之门,必须集合包括你身上死印在内的四印?” “他不会给我太多时间,但我仍会尽力阻止……西宫吊影的尸体,还是由我送上烟都罢。” 释下一桩重担,一剑风徽尚对战云界近况存有疑虑,告辞后索性将西宫吊影尸身抱起,化作流风迅影直上云端。 而即截住一头巨魔神,预期的目标亦达成七分,闻人然倒也不急于继续追查,反而看着杜舞雩离开的方向,偏头对白衣少女略透深意地笑道:“欲界那位帮了我们一个忙啊。” “嗯哼?” “古陵逝烟为人如何,就看他死了徒弟之后,会有怎样的动作了。” —————————————————————— “再说一次?!” “西、西宫死了……” 烟墨织城,云蒸雾绕,绝景宜人。秀美水墨之景,处处颇具精巧,不仅是为取悦于上位者,更似用于掩去黑暗中的残酷罪恶,以及精打细算的深层心思。 然而,室内明亮烛光下的烟都大宗师,此时此刻却无心悠闲,本该舒畅的胸怀,正为了一桩突如其来的噩耗而揪心震怒。 主宰烟都的气势,覆盖整座冷窗功名。鹤亭凌空战战兢兢,如实应答:“禀告大宗师,西宫大人在于欲界争夺巨魔神的途中,不幸亡于对方领导一剑。” “吊影心思缜密,怎会……” 不管内心多么愤怒,古陵逝烟到底心冷如冰,虽是痛于爱徒亡逝,却因顾忌屏风对面的一剑风徽,勉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耳边话音趋于低落,杜舞雩不疑有他,只当挚友伤痛难言。片刻之后,大宗师假惺惺地抹去无人可见的鳄鱼眼泪,长叹开口:“唉,事无巨细,吊影将烟都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吾本嘱意由他继承基业,想不到竟会白发人送黑发人。若非困在战云悬圃太久,伤体至今始才初愈,本该由我亲自处理巨魔神。谁知……” “逝者已逝,还请节哀。” 字字句句“言真意切”,宛如诚恳发自肺腑。古陵逝烟语音未尽,随后“错手”打翻茶盏,更令杜舞雩不忍逼问。 须臾心思万变,大宗师状如无可奈何,哀然送客:“多谢好友关怀。但……抱歉,吾须安排吊影的后事,无法与你同往冰楼,解释事情始末了。” “吾能理解你的心情,这就不打扰了。” 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杜舞雩又安慰了几句,便顺着古陵逝烟隐晦话意,背身出了冷窗功名。 不速之客离去,烟都气氛陡转冷寒。令人战栗的静默持续许久,浑身被汗水浸湿的鹤亭凌空,甫闻大宗师平淡漠然的冷酷之声。 “把西宫的尸身送到软红十丈,让无后见他师兄最后一面。” “是……” 烛光乍熄,再无声响。鹤亭凌空利落行动,却见不知何时在西宫吊影的尸体上,放了一封似已存在多时的书信。 不过,此刻的古陵逝烟喜怒难料。鹤亭凌空不敢妄加揣测,只能闷声不语深深埋头,规规矩矩地把西宫吊影尸身送往宫无后的住所。 “杜舞雩迟早上门,吾早有预计,也有后续的因应对策。但吊影你的死,却让为师诸多计划,少了值得信赖的执行人力。” 独坐黑暗屋内,大宗师沉默思考良久猛地站起,似已当场做出决断。 “也罢,至少不能让你的牺牲白废。” 第335章 祸起萧墙 自从底层婢女水莹儿被处死,对宫无后而言烟都内值得关注的人事物,除了恨之入骨的古陵逝烟,只剩下贴身仆人朱寒与师兄西宫吊影。而今尸骨未寒的亡人被推送至软红十丈外,不出大宗师所料,果令早已难忍烟都压抑的宫无后独自仗剑复仇。 不过,古陵逝烟如此作为,自不是为让宫无后白白送死。不等丹宫深入欲界据点与涯十灭分出生死,即见昆吾古剑凌空斩落,救人于亡殆关头,毫不犹豫抽身远遁,将受伤不轻的宫无后带回烟都。 跪落冰楼的石板地面,再无往日的暖心问候。回响宫无后耳畔的,仅剩下毕生最恨之人的无情冷酷:“要替吊影雪恨,你现在的能力还不够。” “杀你呢?” 若非眼前人汲汲营营,西宫吊影本不会死。恨意累积,终至极点,宫无后垂首苍凉一笑,下一秒,朱虹剑倏尔倒转,刁钻毒辣疾刺大宗师心扉,尽是势在必取。 但对宫无后叛逆反噬之举似乎早有提防,古陵逝烟冷眉不惊,抬臂右手并指一夹使得朱剑纹丝难动,再睁眼罡力猛一倾吐,顿令宫无后无功而,跌地大口喘息。 “好徒儿,你的血泪之眼还欠火候呀。” “呵呵呵呵……” “恨吧。如果你的恨,能让你打败吾。古陵逝烟乐见其成。” 内陷皮肉的指甲,掐出深深血痕。宫无后一言不答,只欲将愤火化作进步的动力,用于挣脱禁锢性命的一切阻碍。 经此一役,不仅压伏蠢蠢欲动的宫无后,古陵逝烟更将与欲界争斗的消息放出,用于表态烟都立场。见宫无后情绪渐趋稳定,大宗师遂将人丢在软红十丈门外,随即飘然而去。 烟都情报不久传入冰楼,霎时消除众人泰半怀疑。冰王玄冥氏沉吟道:“古陵逝烟老谋深算,绝不会不清楚欲界现今如日中天。纵集烟都所有人力也难犯其凶威。但,宫无后与欲界掌命搏死一战,新仇旧恨下等同断绝双方联盟可能。如此一来,烟都往后只有紧密团结在四奇观周围,否则将难面对欲界反扑。” “所以,大宗师如是内心有鬼,就不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不肯放弃任何一丝追查杀弟真凶的线索,朝天骄忍不住质问道:“难道不会是古陵逝烟忌惮一剑风徽,刻意反其道而行,从而打消我们的怀疑?” “一剑风徽胜得了欲界那人么?” “这……” 虽然同怀不解,玄冥氏作为局外人还是更为冷静,续又说道:“四境功体相生相克。杜舞雩对上古陵逝烟,确有绝对的胜算。可是你我皆知,一剑风徽作风流于优柔寡断,未必会对大宗师下死手。与此相反,从欲界重归台面连续的行动观之,主事者杀人干脆果决,将成烟都最大威胁所在。如果是凤座你,你会选择与谁为敌?” “身为一方之主,吾不能为一时激怒,而令族民落入险地。” “那,难道古陵逝烟就无此顾忌?” “他刻意自证清白,同样能换到你我的信任。欲界再强,难道还能一气歼灭整个四奇观?” 朝天骄转念又想出一个理由。玄冥氏却不由苦笑应答:“怕只怕,我们现在同样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你是指……妖界?” 若非亡弟之恨冲昏头脑,朝天骄断不至忘记当前死敌,而得玄冥氏提醒,登时醒悟古陵逝烟与他们抱团,并无实质的利益。 疑云稍散难解杀亲至仇。朝天骄却亦无可奈何,望向玄冥氏道:“多谢你的开导,但我还是怀疑……” “料敌以宽,怀疑无妨。” …………………………………………………………………… 纵使推测合乎情理,冰王也未放下戒心。但对玄冥氏与朝天骄来说,怎样应对妖界的威胁,才是当下紧迫要务。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暂令意琦行失去战力,鬼荒地狱变本欲乘胜追击,顺道一一剪除武道七修。未料短短几日工夫,丘山百妖路的整体架构,竟因两名大妖的回归,而发生颠覆性的改变。 “你要我们停止针对正道?!” “是。当初的武道七修并非现在的人。而天佛原乡仅是被欲界等人利用。现在我们更该认清敌人,避免多面竖敌。” “休想!” 侃侃而谈之人魁梧雄壮,双耳色如铜金招风朝天,显证妖族血统至纯,正是黑狱前代之主狱天玄皇。 然而,旧主复生仅令堕神阙略感振奋,紧接着便被狱天玄皇“懦弱”之词震愣原地。与之同列的地狱变,更是勃然大怒。 “曾经穷凶极恶的狱天玄皇,现在竟说出这样的话,着实令人吃惊不已。不过……” 经过刚开始的惶然失措,堕神阙已竭力让自己接受眼前性情丕变的狱天玄皇,可当初既承诺替地狱变复仇,此刻亦不能反悔:“现在的黑狱妖皇是本座。我们的计划不会因你而变。” “再算上本爷呢?” 凰影燎光,刺破黑暗。厉劫归来的圣婴主焱无上倒提风影突,摩擦坚地激出灿烈星火,宣示怪乐地之主重返妖界:“你们与无始暗界欺压怪乐地多年,难道不该给个交待。” “圣婴主……妖族素来弱肉强食,本座需要给你什么交代?” “弱肉强食,所以在本爷眼内你目前就是鱼肉了。” 一见圣婴主与狱天玄皇并排而列,堕神阙不禁大感棘手,联想起当日圣魔元史“祸起萧墙”的断语,当场默然以对暗叹在心。 “哈,内斗自耗。好戏,真是一场好戏。堕神阙,救活狱天玄皇你白费心机了。” 一夕风云突变,对圣婴主归来深感戒备的封世末,又哪会错过碰头聚面,开口便泼了堕神阙满头冷水。 谁知不等堕神阙回应,焱无上陡将凤影突调转方向,锐尖直指封世末道:“他是不是白费心机难说,你能不能活着离开,就另当别论了。” “哼,你们之间的争斗与我无关。可是,谁敢阻止我报仇,谁就是我的敌人!” “地狱变你?” 前代鬼王遗容犹在脑海,狱天玄皇实不欲与地狱变翻脸。而看封世末有意煽风点火,貌似狷狂轻浮的圣婴主,装着胡闹一般起哄合掌一拍,发出清脆声响:“是向四奇观报仇?” “除了四奇观还有武道七修。” “是是是,本爷都听人讲了,什么七修高手现在都在冰楼。要打就打得热热闹闹,干脆咱们点足人手一齐攻打冰楼,一并决定往后妖界的话语权?” 我行我素提出意见,圣婴主不去看封世末铁青面色,只定视着神情变幻的鬼荒地狱变,等待她之回应。 “果真?” “本爷欺骗你有什么好处?” “一言为定!” 相互爽快达成协议,却是各怀心思。狱天玄皇目睹眼前一幕,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直到耳边传来焱无上传音,方才稍安忧心。 “本爷不会让他们肆意妄为,但还需要你的配合。” “怎样做?” “报仇归报仇。妖界的害群之马,合该一并清理喽。” 第336章 决裂复归一(一) “这只巨魔神好难看呀。” “人家是用来看家护院,又不是当做宠物养,多打一点马赛克才能显得凶神恶煞嘛。” “马赛克是什么?” 抬头看了眼盘旋不去的饕餮,槐生念曦想了想突地没了兴致,大大方方地说道,“留人家东西不好,爹你把它还回去算了。” “唔,当然。等你鹤舟叔叔的那对仙鹤下蛋,我再去给你求一枚过来。” 自从阳翼抽身而去之后,闻人然就很清楚二丫头一直想要只异禽饲养,开口安慰一句随即转念,琢磨着二丫头棱角分明的个性还得磨磨,遂思索道:“对了,这段时间你带着玄鸟去一个地方。” “哪里?” “不测之渊。听说潜欲之门就在那个地方,总不能听之任之。反正你在家里也是闲着,不如就在附近转一转,顺带监视有无可疑人物进出。” 潜藏暗流不得不防,闻人然随口吩咐着,已将具体路观图详细说明。银发少女一边听着一边亦往书房的方向看去,有些奇怪地问道:“带玄鸟不用弟弟去吗?”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小枢他根基都在玄鸟身上,没必要带他使你分心旁顾。就算遇上修为不俗的敌人,你和它总能安然脱身啊?” “那好吧,爹你也当心。” 为防不测之渊封印之地,成为请君入瓮之所,闻人然也没想让二丫头冒太大风险,导致其落入欲界与逆海崇帆的陷阱。而若碰到形单影只的敌对目标,由槐生念曦出手擒人同样算得十拿九稳。 寥寥数语末,闻人然将该做的事情交代完毕,并嘱咐神秀小心提防。父女即刻兵分两路,各往目标所在前进。数日之后,漫目雪色晶莹的冰堡方圆,数道妖诡气息瞬眼穿破百里冰层,气势汹汹来到典武阁外。 “战云界、冰楼,或者还有武道七修的懦弱之辈,通通出来领死!” 不待废言雷霆初击,鬼荒地狱变饱提鬼言异能,浩瀚根基尽催澎湃妖气,立引及目雪崩倾山断浪。本该坚不可摧的防守工事,如同挤压豆腐一般糜烂,全然难敌深不可测的鬼王玄力。 倾危之刻,一道恢弘掌力由雪峰顶上压下,翻手化变北冥雕霜,倏将飞散积雪重凝万千雪晶作屏,誓挡鬼荒灭顶一击。无奈地狱变出招厉狠,双方僵持不过须臾,万丈冰晶高墙竟于众目睽睽之下轰然瓦解! “看尽江湖千万峰,不嫌云梦芥吾胸,由来不是池中物,冥鸿顾盼化玄龙!” 妖劲余波及身,已不足造成杀伤。然而,虽仅一招隔空交汇,玄冥氏却知自身功底不及,登时眉梢凝郁,沉吟望向来敌:“鬼王后人有这等修为,着实惊世骇俗。不过,我冰楼从不与人为恶,诸位缘何大举侵犯?” “当初战云界的账逃得了你那一份么?” 封世末森然一笑,反驳道:“不打落水狗,难道还等你们准备妥当,再给妖界倒戈一击?” “哎,久远前,战云界选择降落的地点并非是丘山百妖路。我们之间的恩怨,原是始于有心人之操弄。你们三大妖脉果欲不死不休?” “哼,刨除妖界与四奇观恩怨,你们现在同样该交出绮罗生与一留衣。” “绮罗生?” 骤闻意琦行挚友之名,朝天骄由左侧走上与玄冥氏同列,登时明了地狱变等人绝无可能妥协。而纵冰王倾向化干戈为玉帛,妖族诸强占稳绝对胜数,哪肯再与四奇怪交涉? “今天非打不可。拿出实力说话,才有谈判的资格。” 直来直去,圣婴主焱无上旁若无人,干脆挑衅:“封世末,他是冰,我是火。冰楼之主交给我。你要是动作太慢,咱们之间的赌约,只能算是本爷赢了。” “女人,你是本魁的猎物!” “霸雷三绝,轰雷掣!” 燎原烈火,弥散冰雪世界。撂下妖界众人,焱无上一马当先,豪情直取玄冥氏。而忖妖界势力占据绝对上风,封世末略一踌躇,五指之间凶兵乍现,当场纵身扑向朝天骄,拉开两大势力决斗序幕。 妖光隔分阴阳,锐兵直戳面门,冰沙狂卷,疾驰而至。但对眼前危机,朝天骄沉稳若定,凰刀蝶杀激发战云独有殛雷之力,竟使封世末一时难犯。但在另外一方,玄冥氏虽修为不俗,面对圣婴主特异意识之刃强攻,登时显露颓势虎口见红。 “哈,封世末,要本爷让你三招么?” “夸口!” 就在圣婴主牢牢压制玄冥氏,暗界穹魁与朝天骄胶着酣战之际,鬼荒地狱变闷然冷哼一声,粗犷形影阔步迈上,三凶汇一威断连山,旋即飞窜奔入冰楼内部,意将父母血仇相关者一网打尽。而见地狱变独自闯入冰楼,堕神阙举步即欲跟上,霍然间妖戟三途苦裂地划界,劈地截止妖皇去路。 “你,这是何意?” “堕神阙,本皇不能让你与地狱变,将妖族带上末路。” 堕神阙质疑道:“当初鬼王对玄皇忠心耿耿,难道现在你连他的死仇也不想讨还了么?” “仇当然要报,但不该是现在,更不该不分轻重。以你对我的了解,吾何时伤害过黑狱同族?” 不欲恶了与堕神阙之间的关系,狱天玄皇语重心长道,“本皇不相信,以你的眼光,看不出地狱变得三凶加身,已然膨胀到目中无人。再这样下去,妖界四面楚歌,处处树敌,她一人再强,难道还能敌得过各方联手?抑或者,你有将所有敌人斩尽杀绝的痴心妄想?” “这……” 闻声哑然,堕神阙不免犹豫。狱天玄皇与焱无上早有默契,立将堕神阙独自撇下,手握长戟孤身挺战朝天骄。不想狱天玄皇竭力相助,暗界穹魁愕然当下,堕神阙似已做出决定,竟亦分持骨兵双刃,迎向冰楼之主。 “你们说服本座了。” “偏劳玄皇二位。” 一声狷狂道谢,伴随炽烈凤火折向,反取己身本门而来。封世末心知不对,及时倒握阴阳路,回身猛然奋力压下。变生肘腋,阴阳路与凤影突电光火石绞缠一处,交叉刺入各自脚下,轰破千丈雪地。 “焱无上,你想撕破脸面?!” “本爷就是要杀你。你这种丝毫连手下同族的骨肉都吃干抹尽的凶妖,实在不该活在世间!” 战入极端,势无转圜。眨眼之间,意识之刃掺入实体刀兵碰撞,封世末不久竟被焱无上压落下风。荒初禁赦见势不对,当即旋掌提气,状待合身扑上。 “荒初,考虑清楚你的选择。” 骤闻耳边传来沉闷警告,荒初禁赦却见素来寡言的释阎摩仍然袖手旁观,不由挑眉道:“一向中立的你何时学会了投机?” “吾期待的,只是百妖路出现一名能够统御妖界的雄主。公平一决,如果封世末作为霸主不够强大,他之前对同伴的恶劣行径,便已注定他的下场。” “穹魁若死,咱们无始暗界从此将一蹶不振。” “合则强,分则弱。无始暗界同样属于百妖路。妖脉分裂数代远超千年,始终未能再度整合一体。这些年来,妖界愈趋式微,难道不是内耗之错?” 虽然颇为意外,荒初禁赦还是忍不住嘲笑,道:“哟,吾真想不到,从来都是独来独往,飘无定所的浮萍之妖,也有为了百妖路团结奋斗的一天?” “吾不讳言,曾经的飘零流浪,就是为了等待今日。” “噢,那吾期待了。” 冰楼山脚,大妖屏息不语,只等结局诞生一刻。冰楼内部,鬼荒地狱变一路强闯,意外未遇丝毫阻碍,不刻突进深入至演武场上,仍是不见一人。 “懦夫,你们如此贪生怕死吗?!” “喂,要相杀,这边奉陪。” 静,静得山雨欲来。地狱变自恃武力资本雄厚,却是凛然无惧,信手摧毁及目所见之物。 蓦然,狰狞巨魔神盘空而起,血盆大口雷霆一吼,出乎意料击溃鬼荒护体鬼言。紧随其后,只闻犬吠环耳不绝,麻衫兽刀目不能视,间不容发错身而过,竟尔擦伤地狱变肩头,首见鬼王溅血。未料鬼言受到影响产生紊乱,地狱变吃痛当下,又觉寒锋凛冽瞬眼剖面,本能自护饱然提元,兔起鹘落尽展根基,凝如实质的气浪刹那力退绮罗生二人。 “休想!” 但是,刨除铜墙铁壁般的鬼言,鬼王根基依然当世少有。双刀连奏,憾失先机。不再仰赖鬼言不破,地狱变招招威可破岳,顿令两人近身不得。 而既决意相助妖界一臂,远处旁观的闻人然稍敛涤罪犀角,浅叹一声朝着身后之人道:“我不想伤害她,可是能否换回明月不夜羽,只能看你了。” “不夜……” 身着片片鹰羽,皆为真情织就。无法放弃至死不渝的永恒陪伴,不能断绝生死与共的执念,脑海一片空茫之际,无故事的人北海无冰内心定念,唯有舍得,剑出——舍得! 第337章 决裂复归一(二) 冽冽野风,洞箫音徊。烁白寒光,恍若黑暗中的一点明火,划开过去与未来。北海无冰突来一剑,出人意表刺向鬼荒地狱变,不为伤敌,只求回首。 “你……” 鬼手挥洒轻退双刀,不想迎面来招竟是记忆之中的熟悉。舍得剑华芒照眼,过往亲密回忆瞬涌袭心,地狱变还击步调登时慢了一步:“你不该来此。” “不夜,停手罢。” “停手,怎能停手?!” 猛然一阵头痛欲裂,鬼荒地狱变蛮性横野,挣脱记忆束缚,抬手打在舍得剑身,沛然雄力含而未露,点中北海无冰穴道将人送出战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七修害我父母,四奇观欺我妖族,吾之作为何错之有?!” “冤有头债有主。外聚七修与内发七修原非一路,你将他们当做一体,难道不是牵连发泄?” “是又如何?胜得了我,再谈其他吧。” 遥遥传来开导之音,攻伐却无一刻休止。一掌抵住北海无冰背心让其站稳,闻人然旋即迎面上进,三青森然邪气充斥冰原,觑准最光阴与绮罗生联刀甫破瞬间,利落向地一刀劈斩,倏化邪龙幻影咆哮扑敌。 “江山觑影·断。” “无聊!” 邪锋,制以根基之雄;双刀,克以寒芒不断;异兽,压以鬼言无效。 三面针对封攻,但见雄劲来路,地狱变顽强以抗,双掌交叉鬼手逞凶,赤光一闪逆势抵消犀角锋芒,毫发无损仅仅连退三步。而于须臾之变,黑月之泪合以江山艳刀,凌厉跨越空间之限,绮罗生突袭意在创造机会,不料反被地狱变转身一掌打在刀面,浑厚妖力猛一吞吐,登使绮罗生艳刀脱手,两臂虎口同时见红。地狱变凛目无惧,鬼瞳异光乍现即欲夺取刀者性命! “掠影·破!” 不过,虽仅一息之差,却已足够老狗把握关键。千刀倏归一瞬,四野乍落白芒。催魂迅捷之刀,尽显兽性狡诈、冷酷,出乎预料穿过鬼手防线。老狗悍然挥刀砍落,地狱变措手不及,当场半臂垂下血流不止。 情势逆转,闻人然明白良机稍纵即逝,五指薄雾蒸腾内力运化至极,惊天一击怒荡百里,瞬与鬼手堂堂肢接,四射无边气浪:“巨魔神现在对鬼言影响不小。你的功体尚不完善,还请莫要自误。” “哼,你们休想阻止我。” “不夜,绮罗生并非杀你母亲的元凶,幕后凶手另有其人,你这又是何苦?” “闪开,我不是明月不夜羽,迁怒又如何,武道七修全部都该受死!” 北海无冰劝回无用,鬼荒地狱变罡劲再提首退三青龙影,下一刹那仰首向天猛发妖力,滚滚妖元如涛疾奔巨魔神饕餮,势在必得速透一留衣防线,当场重创魔神制止其影响鬼言。 但在空门骤现关头,闻人然不待迟疑绝刀迅出,纵使暗敛三分余力,犹能精准划破地狱变小腹。黑红血液霎时飞洒半空,宣示死斗终被推至尾声。 “呃——” 冷风陡止,遍地疮痍。地狱变受创急退,老狗、绮罗生伺机动作不顾伤势,双刀跃空凌斩而下。然得鬼言回护,鬼荒后人虽变招仓促,却也未逢濒亡之险。 快影交锋,时刀无损不破气墙,酣战中的人各自站定,慎防生死之变。而在中央之处,十余幽绿鬼言,浮若铜墙铁壁,暂缓逼命攻势。无奈,身受最光阴两刀中肩,又承涤罪犀角魔邪侵体,强如鬼王后人同感气力难支,但仍坚持不懈誓不放弃。 “你……何苦如此?” “鬼王属妖,本该如此!” 三凶加身,路早不归,心秉执念难却,鬼荒地狱变目光决绝,一口回绝闻人然,旋即口诵异咒,鬼言异字漫天飘飞,尽向最光阴轰然打去,横空影化隔开老狗与绮罗生二人,不死不弃偏执锁定江山快手! “七修,吾亦非杀不可!” —————————————————————— 交锋,如火如荼;震荡,无远弗界。华美精致之冰楼,在诸强交锋下,不过片刻便告毁于一旦。 乱石纷飞山凹之处,朝天骄与玄冥氏仍然难以分心旁顾。另外一旁妖界三脉,赫然决意今朝一战定未来。 初时猝不及防,导致接连落入颓势,封世末且战且退,心知已知死门关头,妖戾横野凶性大发,孤注一掷蹬止退缩脚步,阴阳路环腰抡圆屏散侵身之炎,为求一胜无视功体将来反噬,饱提真气借助散乱火星掩护,倒转兵刃穿刺逆袭! 阴阳奇兵,翻覆玄黄,穹魁死里求生厉芒照眼,焱无上却仅付之不屑一笑,赤红火纪嗔力凝聚长刃尖头,轻描淡写向前陡一突刺,即将阴阳路挡于右鬓三寸:“黔驴技穷了么?本爷说要杀你,就绝不会食言而肥。” “焱无上,你欺人太甚!” “哈,大家都是妖,哪来的人呢?” 轰然一掌近身雷霆交击,两名妖脉首领相互受劲,霎时反向拉开距离。 生性勇战好斗,圣婴主得势不饶人,凤影突尖头妖焰明光喷薄涌动,炙烤龟裂大地蒸发方圆冰层,用于干扰封世末视线判断。 不过,封世末心知肚明,斗至此时唯有不胜则死,果断舍弃不切实际的谈和幻想,迸发最后搏命要能。 “苍穹禁武·混沌无始!” “来啊,燚神征霸道!” 天地妖风回龙成旋,八方刹落黑白昏暗,封世末绝地反扑,令人窒息的浑黑真元,狂暴粗放雷鸣奔冲,志在一击必杀。 终结之式映目,焱无上傲然神色亦不禁为之一敛,却仍镇定自若,凛然不迫,左手骈指凝动灵气劈雷抵住阴阳锐光,再睁眼右掌紧握凤影突,错身一瞬穿破敌心,终将胜负剖晓分明! “呃,本魁,不甘啊——” “有本爷圣婴主在一日,百妖路就不会继续分裂耗斗。瞑目罢!” 妖心跳动离体,野望不敌圣图。封世末饮恨当下,天际骤来数道快影冲入决斗之处。忧心内部生变,狱天玄皇见状与四奇观首领缠斗数合,立舍玄冥氏、朝天骄,与堕神阙飞驰闯入坍圮乱地。 “走,不能让旁人搅局!” ———————————————————————— 鬼影幢幢,杀氛肃寒。宁死不屈,鬼王大妖负隅顽抗,只为格杀绮罗生。最光阴虽心急如焚,无奈鬼言好似如影随形,始终不放其愉悦半步。 “绮罗生,她交我,拜托你和一留衣去帮老狗。” “嗯……好。” 但因累伤堆积,此涨彼消之下,地狱变攻势终不如初时雄浑。重掌近伤刀者一刻,闻人然不等地狱变催发滔天妖力,当机立断横刀一截,紧接着回身掌风移送,倏将绮罗生飘然推出。孰料江山快手人在半空,冷不防后方乍见沧桑武影,赤金双刀有如天上弯月,狠朝绮罗生背部落去。一留衣色变刹那,方圆骤陷飞沙幻境,塔铃剑音接续数发,霎止太羽惊鸿去路。 沉眠刀觉临危觉醒,绮罗生机警回刀,转身匆护致命。无奈负伤在前,东皇临阵偷袭更是刁钻,雄厚真力灌刀激发传导,登令黑月之泪与艳刀一并脱手:“妖界与四奇观冲突,老夫怎能错此良机?!” “戚太祖?” “你的天赋太危险了。” 趁你病,要你命! 朱红脱口刹那,绮罗生一阵虚脱。而知外方情势难料,步武东皇无意拖延,速杀一掌掣雷决发。与此同时,又来一道神秘紫衣蒙面人影,指若拈花催心。双拳难敌四手,绮罗生勉力抵挡戚太祖沉猛之式,难防身后辣手突进,后心顿遭强力打中。一篷血雾瞬漫衣襟! “你还是躺在此地罢。” 第338章 不完整的伤害 “九千胜!” 摧心一掌碎筋断脉,最光阴惊见绮罗生倒地,时刀倏掠千光一影,应声击破后劲不足的鬼言。紧随其后,盛怒勃然由心而起,老狗不耐纠缠,兽刀锁死地狱变逞威要害,流星赶月一般横空疾过,竟将鬼手齐肩撕裂令其无以为继,随即快影速刃猛击天弯双虹,誓救绮罗生于危殆! “呵,传奇犹然还是传奇,你的实力仍是那般令人惊叹。” “步武东皇,杀现在变质的你,失味!” “哈,要杀老夫,你想得简单了。” 绝刀碰撞,深浅自知。虎口一阵酸麻,来刀掠影铿然不断,戚太祖口齿竟已见红。 而知最光阴异常难缠,步武东皇不欲死斗,当机立断手指法印连掐。一旁紫衣人眼看目的达成,同感戚太祖神通呼应,急忙运转异法施为,四种花术加持神通,迅雷不及掩耳,冰楼方圆时空霎陷凝冻停滞,立成一线脱走之机。 “万物有灵,尽为吾宰,定!” “走!” 双刀应声归鞘,戚太祖极展宗师奇术,使得一众强敌如遭定格。 不过,在场均非寻常高手,神通限制难以持久,紫衣人无意久留,猛地身化瞬华攀空而去。戚太祖见状立撤灵力,亦与别黄昏抽身远遁。 刹那之变,四周重归正序。而失鬼手凶悍威能,鬼荒地狱变再难逞凶,不料就在闻人然擒人关头,天际乍来恢宏无匹之气劲,中途截走鬼王后人,顺带抓去半空鬼手,眨眼行迹杳然。 “这种清流掌气……” 掌势虽雄,不见霸道,唯证纯厚,令人不由细思出招之人真实来历。然而当下绮罗生生死不明,闻人然站定身形转身之际,却见儒雅人影率先匆步而入,询问脱口而出:“刚才你怎么不及时出手?” “吾,不能。” 白发稀疏,黑丝渐密,无梦生虽满腹疑问,却亦无心顾及自身安危,苦笑解释道:“当时东皇偷袭绮罗生,九天之上尚有一人窥伺而作。” “是最后截走地狱变的人?” “不错。不知为何,天命有感,目前吾与他只要见面,必然只能存一。不幸的是……” “看你如今的面貌,我也能猜出来谁赢面更大。” 话语未尽,含意已明。无梦生说明苦衷之后,旋即正色道:“地狱变被他救走,可惜功亏一篑了。” “至少妖界的事情暂时解决。你现在还是先去看看绮罗生吧。” “当然。” 人命关天,三余无梦生颔首上前,俯身一探若无生息的绮罗生腕脉,先一点头后一摇头,看了眼最光阴,又向满目期望的一留衣叹道。 “寻常普通人受到这种伤势必死无疑……众人准备给绮罗生下葬罢。” ———————————————————————————————————— “重伤的绮罗生连续承受我与东皇致命之招,已然必死无疑。吾答应的事情已经完成。” “绮罗生怎样也是你的好友,你竟当真下得去死手?” “这,应该与我们的交易无关。” 覆面紫衣尽除,显现暗箭伤人者真容。但在只有自知的细微表情变幻下,策梦侯却似暗藏了旁人不可察觉的秘密,略一停顿方才求取自身应得报酬,道:“你是否该将剩余的花术交出?” “当然。” 无心赖账毁约,辟界战神爽快交出誊写好的秘笈。策梦侯确认无误后长出了一口气,转念似是联想起早先与戚太祖的讨论,脸色陡又变得阴晴不定,挣扎着背过身去,即欲离开欲界据点。 “且慢。” “嗯……掌命这是何意?” 抬步将离之刻,策梦侯却见涯十灭一臂伸出,横在必经之路上,不禁沉声质问道:“过河拆桥,不嫌多余么?” “非也。只是经你口述,吾认为有些人做了错误的选择,但也成为你我合作的崭新契机。” “是么?” 随口拉长抬高语调,策梦侯心思一动,宛若脑海已有所悟,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涯十灭见状趁热打铁道:“此番四奇观与妖界的争斗,分明是圣婴主焱无上以此为借口,整合丘山百妖路力量,其中必有无梦生捣鬼。无涯之涯妖族的倾向选择,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那又与我何关?” “你何必装聋作哑?” 淡然望着策梦侯,辟界战神挑破窗户纸,直切正题:“修炼八品神通,你至少还有两大阻碍。对你来说,迟早要与妖界为敌,迟疑不决对你毫无益处。” “但……与你们绑定一处,将给我带来杀身之祸。” “首鼠两端,你该不会做此权衡才是?” 一心为己,别无外人。虽给绮罗生留有一线生机,与正道仇怨并非不可化消,策梦侯更明此时不宜走漏马脚。而因妖心乃是必须之物,策梦侯遂思量应道:“你们准备何时动手?” “越快越好。” —————————————————————— 荒郊山野,乱石层叠,暗透诡秘无常。不知妖界、四奇观交锋告一段落,柔顺透亮的银发束于金环垂背的少女,仍在不测之渊附近晃荡。 “这些人怎么和末世圣传的人一样,朝着不知道什么样的神乱拜呢?” 纵仍隐于台面之下,逆海崇帆内除了圣裁者与死印,要想瞒过俯瞰大地的玄鸟锐眼,实非轻易之事。 而见不测之渊外,时不时有鬼鬼祟祟的人影来往,槐生念曦无聊心情散去不少,自顾自地问道:“玄鸟,我们现在要抓个人回去么?” “咕——” “你嫌他们太弱哦?” 一见玄鸟伏地不动,自顾自地打理着明黄羽翼,银发少女脑筋一动,亦觉擒捉几个无足轻重的信徒还不如父亲提及的杜舞雩给的情报充足。 就在神秀举棋不定之时,乌云密集的暗色天空下,赫见风焰成卷扫荡平原。 然而,气势惊人的风剑旋刃,竟非掌握战局胜负的主宰者。黑羽凝踪宛若附骨之疽,使得一剑风徽始终难以摆脱。席卷八方的狂风,终在伟力镇压下,散做漫天卷云。 “将源自于我的死印用于对付同志,你怎有可能取胜?这不仅是愚昧,更是令人痛心。” “死印,吾不会交出。同样……不能让你开启潜欲之门!” 死印三式连环,合以毕生功力,杜舞雩孤注一掷,虚空死印乍开,死灭之风凌厉煽动,古朴长剑火星四绽,刺向黑罪孔雀心扉偏左。 无奈,地擘印上宝石异光乍现,死印之力如受牵引,源源不绝遭受吞噬。 一剑风徽甫感不妙,霍见孔雀指信手一捻轻弹古风剑。弁袭君语调一沉,掌心印玺变作华丽宝剑,凛然指向背离之人。 “祸风行,你的选择,还是一般的令神愤怒。圣裁——以惩!” 第339章 前奏 中气饱满沉声一纳,漫天黑彩流光倏拢剑尖,反衬神兵光辉夺目。黑罪孔雀断语甫落,随见六赋印戒干净利落朝下劈落,誓断风剑痴心妄想。 “一剑凌尘!” 曾为挚交,杜舞雩自知来剑雄奇,当即力灌古风意图抽手后撤。孔雀指钳制剑身,古风剑纹丝不动。一剑风徽心有觉悟,须臾思绪底定,竟是弃守转攻,顺着弁袭君发力方向翻握古风剑,精妙剑式恍似流风回雪,不退反进将袭地擘咽喉。 双剑近距交击,迸格灿烂星辉。风剑横天,寒冽逼人,不允潜欲再回人世。黑羽飘漫,举重若轻,难容故人分道扬镳! “多年不见,你的武艺又有精进。可惜,再不见当初傲意凌云,气态风发,唯剩进退失据,愁眉不展。这种表情,吾看得厌烦了!” 蓦地,弁袭君一足顿地,翩然让过风剑来处。但觉挚友冥顽不灵,黑罪孔雀终动真怒,六赋印戒异光慑服死印之力,顿令一剑风徽元功运转稍滞,再凝神,剑转赦天六罪,巍然如岳镇压而下。 “燎原之风。” 再一招,胜负即将分晓。杜舞雩避无可避,手中古风剑逆势而起,由侧擦过六赋印戒向前突进,志在赌注玉石俱焚。无奈黑罪孔雀功催至极,竟而抢先一步刺入敌身。 一剑风徽中伤,古风剑登失劲道,仅仅划过对手表皮。面颊血痕自然淡去,黑罪无雀恍若未觉伤疼,幽深之眼反露几多痛惜,感叹道:“有史以来,六赋印戒头一回用在四印尊者之身。现在,结束了。” 弁袭君轻轻一抖手腕,六赋印戒瞬没杜舞雩右胸半寸。霎时间,浑然黑气从一剑风徽伤处源源逸散,被地擘印玺不断吸纳,重组四印齐辉。再转眼,独属四奇观之特异风元,亦从创口出纵天远去,只在空中留下一道云纹,随之杳然不知去向。 不过,由于一剑风徽身份特殊,黑罪孔雀并无意杀人;但明圣航者天谕难容叛徒,不愿杜舞雩踏上死途,地擘一时不禁踌躇难决。 而于弁袭君迟疑当下,不测之渊上空骤然浮现三道深不见底之武息。佛魔相融流光耀目,在截走杜舞雩远避之时,却是意外惊觉先前阻碍不再,轻而易举便将人救走。 “诶,坏爹你……”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带他离开吧。” 半空一触即分,竟是毫不恋战。冷漠目送槐生念曦截人远去,辟界战神竟做袖手之貌,阔步走向黑罪孔雀单刀直入道:“你们准备好了?” “圣魔元史卖弄人情,欲界也同样需要?” “吾从不相信用口舌装神棍的人。” “哈,绝望中的信仰,需要神的引航啊。” 此时合作,未来陌路,双方所图不过利益交换,再谈信赖便显多余。辟界战神闻声不答,之前一语双关已透深意。深谙此点,默契不提方才惊心之斗中辟界战神私下援手,弁袭君思绪一定,沉吟吐声。 “四印已然齐备,熏沐之瓶亦将由元史天宰提供,随时都可开始。” ———————————————————————————————— “那是……风元?” 夜风倏动,寒意浸心,摇摆满院青竹。独坐冷窗功名内熏香休养的古陵逝烟,忽察天外动静挺身站直,屋外纷纷落叶应声倏止,而后一条手臂平平伸出屏风之外,属于杜舞雩的四奇观风元登被纳入掌心。 蓦地,一条雪白身影抬头挺胸,无声无息走入冷窗功名,直到游离的风元渐趋稳定,才轻叹赞道:“未雨绸缪,在对战云界下手之前,宗师便借口烟都地气衰减,方能借四奇观领导之助进入潇潇暮雨,提前占得先机。” “有此眼力,不枉吾让箴宫你游离江湖多时,还算涨了不少见识。” “全赖宗师栽培。” 风元已固,古陵逝烟还身入座,貌似淡然褒奖。而虽有意人前表现,自恃才高的金无箴却也不敢逾矩,谦恭一弯腰溜须拍马道:“失去风元的杜舞雩,必然大伤元气,宗师再无后顾之忧矣。” “非也。一剑风徽剑术不俗,本不逊色弁袭君多少,参照过去能与其两败俱伤即可见一斑。于吾而言,纵使此风克烟之限制不复强烈,他仍是一名劲敌。” 得力臂助西宫吊影死得突然,即使对门外眼高手低的金无箴不甚满意,古陵逝烟仍不愿过早暴露暗藏伏兵,唯有先将金无箴召回,以此缓解缺乏精英的局面。 不以为然地缓缓摇头,大宗师稍一停顿才开口回答:“联系逆海崇帆,原是为让弁袭君牵制杜舞雩。风元收获只是应有的意外之喜罢了。” “嗯……那下一步,我们是否该彻底剿灭冰楼与战云界余党?”金无箴反问道。 “不必要的疑问。” 麾下暗亭一脉,早将冰楼激战全程复述,大宗师心有定案,左右摆弄着手中熏香,像是在驱散本不存在的腥味,不疾不徐说道:“戚太祖这次做得很好,烟都大可借势而为。” “宗师英明。步武东皇害了绮罗生,将会致使武道七修与四奇观分兵两路,确实是我们的机会。” “去软红十丈,让无后准备罢。” —————————————————————— 药汤正沸,苦香弥散。静室之内,桌上放着换下的染血碎布,闻人然替杜舞雩包扎过后,遂将明月心的诊断吐实告知。 “那人对你颇有留情,不似痛下杀手……你这一身伤势虽说不轻,却未深至筋骨,并无大碍。” “多谢。” 全不在意六赋印戒造成之伤,杜舞雩服下伤药略做调息,即面露愁容道:“弁袭君取回死印之力,打开潜欲之门的条件已经满足。吾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发生了。” “或许,打开潜欲之门带来的祸患,并不会如你所想一般巨大。不过有一事我必须确认,逆海崇帆内有几人有近乎黑罪孔雀的修为?” “若算上圣航者鸠神练,潜欲之内目前唯有二人。” “才有两个啊?” “嗯?” 闻人然尚未追问,在旁旁听的槐生念曦冷不丁插口一句,顿使一剑风徽诧异怔神。 不过,明白按照人数来算,光是少女姐弟俩,即可挡住逆海崇帆泰半力量。杜舞雩心下释然,接着摇头道:“你们有所不知。逆海崇帆吸引信众的手段,非如魔佛波旬一般仰赖武力,而是——神迹。” “什么样的神迹?”槐生念曦好奇反问。 “名为神迹的魔鬼交易,最是让人沉沦而不自知。” 曾经埋葬的三千白骨仿佛依然历历在目,杜舞雩语气沉痛,旋即补充道,“天为基,地为心,四印为辅,将成令尘世永夜的皂海荼罗大阵。” “永夜不昼?” 第340章 永夜开端 生不生,死不死,万物失其序。 天色放光之后,杜舞雩虽有伤在身,仍执意去往拜访冰王玄冥氏,独自一人离开了六庭馆。而在不测之渊潜欲大门外,弁袭君齐聚必备元素,立引四印齐开。霎时以天顶为底幕,地印为基石,传闻中的皂海荼罗大阵霍然开启,复杂光纹赫动万丈苍穹,却又似隐于黑暗之中,使得常人难觅其踪。 玄气冲霄直冲牛斗,散发伸手可触的黑稠浓雾。刹那间,邪恶能量席卷苦境神州。刚刚升起的温暖旭日,即刻便被无边晦邪之气侵蚀隐没,造成人世三光尽黯。尘世浊气影响时空正轨,登时天地倒序,人心纷乱难安。 “这就是皂海荼罗大阵?” 桌上烛台屡屡试点不着,绿豆大小的火苗稍闪即灭。须臾转念思考过后,闻人然镇静如常走入黑夜,佩刀出鞘魔锋锐芒乍现,催生一尾邪龙怒啸朝空,转眼撞向若虚若实的空间屏障。 不过,雄浑刀劲轰然向天,只闻惊天一爆,震耳鸣响扩散方圆,排开无尽漆黑云海。而在两股玄力接触之际,天穹之上些微阵纹浮现又逝,如将三青之力由点分散及面。剧烈震荡持续平复,不久即重归寂静。映目之处唯剩深不见底的黑暗无际! “没有任何作用?” “这个阵势的范围十分巨大。清楚它的运转方式,我一时也说不明白。小枢你和我来。” 早餐尚未用尽,异变便告发生。一家四口本是聚在一处,倒也不必费神四处寻人。若有所思地应了楚君仪一声,闻人然直接带着宸枢拔地而起,扑向天顶穹庐。 “这种阵法对咱们影响不大,可是一般的火石好像都点不着。不过,娘啊……” 仰头看着爹亲忙碌,槐生念曦摊开掌心稍展明佛光焰照亮十余丈方圆,接着向楚君仪问道:“爹让弟弟一起上去做什么?” “你爹当是有所发现。嗯……玄鸟现在?” “诶嘿?” 前后略做联想,楚君仪突来一问,引得银发少女偏颈回望。 果不其然,羽翼上的赤黄色泽像是黯淡了些许,连带着玄鸟的精神似也萎靡不少。而若察觉母女目光,庞然异禽双爪着地,坚定有力地振翅昂胸,鸟喙指向茫茫夜空,陡地长鸣了一声。 “三阳同天……难道是失去苦境日阳照耀的缘故?” 原因一目了然,楚君仪顿明闻人然行动意图。等候半晌之后,闻人然带着稳重魔子落地,不做耽搁给出了不算利好的答案:“似是而非,别有玄机。” “与黑海森狱无关?” “倒不见得全然无关,因为除了森狱还有一点天疆的痕迹。而根本的阵法构成,应当还是结合主阵之人本身为基,无法推测出其中关键。” 第一刀试探无果,却在阵纹浮现关头,透露出一点蛛丝马迹。而经与宸枢研究议论,闻人然对此阵法总算不再是一无所知:“这阵法至少覆盖了整个神州范围,不可能是由一个人持续维持。高空上的怨气十分深重,我怀疑是杜舞雩提到的生人血祭造成。” “三万六千条冤魂?” “大差不离。但,眼下就算我们清楚它的来历,若无法集以蛮力快速强破,就必须先做好维稳工作了。” 三光尽掩,导致尘世一片黑暗,必然影响到万物生息。而就算缺乏极速破阵的能力,至少六庭馆方圆还是得维持在正常的。深明此点,楚君仪遂应承一声,道:“可以。但要维持秩序,若无明火,恐怕仍会使得周遭人心惶惶。” “两面手段嘛。利用光明来收割信仰,本来就是逆海崇帆的目的……” 话音未落,远天霍然升起一道烁亮昊光,悬空永耀不坠。高台如帆接引彼岸,矗天凌云直插云端,倍显光辉夺目。目睹崇辉圣岸巍然耸立,闻人然明白逆海崇帆已经开始执行计划,摇头道:“高调的有恃无恐……他们没理由能挡住各方声讨。逆海崇帆这阵只怕杀了布阵之人也没法解破。这应该只是逆海崇帆的第一步。咱们不能落后太多。”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难道每天换一个人消耗功力点灯?” 空气中的浑玄怨气游离不定,似能吞噬一切生火。而要解决尘世永夜,总不可能随便弄些电灯泡出来替代。毕竟万物生长离不开悬顶烈日,槐生念曦立即质问道:“这种办法很笨呢。” “不需要。有玄鸟在,至少已经有了延迟危机的手段。让六庭馆方圆数百里重现光明,咱们并不是做不到。” 闻人然朝着无聊晃荡的异禽一抬下颌,顿令家人明白处理方式为何。 拿定主意之后,宸枢毫不迟疑快步走近玄鸟,接着举起双手捧住其艳丽长颈亲昵摩挲了两下。紧随其后,赫见玄鸟挺胸收腹人立展翅延伸黑暗之中,猛地朝天吐出浩长烈焰。三股生生不息的力量相互衔接成圆,不断向外膨胀冲向冥冥苍宇,最后竟如一轮新生旭日高挂空中般,使得左近之地再现白昼! “玄翼?!” 猛然吐出大半元功,巨禽不免气虚力竭,当场收翼匍匐卧地,显得颇为萎靡不振。宸枢焦急俯身关切,直到确认其无恙方才挺腰站直,看向闻人然:“父亲,我担心持续如此,玄鸟也支撑不了太久。” “傻孩子关心则乱啊。白天只有六个时辰,玄鸟有足够的时间收回三阳玄火恢复元气。” 胸中若无大致把握,闻人然哪会胡乱吩咐? 纵使远不如三阳本身长效,玄鸟亦不至连区区数月都支撑不了便油尽灯枯。只不过如此一来,素来避世的六庭馆恐从今日起,便真的成为了是非之地…… 厘清复杂思绪,楚君仪心有盘算,思索着说道:“现在除了三教与各大隐世派门有法自保。世俗平民百姓畏惧黑暗,必将从外地持续迁入。吾须联系附近儒门据点,帮衬维持方圆秩序。” “注意安全。他们姐弟还是跟着你吧。” “也好。” 遮云蔽日的奇阵,不声不响支走数名人力。然而儒门办事,总是容易节外生枝。虽说槐生念曦没有跟着捣蛋,谁知在合作过程中,由于叹希奇以及易教精义的关系走漏,后续还是引起了不小风波。但在眼下尘世暗夜矛盾尚未显露,暂此略不细表…… 讨论既定,闻人然转念一想又生恍然,不禁盯着楚君仪抚掌一笑道:“其实,咱们不必着急。有人或许会比咱们更加迫切。” “谁?” “星云河所处的异空间,可要比皂海荼罗大阵还要高许多。欲界这一次恐怕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第341章 妖祸 日星隐耀,天地阴晦,及目处伸手难见五指,仿佛人世沉沦黑色汪洋。而因皂海荼罗大阵促生空间屏障,影响星云河内波旬定位,血佛之乡内的涯十灭难免心生暴怒:“过河拆桥,魔佛阎达痛恨潜欲果然有其道理!” “拆桥也要有拆桥的准备。掌命何必如此怒急?” 漫不经心敷衍一声,辟界战神浑似不在意,与涯十灭一同走入黑夜,去与策梦侯汇合共赴妖界,“他们若想持久而存,光靠维持阵法可远远不够。若无解放之法,难道真有触犯众怒的底气?” “哼,吾想黑罪孔雀怕是早欲以此为挟,索取更多条件。不过,吾确有一事不明。” 欲界行事作风强硬霸道,从来只有他人欠魔佛波旬的,没有让别人占便宜的可能。不过作为迷达的得力部属,涯十灭到底颇有城府,不刻已将愤恨不平之气压下,道:“尘世暗夜,虽然能让潜欲嚣张一时。但这种卖弄神罚为名,再施以救赎的手段,未必显得有多高明。一旦被人揭穿,必使人心背离。弁袭君不似竭泽而渔的为人,怎会如此冒进?” “逆海崇帆幕后无神,你我皆心知肚明。那日不测之渊外,我和弁袭君碰过一面,是个沉稳持重之人。但潜欲并不独属地擘,天谕才是宣扬中引导迷途众生的圣航者,或许问题出在于她……不过,潜欲究竟追求什么,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口风陡然一转,辟界战神察觉将近无涯之涯,遂笼统做出总结:“奇货可居,也得展现出它的价值。欲界并不需要做出让步。” “尊上此言?” “你们与我转命方式不同。阵隔天地昏暗,却无法阻绝魔佛寄命传讯。金狮壁窟虽因范围之故,受到皂海荼罗大阵影响。但魔佛构建开天之路,原本仅是依靠激发金狮皮鼓震荡空间异力。重新选定支点纵须时间,亦非不可为之。” “可是,金狮石鼓活化激发力量,仍不得不通过皂海魔阵。” “你当正道不知道这回事么?” “嗯……” “要破皂海荼罗大阵,光从内部强攻难以奏效。但有波旬从星云河内一同施为,一层稍厚的脆纸,难道还能逆了魔佛天威?” 涯十灭先是恍然,随生不平道:“助正道一臂岂不便宜了素还真?!” “呵,这阵法终归是要破的。所以是战是和,潜欲能否达成目的,还是得看黑罪孔雀与皂海雪龙的具体选择了。”纵有诸多细节不及细说,辟界战神心情已是淡定不迫。 逆海崇帆玩弄人心,当然不会是为了给真神传教。而若波旬突破阻碍降世的可能性,理当早在弁袭君考量之中…… “大人广其心,无物不宜我,劫墨磨成灰,慵与世相左。” 忽来浓香袭人,随现花部之奇。策梦侯慵懒之影华贵降下,终是拿定主意强取妖心,宛如不受黑暗影响眺望无涯之涯,道:“吾,依约助你们灭妖而来。” “明智的决定。” 今日首闻喜讯,涯十灭心下大快。三人汇齐,恶诛悬空。四股庞大力量挟汹汹来势,仿佛饿虎扑食剑指丘山百妖。 风驰电掣间,辟界战神掌中再现紫色辉芒,波旬魔剑剑啸长空,中途突朝叫唤渊薮发出凌厉一击,将沉眠多时的巨魔神梼杌齐腰斩断。巍然千丈石躯遭受剑柄反握奋力一推,竟从空中斜冲撞向无涯之涯。下一刹那,魔剑在浓黑月色下愈显霸道刚猛,简洁明了向下挥落,气掀覆地沙浪! “乱局千秋凤影藏,披云超世浪;燎原一刻狼烟壮,浴火饮天光。” 人降灭顶之灾,妖有回天之欲。 凤影突长兵飞刺横空,拦截劈山而落的万钧魔剑。与此同时,焱无上气转奇经八脉,双臂向天勃发旷世妖力,生生接下奔袭疾坠而下的如岳巨石。 “呃……” 熟料,挑战之心不敌现实残酷。坚实手掌肢解半山之际,焱无上虎口瞬间撕裂溢血。但知背后乃是妖族家乡,不容寸土遭毁害,圣婴主双腿深深插入地层,咬紧牙关高举虬结双臂,豁尽全力蹬碎脚下大石,将掌上高峰反向抛掷而出,与一旁枯山同归粉碎,霎引无数泥石轰射迸散! 竭力化解一劫,空手接住倒飞而回的凤影突,随即拭去唇边血渍,剧烈喘息的圣婴主桀骜不改,抬头看向大敌冷笑质疑:“咳,本爷今天长见识了,欲界就是如此对待潜藏的盟友?” “你承无梦生之情。妖界更曾受欲界暗算。” 黑压压的天空下,只见来人魔剑在握翩然而降。须臾过后,涯十灭与策梦侯亦平平落地。 半点不欲虚与委蛇,辟界战神对当初欲界作为直承不讳,言辞犀利反斥道:“现在百妖路提出与我们合作,你是想做没有大脑的白眼狼?” “噢……” 浮狂之态暗敛,圣婴主妖瞳锋芒毕露,争锋相对以应:“可惜,本爷是没背后捅你们一刀的机会了。” “但,妖界却有并肩作战复仇的机会。” 黑狱、暗界、怪乐地终结五代分裂,偌大无涯之涯重归一统,展现出人意料的团结。狱天玄皇沉步踏上,与堕神阙在焱无上身边左右拱卫。紧随其后,释阎摩与荒初禁赦亦持妖兵合围,不容强敌放肆。 “哈,听说你们当年以六敌一,还被巨魔神打得死的死、伤的伤。此时此刻,何不束手就戮?” 漠然之眼凛凛无惧,涯十灭蔑视一语,好似未将对面大妖放在心上。 一言不合,威慑出,鸣雷动。双方全无缓冲必要,欲界掌命数念异咒操纵巨魔神,自身则闪如奔电,率先攻向狱天玄皇,雄掌鼓运骇人重压,凌空俯瞰扑杀。 “罚神罪!” 怪兽狂吼峥嵘初露,张口第一击电光炽烈劈山断河,顿令堕神阙为之色变。白骨双刀注满妖能,黑狱妖皇不敢怠慢高跃半空,立与恶诛缠斗一处。 “不好!” 仔细略作观察,圣婴主陡然惊觉,眼下这头张牙舞爪的巨魔神虽不如当初梼杌凶猛,却亦非是元气大伤的堕神阙能够匹敌。 不过,焱无上前脚方提,波旬魔剑已如索命阎王,直逼头颈而来,不容圣婴主施以援手。辟界战神饱运真力,五指握拳撼摧泰岳,果决轰向焱无上面门。 “荒初,你去帮助妖皇,这个人交我对付。” 各方启战,妖界竟而落入全面下风。释阎摩沉定依旧与荒初禁赦分派指责,随后横举平等罗暗无声无息杀向策梦侯,凄厉嚎叫瞬时充斥四面八方。 “好一招百鬼夜行。” 乱声入耳不萦心怀。文人雅士般潇洒点评,清都无我华裳纷飞,有如于花园中闲庭信步,游走在亡神哭嚎、百鬼夺魂的刀光下。 蓦地,梦花妖冶浮闪虚空,抵住暗红墨血一样的突进刀身。虽未大成八品神通,清都无我根基尽展,犹显高妙不俗。清喝声中,瞬之华光照遍方圆,登令百鬼无所遁形! “你的妖心,吾,收下了。” 第342章 唯欲纵横 掌若翻花叠锦,身似柳絮飘萍,策梦侯为补足元功必备,痛下决断不再回头,纷繁劫花刃旋如舞,朝着阵中亡灵之夜收缩包围。 迷离花影杀机四溢,释阎摩心凛仍无畏色,手握平等罗暗横腰疾转数圈,利落屏退万千袭身花瓣:“亡神祭·妖海生涛。” “得罪了!” 封世末败亡之后,妖心已被圣婴主赐下。亡灵之夜元功增进,一时竟与策梦侯难分轩轾。先刀防守续行反击,鬼妖之气应激沸腾掀涛成浪,释阎摩绝刀锁定竖劈而下,欲将强敌一分为二。 须臾电闪,锋刃贴面生寒,斩空地裂千尺。优雅从容之人匆忙躲开,深邃双眼暗暗闪过一丝恼意强合八部神通,掌狠术绝妙式叠出,招招致人死地。而因妖族三脉首领皆落颓势,战况顿时急转直下。释阎摩忧心久战之下终是不支,空门乍现一刻登被清都无我厉掌按胸,蓄力勃发灌体。 “唔……” 沉劲着身,血溅三尺,释阎摩负伤撑刀而立,冷眼提防策梦侯接近。而有别于斯文外表,清都无我一招占胜,更加得势不饶人,淡定迈步似缓实快,决杀之招轰然拍向释阎摩天灵。但在亡命关头,忽来一抹血绸脚不点地,竟于间不容发之际,将人带离必死之境! “湘波如泪色漻漻,楚厉迷魂逐恨遥,枫树夜猿愁自断,女萝山鬼语相邀。” 山中鬼,雾中刀。释阎摩陷危瞬间,倏见血红身影飘如鬼魅,刀分四野,刃游八方,尽堵生门。不料来人强悍至此,策梦侯催元举掌即欲抵挡。无奈百岫嶙峋走式虚实难辨,饶是梦花无孔不入,依然难受山鬼运刀出奇。蓦来一阵凋敝之风,姹紫嫣红之繁花景象,须臾枯萎黯淡! “咿呀,花还是艳红似血的好看哟。” 泠然脆音回荡耳畔,策梦侯凝神时刻防备,仍不及折桂令穿梭徘徊之速,提掌拨开乱影快刀,突觉左臂肘处一阵麻凉,赫然已经见红。刹那过后,伤处鲜血仿被异物生根发芽,一条血色藤萝内外伸延,顿令策梦侯剧感刺痛! 轻描淡写败敌无形,百岫嶙峋仿佛身不受力,飘飘然落在释阎摩身侧,歪头开口:“你不求我,我们就走吧。” “先救他们。” “他们和我有关吗?” “那你自己离开。” “啧,嗡嗡嗡和妖怪互相猎杀,谁死谁活我都没兴趣喔。” 俊俏面容偏头不理,百岫嶙峋拽着释阎摩将离现场。可是,好不容易等到妖界一统,浮萍之妖怎肯再回过去漂泊无依,任由山鬼左右拖曳,却是寸步不动。 “你愿意就留吧,反正我只看热闹。” “长执桂杖,寻青踏路无际;随意芳菲,觉来水绕山围。” 二人僵持不下,圣婴主受伤在前,转眼已游走在生死边缘。然而,就在百岫嶙峋执意袖手、翻身跃上山岩旁观之刻,乱石山径突然升起白雾轻举,败草枯枝重复生机,如有灵性感应,竟而自行让开落足方寸。 清风一扬,桂杖破空无声无息,划破浓稠黑暗。辟界战神若有所觉,腾掌直撼凤影突锋芒,一败再败妖界之主焱无上;与此同时,波旬魔剑沉风下扫,铿然一格折桂令,交兵刺目各显奇能。 “经营四方,等闲付与云意,周流八漠,待邀泰初相依。” 梵若一气破暗立光,波旬魔威守如镇岳,却是不伤一草一木。沐灵山蓄势力注桂杖,憾觉不破之护坚不可摧。而于短暂胶着之后,辟界战神忽而乘风散影,身法之速丝毫不嫌逊色,紧封山神出招施展方向,转眼扳平初时仓促。 “哼!” 不过,未等辟界战神迅电反攻,视线乍亮一片血色绵网。虽对眼前攻伐漠不关心,但见沐灵山出手,百岫嶙峋秀眉一挑,终还是忍不住拔刀参战,轻灵分身错影,不露半点行迹。 一身同出,同心向敌,默契不必言表。折桂令刀杖相连,疾催圣邪之功,沛然真气柔中带刚,正奇一体迎难而上。手腕奋力一挥波旬剑,砍破山神山鬼联袂之局,辟界战神随借气浪余波,顺势翩退十余步,淡然开口:“你们本不该出现在此,玉菩提亲点的佛乡希望。” “承你之情,故友之谊,吾焉能不还?” 护在释阎摩身前,沐灵山寸步不移。辟界战神神色不变,沉着以对:“你想渡我回头?” “哪需要那么麻烦?杀了你,留下另外一个不就可以喽?” 不类山神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百岫嶙峋干脆直接给出答案,久年杀戮血气随之弥散方圆,率先再展锐刀。 “今天我要杀人,你们谁都阻止不了。” 语脱口,势凌人,辟界一剑以一敌二。天际惊雷不休,巨魔神恶诛逞凶难遏。方被焱无上替换而下,脱离涯十灭逼战的狱天玄皇,急助岌岌可危的堕神阙而去。 然而,为除妖界潜在威胁,而今欲界第一人杀心坚决,右手剑举重若轻垂砸抽丝血刃,左骈指硬抵桂杖临身。再动念,辟界战神无心拖延,先一撤劲任由圣邪之气打在金身表面,旋即蓄势勃发刚猛力道穿过二人防线,剑出索命一往无回! “来啊,洪荒禁武·帝江开末!” “你还不配。” 独自防范策梦侯发难,不想最强之人变向锁定己身,荒初禁赦凶残妖性大发竟是不退反进,骤地倒提亮银妖刀,抱纳妖脉窜升地气,逆势反贯意穿敌身。 殊不料,冷漠杀音在耳,荒初禁赦只见一抹正被圣邪光辉紧追不舍的紫电稍逝,喉头顿时为之一寒,掌心妖能应声溃散,却是不及发招便遭断魂,当场仰面而倒。 魔剑穿体,大妖命陨。辟界战神足不沾尘一晃而过,半点不曾为之留心,兔起鹘落间身若离弦,紧持手中长剑,再朝堕神阙脖颈落去。与此同时,策梦侯见时机已至,立下决断欲劫死者妖心。 “这,怎会?!” 电光火石一瞬,方圆百里天穹之上,蓦起天风狂卷,青雷敕电奔闪无边夜空,聚作雷霆一击厉劈而下,不偏不倚轰向辟界战神天灵,磅礴浩荡之势隔开交战之人,更令策梦侯凑近不得。天外来招起于突然,圣杖邪刀如影随形,赫然分落对手双肩。辟界战神两手握举魔剑顶散青雷,但受三方不世之功终也首见内伤! 两膝深压入土,上身依然挺直,辟界战神闷哼一声却犹面不改色,接着仰首望向天顶幽暗空洞,漠不在乎遥遥传音道:“怎么,元史天宰这么快就想过河拆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要挑战,罗浮山上,山人静候。” 雷光散尽,天风渐熄。寥寥二十字,却有一股清梅傲骨渗透其音,弥久不散。不见其人,只问其声,辟界战神亦无意退缩,奋力提元挣脱束缚,信手掸去身上尘埃,冷齿昂然回敬。 “不急不急,事有先来后到。等我杀了三余无梦生,下一个才轮得到你。” 第343章 一体两面 挑衅一语,四野朔风更寒。隐于夜空中的人始终沉默,迟迟不发一言。然而同一时间,天穹再度风雷齐作,捏云涛成巨掌钳制巨魔神恶诛,瞬间解放狱天玄皇战力。言行举止竟是出人意表的意气凌人。 “七日后午时,八风台上,烽火开榜。榜中所载,皆为未来武林最具影响力的风云人物。来与不来,悉听尊便。” 云端上的高人强势刚硬回敬。但见狱天玄皇提掌攻来,辟界战神却仍漠不为意,周身元功浑然爆发,魔剑竖举禁式上手,悍然朝向身前猛力划出,一线直痕千里横渺,竟令无涯之涯分崩离析,威劲过处,更是寸草不存,生灵禁绝! “哼。” “浩荡青冥行路吟!” 血刀妖娆,青杖蓬发,折桂令双兵连武,贯通彼此圣邪内息。红光冷冽,百岫嶙峋气纳百川,妖地周遭鬼灵怨气尽为所用,正对砍出千尺宽之刀芒。灵鹿开道,沐灵山为护生灵,灿烂金霞挥杖成屏,不移不动固守方寸不失。 赤金耀芒连天而起,抵住撕裂空间之剑。铮铮锐鸣回荡长空,狱天玄皇不待迟疑,体内黑白双玉佛巍然赞功,与萧山之灵彼此相互呼应,霎时巨响宣天,雷犁千里,地陷万丈! “这就是我对所谓天榜的回应。” 余波散尽之后,山神鬼妖统一立场,伤势各自不一。反观他处,金身支撑肉体不坏,不类过去出招反噬凶狠, 辟界战神吞下唇边血渍,竟还犹有余力,翻手一掌穿透云霄,行云流水击破沛然清气。紧随其后,恶诛脱离束缚禁锢,登时雷霆展翼,张口喷出大量雷光! 狂风卷地,同伴影逝,辟界战神攀空跃上巨魔神背部,瞬眼已然不知去向,只留雄厚怒音余空不绝,震慑万千妖灵。 “我,不接受威胁!” ——————————————————————————————— 松柏数年凌云志,一朝忽随晨露终。照影不见当年壮,唯立千年惜劲风。 风涛灌耳,向海冥思。仰目鹰击长空,一如寻常傲骨自然。潮水涨了退去,一波一波无有停歇,亦如心中恨、脑中忆,沉浮翻涌,化了多少浓仇,沉了多少死怨。 蓦来一阵丹药沁香,阴影下传来幽远箫音,拉回地狱变纷乱思绪。纵不见来人形影,鬼荒开口仍如直面归人,谦声问候道:“空气中存有真气波动,恩公来此之前动过武了。” 女子问询不得回应,仅闻箫音婉转徘徊,绵延风中。乐音渺渺高远抒怀,似有一种令人凝神的力量。纵使不得直接回应,鬼荒地狱变心思空放,已然沉醉其中。 “……妖界一死数伤,你有何感想?” 良久之后,背靠背隔着海边巨石,传来鷇音子反问之音。地狱变心头猛然一跳,微露急切追问道:“玄皇与妖皇情况如何?” “死得只是鲁莽嗜杀的荒初禁赦。黑狱双主虽元气大伤,却无性命之危。”短短字句稍述当时战况,鷇音子若察鬼荒地狱变神情稍安,接着口风一顿自然而然改口回话,“倒是狱天玄皇与焱无上布局害你,你无丝毫痛恨?” “吾得吾父鬼王的大半记忆,对两位妖界前辈性情十分熟悉。吾……” 放下三凶恶能,方得反省自我。而知鷇音子曾外出远游,乃为妖界之事,地狱变忽而灵思一动,建议道:“恩公如有须我出力的地方,尽可明言。” “嗯,哈……你可还记得,这几日吾留你在此是为何事?” “这……” “梦醒之后,开阔眼界,清了心河,你才会明白未来的道路。吾未急于助你重新接合鬼手,便非为求纳你为用。” 气形不变真容,照着地上阴影,似依稀能够在脑中描绘出恩人轮廓,地狱变耳闻谆谆教诲,不禁更为心悦诚服:“吾明白,他们所做皆是为我。可是,空有一身绝世武力,却不能替父母雪恨。失去鬼手之后,亡父之仇又似暗暗淡去。此时此刻,吾无心再涉江湖风波,拨弄武林风云。” “所以,哪怕妖界濒临覆灭,你亦愿退隐江湖,再也不问世事?” “吾尚不知。” “那吾不再打扰。时间还长,你慢慢思考吧。” 地上阴影如烟淡化,剩下地狱变一人留在向海扶摇。而回到罗浮山九鼎回环太极台后,鷇音子一举一动虽犹从容不迫,紧锁的眉关却似暗藏忧思。 烟岚飘笼,仙气盎然,青梅薄纱,更衬出尘离世之姿。隐士高人怡然入坐,蓦地背上天榜自行悬空,平摊而开落在案前,首现神异之貌。 “榜上名单……” 一笔一划,游离未定。符文真意,瞬会于心。但觉圣魔元史拟定之榜,与己身所思颇为不同,鷇音子思忖沉吟数刻,右掌不见沾染一丝墨痕,随即青雷风刃旋指作笔,就着天榜表面顺势一抹,一字一字显出十余行依照影响排列的名称,赫然胸中早有成竹! “天时纷乱,远非预想。烽火关键的重要性既已暴露,便不值得这等高位。” ————————————————————————————— 无尽黑暗,覆盖苦境大地。为求福火燃光明,崇辉圣岸之下,无数民众来来往往,亲眼见证幕幕神迹,随之坚定信仰虔诚。 不过,福火每日皆有定数,黑夜下的傍晚时分,不论是否领到光明希望,愚忠盲从之信众也唯有今日退去,隔日再求。 “逆海崇帆!” 重剑如岳,凌空快影,似挟无边盛怒,轰然砍落。正自思考祸风行态度的黑罪孔雀,闻声深瞳现芒,掌上地擘印倏而逆风展化六赋印戒,恰到好处挡下泄愤一击。 “吾,等你们多时了。” 两强隔空交锋,内力碰撞顿令崇辉圣岸地陷三尺。彼此各承雄劲,黑罪孔雀却觉兴师问罪不如预期凶狠,心下略生一丝意外疑惑,接着警惕开口:“尊驾来此,谅必是为了皂海荼罗大阵。” “你们以黑暗为名吸纳信众。吾欲界尚可不做追究。但阻魔佛重临之路……” 手掌未持一刀一剑,五指间的真气却蠢动不止,闻人然少做变装,即至逆海崇帆刺探敌情,冷然逼问道:“潜欲是做好了彻底分道扬镳的准备?” “威胁、武力,并不能实现贵方的目标。逆海崇帆所做一切,皆为奉天之谕旨,尊崇神指令。” 面无波动淡然回复,弁袭君镇定自若,鼓动开口:“神悯世人,必会回应你之诉求。与其恃武逞凶,不如阐明你的需要。” “有必要么?” 不改剑拔弩张态势,闻人然刻意摆高姿态,竟无任何商讨欲望,翻袖盈风蓄势待发。 “摧毁逆海崇帆,或许不能换来破阵之法。但我欲界,却也非如你们一般渴求无知信徒!” 第344章 巧合 “你我现在交手,只会让正道渔翁得利。吾,不信欲界那般不智。” 疾风大作,重压迫身,黑罪孔雀却如毫无感应,全不设防正眼直视来人,任其落在高台之上。半刻钟后,天地座下死印其三,亦及时赶到崇辉圣岸,隐隐形成包围阵局。 合围意在震慑,袖手示在诚意,颇见弁袭君机巧心思。而在闻人然撤去掌风之后,黑罪孔雀看出对方同样非为杀戮而来,甫挥手让麾下散去开启两边谈判:“倘若欲界是认为皂海荼罗大阵可能影响魔佛降临。吾可以承诺,应允欲界一段空隙。” “一段空隙……你们果然有办法收起皂海荼罗大阵。” 彼此不存信任,黑罪孔雀虽未提及具体时限,对闻人然来说信息却已足够。闻人然见好就收,似未察觉弁袭君话中可能另有但书,转口即道:“时机一到,我会再来。不过,现在我们是否该商议铲除共同的敌人了?” “共同的敌人?” 暗感对方不怀好意,黑罪孔雀语调一沉,道:“神,不喜含糊其辞。潜欲旨在引导迷途的羔羊重返正途,何来敌人一说?” “明人之前不说暗话。经过不测之渊外那一战,难道你还要掩耳盗铃?” 若想取信于人,自然该拿出准确的信息,不能平白让黑罪孔雀怀疑。再则弁袭君与辟界战神亦不过仅是一面之缘,要在须臾之间辨出来人身份虚实,未免有些天方夜谭。 退一万步讲,闻人然所求也就在今日一会,根本不存在后续图谋。否则,只须逆海崇帆与欲界一次碰面,此番伪装便成无用之功…… 质问语落,闻人然面色坦然淡漠,不见一丝半点忐忑。黑罪孔雀闭目沉吟片刻,反口回道:“贵方刚刚给予妖界重创,现在就等不及再灭四奇观了么?” “低估欲界的行动力,可是会令人失望。剪除正道羽翼,才能扩展我们推进计划的空间。另外,你们还想放任名为杜舞雩的人继续对抗?” “认同。” 骤闻祸风行苦境化名,黑罪孔雀神情微变。但在弁袭君答复之前,一道深幽女声却已率先作答。仿佛是被外界冲突惊动,衣雪皂龙鸠神练从玄境明都移驾而至,锦衣缀金手握天罚神典,冷艳面庞一派华丽尊圣,气度雍容缓步而上,与黑罪孔雀形成掎角之势。 “地擘,迷途的同伴,我们有责任引他回头。但关于死印,一味的等待,未必会是良策。” 天谕平淡一语,顿令弁袭君清楚身侧同伴对祸风行早有不满。黑罪孔雀脑海思绪急转,到了嘴边的话不由咽下,深思熟虑之后方才答道:“吾不认为在永夜下继续刺激正道会是一个好的选择。但……” “如何?” “逆海崇帆愿调走祸风行,替你们创造机会。” “地擘,你的意思?” 比起闻人然本人,天谕鸠神练竟表现得更为关注。弁袭君不疑有他,理所当然地颔首回道:“天谕还记得元史天宰提及的那个人么?” “嗯,暴雨心奴?” “死印之位空悬许久。他是逼祸风行回头的最好棋子。” 天地一问一答,彼此已有共识。而对弁袭君所指之人摸不着头脑,闻人然索性不提,故作沉定道:“元史天宰……离了圣魔大战三方势力,早非当初全知全能。与他合作,除了卖弄情报,毫无意义。” “再微小的砂石也有他的价值。神,不会放弃任何善意的回应。” 不置可否敷衍应付,黑罪孔雀为示诚意,思及天葬十三刀不少人都知道其存在,纵使暴露亦无关紧要,遂将暴雨心奴有关线索详述,最后给出总结:“现在,他被囚禁在困雨井。只要将他放出,你们就能支走祸风行。” “原来是他……” “果然,元史天宰也曾将此事告知于你。” “我明白你们的意图了。” 自身情报源自杜舞雩,并非来于圣魔元史,但见黑罪孔雀误会,闻人然当然不会暴露己身;而经迅速思考,更明逆海崇帆欲以嗜虐变态的暴雨心奴,激使心存仁念的祸风行回头。 不过,没等闻人然再开口“讨价还价”,忽见枯朽老者行色匆匆,在千夕颜身边附耳低语。但场间为首三人何等功力,不必费心旁顾即知内容详细。 “元史天宰携欲界诚意前来拜访……不对!” “啊哈,我这运气也是够背。” 简明讯息瞬了于心,黑罪孔雀盯视闻人然之眼神登时一变,掌心地擘印翻腾悬掌,电光火石再化华丽六赋印戒,无有迟疑漫天飞羽喷涌弥空,率先疾朝闻人然正面斩落,冷厉果断倾泻遭受愚弄的愤火。虽仅仅落后一拍,本就严加戒备的闻人然早已应声而退,鸠神练见状同样怒燃眉梢,手中天罚圣典绽放七彩昊光,仿似天降神风劲割锐发。 两股强力紧追而来,闻人然身在半空倏止后撤之势,涤罪犀角立催三青邪能,镇静蓄力迎难而上。与此同时,在外接应的暮秋筠手中丹青见亦在惊变突起之际,泠然出鞘初现碧水流光。 孰料,就在闻人然与弁袭君隔空比拼刹那,崇辉圣岸之旁兀然升起千丈高峰。远处黑暗骤现金乌燎空飞驰奔至,沛然浩劲过处竟在剑灵动手之前,即将天谕皂衣雪龙中途截下。 “江天一色无纤尘,鱼龙潜跃观道身。天人焉有两般义,道不虚行只在人。” 金曦恒空长照,道威凛不可犯。尘世暗夜下,名剑无名艺高胆大,孤身入境问罪而来,一剑耀分清浊,辟开朗朗乾坤。而未想过来人现面起于巧合,鸠神练一扫闻人然面目,忍不住淡语嘲讽道:“阁下为入我教,何须枉费如此心机。只要满怀赤诚,心内无鬼,哪须三五结伴?” “不敢,不敢,我家抢了你们的生意,逆海崇帆恐怕恨死我了我吧?” 话中所指,正是玄鸟以三阳之火保一方光明不失,导致逆海崇帆吸引信之速众限于地域,不如预期迅猛。伪装再无必要,闻人然借刀剑冲击余波翩然而落,降在倦收天左近之地,点头示意顺口打了一个招呼:“久见了,北芳秀。” “久违了。你之元功……果然。” 纵因遵守前回约定,了结死神之祸便为久年罪责回到道真闭关自省,对于近来江湖风波传闻,倦收天亦非一无所知。 但在思及传闻欲界另外一人,确认闻人然功体衰弱之后,倦收天并未急于问候,反将目光投注鸠神练,神情肃穆言出问责:“假借传道为名,制造绝望压逼世人,营造出虚假的希望。逆海崇帆,不散——则灭。” “向神请战,你有承受的能耐?” 神灵之风如天示警,衣雪皂龙怒上眉山。另外一旁,闻人然虽与黑罪孔雀剑拔弩张,再度唇中吐字却是意在他敌。 “秋筠,杀了圣魔元史的几个手下。” 第345章 背道而驰的传奇 令下,剑动,胜雪白衣飘袂运式,丁卯、丁末、脱兔、怪夜,四名元史麾下头颅旋飞,不及喝止反击便告当场毙命。妖尼姑魂胆俱丧哪敢耽搁,鼻挑茶壶颠颠簸簸夺路而逃。 “天罚篇章第五章·孽相七宗。” 寡情之人漠然无视,满腔杀意投注耀眼旭日,鸠神练仿佛未见同盟受挫,依然保持高高在上之做派,手心天罚神典似被疾风吹拂,漫天流彩异象如神显怒,紧逼倦收天而去。 但察对方故作姿态,举手投足装神弄鬼,北芳秀剑眉微蹙心生不悦,浑厚道门真元凝而未发,并指虚点身前横划半圆,灿然金辉抵住汹涌神风,猛地屈指发力顿令天谕盛大一击化解无形。 气浪朝外四散,震荡天摇地撼。激斗中的二人不以为意,陡然近身拳掌肢接,各探彼此修为深浅。交锋数合,劲摧险岳,鸠神练神态倏凛后撤站定,内心深处却是有苦自知。 而较天谕警惕之貌,倦收天依是淡定不迫,背剑指敌,锐气迫人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费心营造圣洁表象,诓骗得了一众无知愚信者,又岂瞒得过明眼之人?” “道真北芳秀,你若果真有能耐,就该率领道门替苍生解除永夜之劫。否则一味与神为敌,是你们已有面对众生之怒的绝悟?” “以绝望裹挟众生意志,吾视之不上眼。” 清楚永夜不散,便无身陨之危。语以苍生作威胁,鸠神练有恃无恐,泰然自若冷面相讥。而在彼方战局,闻人然虚出一刀拉开距离,随唤暮秋筠暂时罢手,径直挑明潜欲暗忧:“魔佛波旬能够吸尽佛乡千万年积留的冤孽罪业,以三万六千条亡者怨魂为组成的皂海荼罗大阵,凭什么能拦得住祂?” “对于友善之人,神,从不吝惜恩赐。” “恩赐?你们所认为的筹码,真有能发挥价值的时候么?欲界若要传教,波旬稍有判断,都会拿兴风作浪的逆海崇帆做踏脚石。届时,希望你们确有真神为凭,能够顽抗魔佛毁灭终局。” 弁袭君面如古井,似是不受所惑:“如此挑拨手段,未见高明之处。” “抱歉,这还真不是挑拨。我能想到的的问题,欲界当下坐镇的那位,恐怕早已内心有数。他没急于找你们问罪,背后的用意难道不值得深思么?” “……” 原属一体,作风或有二致,思维自然类似。实质图谋分化的坦荡一语脱口而出,闻人然无意再做争执,不看天谕地擘面色变幻,即朝倦收天伸手邀请道:“撇开舆论压力不论,目前这皂海大阵的确还是逆海崇帆的保命符。北芳秀,我们先离开吧。” “唔,请。” 以三对二虽有绝对胜算,不解暗夜困局犹是无济于事。而此行获得诸多情报,闻人然略作考虑,便与倦收天同离崇辉圣岸,意图先除潜在威胁。 不过,等到两人从一片光明的圣地,回到满目黑暗的永旭之巅时,闻人然竟出乎预料首向倦收天全力劲发一掌:“以后咱们见面,记得先出一招。” “果然。” 思绪瞬息念定,倦收天明白闻人然话意用于辨认身份真伪,立催昊然九阳真火正面扫去侵身邪罡,轻松如常道:“你的功体虚弱许多。” “自保绰绰有余。对了,我记得当初为了天羌与南道真的旧事,你曾决定在死神之乱后闭门自省,怎会在今日亲至逆海崇帆?” “好友原无乡奉行不争之道,并非胡搅蛮缠之人。而今天命、天时,人事皆至,再闻苍生陷害,吾又怎能坐视?” “人事……” “三余无梦生。” “喔,那就不奇怪了。” 据说无梦生手头还有三机谶,闻人然对此倒不意外,遂不耽搁工夫将早先试探所得,一并转告倦收天知晓。至于其他事宜,自由他们两人商议部署。 “兵贵神速,他们提出放走什么暴雨心奴,我绝不能让阴谋得逞,再会。” —————————————————————————————— 暖风靡靡,熏人欲醉。万花不及情蛮艳,华美富贵空屋粉紫帘幕飘漫,却不见悠闲其中文人墨客,唯剩一纸信函扼要叙述前情。 “这个策梦侯竟然选择投花自尽,真是没胆没意思。” 乍知绮罗生生机何在,两人恨怒情绪平复不少。一留衣苦笑摇头,摊手说道:“眼前的妖花必有玄机。但策梦侯用妖绘天华的遗愿作为借口,念及绮罗生与其交情,我们不好破坏。倘若换作意琦行一定是嫉恶如仇,绝对无法容忍这等玩弄机心的险恶之人。” “戚太祖的下落……死老头,这回真到北仔尾了。” 矢口不提轻纵此仇,北狗阅完内容,即将掌中留书扯成一团,一马当先窜出梦花境,风驰电掣朝向步武东皇藏身之地而去。太羽惊鸿一留衣见状,虽觉略显冒失,却还是紧跟在后,一路急追而去。 “北狗,他们可是最少有三个人。” “那又怎样?” 临近吹雨绯声,老狗脚步一顿,回头问道:“什么人,你不算咱们一边的?” “那还有一个人呢?啊,不对,你不准学绮罗生的称呼,我们根本不熟。” “是吗……遗憾,你只能做人,做不成狗了。” “咳咳,做人就很好。” 答非所问稍显疏冷,但对武上生存挑战,最光阴一向无惧。纵使以一敌二,也未必没有胜算。对谈间,暗夜飘起濛濛细雨,朔风中的峭冷杀意,即将掀起非生即死的无情乱斗。 “由来泉石潜蛟龙,不经烽火不现踪。风云岂是苍天主?拈作轩冕上九重。” 北狗挥动粗犷兽刀,即将突入东皇隐身据点。殊不料,乍闻朗朗诗韵响彻方圆,打断最光阴前冲之势,随见鉴兵台御龙天传音遥寄,摆明车马划出战圈。 “老朋友,你还不出来一会?” “喂,先来后到。” 同列五大传奇,老狗虽不在意虚名,但被旁人抢先复仇,登时忍不住将刀抗在肩上,满心不满道:“超轶主你凑什么热闹?” “你有你的仇,我有我的怨。” 动静传入吹雨绯声,顿引内部三人齐出。镇静自若回应,超轶主望向步武东皇,成竹在胸道:“一对一,才是公平的决斗,不是么?” “老友,你还是如此坚守原则,却也是失去游戏魅力的原则啊。” 策梦侯倒戈“畏罪”自尽之举,着实出乎戚太祖预料。但在生死绝境关头,步武东皇到底修为不俗,气态夷然自若,双刀如月并弯反衬寒光,冷厉呛声。 “数十年了,你的干戈定,还剩多少锋芒?!” 第346章 与虎谋皮,过河拆桥 “干戈定用于弭平干戈,正是适逢其会。” 逆风扬尘,武息浑放。南冕东皇相向一步踏出,雷霆掌交顿开决战新章。赤黑粉白两道快影,再演久年前疆漠之战,此刻心情却是有别当初怀疑,仅剩一往无悔的决念! “渡鳞手?哈,南冕,你与本尊相互知根知底,何必再用这种无聊的武学?” 七修身法难追横风游渡,掌如探龙无伤鹤影迷踪。虽是惊于彼此进益,戚太祖纵一时不取,双刀抡斩间犹显从容,淡笑挑衅道:“不如经验融汇你之武学的新招如何?奔逸风云斩!” “哦?” 步武东皇凌厉挥落天弯双虹,旋扫八面风雨成刃,无孔不入尽取敌命。骤见意外来招,超轶主心下暗赞应招迅疾,衣袂飘飞干戈定逆风竖举,落定之处狂风顿平,波澜不惊应答:“老友天赋创意过人。但,饶是武学渊博似海,万事浅尝辄止,难免令人可惜。” “道不同,这就是你与本尊差异所在。深沉如你,果真能胜多变如我吗?” 传奇酣战,一者长于博,一者精于深。戚太祖哂然一笑不以为意,刀路幻化剑、戟各色兵刃,拳掌参杂横练修为,令人目不暇接。心知一时难取宿命对手,超轶主固守如渊,摒弃凝神静觅反击之刻。 但在两人鏖战不休同时,老狗认清东皇帮手形貌,竟是莫名生疑:“你……” “如何?” “你认得姜回?” 久年记忆,故人所托,在此刻猛然回溯。最光阴冷冷盯视痕千古,只待对方确切答案。而闻质问之词,痕千古轻浮之色登敛,眸转一息寒光,蓦发微微轻笑,化影神锐在背后披风泼敌同时应声出鞘,穿梭雨雾蚀刀绝命。 “答案,就在吹奏生死的剑律下。用你的刀自己来取吧。” “那就,相杀了!” 撇开故人遗愿所托,更有绮罗生之仇,最光阴不退不避,兽刀骨叉架开袭面之剑。另一方面,漠塔昏光下的别黄昏兀自不动,只将一双平静双眸投注东皇战况,速杀哀愁的铃音却已悄然响起:“塔铃响无语,唯见风杀人。” “一弦一调一管笙,太羽荒音锁残年;一棋一局一盅子,惊鸿留影人留衣。” 剑影纷然斩黄沙,落拓之人步杀突袭,空气中随之弥漫凄凉寒意。月戟斜托指地,一留衣不甘示弱,白羽卷尘破敌招。兵戟利刃抵尖铿然在耳,一留衣却暗觉偏锋奇剑内力堂正磊落,不似诡诈机心之辈,不由口吐疑字质问道:“七修武始戚太祖路行歧偏,阁下因何助纣为虐?” “活在杀戮的江湖,本身就是一种残忍。你们有你们的公义。我,也有我的恩情要还——剑别残阳!” 天光昏淡,掌中剑却是寒芒森冽。别黄昏力抖手腕,纷繁剑光接续罩敌,雨中砂石受劲来回弹射,刃光连环夺目,使得一留衣暂难抽身。 “掠·影化!” 但在一旁刀剑死决,面对痕千古影过如雾、剑洒若雨,老狗沉心一定,当即舍弃蚀剑刀法,再展独门时间刀路,快慢不定的守招,竟藏渗透式的反击。如歌剑赋顿受影响,烟形乍然一凝。 “嗯……三更赋·子夜歌残!” 曾经以被兄弟痕江月做影追逐为乐,而今自身却成追逐的一员。遭遇高不可攀之劲敌,痕千古战意为之更浓,化影神锐剑划虚空,无穷水烟滞阻呒狗利凶狠来势,抢功欲扳赢面。 “这回,是真北仔尾了。” 不过,半步落后在先,痕千古极招出奇,已然无济于事。身落雨剑绵网交织,却似闲庭信步般惬意,最光阴为求真相,决意速战速决,挥刀挫乱歌赋节奏同时,昊光乍然逆冲而出。铮铮金石锐音不绝,随见千光一瞬,一片白芒刀劲累叠,错身刹那胜负止定,唯剩满心不解! “你,为何不杀我?” “真相。” 就在化影神锐剑断一刻,彼方不分轩轾的战斗,亦在时间推移下,逐渐显现微妙差距。 “玉垒·浮云·变古今!” 有别曾经焦灼战况,肯定幕后真凶身份,超轶主心无怀疑,招无迟疑,不复旁鹜干扰,干戈定攻守裕如,恢宏开阔。虽是各自受创,超轶主深功显能,立将伤创伤害压制低点。反观戚太祖刀掣风电,七修刀法破绽在长时拉锯下不断放大,丹红泼洒已现颓势。 “愤怒的南冕,这才是你的真正实力?” 根基相差无几,专攻各有不同,演变如今难解死局。步武东皇暗忖久战不利,眼中异光速闪急催神通奇法,空间滞涩当口霎令超轶主应招动作慢一停顿,胸前乍现空门。 “风雨纵横翻江流,青云怒马复指东!”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戚太祖觑准缺漏,两大强招先后使出,双刀风雨无阻劈落干戈定,紧随其后弓步沉腰饱然发力,右侧肩头有如利箭离弦撞中超轶主胸膛,沛然内息一鼓作气勃发贯胸,登将御龙天震退三舍! “七修合招·六寰神宇!” 一寸短,一寸险。打伤对手当下,步武东皇仍然死追不放,刀起八风逆影,尽封超轶主生门。但察戚太祖攻势不缀,满怀失望断去最后一份情念的风轩云冕,任风吹去嘴角血渍,毕生元功灌注双掌,豁命而做殊死一搏之态。 间不容发之际,超轶主竟先以左手捉住半空疾袭弯刀,紧接着出人意料伸颈张口,沾着血丝的两颌白牙,在刀光剖面逼命刹那偏身侧影,有如不破金铁悍勇咬锁剩余金刀之刀背,恍若全然不觉残余罡劲撕破面皮,血流不止! “你?!” “御龙轩举渡横风!” 须臾错愕,胜负逆转。双刀遭制,戚太祖撤手已迟。只见御龙天松口一瞬,右臂鼓足元力旋纳八风,转借双刀余力反导回头,凶猛一掌正中戚太祖心口,赤红鲜血透背而出。 “呃……好,好魄力!可……怎会?!” 擅泳之人溺于水。过河拆桥,却比戚太祖所想来得更快。感叹一语未落,戚太祖陡觉周身真气流失,伤处红艳匪夷所思转化墨绿之色,赫是剧毒加身之兆。同一时间内伤爆发,霎时生机灭绝。 “烈颜不破!” 娇喝似藏沉年旧怨,受有心人挑明过去的荼山毒后,甫出手即是无色无味的封喉剧毒:“你还记得终身忠于金狮帝国的姜回么?” “这就是真相。” 东皇受难跌步连退,震惊之色落入老妪之眼,当场坐实罪行。骤睹此景,痕千古忧郁神色中,更见一丝落寞悲哀,竟而举掌反胸一拍,仿佛自断功脉,摇摇晃晃离开现场。 戚太祖一手紧捂喉口,已然难言只字片语。曾与烟都以利勾结,谋求金狮帝国王位,策划本无必要的鹰战行动,屠灭整个王脉。而今东窗事发,落得死关临头,却也合理该然。 然而,在痕千古离去不久,命处弥留之际的步武东皇陡地脑中灵光一动,醒悟过去的盟友古陵逝烟为担忧暴露身份而背弃的事实。 前般算计,汲汲营营,到头来仍是一无所得。游戏半生,反落死地,不知该笑该哭。失力仰面倒落之人,终已非外表豁达良善,算计之心九死不悔,忍住万般歉疚看向别黄昏,留下最后的反击线索! “赋儿未……” 第347章 上天的眼泪 “赋儿未死?” 临终之言犹响耳畔,别黄昏心弦紧绷,在替步武东皇收尸后,即将故地重新搜索,终在亲子坟内搜得一封愧疚留书。而因战后对其多了一份兴趣,又念绮罗生回阳重生无碍,一留衣遂暗自跟住光明正大观察行动,等到别黄昏完结善后工作,即刻上前问候道:“抱歉打扰,好歹戚太祖都算是我们的祖师爷,老头他留下了什么话?” “……” 曾经最为感激的恩人,竟在一夕之间,陡然变成毕生最恨的仇人。无法接受信中的事实,别黄昏满腔愤懑唯有哑然,沉默半晌方才将写满黑字的白纸示人。 “原来如此。因你子天生具有血泪之眼,戚太祖刻意令其不治进入假死状态,转与烟都大宗师古陵逝烟进行交易,然后才有痕千古被开革而出,助他屠杀金狮帝国旧案之发生。” 信中歉疚难弥百年罪责。一留衣虽对戚太祖之才学略感可惜,却也不会再生无谓同情。然而未等太羽惊鸿口出安慰,别黄昏按下纷乱心思即欲抬步而去。关键之刻,一留衣见状匆忙上前伸手一拦,坚决阻止:“你不能去。” “嗯?” 忧心亲子处境,惶怒难安的别黄昏,力振长剑出鞘。一留衣侠义心肠无心为难,只将自身看法坦诚相告:“能让戚太祖屈尊交易的对象绝非常人。你冒然前去恐会遭遇不测。” “父子天伦,岂是一名外人能阻?!”别黄昏淡然回话。 “不能确认你子的死活,不知晓他现今的模样。古陵逝烟怎会因一面之词向你承认?” “血泪之眼。” “东皇交易早与大宗师人货两清。如果血泪之眼果真如戚太祖所言一般重要,古陵逝烟就更不可能放弃。何况你能肯定,你的亲子一定会认你么?” 无法反驳对方之言,别黄昏不由垂首纠结。而因与意琦行关系亲近,以及战云界崩毁之怀疑,一留衣自然不会对烟都有所好感,认真思考答道:“正巧有些与烟都有关的事情仍须调查,不如我们结伴而行?” “这……好。” —————————————————————————————————————— 闷雷传响,风云瞬变,霏霏淫雨不绝。荒山野岭怪石密布,一眼深井直贯地底,密封禁锁邪魅诡怪之人。蓦地惊雷炸响,电光轰落困雨井,激起一阵邪风呼啸,随之传来不绝疯狂笑声,欣喜如泣。 “快了,快了,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声雷了,我亲爱的祆撒大神,你听到心奴的祈愿了么?再来一道雷,暴雨将替你重新向人世播撒迷人的罪恶啊。” “信不信,一万道雷你也出不来。” 挥手定风雨,天光虽仍昏暗,清空却已无云。突来朗声传入,却未令暴雨心奴有所收敛。肆意瘫坐在井底的祆撒舞司,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仰目嘲讽道:“祆撒在上,他是你赐给我无聊囚禁的调剂品吗?” 但闻暴雨心奴不以为意,闻人然亦无心反驳,手贴井壁隔着重重死阵封锁,深功急发直透地底。魔刀罡劲戮体之刻,暴雨心奴竟不闪不避任其开膛破肚,伤口转眼无缝接合毫发无损,猖狂摇头:“哈哈哈哈,白费心机,若能轻易杀我,当初他们会留我活命么?” “啧,不过是邪法练成的不死身而已。法破则人灭。原本杜舞雩死印之力能够将你格杀,若非念及旧情,你哪有命活到现在?” “哦……你果然见过他。不过,那又怎样?”缠身锁链哗啦作响,暴雨心奴乍闻故人之名登时怒火袭心,却又装若无奈讽刺,摊手道:“你进不来,我出不去。不论你是谁,又能耐我如何?” “进来,有必要吗?” 不理暴雨心奴挑衅,闻人然冷静闭起双目,周身百气流转突地一掌捶地,真元如同树根脉络深入无尽地层,探知怪地封印详细。 “喝!” 三青邪力涛涌不绝,十余里方圆大地登在雄劲吸纳下,渐渐在清喝中拔离地表。井内之人陡觉阵外之人手笔之巨,暴雨心奴不由垂首狂笑,瞳孔之中尽显狂热:“祆撒大神啊,长久的无聊终得一丝趣味,是你在回应暴雨的寂寞了么?” “黑人问号,竖中指,神经病。” 一掌托住厚重泥石,闻人然耸肩吐槽,手上功力时刻不泄,支撑沉逾山岳之地层:“秋筠,移花术。” “唔。” 吩咐之音未落,白衣剑灵舍剑祭法,即见一朵倾覆大地深坑的盛放黑鸢,立将困雨井包裹在内。下一刹那,得自花姬传术融入神通,九层浩瀚异能爆发,竟令庞然巨岳飞速移动,眨眼横跨千山万河。 “云鼔雷峰。” 峭壁巍耸,险峰参天。苍穹上的雷云中,光闪如龙游走不止。佛辉四耀庄严静肃,蓦闻清喝朗啸长震远空,整座云谷雷锋陡然拔地千丈,空出一片深坑。与此同时,立身倾盆暴雨之下的闻人然到达目的地后,毫不迟疑把封困死邪变态之人的囚牢,抢在帝如来拔升佛门圣地之时将困雨井轰然放下,正落云谷雷锋下方坑洞。黑鸢花纹随之凋谢无踪。 “既知其危害,何不趁早解决?” 眼看闻人然安置完毕,帝如来双手佛元倾泻如洪瀑,恢宏雷峰缓缓下落,将困雨井镇压下方。而听刀无极沉声问询,闻人然不假思索回道:“我没钥匙打不开地牢。而且听说关押其中的人练有邪术,杀他需要同命格的人才能轻易做到。” “命格?” “嗯,死神找不到的人。抓暴雨心奴之前我调查过,无梦生说死神找不到人是不在正常十二个时辰出生的人。除非命格相克,否则这种人面临危机之时,总会产生逢凶化吉的变数。” “此地不宜横生变数。” 抬头一看降落中的雷峰,刀无极眉关稍紧追问道:“你可有恰当的灭敌人选?” “绮罗生。不过,暴雨心奴结合地狱死气练有邪术,要破其护身之法还须净化无尽死气怨念。正因如此,我才想将其暂时镇压在雷峰下方。” 死邪异气敲打光明圣幕,却是凭空蒸发汽化,难侵佛门至高圣地。得有四境佛宗斗战之首坐镇,暴雨心奴欲要脱困,显见难如登天。但知变数仍须尽快铲除,闻人然转念一想,遂向泰然降下的帝如来请求道:“和他对话过,大家就会明白,给他机会只是多余。我知道佛门不宜动杀。这人只是暂时寄放在雷峰,希望届时佛首可以允准我将其带走处置。” “吾佛慈悲,若有一线可能,吾还是期盼不是最坏的结果。” “多谢。” 虽然帝如来不曾给出确切答复,闻人然看来却已足够。而因亲上逆海崇帆一行,闻人然等同挑明立场,不论是欲界抑或潜欲,定将加速计划推进。为了一个暴雨心奴耗废时间,无疑是得不偿失。 不过,人永远也追不上时间流逝之速。七日时间晃眼而过,鷇音子于八风台公示的天榜排名,亦在秦假仙东奔西走下,不刻传入闻人然双耳。 “高人啊高人,仙气一百,可惜是圣魔元史的钦点人。” “大仔,我不相信他又是一个血傀师。” “唉,人不可貌相。我们还是先把天榜排序说给佛首大师知道,再谈其他吧。” 止住口喘大气,秦假仙喊停小弟抬头挺腰,即将八风台一行结果,转告在场云鼔雷峰众人。 “背榜的装神弄鬼,排第一是一个时计的图像,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第二是卍字标记,也不知道是指哪个秃……啊,高僧!” 惊觉人在佛门圣地,秦假仙急忙刹住口业。闻人然却本无心关注,脑思一转接着询问:“第一是时间城,第二是佛门都不奇怪。第三呢,魔佛波旬?” “不是。” “那是谁?” “这这这……虽然说不是武力排名,但第三本先觉也觉得很奇怪。如果只是计算影响力,三面波旬虽然在星云河,到底有辟界战神与涯十灭两大高手,却仅排在第五位。” 左右来回踱步不止,秦假仙似若有些莫名其妙,苦思不得其解,只得先如实作答。 “逆海崇帆第四,魔佛波旬第五,丘山百妖路第六,烟都第七,无梦生第八,第九圣魔元史,第十春锁红颜步香尘。至于第三是——你啊。” “我?!” 第348章 不信 “对了,还有一条龙画在第二名的旁边。不过,这个步香尘,你们有谁知道她么?” “春锁红颜步香尘……连逆江湖包打听秦假仙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那时间城又是啥米碗糕?” “这嘛……或许只是友情排在第一。一旦干涉苦境,时间城必遭反噬,大可不必顾虑。” 全无情报来源,闻人然打死也猜测不出,步香尘乃是投身情蛮花自毁的策梦侯蜕变而出,而对自身过高的排位不禁心生忐忑,摇头稍带应答一句即皱眉陷入沉思,直到回想起榜上提及无梦生时,方才回神看向秦假仙:“你确定,上面写的是无梦生,不是清香白莲素还真吗?” “是三余无梦生没错。” “嗯……不是素还真而是无梦生,再参考前两位代指不明,天榜应该是故意含糊其辞。” 闻人然若有所思道:“既然是这样,第三位究竟是指代的是我,还是欲界那人,抑或两者都有,便无法立刻肯定推测。但照常理推论,单单一个我不该有如此高位。另外,排榜的人叫什么?” 一双大眼连转数圈,秦假仙摇头晃脑回忆作答:“咳咳,很长很呛的名字,罗浮山·裂缺峰·九鼎回环太极台·丹华抱一·鷇音子。” “……是在对称翠环山·玉波池·百柳珠帘五莲台·清香白莲·素还真?” “难怪老秦我之前始终想不通,自己竟然会对一个陌生人有熟悉亲近之感,原来又是素……可是,为什么无梦生好似对他异常排斥,鷇音子怎可能还是圣魔元史的钦点人呢?”秦假仙一拍脑袋恍然道。 “免高兴太早。参照素还真早年作风,排布天榜箓名之事,分明就是他和谈无欲当年玩弄的风云录、文武贯那套把戏。秦假仙你忘了当初的素还真是怎样一个人吗?八珠帘的内情,接天道死因真相,至今仍无定论。” “啊?!” 像是被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冷水,秦假仙陡地镇定下来,狐疑反问道:“你的意思鷇音子在和圣魔元史唱双簧?” “不排除这个可能。虽然,我不相信素还真的魂魄,会被圣魔元史所改变。但,至少在能信任他之前,适当保持距离是该有的谨慎。” 沉吟着未将话说死,概因闻人然对元史天宰刻意挑明鷇音子身份的举动,颇有不解迷惑。毕竟血傀师的声名臭不可闻,此时与圣魔元史扯上关系,无益不利于鷇音子取信于武林。纵使圣魔元史自恃其能,换做素还真本人,无论如何都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由不得旁人不产生异思。 不过,比起闻人然单方面的怀疑,魔佛波旬的排位仅在第五,更易激起欲界刨根究底的冲动…… 峻峰参天,仙风起荡,云雾飘茫之罗浮丹境,在天榜揭示不久即连迎数名客人,平添几许烟火气息。香茗未冷,余温犹在,突而平地生波,震荡罗浮山太极台。宏大刚猛掌力横扫射入,溅起泥层倒卷飞袭。 “丹华抱一鷇音子,魔佛波旬至高无上,我要你修改排名!” 雷霆一击即将照眼,静心打坐的山野高人却面色无波,挂肩拂尘离身向前劲拨,登令烟尘清散一空! “以武犯境,山人岂有惧之?” 举重若轻之态,尽显鷇音子根基深湛,有别过往化身。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圣魔元史气息,愈衬隐士修者神秘莫测。 然而,天际始终不散的浓云,预示危机尚未解除。山上奇阵无阻步伐,涯十灭暗袭不得率先现踪。紧随其后,只见一阵比黑更黑的黑雾窜涌,接着从虚空中走出圣魔元史凝型之书灵。 “鷇音子,你违反了我们的约定。” “何时,何地?” “妖界外,不是你发了一掌?” 雷鸣汹涌,电光起伏。庞然元神兽恶诛盘旋不去,给众人环伺下的鷇音子,造成不小压迫。而虽表现得云淡风轻,丹华抱一深邃双眸望向迎面而来的辟界战神,终见一丝沉色:“妖界尚有人可以争取。欲界操之过急,将坏天宰大事。” “你是说,鬼荒地狱变?” 正法天鉴损坏当下,圣魔元史仍能通晓鷇音子作为,自然明白当初截救地狱变之人是谁。但对任由有关素还真的事物都十分小心,元史天宰却还不愿尽信:“若非狱天玄皇与焱无上联合无梦生,地狱变又岂会被击败?如果你真有心纳地狱变为用,就更该助欲界铲除丘山百妖路。” “难道天宰不清楚,鬼荒一脉虽总是背离妖界,却又心向狱天玄皇的事实?” “嗯……” 见元史天宰闭口不答,鷇音子淡然问道:“吾一直恪守中立。你尚质疑吾会背叛?” “不是吗?” 眼看元史天宰欲言又止,辟界战神竟接过话头,继续发难:“以素制素……现实总不会像预期顺利。你故意将我排位在魔佛之上,分明意在激化内讧。其心可诛。” “哈,天榜排名有理有据,一字不可更改。若无你,现在的欲界连第五都不值。” “鷇音子?!” 鷇音子浅笑摇头不以为然。涯十灭顿时勃然大怒。但似不觉场间危急,丹华抱一思绪倏定,侃侃而谈道:“榜上排名,互有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字不可更易。魔佛波旬被困星云河,若无眼前这位,凭你涯十灭一人,如何影响得到整个武林。逆海崇帆布阵掩去苦境三光,暂时排在其上同样合情。何况,我若有意挑拨分化,又何必将时间城与佛门分列第一第二?” “你还是你,一样的巧舌如簧。” 纵有再多理由,辟界战神却仅将其当做耳边风,魔剑波旬锋芒陡盛,一言不合即是雄剑断岳,浩瀚真元无休无尽,若山崩海啸倾埋端坐之人。 首度正面交锋,不比前回旁斗,鷇音子早知对手深不可测,绝不能等闲视之,云手秒施太极经义,欲借力打力消化磅礴巨力。 但在气浪且转且消之刻,正中一剑已然逼命而来。鷇音子静中守一不见慌乱。柔软拂尘受劲绷直,蜻蜓点水一般抵住波旬魔剑,旋即末尾分叉将之包覆,沛然罡气续之不断,竟是分毫未见下风。 “如此根基功体,圣魔元史下这么大本钱,也不怕信错了人?” 有意奚落元史天宰,辟界战神真元驱使不缀,不容鷇音子半途撤掌。但闻剧烈打斗之音,鬼荒地狱变赫从三里之外赶至,鬼言异光大盛立织罗网杀阵,由后疾袭辟界战神,浮字流光如影随形,登成两面包夹之势! “何人敢伤我恩公?!” 第349章 二人远离过去的强硬 鬼言戮背,杀机森厉,地狱变去如奔雷,冷不防云端电光如幕喷洒,巨魔神煞气狂涌竟将凶恶鬼言削弱数成。而察背后迅疾掌风,辟界战神依然无动于衷。只闻猛声大吼宣天,涯十灭横身无惧,悍然挡下鬼荒强攻,岿然如岳纹丝不动。 “如今缺少鬼手,你尚不够突破吾之防御。” 烟尘排空,气鸣不绝。三凶尚未重新接齐,地狱变初招不取,顿与涯十灭陷入僵持。鷇音子见状拂尘内元传输不停,蓦地沉凝一呐,回环九鼎登生迷幻阵变,分割天际巨魔神与涯十灭,锐减鬼荒地狱变压力。 “看到现在,天宰还不停手?” 根基拼斗未见高下,鷇音子暗觉辟界战神敌意坚决,眼角余光一瞥抚须旁观的元史天宰,登知久守必失之理,遂先撤去元功示谦,口舌却犹强硬:“现在强行动杀,吾会让你们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吾不认为,你们来此只是为了杀人。” “中立,是你的口号。行为,却不见遵守。你说,我们该如何信你?” “诶,你是值得驾驭的魔鬼。天宰应当深有自信,鷇音子不会轻易抛弃你。” “到了现在还妄图改变依附的立场,你不愧是那人三魂之一。” 清楚口舌争辩难胜丹华抱一,元史天宰聚精定神,无有半点轻忽大意。而因鷇音子撤手起身,辟界战神略一思量亦还剑负背,直截了当道:“拿出你不可能背叛的条件保全你的性命。” “当然。” 深瞳之中的思绪须臾万幻,鷇音子目视辟界战神,再开口竟揣着少许造化弄人的意味,道:“在那之前,吾有一事好奇。你吾如今处境类似。屈居人下的你,当真心无一丝一毫的不甘?” “屈居,未必是在人下。魔佛重临之刻,你还能像现在一样自在么?” “哈,希望如此。” 省去后句无聊吹捧,鷇音子只关心初始答案,冷盯着辟界战神的眼宛若别有所思,闪过微不可测的意涵。紧随其后,太极台方圆光辉一暗,蓦然地走千里,将众人挪移至一处绝境高峰。云层中翻滚的天雷蠢蠢欲动,像是即将见证誓言天罚。 “立誓峰?” 鷇音子坦荡说道:“来此立誓,必得天罚响应,从无任何疏漏。加上天宰异法奇能,应当该有充分自信,限制吾之行为。你们有何要求,不如就在此峰见证下约诺?” “唔……可以。” 深知立誓峰灵验之处,更为己身异能抱有莫大自信,元史天宰对丹华抱一的决心颇为意外却也乐见其成,淡然笑道:“鷇音子,这可是你主动要求。” “不如此,你们今日又如何肯收手?” “那好。你敢来此峰立誓,应当就早有觉悟。所谓的文字游戏,在此毫无效力。吾要你当场承诺,你永远不得从任何方面做出伤害圣魔元史与其盟友的行为。元史若毁,世间不存丹华抱一。否则,你将受天日照体,由内而外受尽折磨,焚躯身死魂灭。” 高举的手掌浮现浓重黑暗死气,元史天宰冷声一笑提出严苛要求。鷇音子闻声依旧面如古井,仿佛点滴不曾为之动摇,语含奚落道:“天宰的要求,还真是一如往常欣生恶死,完全不顾同盟的考虑。” “吾不讳言,保存己身当下,才是谋求未来的根本。立誓言罢!” “且慢。” 熟料,就在元史天宰欲以灵能结合天罚誓言之时,一旁的辟界战神突地开口喝阻:“他是素还真的一魂所化,怎可能会是一个在乎牺牲自己的人。这种程度的约束,对我们来说没有实际的意义。” “喔?” 满心注重一己私利,元史天宰略生不悦,但闻辟界战神冷然警告,却又不禁迟疑反问:“你有更好的提议?” “如果他真有意偏帮正道,与你同归于尽不过将常便饭。与其浪费机会,不如逼他取回正法天鉴。而较放在他的手上,正法天鉴亦该由欲界保管。同时,他若违约,收回得自你的一切,应当用不着费心立誓。” “这……正法天鉴的确不宜流落在外。鷇音子,你敢以此为赌么?” 虽不愿将自身脉门拱手于人,元史天宰转念联想起欲界的作风,断然得不到正法天鉴的协助,遂定下心来引来灵风旋顶,再度集聚誓约信力:“三日内取得正法天鉴,与正道划清界限,否则你将忘记一切有关我的奥秘,更将失去得自于我的力量。” “正法天鉴可以交出,吾之立场依然中立。” “中立?希望如此。” 自知欠缺绝顶高手帮衬,难在江湖之上安身立命。仅仅长于诡术通晓秘辛的元史天宰,对鷇音子还存有相当幻想,暂时不愿逼之过甚,只将目光投向辟界战神便沉默不言。而见元史天宰变相表态,辟界战神竟像是见好就收,也未过分逼迫,似笑非笑应道:“可以。” “那就不要浪费时间,痛快订立契约吧。” 元史天宰阔步踏前,周遭风云瞬息万变,勾动莫测天威。鷇音子安步当车,昂然挺胸同抬右臂,正面迎难而上。双掌拍击,霎时间赤红血雷轰然劈下,天崩地裂之声,瞬间传彻方圆。交易达成之后,元史天宰省去一桩大患,即化长虹驰空消逝远天。与此同时,涯十灭虽有疑惑,但闻辟界战神暗中传音,冷哼一声还是选择带着巨魔神先行退回欲界据点。 危机尽除,却觉尚有最关键的一人不曾离去,鷇音子白眉稍紧,道:“阁下还有他事?” “三天的时间并不算长,我准备看你怎样取回正法天鉴。” 淡漠回复入耳,鷇音子心头陡然下沉。恍若不察丹华抱一异样,辟界战神不改神色,伸手相邀平静如常地寒暄道:“你应该已与无梦生约定了见面的日期,到时候拿到正法天鉴应该并不为难吧。” “呵,仅是你有此雅兴,令我十分意外。” “我们是盟友,难道不该相互加深了解?” 非敌非友的关系,隐透出蠢动的危险。半空交汇的目光,亦若摩擦出本不存在的火花。蓦然,鷇音子收回视线,当先迈出返回罗浮丹境的脚步,以背对人道:“无梦生不一定会将正法天鉴随身携带。如果你留在九鼎回环太极台,只会加深他的戒备,未必能取得预期的结果。而我与他约见的消息,你得到的太过巧合了。” “多谢提醒。可是,他不会有怀疑的机会,我也要借此坐实你的立场,彻底与正道决裂。” “喔?哈!” “我,要在罗浮山山脚处劫杀他。” 第350章 天方夜谭 时如白驹过隙,一晃三日即过。未知立誓峰上生死之赌,无梦生安排妥当沐灵山与意琦行的接触,便揣着两枚时计去往罗浮丹境。而等无梦生离开不久,受忘尘缘传书指引的无戒悲航、赤慧慈航,即刻唤来巨魔神恶诛助阵,强行突破无梦生所布迷局,在房舍之中来回搜索,寻找正法天鉴藏匿之处。 “正法天鉴不在非马梦衢?” “辅座传信,未在云鼓雷峰见到正法天鉴。当初闻人然的确是将之交予无梦生处置。” “正法天鉴何等重要,无梦生怎可能将之随意示人。他随身携带的可能性更大不少。” “追。” 遍寻不得目标之物,洗罪双尊相互商量几句,旋即从后紧跟而去。与此同时,天际雷火交并溅射,倾泻覆盖非马梦衢,登将清幽居所摧残殆尽。 后有追兵穷追不舍,无梦生行色匆匆突地心有所觉,回首一望雷火交并破阵之景,立明外敌入侵之实:“打草惊蛇。趁我不在闯入非马梦衢,欲界果真急不可耐……不对,如果是辟界战神或者涯十灭,无需巨魔神同样能够入侵。难道他们不在欲界?” 扇挥一朵红莲遥遥飞天,不知传递出何种讯息。无梦生脑中千头万绪须臾一定,骤知此行凶险难料。 然而,一时难以推测详细,无梦生来到罗浮山境界碑北方三十里处,陡地停住脚步:“确认鷇音子立场之前,吾该趋利避害。虽然约期已至,但若中途遭逢逼杀,也怪不得我去迟一步。” 思绪一清决心倏定,无梦生索性转身望向彼方天空,袖中五指内元饱蕴,就在察觉洗罪双尊逼近之时,出乎预料先发制人。 “天华怒雨!” 昊然白光散如星子,满天耀目流光先声夺人,劈头盖脸射向紧追而来的洗罪双尊。未料无梦生如此机变,赤慧慈航拂尘急扫,却是不如对手内力深厚,当场口呕朱红后飞入林。 “巨魔神,无……” 不及口念密咒,无戒悲航便被无梦生绕至身后,扇如探龙截砍其颈,险而又险方才滑步沉身,躲过没顶一击。 “交出正法天鉴!” 仓促接兵,随之而来即是连环抢攻。红白交错的快影,飞速夺取三余腾挪喘息空间。哪怕应对游刃有余,心知危机四伏不容留情,无梦生顾忌巨魔神在侧,沉然一呐果断下手,滔滔掌风叠浪反压,掌扇并用瞬破二人联手之势,旋即骈指如刀戳中无戒悲航胸膛,寸劲勃发入肉三分。 “呃,血海暗潮,天无正法,走!” 熟料,无戒悲航毙命身形溃散瞬间,欲界秘法连同早亡的玄定怒航内力,登时全数反馈同修赤慧慈航。三尊玄功加持一身,拂尘断海倾山倏赞突起凶招,赤慧慈航竟而挣脱无梦生攻击范围,眨眼远遁千丈开外。 “欲界不求攻破雷峰,反而找起正法天鉴。而有圣魔元史在,他们总能快速找到我的下落,必须尽快修复正法天鉴……速往丘山百妖路,向堕神阙求取黑白双玉佛。” 原对鷇音子颇多忌惮,无梦生中途找到借口再无犹豫,即刻折转方向赶往妖界。但因三日约期之限,不等三余鱻生脱离险境,蓦地一本巨书从天而降,溅起无边沙浪截断去路。 “圣魔元史?” “玄歌浪蹈,幻中道真,太游方外睨红尘。” 朗然一声传遍四围,暗夜更衬白云渺渺,一道拔俗超凡之影翩然降下,似是从彼方地平线的尽头缓缓迈近,不疾不徐遥遥隔空传讯:“你,背约了。” “唔……” 照面的第一眼,二人体内暂时计相生感应,血溶作用随之剧烈爆发。无梦生不由自主发出痛苦呻吟,当场连连跌步而退。不过赴约之前三余鱻生已有备案,当即指聚奇异灵气,催生得自焱无上的逆时计玄能作用,宁负内伤亦要强行将束缚冲破,摆脱彼此天命克制。 “看来,吾思考出的解决方法已是多余。” 不露声色将准备好的金丹收入袖中,鷇音子见对方虽动作勉强,却已不再受制于二人只能存一之限,淡然续答:“可惜,吾还是不认为,你留在苦境会是一个利于彼此的恰当选择。这是你要的物品,正法天鉴何在?” “吾,还能信任你吗?” 深入地层的圣魔元史,骤然横移至无梦生面前。鷇音子拂尘一扬,开门见山说道:“如果自己不能相信自己,你又何必与我交易?” “确实,见识过欲界的逼杀之态后,吾也同样怀疑是否该在此交出正法天鉴。” 虽无咄咄逼人之态,无梦生仍从鷇音子口吻之中,觉出坚定的不容拒绝,不禁沉声反问。但闻此语,丹华抱一周身清气满溢,仿佛不曾听出无梦生的质疑,干脆岔开话题:“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愿回到时间城,不再干涉苦境之事。” “同样的答案。吾,做不到。” “得罪!” 单果两分,难猜心意。无法肯定鷇音子的混沌心思,无梦生唯有矢口回绝。另外一旁,鷇音子虽有意保全无梦生魂魄,但因清楚强敌窥伺,急思对策间不复淡然之貌,蓦地云手推化分阴阳,两股浩瀚无边之能,应声劲推而出。 “百里炽焰!” 太元双极流虽未参杂杀意,威力却无半分稍减。一魂元功急催刺目烈芒冲霄,无梦生举扇提元力挡,无奈方才魂体反噬不稳,难敌强横根基显能。只听闷然数声痛呼,三余受创飞退当下,再难遮掩贴身正法天鉴。一物登时由小化大,发出浩然清光悬浮不定。 紧随其后,清风仙影横空倏过,拂尘卷起正法奇书。不过,就在同一时间,再一声痛苦锥心入耳,登令鷇音子白眉更锁。 浓紫漆黑的剑身,贯穿无梦生整个右肩肩胛,飞溅满目哀红。绝情冷酷之人背对无梦生,不再是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此刻仅为索命夺魄的阎神,朝着鷇音子平摊左手漠然发问:“书,不交给我吗?” “人,不放开吗?” 无声以应略显古怪,辟界战神定视鷇音子,传音道:“信不信。无梦生还在怀疑,你是有心卖弄苦情,骗取他的信任?” “他一直心存怀疑。而你欲界……洗罪双尊意在模糊无梦生的判断,加上你与元史天宰逼我应诺,才促成了今日的局面。” 宛如第一天认识眼前之人,鷇音子语调之中浅露旁人难以察觉的不可思议,凝神叹息道:“正法天鉴你拿不走,也从未奢望拿走。因为一开始你的目的,既不是计杀无梦生,也不是在逼我表态,而是尽可能一次除掉我和他两个人。” “鷇音子,知道你最大的破绽么?” “不论存在什么破绽,你都会选择杀我。对否,与我同样偏入歧途的好友?” 冰冷之极之音脱口,鷇音子动作快如鬼魅,深功极展去若雷霆,霎时临近辟界战神身侧,一杆拂尘如同不世神兵,挥洒出威震千里的磅礴气势,悍然盖向波旬魔剑! “同样吗?正也好,邪也罢,只要是魔佛阻碍,你就该死。但,那不是我怀疑你不会被圣魔元史洗脑的缘由。” 彼此了解入微,鷇音子不假思索。然而,纵使是最根本的答案,却非是最直接的答案。玩味之色充塞眼眸,辟界战神耳闻回答,忍不住发出一声嘲笑,同样一掌剖分乾坤两极,暗蕴太极精义见招拆招,昂然挺上不露半点破绽。 “世上有一句话,你一定听说过。最了解的人,不是你自己,就是你的敌人。碰巧,无梦生与你就如一双照镜。他那么提防警惕你。你若果有意与元史天宰合谋,缘何留情过甚?!” “一体同出,他若亡,吾亦受害。” “是啊,一体同出。以素制素,天方夜谭!” 第351章 交易 “浑海天光!” 剑绽霜冷寒芒,暗渡慑人杀意。流失的鲜血未及滴落,便蒸散一空。彻骨之痛擂心难止,无梦生更知此刻处境堪危,濒死厉行险中一搏。 浩然清流临身,仅若微风拂面岿然不动。独臂接战鷇音子,辟界战神乍觉手中剑剧烈颤动,抬眼即见无梦生困中求存,强将胸骨拔离波旬剑身,踉跄向前跌进数步。 “徒劳。” “阴阳圆流。” 轻飘一语,哂笑含藐,辟界战神稍撤真元,肢接之掌瞬偏半寸。 双方再度缠斗,有意替无梦生留出生路,鷇音子手上柔力绵中透刚粘着不放;细觉异状,不假思索甩动肩上拂尘,破空锐鸣劈砍对手胸前。而察围魏救赵之举,辟界战神恍若未视,魔剑回风纳气锵然挡下万千白丝。劲发刹那,二人立足之地顿陷三尺,龟裂沟壑纵横十里大地。 不过,拂尘紧锁波旬魔剑之刻,辟界战神五指向前侧偏不移,任由迎面一掌直落而下。欲界不灭金身异光一瞬,顿将刚柔并济之力尽卸一空;再转眼,剑卷狂风巨澜,疾袭重创之人。 千钧一发,倏来刀越九霄、剑踏沧浪,峭冷刀虹剑魄聚气突入,仿似坚实铁壁暂且一阻。紧随其后,佛光千耀苍茫大地,般若忏挟浩瀚圣辉,贯彻无比坚韧意志,共赞鷇音子磅礴浩功,两侧包夹欲退强敌。 以一敌二终有极限。但,两股浑锐真劲汇成不世之能临身,辟界战神金身无损竟是退而不伤、屈而不败,须臾回气再祭凌厉杀剑,横空紫红魔氛撕裂黑暗,捉目跨越距离之限,凶狠分取两大高手。 刀狂剑痴鼓足真元,奋不顾身力挡万钧。鷇音子纵早有预判,冷不防消化犀利无匹的剑元同时,巨魔神去而复返喷吐灼人雷火,登时正中重伤力疲的三余鱻生。 “无梦生?!” 虽说关心不乱,叶小钗却也无心恋战,刀剑敏捷穿破薄薄血雾,迅速将人截离现场。另外一旁,鷇音子骤见无梦生昏迷濒死,双眸稍露忧切,旋即眉腾怒色转守为攻:“在吾面前杀人,你已有接受报复的准备?” “救下地狱变,真是你下得最好的一步棋。” 交锋当下无心回话,又感恶鬼三凶逼近,辟界战神暗忖事不可为,当即虚晃一招跃上云端,站在巨魔神背部盘升远翔:“怎样,我这次激怒了你,你要作何选择?是挑明支持正道的立场,同时失去圣魔元史加持之功;还是继续你无意义的中立袖手?” “嗯……哈!” 敌人高飞将离,嘲笑回荡耳畔,鷇音子乱绪陡然一定,竟做出出乎预料的举动,毫不迟疑即将正法天鉴向天一抛,稳稳落在巨魔神恶诛头部突起处:“吾未违约,但你敢留下此册?” “没有什么事情,是欲界不敢去做。元史天宰如果敢恨,就让他去恨去怕……不听话的圣魔元史,毁之又有何妨?希望下一回,你还能这般从容……” 人音渐渺,巨兽无踪。黑夜下,独立荒芜大地的冷梅傲骨闭目沉思,突地推动暂时计疯狂跃进,令其渐隐渐消。 “罢了,纵使元史天宰必然起疑,欲界此举倒也省下我打消正道怀疑解释的工夫。但照辟界战神性情,若吾功体稍减,必受包围逼杀,将与无梦生遭遇如出一辙。” 失一本正法天鉴,损一名亦敌亦友的竞争对手,丹华抱一鷇音子细思处境,不禁心生棘手为难。但见鬼荒地狱变匆匆奔近,鷇音子脑思一转立时警醒,当即传音提示。 “地狱变,黑白双玉佛尚在黑狱,欲界断难善罢甘休。你速往妖界联系,再请闻人然助你接合鬼手。” “这……恩公不是……” “心不平,你如何能够静心?” 虽不知神思的离去,导致三凶再无预言之能,鷇音子从圣魔元史内容仔细推敲,已觉天机谶恐怕无法成书,索性顺水推舟再助鬼荒一臂:“吾知你近日难下决断,但武力从不是干扰思考的借口。重聚恶鬼三凶,不仅是传承鬼荒一脉,同样也能助你在未来道路上进退有据。” “可若留恩公一人?” “他心存顾虑,一时杀不了吾。” “唔,吾明白了。” 目光示意鬼王后人,鷇音子淡笑不语。地狱变闻声回忆,亦知欲界行事凶残毒辣,遂遵其意悄然潜行而去。而了却一桩心头事后,丹华抱一眉关却未舒张半分,一念想到生死不明的无梦生,不由发出隐忧长叹。 “现在还不是与元史天宰翻脸的时候。三余无梦生,若你这一魂再不回时间城,将令亲者痛,仇者快。” ———————————————————————— “啖魔若果……这种物品有使用的必要吗?” “那不是重点。” 欲界与逆海崇帆作乱不休之时,无梦生正忙于天地人三脉的组织。与此同时,不知三余受伏重创的闻人然,也从血傀师的遗物里找出或许派得上用场的啖魔若果,随即去往丘山百妖路求取黑白双玉佛。 耳闻焱无上质问之词,闻人然耐着性子解释道:“啖魔若果可能能够克制圣魔元史。但现在能够修复正法天鉴的物品,黑白双玉佛才是最易最佳的选择。反正狱天玄皇已经复生,你们也无保留它的需求了,不是么?” “哈,佛乡愚佛与欲界都是加害妖界的凶手,你认为本爷会轻易舍弃这等圣物?” “得黑白玉佛之助,吾与堕神阙功体已复,圣婴主何必……” “焱无上,本座明白你的用意。黑白双玉佛确有增进功体之能,但已非必要之物。与其恶了双方关系,倒不如用之与闻人然交易互惠。” 妖界三名领头人物,就玉佛归属产生争执。然见狱天玄皇与堕神阙共执一词,焱无上眼神稍显怪异,接着嗤笑道:“团结如此,难怪你们黑狱能够强盛至今……罢了,本爷本不喜秃驴之物,开出交易的筹码吧。” “嗯……” 与狱天玄皇相互对视一眼,堕神阙略作思考遂直截了当说道:“不瞒圣婴主,地狱变已暗中回返黑狱。如果他愿助地狱变完美接合鬼手,黑白双玉佛自当拱手相让。” “地狱变?!” 闻人然神色一怔道:“一旦三凶齐聚,她之鬼手妖能更在你们之上。诸位确定交换无误?” “哼,区区三凶而已。如果她要挑战本爷,妖界统领让她又有何妨?” “噢,上次才被我揍了一顿,你还真有自信。” 焱无上不以为然道:“欲界的他是他,你是你。等本爷打通三处妖脉,就算是波旬也无可畏惧。” “希望你的妄想能成现实。” 深知如今的妖界之主个性倔犟顶真,闻人然没拿焱无上的话当真,自也无心关注妖脉为何,开门见山伸手应答:“秋筠会留下帮你们,双玉佛干脆给我吧。” “爽快。” 一口抢先回应,堕神阙冷眸之中光芒似忌似贪,却终痛下决断甩袖扔出黑白双玉佛,阻止焱无上纠缠不清。在其身侧,狱天玄皇却若别有担心,上前一步主动询问道:“你将贴身随行之人留下,不须本皇护你周全?” “不用麻烦了。刚巧我要去做一件小事,欲界没那么容易锁定我的位置。” 既已决意集合众力,台面上烟都这种变数,总不能放任不顾…… 第352章 獠牙 平湖如镜,墨染群峰。烟霞弥漫开阔,蔚为壮观山川之景自相映发,使人目不暇接。但在秀丽绝景下的烟都,却隐隐透露出一丝不协调的暗郁压抑。 “哟哟哟,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还请客人随我向前。” 蓦地,一声活波逗趣之声,传入审视四周的闻人然耳中。映目正是矮白瘦小、上唇左右各点朱砂的怪样阉人,握着一面菊花图样的团扇,蹦蹦跳跳来到近前一把推开雨亭滴命在前引路,小声嘀咕自语:“哈啊,天妒英才,西宫不幸罹难,令人惋叹。承蒙大宗师厚望,此番本宫被调回一定要好好表现。” “欲界之事吾亦略有耳闻,还请节哀。” “唉,人不能停留过去,更该积极努力向上。西宫离世是烟都的损失,但本宫相信迟早有一天,我、凉守宫也能让大宗师刮目相看。” “呵,守宫风趣。” 烟都自“陵”字以下,就以“宫”字辈为首。闻人然自不会因对方诙谐之举而有所松懈。但见凉守宫行为言论,时不时便有些荒腔走板,同样也让人稍提关注:“在下的来意,未知您是否已经传达大宗师?” “有。只是宗师还在会客……唉哟你看,刚巧前一名客人走了。本宫还是赶紧带你去冷窗功名吧。” 对谈当下,半天突响奇异鸟鸣震荡,飞出一只华美优雅的黑色孔雀,神秘雀眸俯瞰山径上的来者故露少许凌人意味,旋即振翅高飞而去。刹那之后,再闻雄音如岳巍耸,遥遥邀客入内。 “冷灯看剑,剑上几番功名?炉香无须计苍生,纵一川烟逝,万丈云埋,孤阳还照古陵。” 袅袅香烟,暗渡熏人暖意。独坐屏风后的烟都之主把玩着漆黑香炉,内心别有一番盘算,语调和蔼却无丝毫亲近:“让苦境名人久候,古陵失礼了。” “不敢。多等一时半刻,知道一个有趣的客人,对我来说已经是不虚此行了。” “先礼后兵。故人的故人,吾更该以礼相待。” 或许是尘世暗夜的缘故,昏光下的阴影更显疏离深幽,略一停顿接着说道:“与阁下相同。弁袭君是为吾友杜舞雩上门一叙,谅来不会让你产生误会吧。” “误会与否,取决与大宗师的判断与行动。我尚不会因黑罪孔雀的示威分化,而将烟都归类于敌。” 二人冠冕堂皇的话语,暗藏微妙心机。古陵逝烟仿若不觉,淡然笑答:“你要的是打开困雨井的锁匙。不过,如果杜舞雩不亲自要求,恕我无法将之交给一名外人。” “我不明白,有机会铲除恨你入骨的敌人,大宗师为什么要拒绝?” “前提是……你们的确有能耐致他于死地。” 声调骤然一冷,古陵逝烟漠然再道,“暴雨邪法难破,古陵须替烟都与自身设想,无法因你单方面的言辞而做出承诺。” “所以,只要杜舞雩亲自登门,你就愿交出钥匙?” “噢……阁下意有所指。” 手上动作一顿,古陵逝烟闻声灵机应变,表态竟是滴水不漏,兀然提元传声烟都之外,“你既已来此,何不现身一会?” “唉……追浴沂之风徽,法舞雩之咏叹,心与剑适,雅与道俱,物我浑一,潇洒忘机。” 郁郁沉风吹扫荡开一片空途,脚步落地传出满心凝重。感恩之情不可忘怀,一剑风徽再对救命友人,仍是难解犹豫之情:“好友,可否请你交出锁匙?” “暴雨心奴邪术与潜欲同出一源。当初潜欲死印之力在身,你明明有杀他的机会,却因顾念挚友旧情仅将他囚禁,放了暴雨一命。” 似追忆,似偏导,古陵逝烟低沉浅叹,顾左右而言他:“现在失去死印的力量,你已杀他不得。另外,惜情如你又因何起了杀心?” “人,吾并不想杀。但,当初交你锁匙,是为让你宽心,以免暴雨脱困,令你首当其冲受害。然而时至今日,暴雨已被囚禁在云鼓雷峰,对好友你再无威胁。与此相反,逆海崇帆如若有意招揽暴雨,留下锁匙只是让你受害。” 句句肺腑之言,皆为朋友着想,杜舞雩语重心长,却未即刻等到回应。一阵长久静默之后,挡住真容的屏风陡然拉开,接着响起沉着步伐,走出冷暗烛火。 “言之有理,困雨井之钥原为你所有。好友你即上门索取,古陵逝烟本不该拒绝。但……” 深沉巍影如泰山不动,平静淡看杜舞雩,伸手从腰间取出锈蚀斑斑的锁匙,随之做出意外举动。只闻闷然碎声乍起,顽铁般的钥匙竟如沙泥粉碎,被大宗师摊手扔下飘然落土。 “大宗师?” “你们担心暴雨,吾不愿生变。毁去囚禁暴雨的锁匙,才是解决我们之间为难的最佳方式。” “这!你、我,唉……” 未料古陵逝烟这般作为,杜舞雩却亦心头一松,乃为自身终不需为暴雨性命做出两难抉择。闻人然见状突地打破沉默,道:“很精明的判断,却无法令人满意。” “在商言商,就算吾现在交出锁匙,你们会打消对烟都的猜忌吗?” 轻笑以对,古陵逝烟再看一剑风徽,怡然自得道:“与其白白让予外人,倒不如省下你与我的麻烦,做出最利于烟都的选择。一剑风徽你认为呢?” “你,费心了。” 仅得四字脱口,便归哑口无言。故人所托之子作乱为恶终落得永世囚禁的结果,此刻不知该是庆幸还是愤怒,一剑风徽心灰意冷自觉有愧,再不愿理会此事,干脆走到一旁中立旁观。 一个温吞寡断,一个老辣精明,难怪杜舞雩会被古陵逝烟吃得死死,算计人的段数差得太远…… 心下转念,闻人然对两名四奇观之主已有进一层的深入认识,片刻后竟而顺势而作:“宗师说得不错,在商言商,自然该礼尚往来。那也请你恕我失礼了。” “喔?” 大宗师轻咦未落,倏见刀虹如练,劈头盖脸而来。凛凛杀意侵心,不容丝毫怠慢。古陵逝烟冷笑在心,漆黑的昆吾古剑在掌中迅转由心,铿然抵住逼命魔刀,余劲波及八方之景,顿成满目狼藉:“客人纵有不满,也不用狗急跳墙啊。” “那天救东皇的人果然是你。” “嗯?!” 第353章 信 “原来你是为步武东皇而来。” 古陵逝烟语露了然,百代昆吾应声而动,周遭八烟渺渺旋升,轻飘一击力荡千山,暂止刀罡猛劲:“一桩交易,仅此而已。” “矫饰其词。如果只是为了一名徒儿,你们的交易早该止于往昔。” 闻人然来此之前,已从一留衣出了解情况。用痕千古换一名具有血泪之眼天赋的徒弟,大宗师本就占了便宜。倘若戚太祖与古陵逝烟无深入交易,照其老谋深算的个性又哪会去做赔本的买卖救戚太祖脱身? 思绪瞬定顷刻,闻人然刀锋斜斜一偏,朝下大宗师右肩斩落。冷刃生寒,紧追不让,但见对方得势不饶人,古陵逝烟稳扎稳打明了久守必失,后退脚步陡然一顿,反手倏托古剑封鞘,浑身真气随之高涨。 “注意了!” 清喝脱口,霎时间,眼一凛,气勃发,剑悬顶,手握柄,神兵出鞘疾冲向前,霜芒迸射惊心动魄之锐光,正是惊尘一剑、一式留神! 剑芒巍胜五岳之雄,古陵逝烟名招再现力挡魔氛邪诡,当场技惊四座。铮锵交兵刺耳,万点火光齐绽,闻人然稍一讶异对方剑艺高超,却在即欲顺势撤后收刀之时,暗觉体内突涌一股海纳百川之佛力,加注功体迎头而上。武息浑放瞬退岿然不动的烟都之主! 一式无功而返,古陵逝烟警惕更甚,旋即止剑归鞘开口再道:“不想近乎所有元灵归附欲界的你,现在还能保持这等上佳根基。” “你也同样不俗。另外,对我如此了解入微,大宗师不愧是有心人。” “有心无意,将对万事产生莫大影响。古陵宁可算得有心,亦不愿败得大意。当然,在吾看来,此刻一味对过去求追猛打,也不是你的最终目的。” 步武东皇暴毙身亡,金狮壁窟又被欲界摧毁,所谓的宝藏再无任何线索。彼此皆心知肚明,再怎样纠结于戚太祖与古陵逝烟的交易,都不会有任何明晰的答案。 并指一拈轻挑鬓发,大宗师浅叹忽止,言归正传道:“你今日的来意吾已明了。至少目前,你我有共同的敌人。若无充分利益,在欲界溃败之前,烟都不会是你们的敌人。” “话不说死,难以令人信服。”闻人然不为所动,转口继续诘问,“不过,只要你肯交出关押暴雨心奴的钥匙,今日冲突便至此结束。” “你很肯定?” “一个合格的商人,怎会当真抛弃筹码。不论钥匙是真是假,你都绝对另有副件保留,不是么?” “哈……与聪明人谈话果然省心省力呀。” 粗厚之声别有一番低沉阴冷。大宗师赞叹之中却是暗怒在心,但因看出闻人然对敌方针与素还真等正道大相径庭,略一思考终于还是允准,随即望向杜舞雩道:“好友,杀与不杀,在你考量了。” “唔?” 微疑声中,只见另外一枚铁钥落入掌心,杜舞雩不知为何心生一阵失落,接着满心郁结的将关键之物妥当收放,闷然回话:“有劳好友多年看管。” “原本就是你之物。不过,你真下得了手?” 漠然一问,薄了相互之间隐约本就不存的情分,大宗师仿佛满怀不快,再不看一剑风徽半眼,昂然转身踏入黑暗:“箴宫,送客。” “不用不用,我来就好。” 挥扇挤走金无箴,凉守宫一脸谄媚,当先引路而行。心内充斥歉疚,杜舞雩无意辩解,遂与闻人然同出了烟都山中山。 然而,此行虽得诛邪必须之物,闻人然反对古陵逝烟更感兴趣,忽朝杜舞雩道:“临走之前还用话术挤兑你,古陵逝烟这人你最好不可尽信。” “吾明白……” 纵使不喜背后道人是非,杜舞雩亦早看清大宗师市恩求报的为人。可惜一剑风徽偏偏吃这一套,只要古陵逝烟一日不越界线,他就一日不会与之决裂:“不论如何,暴雨确是故人之子。在你们找到解破邪法之前,吾希望云鼔雷峰的高僧,能够给他最后一段反省的时间。” “比起欲界与逆海崇帆,暴雨心奴的危害微不足道,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请求。” “多谢体谅。” 难以排解胸中苦闷,但经连日深思细考,杜舞雩终对未来将行的道路有了选择,敛去面部愁纹肃然道:“没有暴雨掣肘,弁袭君也会想出其他方式逼我就范。与其被动接受,吾想主动回归逆海崇帆。” “回去的是一剑风徽?” “自然非是一剑燎原。” “这?” 领会杜舞雩用意何在,闻人然不免诧异,抬眼反问道:“我和弁袭君见过面。恕我冒昧,黑罪孔雀会轻易信你吗?” “他不会信任,却一定会重新接纳。如果我能重回潜欲,你们对逆海崇帆的诸多计划,总不至全然不知。” “嗯……天谕其人又是如何?” “当初三人结义立誓建立逆海崇帆,乃是为了苍生大义。但是不知从哪一日起,鸠神练突然有了改变,不再是救赎绝望中的人民,反而成了用杀戮创造绝望。连她的真实目的,吾都再难看清。” “所以,她不会信任你。” 杜舞雩坦诚道:“是,但为弥补过往罪愆,吾愿做逆海崇帆造孽路途之上的第一块挡路石。” “那请小心。” 拿定主意,一剑风徽坚心不改,即欲归帆潜伏。念及逆海崇帆能威胁杜舞雩的顶尖高手不多,黑罪孔雀又明显偏袒杜舞雩,闻人然遂不再劝,只道一声郑重便朝冰楼找人。谁知人在半途,竟而巧遇逗留苦境的说太岁。 马蹄敲打碎石地面,唤回遐思乱绪。骏马响鼻入耳,映目恰是不陌生的陌生人。闻人然一看马尾处不见人影,接着偏头招呼道:“神思和玄同他们都去了四魌界,你竟还在苦境。” “天罗子……罢了,他与你无关。” 省下不相干的寒暄,说太岁抬臂射出一封飞信,随之解释:“虽然神思再度入主森狱,但已无力压抑两位太子野心。所幸内有玄同武力支撑,外有四魌住民威慑,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哪怕是暗流下的危险平衡,也好过烽火连天打死打死。不过,你给我这封书信,该不是为……等等,是阎王告诉天谕三阳同天的事?” 未料事事都有阎王掺合的影子,连他死后都不安稳,闻人然阅完书信不禁摇头涩然苦笑。 说太岁面如古井,淡然依旧以应:“神思无意为曾经的作为道歉,只托付我如有一日苦境陷入尘世暗夜,就将一切来龙去脉告知于你与素还真。” “素还真不在嘛……可是,就算知道逆海崇帆的术法与天疆森狱有关,他们也不可能来帮我们解决?” “皂海荼罗大阵已成,神思同样破解不了。而混乱的苦境再添变数,对你们并无益处。何况,神思与玄同一动,不论是四魌界还是森狱的势力,恐怕都要重新洗牌。波及苦境,该非你所愿。” 此间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刨除欲界浑水摸鱼的可能,一旦黑海森狱生变,万一皇位争夺空隙,引得咒世主起了“光复家国”的野望,弄不好搞成数境大战,再带着闻人家双子一起落衰,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 波旬威胁一日不除,哪能随便瞎折腾?耸肩叹气,闻人然只能遗憾承认对方所言非虚。 “赞同。与其多一群居心叵测的森狱王子,我还是自己努力吧。” 第354章 围杀 半路收获额外情报,闻人然与说太岁分道之后,取消了寻找绮罗生拿暴雨试刀的打算,转念急欲挖出天谕目标所指。 但因尘世暗夜影响,邪氛肆虐下的苦境,冒出无数妖魔鬼怪,闻人然沿途观察琢磨,竟是有意截杀赶向六庭馆附近的百姓,迫人调转逃离方向。三阳玄火照耀下,方圆数百里生灵作息如常,更胜日夜轮替。然而时序错乱,却使万物生死不复原轨。无边黑暗之下,病瘟不绝,天灾不止,妖魔作乱亦催人心惶惶。 “照神思之言,这些妖魔嗜血者原本该已投靠了森狱翼天大魔。阎王祸乱之时,翼天大魔生死不明,听说他是玄嚣太子的左膀右臂,应当已经去了四魌界。神思没有说谎,逆海崇帆确与森狱早有盟约。” “当初乃因惋红曲作保,阎王仅存的化身神思才能安然保命。他无必要欺瞒咱们。可是,这对解决问题并无多少用处。在玄鸟异火庇护之外,除非贴上逆海崇帆赐予的福火,否则天灾人祸肆虐难有休止。” “说来也奇怪。森狱提供的黑暗异术由雪衣皂龙精研,方有脱胎换骨的皂海荼罗大阵。既然可以肯定潜欲不是良善组织,他们背后又没有神祗之流,光靠招揽普通信众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森狱不曾被妖世浮屠打击,难道打通两界需要庞大的信仰之力?” “除了魔佛波旬受众生祈祷天降三灵,我还没见过苦境谁需要信仰。” 漫步院落之中,夫妻正自商讨,乍见雪羽传书落入掌中。闻人然拆开一看,不由轻咦出声。楚君仪随即径直问道:“传信为何?” “没什么,倦收天打死了一个叫慕潇韩的道门之人……” 反正是投靠逆海崇帆的叛徒,闻人然本着对北芳秀的信任,完全没了解慕潇韩出身来历的兴趣。但对三教内部分脉认识更深,楚君仪脑海灵光一现,忽而应道:“道玄阴阳流派之首——谁云湘水慕潇韩?” “这人投靠了逆海崇帆想引倦收天入潜欲。怎么,君仪你听说过?” “偶有耳闻。道玄与道真关系疏远。北芳秀杀害道玄派主,恐将再受责难。” “噢,因为当初灭羌和道真分裂两案,倦收天尚属待罪之身。不过有道魁央千澈主持道真大局,谅来他该不会让这些旁枝末节影响北芳秀才是。” 虽明逆海崇帆之举意在挑拨道真北斗,闻人然倏一联想起归程遭遇,顿时再生不解:“利用道门内斗拖延倦收天的时间,再借妖魔屠戮加紧收拢信众,看起来逆海崇帆很是着急?” “可能近日他们会有大动作?” “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来不及去四魌界找神思深入了解具体情况。但,彻底打通两境壁垒的能量,绝非一人一物能够做到。不论如何,我们都得阻止逆海崇帆实施下一步的计划。” 反正有杜舞雩在,闻人然倒不担心毫无风声传出,遂决意按部就班推进,随后转念之间想起与古陵逝烟交手时体内异样,不由提元重新化出圣气沛然的玉佛,触手即是一阵清凉之感盈溢全身,令人完全心清脑明。 “奇物,黑白双玉佛不仅能提升妖能,竟还可包容三青邪力……但我该怎么把它放到被夺走的正法天鉴里去?” 闻人然愁思难解之际,同样暗恨闻人然在心的古陵逝烟,竟亦流年不利遭逢杀身之祸。模样相似的人,杀机凛凛的剑,赫赫魔威信手挥落,瞬渺百里云烟,直击烟都全境! “烟都大宗师?” 纵见迷烟绕路,辟界战神全无等待意愿,强势开出一片坦途,盛气凌人落在冷窗功名之外,平冷一问过后即是锐意逼杀:“交出巨魔神,为你寻衅欲界之举偿还。” “不问缘由杀吾爱徒,不辨敌友侵门踏户,这便是欲界处事的原则?!” 泰山不动沉然以对,大宗师沉眸深邃暗凝怒光,锁视来犯之人:“哈,吾尚未找欲界算账,你反打上门来?” “遗憾,你还不配做魔佛的敌人。”侧身一瞥,辟界战神蔑然回话。 “激怒,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你死,我用恶诛找出穷奇同样不难。” 仿佛确证烟都作为,辟界战神全无和谈意愿,打定主意兴兵动武。 杀机无有一刻离身,古陵逝烟登明对方所言非虚,心念电转忽而松口,接着苦闷一叹道:“吊影之死,不仅令吾倍感神伤,也使与他交好的无后徒儿寻仇欲界。不过,吾若果真有意与你们为敌,当日烟都全力以赴取了涯十灭的性命,恐怕对你们欲界解封魔佛的计划有很大影响吧?” “嗯……光靠空口白话,保不了你的性命。” 虽不信任古陵逝烟,辟界战神却似另有考量,稍给大宗师发挥余地。而为保存烟都基业,更是为了自身野心,古陵逝烟顺势把握,侃侃而谈起来:“一纸投名状如何?” “讲清楚。” “战云界还保有一只巨魔神。吾助你消灭他们,换欲界烟都坚厚联谊。” 古陵逝烟倏然起身,不卑不亢面向来人,伸手冷指冰楼方向,恶意昭然道:“四奇观之中,杜舞雩回归逆海崇帆,剩下与无梦生接触频繁的冰楼与朝天骄,不正是你们的威胁?” “呵,与大宗师你一样的入侵苦境的侵略者,摇身一变就想做正道栋梁,哪有那么容易?”纵已表面同意敷衍,但在辟界战神心中却未放下过对古陵逝烟的敌意,续问道:“时间?” “还有两天就是灼焚之日,冰楼之人的功体大减。” “喔,那我们现在启程。” 不容拒绝之词乍传耳畔,古陵逝烟目光一怔忌惮陡增,却亦配合收剑挺身,昂然迈出征伐脚步。 “不错,灼焚之日一到,玄冥氏必有防备。当下意绮行正与旁人钻研解除尘世暗夜之策,正是我们主动打他们措手不及的大好机会!” “听起来,大宗师的合作对象似乎也不少?” “哈,彼此彼此。” 双方各有保留,进攻冰楼却箭在弦上。古陵逝烟点齐麾下四亭,即刻兵进冰楼雪堡。辟界战神明明心有盘算提防,此刻竟似毫无戒备,安步当车紧跟大宗师而去。 然而,隐身烟都幕后的复仇之手,亦在日前旁听过后闻人然与大宗师的对话后,暗中发出了一封飞信至漠留黄昏。 “大宗师离开烟都……别黄昏?” “吾要亲自一访。” 一留衣斟酌道:“这,吾陪你同行。但你要保证,我们的借口只是去找古陵逝烟理论,否则会让发信者身份暴露。” “嗯……走!” 黑夜无明风霜渐融,地心热能暗涌蠢动。虽还未至灼焚之日,潜藏的不安悄然浮现,已令玄冥氏倍感不安。独自屹立典武阁上方俯瞰大地,忽察来者不善内力遍游经脉。 “冷灯看剑,剑上几番功名?炉香无须计苍生。” “大宗师?” “小心!” 壮阔诗声未落,霸道无匹之魔剑,赫然穿风夺命而来。心知玄冥氏功体不足,朝天骄护人心切,凰刀蝶杀急升龙吟虎啸,适时交格一挡波旬凶威。 “纵一川烟逝,万丈云埋,孤阳还照古陵。” 纵只一击堂皇突袭,朝天骄竟瞬负内伤,惊得玄冥氏勃然变色。熟料,就在来人再剑伤敌之前,乍闻朗啸震天起,大宗师人剑鸣世闪入尘寰,如烟似幻拦下魔剑肆恶! “两位,欲界势大,古陵独木难支。还请恕我祸水东引之举。” 哪怕疑惑丛生,危机却是一目了然。耳闻古陵逝烟警示,朝天骄与玄冥氏无暇细辨,唯有执兵应战。霎时间,奇观之主三角鼎立,将欲界当下第一人围在正中。 冰天,雪地,寒光森冽。辟界战神却若无动于衷,魔剑波旬锋刃流紫,淡然一笑。 “来,给你们三人挣扎求存的机会。” 第355章 乐意的反转 “夸口,霸雷三绝·轰雷掣!” 凛锋寒,杀意涨。挑衅未落,骤见凰刀卷雷怒驰,拉开死斗序幕。 蝶刃飒爽开阖,倏引九龙铺道,朝天骄骁勇首式入目,未令辟界战神有所动容。并指横掠轻按刀背,旋即深如瀚海之内力排涛叠浪而发,登令朝天骄虎口吃痛。 “太弱。” 然而,三方既已决意合战,玄冥氏自不会坐视凤座吃亏,长袖穿花翻出一口湛蓝冰剑由侧掩护,八方寒意霎引霜雪袭敌,却在波旬魔剑向地奋力一劈刹那,顿遭土崩瓦解。 “嗯……凤座,回鸿十字引!” 时时烁动的目光,不变早定的雄心。眼看二人难损强敌,古陵逝烟心思莫测,甫出手即惊动雷霆,十字腾烟交叉剑闪,首令辟界战神回剑一挡,迸射刺目星火。 “仇天·恨地·天地雪!” 铿然锐击入耳,又闻大宗师警示,朝天骄双刀断山齐齐挥斩,立与古陵逝烟形成左右包夹态势。间不容发,玄冥氏捉准辟界战神封挡空隙,拼尽全力尽运真气,轰然拍中强敌胸口。 “不够。” 平淡吐声,剑元饱提,辟界战神虽受三强钳制,犹无纹丝变色。精纯剑元疾行奇经八脉,不灭金身瞬返冰王寒冻真气,将按掌之人震退百步,旋即清喝首出高招。 “灾式——吹焚照水,炙浪愁天。” 兔起鹘落当口,魔剑波旬离掌悬空,自行飞速旋转。霎时间,四维突起割面焚风,横扫过境荡六合,无边灼能澎湃而生,若叠叠惊涛骇浪,吞天掩地。 熊熊烈焰遍然天云,旷照无边无际的银雪,辟界战神巧运灾剑变式,魔剑会聚磅礴灼光插入底层,竟而引动积蓄无数年的岩浆一气喷发,亘古霜地立现雪融之兆! “这,不妙……神瑞!” 功体大幅衰减,玄冥氏惊觉灼焚之日提前来到,此时却已力有未逮。 气虚一刻反成拖累,凤目扫及玄冥氏额生冷汗,朝天骄不敢迟疑,即刻唤出战云界仅存的巨魔神。但察目标冲天而起,辟界战神沉目一定,骈指剑气连发攻敌必救,登令朝天骄收刀后撤回援玄冥氏身旁。 “古陵逝烟,你怎么不放出你的穷奇巨魔神呢?” 飘然数招退敌,辟界战神举剑挡下饕餮魔神雷光喷射,尽显游刃有余。而在百代昆吾照面顷刻,突来一言顿使在场四奇观三人心生嫌隙。 御弟毙命之仇无有片刻或忘,朝天骄早有怀疑当即扬声高喝:“大宗师,趁虚而入破坏战云界者果真是你?!” “四奇观千年交谊何等深厚,凤座怎能临战之中相信敌人片面之词?” 双剑交锋,须臾不缀,大宗师沉呐接应敌招不免渐感吃力,口中回答仍显道貌岸然:“冰王元功衰微,你我若再分神偏心,恐怕四奇观今后将成历史。杀你亲弟的真凶?哈!” “这?” 万事有缓有急。纵使疑云丛生,朝天骄亦知杀身凶险,陷入短暂为难。 殊不料,辟界战神转念停手,一边默念欲界秘咒,一边重剑破风锤落逼退大宗师,杀意骤然降减:“我只要巨魔神,你们内部怎样争斗与我无关。当然,若敢与魔佛为敌,那就是你们自取灭亡了。” “唔……凝意为神,定神为剑,八极苍茫,是谓——地剑!” 不容朝天骄有所意动,古陵逝烟剑艺再上一层,百代昆吾越火驰啸,飞过开始溶动的冰河山川。沛然剑风若隔真空堵住话头。无奈名世之剑虽是高妙超凡,辟界战神依旧漠然视之,掣风电闪挥洒自如,见招拆招处之淡然。 蓦地,欲界第一人掌中魔兵挥下,眨眼集聚千霞万流,无穷气芒瞬败地剑于方寸,余波四散苍莽穹庐。伤止古陵逝烟逼战之举,辟界战神续又说道:“一个满身铜臭精明算计的烟都宗师,一个偏安一隅的冰楼之主,一个驱使厉族掀战的战云界凤座……你们本都不是什么好人,真要替一群愚佛豁尽性命?” “咳,如今兴兵犯境者是你,再想和谈是否匪夷所思?” 绵儒之声进退有据,玄冥氏一瞥古陵逝烟与朝天骄同列神瑞身下谨慎防范,紧占理字回话:“何况,四奇观同气连枝,吾四人联手未必缺乏胜算。” “你不该抱有这等愚人妄想。” 轰鸣声中,只见黑翳暗云深处乍现雷光,蜕变后的混沌恶诛拨开稠云,锁定嘶吼不止的饕餮魔神,再令微妙战势倾斜。辟界战神面无表情道:“消灭冰楼不难,不要浪费我给你们的机会。” “战云界之人,宁可战而死,不可屈而存。”朝天骄一口拒绝。 “屈降敌人,是欲界一贯的手腕,却非唯一的方针。只要你们立誓永不介入纷争,自能保背后一方无忧。” 黑雾腾升,现出元史天宰面容,口中吐出充满煽动的言辞:“吾不相信,身为一境领导必须庇佑臣民的你们,连该如何取舍都要旁人来教导?” “唔……” 战局发展出乎预想,大宗师见状剑眉深锁,一时却也只能静观其变。而因战云界名存实亡,朝天骄念及自身复兴重担,欲言又止不由默然。 有感气浮力虚,自知情势不由人,玄冥氏深吸一口气,忽而叹道:“你要怎样相信我们?空口白话吗?” “你们与元史天宰前往立誓峰定下契约,违背信约者将受天雷灭顶。” “发誓……可以。” 深知苦境奇术浩如烟海,玄冥氏与朝天骄都不会把这一立誓当做空谈一笑置之,暗中传音斟酌商讨许久,终于颔首允准。 不过,当冰楼、战云界与欲界妥协之刻,便意味着烟都与辟界战神的合作就此而止。亦或者从头至尾,旷古绝今之剑就无与之同路的打算…… “大宗师,该到我们厘清一切的时候了。” “厘清,证据呢?” 警惕异常地一望辟界战神,古陵逝烟虽是心存退意,此刻却不容其面露怯弱之色:“无根无凭,你又受伤不浅,凤座朝天骄,你真欲现在翻脸?” “倘若吾弟御宇天骄是死于烟都之手,此仇吾非保不可!” “那吾就静候你上门了。” 决裂已无转圜空间,古陵逝烟冷然一哼,抬步负手即将离开冰楼。谁知辟界战神竟似尚未尽兴,突而开口说道:“你们要的证据,我有。” “闻人然你?!” “大宗师在叫谁?” 惊天一吼,方圆气氛再度紧逼。剑拔弩张关头,辟界战神不以为意迈出一步,竟已越过百丈之距来到玄冥氏面前,嘴角笑纹略带玩味,无声无息点向冰王心扉! “百代神龙一夕踪!” 身如神龙摆尾,剑出无影可追。变生肘腋,古陵逝烟无暇深思,决断在念定刹那果决出手,气机锁定强敌倒转百代昆吾,状若欲救冰王于必死,巍然气芒钻地疾蹿,剑吟破山裂土奔驰而去,使得朝天骄一时难断敌友。 生死一线,凤座脑海一片空茫,仅存关护心系之人一念,凰刀蝶杀如铜墙铁壁,牢牢不破强挡在前。但在电光火石一瞬,三方交锋突变一方狙杀。辟界战神乍然停手,剑指锐气尽卸一空。与此同时,朝天骄刀落空处,收势未及难受不已,冷不防地下烟都剑芒骤然变向,竟由脚下蹿天而出,登将朝天骄当场重创。 “凤座?!” 不可置信地高呼出声,玄冥氏勃然大怒,不顾冰楼诅咒反噬,强行运转体内玲珑骨异能,泄愤一击打向回气之中的古陵逝烟。饕餮魔神张口喷洒雷火,顿使大宗师秋毫难犯。 然受烟剑灌体,朝天骄伤处溢血不止,体内云元如受牵引,霎时出体飞入大宗师掌心。辟界战神目睹此景竟未乘胜追击,反而并指凝气刺中朝天骄胸椎,精准逼出凤座躯体残存伤气。两股余劲合流透背犹可断山雪崩。 “杀而后救,阁下好一手两面手腕!” “比不得你精算过头,救而后杀,打两虎相争的主意……我不讳言,我在报复。但,大宗师还是弄错了两件事。就算我跟随魔佛也一样不会改变。一来,我讨厌被人算计,利益得失不是首要考量。二来,成人之美一向是我的喜好。朝天骄舍己护爱,救她一命又何妨?” 荒唐理由传入耳内,大宗师立回以沉怒寒笑:“哈,欲界如此不务正业,合该败亡。” “欲界本就肆意而为,只务正业还配得上欲字之称吗?” 第356章 杀阵 “我说我要巨魔神,就会自己去取。再会了,烟都大宗师。” 难解的心思,致使无可追悔的结果。撂下最后一句话,辟界战神竟将三名四奇观首领独留现场,突地拔地而起远飞烟都方向。但见朝天骄受创沉重,天际巨魔神虎视眈眈,仍令暴怒之中的古陵逝烟重归冷静,放下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古陵逝烟,从今以后烟都与我冰楼是敌非友。” “又如何?” 原本打算是在合战辟界战神时,暴起发难连毙两大首领,从而取得云雪两大元素;此刻计划破局,大宗师终不再掩饰,耳闻冰王愤恨之词,竟单手再祭百代昆吾,凌厉剑芒烟行无际,竟将冰楼副楼主镂冰氏一剑枭首,沸腾热血遍洒冰天雪地! “玄冥氏,你不是我的对手。朝天骄,烟云互克,你再加上意琦行,也不在烟都的眼内。” 冷然戾气暗生,一剑示威之后,古陵逝烟昂然阔步,视敌无物而去。 不过,表面的嚣张霸道,难掩脑中费思的事实。心知烟都强夺的巨魔神已难保留,未来将是步履维艰,大宗师烦恼迭生之刻,突在十余里外骤闻传声。 “大宗师在为今日之事烦恼吗?” “圣魔元史的书灵?” “何必动怒?本宰从不认为,结交过多的盟友,会是一件坏事。” 黑雾降影,元史天宰双目阴沉,冷笑道:“而欲界太强势,强势得令人充满不悦。他们需要接受教训,才会懂得谦逊妥协的道理。” “看来他对你的态度也是同样失礼。但,你不正该带冰王与朝天骄前往立誓峰?” 古陵逝烟心思一动,暂时按下心头敌意。元史天宰再闻质问,却不以为然回道:“哈,你我都是明白人。像朝天骄、玄冥氏那等人物,此番连承辟界战神之情,就算无誓约约束,也不可能再主动与欲界为敌。吾又何必浪费心力,带他们前往立誓?” “嗯……如果绝代天骄参战,又将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一旦意琦行涉入纠纷,朝天骄必然难以坐视。若无誓言约束,冰楼与战云界一众迟早会与辟界战神翻脸。而元史天宰如此作为,分明是替未来留下后步…… 看穿对方心中算盘,更明此番亏已吃定,大宗师索性去除急躁,耐心与元史天宰攀谈起来:“借刀杀人,也要刀足够锋利。魔佛波旬的降世,的确值得利用。但不知元史选定的盟友,又有多少能耐?” “为了杜舞雩,你不是早与弁袭君接触过?” 古陵逝烟皱眉道:“不妥。吾不否认黑罪孔雀能力不凡。但皂海荼罗大阵为害甚广。此时招惹的敌人,已经超过了他们能够承受的极限。” “设阵是为达成目的,解阵同样能够收揽人心。天谕目标实现之刻,逆海崇帆自有能耐再度翻转舆论。更何况,将令黑暗重见天日的盛名与魔佛分享,同样不失为一个选择。”元史天宰漫不经心应答。 “怕只怕……神迹会毁于突降的魔佛。不对!光明重现,波旬临尘,仇恨焦点必然转移,元史天宰好想法。” “哈哈哈哈,大宗师你是明眼之人。所以这一次的合作,将是双方同时发难。莫忘了,逆海崇帆也曾被人称为潜欲呀。” 未来愿景谈判已足,元史天宰清楚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黑雾旋掌竟而浮现一物:“冰楼混沌七窍弓,是我趁你们交手之时窃出。如此,是否可解大宗师后顾之忧?” “那吾就却之不恭了。” —————————————————————————————— “不速之客虽也是客,但现在大宗师不在,还请你们速速离开。” “烟都之中谁拥有血泪之眼?” 黄昏剑影,瞬弥全境。一言不合,即是拔剑逞武。凉守宫与金无箴提元欲阻,无奈一留衣月戟挥洒,顿止烟都双宫联袂攻势。别黄昏见状再不迟疑,强闯九叠山路,遍寻烟都全境。数刻时后,几人且战且走,在有心人的指引之下,闹动声响终于惊动软红十丈内的丹宫。 “何人在外喧哗?” 吩咐侍童朱寒待在屋内,宫无后秀长双眉一挑,抬手掌风倏紧取下墙上挂剑,一步推开朱红木门穿帘而出。映入视线的第一眼,竟使彼此无语凝噎。 霎时,战动的风声恍如隔世。成熟的妖冶面庞,依稀可见儿时的模样。同样的血泪之眼,不知经历多岁月少折磨,冷了血,颤了心,却难泯灭照面刹那喷涌而出的血脉亲情。 “……赋儿?” “你是?” 不确定的敦厚问候,仿佛唤醒被无情挫折沉埋心底的回忆,近乎情难自抑。 宫无后有多少不可置信,即有多少陈年旧事在心头翻涌。然而未知古陵逝烟此行生变,再一念想到大宗师威力威胁,丹宫沉默片刻唯有压下满溢的惘然,陡地偏过艳红腰身清冷而平静地回道:“阁下你认错了人。” “不,你是赋儿没错。” “无礼犯境,吾亦唯有武力退敌。” 不欲过多纠缠,引得箴宫起疑,宫无后音调乍然一寒,随后飘然轻转朱剑流泛杀光,霎时赤霞漫天而开,剑锋指向执意刨根问底的别黄昏面庞。 但在冲突将起之前,黑夜暗空乍见雄剑开道,轰然斩中烟都半山,散剑如丝在恶诛兽性指引之下解放遭受囚禁的穷奇魔神。悬身不动之人绝剑一击,接着竟似视地下僵持于无物,闭目口诵玄玄异咒。 “哈,你要们完了。” 山体开裂,怪兽现形。眼见监禁许久的穷奇魔神张翅升空,貌若惶急的凉守宫突地色厉内荏叉腰大笑,接着面朝迟疑不甘的别黄昏二人高喊数声:“大宗师即将回转,你们一个都休想离开!” “既然人已经找到,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先走吧。” 暗忖眼下情形不对,一留衣不敢久留虎穴,即刻强拉别黄昏逃出震荡不已的烟都。不过迟迟不见古陵逝烟踪影,连带巨魔神也被辟界战神慑服,金无箴不由思量道:“难道欲界过河拆桥?不可能,大宗师绝不可能陷险!” “安啦安啦,大宗师可是烟都之神吶。就算别人已经吃下肚,迟早也要吐回头。你们都不用担心嘛。” 简单懒散回应,凉守宫却似别有意涵,听得一旁丹宫陷入沉寂,不知思绪飘向何处。同一时间,慑服巨魔神穷奇任其隐于浓云中的恶诛身旁之后,辟界战神循路赶回血佛之乡,乍闻激斗之声震响耳边,登时身形加速。 蓦地,三凶鬼力威撼天地,赤慧慈航首当其冲,爆作满天血肉。涯十灭久战之下终是难支,突察洗罪三尊元功归体,竟而争得一线喘息之机,险险避过地狱变鬼言袭身。 岌岌可危之际,血佛之乡天外一剑击顶,化解欲界掌命危局。但在同一时间三大妖气聚一处,竟从不同方位合攻凌晨之影。燎原妖火焚四野,凤影突刺破幽暗,利刃直指死敌。 落入伏杀圈套,辟界战神犹等闲视之,屈指一弹参杂意识能焰的妖兵利器,顿令凤影突调转方向。妖性睚眦必报,焱无上强势一跃,重拳在凤影突弹回瞬间,捉目砸向辟界战神。 “早在等着你……本爷这份大礼如何?!” 五指如山封包万钧雄力,辟界战神目凝沉光,却亦凛然无畏。与此同时,魔剑波旬斜空插入,化解狱天玄皇浑厚妖能。魔神恶诛再激万千雷火,凶煞喷溅堕神阙,仅令地狱变稍作分神。 及目自觉胜券在握,圣婴主不屑讥讽,一舞手中长兵横指:“再来这老一套,可是救不了你的命。” “老一套,是在说你自己吗?” 第357章 血路迢迢 “大言不惭,你将后悔低估本爷的实力。” 复仇之战,有死无退。得益妖魅三脉解封两处,妖脉能量持续回流己身,圣婴主焱无上此刻妖能竟是源源不绝,掌矛并用回气之速更是远超前回,虽仍难胜辟界战神,颓势之中亦无速败之象。 “柳、护、来、龙、池!” 激斗未休,蓦传玄音黯字列阵旋绕,封堵辟界战神腾挪余地。明白恶敌不除,威胁终存之理,鬼荒地狱变再展鬼言困敌,紧随其后猛催鬼手凶煞之劲。两股庞大妖能瞬息集会,顿令困战之人初感压迫。 祸不旋踵,杀式临门,辟界战神眸现凝光,魔剑波旬上漆黑紫霞闪烁不息,赫将元功催上极致。就在凤影突与鬼爪前后临身之前,天际恶诛突然翅鼓狂风,血盆大口喷溅无穷雷火射向鬼言。 半空列阵异字忽生紊乱,怪兽奇音扰乱三凶运转。欲界第一人夺得突破空间,脚下大地瞬沉三尺,双手紧握剑柄,蹬地向后猛然一跃,不顾凤影突直捣心窝,长剑由上而下力劈鬼手幻影,瞬破地狱变先招夺命。 “遗憾。” “没那么简单!” 虽避不得焱无上长矛突刺,辟界战神已漠然视之,人未落地硬受妖兵戮体猛击,却仅换得轻飘后退。下一刹那,剑者抓准焱无上逼近之际,长剑倒提斜上一撩焱无上腋下。间不容发,地狱变由侧突入,鬼手探向魔锋骤解断臂之危。焱无上冷哼不悦接续提元赞掌,一环套一环攻势永无停歇,迫使敌人疲于奔命。 两大妖界顶尖强者联袂夹击,终究稳压辟界战神一头。而在另外一旁,先遭地狱变将元功磨损殆尽,涯十灭赌命力战狱天玄皇,已是强弩之末。若非堕神阙独斗巨魔神恶诛处境凶险,又得洗罪三尊元功归体,欲界第五天掌命早归魔佛怀抱。 “无声色难,界心牟利,波耶气释,答迷生悲。” 然而一面倒的险况,却未撼动鏖战中的剑者勇悍之心。数十合后,渐觉体力虚耗不少,辟界战神执剑划地,千丈深壑瞬阻二人进路,旋即右手掐决唤出穷奇巨魔神,撼天凶威尽展,漫天雷龙游空。 “混沌既为恶诛,从今往后,你,便为——孽断!” “罚神罪!呃……” 惊破一语,魔神展翅,嚣放凶威。纵使极力抵挡,堕神阙一时不察,犹遭两面雷火巨创,伤处焦黑深可见骨。圣婴主暗呼不妙,匆忙撤影回护妖皇,仅存地狱变单独迎敌。 辟界战神肩上压力陡然一空,波旬魔剑挥洒越显自如,眨眼竟而反向压制地狱变:“三凶之威名不虚传。可惜此刻鬼言无用,光靠鬼手逞能,你久战必败。” “哼,涯十灭还能坚持多久?” 心中复仇戾气不复当初,三凶毁天灭地之能难以全施。不过就算如此,独属鬼王一脉的不世根基却无稍减。而虽从对手身上隐约察觉到极度凶险的气息,鬼荒地狱变凛视无惧打定主意牵制不移,浩瀚鬼妖之力横扫六合,稳如泰山坚守不动。 “他不需要坚持。该逃亡的人是——你们。” 孰料,此涨彼消之下,辟界战神犹无丝毫动容。无情冷酷之音脱口,血佛之乡深处的玉海九轮盘蓦地散发玄异之能,霎时间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突降,竟是波旬跨界传功。绕无半分实际杀伤外显,四大强妖仍被魔佛天威当场震慑! “被黑白双玉佛影响而不自知的凶妖,可悲。” “那被欲界洗脑的你呢?” “哈,既然彼此彼此,谁生谁死不如听天由命?” 寂灭气息无边漫延,战局突现一线空档。辟界战神须臾闯过地狱变守线,神速绝剑毫不迟疑朝着狱天玄皇封喉划落。 意外情势反转,玄皇匆将妖戟三途苦抬胸一挡,仍不及魔剑无匹巨力覆顶。双手虎口如遭火吻,狱天玄皇吃痛滑步而退。地狱变率先回神驰援,无奈涯十灭报复心切,凭依金身优势运转残余魔功,刚猛一击拍中狱天玄皇后背,乍时骨裂碎响遍传四野。淋漓鲜血跌落大地,预示急转直下的危机到来。 “你?!” “连正道与云谷雷峰目前都未曾尝试强攻,你真是自负得不知该令人欣赏,还是——可笑!” 妖中王者,踏上亡途。绝对的胜算,在迅雷不及掩耳间遭致逆转败局。辟界战神独斗地狱变,竟是稳占上风。深恨难挽颓势,圣婴主硬撼巨魔神一时分身乏术。黑狱两代妖皇双双重创,憾无再战之力,反被涯十灭逆袭钳制。围杀之局反遭困伏。焱无上纵骤然此刻生悔,有心欲退却已回头无门。 “堕神阙,本皇欠你的元功,现在还你了。” “玄皇?!” 征袍暗染斑斑血迹,狱天玄皇心有觉悟,当下唯有殊死一搏,方能为同族辟出生路:“盛有终,葬命玄陵三千众;神无用,凶行狱景十八重!” “无涯十方灭!” 妖戟挥动,八风尽纳,狱天玄皇沉然一吼,三途苦拖地倒行,孤注一掷瞄定欲界掌命,以身合戟直捣黄龙。玉石俱焚之招映目,涯十灭亦强提最后内元,双掌合十招架戮身长戟,发出崩鸣轰响。 “玄皇……圣婴主,速走!” 就在僵持一瞬,满目飞沙扬尘,狱天玄皇妖灵溃散同时挫败涯十灭,得自堕神阙之妖力亦随之离体返归堕神阙,复其短暂一搏之力。堕神阙内创稍愈,纵不愿见狱天玄皇无幸,心念妖界存亡还是不得不豁命而为,朝着通道入口浑发雄掌,辟出一点微薄希望。 “走哪里去?” 前有恶诛堵生路,后有孽断开死门。两大魔神同催风雷点火,顿将三凶鬼言压制低谷。辟界战神平平一剑斩落,终令妖界鬼王后裔首见负伤! 异兽盘旋一改地上死斗之局。但,生死论定之际,忽见七彩霞光刺破黑暗,一道沉稳脚步踏上故土,随之圣器纵横翔空合一挡关,不待追问即见灿然佛辉。 “蕴果是非因,谛魂千万身,原乡飘渺处,天佛度贪嗔。” 庄严法相,慈眉生怒。重归旧地,佛乡地之象征虽不全知妖界攻伐详细,然与欲界却无妥协余地。 “楼至韦驮,它在,你在。” 此生纵已难见同修身影,诛邪卫道之念犹存天地。蕴果谛魂兀然摊手,九九转轮器灵性自舞插入地脉,刹那间浩瀚圣佛之气净化血色大地,初将佛乡旧貌恢复,稍逆困境死局。 “妄执销破五蕴空!” 法指连动,惩恶意坚,地佛周身百气流光,八苦谛听甫出即是极限之式,奥义吠陀与众相枯轮发出耀眼圣华,两大佛乡圣器织造金光法网铺天,全力抵消两大魔神肆虐。 “泽熔吞山式!” “鬼荒尽·无间地狱灭!” 不待言,圣婴主妖能催极,融合意识能炎,崩山裂地。而无巨魔神掣肘,深受玄皇牺牲刺激,鬼荒地狱变催发全数鬼力,三凶煞气直撼天地乾坤,方圆阴风愁惨,如启无间炼狱,鬼哭神嚎厉行反扑。 “禁之二,光阴踟蹰·长河霜冷·风华褪尽一流沙!” 熔岩吞命,鬼爪定死,倏腾妖风激荡,交织绝杀气态。恒河沙数,参商有殊,满目浮光掠影,尽作剑上极致。千霞万流如掀瑰丽剑潮翻涌,辟界战神心知对手强悍,同以魔剑波旬回以顶峰之招。 不料,欲界第一人持剑横冲直撞,竟是生受地狱变全力一击。金身难承鬼手罡煞之劲,辟界战神当场口角见红、内伤深负,如钻疾旋的飓风狂飙之势却无半点停顿,仿佛不受沿途凶焰所限,悍然一剑刺向焱无上咽喉。 险险绝命之刻,鬼荒地狱变不容再失同伴,鼓足三凶余力迎头而上,同抗禁剑毁灭之威,万分艰难打偏剑指要害。然而庞大剑元突破上限之禁,仍旧足够先伤地狱变,再度重创焱无上。 电光火石一瞬,辟界战神不顾沉伤借力脚踏虚空,顺势倒退截住涯十灭乍然攀升旋天,内外夹击穿过佛辉圣网,落在恶诛头顶远遁现场,徒留冷厉威吓。 “妖界今日之赐后续,端看谁的伤势好得更快了。” 第358章 拒绝 “玄皇!是本爷害了你……呃唔……” 争强斗勇,消命含恨,重创的圣婴主酿跄跌进,扑倒在生息消逝的尸体之旁,十指紧捏染血之土,难宣满腔悲愤,痛不成声,连吐丹红。收起两大圣器,蕴果谛魂目睹惨景喟然一叹,静静念经超度,忽一扬手拂过狱天玄皇尸身,飞烟送行回归故土妖脉。 “妖,非恶……玄皇复生之后心性丕变,果然是你们佛乡搞鬼。”空地之上写下大妖临终遗愿。堕神阙虽为牺牲者伤痛,却在元功归体一刻醒悟一切,定视蕴果谛魂语调生寒。 “玉佛所得何来?善人行善,从明得明,恶人行恶,从苦得苦,从冥得冥。” 但受冷眼反斥,地藏圣者眉目不变,不疾不徐应答道:“玄皇迷途觉醒,乃是苍生大幸。妖皇何苦蔑其遗志?” “哼。” 若非屠杀天佛原乡抢夺圣物,堕神阙尚无能复生狱天玄皇。何况欲界与妖族本有深仇大恨,而今玄皇亡于佛乡门前,却也怪不得当初玉佛影响。眼见蕴果谛魂温厚回应,黑狱妖皇心知自身无理,冷哼一声终省下不相干的追责。 但在另外一旁,圣婴主从痛苦中抬头,乍觉血色佛乡恢复旧貌,短暂回忆兀然开口问道:“裳璎珞人呢?” “佛铸连同深阙众僧,仍被封禁在玉海九轮盘内。九九转轮器虽重启佛乡外围地脉,尚难撼动魔佛波旬封印。” “魔佛波旬……可恨!” 仇至此处,不死不休。圣婴主愠怒难抑立誓报偿,突觉一股妖力回流立身不稳,慑魂夺魄竟使妖体产生散形之兆。 妖魅三脉全数贯通之影响,却非有利于圣婴主蜕变掌握妖脉创者斗神血泣不世之功,反而陷入剧烈生死拉锯。鬼荒地狱变不敢大意,身前浮现奇异文字当即阵列鬼言玄功,暂护圣婴主魂息不断。 “焱无上怎会如此?!” “难道释阎摩方面出了差错?” —————————————————————————————————— 青蒙山谷,空幽静谧,唯见气雾缭绕。濒死重创的涯十灭盘膝坐地,极力挣扎在存亡界线,只为实现魔佛愿景,难舍心中虔诚执念。 蓦地,背后一股雄力赞劲,系出同源之功持续灌体,束剑成丝川行周身经脉修补创处,终于稳住涯十灭致命伤势。良久之后,欲界掌命头顶水汽内敛,倏尔睁目示意道:“多谢尊上相助。” “你为魔佛尽心竭力,自然命不该绝。” “嗯……尊上的伤势?” “安心吧,他们还不足以给我造成绝杀之患。刚刚带你撤退,只因蕴果谛魂搅局,事不可为罢了。” “是我拖累。” 胸前血渍犹在,辟界战神气色从容,竟若于短暂调息后,即将内伤疗愈泰半。涯十灭眸光微变略怀不解,却在追问之前耳闻洪亮眩迷之音。 “眼前的光明啊,即将黑暗。绝望中的圣光啊,即将降临。神垂怜,神不朽。” 华羽凝踪,黑彩绚烂,仿佛绽放暗夜荣光。足踏禘猊的尊贵身影翩然降现,雀指一拈开口竟是祝贺之词:“恭喜二位蒙诸神青睐,丘山百妖路的妖族,暂已难成气候。” “呼,吾界之上唯有魔佛,休得再提所谓诸神。” 似对黑罪孔雀之言颇为不满,涯十灭单刀直入插向正题:“你们准备好了么?” “经神启示,对峰壁特性与黑海颚口并不全然类似,与苦境早有结合之处。赦天祭需要的明圣信徒,已无须三十万之巨,随时可以发动。” 对涯十灭挑衅不以为忤,黑罪孔雀目光落在辟界战神身上,转口问道,“不过经此一役,贵界元气大伤,是否还能共襄盛举?” “不劳你操心。倒是听说你将一名叛徒带回逆海崇帆,果真不会影响我们的行动?” “嗯……迷途知返,是诸神慈悲。而弁袭君践行理想之志,亦绝不能容忍旁人动摇。” 声声言垦意切,传达坚心定志。但知盟友皆对一剑风徽有所疑虑,地擘轻抬细长眼角,做出确认道:“吾会给出虚假的消息,再由圣魔元史于外布阵误导祸风行,让他难以干涉咱们的计划。” “看来你对一剑风徽的忍耐远远超出我们的预估。”辟界战神不置可否。 “神,并不乐见手足相残。就像尊驾同样不曾对故人下手,不是么?” 为了周全一剑风徽性命,黑罪孔雀颇费心思淡然作答。而知有古陵逝烟的存在,同样犯不着让欲界专门针对杜舞雩,辟界战神遂坦然说道:“我不进攻六庭馆,不仅是因血缘亲爱,其背后能量同样不可忽视。这,也是我与他之间相互保持的默契。” “哈,你如此坦诚,却是令吾意外了。” 松了一口气,弁袭君接着问道:“言归正传,在行动之前,有一个人的倾向,我们不得不考量。” “丹华抱一鷇音子?” —————————————————————————— 三千道骨埋尸,铺陈血腥天道。飘荡风中的腥味,预示山雨欲来之激烈。而在尽头的对峰壁,不知何时产生一汪无垠的幽深黑水,吞噬了孤峰,倍添阴森恐怖。独见中间留空的矗天峭岩,散发着空间重叠的余韵,象征此地独不寻常。 “一月一,捡花衣。二月二,练大字。三月三,穿新衣。四月四,去考试。考一个状元郎,坐着马车平天下。” 背榜山人踏上哀风凄凄的绝望之地,眉关紧锁正在观察方圆异象。然而耳边传来轱辘碾土,接着又是拍手逗趣的稚童之声,霎时唤回鷇音子思绪。 “你还是不肯放弃?” “放弃,放弃什么?黄口小儿可是第一次见老伯伯你呢。” 像是有些懒得与鷇音子争辩,绕过背身不动的鷇音子后面,四智武童脚踩孔明车压过血色泥地,与丹华抱一面对面歪头质问道:“抢了别人的正法天鉴,你不该履约吗?” “不是每一次,都有逆时计救下你的性命。至于圣魔元史,你留得住吗?” 浅答一声,反口一问,鷇音子拂尘朝上一扬,倏将圣魔元史推至四智武童身前。但因元史天宰的不信任,任凭四智武童如何使力,都已无法翻开奇书扉页。 “哎,再用力就要惊动元史天宰那个臭老头了。” 摇了摇头,四智武童仿佛早有估计,摊手叹气道:“你们真正是小气。那就算你还欠我一次。” “呵,只怕吾敢欠,你仍不敢索还。” “是,我还是怀疑,那日罗浮山脚一会,是你与辟界战神故意演戏。” 眼中审视毫不掩藏,四智武童却似别有所思,望着鷇音子道:“不过,有些事情你来做,总该是力所能及。” “比如?” “比如由你把黑白双玉佛私下交给辟界战神。” “你确认要资敌?” 妖界大败亏输的消息,鷇音子已有耳闻。深知辟界战神绝不可能放任玉佛发挥影响,更对任何与素还真相关的人事抱有绝对敌意,丹华抱一遂道:“太冒险,吾拒绝。” “为何?利用波旬转移仇恨焦点,逆海崇帆与元史天宰的的算盘瞒不过你我。欲界也不会全无防备,恰可借机分化。而只有正法天鉴修补完成,我们才能彻底杜绝圣魔元史的洞察之力,同时也能让你拥有出手的空间。” “再说一次,我拒绝。” 第359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相逢不欢而散,四智武童见难以说服鷇音子,亦只有单独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但在两人分别不久之后,丹华抱一身旁染血野地暗处,即现元史天宰玄晦身影。 “哼哼,你与他刚刚的谈话格外令人不悦呀。” “你的好奇心还是同样深重。” 早知元史天宰窥伺在侧,鷇音子自不能挑明立场,暧昧不清地问道:“不过,他同样是我。看来你们的算盘打不响了。” “纵使看穿又能怎样?正道欲破尘世暗夜,仍需耗费大量人力。反倒是你,已被欲界与逆海崇帆同时怀疑,再不做出表态,当心我也保不住你咯。” “喔?” “不拒绝,就是还有商讨的余地。” 听出话中威胁,鷇音子深明个人处境,犹然处之无惧静待下文。元史天宰见其沉默不语,忽而双手捏诀起印妙法缩地成寸,黑色奇光将不曾排斥的鷇音子包裹,二人竟在眨眼之间回到罗浮丹境,接着添油加火道:“天谕宣示,七日后圣路引航,为苦境苍生再造黎明。” “这……原来你们意在于此。” “苍生哀哭,尽收神眼。广大信徒的虔诚是否能通过考验,就看不久的赦天祭上诸神有何回应。” 翩然映现一抹华彩,久候者盯视背对之人。雀鸣悦耳却是黑风含煞。弁袭君眉眼半阖一扬手中地擘印,言之凿凿配合。元史天宰随之冷然一哼,目朝鷇音子道:“这七日时间,还须你鷇音子替我们出谋划策。” “这样好吗?” 心知出谋划策是假,监视看管才是真。脑海思绪倏然一定,鷇音子眉心微动,忽而改口问道:“现在浪费你们的人力,可是会让正道趁虚而入。万一误了大事,鷇音子岂非难辞其咎?” “磨刀不误砍柴工。不做完全准备,才会令人追悔莫及。”元史天宰针锋相对,立止对方话头。 罗浮山上一时陷入僵局。苦境情势却已风云突变。顾忌正道广招人手,在与辟界战神会面商议结束,弁袭君当机立断知会天谕发动赦天祭,顺带牵制丹华抱一鷇音子。 而在山上三人好整以暇之际,被回绝的四智武童亦正忙于联系四方准备:“我去观察过,从崇辉圣岸到对峰壁,沿途至少有三千道骨埋尸。从其中邪恶气息推敲,如果不出意外,我与闻人然一致认为,逆海崇帆广招信徒恐怕乃是为了——血祭。” “血祭,丧尽天良……所以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他们功成。逆海崇帆敢以万千道血铺路,此事道真责无旁贷。” “且慢北芳秀。” 永旭之巅上,四智武童言之未尽,急忙正色补充:“从一些信徒的口中得知,这次至少聚集十万人的布道大会,将成重见天日的重要关键。” “嗯……他们是以苦境日夜轮替恢复正常为饵?” “不错。” 泠然反问,倦收天心有所悟,神色更见肃穆。天真童颜稍露一丝无奈,四智武童颔首苦笑道:“黑罪孔雀是个聪明人,谅必圣航者衣雪皂龙鸠神练在布道前往对峰壁血祭的途中,会让天空逐渐绽放日光,从而展示所谓的神迹。届时我们怎样选择,就会变得十分麻烦。” “借悠悠众口堵住我们的道路?” “不仅如此。” 倦收天不疾不徐续道:“逆海崇帆故意散播消息,是给我们天地人三脉破天的机会?” “你、意琦行、沐灵山,是破天的必要人选。他们故意放出消息,是要将你们支离现场。而一旦道真出面阻止赦天祭,天谕即可借口收束皂海荼罗大阵,不予众生光明,让道魁等人进退维谷。”四智武童点头人头。 “嗯……” 耳闻四智武童细心解释,倦收天轻闭双目深思片刻,接着偏身一扬淡金拂尘伸手邀人入座石桌对面,说道:“你既来此,当已有应对之法。” “愚民之口,略施小计,即可轻易堵之。但令人为难的是,这条血道仪式凶险莫测,道真若往恐将承担相当风险。” “难道不可直接阻止信众踏上血路?” “鸠神练不会允准。” 四智武童十分笃定回应:“仅是由下而上,我们无法破阵。只有开始仪式,她才会肯给出一线光明,给我们留出关键的突破点。但据黑海森狱之人给出的解释,一旦踏上血路便几乎等同涉入死亡。” “几乎,也就是还有机会?” 心有决断,不容妖魔肆虐,倦收天昂然应道:“诛邪卫道,平定板荡,正是道者该为。其中风险吾会向道真一脉言明,绝不强迫人任何一人。破天不容耽搁。铲除邪孽,亦是刻不容缓。” “哎,有你的承诺,我就放心了。只是沐灵山的圣火,也不知来不来得及赶上。” —————————————————————————————— 幽深蘅江水,不映游者容。水声潺潺,敲打在思绪莫名的山神心房,唤醒点点旧时记忆。入世一遭,不复当时孤芳自赏于萧山。尝遍人情,甫知雪深寺外别有修行。 “你在做什么?” “等我回去。” 一个我,不知是他是己;一个回,难猜过去未来。对视的人如镜照影,沐灵山淡看身前一抹赤稠血色,平静开口:“分开多年,天命终至。现在,你,有何想法?” “天命,天命,与我有什么关系?现在分开不是很好,大家用不着彼此否认。你说对嘛,沐灵山?” “是啊,不用否认彼此……” 手握的折桂令传来暖心的温度,沐灵山轻一呢喃眸光透亮,突而提起无关之词:“你还记得那年救你的人么?” “救我?谁?” “无力之力,死于非命,挡在你身前的普通少年。” “噢……多管闲事,有毛病的无力小兽。他没救过我,我只是在看他表演喲。” 曾因旁人多事而触动,催生山神意识苏醒。此刻乍然回忆当初,百岫嶙峋一息恍然,随即不以为然歪头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感谢他吗?” “在那一日,吾第一次正视了你。” “喂,明明是我放了你,你却始终不肯承认。” “哈,没错,是吾。所以,吾想确认一件事。尘世暗夜不得不破,吾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他人的无力之力,成就了今日的山神。自己的无力之力,又能成就得了谁? 万物化相,唯心不变。沐灵山坦然豁达一笑,深邃之眼宛若已有所悟。 意味莫名的一句话,令人产生无边遐想。紧随其后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得山鬼不及防范。霎时桂杖散如星雨,山神影逝金辉融落风中,骤然透体而过,再也不得形迹。 余音未消,苍白的手掌不由自主抚在胸前,仿佛要找出刚刚还存在的萧山之灵。震惊的山鬼不知所措,一时怔立当场思绪纷乱,又见一道敦厚佛者迎面阔步而来。 “蕴果是非因,谛魂千万身,原乡飘渺处,天佛度贪嗔。” 第360章 困 “又是一个秃驴。” “请勿在贫僧面前提那两字。” “喔,你脾气那么好,禅佛修为那么高,竟然还会在意哟?” “空实无华,病者妄执。原是谬误,何来执着?” 平心而论,蕴果谛魂素来不喜别人口中吐出含有轻蔑意味的不雅两字,却非执意纠正不可。但闻百岫嶙峋质问,忽而脑中灵光一现,地藏圣者温润说道:“山鬼,就如你在意沐灵山与百岫嶙峋称谓的差别一般。吾能改,你愿吗?” “在意?我什么都不在意。” 虽是不解沐灵山举动,百岫嶙峋拍拍胸口并未发觉任何不适,亦就放下心来大喇喇地回道:“和尚,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打人,有什么要求爽快讲吧。” “咦……” 地佛欲言又止,似是目露疑色,盯着山鬼淡笑不语。仿佛有些不大自在,百岫嶙峋略显烦躁地轩眉质问道:“怎样了?” “乖僻嗜杀的山鬼,也有乐善好施的一面?” “我噶意哟。管你什么事?” “实不相瞒,吾想请你协助执行破天计划,从而让人世重见天日。但这样一来,你与沐灵山将为之事岂不相同?” 虽不复当初滥杀,山鬼犹非佛乡希望。有意开悟引导觉醒,蕴果谛魂耐性颇好,认认真真再度反问。果不其然,骤知对方恳求竟与沐灵山愿望一致,刚刚尚雀跃满面的百岫嶙峋,登时陷入愁眉纠结。左右来回踱步片刻,山鬼眼角余光瞥及蘅江水中漆黑倒影,当场气不打一处来,故作高傲地抬胸回绝:“哈,啰嗦。老秃你浪费了一次机会。我不乐意帮你了噢。” “可是,你刚刚也讲过你根本不在乎沐灵山的存在。” “你?!” 一时愣在原地,百岫嶙峋不由语塞,固执地盯着蕴果谛魂皱眉不语,片刻后才服软泄气扭头回道:“哼,他就是我。就算没了他,我也会做得更好。” “现在,只有你才能拿到被封印在深阙的华藏琉璃,请随我来吧。” 凡事过犹不及。蕴果谛魂心知尘世暗夜才是当下首要,又闻山鬼确实承认山神存在,遂决意先行推进三脉破天计划。而在最后一块拼图嵌合之时,逆海崇帆赦天祭亦终提上日程。 暗夜乌云,浓布苍穹。昏沉天地,静得不闻一丝人声。光阴流逝尚不足三日,潜藏的暗流却悄无声息时,于东风指引下轰然引爆。 天际闷雷不绝,罗浮丹境太极台上,紧闭双目调息的鷇音子如有所感,兀然一甩肩头拂尘,霎时平地仙风四溢,打向两侧监视身影。 刹那间,黑羽凝踪术被破,黑罪孔雀阴沉身姿,乍然散成满天飞羽。另外一旁,元史天宰受到震动,周身一股黑气蹿升,倏变元史三化相之一的谬思童。真容揭露一刻,更是令人气怒难平! “鷇音子,你果然是个叛徒。” “七天仅仅是欺瞒之语。赦天祭这等大事,弁袭君怎可能亲身来此?而天宰只让你来牵制我,真是未将鷇音子放在眼内。” 幻术被破当口,再见迷烟阵阵,编织天罗地网,困住山人将离之势。不过,任凭谬思童肆意施为,鷇音子却是无动于衷,静看其动作完毕方才开口:“从头开始,吾就讲过,你们只是值得驾驭的魔鬼,而非鷇音子效忠的对象。” “哼,迟了!” 眼中怒火几欲喷涌而出,谬思童冷厉阴笑道:“从上回与欲界的纠纷过后,天宰就肯定你存有二心。现在逆海崇帆开始赦天祭,你已追之不及。如今我只须囚你数刻,等到天宰马到成功,即可收回你得自圣魔元史的力量。” “圣魔元史最大的错,就是不该期望以素制素的方针有效,甚至直到此刻仍存幻想。虽然你们未提前动手,但此时此地,吾亦无须继续吞忍。” “可惜,失去圣魔元史,你什么都不是!” “没有圣魔元史,鷇音子亦不乏同道而行之伴。” 一步踏出,八风旋纳,鷇音子武息稍提,已令谬思童冷汗涔涔。有感致命威胁,圣魔元史化体急展困阵,霎时峰顶竟掀千层沙浪,浓浓黑绿交错之邪气将鷇音子包围中央。腥风血雨瞬涌而上,似欲将人彻底吞噬。 “同源的阵术对吾无用。而你……” 不过,面对无穷吞身诡流,鷇音子竟视如无物,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山上九座庞然巨鼎无风自动,轰然向地一震,立将谬思童震翻在地:“尚不值吾出手。” 话甫落,丹华抱一身影倏失山巅,身化流光赶往对峰壁。遭受以阵制阵,谬思童急欲将消息传出,不顾损伤撞向铜鼎爆成黑灰一片。不死元灵遁逃之际却意外被一阵仙流道风禁锢,短时间内难以抽身。 “可恶,该死的鷇音子!” —————————————————————————————— “哈,开道目标不在黑海,赦天祭需要的地气又怎会还在毁心原?”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对手。同样的阵法,绽放截然不同的威力。无光的夜,黑色的雾,汹汹迷烟无尽,构筑阵阵相连的迷幻,困锁矢志救人的杜舞雩。清楚一剑风徽旧时同袍恩情难抛,元史天宰尽催邪功,终将背离之人暂困当场。而于彼方赦天祭上,万千信众跟随圣航者,终也埋上凶险莫测的不归之路。 “任何困难险关,都挡不住我们的脚步。” 蓦地,荒郊野地尽头,突显三千道骨埋尸,乍现无穷邪煞戾气。绵延三里的血腥可怖之景,使得盲从信众心生恐慌,当场驻足一时踌躇不前。而闻衣雪皂龙深沉之音,圣裁者见状遂一扬手中地擘印玺,磁声蛊惑:“诸位,见证你们诚心的时候到了。只有跨越死亡的勇气与牺牲,才能让神认可我们的诚心呐。” “神,希望众信坚定信念。踩过异教徒的贱躯,接受诸神召唤罢。” 天谕地擘声声有如利锥,夯实众信动摇之念。紧随其后,就在鸠神练率先带领剩余三印踏上血道之时,只见天谕手中天罚神典摊浮悬空,暗中操纵皂海荼罗大阵。刹那间,漆黑天际中央裂开一个硕大空洞,乍现一丝黎明曙光。亲眼目睹神威怜悯,不知所措的信众愈发笃信再无质疑,迈出步伐紧跟天谕鸠神练踏上道者尸骨。 愈往前进,天色愈亮,希望愈明。天罚神典散发的圣洁光芒,仿佛当真是诸神在回应众生。但在同时,一望无尽的信徒队伍内部不知何时乱了顺序,却是三三两两的道门修者冒着生命危险将无辜百姓挡在身后,任凭歹毒换命血印留身。 不过,纵察背后信众产生变动,黑罪孔雀心知血祭真相,竟而冷目轻闭置之不顾,展现出与平日和煦可亲不一的残酷。直到路程剩下最后一里,被狂涛包围的孤峰峭壁赫然显现空间震荡的痕迹。霎时耀目银华如同应和穹庐半点朝阳,凛凛道威在剑阵乍起刹那迸发最极端的冲突。 “啸傲八表域中,独骋威雄,惯玄影无踪,任太虚,萧瑟鸣风。” “试算神机莫测,天网难笼,驱云扫雾荡摇,出入苍穹。” 玄解开化无极之威,银骠当家强势挡关,不容心怀叵测之人妄肆为恶。央千澈蓝影朦胧,法界现锐光,斜刺天谕施展诡术。另外一旁,道脉同修亦迅影列位齐布剑阵,共展道门诛邪之念。 “此路,不通!” 但看双道拦路,弁袭君面如古井不觉威胁,地擘印轻飘悬空一挡,竟将南修真阻敌之式尽卸方寸:“倦收天不在,道真只凭你们两人带领一群蠢道,就想阻挠圣航布道?” “众信,有人要阻止光明重降人间。你们愿见他们触怒诸神吗?” 双眼似讽似嘲,鸠神练轻描淡写力撼道魁,天罚神典岿然不动,旋即语出挑拨,引起身后无数人头嘈杂谩骂。孰料恰在此时,空中忽而劲刮一阵朔风,从后向前遍撒安神药粉。盲从信徒不觉有异吸入鼻中,仅觉头脑一阵昏沉当场晕厥倒地,再也无法开口喝骂。 “小孩的把戏一样能派上用场。好好睡上一觉,什么麻烦都不记得了。” 诙谐一笑,原无乡见目的达成,心下感谢四智武童解决麻烦,接着向潮水涌上的道真同伴,郑重请求:“列位同修,先将愚信百姓转移,切不可让他们成为赦天祭血祭的一份子。” “你,能吗?” 愠怒一脚踏地,黑罪孔雀难容敌人得逞,地擘印倏然化现镇教神器,六赋印戒杀光照眼就地凶狠一划,信手一击波荡方圆数十里,顿令犯近之人退避千尺。原无乡深知敌人强悍,自也不敢怠慢。银骠玄解寒光凛冽,一式浑成太极两化,未露半分胆怯! “吾,相信倦收天。” 第361章 喧天恶浪 “元无三式·浑成。” 前尘憾事,不曾稍减同修之谊。临危受命,更须众志成城。原无乡不求速胜,银骠剑盾切换应变由心,浑然天成连挡杀身雀羽,一派潇洒自如。而在另外一旁,鸠神练独斗央千澈,初时的上风已随时序推移,产生微妙的变化。 “奇怪,交手之时,她虽突然功力暴涨一截,为何会给我一种威胁渐弱之感……” 握剑之手颤而不松,足下连退十余步,道魁却是退而不败,暗觉天谕功体有异。纵使不知战况因何生变,但待破天一举建功,曙光重回即能稳操胜券。念动顷刻,央千澈利落挥动法界锐光,不改沉稳阻击天罚神击,竟在须臾之间转攻为守。 “地擘!” “嗯……你们休想等到倦收天!” 眼看计划即将功成,麾下三印、绝望之刀等人却与道真精锐缠斗不休。睿思瞬悟对方用意,衣雪皂龙又怎肯放任道真得逞? 清亮高喝脱口刹那,鸠神练与弁袭君骤然舍去对手,近身十指相向轻扣吻合,旋即左右双手各赞奇能,天地主印接合催生浩瀚玄力,顿时打破胶着局面。 “天罚第五章·孽相七宗!” “黑染扶桑。” 昏昏暗暗的云层,交织凶雷炽电。圣洁的景象之下,是最残酷的私心歹毒。鸠神练孤注一掷,掌上天罚神典浩芒横扫,立将央千澈与原无乡震退。先机已占,黑罪孔雀举臂气灌六赋印戒,高招合以诡术,迷离黑雾错闪,竟是拼以元功持续消耗,幻化真身假影暂阻原无乡二人,顽守固若金汤。 空门乍开,鸠神练立将目标放在昏迷不醒的信众身上,神典剧烈律动同时,平地刮起无穷飓风,欲将十余万信徒尽数转移进入黑海中央。关键之刻,四智武童一跃腾空连推太极云手,强将危机暂化无形。空荡荡的孔明车横空撞出,倏掀万丈波澜,逆势挡下狂风。 “唉,常言最毒妇人心。大姐姐你尚未婚配,就这般草菅人命,当心不得善终啊。” “黄口小儿,你们的底牌,尽了吗?!” 半路杀出程咬金。耳闻稚童诘问,鸠神练心知痼疾即将复发,阴沉暗怒却犹镇定自若。而在寒声彻传四野当下,方圆乍然响起阵阵狗吠。下一刹那,朔风再起,白雾之中倏现如玉清影,手执双刀凛然踏上。 “百代繁华一朝都,谁非过客;千秋明月吹角寒,花是主人。” “好狗弟,我们来迟了么?” “不迟不迟,救人为先。” “……古陵听说,妖界与冰楼起了冲突?” “大宗师?!” 骨刀掠千光,江山开艳杀。照眼之刻,天谕乍觉命数冥冥相克,再不迟疑玄影刀出,一道雪亮快芒,凌厉斩向绮罗生。与此同时,甫闻四智武童庆幸请求,老狗正待以时间刀法轰破大地,转移在场昏迷信众。冷不防一口昆吾赫赫显威,惊尘一式瞬夺去路。大宗师绝剑挡关,背身横剑阻绝刀。 然而,变局之后仍是变局。僵持未解当口,骤见对峰壁内,再响不世王风。三丈银火璀璨炫目,跨越空间壁障,伴随一席亮白如箭劲射扑面,飞掠迅至原无乡近前。紧随其后,魁梧霸影撑翼悬天,鬼面凶刀悍然劈落,登破道真门下剑阵。 “千秋业,万古名,英雄一身血沾尘;疆场沙,争高下,百年气概,胜者吾名。” 连天烽火无休止,玄嚣太子豪情一吼,骁勇短枪直捣黄龙。惊险瞬间,原无乡匆接黑罪孔雀锐剑一击,急催银骠化变圆盾叠在心口,却因回气不足难敌银枪力沉,难以化消暴武之功虎口剧痛,当场口呕丹红。 危机急转直下,生门霎变死途。挫败银骠当家,玄嚣太子更如虎入羊群,枪下已无一合之敌。翼天大魔无人遏制,鬼面大刀连环挥舞,信手即将千百愚民拍飞入不远处的空间通道。血祭开始,异变陡生。只见黑色漩涡愈发汹涌,随着狂潮巨浪产生强绝吸力,欲将难支道者尽数吞纳。 “圣航者天谕,本太子应约而来。” “玄歌浪蹈,幻中道真,太游方外睨红尘。”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强硬深邃仙音震耳,沛莫能御一掌由天拍落,当场即将邪行鬼气清荡一空。鷇音子轻展奇能,千涛万浪难动挺拔之姿。白梅傲骨岿立不移,凛然吐声! “你来,也改变不了结果。” ———————————————————————————— 对峰壁外,战入极端。天顶乍现一丝明亮同时,三股不世之能,亦分别从三处地脉,迸发惊天动地之势。圣火开道,云雷怒腾,金剑矗天。连续三种异象显现,久候在云鼓雷峰山脚的辟界战神,终于巨魔神拱卫之下,迈出波旬临世前的最后一步。 “禅道****界,弘法四释台。灵佛心归位,波旬杀如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闷雷如鼓擂胸,愈衬紧张凝重之氛。炽热灼热的暗色光辉,环绕杀意贲张的魔剑波旬。脚下勾陈山径,竟在辟界战神挪移向上之际,寸寸碾作齑粉,沿途摧枯拉朽摧毁扫禅山门、庄严殿、****殿,直至殊印塔前方才受遏。 “三身果报自凡根,六界因缘无了痕。善逝从来非本相,枯荣生灭尽空门。” 熟悉诗号回响不绝,辟界战神脚步一顿,定睛望穿高塔,视线落在来人身上。庄严法相肃杀隐隐,心知来自不善,帝如来如岳耸峙,平静回望,各以气机牵引。座下金刚罗汉严阵以待,在一触即发的险况下屏住呼吸,静等伏魔之刻到来。 不过,纵被无数僧众团团包围,辟界战神依旧镇定自若,右手五指率先虚空一按,磅礴威压登令四方天王护摩阵不战而破,辟出一条空旷坦途。 帝如来见状,兀然横影幻化疾掠,双掌有如牢枷,坚定不移扣向辟界战神肩头。紧随其后,再闻邪龙长吟呼啸,涤罪犀角由后逼命,瞬眼戮身破体。 “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动手。” 深知三源流强悍之处,辟界战神为求万全,竟以当世少有之速,闪过帝如来擒拿之招;电光火石间回身挥兵,魔剑波旬又若灵蛇腾扫,远超万钧雄力刚猛鞭落,凶煞砍在涤罪犀角刀身之上,浑厚真元喷薄而发,顿使闻人然受挫而退。 “也是我们唯一一次的交手!” 风驰电掣,迅影难捉。辟界战神凝视闻人然,利用时间差游走二人出招间隙,辅以不灭金身竟是一时游刃有余。但在吃痛当下,闻人然却骤地舍刀运剑,丹青见划出一抹琉璃碧光,血角三青龙骨龙源如臂指使,不以为然冷冷回应。 “对,今日之后,注定你我只能存一。” 决绝应答未落,蓦然,整座云鼓雷峰忽绽万丈昊光,威严梵呗瞬漫全境,灿烂经文屹立平展,正见明卷之下,佛首无敌! “开宗明卷?” 第362章 应劫戮苍生 “初禅三式·菩提之间!” 虽仅首招试探,彼此皆无存疑。遍地金花灿影,在佛首双手合十一瞬,汇作耀眼洪流奔腾咆哮。而在浩光掩映之后,帝如来稳然迈出一步,瞬眼越过咫尺之距,并掌如刀横切敌人胸口。 锐掌破空刮耳难闻,唯有冷静方是应战的最佳方式,辟界战神面如古井,波旬剑恰到好处竖举轻截。锵然交击刹那,两股佛魔生克之能,霎在开宗明卷之内剧烈冲突,余波过处天摇地动、山崩如雨。 “它们交我。” 圣地动荡,至强交锋。亲眼目睹二人肢接,又因忖度刀龙战袍影响身法,按兵不动的刀无极气如渊海,沉声一吐腰间影神刀倏现千丈血光,极邪真元皇霸引啸,竟将两大巨魔神喷溅雷火聚于刀身,逆返一刀攀空而起,瞬令穷奇、混沌敛翼三分。而在同时,暮秋筠碧眸如冷雪,仅以神通困斗重伤未愈的涯十灭,已然上风稳占。 “众人听吾指令,举雷峰佛气,施降魔之念。” 鏖战难分轩轾,圣弥陀双目炯然,盘坐平地领导一众护法,齐催圣洁佛气加注开宗明卷,静候胜负分垒。不过纵使如此,赫赫魔威凶煞难侵,雷峰难承激斗之力,顿从二人足下龟裂瓦解。辟界战神举手投足仍是强不可撼,令得帝如来一时难觅致胜之机。 “三青化变·鱼龙听梵声!” “吾佛照灯印!” 就在佛首连展初禅继式扼敌之刻,闻人然并指点额以魂牵魂,忽地深吸一口气,周身异流沛腾,非魔非圣背升邪龙幻影,首现崭新之招。 而非初次联手对敌,帝如来把握战机,捉准敌人怔神须臾,一手挥握佛刑禅那,一手鲸吐浩瀚佛元。辟界战神回思瞬间,魔剑仅得匆匆一挡圣刀,旋即蹬地后撤避开重掌,接着硬以不灭金身悍接从后戮身之剑。 孰料,远古孽龙原该霸道邪猛,闻人然此刻刀锋走式竟显灵动飘渺。矫健游龙穿云越霄,行云流水般绕过防线,命中刹那恰若无后入有间,随即闻人然体内黑白玉佛持续赞功,昊然圣华渐转压制欲界金身,竟令辟界战神入眼见红。 “龙气……难怪,你没找其他脆弱的外援。” 腰际初见灼痕,辟界战神傲立包围网中,凝望着另外一个自己,巧步挪移翻剑再攻:“可惜,就算血角三青与荒神有异曲同工之妙。哪怕祂是轩辕亲斩,到底不过一条祸世孽龙而已。” “人不是越多越好,以佛制魔合三青,能以元灵牵制你的只有我。何况,没有不坏身的人对付你有用吗?我不是一个人,而你一人……三青化变·蟠螭荡河山。” 血角三青并非完全,本比不得创世残气。但在帝如来辅助之下,用于对付辟界战神,却也未必不足。闻人然无意辩驳,骤然单手骈指向地一划,触目更见磅礴龙气飞窜而出,虎形龙跃合以丹青见盈黛剑身,碧水流霞瑰丽夺目,舍守专攻丝毫不见逊色。 “禅海雷音!” 饶是子剑不在,黑白玉佛包容蕴力,犹让三青贯连一体,重现亘古破灭之能。与此同时,心知闻人然根基略逊,帝如来不待少顷迟疑,双手掀涛雷音怒啸,死死钳制对手。 狮子搏兔,尚须全力,何况二人皆非寻常之敌? 极音贯耳,奇剑刺心。两种不一而同的压迫,顿令辟界战神凝神专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陌生威压又如千岳加身,使得帝如来与闻人然攻势一滞。紧随其后,撒手一抛波旬魔剑,辟界战神当机立断元功极催,毫不犹豫禁剑直达二层,势在必得厉行反杀! 不过,纵受波旬传功影响,依赖开宗明卷驱除魔氛,佛首应变依然不慢。千霞万流凛破金刚不坏体,帝如来口齿溢红当下,却是不顾内创拖累,双拳如同重锤砸在辟界战神肩头,将不速之客打入深深地层。 兔起鹘落,闻人然挣脱束缚,身如鬼魅风驰而过,丹青见倏聚庞然光芒剑柱,朝着漆黑空洞镇压覆下。轰鸣爆音不止,坚山厚土持续开裂,由底射出无数残余剑气,眨眼已毁雷峰过半。 然而,随着交锋拉锯,雷峰佛力急速消散,平展矗立的开宗明卷,竟也随之一阵光辉黯淡,赫然不复初时威能。而在闻人然招式用老急退同时,黑暗中的魔影宛如算准其退路,骤然暴起攀空,俯冲一剑斩在丹青见上! “哇……” 铿音悦耳交锋,五指血色淋漓,闻人然真元终不如对方雄浑,当场已负内伤累身。而在短兵交接一瞬,帝如来灵活变式,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强劲含而轻吐拨退辟界战神,争得一线喘息。 满目疮痍的地面上,孤傲挺立略显狼狈的欲界第一人。面前深深退痕凿成深坑,划明刚才彼此高下。诡异的寂静之下,唯有三道粗长喘息,响应着未结的惊心动魄。 饶是陷入颓势,辟界战神清楚退路之上必有伏兵并未即刻思退,反而双手牢握剑柄,蓄势待发道:“三青合一负担过剧,借来的龙气你还能用多久?” “咳,只要赢了你,用坏这具肉身又何妨?三青化变·衔烛移星陆!” 生死仿已盖棺,输赢合该定论。口舌针锋相对,闻人然屏住喉头真气,宁做全力一搏。浩劲倾吐,青焰腾空,邪龙长吟,闻人然念定刹那,双手向顶虚托丹青见,终结之招泠然上手,千里天变光怪陆离,无边大地横截竖走,令人目不暇接。 而察开宗明卷再难维持,帝如来双目威严一定,背后经卷陡然朝内合拢,轰然散作漫天星点金粉,尽数附着佛刑禅那表面,无穷莲华圣光铺撒天穹,显见极招分晓之兆,正是——“吾佛慈航,百心如一,金刚萨埵卍莲忏!” 佛上至尊,剑腾邪龙,两大极招交相辉映屏退一切干扰,云鼓雷峰圣地难承伟力,乍然为之瓦解崩溃,碎作无尽乱石。恐怖骇人之势神下无敌,人上亦可竭力一搏! “一剑。” 怎想出人意表的是,辟界战神纵觉危机致命,仍无逃遁之念,口吻锋锐逼人,竟欲一击翻覆乾坤。 藐天下,逆存亡,骤见魔剑波旬放射弥天紫霞,惊人一幕登令全场诧然。但在流光瞬息,闻人然、帝如来愕念甫生,却不及乃至无须改换招路。 双方赌注的最后一招,在风驰电掣间攀至最强,霍如骐骥过隙临身。不灭金身连受摧残,终也裂痕密布,血染碎乱征袍。 “六尘念执,沉沦欲海,唯尊魔佛照世!” 昂然一喝,绝剑悬顶,辟界战神蹙眉忍抑剧痛放手施为,登时应劫救世之剑,惊变屠戮苍生之刃,血染无垠天地,方圆生机尽绝! 至极碰撞,尘烟浪卷,只闻错落痛呼之中,灿然卍莲宝忏由中溃散,帝如来圣刀碎裂坠地,重创当下不由自主跌步滑退。反观辟界战神左胸同样伤可透骨,手中波旬魔剑紫电缠闪,却在咄嗟之间莫名复生泰半之功。 一弹指顷,闻人然势若离弦,此时唯有奋力求胜。丹青见映远古邪龙狂啸,幻影霸姿一口咬在魔剑波旬剑身,仿佛利钻飞旋抵尖决死! “唔呃……应劫之……剑……” “你,败了。” 闷雷狂闪,霹雳电腾。毁灭千滔瞬眼湮灭雷峰,佛界圣地终归满目尘土。尘埃未定之际,骤传铮然玄音,论定此战终声。 碧光掩映,丹青见如没入石稜中的利箭,深深插入辟界战神伤处,绽放刺目红花。半截断裂的波旬剑,却已沾满敌人鲜血,穿透痛吟恍然中的闻人然心脏。 “神雷擎天斩!” 两败俱伤当下,牵制巨魔神的刀无极,仍是毫发无损,赤龙霸影怒霆万钧,势在救人于危命旦夕。 但!杀红了眼,战迷了心,酣战至此,支撑已仅剩本能。辟界战神为尽速恢复元力,右手五指果决按上闻人然天灵,源源不绝纳其邪功为用,霎时一体双灵逐渐融合,周边竟生匪夷所思之气墙,消弭雷光绝命。而在刀无极逼近当下,辟界战神深吸长气提元迫出要害丹青见,旋即横手一握绝代神兵,立施久违暗杀之招! “师兄,还你当年一刀之赐,无锋——隐神!” 第363章 倒戈 神剑在掌心轻盈颤动,夜下杀光已于悄无声息时,化作目不可见的冰冷锋芒,乘风瞬逝意图消敌血肉。 “皇天之护!” 但,身为天下封刀之主,刀无极岂会轻易就范。化入本能的暗杀名式映眼,刀无极闭目凝神锁定来势,高举影神刀提运邪天之力。 霎时豹吼响彻虚空,迅猛霸雷刚柔相济缠环护体,立将周身守得滴水不漏。影神刀将无锋隐神斩透明杀芒一分为两瞬间,两大巨魔神振翅业已喷出雷霆灼炎,左右包夹而至。心念电转,刀无极不假思索横刀立马,转手千秋霸刀奋力剖下,浑然雷罡立阻近身异兽煞威。 不曾想,方才被破之招仿若有灵,残存剑气消散之前,竟在半途折向逆返奔袭后心。战袍影响身法之速,刀无极心凛迅疾偏身,猛一抽刀劈斩再破其一,冷不防另一道残余剑气,突然找准龙袍缝隙洞穿而过,登时喷出一汪鲜红! “这……你知道刀龙战袍的破绽?” 顾此失彼,余剑穿体。刀无极防备不及,迫不得已收刀守退,亦仍不免沉伤加身,靠着刀身拄地支撑魁梧之躯。 而得数息闲暇,辟界战神已勉强压下伤势,内元逐渐缓慢恢复,眼观六路答非所问:“现在只剩下一个我,秋筠她不会再帮你们了。” 除非闻人然未死,否则白衣剑灵断不会以善恶为先判明立场。而哪怕有楚君仪与秀心等人在,暮秋筠也会首先倾向存活在世的主人。 果不其然,就在大局底定同时,暮秋筠便罢手撤去神通,睁大了碧亮清眸,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中央。而纵涯十灭同样带伤,如今场中局势,却已不容丝毫变数…… “哎……” 遗憾一叹,帝如来见状心有决意,遂吩咐圣弥陀领着出浑千手出列,道:“施主,此地交由吾与刀主席解决,请你先将金狮币带走。” “带得走么?” 做戏做足,辟界战神正待举剑再攻,忽地眼下一黑,足生踉跄头疼欲裂,竟而仃立原地无法动弹。 原来不论三青抑或功参造化之剑元,都已是人身所能承受之极限。若非闻人然与辟界战神斗至终声,此刻功力并非完全,再加上有黑白双玉佛海纳百川之奇效,两股庞然元功回流,弄不好就是“圣气入邪体,邪气汇圣功”的凄惨结果。 不过纵使如此,倘无强大外力整合剑元与三青龙源,辟界战神最后也唯死一途。可惜,偏偏眼下的确有一个足以弥平两者冲突的魔佛波旬…… “不能让他离开!” 一旦辟界战神真元调复完成,当世只恐几无一人堪敌。到底乃是枭雄之姿,刀无极痛下决断,影神刀引万雷呼啸,悍然迎难而上,但受双兽所阻,又因涯十灭虎视眈眈,一时竟也近身不得。 “阿弥陀佛,还请世尊务必保护浑千手周全。” “五道虚空!” 另外一旁,帝如来誓阻魔佛波旬临世,再不迟疑取出最后一枚金狮币即将交托圣弥陀之时,身侧突然刮起偷袭迷风,却是忘尘缘暴起发难。 然而,早得无梦生提醒提防,饶是佛首重伤之下亦非他人可欺,行云流水屈肘饱提佛元,沉杵一般捣中忘尘缘右胸,霎时四野脆响骨裂连连。 亡命之刻,佛乡慧座、欲界辅座全身上下倏然散发浓厚邪氛,闇绿魔光透体祛除净化佛辉,终令忘尘缘保得一条残命而逃。 “又是波旬传功……看来忘尘缘地位不低。” 虽已明悟忘尘缘立场,帝如来更加清楚,眼下降伏辟界战神方是关键,随即把金狮币放在圣弥陀怀中,接着鼓掌生风将雷峰众僧与浑千手一同送出破败狼藉之地。 熟料,人在半空骤失重心之际,抓住圣弥陀手臂的浑千手,出乎预料突展玄奇身法,鬼影虚晃一枪朝后暴退。 变生肘腋,欲阻已迟。浑千手凌空移物,灿然生辉的古币,兀然流转在辟界战神掌心,紧接着落入张开巨口的随身石鼓口中。沉眠石化不计年的金狮皮鼓,终在重重玄力影响下重新活化,迸发震荡天地的迷离音波。 蓦地,苦境空间骤生异响,星云河遥遥传出恐怖魔力,坚决有力地撑开已被倦收天持续轰击的黑暗云洞。不等骑在神瑞头颅上的意琦行剑催极力,浩荡气波已将皂海荼罗大阵由上洞穿,浓稠黑雾同时为之瓦解,终令苦境大地重现光明。随之而来,暗夜根源怨气余劲反噬,巨魔神饕餮首当其冲,难堪重负登受重创,极速坠落地面。 “神瑞!” 一方生变,他方共援。但在蕴果谛魂飞驰帮助意琦行同时,开天之道产生的巨大影响,终在满是断垣残壁的雷峰旧址发挥磅礴伟力。本被内元冲突折磨的辟界战神,受到不绝波旬魔功加持下当场神智一清,开始自行调整四肢百骸真元运转。 “佛首,大势已去。” 诡音魔唱令人人心惶惶。然虽一着错算,仍无迁怒之心,帝如来一手擒下浑千手,随后浩力速提欲除苍生大害之时,谁知反被暮秋筠倒戈挡下,导致场面陷入僵持。而知涯十灭与巨魔神威胁不小,刀无极思虑一定,影神刀锁准双兽之一,沉着喊话:“先断欲界爪牙,再思决战之方。” “嗯……唯有如此了。” 彼此皆负深伤,危墙不该久立。但知波旬破封已成必然,铲除辟界战神又非近期可为,帝如来为免伤亡转眼念定,当即提起仅存佛元,配合刀无极共发最后一招。 “初禅三式,轮回之末!” 佛灯广耀,金刚怒目,帝如来须臾全力一击,澎湃佛耀依然庄严威赫,顿令涯十灭不战自退,余势更阻恶诛雷网。紧随其后,刀无极身后乍现邪天御武巍然霸影,狰狞赤龙驰啸广袤天地,朝着较弱的穷奇粗颈砍落。 刹那间,神刀、邪极、刀龙开眼,三重助威之下,饶是穷奇性命顽强,此刻却也不得不低头受戮。瘆人惨嚎广播层云,哀鸣坠落的巨魔神勃上血肉模糊,甫一落地便已咽气,飞扬溅起排空血色砂石。 而在发出致命一击之后,剑伤在身的刀无极亦不免脸色苍白,当机立断即与帝如来断后撤出荒芜废墟。 威胁短暂尽除,辟界战神拧眉屏息盘膝而坐,竭力整合体内惊涛骇浪。日轮月替,直到魔佛波旬收去传功,方圆空间唯剩通道架构的奇怪动静,大功将成之人方才睁开炯亮双目,望着冷眸若平湖的白衣剑灵,毫无杀意地淡定问道。 “你不回去?” 第364章 轮回的序幕 “尊上,不可放虎归山!” “我的人不用你来教。” 深知剑灵神通精湛,涯十灭急忙出声喝止,谁知却被冷言回绝。而在锐眼利光逼视之下,欲界五天掌命虽是暗怒在心,却因魔佛波旬即将破封临世,攥紧拳头吞忍咽下驳斥之言,只得先至一旁替忘尘缘稳定伤势,接着附耳一阵密语。 “尊上,这是元史天宰与古陵逝烟交换得来私藏的钥匙副件。忘尘缘先去解放暴雨心奴。” 片刻之后,涯十灭面色阴沉独立一旁,忘尘缘弯腰略一请示,即与其一同寻找暴雨困身之所。而对两人怀疑彷若无觉,辟界战神一边汇流两种真元,一边定视着暮秋筠续问道:“不回答吗?” “……” 澄澈双眼无一丝波动,白衣少女抿着细腻唇瓣,忽地朝向辟界战神浅弯柳腰,洁净素手松开紧束马尾的红绳,披下一头乌黑秀发,执拗异常地将之递向辟界战神。 熟悉的一幕映入眼帘,唤起当初未来三十年末世终战的亲蜜回忆。然而当初矢志诛杀邪之子的应劫之剑,竟已成为魔佛治下最强的屠戮之刃。此刻依旧不曾改变得,唯有主仆永恒亲随的无隙信赖。 “那,你就跟我走吧。” 少顷沉默过后,辟界战神微一颔首省下废言,心无保留地替剑灵重新系好垂首乌丝。不久之后,似是发觉黑白双玉佛已非必要,辟界战神倏然抬手一扬现出《正法天鉴》,随后掀开锈蚀书页,将浩大佛气所凝之圣物按入其中,现场霎时昊光大作。 惊心之景落入有心人的眼内,即刻传来忘尘缘询问沉声:“尊上舍去黑白双玉佛,的确不会再受其影响心性。但如此取舍,岂不等同与元史天宰交恶?” “我不喜欢变数,尤其是知道太多的变数。元史天宰这种投机取巧的人物,根本不值魔佛与之接触。” “嗯……此话不无道理。咱们与潜欲的合作,本就是相互利用。既然元史天宰居心叵测,咱们的确该握其把柄。而照魔佛阎达对逆海崇帆的厌恶,这次的联盟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身为迷达的亲信,忘尘缘一切的出发点,自然是替魔佛波旬考量,详加思考即认同了辟界战神的做法。而在其身后,涯十灭已带着把乖张孤僻写在脸上的怪异舞司来到众人商议之处。 “暴雨心奴,你欠欲界一条性命。” “呵呵呵呵,施恩图报,堂堂欲界竟与市井凡夫一般低俗,真是啧啧……” 并未被涯十灭威胁之言吓阻,暴雨心奴不改轻狂本色,丝毫没有知恩回报的觉悟;但在余光扫及一旁,察觉封禁之人气息之时,却陡地阴沉寒笑不止,举起镰刀指着辟界战神,油嘴滑舌道:“以袄撒大神的名义起誓,小生会把你放在我一剑风徽以及古陵逝烟之后铲除。这样的回报,是不是足够仁慈了?” “该滚就滚。” 眼前人利落骈指并气轻扫,霎时剑芒穿心贯透,虽不致命却仍生剧痛,顿使暴雨心奴屈膝一退,随传淡漠逐客之声。 “除了缠上九千胜,你对欲界毫无价值。” ——————————————————————————————— 黑暗消散,日光重临,异象广播浩荡神州。但于对峰壁附近,暴雨心奴解封一刻,正与鸠神练酣战未休的绮罗生,莫名心头暴跳,仿佛将逢宿敌之危。 与此同时,另外几处战局,激斗之势互有消长。原无乡受创当下,银骠玄解已然不敌黑罪孔雀手中镇教神器。而在他方,玄嚣太子怀着私人目的越境而来,却遭鷇音子刚硬回敬,纵仰暴武恶杀之体难破,却亦无法分心旁顾。 “魇帅,完成你的任务!” “是,主上。” 银枪强劲泻地,迸射燎原星火。乍闻玄嚣太子之命,翼天大魔并不急于援助,反而口念异族咒语,登时黑水掀妖火,肆虐之象有如阎王扣命,产生灼人吞噬旋风。只见之前踏上祭天之路的盲从信众,以及甘愿冒险的道真门徒身上,倏然衍生出条条血色丝线,径直引人赴死! “嗯?双极采元!” “还敢分神?” 翼天大魔饱然提元,狱海邪音灌入群道脑海,顿使弱者茫然难支。交叠呼喊声中,鷇音子觑出不对,拂尘虚画太极两仪,登生一股绵柔浑力,形成千丈矗立气墙,变相帮助中咒者逃脱溺亡黑海的结果。 可惜,寻常百姓手无缚鸡之力,遭受翼天大魔鬼面旋风,在鷇音子驰援之前,便已身不由己坠入大海。数千死者产生无边怨气,使得对峰壁通道逐渐撑开,形成悬于海面之上的奇异空间之门,宛若一张血盆大口俯瞰大地。紧随其后,翼天大魔像是察觉异样危机,匆忙暗中传音玄嚣太子。 “喔?” 主意拿准,心有定见,翼天大魔不再继续血祭两境通道,骤然反身一扑刀劈鷇音子。前狼后虎,云手推拨刺目银枪,丹华抱一仍旧镇定自若,拂尘疾舞漫影生莲,沛然真气雄浑一振挡者披靡,立将翼天大魔震退百丈,虎口溅血。 “回影一击龙点头!” 殊不料,玄嚣太子一枪不取,竟未援助翼天大魔,虚晃一招中途收撤,长兵猛然一点江山艳刀,打伤绮罗生昂然一喝:“不能再战。” “可是?!” “女人,勇武值得欣赏,鲁莽就是愚昧了。你的愿望吾会替你实现。但四魌界与森狱接壤,彻底打开苦境通道,未必对我们有利。而……若不想死于正道围攻,你只有随我离开!” 皂海荼罗大阵已破,很快倦收天就会赶到现场。简明扼要挑清论点,玄嚣太子强势之举完全不容天谕拒绝,径直挟人撤离对峰壁。而因情势变化远出预估,古陵逝烟与弁袭君亦是决断之辈,立即带着各自人马远遁而去,徒留满地横歪竖斜的昏迷信众。 “唉,虽然死了不少人,但除了破阵功成,至少保全了大部分人的性命。只是……” 比起施以十万计的无辜生命,能将伤亡压至如今地步,已是众人齐心协力的结果。而在血咒失效之后,整个赦天祭便也宣告失败。 不过,仰头一看朗朗晴空,四智武童胸中欣喜立因方才异象消散一空,忧心忡忡道:“星云河传出空间震荡,云鼓雷峰方面定是出了差错。” “至多三日,魔佛波旬即会破封而出,” 第365章 短暂间隙下的烈雨 三日的时限,有如悬顶之利剑,令人无法喘息透气。一旦波旬重临,佛门遭受血劫屠戮,几乎已是无法改变的未来。正因如此,破天计划大功告成之后,众人便各自分道扬镳,着手处理手头要务。 “你该回去了。” “为什么?” 经此一役,前嫌已释,走在寻人路上的四智武童,不再执着怀疑鷇音子,仰视着并列而行之人道:“现在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保障。三天的时间不长,但我们还是该齐心协力,才能挣得一线生机。” “闻人然会杀你,且一定是诛灭神魂的杀法。” 并不认同对方看法,丹华抱一直截了当点明危机,依旧坚持不做退步,“逆时计对你功体损耗不小。你又无法对波旬造成任何损伤,多你一人,只是在加重旁人的负担。” 深刻体会出言辞之中的笃定,四智武童骑着孔明车歪曲向前,仿佛陷入一阵沉思,少顷之后方才摇头叹气回道:“可是你与元史天宰撕破脸面,还有时间奔走吗?云鼓雷峰已灭,闻人然又被欲界吸纳,再不行动,恐怕菩提圣器就会被他们破坏了。” 除却烽火关键,当初留下的菩提弓,依然是对付波旬的有效工具。但在时间捉襟见肘的状况下,鷇音子无疑已是分身乏术,剩下知道菩提弓下落的人也仅有四智武童。而见四智武童虽然说得头头是道,追根到底不过是在委婉拒绝魂归时间城的要求,鷇音子略作深思,却终颔首默认:“既然如此,玄真君方面还是麻烦你奔走一趟。” “嗯,如果玄真君不行,箭翊、雅瑟风流,也都必须找出以防不测。” “姑射女神的天君丝加上优蓝琴的确不可或缺。不过,还有一事你须注意。” “知道啦。现在波旬解封底定,如果闻人然复原,一定会同样从此着手。我会尽量避开与他冲突。” “如此甚好。” 两人商量完毕,不再耽搁分道而行。然而不出鷇音子所料,不久之后野地蓦然传来迷离玄音,旋即卷起熟悉的黑雾,现出令人厌烦的老者真容,开口即是厉色喝斥:“鷇音子,背离本宰的道路是你之不智。” “鷇音子的道路上,永无他人的痕迹。” “哼哼,那你就该有失去力量的觉悟!” “你可以尝试夺取。但,不经我的允许,你拿得走么?” “你……可恶!” 懒得理会元史天宰胁迫,鷇音子气定神闲迈出脚步,丝毫不为之所阻。奚落反讽入耳,元史天宰雷霆震怒,浑然黑风煞气弥天盖地罩向鷇音子之际,惊觉对方仿佛巍耸泰岳纹丝难犯。饶是圣魔元史异法通天,却亦难以尽除后患,仅能剥离小半玄能。 “哈!玄歌浪蹈,幻中道真,太游方外睨红尘。” 睥睨朗笑,仙袂扬风,悠扬诗韵中,不等元史天宰穷追猛打,鷇音子踏入虚空,霎时周遭景物瞬幻,竟于须臾之间挪移他处,来到六庭馆附近。 黎明甫降不久,玄鸟刚刚将三阳玄火收回。聚集在方圆的寻常百姓,正沉醉于曙光降世的喜悦。不过背井离乡总有归林一刻。目睹三三两两的人收拾行囊离开暂居之处奔赴家乡,鷇音子受其气氛感染不由快慰,心下暗叹之前努力终究值得。 “山人罗浮山裂缺峰九鼎回环太极台丹华抱一鷇音子冒昧造访。” 谦和语调隐展嶙峋傲骨,短短数息鷇音子已敛去感慨神色,如仙似魅穿过人群来到门外。乍闻拜访知会传音,虽仍忙碌于安排儒门人员遣散外来百姓,楚君仪思及早先闻人然叮嘱,还是暂放下手头事务外出迎客与之寒暄一阵。 而察眼前美妇竟似不存怀疑,鷇音子心下顿时舒缓不少,豁然一笑道:“教母眉目之间虽隐有愁色,待人接物却依然条理有序,对吾之来意谅必已有预估?” “是。为防万一,外子出事之前曾向吾坦言,此役关系重大,决定了未来武林走向。如果尘世暗夜轻易解除,先生必然可信。吾同样相信以你的能耐,无论偏向任何一方,都会产生一锤定音的效果。雷峰方面不曾听说你有插手,所以先生来此自是一个利好的消息。” “呵,倒是吾过慎了。可惜,闻人然还是折在了云鼓雷峰。” “……总还有机会。” 心知双灵完整归一会是何种棘手局面,但纵愁眉困锁不解,楚君仪黯伤之下犹见坚持,清眸镇静如平湖,肃然开口:“解救外子的关键,仍在于魔佛。不能打败波旬,辟界战神就永远无法解脱。无论我们尝试多少次,也改变不了眼前困局。” “嗯,前回菩提界大战,波旬是以九命寄体其一的方式,用于洗脑控制闻人然。如果我们不能击破辟界战神额心魔化种子印,他便能像四释尊者同样无尽复生。” 彼此皆非陌生对手,鷇音子自不会忘却有关波旬之秘辛,顿了顿续道:“敢问教母,暮姑娘……” “剑灵率性天成,唯有吾夫可强命其行动。况且,吾不认为魔佛波旬会全不设防。” 无需鷇音子说完后续,楚君仪已知其所指,径直否认了私下接触的可能。但知对方所想,丹华抱一却似另有看法,浅透玩味道:“未必然。自辟界战神入世以来,他之一举一动皆有其目标,日前竟还意外放过朝天骄与冰王。” “你的意思外子不仅是清醒,甚至足以自主?” “不错。另外,吾并无让暮秋筠外送情报的意愿,只求她不伤人的话应当不难实现。” “这?” 莫名心思一动,楚君仪想起当初女琊旧事,抬首再对上鷇音子视线,颇有些异想天开地说道:“有一件事,还请先生务必留意。烽火关键最好作为最后的底牌。” “烽火关键足够对波旬造成两次有效冲击,自然会保留一次机会。不过……教母此言何来?” “这一次,或许是光明正大的胜负。” 犹记得当初霁无暇之事,又从鷇音子猜测之中细加推敲,楚君仪约莫已有预感,欲界未来或有萧墙之患。但知闻人然性情剧变,魔佛波旬更不可轻忽,两人也不可能将话说死。 而在正道把握仅存战机之时,同样因为赦天祭失败而对黑海森狱动机产生怀疑,黑罪孔雀私下离开明都大殿,独自找到天葬十三刀的据点,欲为将来的逆海崇帆增添战力。谁知,阴雨纷纷的烈剑宗旧址,荒废经年的山径尽头,却见一人等待多时,艰涩异常地缓缓扒出被岁月冲淡斑驳血迹的古风剑。 “追浴沂之风徽,法舞雩之咏叹,雪消云埋,恨生剑启,烟雨衡天,恩泯仇俱。你,还是做了。” 雨,骤显急促,仿佛昭示即来之变调。杜舞雩斜剑在握,望向陡然停步的人,似在怀念难舍情谊:“当初你我三人立誓,矢志为苍生走出绝望之道。为何走到今日?” “你,太多情了。” 同样的回应,一般的果决,不见点滴动摇悔过,宛若绝了彼方的痴想。黑罪孔雀口中全无布道时的和煦,唯存信念愈坚轻抬手中镇教神器:“有我在的一日,逆海崇帆就绝不会倒下。” “赦天祭失败,无谓的坚持有何意义?” 一步踏出,距离瞬短。手中的木匣,盛放着曾经结义的见证。哪怕自身负罪坎坷,杜舞雩不甘放弃,却仅换来对方的冷淡应词。 “一事无成,你现在的一切有如死水,令人痛心厌烦。” “明明事已至此,难道一丝改变的空间也无吗?” “吾,为了谁改变!吾,又为了谁改变?” 为谁改变,为谁改变? 高昂一叹,冷然一问,仿佛模糊了过去的爱恨界限。但纵歧行偏道,执着在无法明朗的情感作用下,已然早无回头的余地,甚至为了一份心念……九死不悔! “原来,如此。” 天谕嘲笑在先,地擘坚持于后,眼见同僚执着恶魔之道,杜舞雩再多苦劝痴妄,此刻也尽作心灰意冷。默然半晌,暴雨吹疾,一剑风徽嘶哑着声,突然问出沉埋多年的疑案:“天谕让元史天宰加害于我,但却意外在曾经的心魔幻境中,被我发现了一桩藏于心底的疑问。” “……什么?” “画眉。” 简单两字为名,空气蓦然凝冻,传递着令人窒息的气氛。一剑风徽静静打开木匣,现出一段血色满布的赤巾,随即:“吾之挚爱,你的亲妹,为谁而亡?” “……” “吾,明白了。” 是无法欺瞒,还是欺瞒无用,抑或仅是对九泉之下的亡者“微不足道”的愧疚? 骇人的雨下静默中,猛然刮起狂风骤雨,吹飞了象征同生共死的约誓赤条。究竟不愿相信的真相下,暗藏了何等荒唐的真实? 断了情,绝了念,任凭曾经义比天高,一剑风徽此时此刻,亦不得不举剑向天,霎时燎原死焰,将空中被风雨冲淡血色的布条,烧成灰飞烟灭! “追浴沂之风徽,法舞雩之咏叹。黄龙结义,血布在臂。百死不悔,一剑——无回!” 第366章 无情有情 “三招之后,世上再无祸风行!” 世浪几摧折,壮志终未泯。逡巡不前的剑锋,在确证挚爱死于故友当下,再不复优柔寡断。古风战声初流转,仍非绝情断义,潜欲死印光辉闪耀,是为斩断过去画定休止,也是留予对方的最后宽限。 “如果替画眉报仇,为苍生铲除祸害,能让你重新变回曾经意气风发的你。吾,黑罪孔雀弁袭君,甘之如饴!” “你……死之终!” 昂扬的孔雀指,点中古风剑尖。死灭之风瞬时溃散。黑罪孔雀衣袂不惊,却在察觉指上未散的剑气仅显决意之时,胸腔中更生一股仿若殉道般的慷慨激越。 但因对方偏执入骨,为画眉之死从绝望而至振作的杜舞雩,终于舍下全部迟疑,倏然撒手竖剑拄地,死闇之气如屏划界,仿佛金字塔般将弁袭君困于中央,俄顷招行二式合一,璀璨邪芒若擎天剑柱灭顶斩落! “开始了吗?” 澎湃剑芒首显压力,黑罪孔雀无忧无惧,六赋印戒横前一挡,黑色华羽顽强抵消汹涌雨幕。急坠之力惯性未消,弁袭君右腿后移半步,随觉飒飒剑气融风化雨,却犹处之泰然:“让神见证,你的决心罢!” 入骨的崇拜,造就独占一切的妄念。扭曲的爱恨,已成无法磨灭的信念。纵为陌路背道而伤怀,黑罪孔雀骤觉一剑风徽剑意变化,除了欣喜,竟……还是欢喜! “赋天六罪!” 不论生,不论死,神器崭露锋芒,死印之力在杜舞雩全无抗拒下,尽数回归六赋印戒,从此绝了同路指望。再转眼,黑罪孔雀名招极运,好似回应渴战之望,屏天黑羽纹丝不动,竟是秋毫难防。然而知己知彼,杜舞雩身法飘逸如风无拘,古风剑依形化式,在狂风中倏然转烈雨,进退裕如磅礴剑意似水中生火,不断侵蚀雀羽光幕! “嗯……二人虽呈伯仲,但弁袭君到底留情了……黑罪孔雀的实力,尚隐隐压过全力以赴的杜舞雩。难怪当初他们两败俱伤,尚须浑千手偷袭。现在,吾不能出手。” 冰楼强弓满弦,暗处的鹰眼锁定倾盆落雨中的激战,闪烁着深沉的心机。而因谨慎起见,古陵逝烟暗忖强行出手,必受弁袭君反水倒戈,但冰楼与战云界方面,已然难容推延,一时间不由迟疑当场。胶着之刻,突来邪气深然的镰刀勾起一弯杀光,中途变数陡生。 “是谁准你使用烈雨剑法?我不准!” 重游旧地,冤魂黑气掘地而生,恨极怒极的暴雨心奴,在见到封印自身的罪魁祸首时,毫不犹豫辣手相向。弥天黑雾开启十八地狱,万千鬼手若阎王索命,纷纷抓向旋腾半空的一剑风徽。 变生肘腋,两剑铿然交汇,由于死印再度被收回,窒息氛围充斥四野,杜舞雩视线乍陷无边黑暗,须臾转念竟未能即刻突破地狱怪阵。反观黑罪孔雀方面,潜欲奇能护体丝毫不受影响,骤见暴雨心奴插手造杀,浓烟眉角轻微一紧,已然心有定见。 就在钩镰由后索命一刻,弁袭君移形换位,兀然出现在二人中央,雀指招架杜舞雩本能护身之剑刹那,手中神器亦与镰刀交叉互格,飞溅出刺目金火;回手振气提元雄力反振,竟将一剑风徽送出地狱阵中。 “败兴之争无意义,吾等着你来讨还!” “纵虎归山,值得吗?” 灼人剑锋被披风衣摆轻卷,为搏天谕进一步的信任,玄嚣太子怎容背道而驰之人活路? 甫照眼,银枪矫健若游龙,雷霆摆尾扫生路。不等一剑风徽站稳身形,扑面杀机迎头又生。沉吟当下,杜舞雩不负绝剑之名,聚力仓促回击,卷龙飙风逆势开道,钻头般直取玄嚣太子胸口。 “叛徒,就该付出代价!” 熟料,一剑风徽见况不妙,势在必得突围一剑,却被玄嚣太子挺身硬接,凶暴杀相铜皮铁骨,顿令古风剑锐气为之一挫。与此同时,交闪而过的衮龙枪,拼作以伤换命,立如蛟龙出洞砸中杜舞雩胸口,霎时喷出一篷血雾,将人重创当场。 “他是我的!” 不过,宁可叔父一剑风徽死于己手,也不愿由旁人代劳,暴雨心奴目眦欲裂,立舍黑罪孔雀钩镰追命而来。但见玄嚣太子露面,黑罪孔雀登时明悟,一剑风徽阳奉阴违之举,已令鸠神练万般难容,匆忙飞掠真元灌剑,强势一击震透暴雨不死之身,使其呕红而退。 电光火石间,一剑风徽翩然腾挪,连连让过追魂夺命之快枪。无奈玄嚣太子功压一筹,衮龙燃银火飒爽一式穿透雨幕,凶险再赞杀招,紧捉杜舞雩伤疲创处! “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你若网开一面,便能换得弁袭君私下的友谊。” 致命之枪,疾援之剑,在生死一线间凌厉冲撞。得此空隙,一剑风徽重新振作,足不沾地凌虚而过,转身前的最后一眼,落在挡下杀招之人的身上,满是复杂之色…… 杀与不杀,到底不过利益取舍。翼天大魔传讯入耳,玄嚣太子不见愠怒,收枪正视弁袭君道:“你这样做,会让天谕十分为难。” “残害同志的污名,吾怎能让天谕背负?” “哈。” 目标逃生,仍有暴雨心奴穷追不舍。而怀揣着别样目的跨境而来,玄嚣太子远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多面竖敌。何况天谕的强势,并不利于他之掌控,遂道:“他已走远,而吾的确有一个不情之请。” “何事?” “借你的天疆术法,以及在苦境的人脉,替我找几个人的下落。” “嗯……” 暗忖暴雨心奴难杀杜舞雩,弁袭君心知事不可违,只能耐着性子与玄嚣太子接触。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杜舞雩带伤奔走雨中,虽是奇速不减分毫。任凭暴雨心奴穷追不舍,依然占有绝对优势。但在奔出近百里后,彼方天穹之上,乍现冰箭飞如流星,疾射周身要害! “冷灯看剑,剑上几番功名?炉香无须计苍生,纵一川烟逝,万丈云埋,孤阳还照古陵。” 第367章 惊涛骇浪的号角 杀机,迫在眉睫。愤怒,却是更胜惊心。倾盆箭雨袭身一刻,宏伟诗号炸响方圆,骤见恢弘一剑惊鸿逼命,杜舞雩转念间,不问已知来人究竟何种身份。 “大宗师……” 不及多余痛惜扼腕,一剑风徽深知眼前死关不破,再多指责已是无用,古风剑迅芒挥洒泼雨成幕,匆挡冰箭透体。 然而,先失风元在前,又舍死印在后,方与黑罪孔雀、玄嚣太子连番交手累积的伤势,终令杜舞雩疲态尽显。微不足道的遗漏冰锋,在触及杜舞雩身体刹那,无声无息融入其中。霎时一股极冻之气蔓延全身,使得一剑风徽举步难移,猝不及防磅礴一剑后续贯体摧骨,更令杜舞雩伤体难支。 “逼人太甚!” 勉力支撑当下,一剑风徽横柄运剑,凌尘一式回风流雪,厉行反击一搏。饶是古陵逝烟剑臻绝顶,受制风烟之克,仍是避不得鬓断割面现红! 不过,暗忖机不可失,大宗师定念绝杀,百代昆吾浮空划电凌越万丈之距。剑芒开裂四方,瞬眼山崩地摧,将杜舞雩站立之处变成凹谷绝地。而在惊雷狂闪当下,暴雨之中再现死亡气息,酆都重开地狱恶阵,牢牢摁住一剑风徽咽喉,令人难以喘息,内元狂泻不止。 “呵呵呵呵……我可恨又亲爱的阿叔。祆撒大神在上,你曾经是怎样与古陵逝烟对付小生,今日就要亲历背叛之痛,真是报应啊报应!” “卷龙剑式!” 狂镰若死神扣关,森冷狷笑不死不休,暴雨心奴由后追至,甫出手即织十面罗网,不允任何生门开启。 前狼后虎,遁走无路。霜寒入体,有力难施。值此存亡关头,一剑风徽抛却所有杂念,任凭暴风骤雨加身,古风旋腾指地下按,风火燃雨一片瑰丽,炽烈之剑挥洒天地。无奈哪怕万剑穿身透体,暴雨心奴不死邪功却是伤而不破,转眼再度愈合。紧随其后,八烟天剑飞掠纵横,十字为引照眼逼命! “吾友,你这一生,太累了。” 铮铮剑音中,古陵逝烟撕破假面,雄浑内力沛然一振,百代昆吾一式惊神,渺绝苍茫天地。激烈碰撞当下,杜舞雩虽避得暴雨死镰剜颈,回身一式却已不及再抵烟都名世之招,握剑之手如遭火吻,登时伤上加伤后续乏力。 “直到今日,吾才彻底看清了你……日月沉沦·烈雨当空!” 喟然一叹,非仅为己,亦是为眼前精算之人。毕生皆被情谊拖累,死前方才勘破执迷。潇洒忘机,物我两忘,驰骋自由天风的遥望,却在这一刻愈发清晰。 清楚眼前生机已绝,一剑风徽再无牵挂,而因自觉亏欠暴雨心奴生父,索性孤注一掷元功极运,强行挣脱冰元漫体,灼人热浪瞬弥六合,身剑合一若飓风过境,玉石俱焚拔地反扑! “敬你——定宇为神,乾坤剑指,人地敬天,是谓天剑!” 风烟之克不可无视,古陵逝烟无有怠慢,百代昆吾凛然出鞘,同出极致之招。但似别有思量,夺命之剑在瞳孔中极速放大之际,大宗师陡然转攻为守,豁尽全力翻握剑柄偏卸其锋。 生死刹那,古风剑溅血洞穿右肺,遗憾终未击毙古陵逝烟。另一方面,冰箭反噬之下,杜舞雩已难动弹。暴雨心奴躁怒一喝,弯刀利芒错闪影分,赫然尽断对手心脉。 “尽头了啊。” 冻气附体,体力空泻,仰面倒落泥泞的剑者不觉肮脏,宛若重新进入另一个清净世界,再也不用勾心斗角,再也不用行走黑暗,再也不用两面为难…… “画……眉……” 阖目前的最后一眼,多情之人眸中所映,仿佛是那块早被烧成灰烬的赤色布条,亦或是心中唯一牵绊,安详,辞世…… “谁准你解脱去死,我要你恨,我要你恨啊!” “够了!” 骤觉一剑风徽宽怀离世,暴雨心奴毫无报复的快感,反被大宗师抬手所阻。不仅是不愿暴雨心奴毁去致命伤痕,古陵逝烟虽满腹黑水,却也看不上对方狂虐之态。 “哼,好心机,好魄力。但你杀了他,等我找到九千胜大人的转世,下个入黄泉的目标就该轮到你了。” “现在吾就有伤在身,你不先尝试一回吗?”古陵逝烟负手而立。 “啧啧,吾是轻易让人遂愿的人吗?” “绮罗生与你最讨厌的最光阴通道,吾怕你死得太早,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你……该死!” “唔,有暴雨牵制绮罗生二人,正道佛门又忙于针对波旬无暇旁顾,这是我难得的机会。” 心想不理古陵逝烟激将,暴雨心奴却又难忍老狗存在,终弃杜舞雩亡躯,化黑气蹿腾远空,眨眼离开现场。而明难以欺瞒黑罪孔雀,古陵逝烟也懒得处理一剑风徽身上伤痕。反正作为杀人的刽子手,暴雨心奴一定是弁袭君的头号目标。而就算东窗事发…… “先夺冰王冰元开启造化球。加上洗脉双卷恰可化明为暗。” ————————————————————————————— 暗处阴谋迭生,憾之壮志难挽。而在远离仇杀中心的风暴中央,此刻却是诡异至极点的寂静。层层法阵漫延,传荡叠叠无形梵呗,圣洁庄严之佛气,却仍难以撼动森严魔氛。 活化的石鼓,陪侍在侧,散发裂天玄能,直通九天星河。坐在废土上的辟界战神不骄不躁,似是全然不觉外处异动,借助波旬传功调和两股磅礴内元,静静等待即来之惊世骇浪。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 三天的时间,终有尽头一刻。伴随乾坤朗啸。长长吐气声中,魔佛已隔着星云河将灵佛心不绝之功收回,旋即璀璨星河中央浓聚庞大云涡,持续散发骇人威压。而在辟界战神立身方圆失去防护之力同时,倏见五莲并蒂气震山河,率先发出抗劫之招。 “犹梦玄湖,一掌,还你!” 五莲圣功登峰造极,龙鳞阳铁更助奇能。护天之龙却非用于意气之争。但见百世经纶掌劲升发,旋即拂尘绷直若钢鞭,九梵佛元悍然一击瞬目地走千里,转将辟界战神逼向不远困阵。 不过,同属超越人限极力,辟界战神岂是轻易相与,右臂缓缓轻举骈指一运,初阵竟现瓦解之象。间不容发之际,再闻雄亮诗韵,正见佛门修者为阻魔佛之祸,勠力同心而来! “三身果报自凡根,六界因缘无了痕。善逝从来非本相,枯荣生灭尽空门。” “蕴果是非因,谛魂千万身,原乡飘渺处,天佛度贪嗔。” 手无戒刀,犀角亦可用于正途。韦驮不复,降魔大愿又岂成空?! 帝如来巍然降影封堵前路,开天道上再现奥义吠陀、众相枯轮并锋齐耀。而在两大高僧现身之际,因波旬伟力震荡玉海九轮盘飞升,解封而出的佛乡深阙最高领导口诵灭罪真言,率领各方僧众布下罗网天阵,通天佛链铸天而起,迎接即来之浩劫! “愿与年华凋敝罄,尘愆不染佛前灯。” 第368章 罪 末法毁天道,波旬杀如来! 云涡阴霾漫笼广袤大地,就在佛乡雷峰高僧围困辟界战神之时,屹立星云河下方的一页书,只觉云层上的令人窒息之感越发深重,不凡圣功提运至圣之气,锐眼定视撕裂开来的星河黑洞。干戈已然一触即发。 “玄歌浪蹈,幻中道真,太游方外睨红尘。” 仙风远逸,却在触及魔佛领域刹那,尽如泥牛入海。试探初击无用,同时驾临现场的鷇音子,亦是满面肃然:“佛首旧创未愈,我们必须把握时间。” “咱们不求能胜,只要腾出前辈驾驭烽火关键的时间,将魔佛波旬三体撞散。喂,鷇音子,千万不可让涯十灭那些人凑近。” 话甫落,四智武童脚蹬孔明车,蹬地一跃率先扑向忘尘缘。而在同一时刻,涯十灭心知决战之刻已至,再无保留祭运转命秘法,洗罪三尊霎时复原再现。 “他们三人不入吾眼,你又何必浪费功力?” 殊不料,未等三人合力抢攻,半空忽来真元如瀑,一气贯穿洗罪三尊,将人炸成血色纷飞。安步当车凌空渡虚,鷇音子翩然落在涯十灭面前。此刻任何矫饰都嫌多余,丹华抱一云掌推化阴阳两分,沛然一击威赫盖向欲界掌命命门。 “……哈!希望魔佛降临之刻,你还能如此从容!” 魔涛肆虐,煞气充盈,涯十灭深知对手远非寻常,奋力一踏地表登时奇阵倏开,闇色诡彩构筑漆黑幻界,却是借用元史天宰报复之埋伏,合招共抗绝代高人。 但在关键战场,察觉佛门意图何在的辟界战神虽是身陷困阵,眉宇中央犹然一片淡定,五指拢握与己契合如一之神兵,环视身周一遭之后,不待迟疑已将目标锁定。 “三青化变·鱼龙听梵声。” 佛敌伟力合以孽龙邪功,如臂指使妙用一心。辟界战神剑元为基,再催极巅剑芒,不出所料远超当日雷峰一战,炽烈剑光纵横挥洒,不断冲撞外围阵壁,瞬令护界武僧有力难支。 “禅海雷音。” 僧炮逆风疾摆,帝如来见势不利,沉腰合掌佛元极运,层叠雷音若雄狮怒吼,悍然震破邪龙孽影。白裟不染点尘,蕴果谛魂不落人后指印翻幻,八苦谛听应声而出,大愿慈航普降金雨,不仅是为救愈伤者,同样亦是降魔怒目! “呵。” 冷冷一声嗤笑,辟界战神面对二人顽抗,竟是不闪不避并指轻点额心,而因双灵归一魂,久久不曾动用的化身,立在此刻变现凝形。但见一抹墨影翩执竹杖,羚羊挂角抵消地藏攻势。趁此间隙,辟界战神刚猛一击正接帝如来重掌,各自强势震开之际,凌空挪体闪至裳璎珞身前,轻飘一剑挟逼命之态,寒气森然直刺佛铸心扉。 “萨埵三证·金刚无畏五承戒!” 助念流苏旋空环胸,灿然法华圣辉显映。自知背后修者难承战神杀伐,裳璎珞凛然无畏挺身一挡。但在手中念珠触剑瞬间,只觉一股沛不可挡之力如千岳压身,霎时佛网天阵危险如累卵! “唉……无边刹境一毫端,同住澄清觉海间;还是此花并此叶,坏空成住未曾闲。” 岌岌可危之际,佛铸仰面后倒,突觉背心一股温暖佛气,源源不绝注入己身,登时心头一缓:“古佛,你怎出了佛书玉涧?” “佛乡未来的希望,已无须吾去引导。而若放任佛敌祸乱天下,苍生将危矣。” 踏出佛乡深阙,迈入终结之战,盘云老佛天驮狮吼,早存以身殉道之念。但见双僧并立挡关,蕴果谛魂亦与帝如来由后包抄,辟界战神深吸一口气,竟仍漠不变色,淡淡回道:“魔佛是苍生之敌,还是你们的佛门之敌?!” “信仰开拓的道路之上,魔佛血罪历历在目,阁下又何必置若罔闻?” “哈,那秽佛洗罪界又是因何而成?” 虽是讶于对方反问,但不管对方打着怎样盘算,能为梵天争取时间总归便是值得。脑海细一思量,裳璎珞遂续道:“佛乡所求,乃以众功德净化众罪业,而非阁下所想。” “你又知道我想说什么?” 辟界战神不以为然,接连诘问道:“若论初衷,魔佛大愿远超你天佛原乡,你们有什么资格以手段否定初心?” 不论是善意抑或慈悲,佛门圣地成为罪恶的避风港,已成千百年来的既成事实。但纵明知如此不妥,连矩业烽昙这等毁誉参半之人,天佛原乡仍执意吸纳命其位居高位,未免令人质疑其德其行。 而一眼瞥及蕴果谛魂欲言又止,辟界战神毫不犹豫抢先道:“地藏圣者,若要反驳,且不提帝如来的过去,不如就先问一问当初忏罪之墙的怨灵,是否愿意原谅楼至韦驮;而因你一己仁心偏信天之佛,放任厉族做起所谓引蛇出洞的布局,导致当年圣魔厉大战诸多同修伤亡惨重,你又作何感想?佛铸裳璎珞,听闻你与妖界大妖也有一段往事,不是么?” “吾……有愧。” 字字句句,剥开各自悔恨不已之往事,竟使两人哑口无言。而闻一旁帝如来长长一叹,盘云老佛骤然惊觉,或许比起不屑机心仰赖绝对武力致胜的魔佛波旬,眼前之人才是佛乡最大威胁,果断开口阻止:“阿弥陀佛,人无万全,处处皆是修行。施主点悟,吾等受教。但佛乡导人向善,欲界引人纵欲,怎可一概而论?犹记魔佛波旬三灵初降世,便屠杀天下四百八十六门派以为欲界信仰拓展疆域,当时为此无辜丧命者不计其数。而后波旬更推动菁英计划,擒捉五月生的五千童男改造其意识让童男弑亲逆伦,成为欲界顶尖冷血杀手,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已非独佛门难忍。放之五湖四海,欲界所为又岂是人理能容?” “导人向善,引人纵欲?所以说,你们自己人的恶行就是初心未泯路有偏歧,放在魔佛身上便成了丧尽天良百死莫赎,真是好一套双重标准。” 重复念叨两声,辟界战神忽而望向天驮狮吼,语气颇为微妙地说道:“所以你弄错了一件事,从头至尾,我根本不觉得你们与欲界有任何差别,而我也不会信仰任何一方。宗教从诞生初始,就伴随着无尽罪恶。想你三教现如今都藏污纳垢,更遑论起于微末之时?要以魔佛往年之行陷罪,然后网罗天下人共伐,岂不可笑?我看你佛门不如立刻全体自裁算了!” “你……” “我曾经去过论剑海,那名入魔剑奴六道雪生剑点轮回,不知道现在过得如何,有为他当年滥杀无辜还罪否,还是只是落得清净遁入佛乡的自我逃避?” “……” “不答,那我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第四天叛徒遣弥勒,应该有把祸棺祭的事情告诉你们吧?” 蓦地,辟界战神视线穿过人海落在梵天之身,陡地鲸吸长气声震千里之外,洪亮之声遍传神州众耳! “诸位高僧,你们会选择以百婴初生骸骨,打造一口满是血泪的棺材,并继续用苍生大义掩饰罪恶的事实吗?” 第369章 劫(一) 质疑之声,遥遥回响,绵延许久不绝。而在祸棺祭传入众生耳中的那一刻起,便已象征着未来祸棺祭的计划将成破局。不仅如此,但见辟界战神蓦地一掌劈地,早已毁坏不堪的魔绝天棺破土而出,当场即在其手中碾作飞灰。 “希望诸位高僧大德牢记刚刚的话,切不可模仿欲界做出令人齿冷之事。” 虽然存在崇信佛门的百姓,自愿牺牲百婴对抗波旬的可能。但方才辟界战神之言已广传天下,若以祸棺祭的形式消灭魔佛,苦境佛教不败也败。更何况,某些事不是只须要有负担的觉悟就能去做,以百世经纶的个性亦断然无法忽视其发生。 僵持无解当下,骇世之能撕裂云窝,魔形巨手终于穿天而降,猛力按向陆面邪心魔佛。大地受其磅礴巨力挤压,乍现万丈圆形深坑。星云劲临尘初击,顿令佛乡秘阵宣告瓦解。但承无穷重迫,一页书虽因刚刚的话略有分心,身经百战之人应对终究不慢,五莲之力蕴满倏发,霎时虚空绽出一朵救世金莲,旋即钢铁飞龙巍然现踪,初现烽火关键狰狞巨影! “嗯,不对!” 孰料,异兽气息乍现迎敌之际,波旬威压却若从未出现般隐匿无踪。然察一股不世邪力逼近,梵天心念电转即刻暂压烽火关键,旋即变掌骈指反向斜右锐劲迭发,竟是正中不动之岳拦下必杀之掌,拨开迷雾再见魁梧霸恶之影现尘寰。 “多年不见,你的武功也不曾落下,百世经纶一页书!” 龙鳞阳铁助益根基愈深,佛乡孽罪加成邪功无匹。宿敌照眼一瞬间,四幡阎达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浑雄无敌魔元充塞天地,重拳轰然砸中梵天手背,浩荡余波竟使旁人接近亦然不能! “异部宗轮!” 而在另外他方,波旬三体之中,迷达并不以武力见长,遂与女琊三角拱卫,始终保持在三灵合一的有效距离之内,紧接着一股宏大异力奔袭裳璎珞,昂然甩袍启争端! “魔佛波旬在此,应劫——毁天道!” “天道岂因魔孽而毁?” 残酷的色彩,在魔佛临世一刻,染透血色河山。虽仅不过一次机会,魔佛波旬祭动转生秘术,刹那间复生诸多欲界精英,以阵斗阵强破佛门圣氛。而在时局混乱之际,早被佛门隔阻在外的无数欲界兵卒,立时冲入雷峰废墟与佛乡罗汉缠斗一处。 藐然一声高亢沉喝,一页书掌间金焰长耀,挥手悍破森罗鬼障。但因佛门圣阵瓦解,辟界战神脱困初举,已将剑锋指向盘云古佛,精纯真元倏透黑檀佛珠,登在其掌心划下触目惊红。情势急转之刻,废墟外围按兵不动的高手强援,正待加入战圈分割三体各个击破。怎奈辟界战神剑路开阖当下,魔佛波旬已然三灵共鸣,化作三面六首之合体金身! “与玉菩提有关的人都该歼灭!” 重重叠声,是魔佛不容阻逆之意志尽展,毁灭杀浪依旧钉死佛乡深阙最高领导,星云流霞虽是瑰丽绚烂,暗藏的危机却是致命夺魄,摧枯拉朽撞碎矗天佛练。 “佛留慈悲,剑渡众生!” 生死攸关刹那,帝如来纵知魔佛不可力敌,终不可能坐视佛铸濒死,单手合胸背后霎生万千引路金灯,一时光明大放,璀璨佛像如不破巨壁屹立在前。乍然剑啸冲天起,奥义吠驮行韦驮伏魔之道,众相枯轮合地藏渡世之愿,配合裳璎珞再起佛炼铸天之术,共抗魔佛灭法杀劫。 不过,饶是三人合击所向披靡,面对魔佛波旬鼎盛之势,仍然仅是——徒劳! “不堪一击。你们,太弱了!” 沛不可挡的佛心魔气,伴随波旬理所当然的轻蔑,一鼓作气连破三大佛招。不灭金身分毫无损,魔佛攻势虽稍受抑止,前进之路却犹坚定不移。只见佛锁链条破碎四起,裳璎珞受当其冲,口中喷红瞬溢襟前。 “嗯……大乘一帆引!” 深知魔佛肆虐之害,更明波旬凶顽难扼。一页书不等对手再催灵佛心浩瀚神能,蹬地一跃五莲倏开清平圣途,三千妙华念转一心,浑然天成截后奥援,稍解佛首三人之难。 “吹焚照水,炙浪愁天!” “呃唔……” 然受两大高手逼杀,危机并未随着一方死厄稍解而有所停滞。灾剑再现,辟界战神手中丹青见流溢秋水碧芒,反盈滚滚熊熊热浪。灼焚剑焰直捣黄龙,盘云古佛不敢轻心,急忙飘影身移,长髯飞须倏荡禅风贯武,凛不畏死迎难而上,接剑瞬间暗觉手掌一阵灼痛,无穷热能流走全身,重创当下一时难以动弹。 “休想!” “闪开!” 疾光横世一掠,再转眼,辟界战神迅越防线,凶悍撩剑由下而上,直穿正将忘尘缘逼入绝境的四智武童后背。存亡胜负当下,鷇音子与涯十灭异口同声,同时脱离元史天宰所布邪阵。 一者为救,一者为阻。无奈脱阵之后,涯十灭修为终不及鷇音子深厚,轰然交掌霎时双足倒卷黄尘,滑步坠退千尺。紧随其后,鷇音子匆一回气力分阴阳,猛攻箭在弦上的辟界战神,反遭忘尘缘勉力一阻。一瞬之失,辟界战神身法剑速何等超绝,强横之剑登时贯穿幼童前胸后背,将人带入逼死之境。 “你?!” “前辈!” 不论模样记忆,白莲永是不惧牺牲自己的净世白莲。而因清楚鷇音子足可信任,了无牵挂的四智武童自知生机难挽,来此之前即与梵天联合布计,以身代死钳制绝代之剑。鷇音子愕然刹那,变局竟又于焉再生! 蓦然远在不知苦境何处,传出姑射女神禁忌之弦,隐世不出的雅瑟风流借助奇法观战,忽地不顾功体反噬,竭力催发横绝古今之音。凝成一束的旷世惊雷巨响,跨越无穷空间界限,须臾传入六耳。饶是魔佛波旬举世无敌,此刻竟也陷入短暂静默。 “就是现在,莲华圣路开天光!” 钢铁翼龙引颈咆哮,一页书极催五莲之力,顶峰圣气尽注烽火关键。然而目标却非指向魔佛波旬,转朝辟界战神轰鸣撞落。同一时间,百里外的高峰之上,秉承还月祖师遗志,箭翊精壮手臂肌肉虬结,张弓搭箭蓄势待发,誓作终结一搏! “师尊,吾将再一次替你结束魔佛之祸。” 第370章 劫(二) 菩提圣器清辉普照,豪情箭翊气概之言脱口,纳毕生元力为用的决胜一箭,瞬间穿云破霄流星奔驰,若天泣悯世在长空留下深深烙痕,觑准时机射入魔佛金身将灵佛心带出体外。而在此时,蓦来惊天动地一道炸响,烽火关键亦挟举世无匹之能,悍然撞向辟界战神。 “三青化变·衔烛移星陆!” 深知百年打造之天命奇物,绝非一人一己能够硬撼。辟界战神眸中无悲无喜,澈可见底的冰冷之下,绝剑再转厉行舍命一搏。孽龙幻生疾消莲华浩荡圣气,乾坤如遭切割挪移斜横竖走,竟使一页书势在必得之掌心见红,未能击中敌人额头中央逆化种子印。但因烽火关键天命克制之效,澎湃无俦钢劲爆发瞬间,伴随千万龙鳞飞舞,刹那便毁金身防御,令得辟界战神灰飞烟灭…… “不能让闻人然元神回流!” 莫名的不安浮现心田,鷇音子不及细思高声一喝,无奈若放任四智武童此刻魂体消亡,连同素还真本体在内两魂一身皆将受其影响,迫不得已当即舍去半身功体,为气若游丝的幼童续上一时半刻,再让白莲之魂安然回到殊离山时间城。 千钧一发,帝如来、蕴果谛魂两人并肩踏前,掌心皓光佛印欲引闻人然元神归返。另外一方,天驮狮吼眼见灵佛心脱体而出,顾不得伤势拖累立与裳璎珞盘空而起,口诵梵呗尽舍一己元神誓求封印魔佛波旬。 殊不料,越是逼近,越是气弱。盘云老佛察觉不妙回光返照,间不容发偏身一拨骤将裳璎珞远远推出,旋即只觉一股箍锁绞劲将腰腹按压束缚,已是进气稀少:“为何,明明灵佛心……” “死来!” “罢,罢,罢!佛铸,若是有缘,还请将此物交他……熊熊火薪,焚吾凡躯,愿化点点清露,沃沐佛地!” 不等回应天驮狮吼,魔佛波旬神力勃发,冷酷地欲将风中残烛碾成肉泥。临危不乱,天驮狮吼心知大限已至,豁答淡笑单手垂落,把毕生佛力灌注黑檀佛珠,朝着虚空轻轻一抛,紧随其后漫天飘起润物金雨,持续滋润战友伤疲之躯,稍复众人久战精神。 宁死护道,不改其志。无力的僧者至死一刻,仍愿化作护生春泥。魔佛波旬六臂忽而一松,任由天驮狮吼尸身坠落入土,抬手震退帝如来二人抓取半空灵佛心纳身归体。一页书虽及时探取闻人然元神,无奈魔佛凶威更胜一筹,眨眼即将其重新抢回。 “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战果。战斗的智慧,梵天你的确非凡。可惜,你们怎样也料想不到,早在矗天壁那一日起,灵佛心便被三分了!” “呃,原来是……幽灵箭……” 暂失烽火关键,难撄波旬锋芒,一页书一退再退,口齿细缝已见朱红。旧时决战记忆翻涌心头,梵天立时明悟当初三青、菩提弓、幽灵箭求稳之举,竟而遭致今日意外战败之变,不由心下暗叹造化弄人。 “萨埵三证·摩诃无量一传灯!” 不过,纵使难关难跃,犹然难撼诸人众志成城之念。何况已无辟界战神阻碍,一页书、帝如来视线略一交错,毫不迟疑联手牵制波旬,誓为他人创造机会。裳璎珞接住黑檀佛珠,蓦地一步踏出,佛界绝学恢宏铺射,救世甘霖亦成取命金雨,即在忘尘缘身上留下千疮百孔! “帝如来,刚刚箭翊射出的灵佛心,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我们要胜,就必须设法再替箭翊创造三次机会,否则一切休矣。” “吾,晓得。初禅三式·轮回之末!” “普行胎狱度苍生!” 天龙怒吼,雷音辟道。二人万妙之招信手拈来,尽显顶峰气态,分寸不离魔佛要害。蕴果谛魂见状再执圣剑佛杖,合力夹击波旬金身。崖上箭翊霍力拉伸弓弦,无奈天君丝仍在优蓝琴上,无法尽展菩提弓诛魔神威。三面波旬应之游刃有余。星箭刺眼顷刻,竟而惨被魔佛空余之手轻松掐断。 “哼,狂魔啸天!” 任凭圣兵沉掌戮身,波旬依然纹丝不动,承招之后即是凶猛反击。浑然魔气殛引天火,浩瀚之威登将困身三佛屏退在侧。奥义吠陀倒转而回,蕴果谛魂内元反噬,首度口呕朱红。 眼见魔佛巍然之影骤失原地闯过防线,鷇音子明白对方目标为何,当机立断拂尘劲扫半阻挡半发信,旋即久候多时的意琦行开启第三武脉,神识运剑齐挡波旬杀招。须臾电逝,帝如来三人再度围上,立成五方共战之象! “如来圣器不全,烽火关键不在。就算梵天你齐聚五莲之力,无阵可用终比不得当初菩提界五尊联手。人数的堆砌,对吾毫无意义!” 三重叠声穿耳,令人闻之难过异常。五人虽是绝代之选,惜无阵法克制封困,竟如蚍蜉撼树般难伤波旬。而被梵天钳制刹那,魔佛耐心已失,杀性随之高涨。箭翊伺机而作,灌注全部心力的穿心一击,虽得如来圣器奇效之助没体穿入,却难如同第一回模样造成足够伤害。连续三发极致之箭,赫然已是强弩之末。 “咳咳……众人注意,我的手快开不了弓了!” 示警之言借由鷇音子奇术,分别传入并肩战友双耳,使得众人心神一凛。但明菩提弓不毁永无安宁,魔佛波旬穷追不舍,登令参战者陷入进退两难。久战之下,帝如来内伤复发猛一踉跄,罗网倏生空隙立遭波旬痛击。 “梵天,不付出代价,我们走不了。” 热血扬空,难磨坚心意念。帝如来重定身形横刀一挡波旬,急忙传音知会一页书:“带箭翊先离开,此地由我。” “一页书岂会抛弃战友?” 挚友交谊数百载,梵天断难轻舍同伴,大梵圣掌生生带偏波旬逼命一击,替帝如来争得一线喘息。然知还月祖师传承一断,最后一件如来圣器,便也从此绝了用场。佛首卫道之心,又岂能贪生一线? “百世经纶,绝不毁会因旁人赞誉污蔑而改其心。” “嗯……” 蓦地,天穹之上雷光大作,仰首即见巨魔神振翅高翔,蛮横攻势错乱众人进退步调,立为魔佛波旬制造杀敌良机。意琦行、蕴果谛魂双双受创,更添佛首焦心。 “不破金身,除之不得。魔佛又属杀性深重,绝不会放弃追杀。刚刚铲除波旬失败,就已注定这一战将有人断后牺牲。菩提弓、烽火关键、五莲之力缺一不可。而要对付波旬,可以没有帝如来,却不能少你一页书。答应我,想出消灭祂的方式。” “你……哎!” 雷峰佛首决心无可动摇。视线最后一交错,梵天目光一怔,亦知其所言在理,喟然一叹间,不愿辜负帝如来牺牲之志,再不迟疑双手胸前指印翻飞,头顶上方并蒂五莲霎时再现,磅礴一击两度逆反,清圣元力烁亮天昏地暗之战场,惊涛骇浪般尽向魔佛;再一息,天龙吼顺势穿脑,瞬将重创染血的忘尘缘,爆作漫天纷飞血泥。 “邪行宵小,天理不容!” “阿弥陀佛,吾佛……慈悲!” 臻至绝顶之招,难改波旬进路。但得须臾空隙,一页书朗然一啸,在外准备接应的老狗快影,即刻带离险险不支的箭翊。与此同时,蕴果谛魂骤见梵天回身截走雷峰、佛乡残存僧人,悲恸一声哀念已明佛首决意,遂不迟疑挽住内伤沉重的裳璎珞,与鷇音子共赞最后一掌重击涯十灭与巨魔神,即刻化光远遁。 “休想!” “佛首!” 三界无匹之力,眨眼挣脱束缚,魔佛果不其然直追箭翊而去。但在此刻,忽见抵罪犀角破空而降,纵被波旬信手打退哀吟不止,仍是韧性顽抗不减。 遥遥传来圣弥陀等人焦急呼喝,岿然身影释然一笑,持刀挺立犹若未觉,六根无不净,精神如凝一:“走下雷峰,帝如来不再是佛首,愿作四方招提,护卫众生。” 禅心成鬼,鬼作如来。帝相归尘,招提卸衣。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是正;邪人用正法,正法亦是邪! “千僧万佛血亡灾,涤罪诛刑应世开……” 帝如来一步一踏,仿佛不是迈向死亡,而是踏上明神见性的终途之旅。三相迭变,终归此身本质,犹如一体的抵罪犀角握在手中,汹涌毁灭之力澎湃不绝,鬼如来挥刀指敌,不知是在自嘲,抑或笑敌! “魔佛妖僧怪和尚,声声句句鬼如来!” 第371章 枯荣生灭尽空门! “玉横雪……” 曾经一点以死换生的善血,令得鬼相勘破惘然执迷。今朝放下执着,人到头来,仍不过是当初铲邪诛恶的履道僧侣。 “鬼禅六断·辅轮天葬!” 无外力影响,无执迷纠葛,涤罪犀角若血脉相连紧持在掌,鬼如来周身邪妄魔气剧烈蒸腾,正是回归本质的行者姿态,刀转杀生魔戮巨轮,排山倒海奔驰怒啸。 微一讶异对方变化,魔佛波旬终究乃是魔佛,纵见千罪万血汹涌倒迴,三面六目犹是镇定自若,灵佛心浑雄之力腾腾运转,霎时手臂叠影成幻,双架利斩临身的魔刀鬼轮将之搅乱,剩四长壁砸中刀背捶胸而落,发出刮耳难闻的吱哑声响。任凭千刀加身,万刃血戮,魔佛波旬只是无损,犹是无损,仿佛世间再无一物能够令其见红! “鬼禅六断·众相唯灭!” “无畏!” 骨裂不止,血涌如泉,一如性命在肆虐魔威下饱受摧折! 而在连环重击之下,饶是觉醒本我的鬼如来根基超凡,毁灭魔刀终难造成有效伤害。淋漓血色模糊了眼眶,修者的意志却未即刻涣散。绝望之下,蓦见一本圣洁巨书凭空降现,古朴扉页无风自启,悄悄打开诛魔之门。 “原来,如此……” “怎会?!” 不料变局堂皇入眼,尚欲替欲界部众说明正道布置的元史天宰,登时大惊失色。但见《正法天鉴》救世而开,鬼如来恍然关口即刻遁入瞬眼消失踪迹。另外一旁,魔佛波旬不容目标遁逃,毫不犹豫紧追跳入其中! 静,静得再无一点声息。白雾茫茫的正法世界,是有别神州乱世的安宁祥和。而在清心淡欲的迷蒙之中,鬼如来骤见熟悉身影不由驻足。 “虽然精擅术法,正法老者也挡不了太久,波旬很快就会追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 “不用意外。雷峰大战那日,我虽被辟界战神尽纳元灵,但他也不敢贸然吸收黑白双玉佛。再加上对方同意提防圣魔元史,我得《正法天鉴》的书灵正法老者之助,此刻才有机会向佛首说明一切。” 帝相鬼相,起于圣魔。而今深入奇书异境,作为当事人的鬼如来不免别有思量。与此相对,简洁明了挑明情形,幻影般的闻人然心无旁骛,手中轻托啖魔若果直切正题,又道:“我把鬼言交给地狱变,后将毁灭之能还予佛首,本是为了增添吾方战力,不曾想还是走到今日地步。但既如此,佛首可愿一赌最后的生机。” “明言。” 空间剧震,正气黯淡。有感眼下分秒必争,鬼如来亦是直截了当。 闻人然不作停顿,自顾自地解说道:“元史天宰有通晓他人思想的能力,一旦他煽风点火浑水摸鱼,容易使我们的布置落空。所以今日就算杀不了波旬,咱们也必须铲除元史。” 话语落,啖魔若果赫已落入手心,鬼如来将之握好,旋即再闻凝声。 “此物成于圣魔元史,也是克制圣魔元史之物。有正奇老者的帮助,你从正法天鉴进入圣魔元史,再通过渎识之门将之捏碎混以帝相鬼相圣魔之血,便能杜绝元史天宰复生。但你无法彻底融合啖魔若果之力,自不能免疫元史邪术反噬,再有魔佛波旬追杀于后,此路恐也同样……十死无生。” “呵,是吾,早选择了这条道路。” 非是别无选项,非是迫于无奈,鬼如来邪身护正法,此刻已是满心坦荡。鬼如来沉重一脚踏入门扉,魔佛波旬终以蛮力破困法,焚风湮灭正奇老者肉身,徒留一团圣灵漂浮无依,欲显情势危急。 “佛首,拜托了。” “妄想!” 黑压压的霸影亲临,背对的闻人然从容淡定静待裁决。两字脱口,魔掌按面,神魂已渺,再无点滴痕迹存留。 重担未卸,前行不止。持续深入险境的鬼如来自承其责,怀着百死不悔的决心闯进渎识之门。狭路相逢,元史天宰察觉威胁及时归返,挡住通往原脑的腔壁入口处,法诀连掐祭运:“天圆地方·唯吾神通·页令三谒·偃势弭战!” 黑色玄风无端而生,疾阻不速之客强进。迅雷不及掩耳,涤罪犀角信手一挥,鬼如来不闪不避元功极运,登将元史天宰形体击溃,散成满目黑烟。 不过,一日原脑不毁,一日元史不亡。枯槁老人形体再聚,嚣狂恶态横生。 而在通往元史中枢大脑的肉色腔壁甬道,步步皆是危险,处处皆是杀机。锋利的刀锋过处,元史天宰却是不断死而复生,给鬼如来造成不小麻烦。不仅如此,消瘦老者持续催发神通同时,肠腔一般的四壁不断溅射漆黑妖雷,喷洒在鬼相之身,顿使前行道路举步维艰。 “鬼禅六断·神迷堕世!” 焦痕叠生,血色满目,暗色的僧袍一在千磨万击下碎成褴褛,鬼如来伤势累积喘息加剧,唯有坚定的卫道之志,不曾有丝毫衰减。 刀凝诡芒,骷髅幻壁,如环谨护四面八方。片刻之后,僧者已推进至甬道中途,蓦地将啖魔若果在手心捏碎,乍然生初一股与元史相生相克的同源之力,把佛愆包裹其中再也不受异力侵蚀,直令元史天宰肝胆俱寒。 “不,不可!” 原脑在望,死亡在眼,元史天宰满面惶急,雷光虽仍轰击不坠,似已无法可阻涤罪诛刑。无奈天不从人之愿,鬼如来不及脱身,刚将混合着鲜血与奇果汁液的绝命一刀,深深插入元史大脑之时,最后的生路亦被紧追而至的魔佛断绝! “波旬,你救我,你必须救我!要是没有本宰,你就无法通晓更多的情报,掌握天下无穷信息。那都会是你难以挽回的损失!” “你,算什么?!” 元史天宰渴救之声,换来的仅有魔佛冷藐。涤罪犀角插入原脑之际,整个圣魔元史倏发异变,骤然轰鸣之声大作,空间渐渐坍圮毁灭。而纵立身不稳、处境堪危,鬼如来不发一言,抬手鬼禅六断极招疾出,眨眼穿透枯槁老人前胸后背,余势不减直冲波旬! “无谓的挣扎。” 酷厉的语调,象征反抗的失败。两道雄力隔空交汇,登时加速《圣魔元史》与《正法天鉴》共同崩坏的步骤。曾经见证累世恩怨的元史天宰,终也在魔风鬼气冲突扫荡下成为一页历史的尘埃,再不复颐指气使指点江山。 书毁人灭,惊爆反噬,轰破千余里大地。苍凉废土之上,早已不见当初雷峰盛景,仅剩下蹒跚不懈的人,不曾放却践行正道! “如来哭泣·万鬼悲嚎·血断·灭神击。” 鬼相佛愆,在浴火中涅槃。暗红诡绿的魔刀,这一刻绽放最极致灿烂的光华。燃尽所有的,不仅只是涤罪犀角,亦是舍尽一切的修者! “玉横雪……吾佛慈航·百心如一·金刚萨埵卍莲忏!” 万物枯荣,若水无痕。无所执相,因缘本空。 口唤同样之名,已是不同心境。曾为诛邪入魔,曾因改罪清悟。圣气魔功交相辉映,佛愆也好,佛首也罢,光与暗于此时模糊了界限。偏行的道路在这一刻并轨,戮力同心共赞终结一击。传说的终末,不过携手如一,无负本初。形体生灭,无损庄严豁达。爽朗轻笑的最后,唯见觉者慷慨赴死,散作漫天纷飞的金色雨露,遥遥接应西天…… “三身果报自凡根,六界因缘无了痕。善逝从来非本相,枯荣生灭尽空门!” “帝、如、来!” 第372章 争端 “帝如来此人不仅实力强悍,亦有不逊菩提界五尊的坚持与傲骨。” 天雷地火,轰霆甫休。空远荒芜的广袤大地上,只见胜者漠然仃立,细回着刚刚结束的战役。良久之后,魔佛金身昊光大作,骤见三灵化体应劫而生。纵使藐视天下群敌,恶狂如阎达也不会轻视任何一名值得看重的敌人,接着却又似不屑道:“反倒是玉菩提的传人,一代不如一代,全然不值一哂。” “阎达,裳璎珞此人长于铸术阵局,虽非你之对手,但也不可忽略。” 借天驮狮吼之佛力恶蜕其身,迷达竟从一名矮小笑面老者,变成蓝发俊美的壮年形象。但因取得一番大胜,迷达虽如此慎劝,还是不免志得意满,长笑道:“等毁了烽火关键,愚佛信仰就该彻底断绝!” “菩提弓尚存,未免高兴得太早。” 悦耳飒爽女音骤然响起,一直保持沉默的女琊,蓦地言简意赅道:“灵佛心的异样已经暴露,我们万不能大意。” “唔,不错。纵使箭翊之根基不及还月老秃,菩提弓的威胁依旧还是威胁。但……可惜了忘尘缘被一页书击杀。涯十灭,你即刻吩咐欲界部众,率先搜寻烽火关键散落的龙鳞,将之带回由吾毁之!” 不管如何,小心总无大错。迷达吩咐传下,涯十灭立即忠实执行命令。而在此时,阎达见女琊似有异色,不禁心思一动:“怎样,你要先复生闻人然?” “无他,我们解封之时,恐已再入十转轮回。” 烽火关键、五莲之力再加上菩提弓,确有一锤定音的效果。然而明知女琊所言是实,阎达仍旧难免不快,不以为然地哼道:“女琊,比起以前,你不够果决了。” “怎样才是果决,直接乘胜追击吗?” “当然。” 仿佛未觉女琊语气不满,阎达操着理所应当的腔调,猛然一挥手道:“在梵天齐集烽火关键碎散的龙鳞之前,我们就该连他在内,把天佛原乡的愚佛共同剿灭。愿降则降,不降则杀。天下佛门有此殷鉴,岂敢再违逆魔佛旨意?!” “你怎样保证我们一定能在梵天修复烽火关键之前找到人?迷达,你的意见?” 爽利反问过后,女琊秀容一转,不等阎达回复,竟将为难丢回给智体。身不由己被阎达盯视,迷达心呼“要遭”却也不得不调解两方关系,不由蹙起眉关想了想说道:“本心上讲,吾自然赞同阎达。” “呵。” “但……” “嗯?!” 但书脱口,阎达释然之貌,陡显愠怒。迷达不做停顿,急忙阐明自身观点:“阎达,信仰之争,佛门不会与我们讲究公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们不该将人推至对立。” “可惜,我不认为让外人影响女琊,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是担心对立,我们更可以其元神为条件,与正道进行交易威慑。” “但闻人然目前还在我们的掌控,你又何必万事做绝?” “你说什么?!” “且慢!” 骤见阎达举起攥紧的双拳,迷达虽早有预料仍被吓了一大跳,沉眼一扫淡然处之的霁无瑕,嘴上停顿间匆匆私下传音,竟使阎达暴起动作戛然而止:“阎达,闻人然是用来抵挡烽火关键的必须后手。” “这……” “一页书对咱们了解入微,之所以今日将烽火关键用在闻人然,而不是针对三灵。除了菩提弓的备案,恐怕也有提防我们以其为挡箭牌的意思。能够一击重创闻人然,足以证明此物不可小视。” 无论内心真实想法如何,迷达为了说服阎达息怒,还是颇费了一份心思:“女琊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我们不能冒险。” “可是,在控制闻人然元灵那一刻起,你我都已明白他与我们将来未必还是同路人。” “那也是将来的事情了。至少现在,他会为我们所用。” 三灵同心,是实现理念的唯一途径。所以在尽可能的情况下,迷达总是担当着缓和两者冲突的重责。乍闻阎达口风一松,迷达遂把握机会当场拍板:“说一千道一万,只要你我齐心合力,有什么难题是波旬金身解决不了的吗?” “呼,好吧。不过,天佛原乡这班妖僧必须一一剿灭!” “那是当然。” 肯定应付阎达,迷达接着偏身一望:“女琊?” “吾,不反对。” 明知二人别有商量,清眸瞳孔浮光一现,女琊到底永以大局为重,应允综合三方意见。而在三灵准备再度合一,先行施展寄命传功孕生闻人然元神之时,不曾想一名投机取巧的不速之客,竟在此刻怀着莫测诚意来到。 香风阵阵,暖人心扉,别有一番勾魂夺魄。以扇掩面的半假娇羞故作烟视而行,却反衬出一番放浪妩媚的风情滋味,甜笑入心款款走至近前,接着深深一礼:“春锁红颜步香尘特来投诚,拜见魔佛。” “步香尘?” 分外排斥来人搔首弄姿,霁无瑕凤目一瞥索性视若未见。而对送上门的好处,阎达一时尚看之不上。迷达亦不会轻易纵放,朝后一甩黑底银纹长袖,道:“投诚,你以为欲界什么人都会接纳吗?” “诶呀呀,魔佛智体生得如此俊俏,只一眼就令得奴家暗自倾心啊。” 半点不觉凶险,步香尘心知奇货可居的道理,一手点空绕圈画出一副路线图,接着向后一倒近乎靠在迷达身上,侃侃而谈道:“何况刚刚一战之后,世上谁人不服波旬英姿呢?” “这是……” “神灵梦情,兽劫欲怪。魔佛应当不陌生才是?” “八品神通?!” 用意瞬息了然,迷达眼中审视一缓,灵机一动反问道:“这是烽火关键散落的地址?”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敛去轻浮妖娆之色,步香尘合拢画扇站定,沉吟道:“烽火关键的主体,虽应已被梵天找回。但散落的龙鳞,谅必魔佛同样势在必得。” “勉强算你过关。” 送上门的好处不要白不要,迷达淡笑以应,紧接着闭目祭运异术,传令走远的涯十灭。至于步香尘究竟有何所求,若是顺应欲界所须,迷达却也未必不能允诺:“你的条件呢?” “哈,快人快语——妖界。” 第373章 苍茫雪 一声妖界,两造争端。步香尘欲求妖心弥补功体缺陷。而在另外一处战场,遥远的冰天雪地上,为解圣婴主意外衰微之患,地狱变、堕神阙,释阎摩三大高手联袂进犯,汹汹来势只为取得玲珑骨。但因攸关自身存亡,玄冥氏却是无论如何无法自取胫骨,只得一口回绝。无可转圜的情势下,扑面飞雪登时愈显冷肃。 “先礼后兵,已是妖界诚意。再不答应,此地唯有生死了结了。” “哼,吾还从未听说,世上有拿他人的性命作为诚意的道理。妖皇堕神阙,你未免太目中无人。” “弱肉强食,本是我妖界常理。既不领情,那就休怪本座动武!” 当日妖魅三脉贯通,不料不仅未曾助圣婴主功上层楼,反而落入神魂俱散的陷阱。深知每一份战力的重要,堕神阙一言不合随拔长戟掀战。地狱变虽有意婉劝,然念焱无上危在旦夕,非玲珑骨不得解救,亦只能咽下无谓之词,鬼手祭动浑浑恶风,瞬令冰王与朝天骄大感压力。 “那就让吾一试,你当初击败吾弟的能为!” “得罪。” 既已战无可避,朝天骄又非怯懦畏战之辈,当场即将云界仅存的巨魔神唤出,意图抑制三凶荡世之威。旋即凰刀蝶杀双刃指天,聚引苍穹雷霆电啸,飒爽英姿横冲而过,亟雷轰闪,遍地焦灼!反观地狱变三分攻、七分守,犹然稳居胜数。 “王兄,此阵交我。” “呵,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另外一旁,不等玄冥氏应战,百里冰泓迷刀瞬出,烁白的昊芒不知雪幕抑或刀锋。但察雪刀锋锐,堕神阙阔步迈出竟若无觉,习以如常地松开长戟,霎见妖兵舞动幻妖灵。戟妖殇炼横握长戟请战,倏忽之间已与谜独白斗至一处。 见势不对,副楼主镂冰氏匆步接战,反遭堕神阙一掌轻按虚空。佛妖初体异能再现,竟令尚未近身交兵的镂冰氏脊骨破体而出,血雨飘扬间,妖皇自然而然接住血白凶兵,信手肢接玄冥氏盛怒之掌,淡然无迫道:“就算过去无涯之涯之战,你们给妖界造成的伤害可以放下。但你冰楼独独亏欠妖界,难道还想当其不曾发生吗?” “先祖过失,吾本不该推诿。可阁下屡屡兴兵犯境,孰不可忍!” 湛蓝软冰剑如蛟出洞穿袖执握,冰王自知眼下情境无法善了,唯有挺身以武退敌。掌若雪花漫影长空,剑似游龙蹿灵光,玄冥氏尽占地势之利,游斗一时不落下风。 不过,与巨魔神交战数回,地狱变已然心有防备。兼之朝天骄云元有损,三凶恶暴鬼气肆虐扫荡,不久即令情势倾斜。更有甚者,眼见两方僵持未休,释阎摩身化黑色旋风,眨眼飞掠晶莹雪地,平等罗暗煞气四溢,顿使玄冥氏心下一沉。而在彼方高峰之上,一双锐利深沉的冷眼,伴着一口叛逆的朱剑,怀着莫名心思前后而立。蓦察背侧爱徒杀机愈涨,等待时机多时的古陵逝烟,终于开口下令。 “无后,你的目标,是她。” “不等他们两败俱伤?” “怕只怕,玄冥氏不会等到两败俱伤,即会做出取舍。届时烟都的敌人,就不仅仅只是没落的冰楼与战云界了。” 联盟多年,彼此皆已互知根底。眼下妖界占据绝对上风,大宗师暗忖冰王恐有牺牲一己,借妖界针对烟都之嫌,怎肯任由双方达成交易。而因杀害一剑风徽在前,古陵逝烟已有诈死的打算,却也不必步步如履薄冰。 “去罢!” 决心一定,古陵逝烟猛然拉开弓弦,锁死正与堕神阙酣战的冰王玄冥氏。朱虹剑泠然出鞘,宫无后举步似缓实快溅碎满目银雪,平地乍然飙升红色飓风,沿途摧枯拉朽疾奔朝天骄。 “无后徒儿,你还是太急躁了。” 煊赫狂风,杀气沸腾,宫无后兀然高调之举摆明暴露大宗师存在,示警彼方众人。但知多年以来,丹宫性情早已扭曲出剑必不留情,古陵逝烟却也不甚在意,满弦之弓劲射而出,穿云破电直取冰王眉心。 “嗯?!” 冰箭倾盆照眼,战中的二人异口同声,各赞一掌借劲而退。然见冰楼镇宫之宝,竟于此刻反噬己身,玄冥氏身若白蝶翩跹穿花,浑厚雕霜之掌转同源之力封冻临身之箭。怎奈致命一剑快不及闪,只得横剑并指一弹犀利昆吾。 “呵,剑上顶峰,你还差得远。” 雄力猛然倾吐,瞬令玄冥氏跌步而退。全力以赴,大宗师趁胜追击,一式留神惊尘而出,信手侧斜削断十里冰峰,顿将仓促接战的冰王打伤。 朱红洒落尘土,玄冥氏目光炯然,丝毫不现怯色。古陵逝烟步步逼近,昆吾气芒绕闪,依是紧逼不放:“你在等一留衣与绮罗生吗?” “准备如此周全,你果真心怀叵测。” 朔风割面生疼,百代昆吾横削竖划,不离周身要害方寸。玄冥氏纵使激怒在心,此刻亦唯有谨慎因应,且战且守低怒质问道:“大宗师,破坏四奇观的交谊,对你究竟有何好处?” “吾无必要向死人解释。黑狱之主,你还不动手?” 口中应话,剑锋愈疾,古陵逝烟不容枝节再生,神兵横空刻划十字回鸿,立将冰王逼至极限。一旁堕神阙略作权衡,暗忖无论对方抱何盘算,夺取玲珑骨依然势在必行,遂不迟疑罚神并掌,刀取冰王后心! “子夜寒铃闻秋歌!” 巍雄之剑,妖霸之刀,交错夺命迅至,矗天冰峰登化雪屑尘埃。逃无可逃,玄冥氏豁尽全力一挡,却仅防得堕神阙突袭,再难逃过昆吾戮身。电光火石一瞬,皓白满目的雪地陡转昏暗,冰沙伴随一阵塔铃挽歌催生暗剑旋风适时一挡,纵不及大宗师根基深厚,终也解得玄冥氏须臾亡命之危。 “呲啦”一声闷响裂衫入肉,冰王右胸中剑一刻,只觉一股异样吸力,不断吞纳体内冰元,再入目又见大宗师举剑无情斩下,迫不得已抬手护笼要害。 然而,本该绝命之式,竟被一抹暗色华丽卸下。意外来援,玄冥氏不及收束冰元,匆忙拉开距离提防堕神阙再赞辣手。料所未料的来人,却使古陵逝烟心头一沉:“你?!” “才几日不见,大宗师就忘了你我联盟之谊?” “喔,吾确实记得,你逆海崇帆尚欠我一份人情。” “是啊。神,从不吝啬厚赐盟友。” 貌似平静的对谈之下,是即将喷发的悲怒洪流。弁袭君眉眼之间尽凝冷酷,语气却是一如往常地平淡温和:“圣裁者地擘,也会给背弃之人绝对公平的裁决!” 第374章 黑罪孔雀曾属天葬十三刀,塔铃独语别黄昏恰巧亦是其中一员。若非赦天祭事败,弁袭君原也不会求助天葬十三刀。而因同列其中的痕千古身份败露沦为弃子,大宗师再如何精算,也断然不会想到因为宫无后父子的缘故,反而遭致弁袭君舍弃容易得手的目标调转矛头,抛弃暴雨心奴将其作为优先目标。 不过,此时此刻已然齐集奇观四元素,古陵逝烟目的达成依是处之泰然,打定主意随机应变,看着弁袭君不疾不徐道:“不杀暴雨心奴,反来此多管闲事,你倒是让我意外。” “主谋,自然逃不脱制裁。黑手,同样避不过神之注目。何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让你如芒刺在背,值得。” 寡淡无情之声,冷冷传入眼前人耳中,黑罪孔雀随之语气一沉。而见古陵逝烟如此镇定,弁袭君亦更镇静地不似寻常:“现在你是承认,祸风行是你所杀?” “想必此刻就算吾否认,也毫无意义了?” “是。所以,你该死!” 刻骨杀意瞬漫冰原,弁袭君雀指指尾乍然一扬,披风下的华丽暗羽四散旋飞,片片如致命利刃,周游包围古陵逝烟,拉开大战序幕。眼中锐光一闪,大宗师负剑于背朝着斜右后方猛然一刺,竟从虚空中逼出黑罪孔雀异术幻形,轻抬掌,鼓生风,劲透影逝:“这等程度的把戏,还是不必在你我之间玩弄了!” “如你所愿。” 痛怒难抑,却也无须容忍! 喝声落,弁袭君右掌五指紧握六赋印戒,华美神兵隐隐走露与外表不一的凶险诡芒,犀利锋刃凝纳四印之象,生老病死须臾轮转,罩向古陵逝烟立身方圆。而知逆海崇帆异术吊诡,大宗师怎肯冒然以身涉险,飘然一蹬地刹那退至界外,稳扎稳打细思对策。 但见二人划开战局,别黄昏一心牵系宫无后,略一沉吟箭步疾跃拼伤稍解朝天骄危局,拦在丹宫面前大声恳求:“停手罢。” “又是你?!” 一往无悔的朱虹快剑,在空气中留下长长灼纹,即将刺入朝天骄咽喉,骤因生父呼喊停下。与此同时,朝天骄后患虽失,根基仍犹不及地狱变,凰刀蝶杀数度交接已然生颤,两手虎口亦在激斗中见红。 不过,察觉大宗师与黑罪孔雀两名不速之客,鬼荒后人原无伤害无辜之意,竟在震退朝天骄后随之停手:“玲珑骨妖界势在必得,得罪了。” “一命换一命,你我各有立场。无论如何,要取玄冥的性命,吾也只有舍命相陪!” 各有不容动摇的坚持,朝天骄怎允冰王牺牲。但在二人争论未果之际,因再见别黄昏而郁结犹疑的宫无后,竟做出了惊人之举,蓦地当场舍去进攻朝天骄,折身疾奔大宗师酣斗之处。 “赋儿你?” “不要靠近!” 艳红如血的剑,一心森冷的人,不理生父关切之词,踏着一地碎雪迈向对恩父尊师的复仇之路。骤然驻足站定,俊美的眉角张扬野性叛逆,宫无后乍一沉腰五指搭上剑柄,满盈赤红血色的泪眼,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杀意:“无时无刻,吾不在想向你讨教。师尊,你准备好了么?” 腹背受敌,危如累卵,剑气六合纵横,大宗师面不改色安步当车生接弁袭君沉猛一掌,旋即百代昆吾举指宫无后,似笑非笑不答反问:“是他们给了你自信。” “呵,师尊常言,心要黑,剑也要黑。无后虽难望其项背,却也不愿落于人后。” 轻慢之词令人闻之分外不悦。宫无后出手却是迅若雷霆,顿使古陵逝烟眸色一凝。翩跹霞蝶紧缠朱虹快剑,风驰云卷一般刺向大宗师后心。 “哼,擘天六赋!” 而纵未意师徒内讧乍生,大好时机却是不容错放。黑罪孔雀何等精明,当机立断觑准空隙,手中神器华彩大作,见缝插针连落招式用老之昆吾。深知地擘根基深湛,以一敌二愈发艰险,大宗师不敢怠慢沉着运动元功,百代昆吾剑背铿然一格凄艳朱虹迸射刺目金火,紧接着行云流水回剑旋空留痕,恰到好处抵住六赋印戒,却因仓促对敌落颓三分,迫不得已逊退百丈! 一招占得先机,弁袭君得势不饶人,咄咄进逼:“四面树敌,商人就是商人,改不了贪婪本性。” “招摇撞骗,谎言就是谎言,杜舞雩死得解脱。” 撕破颜面之后,大宗师同不须虚与委蛇,翻袖一剑罩落宫无后胸肺,随即语出嘲讽:“吾徒无后,嘴上争锋难攀绝顶。弁袭君的心够黑,你的剑却还不够绝情吶!” “是么,朱虹三叹!” 赤影踏雪不留痕,飘忽拔地而起,躲过万钧剑势。兔起鹘落,宫无后倏忽由空伏地,足不占地急窜向前,怀着必杀决意持剑直捣黄龙。浩劲剑吟冲霄起,千载冰层瞬眼开裂! “凝意为神·定神为剑·八极苍茫·是为地剑!” 计划外的变数料所难料。蓦然仰面长啸震天,大宗师仿佛在呼唤麾下驰援,抑或算准妖界与冰楼恩怨难解,心下已有腹案。名世三剑瞄定丹宫,浑厚剑芒气贯长虹,登令内力不及的宫无后嘴角见红,劈开一条坦荡大路。 “想走,胤天六极!” 双方皆属老谋深算,弁袭君眼看大宗师绝剑震退宫无后,当即明悟对方所求。然因彼此一时难分轩轾,黑罪孔雀虽一剑斩在大宗师退路之上,反被其借势踏空鹞子翻身,猛然倒向攀天化光疾去。 “你有多想杀他?” “挫骨扬灰!” “好!” 纵使均非善类,哪怕沦落地狱,二人都有非杀古陵逝烟不可的理由! 不允古陵逝烟走得便宜,宫无后高亢一问得到肯定答复顿时心思底定,毫不犹豫身幻红色飓风卷龙开道,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死死咬住即将遁远的大宗师。 而见丹宫使出熟悉身法,黑罪孔雀略一怔神亦知机不可失,即与放心宫无后不下的别黄昏共同撵后追击。杀与逃,恩与怨,在追逐间拉近界限。但在古陵逝烟亡命关头,本该自废经脉的痕千古,却意外在中途将人拦下。 “他是?” “与我一样,都是后加入天葬十三刀的人,另外也曾是我的挚友。风檐公子,赋儿拜托你了!” 惊见朋友倒戈,别黄昏清楚古陵逝烟非死不可,自也无心拖累黑罪孔雀,稍一犹豫旋即拔剑指向故人。数刻过后,一路风驰电掣的弁袭君追踪蹑影,终至海崖绝路,无迟疑厉杀速断! “你走不了,恒世八谛·胤天六极·太古之判!” 第375章 杀 “剑履飞烟渡菲踪!” 六赋印戒剑芒鼎盛浩势绝杀,群峰在无尽伟力冲击下山崩瓦解。而察浑然一体的激怒之招率先出手,宫无后不等古陵逝烟将真元提运至极限,翩然一跃强招上手,霎时朱虹哀叹半壁血染,以快打快欲乱古陵逝烟因应步调。 “心机啊,烟尘一望怒偃月!” 同源之剑入目,不知该是欣赏赞叹,抑或怒其叛逆不争。虽说宫无后是名天赋异禀的一流武者,但轮年轮深浅怎样也不及大宗师。是以就算其孤注一掷,也难威胁到古陵逝烟的性命。然而此时刻刻,偏偏有修为不下大宗师的黑罪孔雀一同出手,顿使古陵逝烟脸色一沉。 袭身双剑几无间隙,愈添凶险惊危。肃然冷哼之声未落,古陵逝烟心知起手无回,百代昆吾剑出蔚然壮阔,七分出三分敛强破凄厉红霞,紧接着一边退开距离一边回风纳气,积蓄反击黑罪孔雀之力。 无奈,弁袭君极招势在必得,饱然浑雄邪功弹指已至面门。而纵信手破得宫无后同宗剑式,大宗师亦不得不承认丹宫进益超乎预想,剑上损失的真元难在须臾间补足,迫不得已双手十指紧握剑柄,避开功体腋肋要害,悍然生接神器冲击! 双剑铿锵交格,雪涯登时为之倾塌。冰尘爆轰碎散,刹那划破面颊。寒风轻拂,血渍凝冻,鬓发散乱的大宗师宁负重创,依有一股岿然巍耸之气魄,令人不敢轻忽。 “好徒儿,切须牢记,不成顶峰,便是朽木。收剑,也要有收剑的气魄!” 貌若生路无门,大宗师还剑入鞘,环视一扫苍茫大地蓦地仰面长叹,周身爆出蓬蓬血雾。仿佛宁可葬身冰天雪海,也不愿亡于敌人之手。目睹尊师惨况,宫无后果不其然地眉心一蹙,混杂着仇恨与敬畏的复杂情感,令其无法迈出玷污亡者的脚步。 不过,为一剑风徽之死复仇,弁袭君哪肯轻纵古陵逝烟,雀指轻划六赋印戒剑身,数道犀利剑锋瞬时透身而没! “想死,吾,成全。” 摧五脏、碎六腑,天门骨碎,决杀一击不仅穿脑凿心,更是将人活剐成血肉模糊,生息尽散。可惜灭仇泄愤,终难挽回杜舞雩生门。黑罪孔雀了却一桩仇怨,仍须在后续铲除暴雨心奴之后,寻找复生一剑风徽之法,无意久留利落转身,望向疾奔而来的别黄昏颔首示意,随后幻成华丽黑雀长唳鸣飞高天。 “啊,宗师,大宗师正可能死?!” 错愕不及之下,箴宫嚎哭跪落,哀恸爬向古陵逝烟尸体,满眼不可置信。与此同时,怪模怪样的凉守宫亦挥泪掩面,扑在大宗师的身躯之上,不断用双手敲打大宗师胸口。人死恩仇消,绮罗生浅叹一声,亦无意为难烟都残存之人,最后轻瞥一眼痕千古之后,即往驰援而去。 “嗯……希望妖界不曾造成伤害。” —————————————————————————————————— 湖光潋色,妖诡阒寂,只剩一把燃着性命的火,照亮无边昏暗的深脉空间。玄异文字浮空轻闪,鬼言阵护下的圣婴主,顽强利用意识能焰挣扎在生死边缘,抵抗妖脉吞魂噬命。而在妖火照耀晦明不定之处,满眼嫉恨的妖族亡灵女子,正半是忌惮半是不甘地冷盯在侧。 “斗神血泣,斗神血泣……哼!失去我们守脉一族,就算你是妖界创者转世,如今还不是任我拿捏!” 为报遭受冰楼先人诓骗之仇借刀杀人,夜笑故意扣下妖脉回流之力,导致圣婴主遭受反噬妖形将散,方有地狱变、堕神阙寻衅冰楼后续。 而在今日,妖界主将倾巢而出,登时给了夜笑肆意妄为的空档。鬼言护阵逐渐黯淡,紫衣夜笑阴毒呢喃甫落,五指霎如利爪穿风扣向圣婴主脑门。 “咕——” 突来孤高长鸣,歹毒一击未及得手,便见明黄羽刃融风卷,适时震开妖妇作恶。紧随其后,庞然玄鸟收翼而降,锐眼监视着夜笑一举一动,堂而皇之深入妖脉源头。 “禽兽休想!” 诧异未止,玄鸟竟似旁若无人,高高昂起颀长脖颈,即欲鲸吞虎吸妖脉之力,补足前段时日释放三阳玄火之消耗。而纵不吝惜妖脉深能,眼看暗害圣婴主之计划将被破坏,夜笑焦怒当下厉声一喝,当即并掌如翻花,匆忙迎头赶上。 “抱歉,玄翼元气大伤,急需妖力弥补。” 褐衫轻简,文质彬彬,刀锋却是不逊旁人的冷峭。魅影移形换位,仅仅守在玄鸟身前,招式每每点到为止,任凭妖风肆虐始终不偏方寸毫厘。 难以突破少年防线,夜笑更显气急败坏,道:“人类总是如此自私,强夺他人之物吗?” “此地是妖脉无错?” “是又如何?” “……吾父生前曾与妖界有过交易。如有需要,我可带玄鸟来此取用妖能。” 说谎,对于温和谦恭的宸枢来说,总归有些不适应。但知圣婴主生死控于眼前女子,少年亦不得不按着亲姐吩咐去做。夜笑闻言怒极反笑,睚眦目裂瞪视着无动于衷的少年,道:“哪怕会害了圣婴主的性命?” “嗯,如我观察不错,此地妖脉正在持续侵蚀他之命火。再迟疑下去,恐怕性命难保。倘若阁下真是为了他好,与其听天由命,何不让玄鸟尝试切断过程?” “你们!” 狡辩难改眼前真实,深恨人类的夜笑暗忖大仇将报,地狱变三人消灭冰楼乃是十拿九稳。与其白白便宜外人,还不如向同族示好,慢吞吞地放开对圣婴主之钳制。霎时间,本被妖脉吞纳的焱无上命火大盛,无边妖力川涌倒迴己身。 熟料,圣婴主苏醒的第一眼,竟是沉猛一拳砸落夜笑胸脯,意识能焰瞬间喷发,立将歹毒妖妇打得踉跄伤退。 “算计本爷,贱人该死。” “呃……圣婴主你要戕害同族吗?!” “呵,你还不配!” 收手而立,圣婴主不屑一顾,说完即刻闭目调息。重伤的女子迷惑未解,转头一看玄鸟竟未作出任何举动,早已伏身宸枢身旁低头以鸟喙打理起羽毛。 “因为冰楼先人的变故,以你对人族的痛恨,断不会肯由外人得利。除了妖族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若非要让圣婴主回魂,需要你主动……” 醒悟之刻,亦是丧命之时。夜笑跌步滑至出口之处,只觉一阵窒息之感袭上心头,低头却觉一只粗大手掌死死箍住后颈。刚刚赶回的堕神阙竟无视妖妇痛恨之色,冷酷十足地连同脊椎在内狠辣干脆拧断对方头颅! “凭你也想拿捏本皇,愚昧!” 第376章 巧合 失去首级的尸体无力而倒,象征突来的妖族内耗,于此画下句点。而见圣婴主完好如初,宸枢原与妖界无甚交情,任务一成即刻便向堕神阙请辞。 不远处的密林岔道旁,闲极无聊的神秀骤觉亲人返回,遂拍拍手将掌心玩弄石子抛却,笃定望向来人浅笑道:“都解决了吧?” “一切皆如众人所预想,不曾旁生枝节。” “那个女人傻呀。焱无上是焱无上,堕神阙是堕神阙。不多打听打听妖界妖皇的为人,活该她玩火自焚咯。” 漫不经心地摇摇脑袋,少女秀容一转抬手指向西南方向,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好了,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不久前那位前辈用了烽火关键,咱们得把碎散的龙鳞找回,避免被坏人找到。” “嗯……二姐有主意了吗?” “不难。我有梵天佛元,跟着刚刚天上留下的痕迹,再以灵识感应就行。” 素来直爽,又不闻亲弟反驳,神秀即与宸枢共乘玄鸟翱天,风驰电掣转瞬挪地千里,直寻烽火关键散失部位。高翔长空,由空俯瞰,身下自是一览无余。蓦见荒郊野地兀现深坑,明晃晃的金色耀光,毫无遮掩闯入眼帘。 “找到了,我一个人下去。” 玄鸟低鸣数声仅在半空盘旋。无任何多余动作,宸枢镇定观察方圆动静。银发少女矫健纵身,倏忽落在龙鳞方位,似已达成此行目标。 不过,虽快得一步找到龙鳞下落,银发少女刚刚俯身将之拾起,即闻玄鸟尖锐鸣叫示警,却见欲界掌命涯十灭一马当先,率领复生不久的键罗金刚、须弥帝释等人,在八品神通指示下搜罗包围,眨眼狭路相逢。 “留下烽火关键碎片,可留全尸!” 冲突一触即发,杀伐不容留情。喊杀充斥四野,不等涯十灭令下,已显欲界残暴本质。 银发少女轻蹙秀眉,似是不解以父亲性情,因何会倒向嗜杀魔教。然而当下,更重要的却仍是手中龙鳞,断不可遗失在此。 当断则断,不见分毫拖泥带水,神秀干脆一语,冷肃脆音不复平日俏皮,猛地五指捏掌向内一握,绚烂金光普照天地,圣华佛耀浩劲过处,登令围杀而上的欲界人马纷纷暴毙! “宸枢,不能让他们逃走一个,大头的交我来。” “好。” 炯目一扫,细思迅转,双子默契连心,就在神秀独取涯十灭之际,宸枢平心定气倏明亲姐用意,竟而不运丝毫魔气凭空降下,仅以麟趾天瑞两分应敌。刀流剑虹皓白盈目。隶属欲界第二天之战将佛战挥刀迎上,只闻铮鸣一声,碎铁纷飞间,赫已一人魂断沙场! “小子授首来!” 未伤敌,先损己,欲界初天、二天主事怒火中烧,前后夹击魔子。而在另外一旁,骤见神秀真容,联想知悉情报,涯十灭面色剧变,心凛当下竟是转身率人欲走。无奈盘空玄鸟巨翅如铡刀,狠狠扫过地上,四方深壑成壁,顿将此处削成绝地。 “哼,若非顾虑尊上,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们?!” “怕不怕,打过就知道了呀!” 心又打算无意拖延,瓷白五指夹着精巧金环一把束起柔顺银发,神秀另外一只手掌仿因别有考量竟未化出惯用兵刃,无俦佛元已如不绝狂涛奔涌而出。 “大梵圣掌?哈,那就看谁的能耐更大了。” 身为迷达嫡系麾下,涯十灭始终对闻人然抱有戒心,此刻眼见少女逼缠不放却也难免不忿,索性自恃金身以攻换守,凶悍双臂由外而内合碾神秀两侧太阳穴,腥风阵生倍显残毒酷戾。 然而,神秀身形轻巧灵变动若脱兔,仰面一缩单足踏在涯十灭胸口,小腹紧收整个人外弯半圆首尾倒翻。欲界掌命攻势纵使凶狠,十指利爪却仅抓得半空一绺细碎银发,再无任何收货。 “八叶印·如来灭魔劫!” “异想天威!” 巍耸佛像参天入云,神秀伏身一矮右手拈花合于胸前,金色卍字仿似峰岳镇落,紧接着并掌如刀接续后招,一气突进涯十灭胸椎。惊心动魄一线,涯十灭及时收臂,岿然不移硬接沛然圣气。 不过,身得两大佛门顶峰传承,银发少女根基远甚。鹿苑源流妙式虽被挡下,但在气浪余波荡及之下,同样令得涯十灭不得不大步退却。间不容发须臾,神秀更如离弦之箭,刀掌由上而下悍然剖落。不灭金身原该不破,不料竟在细嫩手指边缘金锋下,脆如薄纸瞬间撕裂! “这,怎会?!” 胸椎受创,肋骨排裂,涯十灭痛怒亦是诧愕,受创当下却是有力难提。与此相反,哪怕只是烽火关键的些微碎片,掌握在武修精湛之人手中,犹能对涯十灭造成充分伤害。 “破甲尖峰七旋指!” 一步错,步步落差。一着胜,事事先机。神秀内元充足,首招建功不失精准判断,脑海一片了然同时暗暗隐去手心龙鳞,兀然右臂斜指向地,信手拈来佛门禁式,霎时指尖产生犀利锋芒,竟似剧烈摩擦真空,觑准欲界掌命无力之机,猛然箭步一跃大地龟裂千丈,骇人指力穿云动霄,雷霆电闪直射涯十灭伤口。 “无涯十方……哇!” 非是托大遭致败局,而是全方位的克制,实打实的力不从心。惊天指力所向披靡,触者皮开肉绽,伤口血色淋漓。涯十灭满腔无奈,骤然余光一瞥他处玄鸟,却是愈发不解为何少女不曾唤其协助,只能且战且退、饱受伤疲。直到再觉宸枢未曾尽力,仍旧不疾不缓收割欲界部众之时,欲界掌命方才恍然惊觉,对方所图究竟为何:“你,是想让梵天背锅?!” “呃……我是在为民除害!” “休想!” “诶,不准跑!” 胜数已失,怎容再让敌人得逞。涯十灭硬气回应,当场将自身当做人肉爆弹,怒邪之气横扫方圆屋脊,破碎数十里山川大河。 骤见涯十灭自爆躯体,元灵挟浑厚邪功,欲返魔佛波旬掌控。银发少女初一愣神首现急色,旋即翻袖盈风衣角轻扬,沉腰收腹饱然吸气,高亢一吼天摇地撼,雷音极啸间竟而后发先至,命中急急逃遁的涯十灭。 不仅如此,天龙锐音扫荡八荒场间无人堪与一合,瞬以至纯佛元湮灭残留线索,更使缠斗中的两天之主一并重创。紧随其后,宸枢元功疾赞,麟趾天瑞环颈一扫,刹那轻夺二人施暴残命。 “唔,结束了。” 尘埃落定,皆是毫发无损,神秀轻轻拭去鬓边热汗,看向宸枢道:“虽说不能让爹为难,但这也不是我们杀人嘛。” “想来一页书前辈不会拆穿二姐的做法?” “对噢。” 宸枢收刀走近,一口猜准少女打算。神秀闻言先是点头,紧接着深瞳一转道。 “可是,杀了那个高手,会不会让波旬生气呢?” 第377章 机心与人选 第五天主事乃至欲界掌命,无论何种身份,都象征着涯十灭对欲界的不可或缺。而今中道败亡,加上前回忘尘缘死于梵天之手,痛失左膀右臂的魔佛三灵因此震怒,乃是自然而然的结果。然而不像双子所想一般,由于辟界战神耗功甚巨,就算灵佛心真气源源不绝,波旬要找一页书决一死战,却也非是三天两日能够成行。 何况,步香尘上门献策的第一个情报,就捅下了如此纰漏。照迷达多疑之性不做任何恶意揣测,才是怪事…… “春宵幽梦楼之主?” 拜托圣弥陀先将雷峰残众安顿妥当,一页书等人回到云渡山正待商议下一步的因应,未料不速之客贸然上门。 一名妖娆娇艳的女子陡然闯入和尚堆,不免显得颇为怪异。不过,步香尘本人好似全不见外,巧笑嫣然甚是自来熟地打开话匣:“冒昧造访,步香尘甚是惶恐。” “夫人来此,不知所为何事?”虽不清楚来人意图,一页书与鷇音子互望一眼索性静观其变,淡然反问。 深谙投机倒把的关窍,步香尘挑眉一笑,半弯着腰摆足姿态,慢条斯理道:“雷峰一役,遍传天下。魔佛天威小女子不敢触犯。但欲界行事速来骄妄,难保不会殃及池鱼。为求防患于未然,是以特地来此互通有无。” “无事献殷勤,谅必夫人尚有隐词?” “呵呵,瞒者满不识。因吾在幽梦楼无意窥见一片龙鳞落处,竟无意间与已投效欲界产生冲突。听说闻人然与其剑侍都已入了欲界,那么……” 若非当事之人,本无须这趟蹚浑水。鷇音子略一沉吟心下有数,尖锐反问随即脱口。早知无法轻易取信于人,步香尘也不急躁,拈指掐起数片晶莹花瓣,毫无遮掩地展示出自身能耐,接着半身倾斜欲朝鷇音子靠去,却被对方不露痕迹地一把推肩让过:“原来是八品神通,希望你当真是无意间惹上的麻烦。” “浅薄手段让诸位见笑了。” “夫人过谦了。据我所知,世上懂得八品神通的人并不算多。” “哈,有些说破反而不美。” 彼此如有默契地含蓄点到为止。步香尘并不着恼,依旧含情脉脉地望向鷇音子。而得见这一手八品神通之后,丹华抱一已对来人身份心下有数,虽更增警惕防备地给一页书稍加说明,紧接着还是耐心听取下文。 而既半真半假挑破,步香尘遂敛去轻浮之色,笑意盈盈道:“欲界掌命涯十灭已经阵亡。” “那又如何?” 乍闻意外之讯,一页书与鷇音子暗自疑惑却犹不动声色,静看着步香尘陈述概况。而在联想前因后果之后,梵天随即恍然,斟酌少顷已意有所指地说道:“有八品神通的帮助,应是他们得到确切情报,才能精准定位烽火关键散失零件,同样因此遭致败果。” “是,不过烽火关键散落的龙鳞并不曾落在欲界手中,现场更曾留下天龙吼的痕迹。梵天之威,果真惊世骇俗。” 目光闪烁不定,步香尘定视着一页书,却未能够发现任何端倪,忽而口风一转道:“纵使只是龙鳞其一,吾想有闻人然在,欲界找到其他碎片,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小女子虽是不才,却认为八品神通或能派上用场,所以才斗胆来到云渡山特求梵天庇护。” “雷峰魔佛大获全胜,你又为何不投向波旬?” “魔佛凶煞难犯,与虎谋皮何其艰险?” 一页书不为所动,续问道:“喔,那你果真只是为求庇护而来?” “吾不敢冒犯前辈。不过,若是能让鷇音子介绍几名与他一般俊朗的少年与我,步香尘也是不胜感激啊。” “罢了,吾等确有需要八品神通协助的地方。但……” 沉若古井的面容不见丝毫波动,一页书无意理会惫懒之词,半是默认了步香尘的求援,最后说道:“临别之前,吾有一言相赠。” “不知百世经轮有何高论?” “八面玲珑,用之于正不失睿智手腕。而若首鼠两端……夫人切莫自误。” “多谢,告辞。” 听出一页书貌似关怀实则警告,步香尘兀自不以为意,指明龙鳞下落后即扭动着柳腰回身摇摆下山,不久就消失在地平线外。短暂的寂静过后,一页书突地摇头一叹,音调敞亮笃定道:“涯十灭死于千里碎脑神音,怕是让这名步香尘绞尽脑汁了。” “哈,瞒不过前辈慧眼。” 既懂得天龙吼又能击杀涯十灭,苦境身怀梵天佛元有此修为者寥寥可数。一页书推算出神秀身份,思及前日交托楚君仪留意之事,再想弄清楚步香尘屡屡试探行为背后的真实动机,便不再是什么难事。若非八品神通对眼下正道搜寻龙鳞不可或缺,梵天二人哪会轻易放走背道而驰的嫌疑之人。 同样明白此点,鷇音子随口即道:“那你认为的处置方式应与吾相同了?” “以不变应万变。她想奇货可居,波旬也未必允准。” “唔,八品神通利用得当,确实能助我们尽快找到失落之物。但反过来讲,痛失左膀右臂的迷达,也必难容忍步香尘。一旦步香尘服软认降,我们也有可能会被欲界伏击。” 顺口接住一页书花头,鷇音子面向众人解释明晰,顿了顿岔回正题,道:“现在我们必须优先解决的,仍然是选定针对闻人然的关键人选。若不先设法降服辟界战神,就算梵天拥有烽火关键,也难以对波旬造成正面杀伤。不过,如今的闻人然双体归一,再想将其击败绝非易举!” “可惜佛首为掩护吾等断后牺牲,否则……唉。” 第一个合适的人选不作他想,无奈帝如来已经入灭。佛铸裳璎珞自责哀叹过后,却也唯有振奋精神,凝眸发问:“鷇音先生如此提议,想来也有了对策?” “这,此事还是由一页书前辈说明吧。” “嗯。” 无人不知当下时间宝贵,一页书闻言不做推辞,开门见山直指重点:“闻人然不是波旬,无法得到灵佛心持续不绝修补破绽。而在烽火关键重创之后,就算他的实力甚至还要超过四幡阎达,烽火余烬仍会在其金身之上留下三处死穴。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可是,就算有破绽,除了梵天以外,我们想要将他打败,恐如登天之难。而若一页书你牵制闻人然,谁又去抵抗波旬?” 眼看蕴果谛魂慈眉显愁,一页书又岂会不知其中艰险,郑重应答:“所以,对付他的人选,不仅要根基绝顶,对其招式的要求同样异常严苛,皆须为雄武霸道之属,方能持续消磨闻人然功力。其中至少有一人,必须对闻人然的习惯了解入微,才有规避对战风险的机会。” “这……吾听闻闻人然师从剑痞忆秋年,他不行吗?” “千万不可。逼出金身破绽,不仅需要仰赖速度,尤其闻人然的速度直追风忆二人,难以奏效。另外,忆秋年未必下得了手,并不一定能够取得关键效果。一旦出了纰漏,甚至会危及自身。” “下得了手?” “不错,我属意的第一个人选还是身着战袍的刀主席。至于第二个人……” 虽知旁人满心迷惑,鷇音子停顿之后,竟说出了不可思议的回答。 “殒天斩星诀——罗喉。” 第378章 因人而合 不论是修为抑或招式威力,罗喉都足堪胜任。但刀无极与其之间的恩怨,却非旦夕之间能可释怀。要想促成二人合作,鷇音子尚须从中斡旋。与此同时,刨除牵制辟界战神的人选,一页书与佛门方面还需尽快拟定方案,用以对抗魔佛波旬。 “箭翊的根基不足以支撑高烈度的持续战斗。如今波旬灵佛心三分,单靠菩提弓一箭决胜已不现实。哎,可惜玄真君内元失散,纵有剩余的幽灵箭,亦未必能够补足这欠缺的一环。” “内元散失……若仅是如此,吾或可求助于佛友。” “地藏圣者的意思?” “其中牵扯到数桩三教往事,甚至还与玄真君本人有关。只是当时各大组织三缄其口,兼之天佛原乡自封千载,吾对其中究竟也知之不详。不过,据闻当时三教各保有一枚还命金丹,不仅能够恢复必死伤患,甚至可以增进元功,都是铁定无疑。” “嗯,偏劳了。” 涉及他派隐秘,一页书无意追根问底。而曾与玄真君交好的鷇音子,此刻闻言不由暗自留意此点,道:“玄真君修为的问题,竟非道门之人出面解决。其中因果,倒是令人费解。吾不敢为难大师,但若玄真君愿对我坦言,谅必他人同样无权干涉?” “这,多谢体谅。” 丹华抱一虽是体贴人意,比起素还真而言终究多了几分锋芒,以及不容拒绝的架势。清楚三教内部倾轧乃是常态。本无心于此纠缠不清,蕴果谛魂见鷇音子三言两语带过,自然就松了口气。 再则眼下非是关注往事的的时机,众人商议有了结果遂各分路进行。一页书、鷇音子、蕴果谛魂等人各有安排,裳璎珞本人亦非无事可做。恰在其前往雪深寺联络各大佛寺的半途,便见苏醒后得知佛铸脱困的圣婴主截去前路。 “无话要对我讲么?” 甫入眼,妖火炽烈迎面疾扫,重拳擂捶而落。但察妖力宏大磅礴,裳璎珞骤闻故人之声竟是保持沉默,双手合十定立不移以身硬受即来一击。圣婴主微一诧异随即心生莫名忿恨,人在半空去势将尽,却于命中佛铸胸膛之前强行收劲,只在触及裳璎珞之时将人震退三丈,满腹牢骚道:“不还手,是内心有愧?”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吾,不辩解。” “哼,若不是你利用我们的交情调虎离山,怪乐地怎会落到如今地步。” 风郁郁,心头恼怒无端丛生,圣婴主泄愤一拳再欲挥出,视线尽头突现骏马响鞭,深痕横截在二人之前。两度报复未成,焱无上却也失了兴趣,隔着十余步距离看着佛铸,败兴非常道:“怎样,还请了帮手?” “借你吾交情将你骗走,是裳璎珞对你不住。但当初妖界肆恶嗜杀,吾亦不认为佛乡有错。” “哈,妖有妖的生存方式,为何非要满足人类?” “所以,若你们肯安之一隅,吾等自然不必干涉。而那群恶妖妄造杀业,理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你?!” 理念不同难服彼此,裳璎珞心知时间紧促,又见不熟悉的来人寻上,遂省下苦劝之词,面朝说太岁道:“方才多谢施主援手。不知施主来此是为何事?” “因缘。” “因缘……难道,吾明白了。” 乍然忆起天驮狮吼遗愿,裳璎珞恍然当下从袖中取出一串宝光深敛的黑檀佛珠,道:“此物乃是盘云老佛生前托付给另外一名与佛乡息息相关之人,想来施主应与之关系匪浅。有此佛珠,至少能让他存有自保之力。而阎王已死,天罗子后续的道路,还请劳烦施主引航。” “长者之赐,吾替天罗子谢过。” 精湛佛气深藏其中,是为传承永不绝断。不推脱,不拒绝,说太岁从容不迫地翻身下马,接着眸凝肃穆将黑檀佛珠郑重收纳,道:“天罗子有他自己的路。而今日来此,吾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何事?” “与波旬相较,或不至影响到苦境安危。但天罗子在苦境的另外一个他,却必然会被牵扯其中。” “沐灵山?” “是。”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玄嚣太子今非昔比。说太岁闪烁的眸光一定,一字一句解释分明:“那日逆海崇帆进行赦天祭,再度引得无后顾之忧的玄嚣太子入境。本来,这仅是世俗王朝常见的夺位纷争,不该劳烦到诸位。只是,如今阎王副脑神思已压制不住大太子与十八太子的野心。玄嚣太子乃是在玄膑之后入苦境,不仅是为阻止他收集森狱五大精灵,亦是为了铲除后患铺平称王大道。” “你希望,天罗子永远只是天罗子?” “吾认为,不论是谁出了差错,均非你我所乐见。现在闻人然性情丕变,魔佛波旬又对玉菩提恨之入骨。他们,太危险了。” “波旬会杀沐灵山不错。可是,难道你与天罗子不涉江湖,玄嚣太子也不肯放过吗?” “自视甚高如他,无法容忍任何对其王位的威胁。” 黑海森狱未来由谁做主,原不在说太岁与裳璎珞的考量。但涉及到沐灵山与天罗子,两人终不得不综合各方信息,进行全面思考。争王者永远不会屈居人下,并不意味玄嚣太子不会顺势而为。而今魔佛波旬的意志是欲界贯彻到底的至高信条,身受玉菩提点化的山神自也逃不脱江湖风浪。尤其在明确知晓百岫嶙峋的肉身,得自于阎王的血肉之后,无论是玄膑抑或玄嚣太子都不会错放将其格杀的机会。 理清前因后果,裳璎珞沉吟反问道:“那你想怎样做?” “让玄嚣太子回去。或者说,让他省下不必要的心思。” “这?” 说太岁见佛铸面露不解,遂坦诚道:“玄嚣太子是一个十分注重场面的人。来此之前,他麾下翼天大魔曾多回寻衅未果,并向我立下最后战约。吾希望,你们能帮我剪除翼天大魔,一旦暗处的玄膑得知,便能令玄嚣自顾不暇。” “吾听闻天谕近日与他走得很近,只怕事情不会这般简单。” “不管多难,吾不能让人伤害到天罗子。” 事关沐灵山,又牵涉到曾于苦境肆恶的翼天大魔、逆海崇帆,乃至如日中天的欲界,裳璎珞闻其答复,未做过多忧虑便应承了下来。而从佛铸手上得到黑檀佛珠,说太岁也算是解决了一桩难题,不用再担心对敌时分神不暇。而见裳璎珞与旁人达成合作,被撂在一旁的圣婴主未免有些被冷落的不满,闷哼一声道:“你们谈论结束了么?” “焱无上,说出你的来意吧。” “本爷要替玄皇报仇,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第379章 争鳞 正道联合,各行任务。邪行异端,亦未放弃追逐。烽火关键碎散的龙鳞,隐然已成当下必争之物。但失涯十灭主持欲界,剩余的三天主事,并无对抗正道的能耐。而魔佛波旬暂时无法出击,自然也就给了其他各怀打算的有心人机会。 “此物,我势在必取。” “地擘,复生之术何其不易,你有必要为了一名与你背道而驰的死人白费气力?” 惜字学堂西北,两名同步异心的人,为了争夺龙鳞下落,彼此各不相让。以立场而论,不愿放弃逆海崇帆的弁袭君,显而易见难以获得正派之人援助。而因天疆孔雀仙者与天葬十三刀鳌首式洞机的早早辞世,弁袭君失了寻求复生异术的线索,一时间也只有将目光放在烽火关键之上,意图用于与曾多次复生他人的闻人然进行交易,从而复活一剑风徽。另外一方面,翼天大魔欲为主上分忧解劳,利用龙鳞换得波旬出手击杀玄膑与天罗子,立成剑拔弩张之态。 不远处的平地深坑,正散发着夺目金光。而在参天树荫之下,立身阴影中的翼天大魔面色愈显黑暗,甚是不愉地说道:“以你之能,必受主上重用。逆海崇帆去了森狱,仍然是一方之雄。” “你们想借欲界的刀杀人与我无关。而我也绝不可能让潜欲归于森狱。逆海崇帆是天谕、我,以及祸风行的逆海崇帆,旁人无任何置喙的资格。” “立足乱世,靠的是实力。黑罪孔雀,切莫浪费主上一片惜才之心。” 阴森冷眼隐现怒色,翼天大魔却未选择动手,一扫四周道:“将龙鳞留在地坑,只是徒生变数。你我都不希望被正道发现,何不离开现场再做争夺?” “哈,等你与玄嚣汇合吗?” “刻意划分立场,那你怨不得我了!” 时间,在僵持下分秒流逝。眼看弁袭君无动于衷,翼天大魔唯恐耽搁下去,将会引来同在寻物的佛门正道,再不迟疑翻袖取出巨硕的鬼面大刀,浑浑魔气流魇焚天闷声铲中大地、一旁龙鳞受劲震荡如收吸纳,登时浮空疾旋迅往翼天大魔掌心飞去。 “妄想。” 魇帅之强悍无须言表,弁袭君心下有数,六赋印戒脱手飞如离弦之箭,铿然击中鬼面刀背打偏翼天大魔手势方向,旋即纵身离地抓向半空龙鳞。一者退,一者进,翼天大魔思绪电转立定不移,骤然张口催发森狱魔音灌脑,圈圈气浪覆笼方圆,须臾炸开万丈深坑,不容轻纵对方得手! “黑染扶桑。” 二人你来我往之间,战圈亦随之缓缓外移。清楚沿途狼藉满目难以瞒过常人之眼,又觉翼天大魔已然专注于双方酣斗,黑罪孔雀心念一变,原地乍生纷乱黑羽奇袭包裹翼天大魔,紧随其后幻术凝形错身而过,竟在虚实交错刹那先行一步夺得龙鳞。 “天疆的术法,哼!” 巨刀劈散孔雀华影,翼天大魔急转而过瞪视弁袭君真身,斜放下的握柄手掌蠢蠢欲动:“抢到又如何,你带得走吗?!” “如果魇帅愿意放弃,便算弁袭君承情。日后如有需要,吾大可助你一回,何须斗得你死我活?”比起方才的锋芒毕露,黑罪孔雀竟突而降下身段,无意再掀无谓之争。 “说笑了,你想复生的人注定是我们的敌人。你认为,本帅会那般愚蠢吗?!” 平心而论,比起与凶威莫测的魔佛交涉,翼天大魔无疑更倾向与黑罪孔雀加深联系。无奈,玄嚣太子打得就是连人带基业,对逆海崇帆鸠占鹊巢的主意。一旦天谕完全服软,以黑罪孔雀绝难妥协之性,断无法臣服于玄嚣太子,乃至与鸠神练彻底决裂。何况,刨除杜舞雩的身份不论,谁又能保证此刻的交易,在双方翻脸之后仍然有效? 注定无结果的谈判,注定胶着不下的结果。呼呼风声过耳,回荡的是不容退让的彼此坚持,吹响的是早在预料的战声。 蓦地,令人如沐春风的雄浑武息倏拂而过,伟岸挺拔之影安步当车,瞬眼越过遥远之距稳然驻足,衣角轻摆单手负背,掌中拂尘劲甩锐鸣破空,单刀直入道:“两位,放下龙鳞,回头是岸,尚可保性命无忧。” “暂?一页书,你的口气比起在苦境的声名,怕是只大不小。” 不曾与一页书正面交锋,翼天大魔自不肯被一言吓退,讽声脱口,魔功倏运,气流奇经八脉,鬼面大刀钻旋突刺,奔驰直捣梵天胸腹。但见魇帅来势汹汹,百世经纶岿然不移,高昂一喝自然而然沉腰立马,双足立地生根坚若磐石,指若拈花轻轻夹住厚实刀身,不容邪魔逞凶肆虐。 霎时间,汹涌魔氛冲击佛元护罩,溅射余波眨眼尽绝周围草木生机。不过,乍觉鬼面大刀纹丝不动,翼天大魔到底骁勇善战,心凛一瞬匆忙收功护体,依然难防排山倒海的至纯圣气涛涛不绝冲击气海,匆忙撒手扯刀朝后速速退却! “有来历。” “唔……” 五莲之力何等深湛? 不由自主暴退数里,翼天大魔随闻梵天轻赞,仍感双手十指发麻未指。倏忽弹指,一页书似是不见魇帅剧烈喘息,信手轻飘一拍倒转鬼面巨刃,去若雷霆怒啸瞬眼直劈大魔面门。生死一线之际,翼天大魔鼓足元力奋力抬起强健手臂,合胸力阻魔兵杀身之危,却在肢接关头骤觉磅礴压力沛不可挡,禁不住喉头一甜大口呕红,劲风过处连带眉心亦现浅浅血痕! “嗯?” 未等翼天大魔站定愈伤,一页书早从旁人口中得知森狱、逆海崇帆所造杀业,意在速决元功饱提,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身高跃,悍然一掌前冲疾驰决绝盖下,顿使魇帅面临存亡险关。 熟料,不凡圣功甫迫敌身,一页书人在半空突地眉心一紧,竟是临阵收敛五莲之力,强行扭腰横转翻身落地,蓄而未发的庞大掌劲兀地打向虚空,悄然无声湮灭犀利无匹的戮世之剑! “你还是来了?” “能者服其劳。涯十灭既死,欲界也只能由我亲自出面。” 剑锋过处,郎朗天色为之暗淡。刚被魔佛金身复生,来人即从穆秋筠口中得知龙鳞下落,风驰电掣赶至现场。环视一周,主意抵定,辟界战神横臂执握长剑,余光一瞥弁袭君与受创匪浅的翼天大魔,开口说道:“两位,一起杀他如何?” “哼,告辞。” 锦上添花虽好,也得有命去搏上一搏。不立危墙之下,翼天大魔愕见来人,因知受创已失与弁袭君的争夺余力,却也不愿白白替他人作嫁惹得正道全面关注,当机立断弃战而逃,独留黑罪孔雀赔立在侧。凝滞的杀氛,在这一刻更显沉重。步步走向弁袭君,辟界战神淡然伸手,即欲拿过烽火关键必不可少的一份! 第380章 戮世之疑 “吾亦有心一试你如今的能耐,指教了!” 交易近成未成,龙鳞将失未失。不容烽火关键出错,一页书倏然身移影幻,原地仅留尘烟弥漫,五指如山巍然扣落,骤然立身两者之间,妙至毫巅分开辟界战神与黑罪孔雀。 各怀顶尖绝艺,辟界战神眸眼无惧,浩瀚掌功昂然迎上。弁袭君见状冷眉一肃,却未即刻出手,反将掌心龙鳞飘然一送。惊见墨衫翩然疾化而返,辟界战神一体两分虚晃一招,灵妙腾挪已将龙鳞夺在手中。 “你真要与我在此分出生死,梵天前辈?” 五莲克金身,杀刃逼死门。一页书沉运至纯佛元誓求夺物,辟界战神目标达成立回凌厉之剑。光暗交错,两股水火不容的极限之力于焉爆发,剑裂长空留虹,气震山河摇撼。但纵乾坤翻覆未止,二人立身风暴中央却是纹丝不动,互不让步各逞神能,短时间内自是难分轩轾。 不过,僵持关头,暗觉一页书佛元汹涌淳厚,辟界战神若有所思,竟不顾反噬可能突一撤剑,放任无匹罡气扫荡八荒,任其余劲击打在不灭金身之上,接着翻袖再将龙鳞取在手心,迅不及闪再度抬臂双掌催极进逼,十指紧扣轰然动霆一决内元高下。 “现在与我两败俱伤,你们就再无机会了。” “嗯……” 貌若平常的正面对决下,无半点波动影响周遭。暗敛的无俦雄力竟是固若金汤,难渗彼此真气分毫。纵使五莲皆备,一页书心忖要胜当下的辟界战神,亦然绝非轻而易举。而五莲之力若失,天下再无抗衡波旬之能。纵使烽火关键威可通天彻地,却也需要一页书亲身驾驭,自不能贸然犯险。 权衡其中轻重,又见辟界战神欲借双方夹击之力摧毁龙鳞碎片,梵天圆瞪之目稍凝怒光,仍无分毫示弱心思,脑思一变如有所悟,猛地加催浑然圣气,惊天一爆泥石纷然,竟是强行终止此役。 “你,好自为之。” 空气中飘散的点点金色碎屑,似在宣示正面交锋的最终结果。然而不知为何,一页书仿佛全无懊恼,镇定如常地一甩拂尘披肩,平平淡淡留下一句劝词即刻拔空远去。 简单五字响在耳畔,饶是一旁的黑罪孔雀城府深沉,一时间却也参详不透,刚才梵天因何不顾龙鳞,反顺辟界战神之意勃发雄厚元功将之击毁。但与佛门牵扯不深,弁袭君此刻心悬,却也唯有杜舞雩一人而已…… “你就这样看他离开?” “魔佛天威莫测,我何必冒玉石俱焚的风险杀一页书呢?” “算是合情合理的解释。” 无心关注欲界部署,黑罪孔雀略作敷衍,遂开门见山道:“吾将龙鳞送你是为一桩交易。” “喔,夺回逆海崇帆的主导权?” “无此必要。吾在,潜欲就在。弁袭君只想请你帮助复生一个人,或者提供相应的线索。” “复生?” 乍闻诧异之讯,辟界战神心思莫名,反问道:“凭你的神迹奇法,找不到复活别人的方式么?” “令人心痛的是,背离神意的祸风行,吾拯救不了。”如若不觉语中奚落,弁袭君沉痛亦应。 “杜舞雩……是谁杀了他?” “古陵逝烟与暴雨心奴。” “他们?” 宛若全不在乎复生之人身份,辟界战神目光一转淡然回道:“复生之术虽是艰难,在苦境却也并不少见。但无论怎样说,代价都是异常庞大。深谙此点的你,理当有所觉悟。” “当然。只要你能复活祸风行,便能换得吾永恒的友谊。” “友谊太空虚了。” 似不赞同,辟界战神摇了摇头,凝神正对黑罪孔雀,陡地又爽快提出自身要求:“不管怎样,你先随我回一趟欲界,如何?” 思及对方能为,本无玩弄诓骗把戏的必要。而纵使是龙潭虎穴,弁袭君为复生一剑风徽,却也无所畏惧,深思过后遂颔首跟上。 “何妨?” —————————————————————————————————— 仙风渺渺,空幽孤绝。丹炉香烟未熄,盘膝打坐的人,刚刚送走天时耗尽魂归时间城的四智武童,心绪渐转安宁思考着未来方针。蓦觉清风乍起,鷇音子白眉轻颤,忽地站起身来望向归人:“前辈回来了?” “可惜,未能取得最后一片龙鳞。” “嗯……果然有闻人然在,欲界的行动不会落后于咱们。” 眼前局面早在预料之内,鷇音子并不气馁,顿了顿来回踱了几步问询完当时详情,随后一挑英眉道:“前辈与他之间胜算几何?” “至多五五。” “这,怎会?” “五莲之力虽能克制波旬所赐之金身。但,闻人然当下根基已越人限,更怀应劫异剑。吾亦无法速战速决。而若拖入鏖战,其中变数,难以预估。” 唯有坦诚商议,方能务求稳妥。在鷇音子的面前,一页书从未想过要在此刻隐瞒,认真非常地续道:“眼下确是一个异常艰难的局面。除吾以外,你们任何人对上他,都不会有超过三分胜算。” “吾省得。” 不利的言辞乘风刮耳,仿佛周遭空气都清冷了不少。并不认为梵天会无聊到自夸,丹华抱一闻言心头倏沉,不由甚感棘手:“前辈不能与闻人然交手,否则将无人对抗波旬。至于缺少的一片龙鳞,虽令烽火关键难竟全功,却也无关大局。而有超轶主在……吾会请他竭尽可能弥补其中缺陷。” “如此甚好。” 唇齿开合欲言又止,梵天点头一应却似另有所思,不曾急于追问求助天都罗喉的结果,忽而一扫拂尘肃色提起其他话题:“鷇音子,应劫之剑,得自天授。就算是当初面对弃天帝元胎,闻人然亦未受其影响。你认为天命所钟的应劫之剑,真正会因波旬洗脑之故,转而变成屠戮苍生之刃?” “你怎会有此一问……何况,波旬金身做不了假?” “不错,这亦是吾不解之处。” “除非……” 同样迷惑的瞳孔深处,飞逝的是彼此电转的思绪。一页书注释着鷇音子,不等眉关紧锁之人说出荒谬至极的看法,便已将来此路上思考结果脱口而出:“除非,此时此刻,苦境众生意志,认定我们才是阻碍。” 第381章 信仰之争 罗浮丹境,疑思未解。魔佛殿上,却正演绎一出怪剧。与客同行而回,辟界战神脚步如常,全无向三体致敬的意愿,只在路过迷达身前之时,平平淡淡开口:“我已毁去一片龙鳞。烽火关键目前不再是威胁。” “毁去?你为何不将之带回?” 浓浓不信任的气息,游离在肃杀的空气中。寒氛迫人,辟界战神却是镇定自若,回复迷达质问:“如果你有能耐,大可从一页书手中夺物,何必冒着信任的风险呢?” “这种态度,闻人然你太逾越了!” 魔佛迷达伸手直拦。辟界战神停步侧视,冷漠以对:“我没有义务向你这三灵武力最下者行礼。想要使唤我当然可以,只要你能赢,我不介意俯首称臣。” “你?!” 针锋相对的态势,与云谷雷锋并肩齐战时生死共存的大相径庭。但纵怒火中烧,迷达却未失去理智,转首一望黑罪孔雀,忽而心思一动道:“喔,地擘见证了此战?” “唔……” 冷眼旁观着欲界内部诡局,弁袭君心思倏转,登时明悟因何对方执意将其带回,思忖着隐瞒下辟界战神毁物的事实,改口包庇道:“吾赶到之时,只见当时一页书先全力以赴,贵界战神迫不得已应招,方未能将龙鳞保留。” “果真如此?” “来此的为寻求合作,吾又何必妄言欺骗?” “合作?” 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迷达暂放下怀疑辟界战神,但仍不信黑罪孔雀,慎思问询道:“是失了圣魔元史,利用欲界焦点吸引火力的计划难成;又被夺走主导权,才让你改变主意?” “逆海崇帆并未脱离我的掌控。天谕令人失望,并不意味你可小觑地擘。” “是嘛。” 沉霸诘问脱口,随见恶风袭入。魁梧身影抬掌急赞四幡魔能向地一击,霎时沙浪若惊涛怒流,龙吟虎啸直扑地擘。深知阎达先声夺人,是为印证彼此实力,黑罪孔雀纵明不可直面其锋,欲争话语权也唯有奋力提元,雀指交叠手掌横前一拦。 深厚邪力尽凝气墙守前,恶爆掌气却是更胜预期。阎达出手素来狠辣,饶是试探之举,同令弁袭君身承巨压。就在邪元溃散一瞬,浩荡魔威长驱直入。地擘心思巧变不予硬碰,任之将其推后十余丈随后稍一仰面倾泻余劲,示弱间且化且退颓而无损! “哼,你之能耐,倒也不凡。” 示威一式结束,阎达即刻收手止步,地上滚落的头颅,却宣告着恶体甫从血腥杀戮中归来:“天佛原乡治下,五方古刹临江悟北、深阙护法龙吟法问、琵语僧律,以及叛徒遣弥勒,都已授首就戮。可惜裳璎珞跑得很快,一时不知去了哪里。” “这几人虽是除了领导之外,天佛原乡残存的中坚分子,却也远不如你。有你与女琊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 有心在女琊称谓上着重口气,强调三体无可分化。迷达漫不经心回答了阎达,接着一瞥辟界战神,道:“从现在开始,吾将推进毁灭苦境佛宗的进程,你有意见吗?” “我当然反对。” 不假思索地给出自身答复,理所当然换来阎达怒目瞪视。辟界战神犹自漠然无惧,安定回视恶体、智体,质疑道:“光靠杀人,怎么能让别人诚心来投?” “不降则杀,我们已给了他们机会。” “所以,委曲求全的投靠者,欲界需要吗?” “可恶,像你一般的顽逆,难道欲界就需要了吗!” “且慢,阎达……” “闪开!” 眼看一言不合杀机起,迷达却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匆忙赶上前去说和。无奈四幡恶体远非迷达可阻。兼之迷达本也不满闻人然动向,半推半阻瞬被阎达震至一旁,索性踩在女琊进路之上,制止了拔剑欲动之人,劝说道:“罢了,有些矛盾提前梳理一番总是好事。而吾亦认为,女琊你也不希望祸起萧墙,不是吗?” “吾无干涉之意。” 葱白的握剑之指紧了又松开,霁无瑕见场见斗局无从逆阻,略一思忖终按捺下躁绪,率直双眼反看向迷达,冷言敦促道:“迷达,你不该被阎达的态度冲昏头脑。” “喔,你此言何意?” “当初菩提界征战之时,欲界虽对佛宗屠戮无情,也未要杀到所有抵抗者视之如虎的地步。难不成你认为连番折损精英要将,以后欲界的攻伐都要靠你我执行吗?” “这……” 虽说欲界人多势众,精英悍将终已折损的八九不离十。而纵魔佛波旬神威所向披靡,每日都要亲力亲为征战杀伐的话,那还要收揽麾下信众去做什么? 哪怕不类心性有变的霁无瑕,迷达再如何赞同对敌人斩草除根,到底还是三灵智体,闻言不由心思一动,语出玩味:“呵,我是不知,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等唇舌?” “从头至尾,我只负责执行。但,那也要你们的指令,值得欲界施行。” “怕只怕,你会下不了手。” “……” 蓦然一阵沉默,霁无瑕冷艳眸瞳闪动似若有思,片刻后方才唇齿轻启,碎雪宜人的爽朗之音声回大殿:“你的担心多余了。就算我被闻人然影响希行侠道,那也至多是不伤及无辜。天佛原乡,算得上无辜么?” “唔,能让魔佛金身更上层楼的秽佛洗罪界,无穷无尽的孽业罪息的确是非同凡响。” 莫名一个愣神,迷达讥嘲未落突抬银黑长袖,挡下中央二人交手余波气浪,口气骤然一缓,已是看穿了霁无瑕的想法,淡淡一笑有心开解,道:“果断干脆,清醒坦诚,才是我熟知的同修女琊。但——” “嗯?” “三灵之中,以你思维作风最为简练。那是你的优点,也同样是缺陷。身为同修,我们能体谅你,你却不能了解我们而偏向闻人然,是不是更该我们心痛扼腕?” 痛心疾首拧眉盯视,隐藏着长年以来无处宣泄的悲愤痛恨,迷达仿佛异常不平:“在你的眼中,我与阎达,又仅仅是为杀而杀?那才是笑话一桩!” “嗯……” 同样的一字回应,却已是截然不一的态度。霁无瑕愕然当口,如陷陈年往事。迷达见状趁热打铁,道:“吾不讳言,如今的我与阎达主张灭杀一切反抗者。然而从头细想,当年你我三灵天降同修共建欲界,苦境佛宗又是怎样对待我们?异端,从头至尾不过异端二字。他们以欲界培养逆伦死士为由,对魔佛波旬百般攻讦指责。时间太过久远,我都快记不清,当初的苦境佛宗又是怎样的‘光明坦荡’,才将你我三体逼至那种地步?哈,若论藏污纳垢,吾欲界拍马难及苦境三教!若论罪,他们的罪就不能清算?” “因恶而恶,不亦愚蠢?” “蠢,确实是蠢。女琊,你太让人失望。信仰之争,何来善恶?阎达所求得杀天杀地杀父母,就真正是以杀止杀吗?!” “我……” 茫然不知放下泰若山剑,霁无瑕不自觉地捡起中断不曾修复的波旬魔剑,耳闻质问不禁将目光投向其上。 救,为何而来? 杀,为何而生? 斑驳血迹,一片赤紫。原为辟出郎朗乾坤,缘何血色越斩越稠,光明大道墨染漆黑? 第382章 地上神国 曾经光辉的历史,淹埋在千夫所指的血色声浪下沉底湮灭。然而彼此所改变的,却不仅仅只是迷达口中的手段…… 一时心难有定,女琊踌躇再问:“对敌,吾可不留情。但对崇佛之人,你们又何必赶尽杀绝?” “你要答案嘛,我就给你答案!” 掌力恢弘大开大合,阎达久战不取,心中怒火更炽,无法忍受女琊质问不休。攻守裕如间,辟界战神却似如若不觉智体、恶体苦劝用意,蓦一挥握三尺碧水盈光,犀利锐锋直冲霄汉,瞬眼逼退魔佛恶体,紧接着竟是袖手一旁静观其变。 “哼!” 暂罢汹涌攻势,阎达凶眼凝注霁无瑕,道:“杀,不是为了斩尽杀绝,而是驱逐所有的异心者。只有杀得他们胆寒,杀得他们绝望,吾欲界治下,才能有相对的安稳之世。与其让不安定的分子潜伏,倒不如让他们思考埋子的风险,将隐患赶出欲界疆域,更省得未来麻烦。时间一长,欲界内外民众内心自有比较!” “可,这样依然杀之不尽。” “当然。” 迷达并不否认,微一颔首道:“女琊,人皆趋利避害。只要我们三灵同心,世上就无解决不了的难题。该杀则杀,当断则断,真心臣服者,自会献其心力。区区有心人暗伏的后手,难道还能动摇波旬大势?” 眼看三人商议貌似有了结果,一旁辟界战神不等霁无瑕回忆,立在此时打破沉默:“我的观点与你们偏差甚大。因为,就算你们说得歪理初听不错,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大破之后尚须大立,欲界现在却做不到。” “你还妄想挑拨?!” 不允迷达劝说前功尽弃,阎达凶相毕露,双掌交叠于胸汇集磅礴真元,森罗恶障尽纳方圆。但为施行自身抱负,辟界战神此刻再无容忍,信手一抛丹青见,霎时青碧长剑去若有灵,气芒如锥破幕,撕裂搅碎浑浑恶浪,依是一派游刃有余。 不过,前招甫落,后招又至。阎达存心封口堵舌,粗犷巨掌劈头盖脸,尽显辣手无情。 咫尺之距,杀式临身,纵知金身在波旬之前无用,辟界战神竟犹处之泰然,妙步游走于生死方寸,丹青见适时空返入手倒还递刺而出,铮鸣直抵四幡阎达胸骨。蛮劲异剑二度碰撞,浩瀚伟力顿令大殿坍塌眼前! “呃,这?” 尘烟飞扬遮人耳目,不灭金身迸散耀眼星火,辟界战神有感僵持不下,骤然弃守全攻竖掌一推神剑剑柄,登令丹青见再进半寸隐留血痕。钝痛袭身,阎达初一惊愕,旋即杀意愈绝,刚猛一拳逮近轰落恰中目标肩膀! 恶风刮面生痛,辟界战神强在须臾移位,虽说右臂长袖削去大片,到底避开泄愤一击:“够了吗?够,就该轮到我说了。” “阎达!” “嗯?” 乍闻两名同修一同高呼喝止,恶体终究还是压下愠怒,蠢蠢欲动地蓄势待发。辟界战神漠然视之,按部就班道:“欲界最大的问题,是你们这样杀下去,永远收拢不到合适的中坚。地盘打得下,绝不是放任成废墟一片,就能蒸蒸日上。除了少数异人,投靠欲界的门派守CD未必足够,根本难堪大用。” “废言,你以为我们不清楚吗?” 之所以只针对佛教,不仅是因宿敌不容,波旬智体自也有其考量:“若非苦境佛宗死缠不休,我们又何必屠戮震慑?” “不是这个原因吧?” 意欲谋求与魔佛合作,辟界战神亦知不能逼之过甚,否则必遭灭顶之劫,遂缓了口吻思忖道:“你们选择杀,该有部分原因是招来的信众在加入之后,只懂得杀。纵然,迷达你明知这是阎达主张的弊病,为绝后祸却也索性放任。但,现在有我,你又何须担心阎达一家独大?” “这……” “迷达?” 苦境江湖,说到底还是武力高者才能掌握话语权。换作是魔佛三灵内部,往往也是贯彻阎达的意志,以免伤损了三灵同修之谊。 骤被女琊、阎达注目,又觉场间无多嘴之人在场,迷达略一沉吟莫名心动,亦不否认道:“除却涯十灭、忘尘缘、遣弥勒、洗罪三尊等寥寥可数之人,欲界麾下的确良莠不齐。正因如此,吾对欲界部众的约束,亦以绝对服从波旬的名义,要求得甚为严苛极端。” “内部思想绝对控制,外部对敌血杀不止,成就魔佛波旬无上凶名嘛……我虽不赞同两位做法,但为曾经矗天壁前对两位认识的浅薄,在下在此道歉。” 略一躬身似叹非叹,辟界战神心知摊牌之机已至,随后转折道:“可是现在,我认为已经没必要再继续这样做。” “理由?” “时机刚好,能让我们主导舆论的风向。破天计划的施行,确由道真双秀主持。可魔佛打通开天之路,难道不同样恰在当时……” 一言未尽,辟界战神接着将目光投向黑罪孔雀,“利用舆论的政·治正确,是地擘最擅长的手段。既然妖妇天谕草菅人命妄做赦天祭,曾受地擘恩典的崇帆信众与之划清界限与吾界结盟,不正是理所应当?” 短短数句话,已将心中计划起始剖明。饶是霁无瑕心存未解,精于此道的迷达与弁袭君,却已彼此心下了然。 然而,阎达对此似犹有不慢,闷哼道:“欲界需要抢夺他人的功劳为己用吗?” “不,我们承认道门的功绩,对他们暂可无视。而欲界势力下的佛门,则先是彻底驱逐,最下策才是抹杀。至于逆海崇帆的恶名……反正欲界根本不是什么良善组织,当然不用担心外人罗织罪名。” 迷达皱眉道:“你想分化三教?” “分化?他们有统一过?” 嘲笑声落,辟界战神侃侃续道:“再说了,他们说是佛就是佛了?从今以后,魔佛波旬才是苦境唯一真佛。信仰之争,最是残酷。给他们机会走,给他们机会降,爱滚不滚,难道还要把饭喂到他们嘴边吃?再不行,烧光魔佛天威所及处的所有佛寺,收缴其财产归欲界所有留以建设赈济,任盲从信者自生自灭。化缘,就让他们化个够。如果连自力更生都不懂,死又怪得了谁?” “闹事,则杀吗?” 类似一页书这等高瞻远瞩之士,断不会为了某处山头蛮缠到底。剩下的迂腐蠢物,却也不为魔佛看重。若说原本迷达只是想听辟界战神的狡辩,眼下与三灵相互一望,却都已来了兴趣。而见双方冲突暂弭无形,霁无瑕自是欣喜,追问道:“因何不曾听你提起儒门?” “儒门是最关键的要点,也是见证魔佛决心之处。” 阎达不耐道:“讲清楚。” “道门大多无为。儒门却又与佛门不同,居高位、精六艺、饱诗书者,无一不颇具思想手腕,未思成,先虑败。往难听了说,如果欲界失败空下的地盘,难道真还要还给佛门吗?只怕儒门也只有‘当仁不让’了。” “噢……这倒是我疏忽。” 灵思一动,迷达若有所悟,道:“腐儒再腐,识得进退。不愿合作的刚硬者,至少无脸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更不至妄言破坏。而若城府深沉者,不论他们存何目的,都不该明面为敌,抑或冲在第一线。” “利用儒门建设攻打下的佛土,难道不是更好的方式么?” “可,哪一个儒门教派敢冒三教分裂的大不韪,取这第一杯羹呢?” 比起沉思中的阎达与女琊,迷达无疑更能觑出其中关键。三教共同进退,经续不知多少岁月,从中捭阖绝非易事。不然以波旬的能耐,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但,在天策真龙初现之前,确有过三教式微的阶段,其中亦不乏机会。然而主意再好,总归需要人去施行,否则,终究只是空谈罢了…… 辟界战神敢把话挑明了讲,自有成竹在胸,随即不假思索地应答道:“只要波旬允准不肆意造杀,我有把握说服内子。” “仅仅是区区六庭馆?” “六庭馆在儒门的地位远谈不上至高。但在眼下时局,六庭馆却有任何儒门组织都无法企及的优势。”冷静自若轻轻点头,辟界战神平静双目看向黑罪孔雀,顿令场间众人明悟一切。 当初尘世暗夜一百年,玄鸟利用三阳玄火,拯救不计其数的神州黎民。而在之前由于闻人然的个人主张,六庭馆方圆数百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保一方黎民富庶安稳。 不过,除了这两个原因,辟界战神同样是放心不下其他儒门势力,毛遂自荐不仅为向波旬显现决心,亦是在谋求未来的主导之权。至于波旬是否担心被架空……如果真正治下安稳,以魔佛的能耐,又岂在意世俗权威? “另外,刨除名享苦境的六庭馆,小女顽劣在做烈天真宗之时,同样收得不少人心所向。再加上弃暗投明与天谕割袍断义的地擘,如此这三份大礼,魔佛吃是不吃?” 此时此刻,该由和人决断,阎达与女琊均已有底。迷达见二人一言不发,登时心思抵定:“就算我们不动杀,你又如何肯定一页书与鷇音子不会去阻止楚君仪?” “很简单的道理。我以和平换烽烟,只要愿意魔佛罢手。暂且不论内子想法,鷇音子、梵天与天佛原乡残党纵不愿见欲界收买人心,总不能草菅无辜人命吧?” “只是如此?” 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在使用之前才能起到最大的震慑效果。深谙此点,辟界战神方要阻止魔佛多面竖敌:“理由足够了。杀鸡儆猴,欲界已经做过。帝如来一死,天佛原乡借镜犹在,天下任何派门在犯事前,都须掂量自身能耐。当然,魔佛停止大范围的攻伐,不代表要放弃扩张。若是欲界治下能见成效,日久自见人心,何愁顽抗者不消声匿迹?” “结束了吗?” “这才是第一步的开端。如果连这都做不好,完整制度的建立不过只是空中楼阁。” “唔……地擘,你当真诚心合作?” 虽未作出明确表态,迷达凝思片刻,已将注意放在弁袭君身上。而别人做得初一,便怪不得黑罪孔雀心狠。天谕背叛与玄嚣太子勾搭在前,地擘又哪会白白将基业拱手让人? 深邃双眼扫过辟界战神面门,弁袭君有决断:“只要救活祸风行,你们会得到该有的一切。天葬十三刀欠我一份人情。欲界缺少能人异士,弁袭君亦愿代为引荐。” “哦……一言为定!” 第383章 争天立命! “按理而言,以杜舞雩的修行根基,由你妥善保存其躯体,至少该存有一丝半点用以复生的灵识。再由魔佛施展寄命转生之术,总有几分把握将人复生。但,经我观察,暴雨心奴杀人的方式似乎并不一般。” “十八地狱阵……此事由吾自己解决,暂别。” 不论存有多深隔阂,条件利于各方考量,便无被即刻拒绝的理由。而既取得实际的复生线索,黑罪孔雀无意耽搁怠慢,出了魔佛殿范围即辞行而去,欲寻暴雨心奴兴师问罪。 片刻之后,似是得向魔佛给出交代,辟界战神同样无心浪费时间,骤闻背后轻慢脚步回身一望,淡淡安定若平常道:“我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你,真不后悔?” “后悔什么,帮助波旬吗?” 清亮凝视的眼眸,传达着难解的疑思。但闻霁无瑕质问,辟界战神仍旧从容,冷静回道:“这是我该付出的赌约。愿赌服输,没什么值得后悔。何况现在我的意志,决定我必须服从魔佛。哪怕从你这方处取巧得以不尊三灵,却也做不出破坏欲界的举动。” “但,就算以一命相寄,比起曾经在江湖的快意交契,我却感觉彼此距离越发遥远了。” “魔佛只须高高在上,千万不可堕入红尘。” 十六字的简练答复,不知是早有准备,时时刻刻浮现在脑海,抑或为贯彻意志的镇静决断。 冷然之声甫落,辟界战神须臾若觉微显不近人情,忽而松了口风,又道:“我觉得迷达说得不错,你不适合胡思乱想,也很难想出切题的答案。至少,现在我们是同一阵线,你更无须杞人忧天。如果大姐真想帮忙,那就去找一个典型吧。” “典型?” “声名足够,但藏污纳垢的佛门寺庙。未来打开局面,光靠挫败天佛原乡尚嫌不足。虽然欲界素来以武立威,但这些文章迷达谅来也不曾少做。” “嗯……我明白了。” “先走一步,请。” 亲善之中别有疏离,辟界战神沉稳有礼而去,却非女琊所乐见。柔白秀容隐见微妙不安,霁无瑕深思无解也唯有按下纷繁杂思,握住泰若山剑随后下山,分道一找目标。 “罢了,便先依他之言。” ———————————————————————————— 白云苍狗,幻变人世无常。林风簌簌,似演人心难定。清幽地,隐修处,圣者闭目禅定静坐,如若不觉外界纷扰。然而,在云渡山半腰高台之下,简简单单一张不染尘埃的洁净石桌,安安静静摆放着三杯茶、两张凳,一片灿灿龙鳞,显是即迎将来之人。 “你真决定那样去做?” 蓦然风止,一页书倏尔睁开圆目,未见来人郎朗传音已从口出,传入单身赴会之人耳中。 剑者一颔首敞开话匣,细述一段魔佛殿谈。不存剑拔弩张,仿似闲话家常。扫过桌上三杯大红袍,以及本该销毁的龙鳞,辟界战神安然入座,略一停顿道:“前辈早有预计?” “会害死很多的人。” 首度摆出会面的平等姿态,梵天自不会拘泥于世俗信仰之争,不提佛门本身只为天下请命:“纵使无涉教派之争,仍免不了无辜伤亡。安土重迁,施行何易?过程之中,注定避不了伤亡。” “他们可以选择不死。而我认为,我的计划已足够温和。就算欲界不推进,苦境便逃得过生死轮替了么?” “以前的你,更会从积极的一面考虑。” “过去是中立的善,如今是混乱的善。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不适用于大多数人。我只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思考对人世积极的一面。” 丹青见应声上手,莹绿亳光包裹润如无瑕玉壁。辟界战神屈指一弹放其上桌,一字一句说道:“苦境民心所向,无分是非曲直,不论正邪黑白。妖魔邪枭又如何?他们要得只是安稳渡日,这一点前辈与素还真都给不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吾不精擅民生商贾,无法做到尽善尽美。立得太高,站得太远,不论白莲梵天,面对的是数不尽的歪魔邪道、阴谋奸宄。纵闻人间疾苦,终难面面俱到。” 怀有广阔胸襟者,自有一股恢弘气度,一页书坦然承认,放下拂尘举杯轻啜,别有一番论道悠思,以茶喻人道:“你意吾知,却不能坐视不顾。岩茶清苦,无须言传。人若杯中叶,厉得熬煮,方显真味。但,芸芸众生,有多少能成香茗,品其神韵。若非泯然寂寂,便在中途凋零,起因仅因你一人之念,值得吗?” “我知梵天慈心所在。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剑,不允我错过眼下良机。” “是。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 剑非独指在剑,更代天意人道。口诵世人熟知之理,一页书心下了然,此刻却是别有感触,笑人亦是笑己,道:“哪怕大有不易,你依旧坚持?” “太累了。” “嗯……” “前辈不辞劳苦,素还真难卸疲惫。并肩同行者,又有多少殉道半途?照理而言,我本非是会随你等大道之性。无奈心不忍见披荆斩棘之蹒跚,妖魔肆虐之滥恶,能搭把手的时候,总归是会帮上一帮。而这一次……纵不能一劳永逸,至少也能换得百年安稳。” 诚恳掏心撂下肺腑之言,辟界战神兀然起身挺立,震剑出鞘削去盛盏石桌一角。脆响数声,碎的不是杯中好意,亦见回荡决意昭然! “此事不论成败。辟界战神,不,我、闻人然,都将永绝于苦境,离避世外再不涉江湖。” “哎,美好愿景,梵天亦愿。但为无数的牺牲者,恕我不能视若罔闻。不过,来此赴约,说明……” 均知彼此决心难改,梵天却是早有打算。只问一声劲风锐响,一页书昂然站直巍然如岳,战意高扬道:“今日你若不死,便留下后续的计划。” “喔……哈,前辈不愧是前辈。” 闻人然豁然长笑,目光带过桌上剩余的两杯好茶,如有所悟道:“谈判破裂。你们既敢一赌,我又何妨奉陪?剩下的那位,还等什么呢?!” “玄歌浪蹈,幻中道真,太游方外睨红尘。” 仙风跌宕,清气渺绝。紫雷敕字长鸣,郎啸声动八荒,出尘高人口中诗韵未落,骤见九霄之上九鼎累叠,绚烂光辉若天陨日月同坠,直冲云渡山上剑者而来。 翩然将影屹立当世绝顶,鷇音子更偏当断则断,云手推化劲转风云,毫无拖泥带水:“得罪!” “不急。” 提袖聚气一气呵成,闻人然掌中神兵未动,磅礴掌势竟伴龙吟虎啸,轰然震开九鼎回环,任其布阵落于山腰,仗剑豪迈入终局。 “丹华抱一鷇音子,百世经纶一页书。今时今日,闻人然,讨教了!” 第384章 莲 “沧耳荡邪!” 龙鳞生战甲,沧耳现天威。此役攸关未来大势,鷇音子出手坚决,刀旋迷影扑朔,铸天七彩盈四野,直落对手天灵。但察恶风扑面,闻人然岿然不移,蓦地并指点额现昊光,刹那牵引神魂两分。 霎时间,墨影化形倏出,轻拂袖信手捡起地上半截翠竹,一杆青碧妙运于心,恰到好处点中沧耳刀背。丹华抱一敏觉蹊跷,即待收刀变式,不料莫名吸力突然暗生,竟是抽手不得。下一刹那,来人如影随形,剑指挟充沛真力,一气突进直截了当刺向心扉。 “唔……” 沉吟在心,鷇音子隐觉龙气受制,登时醒悟对手所怀何物。须臾电闪,返璞归真剑指临门。鷇音子思绪一定,当即空掌向下一按,九鼎风云倏拢,移形换位挡在身前,立解致命危机于无形。 “三青?” 泠然一问,凌厉掌动。狂风大作间,召来九鼎困敌身,鷇音子虚晃一式拉开距离,旋即收起沧耳、战甲,半空随之乍现清莲飘绽,一派潇洒离尘。 剑穗飞扬,华缎翩举,神兵般若应声而降,鷇音子抖腕执剑,行云流水出鞘对敌。与此同时,一页书首迈昂然脚步,磅礴武息敛而未放,浑然一体之势已给闻人然造成莫大压逼。 “分出龙源,你何来胜算?” 开门见山一问,轻描淡写一掌,划开生死之斗。梵天巍然一身瞬离原地,翻山五指镇袭而下。深知退路已遭九州传鼎封堵,轻功挪移更受阵局限制,闻人然立处生死方寸,却是面不改色,丹青见不退反进,锋锐剑光撕裂长空,生生硬撼梵天鼎盛之威! “不外乎,搏上一搏?” “哈,豪情!” 掌叠掌,千山万岳犹须臣服。阵法封禁之下,两股无双之力竟仅碰撞在及目之距,一丝一毫不泻于云渡山外。但纵如此,闻人然所承圣气佛光却无半分衰减。一体双分之下,登时难受五莲浩功,平地倒滑后撤,绝峰长留深痕沟壑。 然而,虽将闻人然震退三舍,随之即见对手败中求胜,逆势反击之举。晶莹流光照眼,丹青见倒刺面门竟还愈发迅疾,拂尘甩空打向神剑却仅扫得剑尾,一页书处变不惊,轻咦一声并指前伸一捉。触及刹那,无匹犀利剑气四下逸散,登时割破护身佛元,却终无法伤及其人。 “这才哪到哪里,刚刚开始而已。” 无论此战怎样难解,伴随时序推移,胜负自有分晓一刻!余光扫及他方战况,闻人然轻声以应沛元激荡长袖,已有死战觉悟。梵天凝眉显肃,拳掌起落务必扎实求稳。 “潜鳞出渊,千峰雷震!” 疏竹影对鷇音子,或可不落下风,但在分出龙源之后,纵使闻人然运剑出神入化,终是难敌两面包夹。身陷极端不利,闻人然明了梵天意图,脑海已有决断,必须先破其一,方有脱困之机。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闻人然把心一定,丹青见轻灵长吟,云龙化雾立引九鼎风雷,竟是借彼之力还施彼身。玄雷缭绕缠剑合一,瞬如利箭脱弦,飞袭百世经纶。 “喝,焚业天雷!” 强斗强,力拼力。嘹亮雄声回荡天地,一页书不丁不八仃立原处,目无变色仅以雄浑根基催化强招,丝毫不见示弱焚业莲花纳雷为用,意求正面彻底将对手击溃! 熟料,邪龙赤焰、雷霆佛怒交汇一瞬,闻人然趁机双手举剑向天再赞凌厉剑芒,加注中央轰然一爆。一页书虽补位及时,恢弘冲击横扫周遭,清修圣地仍避不得满目疮痍。连同布阵九鼎亦受牵连,无法承受二人交手余波,刮耳闷响裂痕乍生。 “走不了。” 无论鷇音子所布之阵如何精妙,要困住闻人然仍然力有不逮。何况四影交锋何等声势,九鼎回环亦有其极限。 觑出其中关窍,一页书自然早明此点,本就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衣角一掀厚掌骈指,破甲尖峰七旋指音啸长空,浑厚佛元凌人勃发。刹那间,真气有如无法抵挡的钻头,持续高速旋进,迅眼已临闻人然胸口。饶是不灭金身近乎无解,面对五莲之力加持佛门禁招,仍不免为之一破穿体! “呃……” 勉强让过要害,血泉却已喷涌而出。闻人然数指封穴,神兵把定顺势后撤,不顾内伤倒握丹青见,万钧伟力极聚一点,锵然点中古铜大鼎。阵局震荡一体相联,只闻连环数声庞然巨响,终令九鼎之阵于焉告破! 同一时间,另外一处鏖战,疏竹影一剑一撇,尽显造化威仪。反观对手,彼方阵破同时,鷇音子受其波及,体内真气不由一滞。墨衫剑者不受外物所获,手中翠竹飘然一拨,竟将般若神锋偏导插入地层,兔起鹘落,又是无迹可寻利落一剑直逼鷇音子要害。 “龙尾缠!” 彼此皆无留情,愈显白莲天赋超卓。生死一线,只见丹华抱一梅衫自脱,缠如龙尾劲摆破空绕青竹,昔日挚友奇招再现解围,顿将翠剑挡在身外三寸,旋即般若剑简单反递而出。 指拈剑,不容般若寸进;竹斩袍,蕴意唯见天成。眉目清寡故我,倍显淡定从容,疏竹影羚羊挂角攻守轮替,点滴不见逊色之象。疏冷一字脱口,转守为攻不见矜持。盈盈翠绿去势难料,任凭鷇音子如何变剑,始终难离青竹掣肘。 “进。” “石破天惊混元掌!” 一方心欲速决,一方意求拖战。九鼎困阵已破,明了闻人然意在遁逃,鷇音子眼见己方僵持不下,千头万绪须臾有定,魔门禁招再现尘寰,配合深湛元功汇生浩瀚山岚凝盾,顿将四面八方空门尽绝,摧山断岩扑压剑者。 不过,就在决晓之刻,疏竹影忽地身形一暗,乍然由实转虚前冲不止。浑元掌力透体而过,登令神魂黯淡受创。对眼一瞬,不见鷇音子眼中诧异,墨衫剑者当机立断孤注一掷,气注指间朴素竹枝,圆融剑意倏聚龙源分离,摧枯拉朽贯透浑元狂风,奋力一击将之彻底没入鷇音子胸腔。 “……咳,非要做到如此?” 竹穿肺腑,鷇音子胸前剧痛一瞬,随觉同源而生的三青孽息冲撞不休,引发精纯龙气反弹,更将体内经脉搅成乱麻,一时竟失再战之功。但在重创丹华抱一之后,天成之剑强突悍招终也难以久持,当场魂溃归体,只留一抹碧意盎然,见证彼此终局。 然而,一方战罢,却仅是在吹响决战号角。一页书见状全似并不意外,盯视闻人然的佛眼依如古井无波。对峙少顷,就在闻人然龙源归体调息一瞬,一页书再不迟疑,立将拂尘挂上袈裟,双掌翻波催生叠叠气浪,五瓣漫无边际的石莲,竟于此刻破土而出,向内合拢仅仅留下彼此站立空间! “古微,生莲!” 第385章 黑暗中的正义 九鼎破,石莲生。重重封杀截堵,近乎十死无存。空间越是狭窄,轻功越是受制。身伤神伤,纵使龙源归体元功倏升,闻人然面对护天之龙依是捉襟见肘。敌涨己消,立处必亡之境,却也唯有豁命一搏。 “吹焚照水,炙浪愁天!” 蓦然,闻人然把心一横,炽烈剑光充斥狭小方寸,焚风热浪疾染眉梢。察觉周遭温度乍然狂升,一页书旋即又感清凉水汽无端而生,掌翻千层幻影连挡双变剑峰,霍然明悟对方所图,拳掌交锋渐趋白热:“针对吾功体水火两极的弱点……灾剑果真已被你用得登峰造极。” “不止是如此。” 透彻心思敏锐一转,一页书极运圣气护体,力将烽火寒涛排阻在外。但于石莲包裹之中,空间仅容数人支撑。梵天原欲借此施困,却也不免受其所限。 而既防之不得,百世经纶心念倏沉,索性放空顾忌拂尘叠掌,金芒过处疾扫袭身剑光。刹那间,令人窒息的热力冰流弥漫石莲内部,佛魔不容之真元四下扩散,竟成无差别的冲劲余波。 但,一气动山河虽将剑网撕破,碎散的锋芒却未即刻消散。分分秒秒,寸寸留痕,不仅是在撕扯佛元气罩,更是不断冲击石莲密封,溅射出割面生疼的细屑。无视飓风暴掌加身剧痛,闻人然坚意不改,剑元愈催雄浑,炙烫后寒,由内而外,石莲受到异态剑气交织冲击。石莲花瓣上的细小缝隙登时逐渐放大! “嗯……天龙吼!” 愕觉意外之变,情况不允拖延,一页书单掌封速披靡剑光袭身,紧随其后昂首挺胸鲸吸长气,咆哮声中饱满圣华刹如雄伟巨龙怒荡而出。封闭石莲空间,回荡碎脑神音,愈添伏魔之功。闻人然深明此刻不得迟疑,浑厚真力疾护七窍,丹青见应声一转,冷静同催音功相应。 “三青化变·鱼龙听梵声。” 龙源为用,三青影现。邪龙佛威零距碰撞,龙啸佛唱同震耳畔。身处极端之境,饶是两人早有提防,仍然避不得双耳泣红、头晕目眩,脏腑受创。而因彼此伤势之差,闻人然状况较之梵天无疑凶险更甚,握剑之手赫然颤抖不止! “天路引归·不凡圣功。” 各自贴壁而立,静待余音消散一瞬。咫尺之地,生死之险,唯存决胜一招。觑出闻人然伤势负累,同样是为心下坚持,梵天压下慈泯面现决绝,猛然一跺足下大地,连成一体的云渡山脉竟整个为之陆沉。 “莲华圣路开天光!” 五莲并蒂悬顶长耀,一页书豁力施为,庄严法相矗天而立,怒作金刚降魔之态,叠生清心佛唱充斥古莲中央。而在浓烈至极的杀机萦绕下,闻人然却已抛却一切杂念,只求保住一线生机,丹青见倏然竖举朝天,千霞万流瑰丽壮阔,横亘寰宇参商,旋即再赞搏命杀招。 “三青化变·衔烛移星陆。” 终剑一出,禁式相容,闻人然不顾神魂伤疲,强纳双招并一。惊见方才截留鷇音子处之三青龙气,乍与龙骨、龙源合为共体,重现远古浩瀚凶威。湮灭破虚之剑甫显盛威,璀璨金光如遭衔烛吞没,仿回乾坤混沌之初。 不过,任凭外围千剑万刃戮体,扯碎所着僧袍袈裟,一页书仅将目光锁定目标,一手庄严合十于胸,一掌若如来佛掌盖顶而下,圣洁宏达之莲华倏束五指,排山倒海压向划破虚空的丹青见,迸发世所罕见的极端冲突。 光暗交击,终有分晓。黄尘漫卷,天惊地动,倒伏在外的鷇音子乍被推出千丈,只闻硕大石莲发出震天巨响,古微生莲难承无上极招碰撞,登宣告时土崩瓦解。衰败莲瓣倒射而出,形成无边暗影笼向鷇音子所在,竟成意外逼命之险。 倾危之刻,血染僧衣的一页书冲破迷雾,奋尽功力替鷇音子挡下无妄之灾,硬受二度冲击脚下猛一踉跄,却仍顽强逆势赞掌,冲向倒落另外一方的闻人然。 熟料,就在雄掌夺命瞬间,尚在半空的丹青见,竟被纤纤素手横空一握。暮秋筠眸如澈水盈光,纯净白袖逆风轻扬飘飞,空手挥划百草废根之术,融合幽幽黑鸢花影困敌,旋即柔指一带晕厥中的闻人然负上娇弱之躯,反借梵天掌劲飘然远遁。 “休走,呃!” 顽强搏命之招,彼此皆无保留。纵把闻人然打至濒死,梵天却也受创匪浅,抬手扫去阻碍之后难防毒气侵体,当场伤势爆发口喷血泉。 迫不得已,经过短暂调息平患,一页书虽将毒素逼出,四肢酸麻依旧一时未退,耽搁之下迎头欲赶,已是追之不及。而在此时,一页书肃眉一扫四野,忽见凌乱深坑中央躺着一张熟悉假面,凝重神情稍显异色,接着像是想通了前后究竟,方才为之严色一松。 “……哎,天意!” 云兽图腾映入眼目,令人悉想曾经经历。梵天智识何等深博,须臾明了闻人然意在何指。 踌躇当下,再念魔佛波旬威胁,此刻已不宜再损元功,一页书仃立废墟片刻,纷繁心思终付长长叹息,行至一旁先将鷇音子扶起端坐,为其导正经脉:“今日之事务求保密,我们不能请求外人,他也该是单身赴会,却还是失了机会。” “闻人然会来此处,应无旁人知晓。可惜,在破九鼎传州之阵后,他竟还能闯出古微生莲之困。剑灵感应威胁护主,亦是无法预测之事。” 尘埃落定,决子无悔。鷇音子摇头一应,随借梵天佛元之助,速将散失紊乱的三青龙气收束体内,不急不躁压下真气乱象,劝道:“你的内伤更甚于我,还是尽快疗复吧。” “唔……” 似是别有所思,一页书眸色一闪不闪,沉吟着望向鷇音子,商议道:“你认为如何?” “这,前辈已有决定,便无须再问我。” 伸手指向破败中的云兽面具,鷇音子浅叹一声,哭笑不得地为难反问道:“不过,佛门蒙此大难,必会派人向前辈求援,梵天真能坐视不理?” “佛为无定相,道是平常心。如果,闻人然确能遵其所言执行,不做赶尽杀绝之举。真欲皈依我佛,何处不是修行?” “但,欲界内部良莠不齐。哪怕他的出发点不坏,执行的过程中,也必然伴随无穷血腥。” “对抗邪恶,本不在乎立场。制衡波旬凶威,这才是他留下云兽面具的真实用意,不是么?” 最后一声反问,了断最后一丝挂碍。鷇音子沉默半晌,哪怕心怀诸多不忍,亦知梵天重伤当下,同样无能趁机驾驭烽火关键对抗波旬,不得不做出妥协:“那该怎样做?就算我们同意瞒天过海,却未必逃得过波旬之眼。” “天佛原乡是关键所在。只有说服佛铸于地藏圣者,后续才有商讨的意义。而你与我……” “都必须‘退出’江湖?” 第386章 衷情薄情下的杀刀 敲定未来方针,仍须慎重施行。尤其要为减少伤亡,勉强蕴果谛魂与裳璎珞向欲界投诚,无疑是一项充满风险的举措。而纵不算梵天白莲内心为难之处,闻人然重创之下如何瞒过魔佛耳目,亦是关键一环。 明了行程务求保密,背负着无处可归的剑主,暮秋筠风雨疾行,找到一处隐秘山洞即将人放平卧于一块长形巨石之上。为救其主于垂死之境,白衣少女焦急放下丹青见,强自镇定运劲扯落右边小臂下的干净衣绸,仔仔细细替闻人然清理完伤处血污之后,才以八品神通辅以琉璃功神效,竭力祛除精纯圣气,稳住一线生机不失。 “不行?” 不过,无论暮秋筠怎样沟通灵力,五莲圣功终并非寻常可比,如同发芽种子一般扎根体内。而见主人始终昏迷不醒,白衣少女略一迟疑,似是十分不舍地纠结片刻,随后取出几盒神花胚芽,一一打开放置在前,用以合炼疗伤圣物。 历经一日一夜,悬空融炼光华乍然暗收内敛,落下点点药屑残渣。神药一成,暮秋筠不假思索立即将之取在掌心,旋即轻张樱唇咀嚼碎化,扶起闻人然和着琼华玉露共同渡入口中,化生出一股奇异药力散入主人五脏六腑。 药丹虽无长生不死之用,此时疗伤却亦别见神效。察觉辅珠发挥功用,剑灵提掌贴背神通再催,持续消化奇丹药力。精纯圣气遇之静若烟消雪融。堵塞经脉登时畅通无阻。而随药效不断发挥,竟连闻人然要害深可见骨之伤口,亦在肉眼可见的持续愈合。 再过数个时辰,闻人然恍惚间张开第一眼,侧目瞥见少女秀容上布满的细密热汗,当即勉力撑坐减其负担宽心道:“……嗯咳,辛苦你了。” “很累。” 理所应当地用力一点头,暮秋筠轻轻揉了揉微红的眼眶,这才撒手放开闻人然肩膀,收回真元闭目稍缓疲惫。而在这段时间内,闻人然已查看过周身伤势,突觉创处竟已莫名愈合,除了力虚依旧全无任何负累,不禁口出疑问:“梵天所留之伤非同一般,你是怎样救我?” “花。” 摊手张开五指,将剩余药材展现在前,暮秋筠接着摇了摇头,颇有些可惜地心疼道:“没了。” “喔,年份不够,只能做三品长生珠的辅珠么……虽然浪费了完整的兽花,但你做得不错。” 能省下一桩隐患,总归是一件好事。而从痛下决心的那一日前,亦只剩下阔步向前。闻人然纷繁思绪倏敛,一手挽住气空力尽的暮秋筠,举步踏出山洞。 “不能给一页书与素还真踌躇的机会。秋筠你先靠着我睡会儿,现在就带你回家。” ———————————————————————————————— 妖异邪教,森幽静诡。昏暗大殿,烛影迷离,映得壁上魇魔火眼栩栩如生。虔诚的信徒舞着怪诞身姿,诚心祝祷着与神相逢一刻。然而难解的仇,未曾送来渴求的礼物,反将死神送至面前。 仇杀在耳,杀机充盈。半弯下的身躯停下神秘祷告,转身直面黑雀华影,轻佻面庞不见丝毫惧色,玩味招呼道:“我可爱又可悲的损友,你又来了。” “交出祸风行的魂魄。” “呵呵嘿嘿,心奴的东西,永远都属于我一个人。就算是死,也不允许外人染指。” 剑随冷声触地,邪印罗网倏生。黑罪孔雀势在必得,直截了当索取亡者复生希望。但见对方来势汹汹,暴雨心奴却犹不以为然,口中啧啧有声:“不过,背叛心奴的爹和阿叔,我也厌烦了。你要带走叔父的魂识,可以,只要你能拿绮罗生与老狗的命来换。” 邪火焚心,以爱为氧,以恨作柴,激怒了他人,亦给自己带来无边灼痛的快感。暴雨心奴咯咯寒笑瘆人心神,紧接着高高举起祆撒战镰,双目炯然张开怀抱,做出昂然挑衅:“又或者,你敢踏入死者的禁域,亲自来取呢?” “如此自信,看来你又精进不少?” 纵觉气氛有异,黑罪孔雀又何尝不是有备而来,面无变色迈向不可饶赦之死敌,一步踏进邪声鬼唱不绝的地狱恶阵。而不出所料的是,过去无往不利的潜欲四印,赫已失去吸纳冤魂亡灵之效用。 “怎样,祆撒大神的恩赐,翼天大魔的烈眼图腾,黑海森狱的森罗狱象,让你惊异了吗?!” 锋刃剖面,诡咒回响。黑罪孔雀提剑格挡,发觉对手脱胎换骨,顿明天谕已作出实质背叛,再不顾惜往日情面。回神一瞬,决心更坚。虽失前番优势,黑罪孔雀精深修为却无半分作假,六赋印戒轻灵拆架,不见分毫退让:“异端邪祀,岂能与皓月争辉?” “是么?吾,不准你侮辱祆撒大神!” 焚心鬼火邪照立足之地,森罗诡象首现殊异之威,魇心魔倏染黑暗幻境,万千鬼爪倏然穿地而出,似欲将敌五马分尸。紧随其后,暴雨心奴森冷一哼,刻意将当日泄愤截留的杜舞雩魂识幻成实体,作势欲投入魔火之中! “黑罪孔雀,沉稳如你失了冷静的模样,真是警醒世人的最佳借镜呀!” “放肆!” 纵知仇人意在激将,弁袭君骤见一剑风徽魂识,仍旧不免略失方寸。地擘心无迟疑,蓦然身移影幻剑挡镰刀,同时一掌探向暴雨心奴悬魂手心。两相交错来往,暴雨心奴突地嘴挑魅惑邪笑,任由弁袭君取得杜舞雩魂识,邪力饱提顺势上挑祆撒战镰,急速横截穿背透胸而过! “抓到你了!” “天真。” 冷然一哂,黑罪孔雀竟是故技重施。遭受镰刃贯穿的幻影,立于暴雨眼前化作散乱华丽黑羽。背身叠对,翩然一转,弁袭君眨眼已将杜舞雩魂识妥善收纳,神剑再指不死不休之敌。 然而,就在二人厮杀将起一刻,逆海崇帆双首翻脸,竟是残酷得不容一句寒暄。蓦来天威浩瀚,刀斩霜雪刺破黑暗,疾袭弁袭君腰眼。黑罪孔雀匆忙回护,刀剑铮鸣连成一线,彻底撕毁当初同生共死的践道誓约! “鸠、神、练!” “地擘,你不该对魇帅动武。而只要你愿意投诚,今日也未必非是干戈。” “鸠神练,逆海崇帆也同样不属于你个人!另外……天谕,你的身体能坚持战斗多久?” 天地双印半空一汇,刚猛力道震地开山。曾经的志同道合,在这一刻尽作烟消。严声质问未落,弁袭君怒上雷霆,潜欲三尊霎挟绝望之刀一齐闯阵而入。但在悍将赶至身侧之时,反戈一击却是来得更快更绝! “怎会,绝望之刀你?” “圣裁者,画眉果真是你害死的吗?” “我……” 同样一个至亲名姓,逼走了此生最重要的人,如今又换来沉重一刀。 麾下意外倒戈,虽未伤到黑罪孔雀,终令其心神一怔。天谕不等地擘回应,镜面杀刃又已突袭戮颈。熟料弁袭君失神瞬间,乍见衮龙枪先声夺人,一条银龙穿空而过,扫退正欲趁势追击的天谕。紧随其后,玄嚣太子单手接住落地银枪,利落卸下雪亮披风挺身入战,长兵直指圣裁者地擘。 “伤害翼天,是你的不智。不过,强者该有强者的谢幕格调。单打独斗,敬你!” 第387章 起始 “想取弁袭君的性命,你也要有受死的觉悟。” “勇气!” 豪语响彻方圆,元神兽化麒麟。本属祥瑞之物,玄嚣太子乍现暴武之姿,却见磅礴凶煞魔气涌溢而出。黑罪孔雀心知大敌当前,此刻唯有全神以对,当即横剑在执,誓求闯出地狱恶阵。 “病子你这是要往何处?” “啊……啊?啊!” 烁烁银光泻地,斑驳剑华夺目。不待多言,恶斗乍开。另外一旁,剩余三印尊者权衡利弊,各自决心暗下。天谕急喝脱口,病印之尊竟若癫狂,奋力甩下鸠神练拦阻的手掌,埋头冲出森罗狱阵颠簸远走。 目睹场间变化,千夕颜在天谕灼人目光下心念一转,拄杖敲击地面倏开老印,浮现衰老气息的邪术图腾弥漫全场。生印之尊梦骸生惊愕一瞬,骤觉杀机临身! “你竟也背叛圣裁者?” “错,梦骸生,你没听到绝望之刀的话吗?是圣裁者背弃圣航者在前。” 同源印阵,相制相生,各展不同异能。持续衰老的力量,加剧地狱恶阵令人窒息之感。虽是激愤在心,梦骸生却亦不敢怠慢,猗兰操流光轻闪,如织梦幻世界,令人如痴如醉。心神恍惚间,老印若陷毕生最为甜蜜的回忆。黯绿骷髅眩光凛冽寒杀,已于此刻直扑而来。 “老尊,你非是我的对手。” “哼,你们的敌人也不只是我。” “恩……不对,魏坤舆?!” 身处阵中之阵,口舌依旧歹毒,千夕颜豁尽全身解数,指挥无数银针穿射,拐杖高举沉猛击顶,始终难脱生印幻境,头晕目眩准头大失,再承梦骸生绝地反击,不由自主退出数十丈外。 不过,正与绝望之刀缠斗中的魏坤舆分心不得,骤遭横暴杀镰贯体戮命。半空中的淋漓血色,更被黄泉路上的贪魂怨鬼,残酷地分食殆尽! “呵呵呵,勾引小生杀人,老头你真是太坏了。” 抽镰翻刃摆在唇边,暴雨心奴伸出舌尖舔去浓稠暗红,异常变态地望向中央黑罪孔雀,挑衅道:“不用急躁,亲爱的损友,你很快就可以去陪他们了。” “是么?赦天六罪!” 专注于战,剑挑寒枪,黑罪孔雀不为所惑,只将精神凝聚敌身。但失至亲之人,生印之尊梦骸生悲愤欲绝,却也不愿苟活于世,眼观四方竟欲玉石俱焚,争替弁袭君辟出生路。 “梦生转死·骸兰吐虹!” “休想。你们闪开。” 孤注一掷,自绝气脉,梦骸生霎令元灵腾云驾雾,化作矫健黑龙曼舞,盘旋疾冲围拢而来的三名高手。 然而,如再损失任何一员要将,都会削弱天谕与玄嚣太子交涉的筹码。鸠神练凤眼半眯,天罚神典平摊而开,披靡圣风迎头而上旋云成卷,反将盘空黑龙残酷肢解。未想曾经誓死追随的圣航者,此刻竟是这般毒辣阴狠。梦骸生不及遗憾痛恨,人已在半空散作枯花凋零! 同道成陌路,共志反作敌。眼看麾下一一折损,弁袭君骤觉命运的讽刺,在这一刻达到极致。但是,复生一剑风徽的执念却犹无削减,地擘求生意志亦随之攀升顶点。 “结束了,回影一击龙点头!” “赋天六戒。” 大局底定,玄嚣太子不耐久战,单掌一拍衮龙枪尾,皎白长影奔雷飞窜,誓欲速定乾坤。镇定运招,邪气流窜,黑罪孔雀冷漠不改眉色,尽注一身玄力入剑身,悍然一对刺心而来的锋锐长枪。 干戈交击一瞬,狂暴魔功瞬如泰山倾覆,渐将邪气压制在下。黑罪孔雀虎口生麻,迫不得已腾身泄劲。而在对手回气瞬间,玄嚣太子后续杀招又至,衮龙趟地一遭立如灵蛇挺身,疾咬弁袭君面门。 “龙武掣雷。” “嗯……” 熟料,岌岌可危之际,蓦闻龙武巍雄一吼,同样的元神兽之力见机而入,乍化庞大龙龟气甲,岿然挡下玄嚣太子伤人一枪。弁袭君觑准时机,兀然朗声高喝,六赋印戒竟再上层楼,极招应势而出。 “恒世八谛·胤天六极·太古之判!” “天罚篇章·恶魔之门。” 华丽雀影屏天,非是针对玄嚣太子,反朝天谕迅杀。鸠神练匆一回神,极提内元抵挡。无奈招行半式,痼疾竟于此刻爆发,一时难竟全功。 “天谕,这本是你吾和好的最后机会。但,你既宁可选择玄嚣太子纵容暴雨心奴。从今日起,你我便彻底恩断义绝,不死不休!” 一朝翻脸,各自狠绝。天地双印僵持当下,黑罪孔雀猛然加催邪元,登令体虚不支的鸠神练呕红三尺。玄嚣太子见状微一凝眉,瞬时移至天谕身侧,冷望着半途插手的玄膑太子,淡淡问道:“龟缩多年的大皇兄,终也有了面对皇弟的勇气?” “十八弟,选择天谕,将是你最差的一步棋。” “喔?且慢!” “逃,是你唯一的出路。” ———————————————————————————— 有心算无心,无心算有意。弁袭君与鸠神练决裂难挽之时,波旬亦欲借机发难,宣示魔佛天威浩荡。而在将暮秋筠送回六庭馆路上,闻人然尚未赶得上商议儒门事宜,便被欲界之人中途截下,请托去往一处陌生地界。 暌孤山脉,叠嶂绵延,别藏世外洞天。与世无争的本觉禅林之外,赫见金身大佛屹立高天,似若守护着山下芸芸众生。翠竹葱郁的山脚之下,手持一口万钧沉剑的女琊,细长眉梢、通透眼眸,盈着满心疑云静静观察不语。 “这里有问题?” “此处寺庙,或有佛法高深之大能。但我仔细查证之后,照佛寺僧者修行,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这种壮观佛阵。” 不曾主动剑挑上门,本是为了一举成擒。除此以外,亦是因怀莫名忧虑,霁无瑕方才等到闻人然到来,目光一偏紧接着又微显诧异地询问道:“小弟你与人动过武?” “剪处波旬的羽翼,对佛门而言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那你听说过忉利天么?”原非刨根问底之性,女琊不疑有他续回正题。 “虽然我不通佛典,但听你这么问话……莫非内中之物与它有关?” “不错,金光虽是灿烂圣洁,却隐隐参杂常人难以发觉的魔息。我怀疑内中有不属苦境人世之物作祟。物极必反,恐怕是有心人在利用佛门圣气,欲炼忉利狱龙为己用。” 纵使偏好以武行道,同为波旬三灵之一,霁无瑕亦不缺乏见识,顿了顿说道:“既要从腐败的佛门开刀,我们或许不该漏了这尾大鱼。” “你是魔佛,你说了算。” 不曾有任何反驳,直接认可了霁无瑕的意见。闻人然举目观察起远处本觉禅林景致,忽地顺从女琊所指聚气为刃劈断身旁一株大树。只见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木,竟于坠地一瞬须臾腐化成灰。 “啧,有趣。” 第388章 狱龙风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与梵天白莲剖名立场,闻人然按下纷杂思绪,抬脚踏上直通古刹寺门的石阶。但在江湖之上,如今的闻人然不论是盛名抑或凶名,都早已是今非昔比。沿路行人纷纷避让,各自抱团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二人来意。不过多时,不速之客侵门踏户的消息,便已传入本觉禅林主持景岩孚上座耳中。 “彻念、彻愚,你二人暂陪善渡禅师,吾先往外一观。” 骤闻不利之讯,景岩孚上座已有不祥预感,慈眼含煞一瞥善渡禅师,留下不明究竟的两名僧人,守在神秘金身大佛之旁,匆匆离开了寂静寺院立身空地放出信号,接着才故作镇静地迎人而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远道而来,贫僧有失远迎。” “闲话少提,交出忉利狱龙。” 毫不矫饰来意,女琊率先飒爽出声,泰若山剑赫如五岳,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绵延一片龟裂如网,堵住景岩孚上座寒暄之词。 金风扫脸,飞石乱神。乍闻狱龙之名,白眉老僧心头一跳,顿知今日难以讨好,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先行问清详细,道:“与残害天佛原乡的欲界第一战神同道,女侠你又究竟是何身份?” “想以欲界凶名,先将脏水泼到我们身上?” 屹立苦境千百年,本觉禅林于黎民心内,自有其根基所在。何况此地大多数百姓崇信佛门,一旦产生先入为主的认识,难免会对霁无瑕的动机产生质疑。发觉对方用意,闻人然扫过围观众人,淡笑一声不答反问:“我只问一个问题,禅林内的金身大佛,已坐落于此多长岁月?” “这与你何关?” “魔佛重临人世才多少年,恐怕来不及在这做手脚。而天佛原乡恶名广播,还需要欲界诬蔑么?” 咄咄逼人的气势,眼角含煞的威胁,令得景岩孚上座承受莫大压力,竟是口不能言。而纵迷信禅林无疑,崇佛百姓终也不能漠视事实,一时反无旁人敢替景岩孚上座出声辩解,只能犹豫不决地观望不语。 “呵。” 彻底堵住老僧口舌,闻人然旋即不顾旁人异色,并指倏聚剑元为用,刻意营造不坏草木之象。无形剑芒暗含疗愈之效,迅捷穿过层叠人海,竟令前来祈求庇护的生民中不少人的痼疾有所缓解。 孰是孰非,原非诸多看热闹的百姓考量,而在得到切身好处之后,立即就有不少人往后退了开去,静观场间变化如何。而在磅礴剑气命中金身大佛顷刻,巍然高耸之佛像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咔啦咔啦”的裂解碎响。 “这这这,这是什么?” “可怕啊,邪魔,一定是邪魔。树木都化成灰了。” 鼓噪声中,金光瓦解,魔像屹立,邪氛顷刻扩散而出。无穷魔煞之气甫散方圆,万物生机如遭鲸吞虎剥。本在金身佛像之下端坐的善渡禅师愕见莫名之变,焦急起身正欲催动佛圣之气抗衡,冷不防彻愚、彻念竟已被魔气侵染,骤然暴起禁锢禅师左右双臂。 “孤月冷,夜刀寒,最恨无敌,天下吾峰。” 电光火石一瞬,诡异黑洞凭空浮现。枯叶倒卷,狼啸萦耳,孤月冷刀先声示警,痛下的杀手却无半点留情。皎月般的寒刃刀锋,倏忽划过善渡禅师颈边,却在即将得手一刻,突遭刚猛重剑所阻。 “谁准许你,在我的眼下杀人灭口?” 狼刀迅快,山剑势沉,交击一瞬各见千秋。白雪纷纷而下,霁无瑕手中泰若山剑不求多变,直来直去只为擒敌。与此同时,闻人然一掌封住善渡禅师经脉随之将人拨开,两眼锁定头上紫黑魔龙,开口即道:“曾经的袭灭天来,练有一招令人称道的术法——狱龙没午。你,又有多少斤两?” “吼——” 恶兽咆哮撼震天阙,浩瀚玄力远播四海。但因以圣炼邪之术未得完功,忉利狱龙纵使本能愤怒,血盆大口鼓吹飓风劲扫,却仅拂乱辟界战神两袖衣角,难损地上之人丝毫半寸。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灵符锁形!” 眼看魔兽力有未逮,闻人然并未急于捉拿狱龙,兀然弃剑运法指现流光,瞬时八卦虚影由点向外扩展。灵气如壁矗天立地,只待分毫异动即令有心人现行。而在闻人然后患一除同时,忉利狱龙若觉强大威胁,猛将彻念、彻愚等僧人精血吞噬,竟而强行化作一口紫鳞蹿腾的狰狞魔刀。 可惜,吞噬圣气未足圆满,以圣汇邪难臻大成,忉利狱龙斩甫现尘寰,终须由人掌握。然而,任凭恨吾峰如何突破,始终难越女琊剑圈界限。而在闻人然虎视眈眈下,暗中炼养忉利狱龙的有心人,却亦不敢堂皇露面。 “以此下三滥的行径驱使忉利狱龙,不值一哂。” 轻藐定语脱口刹那,闻人然兀然饱提真力,欲界魔功若长河狂奔,急速灌入忉利狱龙斩刀身其上,宣示结果再无转圜。狂躁不已的紫色龙刀,承受魔佛汹涌之能不断冲击,终敛耀目光华化作安静魔刀。 尘埃落定当下,未见阴谋者插手,闻人然却无迟疑紧接着趁热打铁,道:“听说本觉禅林在方圆地界颇有盛名。就是不知,这山上的佛寺,除了每日救济穷苦百姓,可曾出过荒诞不经的事情?” “怪异……” “好像是有啊!” 震撼场景上演人前,不论存有多少怀疑,都须“眼见为实”。 忉利狱龙活生生地恶态毕露。盲从的佛门信众也不由在此刻心生动摇,再经方才恨吾峰一刀刺杀一幕,联想起曾经时不时有外来高僧于本觉禅林圆寂的怪事。盛名日厚的福德之地,骤于此刻扭转成透着诡异阴森的蹊跷之所。 “看来,你也只是一个蒙在鼓里的祭品。不想死,就赶紧滚吧。” 耳边嘈杂不绝,人心惶惶南安。听出众人话中内容,闻人然却未分心旁顾,由侧暗赞一股庞然伟力,协助霁无瑕速败恨吾峰一定乾坤;同一时间,顺手解开善渡禅师穴道,一把将人甩出本觉禅林之外,随后背身不看浑身颤抖不已的景岩孚上座,抬首仰望长空郎朗音传神州。 “今日,魔佛波旬以本觉禅林为始,扫灭天下妖僧。” 第389章 求同存异 星云成涡,惊雷怒啸。本觉禅林上空,乍现浓云笼罩。而在恨吾峰饮败顷刻,霁无瑕周身乍散灵光,随即化作一片雪芒,融入天顶参天巨。无穷威压慑服大千,三头六臂之魔神幻影,竟于此刻肃杀降下。 “恭迎魔佛波旬。” 略一屈身以示恭谨,闻人然气机锁定孤月冷刀与景岩孚上座二人,不允任何变数发生。倏忽之间,忉利狱龙斩脱手浮空,护界巨魔神乘霆衔刀,将之叼住送至魔佛脚下。 一山不容二虎,何况云泥之别? 霎时间,波旬六臂同举,浩荡星云劲无远弗届,竟将屹立本觉禅林无尽岁月的硕大金身反纳为用。随着暗淡修罗巨象逐渐瓦解,寸寸剥离的邪魔之力,转被波旬强行一气灌入巨魔神恶诛庞然魔身。忉利狱龙威能受限人世环境,方须以集圣养邪之法陪炼。但对波旬而言,驯服攫取忉利狱龙的力量,不过仅须费上一番工夫而已。 私下窥伺眼前一幕,处于黑暗中的有心人虽有诸多不甘愤懑,却也明白大势已去,只得按下满腔懊恼,果断舍弃意外遭劫的恨吾峰。 与此同时,纵得灵佛心支撑不断吸纳外来之力,巨魔神终需时间消化趋于饱和的能量。撑天立地的魔佛虚影骤收无边神能,连带护界魔兽亦随之消失无踪。而在先声夺人之后,波旬三灵倏解合体之象,直面惶恐人心。 不待旁人干涉,未等僧人求饶,恶体阎达如若倾泻怒火,浑然重拳擂落,瞬将景岩孚上座当场击毙。迷达见状全无动摇,仿佛默契早生,魁梧身形翩然一转,已至恨吾峰身前停步,面向广大群众。 “僧佛恶行,众人有目共睹。波旬治下,不允任何人搬弄是非。” 直截了当,狠辣果决,封阻阴谋者鼓动盲从佛门信众之计划。魔佛喝令甫落,赫见八方坛主率军觐见,凝重杀氛充溢方圆,顿令周遭噤若寒蝉,无有一星半点反抗之音。 满意俯瞰山下一幕,迷达眼露思索之色,忽而阔步踏出三灵同列,扬手宣示道:“以佛乡天之象征为首,苦境佛宗尽是藏污纳垢之所。就是这享誉在外的本觉禅林,同样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念汝等一时难以决断,欲界可替你们留下两项选择。服从,或者离开。” 魔佛凶名在外,自无一人胆敢妄为。未知话中深意所指,交头接耳当下,场下众人不免迟疑。怯弱之人压下惶惧,勉强推出一名代表走上人前,颤抖着大声问道:“魔、魔佛在上,服从是怎样的服从?” “弃信愚佛,归化欲界。其他一律不改,能保万事太平。如有为难,可至欲界麾下各分部、支坛求助……” 绝户诛佛,狠至极端。先是故意吊足胃口,迷达意在安定惧怕人心,更许诺诸多好处,紧接着在大多数人心神一松顷刻,骤然口锋一转,敌意昭然若揭:“不过,如果留在欲界治下,还敢妄言佛陀如何。结果,便只有——死!” “魔佛就是恶魔,无端诋毁我佛,竟还妄想让我们离开自己的家园?” 本觉禅林周遭地界,自不缺乏盲目崇佛之人。但只要代表不了大多数人,不,就算是大多数人都在抵抗,又岂在魔佛波旬之考量? “聒噪。” 淡漠一语恍若雷霆,瞬时压下千夫所指,恶体阎达却非良善脾气,兀然掌化森罗恶障,倏忽射杀为首十余刺头,将一众躯体挫得尸骨无存,冷然笑道:“连菩提界、天佛原乡,乃至百世经纶都不入波旬之眼,你们还敢质疑什么?” “……” 抹杀一切反对,镇压任何异见。眼看阎达示威目的达成,迷达越显淡定不迫:“伪佛祸世,欲界断不接受任何与佛门的谈判。有此地为始,向外散圆扩延,每随欲界教众进驻,信佛者必须在三天之内滚出。” 话说至一半,迷达又似另有但书,玩味十足道:“当然,你们如能昧着良心投诚,刻意留下替愚佛做内应暗子。欲界同样欢迎。” 平淡的二字,却透不寻常的杀意。具体如何,不在考量,推进大致,亦能方便管理。迷达声甫落,欲界精锐即刻列队,准备按照计划,先从本觉禅林为始,逐步向外录名入籍。 而见一切有条不紊,闻人然一瞥已遭阎达所擒的恨吾峰,莫名心思一动,遂向霁无瑕请辞道:“这个人借我一用。” “嗯?” “除了儒门,我还需要说服一个人。” ———————————————————————————— 一弯冷月,峭映寒山。寂寞之地,寂寞之人,独饮壮志难尽之憾。蓦地,朔风倏过,叶落轻乱一袭水中之月,动了静思人心。 “当初,你是怎样的拒绝我?” 一闪而过的诧异之后,是须臾了然的默契于心。离座挺身而立,寂寞侯认真思考,自不难猜闻人然来意,却仍不免感叹造化无常:“同样的理由,现在要还你么?” “我还是认为,天下止武不可能成功。而我的目标,却有达成的机会。” “喔?” 抛下孤月冷刀,闻人然默然定视寂寞侯片刻,未等其猜测推敲,便打开天窗挑明来意:“六祸苍龙的真龙妙道,不得与欲界为难。” “信仰啊……真龙秒道确与欲界主旨大相径庭。若受有心人拨弄,心性大变的六祸教主,亦有与波旬冲突的可能。” “但,波旬不会留手。” “唔。” 魔佛波旬不会留手,意味着南武林长时安稳,有一夕倾塌的风险。就算寂寞侯不满如今偏居一隅,却也不能否认真龙妙道在此地的影响,以及对疆域长治久安的贡献。是以弄清闻人然用意,寂寞侯遂暂时收了诸多心思,笃定应答:“你要借世外书香之人为用。” “多年已过,他们有管理世俗的经验。而除了六庭馆,难道你还想让我找不值信任之人?” “咳,你信得过我?” “不,我只是信得过你的理想。而有世外书香作为桥梁,不仅可以加快打通儒门阻碍,还可缓和真龙妙道与欲界的关系,不至仓促生变。” 愁眉兀然展开,寂寞侯沉吟反问。心下盘算缜密,不仅是为说服寂寞侯,闻人然更尚须以决定性的行动,摧毁鷇音子与一页书的犹疑不决。而有真龙妙道、六庭馆、世外书香以及欲界四方聚合,未来任何阻力都难堂而皇之搬上台面。 不过,寂寞侯并不认为会有这般轻易,转念一想道:“就算你夫妇肯遭分裂三教的骂名,强拉儒门入局……” “诶,没有内子,她只是迫不得已,才倒向被欲界招揽的辟界战神。另外,我的剑很利,专杀多嘴造谣之人。” “也是。” 明白眼前之人作风,而今更是倍添决断。千头万绪终有定论,寂寞侯略过对方护妻此点,续回正题问道:“你怎样保证,波旬会容忍真龙妙道?” “达成绝对的霸权,只是欲界的手段,而非波旬的目的。你该明白其中区别。至于如何说服魔佛……”似是从来不曾在意,闻人然理所当然地回道。 “只要不是佛门,相互求同存异,就不是问题。” 第390章 锦上添花 “话虽如此,你能坚持多久?或者,换一种问法,波旬会允许你越俎代庖多久?” 一言直击要害,寂寞侯就算心动,仍不会任由闻人然掌握方向。而听对方质询之词,闻人然亦似早有计较,沉吟道:“计划施行之前,当然另有备案。我若失败,同样再无后话。但不论如何,欲界并无理由侵犯真龙妙道。而我认为,你也具有不让六祸苍龙与波旬正面冲突的能耐。” “咳,这个人是?” 以寂寞侯的智慧,本无须连番盘问。眼下如此作为,不过是在试探闻人然到底有多坚决。决心已下,寂寞侯倏将目光投向寡言的恨吾峰,若有所思道:“你们挑选得第一个切入点,幕后并不单纯?” “单纯的佛庙,又谈何价值?” “嗯,为何是我?” “因为你够冷够绝。而鷇音子与一页书,已经不适合再以目前的身份行走江湖。” 邪为正用,正以暗行。不动城两面掣肘之势若成,任凭三教根基再如何深远,一时亦难推翻欲界统治。而若魔佛未来方针路线偏歧太多,至少也保留了烽火关键作为底牌。 悉知个中详细,寂寞侯沉思双眸不复愁苦,瞬时添上一层冷酷决断,“留下人,你可以自便。但要引蛇出洞,仍须看对手心性。” “变数,总该有所提防。请!” 短暂会面结束,彼此各有收获。未曾指望能一举引出本觉禅林幕后之人,闻人然却也不曾在意过恨吾峰的生死。而在离开冷峰残月十余里后,闻人然突在一片月下山林尽头停步,负手而立平淡传音暗处:“跟踪我这么久,你还不出来?” “且慢动手,在下并无恶意。” “你若存有敌意,早无张口的机会。” “是,是。在下玉丑古龙稀,在武林道上也算薄有声名。今日找上阁下,特为神机传达一个口讯。” “神机?” 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乍然入耳,闻人然不禁稍生迟疑困惑,而一联想到日前经历,遂警惕戒备道:“谁?” “咳,吾主的身份与根据地,本属机密从不外传。但以阁下的名望,吾知隐瞒亦无益处。而因神机吩咐,特邀先生一会无遗峰。” 虽是不明神机意图,但因信其算无遗策,作为忠犬的古龙稀,依旧忠实地执行者上司的命令,谦卑十足地与眼前人尽力沟通:“主上说过,你想认识的人的身份,早在他之掌握。可是,那人并非眼下重点,并不需要竭力关注。” “那个人……带路吧。” 纵有诸多疑问难解,闻人然此时修为兼之波旬寄命,却也无惧阴谋暗算,遂让古龙稀当先开道。似为低调行事,玉丑先生带着闻人然圈圈绕绕,竟先来到一座偏僻高峰旁,摸着石壁敲敲打打,现出一条幽深暗道直通地底。再经千转万弯之后,仿佛已过遥远距离,两人方才来到一处神秘山峰内部。 “物物拈来,般般打破,惺惺用,玉匙金锁;沥沥澄源,炎火焰火,盈盈处,上下倒颠换过。妙妙神机,玄玄性果,清清做,静中堪可;现现虚空,灵灵真个,明明衮光,光莹宝珠一颗。” 绝峰暗洞,篝火明灭,映入眼帘的第一眼,勾勒出石壁上的一副吊诡神秘之景。拔俗清白之影状若仙风道骨,但却身着兼容并包之异服,口念玄玄之语,别显离经叛道。 蓦然,白衣人将手中圆滑石子交予童儿,任其将之扔入洞口处的石盆内,自己则挺身站起一派慵懒之色,张大了深邃双眼,望向亲自邀约上门的客人,开口第一语即是:“三教一日不清,苦境永无宁日。” “怎样的清?” “清,不仅只是击倒。” 聪明人无须多言,蕴意便已尽在寥寥数字之中。白发如雪一尘不染的神机,伸手一指面前,有如囊括天下河山,谈笑间自有一股睥睨气度:“立场所致,任何人都有其局限。有些事情。一页书与素还真做不到,也永远不能、不会、无法去做。” “这样?” 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仔细照面第一眼,闻人然兀地抬臂运元,举起手掌朝向神机:“五成功力如何?” “呵。” 骤见对方提元欲试,神机轻一掂量手中石子,突地将之抛向半空。紧接着,人与神合弹指瞬近,五指如山贴合盖上。但闻一声闷响,全无轰天烈地。周遭宛若无变,神机却已翩然挪后,手掌平摊朝上,刚巧不巧接住空中坠落的石子,倏生一股超然风姿,潇洒淡笑沉定反问:“你又认为如何?” “绝顶。” “吾,受之无愧。” 坦然承赞,傲骨不掩,神机深谙话术,自明该怎样与眼前人谈判,毋庸讳言道:“吾知你定对我存有疑虑,不过,吾本无意在此时介入纷争。而你想知道的本觉禅林幕后之人,吾的确熟悉。但,时常与精算之人打交道的你,同样该很清楚,在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他们是怎样的小心翼翼。” “那你找我的意义何在?”闻人然不置可否道。 “哈,不能明面与你接触,却不代表吾不能提供援助。之所以下定决心找上你,是因为你已将恨吾峰交给寂寞侯。这样一来,他便很难怀疑到,你曾与我有过接触。而瞒下这一子……” “你也担心兔死狗烹?” “哪个聪明人,信得过聪明人呢?” 意味深长以问代答,神机忽而岔开话题,抑或者刚刚回归正题,坦坦荡荡道:“商谈多时,尚未做一番自我介绍。吾,神机,逆三教之领袖。” “逆三教……原来你是想这样帮我。” “旁观者迷,当局者清。虽说观棋不语,但你我今日一会,再打哑谜也无实际的意义。” 纵使以“逆”为称,却也无法改变,麾下势力与三教有关的事实。颔首直承不讳,神机骤然收敛轻浮之色,肃穆非常道:“不论你作何打算,第一个投向欲界的三教派门,都会受到其他组织的严厉声讨。就算六庭馆有功于世,那群尸位素餐的顽固份子,都不会放过借机鞭挞的机会。” “而你要让三教同时出现叛徒。” “叛徒,哈,三教就一定是正吗?吾可承诺,逆三教或不如三教强盛。但至少,他们的理念,不会如现今的三教一般陈腐。而且多一批援助,不也利于你用他们制造新鲜血液,从而取代欲界那群只通打杀的败类?” “嗯……成交!” 无论神机真实目的为何,闻人然都无拒绝的理由。而若只是一群投诚欲界的三教派门,本不过派上营造舆论声势之用。之后再要经营欲界,自然还是得仰赖信得过的人。 于是,就在无遗峰一晤之后不久,苦境神州僵局难解之际,竟现数多三教派门争相来投的怪相。甚至就连佛门僧人,都因诚心诚意改信欲界,而留在了欲界治下疆域。如此一来,三教内部关于应对欲界的争论,也随之甚嚣尘上。 只可惜,谁都明白对付波旬势求一击必杀,却也谁都畏惧成为死在沙滩上的前浪。但随时间推移,欲界在治下范围,无疑渐得人心。对魔佛波旬来说,至关重要的第二刀,即于此时狠辣落下。 白梅素净,冷瀑洗心,犹然无法难舒展紧锁的僧者愁眉。虽与妖界联合,却因现今舆论反落被动。此长彼消之下,佛铸裳璎珞难按心中忧色。而在佛乡众僧进退两难之时,忽闻熟悉宿敌之信条,昂然传入妖界深处。 “末法毁天道,波旬杀如来……妖魔歪僧聚合,曾对欲界穷追猛打的天佛原乡,果真是无愧盛名,讽刺啊!” 第391章 败降 “吾佛弘善抑恶,波旬以暴制善,便是区别。” “谁的善?你佛门一言而决之的善?!” 讽刺讥嘲,言辞苛刻,迷达不屑一顾,只将事实摆在眼前。手中厚厚一叠白纸黑字,洋洋洒洒飘满半空,一一映入僧者之眼,历数连日来鸣冤者对周遭大小佛教派门之不满憎恨。 其中或有偏颇,恶行却无容赦。裳璎珞见状眸光愈苦,口中应答道:“恶者为恶,自有正者制裁。以偏概全,就是魔佛的应对?” “偏?狡辩是你佛门一贯的伎俩,我已懒得再提佛乡龌龊。而我今日也无心与你废言。魔佛胸怀广大。玉菩提的传人、佛乡深阙最高指导、佛铸裳璎珞,我给你投降的机会。只要你率领佛乡投诚,欲界便不计前嫌接纳。还是,哪怕牵连无数牺牲,都只准你佛门苦海无边‘宽宏大量’,而不允别人渡你入门呢?” “你……” 若置争斗死伤于不顾,天佛原乡的作为坚持,与欲界又有多少区别? 然而,佛铸心下同样有如明镜,一旦佛乡归降欲界,等同宣告众人所有努力付诸流水,亦意味着如今甚嚣尘上的重重指摘,都将沦为万劫不复的事实,一时不由左右为难。 “新仇旧怨一并清算。裳璎珞,你与他多说什么?!想招降,问过本爷了么?” 制止了无意义的口舌之争,更见不得迷达语出嘲讽,焱无上斜抬举臂,倏见凤影突穿袖而出。燎原妖火倏漫四方,蒸腾山瀑水色雾气缭绕。冷然一哼未落,长兵雷火一扫直捣黄龙,旋沙贯影疾袭迷达心口。 就在凤影突伤敌一瞬,骤来强健双臂横拦截道。粗壮十指向内一合,竟使妖族兵刃难以寸进:“要动手。你,又问过本座了吗?” 四幡之力聚合,恶体凶威鼎盛。饶是意识能焰非同小可,在不灭金身之前却亦无计可施。目睹焱无上对上罕世强敌,闻讯赶至的堕神阙与地狱变,各自毫不犹豫拱卫包围而上。 不过,魔佛波旬此番行动务求功成,又岂会不做任何准备? “既无商讨余地,那也怪不得欲界心狠!” 环目一扫群妖,迷达始终不以为意。倏见绚丽华羽黯彩而降,六赋印戒奋力一斩,顿令堕神阙收势回防。鬼荒地狱变纵强于女琊不少,三凶鬼言受制于巨魔神,却亦难尽全力施为。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 剑拔弩张胶着难解之际,天外忽传嘹亮诗号,伴随震天一掌轰然覆落,无边气浪瞬隔两军。认出来人气息,阎达面色顿转阴晴不定,道:“一页书,换作你来,可无这等便宜。” “自然。单打独斗,而吾若败……” 尘埃落定,僧袍无垢。不理阎达威胁之语,一页书降临目光示意裳璎珞,随后郑重下达战书:“百世经纶自此退出江湖,天佛原乡亦将归降欲界。” “梵天?!” “心中有佛,何处不修行?势不由人,勿做意气之争。” “唉……” 此时此刻,天佛原乡与本觉禅林,早被普世佛门彻底孤立。不论出于何种初心,残害即是残害。当初怎样指责欲界,如今不过罪还自身罢了。 兼之各方疥癣之疾积少成多,苦境三教焦头烂额之下,已无伸出援手的意愿。情势急转直下,欲界魔佛又怎会舍弃借此立威、深扎根底的机会? 然而纵使如此,要让一页书坐视诸如佛铸等无辜僧众受难,仍是全无可能。而与鷇音子已有默契,百世经纶亦至少得救下雷峰、佛乡残存僧人。与此相反,波旬三灵虽不知梵天算盘,但若能趁此良机击败、乃至就地格杀一页书,对欲界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私下传音商议甫结,阎达虽知五莲之力不可小觑,此刻竟仍执意上前,痛快应诺:“你若能胜,自然可以带走裳璎珞与佛乡一班蠢辈。” “指教!” 宿敌照眼,肃杀愈盛。一页书拂尘轻荡,浩瀚佛元瞬如逆海,登使山瀑倒流。磅礴重压袭身,阎达兀自不动,猛然浑力极赞,势如怒海狂澜倾岳开山,昂藏挺上顶撞刚猛气劲。 但,貌若旗鼓相当的交锋,却在二人肢解一瞬,彼此各生疑惑。一者怪于梵天内元炽烈如焚,一人惊于恶体更胜预期。电光火时间,一页书心念一定,不愿阎达作多怀疑,源源不绝之圣气汹涌灌上,势欲一举论定乾坤。 “无相劫空!” 曾败梵天之手,一心雪耻求胜。本不比迷达多疑费思,阎达心感梵天佛元强攻之举,当即抑下无关紧要之心思,森冷一笑道:“梵天,你果真以为,我会一直忍受你们的摆布?” “嗯?不对!” 无端一问,恶浪狂翻。四幡之力原超人限,阎达此刻展示,却还远超预估。一页书措手不及,只觉凶猛力道倒袭而回。未愈内伤受之震荡,登令其胸口突一滞塞。 “迟了。” 无法打败闻人然与梵天,始终是横亘在阎达心头的一根刺。而灵佛心一分为三,对于武力偏弱的迷达并非至关紧要…… 发现梵天倏忽眼向迷达,阎达毫无解释意愿,不顾对手心中猜测逼至真相,深不可测之魔功竟还胜过百世经纶一筹,勃然倾吐无匹雄劲,顿将一页书震退三舍,双足落地陆沉千尺! “你,败了。” 饶是阎达有意追击,迷达在亲历连日欲界改变之后,却知眼下魔佛统治依旧根基不足,又因顾忌女琊思维之变,遂先伸手拦下阎达肆恶,注目一页书道:“梵天,你是反悔,还是履行承诺?” “……哎,今日之后,一页书无颜再问欲界纷争。” 身承菩提五莲,却已难挽眼下败势。但为保存有生力量,百世经纶纵明眼下决断艰难,将遭佛门信者无休止的骂名,仍不得不长叹一声,道:“佛铸,是吾为难你了。” “到底是佛乡自己无能为力,梵天无须自责。” 且不提恶体变数,纵有机会打败阎达,在一页书暗中传音解释早先与闻人然一战伤重未愈的情形下,众人缺少烽火关键,如何抵挡后来的三灵共体? 涩然苦笑挂满无可奈何,佛铸裳璎珞虽有舍己殉道之觉悟,终不忍见佛乡、雷峰等古刹残部毁于一旦,唯有痛下决断:“吾代佛乡认输投降,但,绝不会助纣为虐。” “唔……可以。不过,你必须要将降书,亲自贴上公开亭。” 打击苦境佛宗的目的达成,便无所谓裳璎珞等人的生死。迷达略一沉吟,竟是颔首同意。 另外一旁,棋逢对手,难免惺惺相惜,阎达心思一动,转而看着一页书即将离去的背影,也是出人意料恳求相邀:“梵天,今日切磋,你败战弃佛宗而不顾之名必将传遍苦境。与其受人辱骂,何不与魔佛一同荡清世道,杀尽天下卑劣败类。” “吾之前路,纵有金刚怒目,亦非为杀而杀。你吾道不同,不相为谋。至于庸人俗语,旁人指摘,却也不入吾耳。拳拳好意心领。而你,若当真诚心为念,不如将之还于芸芸众生。” 头也不回,翩然影去,自是洒脱干脆,一页书却非全无关注,云端之上朗留警告之词,回耳不绝。 “纵无百世经纶,犹有邪心魔佛!” 第392章 不存在的神 擎天巨擘一夕败隐,天佛原乡归降欲界,同时成为压倒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在初时****之后,儒道两派却突然发觉,除却最为倒霉的苦境佛宗以外,欲界的扩张竟对两方影响不甚严重。 不过,三教同气连枝到底有其理由。而由于刚开始时,神机策动不少三教派门投入欲界,难免惹人不满愤怒。不算冷眼旁观的儒道组织,佛门多方奔走之下,竟也拉拢到一批同盟奥援,勉强维持住舆论,使得局面不至彻底糜烂。 “难怪爹说,就算是比烂,也得讲究基本法……可是,坏爹和娘商量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出来?” 苦境情势瞬息万变之际,闻人然打开局面后便也暂回了六庭馆。被夫妇撂在外头许久,坐在凉亭内小口吃着甜点,槐生念曦百无聊赖,只能对着自家小弟打趣,歪头道:“反正那位前辈败了之后,外面人什么嘴脸显而易见。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二姐的意思,是娘应该允诺爹涉入这场纷争?” “不然呢。你出身的火宅佛狱自然环境虽说残酷,但实质应该与当下的苦境很像才对?” “物竞天择?”宸枢了悟颔首。 “没错。我是觉得,苦境高手太多,乱来的代价又低。人们大都习惯,能多过一天太平日子就是赚到,自然不会提高要求。而只有出现更好的选择,三教才不会敷衍了事。欲界是压力,同样也是动力嘛。” “不错。” 伴随吱呀一声门响,闻人然携妻而出,赞同了槐生念曦的观点,突而又一转折望着少女问道:“你又惹祸了?” “诶?” 十分莫名其妙,槐生念曦无辜地把一双小手背在身后,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坚决回复道:“没有呐。最近我就之前打死了一个大姑家的下人,其他时间都没有出去过。” “杀涯十灭杀得不错。但,意轩邈是谁?” “意轩邈?” 轻轻凝蹙双眉,银发少女回忆无果,只得茫然作答:“我不认识。” “换一种问法,教给你易教精义的人?” “易教……哦,叹……” “不用说出他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他的下落。” 若非牵扯到儒门内部,闻人然本不会多管闲事,与楚君仪商量半晌。回身一看愁容冷肃的美妇,闻人然顿了顿口锋,缓和了语气解释道:“之前蕴果谛魂提起过万界朝城的事。玄真君功废泰半的隐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文载龙渊的要求,我们不必赶忙答应。” “嗯,如今是他们有求于人。只要六庭馆推脱不知,文载龙渊也无强词夺理的借口。” “我反倒希望他们强逼上门。” 较之过去惯以动口止戈,闻人然现下无疑表现得更为刚硬果决。而知其尚受波旬影响,楚君仪不免心怀担忧,思索着劝阻道:“单单文载龙渊无妨。但,追根溯源却须谨慎处置。” “喔……看来这文载龙渊背后也有故事。可惜,那与我们无干。现在投靠联合欲界的派门不少,只要世外书香与六庭馆合力打开局面,其他儒门教派是否跟上顺其自然便是。” 有神机推波助澜已是绰绰有余,闻人然确实不急与文载龙渊打好关系,只对玄真君的过去留了留神,认真道:“而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地藏圣者去了圣众之潮,会另有收获也说不准。” 明明闻人然尚归属欲界,此刻提及正道之名,亦如饮水喝茶般平常,顿令亲近之人心生难言的怪异之感。 一时无法弄清外子精神状况,楚君仪欲言又止,终只能暗叹于心。倒是身侧生性达观直爽的槐生念曦,颇有些没心没肺地一拍手,点头附和:“娘啊,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一家做得又不是坏事。就算失败了,大不了一起退隐呗。我就不信,世上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第一个来触咱们的霉头。” “不必和他们客气。” 淡漠神色倏化和煦,闻人然抬手抚摸了两下神秀脑袋,轻笑道:“你这点是更像我。” “嘿嘿,姐姐和小弟那么乖,肯定是随娘的嘛。都说物以稀为贵,坏爹你可不能偏心。” “好。” 不去纠正银发少女语中矛盾,闻人然接着目向宸枢:“小枢,你和秋筠一起陪君仪处理儒门事物。如遇刁难,不方便你娘出手,临机应变让玄鸟闹事。” “嗯,我记住了。” 楚君仪待人接物素来进退有据,但限于儒门礼教总有些磕绊存在。而明自身本非嗜斗知性,宸枢想清楚闻人然话中所指,遂一口应承了下来,随后反问道:“那父亲你?” “我……命运真是奇妙。以魔为称的佛,现在能够庇佑一方。而以神为名招摇撞骗的恶魔,也该是时候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 暗夜无光,乌云覆云。一行行人踏着坚实步伐,走在通往地狱的漆黑路途,似不曾见足下血迹斑驳,填埋多少卫道尸骨。短短时日之内,苦境风云突变,湮灭了玄嚣原欲借力杀人的野望。尤其是得知黑罪孔雀拆教入欲界之后,天谕连日以来,便再难有半刻安心。 为首正前,翼天大魔领着千夕颜与绝望之刀当先开道。其后玄嚣太子携手鸠神练踏上归程,似觉身旁女子胸中忐忑特异温声劝道:“暂宽忧心吧。魔佛波旬现以传教为重,断难抽身旁顾。何况逆海崇帆名存实亡,欲界总不可能时时监视我们的行动。” “弁袭君心心念念都是祸风行,应当是以复活为条件协助欲界,交换与波旬交易。然而不知为何,吾总是心下难安。” 剧烈的心跳声,带来不详的预兆。虽闻玄嚣太子安抚,天谕依然紧张难平。而对玄嚣太子而言,汲汲营营来到苦境,收拢势力欲弑兄长,却不如玄膑太子坐收渔利,轻而易举收得黑罪孔雀回报。 当初意气风发跨境而来,且不提森狱五大精灵下落,如今不仅未曾铲除处于元神蜕变虚弱期的玄膑,甚至连自身性命都难以保全,何尝不是另外一种讽刺? 同步同调的人,各自怀着异思,陷入压抑的沉默。然而越往对峰壁靠近,些微的异兆,终究难以瞒过老练如大魔之眼。 “奇怪,对峰壁此地位处偏僻,怎会时不时出现举着火烛的行人?” 蓦然停步驻足,翼天大魔开口即是疑问。而在遥遥可见的异境通道附近。一片漆黑空无的尽头,意外聚集起他教信徒,义愤填膺堵塞两境大门。 “天善其真,真圣之传,传贤于常,常道宣天。杀妖妇,还血债。诛恶魔,荡乾坤!” 此起彼伏的高呼,流传在人头攒动的信众口中。此教非彼教,杀声入耳,恨意满盈,天谕恍惚间,陡然惊觉曾经的高高在上,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明明是享受过得至高尊荣,此时位置对调,却仿佛成了当初崇圣之光下,万千信者口中待审的罪大恶极。 “哼,哪里来的刁民?” 不耐装神弄鬼,翼天大魔鬼面刀转,恶风荡灭万千星火烛光,如令天地重归黑暗主宰。杀性一起,魇帅怒火喷涌,雄浑巨力压下,绝刀将灭挡路者于必然。 “明祈见圣,拜见烈天真宗!” 熟料,势在必得的一击,竟被视若无睹。灿然莲华绽放瞬间,末世圣传之人纷纷拜下,随见魔风鬼影消弭于圣佛祥瑞。风振锦衣华服猎猎作响,神秀打扮得一派端庄典雅,素掌托举皓洁光影,轻若无物悬浮信众身前半空,眸凝肃穆严光,俯瞰对面之敌。 “真理即在双掌十指。逆海崇帆,不存神迹。” 第393章 无畏 假面揭破,再无和颜悦色,唯剩自私自利。纵知人不可貌相,鸠神练落入陷阱,却亦不肯露怯人前,利落摊开手中天罚圣典,霎时灵风激荡扫退近前之众。 “小小黄毛丫头,妄敢言天代神?而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带来此处,你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 “应该讲只凭你们,缺乏翻起波浪的能耐。” 但在决杀之前,又闻断然一语,黑色雀羽天降。骤见神器空坠,尽耗神灵之风。弁袭君手握圣裁,一剑斩开气浪余波,冷厉横指鸠神练,道:“迷途的人合该回归诸神怀抱。你说对吧,背叛天意之人,衣雪皂龙鸠神练。” “地擘……你真罔顾旧日情谊?” “情谊,当真存在吗?” 心下一片冰冷,黑罪孔雀面无波动,六赋印戒竖举而起,象征天地四印的华彩于焉大作:“我曾以为,你与我永远是同一阵线。然而祸风行死后,不论是你的薄情,抑或一意孤行,都令人齿冷。” 四印凋零其二,失踪其一,只存千夕颜跟随天谕。当年的强盛潜欲,早如烟消云散。但闻黑罪孔雀之质问,天谕经过初时沉默,忽地反唇相讥道:“我最多算得自私残毒。冷血、薄情,一意孤行,难道不该是用来形容,连亲生兄妹都下得去毒手的你?” “……不错,吾绝情,吾偏执。所以,天谕鸠神练,你该早有承担与我一刀两断之后的觉悟了罢!”镇教神器黯芒涌动,黑罪孔雀沉默少顷竟而直承不讳,无视对方眼中愕然瞬眼即是比绝情更绝。 无情又如何? 冷血又如何? 弹指影动剑出,疾迎鸠神练心寒目光,一剑横扫天谕手中圣典。但为一教之主,衣雪皂龙犹非泛泛,亦是对来袭之敌知根知底。察觉迅剑取命不及避开,鸠神练袖藏杀刀穿风破雪,铿然一格剑器临身。 “武魄行风!” 而在同一时间,浑浑森狱魔声,反遭雷音殛破。翼天大魔双手紧握鬼面大刀,庞然武息外放逆势而上,运动巨力简单利落劈砍少女天灵。神秀见状却是不慌不忙,齐眉长棍去若蟠龙,绞散魔风刀翼,悠然应招一派从容无迫。 不过,两处下风,未令玄嚣太子动容。非是轻心怠慢,仅因真正的大敌,已在目所能及之处,平平淡淡抽出一柄碧水盈光。 心头为之凛然,玄嚣太子深吸一口气,足下猛力一震窜出银芒破土,化作雪亮衮龙枪森寒向敌:“四魌界一别,又再会了。” “以宗教的名义,坑害无辜信众血祭。今天,同样让你们死在宗教之下,做一对同命鸳鸯。对你,应当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不存虚与委蛇的打算,闻人然直接挑明来意,伸手一指方圆对峰壁前的人群,“他们会亲眼见证,一双草菅人命的男女,会怎样死在天眼之下。” “哈,千秋功业,本该疆场决胜。要杀吾,光靠悠悠之口,可是派不上用场。” “杀你,也不需要群起而围。” 判声未落,剑势倏升。密覆对峰壁的漆黑深湖,登时为之牵引攀云拔空,形成顶天剑柱,阻绝异域通道。闻人然左手轻抬绵送清风,把信众送出十里之外,继续旁观假神之名的肆恶者伏罪。而在绝望之刀与千夕颜开杀为乱之前,两抹零星水花业已如犀利锋刃,瞬间割颈绝命划落。 接连“噗通”两声,象征再无旁人搅局。玄嚣太子面无变色仅存冷漠专注,仿若未曾见到两人绝命之象,只将精神全部集中于大敌之身,紧接着引爆体内深厚魔力,无边气流倒袭回扫,再现暴武狰狞之貌:“闯不过这一战,本太子未来又如何能够一统天下?” “我不在意谁执掌天下,我只在意谁让我不痛快。你和天谕,非死不可!” 率性自然,凭心所向,闻人然口中冷然吐词,丹青见疾化青虹驰啸长空,离手直奔玄嚣心腹要害。十八太子鼓足元神兽异能,双手横枪一挡。然而元神护体的不坏之身,在充盈剑芒冲击下竟也倍感难支。 悍勇不让于人,却不代表不懂改换战法,玄嚣太子巧劲一翻手腕,拼狠转将衮龙枪斜插指地,将丹青见上附着之力倾泻大半,稍解眼下困局。 无奈,原本最为精擅的单打独斗,此刻竟遇罕世无匹之强敌。前招甫休,后式又至,玄嚣太子双腿深蹲入地,发觉劲风扑面顷刻,匆匆一摆枪尾激荡尘沙飞扬,电光火石倒插敌手心扉,尽显刁钻毒辣。 “荡世一击龙盘云!” 银蛟翻浪,云波生澜,蔚为壮阔。但是,白芒龙枪迅猛疾钻,仅激起零星金火,便再难损伤对手分毫。下一刹那,闻人然竟视若无睹,一双肉掌排山倒海力压而下,生生将衮龙枪倒推而回,欲令情势堪危。 近身面对,凶险更胜。不敢冒险赌注,玄嚣太子纵有不甘,却也只能舍弃银雪长缨。而在主人撒手关头,衮龙枪失去元功撑持,顿被闻人然精纯真元摧枯拉朽破坏,裂散成片片银粉飘洒半空! 一招失利,紧随其后即是连串打击。咫尺之距,难防敌人追风蹑影。丹青见回空照面,玄嚣太子唯有本能抵挡,两臂交叉汇胸,竭力拆架锋锐长剑。然而与此同时,闻人然亦舍剑催元,倏忽高高举起右拳,刚猛破风重砸而下。饶是元神兽加持功体,玄嚣自恃不坏之身,终在磅礴一击之下再难负荷,两臂麻痹如断,鲜血淋漓染衣。 “呃唔!” “主上?流魇焚天!” 滔滔焚天魔火,刀旋风翼卷杀。翼天大魔奋勇突围,却见如来巨像矗立而起。满怀忠心卫主,魇帅纵落下风,犹欲抽手回护。但造斑斑血债杀孽,又岂是一场生死不弃的君臣交契,即可为之抹杀? “大日七曜·末阳昊气!” 劫波万渡,大日七曜,煌煌天威广慑寰宇。神秀眸显庄严凝色,指若拈花合放身前,沛然圣华威碾方圆,横扫无边妖魔诡煞! “咳,呜哇……就算是死,吾也要提主上辟出生路。百朝修行,魔风偃天下!” 佛元破魔袭身,初如昊阳烈日灼痛魔眼,魇帅随觉真气溃散,魔身遭受圣气包裹顿时无处不痛,内伤深植。而忖场上无一占胜,翼天大魔自知已无幸理,思绪电转全不在意鸠神练生死,当机立断自爆魔元气灌奇经,无视临身佛掌威胁,覆笼鬼面大刀孤注一掷劲投而出,罡风音啸射向闻人然背心。 “魇帅!” “无畏,但也……” 舍生为主的一刀脱手,意味再也无力抵挡圣华压身,生机瞬逝一空。但纵面对翼天大魔越限而为,闻人然却犹处之泰然,头也不回举重若轻,左手并指朝后一点,即令鬼面巨刃停滞空中,难以再进半寸。 一声赞叹,是对护主勇义之敬。可惜,恶终为恶,闻人然提施太极玄巧力,登使鬼面刀加速原路折返,一气贯穿魇帅胸腹,将翼天大魔带过汪洋,牢牢钉死挺靠山壁! “无谓!” 第394章 天道轮回 “魇帅……狂枪泻银·百里烟硝!” 魔人就戮,授首伏罪。部署亡,战落颓,一代天之骄子,何曾如此狼狈? 目睹亲信败死,玄嚣太子只觉五内如焚,仍道不清究竟有情无情。 一念理智尚存,一心犹存决断。眼看翼天大魔临死冲破水剑障壁,玄嚣太子把心一狠,拳指代枪向地怒然重劈,瞬扬烟尘扰目,趁乱冲向对峰彼岸。 “八叶印!” 不过,暂不提闻人然身速罕世少匹。失去翼天大魔牵制神秀,充沛佛气再无拦阻。玄嚣太子虽借闻人然分心旁顾,豁命抢得一线生机。迅雷不及掩耳当下,赫见银发少女一双素手绽若生莲,倏生漫天金雨广泽天地。玄嚣太子尽力而为身合如枪,疾如穿电破幕而出,虽然得以击毁圣华壁障,却也一鼓再三而竭,无法纵越界限。 “呵呵呵呵……” 突围失败,已无暇顾及天谕处境,玄嚣太子气虚弯腰伏地,任凭寒风挽送陌路,蓦然发出一阵低冷长笑,接着勉力撑直身躯,回身注视着安然自若走近的闻人然,气概万千道:“本太子就算是死,也无人能让我屈降,来吧!” “降,没必要。” 沉然以应,闻人然面无变色,丹青见灵动还于掌间,只予玄嚣太子最后一招。而因激发麒麟异能,玄嚣太子维持暴武之貌同样负担匪浅,此时此刻亦仅存留一击极力,浩功饱提狂砂如卷龙,盘空摆尾俯冲探爪撕牙,威势反扑岿然不动之敌。 “霜风寒滟印窗花!” 深知元神兽护体之下,欲破玄嚣不坏魔身亦非轻易。闻人然为求一击必杀,剑元瞬注三尺秋水。丹青见亳光湛然,寒意流空须臾通口透尾,将玄嚣极招击溃,余劲吞吐隐而不发。 龙影哀吟,实体转虚,宣示胜负两判。错身刹那,只见丹青见深深贯穿玄嚣太子前胸后背,在心脏之上留下不可弥补的伤痕。 但在其人濒死一刻,森狱独有之元神兽霎时蹿体而出。瑞兽麒麟狂暴横冲,本能护生远遁欲逃。闻人然心头有定,丹青见上碧光蒸腾,千霞万流应势而生,登化庞然剑圈威压六合,彻底禁锢元神脱离。 横目一瞥,剑花一挽,不复多嘴多舌,唯有杀意坚决。剑离太子之躯,青黛华光来去无影,赫然正中麒麟要害。仅闻狂然一吼,元神散形,千秋霸图功业,终归一场空谈! “留天谕一命。” 玄嚣太子死而不倒,依然傲骨铮铮。闻人然虽存心决杀,却也无意辱及亡者。但在即将擒拿鸠神练顷刻,弁袭君抓准天谕心慌意乱一瞬,顿时将人败于剑下,凝声道:“就算是谢幕,逆海崇帆,也该是由我亲自送她一程。” “嗯……” 罢手收剑归鞘,闻人然沉吟不语,敏捷数指封经截脉,不允鸠神练再出一言。黑罪孔雀见状,深邃双眼闪过微不可察的异样,终归平静淡然道:“怎样利用别人,就怎样将她生祭。天谕是一枚重要的棋子,不该轻易放弃她的作用……或许鸠神练说得没错,我的确比她更加冷酷。” 一手放在鸠神练肩头气穿琵琶骨,弁袭君沉默少顷带人拔地返回,留下平淡一语:“只要魔佛波旬按照约定能复活祸风行,其他我都不在意。” 复杂暗叹不曾外表,闻人然随即望向神秀,道:“咱们带末世圣传的信众,去看最后一场神的表演吧。” “是不是还要通知真龙妙道?” “不用你操心。” 安排人员撤向魔佛殿,闻人然携女而退。但在重归寂静的平湖尽处,蓦然迈上一双沉重脚步,缓缓走至死者面前,似唏嘘感伤,更似隐隐得意:“十八弟,为兄特来送你最后一程。锋芒毕露,特立独行,你从不懂得韬光养晦……” 冷风萧瑟,尸骨未寒。隐匿深藏的玄膑太子,冷眼审视着已然咽气的玄嚣、翼天大魔,眸中丝毫不见平日谦和温驯,跨过通向皇图的最大阻碍,凯旋穿过对峰壁的两境通道。 “虽是胜之不武,然而玄同无心为皇。这空悬的高位,到底已成吾囊中之物。” 曾以旁人牺牲的模糊血肉攫取未来,而今却以自身的死亡沦为他人的垫脚之石。神意如何,王位如何,不过在争权夺利失败过后,沦落成一具白骨遗路,尽作一抔无人祭奠的黄土。 而等天谕被擒的消息传开,当初的受害者纷纷聚拢至魔佛治下,朝着被缚高台的鸠神练仰面唾弃,亦恨不能顶住唾沫洗面冲上前去,将罪大恶极之人生吞活剥。 “爹不看了?” “没有意思。” 波旬坐镇,圣裁知返。真龙布道,烈天见证。四大教派统合露面,短暂压下鼎沸人声,不久再度唤起愈发热烈的雀跃欢呼。但在迷达将一切导向正规,放任黑罪孔雀主持圣裁之后,闻人然便歇了旁观的兴致,索然无味地回道:“他们当初怎样利用愚民,如今便怎样遭受反噬。谁是正,谁又是邪,在他们的眼内,有什么意义?” “是喔……可惜结束之前,我又不能离开。” “安心看下去吧。” 任凭鸠神练命格特异,终逃不过眼下死局。但作为宣示魔佛天威的见证人,神秀也只能保持着端庄仪态,旁观着黑罪孔雀将曾经的“圣航者”施以“圣裁”。 “假神之意,欺世盗名。血祭万千,罪无可恕。曾为同志,我确为天谕背叛神意,而深感遗憾痛心。但,为了弘扬神名以正视听。此时此刻,黑罪孔雀亦只有严格执法,制裁首恶,以平众愤。是生是死,恭请圣裁!” 轻一扬手,纳尽天光,云涡瞬笼,乍生雷霆。判词落定,弁袭君高握六赋印戒,轰隆巨响不绝于耳,仿佛天宫震怒,殛雷蓄势将落。 “病、病子……”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浅显之理,又有几人能悟之践行? 默看着刑台下跌跌拌拌,闻讯赶来的亲弟祸心病印,天谕心内难言是悔是悲,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猛然遭受人为的天雷击顶,假充神意灭绝其命。 风华绝代,不及毒蝎心肠;鳄鱼眼泪,怎抵得过万千含冤血骨。圣裁绝情落下,再不见曾经高高在上的圣航者天谕,唯留一截焦黑尸躯,揭示红颜枯骨、天理昭昭的残酷现实。 与此相对,随着声势浩大的谢幕之后,亲自手刃背叛的同志,黑罪孔雀一时无心挂念盛极而衰的逆海崇帆,满怀悲怒地离开刑场,朝着闻人然示意之后,接着独自回到天桓地谷。 “再问你一次,你真要复活一剑风徽?” “当然。这是我唯一不能放弃的愿望。” “哪怕他将来会服从魔佛?” “能与他一同奋战,弁袭君求之不得。” “连死……都无法成为终结。黑罪孔雀,你明明可以重情,却非做得比当年的半花容更加残忍。” “与他同生共死,吾还是那句——甘之如饴。欲界恰可利用祸风行束缚我,不同样是两全其美?而在此之前,我也会向你们引荐几位天葬十三刀的友人……” 眼见弁袭君不为所动,闻人然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会尽力替杜舞雩争取。” “足够了。” 条件齐备,再无动摇的理由。只待此番圣裁善后结束,便能见得死而复生的毕生唯一。口道多谢,决绝转身,弁袭君几已按捺不住急迫心绪,匆匆去往花千树住所。 然而,世间之事,一饮一啄,终逃不过天网恢恢。远行百里,乌云色深,雨点催急,狂风割面,带来一阵阴冷沉郁,随之即是熟悉的疾风骤雨。 “啧啧啧啧,我亲爱的损友,杀了小生新认的主上。现在形色匆匆,你是急着要去哪里?” 第395章 暴雨倾盆 “堂皇露面,你不该是一个人。” “呵呵,今天的雨如此狂急,连老天都在憎嫌你的恶行。这场腥风血雨,可是心奴精心为你准备啊。” 穷凶极恶的变态青年,在冷笑连连间再起地狱恶阵。丧死气息疯狂外延,黑罪孔雀虽是凝肃于眸,却仍未将之放在心上。而在数息时间之后,倏然一截长剑出木鞘,伴着清亮诗号,凌越怨灵哀嚎,眨眼已至弁袭君眉梢。 “吾有胸中十万竿,一时飞作淋漓墨,为凤为龙上九天,染遍云霞看新绿。” “你又是谁?” 六赋印戒竖提一挡,凌厉卸去逼命之危。然而经由剑身导回手掌的不俗内元,以及莫名的熟悉韵味,已令弁袭君稍感威胁。扇面绣竹,来人一身文雅儒质,轻按下倒飞而回的长剑,潇洒一笑道:“在下谵台无竹,与大宗师古陵逝烟薄曾有相互增招之谊。” “刚刚的是,一式留神?” “地剑换留神。不论如何,你杀了大宗师。身为故友,我都该他替他向你讨教一番。” “……古陵逝烟,你在玩什么把戏?!” 半点不信对方所言,何况死战当下,就算知道对手身份,又能有何用处? 与其如此,黑罪孔雀心忖不如故意挑破猜测,引起暴雨心奴之忌惮,从而争取走脱之机。 “你认错人了,云归太华落!” 轻描淡写以应,谵台无竹眼无惊色,一派装束明明是温润玉质,出手却尽显狠快刁钻,猛然蹬地盘身凌越高空,穿破层云凝动皓皓月辉于剑迅疾俯冲而落,一气直贯黑罪孔雀胸膛。 “哈,焰镰破杀!” 冷狂双眼闪过一丝阴毒,也不知暴雨心奴信或不信,猛地奋力旋动祆撒战镰,黑暗之地倏见流焰邪火。千骨万爪挠身,弁袭君虽不至产生窒息力虚之感,轻功却仍不免大为受限一身异法难以尽展。 六赋印戒横划半圆,黑罪孔雀邪功极运,孤立原地首退烟华之剑。外侧燃火镰刃又已破风钩命而至,凶狠砍向弁袭君头颅。间不容发,地擘唯有仰面一倒,任由锋刃贴面生痛,冷不防地上鬼爪爆窜而出,瞬时扯裂华丽披风。 “损友,你这样可是不行啊。让心奴失望的结果,连我自己都不愿看见。风雨饮命·森罗变阵!” 联手压制初见成效,暴雨心奴不容战机轻逝,当机立断阵内再开森罗阵,立将黑罪孔雀拉入深层空间。霎时间,冤魂骨爪愈趋残厉,速织黑煞天罗地网。谵台无竹手腕迅转,长剑蓄势勃发,亮如星点再赞杀招。 “妄想,赋天六戒!” 雀羽凝踪失效,更逢接连打击。快剑、钩镰催命加身,黑罪孔雀身落被动,心知久战必失,当即鼓运强招合以四印加成,即欲强行以力破阵。 六色光彩流转剑身,弁袭君悍然挡下两面杀招,却在逼退暴雨心奴顷刻,须臾暗觉谵台无竹功力乍降。但因机不可失,黑罪孔雀不及战中思考,六赋印戒将无穷邪威倾泻一空,庞然雀影撑天展翼,终将十八地狱阵向外涨破。 “烟尘一望怒偃月!” 雀吟直冲牛斗,悚然冤魂诡阵,亦终难承其冲击。然见谵台无竹意外呕红,黑罪孔雀陡觉猜测出错警惕暗生,但因强招尽耗元功回气不及,九层天外又见一剑轰然。仓促当下,弁袭君唯有横剑抬前一挡,匆匆拦下指向要害的夺命烟霞。无奈此消彼长,终避不得虎口撕裂,口齿溅红的颓势结局。 “吾赐予竹宫三招的机会,终于换来了收获。” 熟悉的雄沉之声,乍然回荡天地。一道挺拔人影迈出稳健脚步,提着一口通体漆黑的百代昆吾,漠然无情踏上寻仇之路:“虚虚实实,才能瞒得过精明如弁袭君你呀。” “果然是你,大宗师。” 拭去唇边血渍,弁袭君镇神以应,沉着不改道:“现在才出手,不觉得太迟了吗?” “杀你,何时都不嫌迟。而就算对我痛下灭绝杀手,见你丝毫不感讶异的模样。看来像你一般精通术法的人,对诈死一道也并不陌生。” “这样都能活着……你所练得武功,应当非同一般。” “又如何?” 不予透露自身所学来历,大宗师亦无寒暄浪费时间之理,百代昆吾寒冽现芒,出手即是:“天赦·地判·人无咎·三剑归宗!” 三剑合一,绝杀浑成。百代昆吾气盛顶峰,包罗万象剑亘长天。暴雨心奴愕见生变,似笑非笑间亦同运焚魇鬼心斩,钩镰幻生万千骷髅,合着满目流火,左右夹击黑罪孔雀。 “恒世八谛·胤天六极·太古之判!” 同时蓄力,黑罪孔雀无敢轻心,终极之招应剑而发。纷繁雀羽如刃,劲撼山河裂缺,六赋印戒炽光耀目,铿锵一格大宗师手中昆吾。但在强劲冲击当下,暴雨心奴毫不留情,狠戾一刀抢在目标躲让之前,便已赫然刺破弁袭君后背。 剧痛袭心,真气倏泄,黑罪孔雀元功骤停,再难维持僵持之局。大宗师见状,百代昆吾勃然加力,紧接着厉掌催命,老辣正中弁袭君心口。 “你们,休想得逞!” 双招致命,血泉飞洒,黑罪孔雀却犹不甘就戮,重创难支当下,猛然爆发无穷底力,六赋印戒豁命刺向暴雨心奴。不过,大宗师势在必得决杀一剑,紧跟其后已挟刚猛无俦之劲,轰然拍向弁袭君要害。 熟料,变外生变。黑罪孔雀打伤暴雨心奴,拼出一条迢迢血路,却难予其造成沉重伤势。不死邪功未破,暴雨心奴有恃无恐,邪魅一笑无视受创,镰刀凶狠再斩敌身,留下入骨血痕,随后竟莫名不顾大局,回手一刀锵然拦下昆吾神剑,任由黑罪孔雀远走! “你?!” “啧,都说同样的错不该犯第二次。大宗师,我可不想再独自承担风险。” “放他传出消息吗?但,你以为连受三处必死之伤,弁袭君就会轻易下地狱?” 快剑攻势不绝,大宗师怎肯轻放黑罪孔雀脱逃,不由怒极强杀暴雨心奴。然而,暴雨心奴存心让古陵逝烟难堪,竟是死战不退,顽强再开十八地狱恶阵。 “你在担心波旬转命复生,导致他和杜舞雩联手?” “嗯……” “咯咯咯咯,古陵逝烟,你太不了解你的敌人了。其实,他与我是同一种可怜人。就算是死,我可爱的损友,也不会选择那样去做。”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使得古陵逝烟眉头大皱。但忖暴雨心奴不足为信,大宗师亦非全无后手。荒郊野地,蓦来黑色旋风扫境,打断弁袭君奔走之途。 暴雨倾盆,泥泞映目,大宗师亲子漠然无语,仿若无觉凄雨彻寒入骨,哪怕快剑横暴狂杀,依然冷如机械无心。而见泪鸦入阵,谵台无竹心无迟疑,一式留神再度上手,瞄定重创的黑罪孔雀。刹那间,竹叶飘零,冷剑寒杀,交融千尺飞羽,同奏绝决杀光,开启黄泉死途。 “大宗师的敌人,绝不能放过!” 艰难的呼吸声,敲响性命将绝的警钟。勉强撑住最后一口真气,黑罪孔雀把剑倒提一横,空手捏印再施黑羽凝踪术,霎时虚实双影交错,孤注一掷专从谵台无竹处突破。 “就算虎落平阳,又岂是你等可欺?” 第396章 以死留下不可磨灭的回忆 纵闻雀吟暗哑,犹然不肯低头。而为古陵逝烟亲子,泪鸦虽受限天资难臻顶峰,武艺却也颇为不弱。兼之弁袭君重创体虚,幻术尚未起到掩护作用,便被森冷杀剑砍破。 但得须臾之机,弁袭君抑伤而为,六赋印戒格开竹剑顺势蛇盘突进,悍然刺透谵台无竹胸口。与此同时,泪鸦双手握柄紧追于后,瞄准黑罪孔雀外露伤口,再赞绝命一击! “呃……走!” 气迸八方,喷血两股。三人各自震退,黑罪孔雀伤上加伤,已失续战之能,唯有强行突围。而遭六赋印戒重创,谵台无竹呕红跌倒,仍以命令为先,跌跌爬爬向前。另外一旁,未等谵台无竹追赶而上。泪鸦仿若无视同伴受伤,凌厉干脆斜剑化风,踏着冷冽步伐,寸秒不离全速疾追。 逼命之影紧跟不缀,黑罪孔雀一路狂奔气血消磨,终究难以为继。岌岌可危之际,霍来乱针如雨,银花缭目飞袭泪鸦。紧接着又是一掌轰然,震退厉杀脚步。 “香老三,没时间和他死斗,咱们离开。” 清脆女音入耳,弁袭君恍惚间,只闻身边一阵香风刮过,接着便任由来人将其拽走,在扇留香断后协助下飞快遁出凶险之地。 不过,屡受濒死创伤,黑罪孔雀实已油尽灯枯。方离不死之境,来到安逸悠然的银树星桥,弁袭君却似无半刻停下思考,勉强鼓足力道撕下染血华袍,以血代墨在其之上书写必须的情报。 字字深红,是以性命留下绝笔,仿如交代后事一般。文丝不动的深瞳,依然不见半分动摇,仅见一往无回的决然。时如流水轻逝,最后一语落定,黑罪孔雀长叹一口气,手掌轻颤将写满血书的锦缎交予花千树,虚弱道:“拜托大夫,将此上所书交给别黄昏与宫无后,并提醒他们大宗师未死。” “这,我会记在心内。可是公子你伤势深重,还是先随我找人医治吧。” “我?不需要了……” “公、公子?” 多年等待,不过是与风檐公子闲暇一叙。如今终有无限之时,怎忍相见又是死别? 惊惶失措充斥于心,花千树不禁慌乱望向黑罪孔雀。弁袭君平静回视,一字一句道:“同志尽殁于内讧,基业亡于一旦。就连祸风行,都再也不是祸风行。吾之志向全无支撑,果真还能再建一个逆海崇帆?而就算重建,也不会再有他们的存在了罢。” “我,从不相信公子是心怀叵测之人。” “欺骗就是欺骗,永远成不了真实。原本是我背叛在前,却也怪不得会沦落落至如今田地。” 旁听着意识朦胧之人自语,花千树欲言又止,停顿少顷鼓起莫大勇气,尝试着问道:“若公子厌烦了这个江湖,那我,愿与公子共隐山水。” “……呵,若有来世,弁袭君必不负大夫盛情。” 无法解释的遗憾,无从辩驳的愧疚,在这一刻终归冷倦。 纵然心有感念,回应,却也唯有虚无缥缈的承诺。无力的沉默过后,黑罪孔雀轻轻推开花千树,披头散发走向一株艳开的银树旁坐下,轻扬起苍白面容远远眺望,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壮心湖时三人畅怀共聚,兀自呢喃自语,问出旁人不知从何答起的难题。 “大夫,你说,吾该用何种面目,去见祸风行与画眉?” “我?” “为难了吗?” “我……” 生也难为,死也难为。辜负是难为,羁绊是难为。若说黑暗已至尽头,因何犹甘满身尘泥,沉沦不醒?若问人间早是地狱,又因何为情之一字固执难抛,偏行罪恶? “祸风行曾予吾绝望时以安慰。而我,却束缚了祸风行半生……大夫若真有意。就当我欠你一回,劳你请求闻人然,务必,放一剑风徽……自由……” 生似风前絮,悲欢皆零星,散作连江点点萍。 为一个人重燃斗志,也为同一个人心灰意冷。若不能活着换取他人谅解,那死也要为其一争。既知难以两全,亦是不容真心受到操弄。弁袭君索性轻抛性命之重,更将绝望换做希望。浅淡的呼吸渐消渐薄,在心下释然间,放弃了最后一分活的可能,欲以一己之牺牲,换取毕生亏欠之人解脱。 放空的思绪,逐渐离开沉沉身躯。听不到答案的人,在松手阖眼一刻,仅存,一念,无解…… “……我,还了吗?” ———————————————————————————— “这是他的遗言?” “是,花千树恳请阁下,成全公子最后的遗愿。” “该做得我自然会去做。” 眼珠微微转动扫过波旬三灵,闻人然未做正面回应,接着面朝别黄昏二人,道:“两位又考虑的如何?” “大宗师不肯能放过赋儿。” 短暂沉悼黑罪孔雀,别黄昏不假思索道:“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事江湖了。如果你们能助我铲除古陵逝烟,替赋儿解除后患,我投身欲界亦非不可。” “古陵逝烟当然要死。” 不等闻人然回复,迷达似欲夺回主导权一般,冷冷开口:“弁袭君刚与欲界合作,便被外人所害。这种情况下,欲界若不做出强硬回应,世人会如何看待魔佛?” “既然这样,我也加入。” “欢迎。” 反正天葬十三刀鳌首,早就死到骨头都可以打鼓。一心欲为黑罪孔雀报仇,花千树自顾不得其他,毫不犹豫抬起手来示意。而从弁袭君口中得知天葬十三刀各有所长,迷达为了充实欲界力量,倒无轻视面前女子武功泛泛的意思,淡笑者同意其归化之举。 但在此时,始终静默旁观的裳璎珞,终忍不住问道:“那一剑风徽?” “哦,从来不肯口出一语的佛铸,现在也有协助欲界的遗愿意图了么?” “……” 迷达玩味道:“裳璎珞,你想求我们放杜舞雩自由。” “人无信不立。就算是魔佛,也该适时展现与实力相称的胸怀。”裳璎珞不卑不亢。 迷达见状若有所思,不咸不淡地反问道:“那我留下你们的性命,又换来了怎样的回报?整日出工不出力,天佛原乡的投诚,只是在浪费欲界的粮食?” “魔佛不允传教,裳璎珞为之奈何?” “哈,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思绪转念万变,迷达脑中灵光一现,朗声长笑道:“你既想求魔佛解放杜舞雩,此次针对古陵逝烟的任务,便交给你完成。若是能让我满意,解开一剑风徽的禁锢,也不是不能商量。” “嗯?” “不论是生是死,只要你把古陵逝烟带到我的面前,那就算裳璎珞你成功。” 心知要让佛铸杀生无比艰难,迷达略一思忖拿定了主意,紧接着却又一看闻人然,严声道:“但,你不能帮忙。” “噢……那就让一剑风徽协助,再加上别黄昏父子,应该算是十拿九稳。” “可以。” 拖延了这么长时间,魔佛三灵早可复生杜舞雩。而在此阶段,能让欲界多添一份力量,迷达都不会往外推拒。与此相对,闻人然之所以没急着替杜舞雩求情,也是明白阎达与迷达对己不存信任。再继续表现得太过强势,反会遭致灭顶反噬…… 折中妥协之后,闻人然像已思考了很久,忽而请求道““儒门与真龙妙道提供的人员,已经差不多到位适应。欲界治下的混乱局面,也大抵平定了下来。现在,是不是该进行下一步了?” “你又想做什么?!” 阎达、迷达同生警惕。闻人然却恍若未觉,理所当然道。 “何必紧张?只是继续维持稳定,想一想该怎样统一度量衡而已。” 第397章 真意 “其他都好说……但从今以后,要与欲界进行贸易,除了金银等贵重物,只允许使用欲界统一发行的货币。” “何意?” “发展需要相对平稳的环境。我只负责思路,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办。扫清一切阻碍,不正是魔佛所希望?” 术业有专攻。苦境常年战乱,难有坚强的经济体系。统一度量衡的作用,更是三言两语解释不清。而得魔佛波旬排除万难,结合儒门乃至真龙妙道辖下法门的协助,付诸实施也非全然做不到。纵使激起相当反弹,这种小事在苦境,也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 决心已定,不容半途而废,闻人然略作解释,最后看了一眼裳璎珞,便自顾自地离开了魔佛殿。 不过,脑海尚是一片云里雾里,迷达未曾弄明白其中意义,只得示意请托女琊跟上,倒不是认为她能弄清详细,仅是担心闻人然另有意图。 “你真不替一剑风徽求情?” 内心怀有疑问的,不仅是魔佛殿内的人,同样也包括女琊。陌生的感受,不断从走在前方的人身上传来,霁无暇亦无将迷惑闷在心内的意思。干脆直爽一问,顿令出谷之人稍缓脚步沉定作答:“杜舞雩的性格不适合。在我看来,迷达恐怕本无坚持留人的意思。” “嗯……可,除非真心认同魔佛的理念,否则又有谁才算得上合适?” 同修不计年,女琊自然能够理解,迷达仅是在利用杜舞雩逼裳璎珞就范。但,随后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显得似是意有所指。 “我,尽量……” 体悟其中意涵,闻人然停顿半晌,也只能暂作敷衍,摇头回应:“如果能活捉古陵逝烟,用他取代杜舞雩,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尽量……强行洗脑,总有其风险存在。难道如你,还不明白?” 面照面,眼对眼,本该清澈到底的思绪,却如深井幽湖一般难测。回身正视,略作沉吟,霁无瑕不待闻人然回应,莫名放弃了质问求答,音调清冷地叹息道:“罢了,迷达与阎达毫无信任,却也怪不得你。” “虽然你这样讲很令人高兴,但还是不该太偏向我。” “呵呵,与我畅谈无拘,才更像是曾经的你。” 应答纵显冷漠,关怀溢于言表。体觉出闻人然言之未尽,霁无瑕足下脚步隐透轻快,展颜一笑,颇感释怀,道:“你的担心多余了。只要女琊还是女琊,对阎达、迷达全无私心。哪怕嫌隙已生,三灵之间的感情,仍然永远不改变。” “希望如此吧……不过,其实我不看好欲界。” “哦?” “平心而论,我向迷达提出的意见,并无任何保留。但三教底蕴太深,魔佛又太过强势。纵能因利分化免冲突于一时。彼此间的矛盾,实则却无削减。” 既已打破话匣,闻人然索性敞开心扉,陈述起真实想法:“迷达想培植自身的力量,三教岂会看不出来?只是相互间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兼之如今的苦境舆论导向不利,三教暂时不愿冒着不可承受的风险,担下巨大损失得罪波旬而已。” “难道……他们想?” “架空。让魔佛真正成为‘神国之中可望不可近的魔佛’。” 闻人然认真道:“至少儒门主流的想法一定会是这样。迷达虽不乏思想,但靠他一人管理整个欲界,无疑是天方夜谭。佛道思想并不适用,儒门首先站出帮忙,自然能取得最扎实的根基,占据相当的控制权。如此兵不血刃,不废一兵一卒占据高点的手腕,他们有什么理由舍弃不用?” “……你就如此看低三教?”霁无暇十分诧异道。 “不,就是因为他们有超凡的能力,我才会如此笃定。等到三教发现这样做更加有利,往后就算没有魔佛的存在,自然也会有人自发而为。”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波旬纵有无敌武力,但站在佛门的对立面,使得祂的立场天然吃亏,并不利于发掘英才制衡三教。哪怕是当下,有一页书在暗平衡两方,闻人然也不能肯定这等大好局面,能够维持到何时何地。 然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经过此番尝试,一旦欲界做出相当成效,尝到甜头的苦境上层,便再难踌躇迈出前进的脚步。无论将来由谁主导神州,都必然会有另一种发展模板,供之继续摸索钻研扩展。 一人智短,众人智长。万一欲界功亏一篑,但有无数后继者群策群力,总有机会找出一条最佳出路。广开众智,才是闻人然真正所求…… “所以,不论此回成败。将来我都会退出武林,泛舟五湖四海,寄情天地自然。” “……你一定要走?” “哈,只怕太多的人容不下我。” “我……” “大姐何必忧虑,我指的并不是波旬三灵,而是三教与希望波旬倒台的阴谋者。” 看穿霁无暇误解其意,闻人然立即张口解释,打消对方脑中疑虑。而为再宽其心,闻人然凝视着绝艳面孔,接着做出郑重承诺,“现在谈离开还早。而就算是离开,我也不会离得太远,否则就失去了意义。” 纵未言明意义代指,女琊闻言却犹心下一安,省却了无谓的忧心,镇定再问:“那是什么时候?” “欲界羽翼再度丰满,阎达、迷达难以容我,鸟尽弓藏之时。而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外界再想阴谋挑事,也会先针对欲界壮大的力量,而不是率先掉头铲除闲游山水的我。” “唔……” 此时欲界未至鼎盛,闻人然与波旬虽各有想法,但也算得上相互依赖,彼此都不会容忍外界破坏。而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闻人然自也只能急流勇退。 再则退一万步来讲,白莲、梵天又非死人,哪会当真坐视苦境局势彻底失控? “真希望,能有机会与你们通道,畅游苦境快意恩仇的机会。” 大致弄清楚闻人然的想法,总算消除了一桩心头挂碍,霁无暇感慨间已然按下杂念,扬眉反问道:“那你当下这是要往何处?” “迷达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杀害弁袭君的参与者,一个都不能放过。” “古陵逝烟不行,你是要找暴雨心奴?” “不用寻找,去假意逼杀一个人就可以。” “这?” “白衣沽酒绮罗生。” 第398章 意外 冷锋迫命,艳刀快守。玉阳江畔,千波骇浪叠起,却是无妄之灾再临。意外来敌,难明就里,绮罗生双刀凛握,奋力一搏生天:“欲界与我素无仇怨,阁下侵门踏户又是何意?” “有人向欲界伸冤。” 丹青见来去灵动若腾龙,闻人然虽有心欲逼暴雨心奴露面,适当借口却犹必要:“雨钟三千楼的八百条人命,江山快手还是不还?” “这……非我所愿。” “那被你杀的人,一定也很不甘愿。” 原本就是苦苦支撑,凭借逐渐觉醒的刀觉游走生死间隙,绮罗生乍闻不堪往事,不由心下一乱,刀招顿露破绽。空门毕现刹那,只见缓急无定之掌平稳拍落,正正命中白衣沽酒胸口,霎生一气数化蹿游静脉,禁八虚锢关节,将人擒于掌下。 “走。” 不等争辩,无有解释,封闭绮罗生哑穴之后,闻人然并指凝气,立即在狼藉岸边刻沙留字,特意点名意琦行带上巨魔神,再予一留衣等人追赶之机,不紧不慢离开玉阳江。有口难言,绮罗生不明究竟,一时亦只能由闻人然钳制肩头,身不由己颠簸上路。而因彼此友谊挚深,未过半日,便闻半路野狗狂吠不止,泠然蕴怒之刀干净利落,奋力一击划断前路。 横刀挡关,老狗直截了当,口吐冷绝二字:“放人。” “自己抢。” “牵累无辜,你变了。” “想救人,就用尽你们的力量打败我。” “那就,相杀吧!” 兽骨刀若张狰狞獠牙,未解对方用意,最光阴义愤填膺。而在不多久后,骤见万剑铺道,长戟斜空劲劈直下。三方合势一搏,拼尽极致之力,誓死救回绮罗生。与此同时,巨魔神嘹亮凶吼震天,无尽雷龙火蛇绞缠一处,照眼喷覆而落。 神瑞张翅迸射万千霹雳,笼盖四面八方锢锁。左手一横轻卸刀劲,丹青见偏隔弹开月戟,闻人然漠无色变,扬手再接意琦行瞬剑神分之式,依如屹立泰山纹丝不动。 蓦然,黑云压境,浓雾旋化,洒落阵阵凄厉雨珠。一道鬼魅人影趁虚而入,死镰疾割绮罗生要害。暂被四者牵制,闻人然目睹此景,却犹无动于衷,冷然开口:“来了啊。” “你们,不对?!” 僵持之机分秒将逝,只允绮罗生亡于自身,始终隐忍不发的暴雨心奴,终也忍不住抢出截胡,但在生变刹那,刚雄巨劲融雪劈落,赫见泰若山剑沉猛压下。灵佛心运转无滞,霁无暇分毫不受地狱阵影响,顿令暴雨心奴进退两难。 “咯咯咯咯!” 惊觉落入陷阱,又看老狗几人神色不似作伪,暴雨心奴顿时醒悟,狂然笑道:“要取我的性命,只能由绮罗生一人来!” 莫名一语脱口,暴雨心奴不进反退,转向难以动弹的绮罗生撞去。不想祆撒舞司如此偏激,女琊微一愣神,本能武式朝内一带绮罗生,顿让暴雨心奴碰之一空。间隙乍现瞬间,暴雨心奴狡黠一笑,杀镰虚晃一招飞速倒退,即欲闯出生门。 不过,为擒肆意造杀之人,闻人然怎肯任由其脱逃,当世少匹之功沛流全身猛然一振,无俦威压瞬弥方圆。深厚积蓄之力顷刻爆发,竟将三人一兽通通逼退! “怎会?!” 原意凭借命格特异,能够争得一线脱离之机。但,闻人然迅疾一掌探落竟是全无杀意,举轻若重按在暴雨心奴肩膀,瞬间令其动弹不得,尽绝脱生之路。 “你和天谕命格相同的事情,弁袭君早就提起过。” 任凭暴雨仰赖不死邪功顽强挣扎,闻人然不灭金身仅是无损。而觉计划功成,一旁霁无瑕随之收剑回鞘,解开绮罗生穴道:“他的不死邪功已有破法?” “不是有绮罗生在?” “这样?” “玄膑留下了森狱图腾。绮罗生命格克制,暴雨心奴没有不死的理由。” 旁若无人讨论未落,最光阴耳闻其言,杀意已消泰半,轻啐一声质问道:“只是为了抓住暴雨。你为什么不肯直接说出真相?” “嗯……哈,靠老狗你和意老头演戏,还能引谁上钩?” “意琦行没演技天赋,难道我还不行?” “哼!” 误会冰释,最光阴兀然收刀。一留衣眼观六路,一瞥怒眉未懈的两名同伴,不由打趣出声。意琦行冷然一哼,似是不屑与最光阴争辩。 熟料,闻人然竟似另有但书,突地打断四人闲叙,面向尘外孤标:“人我放了。不过,古陵逝烟尚存于世,意琦行你就不追究了么?” “大宗师?!” “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你要为找宫无后报仇,我也不会阻止。可,他们现在勉强算我欲界之人,届时生死就各安天命罢。” “御弟……” 当初虽不在场,意琦行时候不曾寻衅宫无后,便已等同默认以祸首大宗师一死,换作四奇观间仇恨彻消,不再内耗斗争的结果。 然而,如今乍闻古陵逝烟名姓,意琦行不免心头一沉,肃色冷问道:“他在何处?” “死过一次的人更加谨慎,何况是古陵逝烟本人刻意隐匿行踪?” 耳闻这般答复,意琦行登时皱眉陷入深思,道:“这……大宗师谋夺四奇观,烟、云、雪、风四大元素,定然有其理由存在。只是,元生造化球的秘密,冰楼、战云界,乃至杜舞雩均不甚了解。你若无他下落,再想找人便难……难道八品神通也无作用?” “换一剑风徽自由,我答应了波旬不能介入。而且,大宗师有心防备……算了,还是你们自己去找步香尘一试。” “步香尘……啧,不知道为什么,光听名字就让人反胃,总有一种将来会没钱肉偿的错觉。” 与意琦行之间尚属交浅不言深,兼具兽性本能预警,最光阴又对追究大宗师毫无兴趣,索性不理此事望向闻人然语透警醒:“免忘了,强夺金狮币,你还差我三拳未还。” “这仇,你没机会报。” 漠然回呛一声,闻人然突一仰首乍见天现流光,却是佛铸裳璎珞满面复杂而降。 “嗯?” “迷达失踪了。” 第399章 无妄之灾,有心为之 日阳和煦,水映浮光,佛门清净之地,却显莫名诡寂。一座自封石像,似乎证见魔佛遭劫之景。三灵之间彼此存有感应。乍闻迷达失踪之讯,阎达焦心难耐单枪匹马闯出,不久便循方向找到同伴下落。 “迷达?!” 恶风扫境,顿引佛门护阵反弹,话语脱口,灿然“卍”印如岳镇压,誓求御敌于门外。但见迷达毫无反应,阎达哪有耽搁闲心,凶煞魔气逆冲而上,立将佛门护阵震破。 “一晌梦欢愉,一朝苦别离,此生本如寄,何尝患忧惧?” 醉梦一朝,泠然运劲,翩降明黄之彩,稍化星云煞力。聚散一生别离禅闻声迎外,诧见意外来敌不由怔在当场。而察不速之客非同小可,隐修一际云川刹那洞天内的诸位佛僧,亦纷纷鱼贯而出,共抗无妄之灾。 “魔佛阎达?!” “是谁绑架迷达?” 怒气溢于言表,阎达详细检验迷达之后,却觉其躯空无一物,仿佛灵魂已陷死寂,当即恨上眉梢,强抑杀意道:“你们只有一次解开封印弥补的机会。” “一际云川隐世清修,甚少涉足红尘纷扰。纵使魔佛恶名远播,吾等亦未妄动干戈……此事怕另有误会。” “人,非你们所擒?” “不曾。这等栽赃的下层手段,吾佛不屑为之。” 虽觉阎达咄咄逼人,一际云川却也不愿妄受黑锅。曼荼师力见状,正待辩解几句逐人远走。熟料—— “诸位同修,纵使有人嫁祸,但请切记,魔佛……依然是杀害无数佛友的魔佛。而恶体阎达现在,只有——一人!” 是宗教之争,是立场之别,更是彼此理念信仰难以调和。此间本处紧张微妙的平衡,在别离禅一言脱口刹那,当场烟消云散。 须弥上座迟疑当下,突闻饱带深意之语,偏身正见别离禅满眼坚决,随机暗忖依赖主场阵法,理当至少自保无虞,踌躇之心瞬时一定。其余众人领会其意同时眼露了然,倏然条条身影分散成圆,转将恶体阎达包围在内,双掌合十、气行周身挺直而立。 反观阎达,亦若忆起欲界初立之时,被人无端诘难的曾经过往,脸色一变愈发危险。 “阿弥陀佛,魔佛无端驱逐大小佛宗,以偏概全污蔑我佛,更对不信欲界之僧人痛下杀手。同为佛门修者,须弥虽已竭力克制,却也难免同仇敌忾,是以在此请教说明。” “哈,请教?不知所谓的愚佛,主意打到本座身上……公道是么?你们自找死路!” 苦境佛宗与欲界之间的矛盾根深蒂固,完全不是哪一方多做几件善事就能化解前嫌。 更何况,以杀清道,方是恶体之路。魔佛阎达本性狂傲悍勇,怒火中烧之下,哪会畏惧旁人挑战,迁怒当下毫不迟疑开杀泄愤,当即横目圆瞪,掌间魔元疾运:“那就用你们的鲜血,平息本座盛怒心火!” “色如聚沫!” “受如浮泡!” “想如野马!” “行如芭蕉!” “识为幻法!” 虽然,魔佛落单之机不可轻纵。一际云川诸位高僧,亦知恶体雄威难撼,出手自无保留。释义陀、寂照神变、准提慈尼、曼荼师力、须弥上座,一人踩在一人肩头,叠罗汉般贯连彼此佛功,巍耸之态强不可摧,颇见佛门神妙。 “立正法·定正见·持正身·吾佛大觉·五蕴灭罪!” 佛珠高飞,金雨耀目,终成如来五蕴灭罪阵。颠山倒岳,翻覆玄黄,须弥上座昂然一喝,务求付尽全力慑服魔佛。与此同时,龙象如意天与别离禅,也各自催动极致内元,齐心协力共图佛前降魔。 但受扰人梵呗传耳,阎达登时愤恨更炽,闷声一哼任由重压加身,竟而无视龙象双僧势在必得一击,浑纳三分元功信手打向彼方层叠人山。 圣魔两气水火不容,奇阵护守却是坚不可破。正面生承恶体冲击,须弥上座双腮鼓胀,将无匹伟力层层分担,经由底层释义陀与寂照神变传导地下,顽强化消必杀一击,竟是纹丝不动。 “阵法……哼,秃驴总是玩弄这种无聊的把戏!” 当初曾受菩提界五莲尊者布阵计败,阎达无疑对此异常厌恶。一招不取,轻慢瞬消,阎神杀令恨生暴起,一际云川沉霾狂掀,四幡越限之能再现尘寰,顿生令人窒息的无边压迫! “不妙,悯秋风,你先离开!” “惹怒了我,你们还想离开?!” 骤见四幡凶能滔涌无边,龙象如意天此刻方觉,魔佛恶体实力已违常理,匆忙侧身一掌将不喜争斗的同修悯秋风扫至洞天之内,紧接着配合别离禅侧面掩护。 夺五蕴,灭五罪,阵转至极。恶意昭然袭身,须弥上座自觉要遭,此时也唯有硬着头皮聚集众人之力抵抗魔戮一击。阎达见状却是不以为意森然一笑,轻描淡写之掌冷厉勃发,横扫之势无可逆阻,悍然猛劲贯穿庄严法华,立令五人呕红四散! “一个,都活不了!” 人未落地,霸影瞬移。岸边水花狂翻,准提慈尼不及反应,仅觉五指按面眼前一暗,整个人登被砸入无底深坑,陷入永恒沉眠。血色满目,阎达杀性不改锁定下一目标,横冲直撞猛挥重拳,断臂凿胸打折脊梁! “啊!寂照神变?!” “切莫冲动,我们错估了阎达实力。” “那又如何,佛门岂可一味忍辱偷生?!” “不可辜负龙象如意天的牺牲,速走。” 多年交情深挚不移,曼荼师力未想眨眼之间,已是两名同修惨亡。岌岌可危之际,又是智金刚身陨魂消,眼见须弥上座连受猛击难以久持,曼荼师力耳边乍传冷静之声,却是别离禅心下思退,突地一个手刀敲晕曼荼师力,紧接着奋力一脚蹬裂大地,千丈气墙兀然树立,暂绝后方追兵。 全力一挥长袖,沛然佛力风卷成旋,用以牵制阎达,龙象如意天本欲遁走,冷不防一头撞在气墙之上。耽搁当下,死关再临,龙象如意天赫然不及闪躲,便步须弥上座后尘,背受摧心重击,生路乍然断绝。 “迷达,敢暗害你的人,本座一个都不会放过!” 矗立不知多少甲子的佛门圣地,一夕一念便遭灭顶之灾。斑驳血色印染征袍,阎达却是不屑一顾,一肩扛起石化自保的迷达躯体,步步回归天桓地谷。 而被有心人刻意截走,半刻之后,曼荼师力终也在一片绿荫下清醒过来,恍惚间记忆起先前经历,又见只剩别离禅一人护在旁,不禁悲从心来,忍不住痛哭流涕:“唉,须弥上座不过是为讨一个公道,阎达竟下如此辣手。魔佛波旬到底非是善类,如何能够主导苦境?”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欲界臭名昭著,根由自然出于其源头。” 公道……单单要为佛正名,算哪门子的公道? 内心藐然暗讽,别离禅另有盘算,犹须做足表面功夫,沉吟道:“但,虽说诸位佛友惨亡不假,别人栽赃嫁祸也是真。现在一际云川只剩你我,将来又该如何?” “嗯……这……罢了,我去寻访涉足。” “是他?” “请。” 悲郁焦急,无心解释,曼荼师力颔首承认之后,便快速离开了现场。若有所思盯着远去背影,别离禅轻轻转动手中长串佛珠,不知又打起何种算计。少顷之后,僧人似察一阵烽烟气息,猛地从沉思中回神,旋即再闻感叹之词。 “咯咯咯咯……妙,妙啊,吾还未借机生事,不想佛门竟还有如此意外之喜。故意断绝龙象如意天的退路,冷酷如阁下做得够绝啊!” 第400章 狼狈为奸 “藏头露面出言诋毁,施主太没诚意了吧?” 怡然目光为之一寒,别离禅未见其人杀意瞬发,骤失原地绝掌向敌。黑衣蒙面之人不以为意,灵动身法翩翩如舞,闪开凌厉一击。 “吾藏头露面,你不也未显真容?彼此彼此,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哈,你倒是说得轻巧。” 耳闻对方轻飘飘地将二人归于一类,别离禅心念电闪暂敛了灭口之心,试探着发问道:“能将迷达擒下,阁下并不简单。” “三体之中,以他武力最次。但,擒他或许容易,杀他却属困难。若非魔佛迷达的灵佛心不在其身,你我想要有今日收获,恐须再废一翻工夫。” “喔……” 念及阎达实力惊世骇俗,别离禅联系黑衣人所言,登时心下有数。不过要避开欲界耳目,将迷达悄无声息截走,眼前人至少在术法一道,端是算得上精深。倒也并非不能尝试合作。 心头一定,别离禅闭目确认方圆再无外人,沉默片刻忽而睁开双眼,道:“至少,魔佛波旬暂时无法合体了。” “一旦苦境安定平衡,三教会与欲界进入长时的冷战竞争,直到你死我活。但对我们而言,不论是欲界扎稳脚跟,抑或三教集中发展,都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苦境不乱,怎样浑水摸鱼?刚刚切入正题,黑衣人便雷厉风行道:“要快,如今当世无人可敌完整波旬。魔佛三灵之间互有感应,时间拖延不了多久。不论你有何准备,都必须尽快发动。” “一际云川覆灭,将成为矛盾爆发的导火索。观望许久的佛门宗派,恐怕也再难隐而不发。” 大好良机稍纵即逝,难容彼此虚与委蛇。颔首赞同了对方观点,别离禅亦不敷衍,却因某些无法向外人明言的缘故,皱眉回道:“事起突然。你将迷达带至云川未曾知会。一时之间要我出人出力,未免强人所难?” “如果对眼下这种时局毫无准备,那你也不配做我的同盟。反倒是适当放出风声,更能令我渔翁得利。” 轻佻语态乍显低冷,黑衣人似是异常强硬,大有一言不合一拍两散之意。而纵把柄掌握在对方手中,别离禅实则已有计划,与其白白落入被动,倒不如主动出击,方能占得便宜,朗然一笑道:“呵,合作也要有合作的筹码。就算你掌握我身份有异,至少得拿出相应的证据。不然凭你一个外人,是怎样目睹云川之祸?” “哦……有趣。” 蒙面人略一停顿,续道:“我已挑拨得佛门与欲界激化矛盾爆发冲突。但怎样让欲界疆域内的势力自行内耗,你不该将自身的能量展现一二?” “这,敷衍塞责不利彼此行动。罢了,你若能助我让三教衔令者入世露面,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三教衔令?可以,你留一个佛门活口,就是为了让他去三足天吧?” 阴谋需要阴谋催生的土壤。欲界主宰苦境大局,无疑是暗处的有心人所不乐见。纵对别离禅的要求存疑,蒙面人周详思虑过后,还是认为时不我待,干醋应承了下来。 但因若欲成事,凭几人的力量,着实捉襟见肘。黑衣蒙面人转念莫名提道:“听说,欲界统一货币,有人主动上门了?” “谁?” “欲界发行货币,必须区别于寻常的金银,因此需要特殊的矿藏。当今之世富甲天下,又缺中坚守备的势力有谁?” “金瓯……天朝?” ———————————————————————————————— “琉金?” “不错,吾主愿与欲界互市,并共同推进新的货币发行。” 苦境不缺市场,少的正是相对安稳的环境。作为以商立国的金瓯天朝,不难嗅到欲界此举能够带来的好处。正因如此,金瓯无缺才会派人与欲界接触。与此同时,琉金恰是独属于金瓯天朝的珍惜矿藏,纵因产量难以成为通行货币,用于辨别真伪却是恰到好处。 甫归魔佛殿,尚未得见阎达,便闻利好之讯。而早知金瓯无缺身份,闻人然不免心动,但在察觉怒意饱盈的武息归来一刻,还是先朝花千树道:“魔佛阎达即将回归,还请姑娘将客人带下好生招待。” “请随我来。” 骤觉在场诸人面色肃变,金瓯天朝使节少干成心思玲珑,谦恭非常地跟着花千树退出大殿。少顷之后,只闻轰隆一声沉响,阎达已携迷达石化之像,气愤难平回归欲界。 “哼!” “这?” 三灵共体,难抑关切,女琊身影轻掠,正准备伸手触摸,却被阎达抬臂挡下,只得隔着咫尺距离仔细查探,片刻后开口直问道:“迷达怎会昏迷不醒?” “他的魂魄不在灵身之中。” “魂魄?” 霁无暇稍一愣神,紧接着不假思索道:“你我灵识共鸣,尽快找出迷达下落。” “当然。但迷达除被异术所困,石化之躯还被下了剧毒。在有解法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接触。” 独占三分之二的灵佛心,阎达自有能耐抵御强毒侵蚀。但药理一途本非魔佛擅长,就算找回迷达魂魄,仍须耗费时间医治。 话音甫落,阎达倏将目光投向闻人然,显是为了让其带来神医救治。而因此刻恶体盛怒不该轻触霉头,闻人然便未推脱,思索着干脆回道:“我会让冷医先来此一试。再不行,上次的春锁红颜步香尘,应该能够解除迷达毒患。” “步香尘?” “她懂八品神通,对迷达这种俊脸应该也不会排斥。” “唔,既然是八品神通,那你的剑灵护卫呢?” “秋筠她不行……何况,现在迷达的魂魄还未救回,说再多也是空谈。” “此话倒也不错。” 阎达沉声答复道:“不过,以后拓展过程之中,凡是苦境佛宗无须迁移。欲界治下不降则死,再无任何商量余地!” “嗯?!” 莫名一语,引得旁人霎时色变。未知阎达因何如此变化,佛铸裳璎珞心系无数佛友安危,当即忍不住质问道:“魔佛何出此言?” “住口!苦境佛宗亡我之心不死。一际云川妄图布阵加害于我与迷达,还有什么值得商量?” 类似佛铸裳璎珞与一页书的修佛者,在魔佛阎达眼内终究只是少数。而今既已再度撕破颜面,欲界凭什么不能赶尽杀绝? 然而,纵明阎达此刻激怒之下顽固入心,裳璎珞还是不得不苦劝道:“此事怕是另有误会。” “误会,不见得吧?” 非是阎达解释,骤闻孤傲之音。裳璎珞回身一看,却见仙风涤尘,白衣渺渺,踏上一名腰肩披挂一串黑色佛珠的修行者,神采飞扬吟诗降下。 “物物拈来,般般打破,惺惺用,玉匙金锁;沥沥澄源,炎火焰火,盈盈处,上下倒颠换过。妙妙神机,玄玄性果,清清做,静中堪可;现现虚空,灵灵真个,明明衮光,光莹宝珠一颗。” 手拈两块雨润顽石细细打磨,如似智珠在握深怀思量,神机仿若不察阎达眼中警惕戒备,首先朝着闻人然施下半礼,寒暄道:“又见面了,欲界第一战神。” “是你……你不是说你不宜出手?” “利益。” 简单明了挑清目的,神机理所当然道:“欲界稳定发展,才是对抗三教的关键。而他妄动在前……既已让了一先,神机自也该执子入局。” “他,是谁?!” 阎达眼光倏然一厉。神机却摇了摇头,轻叹道:“现在,连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谁。因为依照常理,他不该如此躁进,白白走上台前。难道诸位不认为,利用异术毒物擒抓迷达嫁祸的手段,太过粗糙了么?” “那你今日来此又为何事?” “哈,送一份大礼。让天下人明白,究竟是谁先动得手。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说是么……” 貌似彬彬有礼,实则狷狂入骨。神机说着满是玩味地看了眼裳璎珞,又若别有所指地侧让开半身,现出一名意外随行而至的人,正是—— “一际云川的幸存者之一,悯秋风大师?” 第401章 边城鬼影 “这?” 早先战中被龙象如意天送入刹那洞天,悯秋风尚未弄清情况,便被同修寞寒影敲晕送与古龙稀。而此刻来到欲界腹地,悯秋风只觉落入巨大圈套,满目戒备提防:“你们休想让我背离佛门。” “背离?错了。如果你今日当众撒谎,才是真正背叛佛门。” 如今苦境佛宗与欲界关系,已然不可调和。神机却也非是危言耸听,厉害剖析清楚后,遂道:“我们只是要个真相。欲界不会在意杀佛,但如大师你,果真会忍见佛门再陷血腥杀戮?” “我……” 生性敦厚温善,悯秋风不由左右为难。神机见其意动,正欲添油加火。欲界果报尊已匆匆上前,朝着阎达双膝跪落:“禀告魔佛,外传魔佛刻意构陷佛门,屠灭佛门圣地一际云川。现下除了佛门僧众来犯,儒道之人也不时与吾欲界产生冲突。” “儒道?” “来得好快。” 异口同声,心下了然,闻人然与神机对视一眼,道:“釜底抽薪嘛。魔佛治下安定,是欲界立足根本。但若再生动荡,导致儒道改变立场,乃至影响到真龙妙道与法门……必须尽快打消怀疑。否则儒道观望不进,佛门反噬即会迫在眉睫。” “那还须请魔佛暂抑怒火,不可冒然对佛门再下杀手。而作为交换……悯秋风大师,就请你依据事实而言吧。” “三教……哼!” 纵知有心人背后挑拨,但何尝没有三教内部的野心者里应外合,投机发难的因素? 比起阴谋奸诈之人,阎达却更讨厌窃据正义之名的伪君子。而虽推崇以杀止恶排除所有抵抗,阎达亦明此刻何者为重,遂冷哼一声任由神机与闻人然发挥:“本座要先和女琊找出迷达元魂下落,其他你们决定吧。” “神机自不会白费魔佛一片信任。” 巧言拉近距离,神机恭谦外表下却见眼中一片冷然。自打迫不得已投诚欲界之后,裳璎珞便已身心俱疲,此刻更觉情势脱离掌控渐感力不从心,但为保佛门免于兵灾刀祸,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问道:“施主口中的事实为何?” “哦……佛乡深阙最高指导,不知你对眼看阎达落单,云川诸位高僧便群起而攻有何看法?” “这……念及佛宗死伤惨重,云川同仇敌忾,合于情。趁人之危,却不合于理。但此事源头,该是源于有心人阴谋嫁祸,阎达做得过了。” “好一句,合于情,不合于理。” 神机一笑道:“哈,到底是佛乡领袖,品行非比凡类。这句话,同样适合阎达不是么?” “愧不敢当。” 因不忍见无畏伤亡屈降欲界,裳璎珞惭愧难卸于心,对眼前神秘人物的赞许,却是虚不敢受,转念一想不由询问道:“敢问施主所求究竟为何?” “我?” 轻浮的目光为之一定,神机坦然道:“谁为正,谁为邪?能以整个三教与欲界为棋子,见证天意谁属的机会,可是不多呀。三教占据苦境主流的道路上,有谁曾在意过牺牲?苦境佛宗指责欲界嗜杀,你们对欲界的信众又有多少留情?” “我……” “希望佛铸不要以高僧大德的处事之道,去与寻常的欲界之人相较。” 神机目光微寒,一改常态地郑重。心知辩论至此,已是彼此理念的争锋,裳璎珞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道:“魔佛自上而下,无一不曾滥杀无辜,怎可一概而论?” “可笑,那要是不肯降服佛门的欲界之人,你们又是怎样处置?” “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不知返就‘杀生降魔’?哈,还是魔佛为善,则继续死抓不放?” 不理神机讥讽,裳璎珞镇定道:“诡辩。欲界同属佛门一支,若是波旬回头是岸,吾佛又怎会无法接纳?” “这就是你的想法?” 神机面色一沉,接着忍不住嗤笑道:“可惜,佛铸一人的仁慈,代替不了苦境佛宗。吾观佛铸投诚欲界以来的行动,似乎都曾受到佛门的刁难指责。刚刚说我一概而论,你又何尝不是以一己想法,以偏概全?” “他们只是不能理解。何况逼人迁离故土,欲界所行便是正确?以恶辩恶,施主已落下乘。” “啧,所以,你佛门便可以前人之行,恶意揣测欲界?” “这……” 作为佛门至高圣地,天佛原乡不战而降的举动,无疑会遭至唾弃谩骂。虽有千般万种理由,裳璎珞却也不能再以刚刚的心态,继续坚持自身的观点。神机见状,续又说道:“理解?天之佛以死自证清白,才换来一句初心不改。难道魔佛想要改变处事方针,也须自裁谢罪?佛铸裳璎珞,分别心已起,说一千,道一万,你们不敢接受波旬的原因,无非是苦境佛宗缺少制衡魔佛的力量。哪怕欲界行善,仍改变不了先入为主。你们在恐惧,你们在逃避,一旦苦境出现凌驾于三教的威权,苦境是否还会继续属于三教。以不合作的对抗,作为美化歧视的借口。所谓的追求自由,抵抗暴行,无非是粉饰,万事不在掌控的惶恐难安。你说是么,闻人然?” 句句如刀,鞭辟入里。不仅是惊于对方辩才,裳璎珞更无法否认其言存在一定可取之处。而想要紧密相互合作,了解彼此总是该然。反观神机方面,好似并不在意佛铸看法。最后断然一问,不仅是回应裳璎珞,神机说着似笑非笑望向闻人然,仿似有意试探其心。 逼问入耳之后,闻人然犹是面无波动,宛若早有预备,平淡回道:“我不否认三教的作用,以及前赴后继的卫道者的牺牲。但,拖后腿与不作为,不该成为三教的常态。” “是啊,除了儒门勉强算得教化不缀,现在还有多少三教派门管着苍生黎民的生死?哪怕出了灾祸,大多还不是相互推诿,屡屡以请示上层为名目,刻意藏拙自保?再不然,也还有一页书与素还真等先天高人,入世直面天命嘛。若非这等蛀虫存在,苦境又有多少灾祸,能够防患于未然?” 纵使成立逆三教,神机的本意绝非是单纯地推翻,而是要让三教伤筋动骨,才能有崭新的脱胎换骨:“大浪淘沙始见金。刮骨疗毒再痛,过程再苦再累,总归是有益。” “就算出发点不同,关于这一看法,不论是欲界抑或三教,都不该逡巡不前。” 虽不知神机言行真假,闻人然莞尔作答,亦不否认自身所想。但因一际云川覆灭的影响,绝非那日的本觉禅林可以比较,处置的时间却是不容延后。此时大体了解几分神机的思想,闻人然遂暂按关注,朝裳璎珞二人说道:“悯秋风,佛铸,打个赌如何?” “嗯?” “我们不妨就猜一猜,一旦云川的这位大师说出真相,苦境佛宗会作何反应。会成为受人胁迫,抑或背佛而去的叛徒呢?” 令人心头一沉的猜测入耳。意料之内,情理之中,各自心下已有答案。相较于悯秋风的波动惶然,佛铸心中却是平添了几分苦意,浅叹伤怀道:“吾无法否认……还是让时间证明一切。” “也好。回归正题,神机你口中的阴谋者,是否该揭穿他的身份?” “天缺地陷鬼麒主。擒之不易。而从今日发生的事情看来,他在三教内部也该有不少棋子。” 略一思索,闻人然回道:“难伤大局,不过是为让欲界陷入泥沼,拖延的手段而已。” “所以,他一定会积极寻找其它的同盟。” 能够悄无声息避过耳目,利用空间黑洞抓走迷达。是否武力高深不论,光是这一手逃生手段,只要目标足够谨慎,擒捉鬼麒主便非一时可以做到。而在神机与闻人然商议对策之时,卸下伪装的黑衣人,果已带着一张白骨假面,来到一处赤沙漫天的偏僻王城。 蓦然,剑铃音动,貌为示警。森冷一击,却已在尘沙飞扬间,无声无息刺向鬼麒主后心。但闻不屑一笑,鬼麒主身前乍现黑洞,一步超前踏出,瞬眼已失当场。骤失不速之客形迹,持剑的氐首赨梦正自寻找,四面八方便已响起狂然长笑,若嘲含讽道。 “媂君命绝,阎王迁族,燹王无心纷争、钜王偏安一隅,再加上金瓯无缺重回商道。这六王协议名存实亡的滋味如何,鬼方赤命?!” 第402章 异识 “红冕边城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哦?哈!” 熊熊热能,赤焰含煞,八方合围直扑出现在氐首赨梦身后的鬼麒主。纵知对方有意展示下马威,更明鬼方赤命实力非同小可,鬼麒主仍毫无示弱之意,依然使用同样手段不予硬斗,眨眼再隐黑洞之中,穿行无迹如履平地走上大殿:“强者,才有对谈的资本。吾做到了,你认为呢?” “你,够狂!” 貌若含怒,杀意隐动,但鬼方赤命也有其个性,终是不再动武,半承认了鬼麒主的合作资格,却又毫不遮掩其不悦:“如果只是利用本王借刀杀人,你还是省起无谓的盘算吧。我,鬼方赤命,只接受由我自己主导的战争。” “哈,重诺是一件好事。但,进攻四魌界铩羽而归,连最重要的盟友阎王也已死在死神之祸当中。而照如今苦境局势,赤王要分得一杯残羹冷炙,恐怕力有未逮吧?” 鬼方赤命冷道:“就凭你?” “当然不是我一人。近来欲界治下出现的混乱,只是一切开始的证明。” “哦,下三滥的计策,令人不耻为伍。” 就算怀抱开疆拓土的野望,鬼方赤命亦有其坚持不变之原则。鬼麒主闻言略一沉吟并不气馁,道:“你有你的方式,我有我的手段,能够奏效便是好计。更何况,难道你能否认,光凭红冕如今的力量,根本没有与整个三教、欲界争锋的资格?而据我所知,有一名唤琴缺风隼的人,日前似是有意投靠欲界,找寻一名仇敌复仇啊。” “你再说一次?!” 别离禅暗中观察六王已久,纵不清楚恩怨个中详细,贡献出相应的情报却也不难。而要说服鬼方赤命结盟,鬼麒主理当做好周全准备,此刻便如其所料一般,终于换得对方心动,摇了摇白骨扇道:“不急。你若信不过我。应该用不了多久,赦天琴箕品鉴过斩龙七段律的消息,就该传入赤王耳中了吧?” “哼,果然是你嘛,三贝……” 赤发高冠后苍白的故人面庞,徐徐吐出长年不甘的白烟。饶是知晓鬼麒主有心为之,鬼方赤命却也明白,连斩龙吟都了解得到,鬼麒主此刻当无任何欺瞒。而眼下于公于私,红冕边城都无置身事外之理,纵使厌恶鬼麒主行径,亦不妨鬼方赤命做出心中选择。 “你是一个聪明人,看得出哪怕要杀赑风隼,我也绝不会向欲界屈膝。但想建立的新的攻守同盟,取代名存实亡的六王契约。你,仍须展现你的力量!” “简单。” 鬼麒主一语甫落,诡异黑洞再开,一股凶险莫测的烽火热能,持续不绝散发而出,展现非比寻常之威势。目睹此景,鬼方赤命首度有了正视身前人的打算,沉声道:“其他的利益对象呢?” “利益对象……趣味。古陵逝烟的烟都是候选其一,而另外一个组织,只怕你会视之如虎狼。” “真正的胜利者,永远只有一方。虎狼?我只担心他们不够力,满足不了鬼方赤命的标准!” “哈,既如此,下一次再会之时,你会看到咱们的决心。打破三教与欲界的制衡之势刻不容缓。我,先走一步了。” 霸气十足的回应,昭示联盟雏形初成。而暂说服了鬼方赤命结盟,鬼麒主亦无逗留之意,径直由黑洞离开红冕边城,继续推动局势乱变。果不其然,随着时间分秒流失,初始三教无端的寻衅,非但未随各方收敛减缓,随之而来的欲界莫名的滥杀报复,竟反加剧了两方冲突。 不过,虽明其中存有蹊跷,阎达、女琊一同外出的情况下,闻人然也只能步步查证。而集纳广泛之众搜罗线索,亦总有一方会抓到重要的目标…… “比起在慈光之塔,在苦境有什么不同?” “崇尚永昼的光明之下,我不得不与辉煌堕世一同,专为师尹消灭异己。来到苦境之后,虽不常见前辈,却也过得自由无束,每每所做皆不违背心中义理。现在……” “现在怎样?” “纵立魔道,受人冷眼,凡是所为却又不违本心……十分微妙的感受。” 抬手放飞一束烟花信号,脑海翻涌起的寥寥数语,赫已足够数年所得,拔刀洗慧心下一片澄澈安定,继续追踪蛛丝马迹。蓦然,周遭生息渐弱,前方鸟寂虫寂,一股浑浊黑雾无中生有扩散开来,令人察之警戒。然而,奇诡的气氛之中,兀然响起轻柔诗韵,紧接着踏出一名潇洒行僧。 “容恕若虚言,积羽可沉舟,小罪不妄赦,普天皆无忧。在下系羽沉舟景深湛,曾于佛乡修行,见过施主。” “大师是?” “呵,是佛乡如今的污名,让阁下误会了吗?” 一阵和煦佛辉扫过,绵绵之气划出半圆,暂隔异识黑气侵体,仿佛有意示好。面目慈善的佛门修者一边解释,一边缓缓走近拔刀洗慧,直到仅剩咫尺之距,方才幻出锋利长剑,暴起发难刺向拔刀洗慧要害。 “这种伎俩我见得多了。” 寸险寸强,难伤准备之人。无衣师尹教下四员精锐英才,皆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早在景深湛露面一刻,拔刀洗慧便一放湛蓝琴刀,凝神提防来人发难。 熟料,就在拔刀洗慧沉着应声,刀剑交迸刹那,景深湛却是不惊反喜,油然道:“如此良才,正该接受罪念启化。朋友,既已跟踪许久,何不坦然接受命运呢?” 话未落,一阵奇诡异识,转瞬竟由兵刃传导入体。乱绪深脑,拔刀洗慧只觉四肢不复受控,连同意识亦似受到深刻影响,匆忙强振内力挣脱诡异束缚。 “免挣扎了!” 先机占定,双手如箍,扣向欲退的拔刀洗慧脖颈。落伏当下,不明异识关键,拔刀洗慧头晕脑胀,只得勉力一转琴刀弦光,回身气刃连发逼退系羽沉舟。以退为进,让过锋刃刺面,景深湛正待追击,不料倏卷清风道气,再见擎天千仞巨足轰然踩落,荡涤浊流万千,映现三教高人凌空降影。 “遍行万水千山,石溅波拦,风卷叶缠;扫却凡思落尘,漫洄迤路,无处沾染。” “白丁踏千峰,漂泊尽禅空,道海立神足,仙鹤渺苍穹!” 一者佛心儒质,春风化雨。一者道武入禅,正威凛然。乍闻熟悉诗号,景深湛心头一紧同时竟而内力再提,不容拔刀洗慧轻易脱身,脑中灵光一转仰面喊道:“佛友却尘思,你也是为了当初那股黑气而来的吧。此人来历未明,快与我将他擒下!” “景深湛?” “既然是你的朋友,秃驴,道爷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江湖异变,灵犀有感。甫入眼,又见当年忌讳之物,涉足却尘思未敢怠慢,莫名暗觉场间一幕蹊跷。但在同一时间,蹈足两眼一扫身前战况,秉持着对却尘思的无私信任,手中八卦镜灵动一翻,干脆利落盘腿劲扫,无俦刚力断山裂地,应声疾驰而出! “好友,且慢。” “我不喜伤人。免皮疼,束手罢。” 言未尽,招已动。鞭腿虽仅是随心而发,又岂是场间二人修为可较? 不想蹈足直率如斯,系羽沉舟愕然当下,已然躲避不及。所幸鹤白丁功参上层,纵有心捉拿来历不明之人,分寸之间亦自有其拿捏,朗然一喝隔开景深湛,震伤拔刀洗慧,旋即双腿悬空踏向目标肩膀。 电光火石一瞬,却尘思见状横影迅掠,后发先至拂尘一甩,抢先搭上拔刀洗慧之身偏带而过,接着以己代替挡下蹈足双腿沉腰,将人反震弹上半空。 熟料,拂尘搭肩刹那,异识作祟祸心,久年灵封又生变故。紧随其后,一枚深绿色的罪念晶元悬浮而起,如同离弦之箭直射涉足心扉! “却尘思你?小心!” 第403章 新生的团灭之星 “佛友却尘思,接受吾主启化吧!” 骤见却尘思意识陷入混乱,不等鹤白丁出手援护,景深湛再不遮掩真意,当即合身扑上,伸出两臂抓住却尘思执拿拂尘之手。 须臾变故,流闪诡绿之色的罪念晶元,赫然仅离却尘思背心一步之遥。但知异识不宜正面碰触,鹤白丁虽忧心好友处境,仍故作镇定,乍然脑海灵光一闪,掌中八卦镜脱手弹出,恰到好处截在罪念晶元之前。浑圆异念撞上镜面,顿落虚空反向穿回。惊变一刻,罪念晶元略作停顿,竟而逆向倒袭,回扑鹤白丁而去。 “呵,有意思。却尘思,对不住了!” 疾破敛发,无影幻击。鹤白丁行风踏空,双足不见丝毫停滞,行云流水让过晶元噬命。紧随其后,鹤白丁把心一定,道门上层武学应运由心,三昧神火蹴焦土焚天,轰然重击出乎意料踢向景深湛。 避之不及,系羽沉舟当场重创,倒飞而出。却尘思修为深湛,甫离怪物掣肘便将神识异动压下。然而,场间黑色异识之气驱逐不尽,又因罪念晶元纠缠不休,鹤白丁孤军奋战虽无凶险,一时却难将涉足救离。 而在另外一旁,不断遭受黑气侵体,拔刀洗慧沉压心底的过往不断翻覆,竟也逐渐落入异识掌控。蹈足见状一阵头大,不由哀叹道:“麻烦了。” “退开。” “嗯,好快?!” 僵持难下之际,天外倏来浩荡剑芒,干脆果决斩断景深湛其命。快不及辨的迅影疾掠,鹤白丁未能出手,便见气芒压境一魂落尘。景深湛亡命顷刻,再一拂袖扬掌扫退却尘思,闻人然直面罪念晶元,却是不闪不避,任由其附着侵体。 而在异识入体刹那,尚未能够控制影响,便被覆于闻人然元神之上的波旬魔咒阻挡,诡异启示幻能全如泥牛入海,难生半点成效。随后,金红异彩倏流体表,欲界邪唱瞬将罪念顽强挣扎压下竟不允其脱离,将之牢牢锁在闻人然之身,消除传染之险。 不过,一桩疑难解决刹那,场间氛围忽转微妙。冷淡不语,闻人然紧随其后深气饱吸,立将周围异识残气吸纳一空,解除拔刀洗慧魂识异象,又觉祸患未尽干脆转身,一言不发阔步迈向却尘思。 “欲界……你先停步。” “喔?” 本因曼荼师力求援入世,蹈足、涉足二人对欲界近况总算稍有了解。眼看闻人然步步踏近,鹤白丁不免凝神警戒。但在绝剑之前,提防竟也无用。顷刻错身,恍若未觉,蹈足刚刚出手截留,闻人然漫不经心让过,凌厉骈指运气点中涉足额心,强行逼出黑煞异识,全数倒灌回流入体。而因三足当年相互交换灵封,原为分担邪力侵蚀,鹤白丁亦如心头一轻,当下满怀释然,暂停伤人护友动作。 “这?!” 不料闻人然突来一举,鹤白丁半收元功,后劲顿时落空,再定睛眼前已失二人行迹,不由为之愣然:“搞什么碗糕,话都不讲清楚就走了?” “好友,回神。”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样?” 却尘思道:“体内再无异物,灵台全归澄明。闻人然应已顺手,将当年沾染侵入体内的异识拔除。欲界如今的转变,或许未尽如佛友曼荼师力之言……” 鹤白丁不以为然道:“喂,闻人然是闻人然,魔佛波旬是波旬。却尘思,心善悲悯是好事,但你不该一概而论。” “吾明白。只是观他刚才来意,分明是为制服罪念,并未落井下石伤及你我。” 却尘思停顿少顷,续又说道:“近来欲界再度滥杀的背后,恐怕内情并不单纯。” “这,如此说来,倒是有理。细想究竟,颇为巧合。不过,倘若曼荼师力并无欺瞒的话,一际云川就算失礼在前,却也死得冤枉至极。恶体阎达凶暴之性,应无任何改变。道爷还是劝你,做好最坏的打算。” 眼下山洞内不见的罪念晶元才是重点,鹤白丁对欲界不做深入探讨,岔开话题头痛非常道:“只有一枚被欲界夺走,其他的罪念皆消失无踪,我们的麻烦大了。” “嗯。凭你我之能,虽能抵御罪念侵蚀,仍难免受之影响。如果放任自流,将是莫大危害。” “除了这,还有关于你佛门衔令者的谣言,同样必须早日处理。” “唔……” “唔什么?” 摇头不答,却尘思满眼深思。鹤白丁却忍不住刨根问底。涉足推磨不过,只得说道:“放出谣言的人,当非针对三教衔令者,而是为了三教本源。怕是怕,三教又将再起波澜。” “切,道爷还以为你在担心什么大祸。三教、三教,免提唇枪舌战,打得头破血流,都很正常啦。” 虽像漫不经心,又似心头沉重,鹤白丁长吐一口气,洒然笑道:“下一步怎样做?” “找回好友缥缈月,相互换回灵封,解开彼此功力。” “哈,那只猫毛儒,最近应当很头疼吧。” 蹈足言谈之中,若对口中的“猫毛儒”十分嫌弃,无恶意的调侃却又见证彼此深谊。纵使前路再多凶险,亦不过是风雨同舟而已。 但在红冕海角之处,即来的阴谋,随着黄金太艎的靠岸,终将掀起狂风骤雨。红月海角,天凉风疾,轻轻一步落下,别离禅踏上婆罗之泪,始终保持着迷之沉默,孤身来到一片远离的阴暗之地,方才施展异术,放出诸多罪念晶元,眨眼幻化实体,显露同伴真容。 “委屈你们了,创罪。” 苦境风云瞬息万幻,别离禅心知时不我待,在苦境以鬼麒主适时援手,暂瞒曼荼师力耳目;自身亲自窃取黄金太艎,带着罪念晶元一行怪贩妖市,请来沉眠多时的同志。 然而,由于海洋深处存在的大敌,别离禅尚不愿打草惊蛇,是以才特意以异术瞒过深海主宰耳目,直到此刻才放出众人:“鬼方赤命还有大用,我们不能贸然行事。” “喔,集合你我人手,你还须担心?” 跟随而来的,乃是一队强悍精锐。对于幽魂过度的谨慎,创罪者自然略有不满。 别离禅见状不以为忤,沉吟回道:“你不了解欲界首领的可怕,任何一份力量,都不容你我轻慢。红冕七元与深海主宰龙戬有旧。如若让龙戬知情,只怕联盟内部即将生乱。再则,鬼方赤命的王心关系重大……魔息出了差错,为了九轮大计,你我忍让一时又能如何?” “嗯……所以你才让我留下战栗公一命,用来牵制万一脱困而出的龙戬?” “不错。更何况苦境天地广大,与妖市一群井底之蛙争斗,有何意义?” “也好。这苦境的空气,的确令人沉迷。九轮天,等不了多久了。” “是啊,资源匮乏,等不了多久了。” 彼此意见达成一致,再谈计划方得顺畅。人力集合,兵强马壮,聚成一股无坚不摧之庞然势力。而在创罪者与别离禅深入商议许久之后,漆黑暗地深处,乍现诡异黑洞,随闻森冷阴笑,正见鬼麒主自信现面。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甫站定,鬼麒主双眼一扫创罪者,以及其后的战骸、贯天行、裁罚者三人。察觉聚合一处的悍野冷暴气息,天残地陷却似全然不觉威胁,十分惊喜地赞叹道:“啧,阁下竟未藏拙,倒是让人意外。” “在波旬眼下藏拙,让联盟相互提防,然后损兵折将,一事无成吗?” “说得有理。那你应已有面对最大挑战的觉悟了?” “你准备怎样做?” 盯着别离禅双眼,鬼麒主一摇白骨扇,不答反问道:“你认为,三教与欲界始终不曾打破平衡,关键的原因何在?” “嗯……可闻人然修为不弱,一旦围攻不成,你我联盟必受欲界针对。”别离禅思量着摇头应道。 “所见略同。可是,只要闻人然管不了欲界,魔佛波旬还会吞忍不发,忍受与三教相互之间的厌恶吗?” 若非顾及舆论影响,三教尤其是苦境佛门,怎肯与欲界善罢甘休。乍闻鬼麒主一针见血之言,别离禅却莫名心头一跳,不可思议地恍然道:“难道,你竟是要针对六庭馆?!” “如何?” 鬼麒主冷笑道:“一击必中,成则身退。我知道,你担心的是退隐的忆秋年等人报复,但他们都不会与波旬沆瀣一气。而只要闻人然无暇顾及魔佛波旬,还怕三教与欲界不打得血流漂杵,不死不休?” “你,真是疯狂得让人胆寒。但是……我,同意。” “哈哈哈哈,那就合作愉快。灭六庭馆满门,让闻人然痛彻心扉,后悔其行罢。和平?笑话!” 第404章 势在必得 “异识?” “久远前佛乡流传的五大奇书,其中之一就是关于异识。由此物以及其影响观察,应当足以确认无误。” “这样……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倘若是修为不如佛铸你的人,都会受到严重影响。另外,这异识晶元不但仿似内部有灵,甚至极易传染控人脑识。此事一旦处置不好,将致敌友莫辨之危局。既然佛铸有所认知,不知你可有解方?” 眼下波旬不在本部,二人谈话亦无过多拘束。裳璎珞略一迟疑,如实回答:“要除异识,必须斩其根源。可是,吾观欲界方面,目前除你以外,也无人能够设法阻止其传播。” “嗯,我试过利用晶元反向追踪,但未收到任何回应。混乱不能扩大。在三灵回归以前,我必须维持住此地不乱。” “那……要从根本解决异识作乱,只能去寻另外一桩菩提机缘了。” “菩提机缘?” “光尊足屡山川无际,为应奇书灾劫,尚有其他安排。” “玉菩提……” 对于天佛原乡这种四处开花的传教方式,闻人然也算早有心理预期,略生疑问之后却改口说道:“算了,你不能亲自去找人,还是换鷇音子去吧。” “为何?” “天佛原乡屈降,非议仍无定论。佛门内部对你的看法,不该牵连到他人。” “这,是吾有欠思虑。” 骤闻对方答复,裳璎珞微一怔神,顿明其言所指,深思之后遂颔首同意:“那我这就去找鷇音子。控制异识扩张之事,还须你多留意。” “自然。拔刀洗慧,劳你再走一趟,把有关异识的情报送回六庭馆。” “吾明白。” 甫受异识之苦,拔刀洗慧自知其中惧怖,当即欠身退出天桓地谷,通传其巨大危害。沿途风驰电掣,一路足不沾地,渐离近来乱象迭出的欲界,拔刀洗慧匆行半日,终入六庭馆范围,却在来到界碑之前一瞬,突闻清寒朗声。 “空岁问兹年,昔妖安在哉?对影红里见千秋,身似转蓬正徘徊。” 河清海晏,宛若不在乱世。阡陌纵横,愈衬繁盛兴荣。但,突来的微雨之下,正见一名通身火红的影,撑着一纸赤伞盈杀乘风翩降。轻灵之资空如无物飘旋而落,睁眼看向来人,淡定口吐四字:“此路不通。” “唔,你是?!” “听说玄同与此地主人有救,我不想酿成遗憾。站在原地,还有生机。妄动刀剑,死路无回!” 伞收,剑啸,风行无妄,天地肃杀。初时的亲和面貌,终究难改奉命于人的冷酷无奈,挽风曲哂笑在心,强横武息弥散方圆。突见强敌拦路,拔刀洗慧心知不对,当即转身欲回传讯欲界。 然而,御风三变,剑逼临头,步踏难收一刻,拔刀洗慧唯有化出琴刀,奋力一搏去路。弦刀翻转,命弦在羽。琴音刀光并奏,昊气屏散狂风,再现英才高招。 先招不取,挽风曲眼神一凛心知小觑,无妄剑锋却犹坚决,铿然一会星火迸射:“你之能为,不下赨梦与赯子虚澹,是我怠慢了。但,还是不够!” “出身贫士,何畏舍身?当初是你们进攻四魌界,如今纵在异国他乡再遇,也算得上是命中注定。” 字字荡耳,快剑追魂,尽显武上超卓。坦荡正气以对,拔刀洗慧顽强以斗,虽是力屈,不见示弱。恰于此时,圆空之上忽传收束敛聚的斩龙异调,悍然一击震退挽风曲。但在琴缺风隼援手刹那,附近乍响诡异幽铃扰乱琴波,旋即虫鸣斥野,寒光杀伐破空,瞬眼急追琴缺风隼二人。 “他不下赨梦与我?赩翼苍鸆,你这般自抬身价,着实令人不悦。” “动手。” “嗯,杀!” 虫鸣乱心,刀风黑浑,赯子虚澹赫然紧跟氐首赨梦收话强攻。冷哼在耳,挽风曲却仍不以为意,遗憾眼神落在琴缺风隼熟悉面庞,又向落入苦战的拔刀洗慧,无可奈何浅浅一叹。 “再添一名让赤命满意的礼物,你的性命恐怕更加保不住了。” 叹落,雨破,剑杀! ———————————————————————————— “回鸿十字引!” 小处鏖战兀自焦灼,关键战局所在别院,已化废土狼藉,焚烟冲天而起。清溪断,江泽枯,遍地残垣断壁。三阳热焰冲霄,玄鸟示警扑敌,却遭身怀龙珠的古陵逝烟死死牵制,不予其脱身入战。 不过,烟都大宗师纵惊采绝艳,竟是难伤明黄羽翼。而在乱地之中,一抹赤血霸煞全然不顾外围缠斗,高举鬼方长刀狠戾开合,招招直落楚君仪要害。 纵使内元伯仲,功体战意差距,已在彼此交手过程中,逐渐显现高下。发觉此点,鬼方赤命昂然一笑道:“女人,根基不差,但也只是根基而已了!” “赤王挑起纷争,存心打破和局,对你红冕边城,有何好处?” “天生王者,唯吾赤命!我只答应你们一年。一年早过,亨王背信。吾,鬼方赤命,当然是要收拾这群背离之人,再创不世伟业。留神来,赤心圆!” 披帛柔飘风转,紫天笔行流霞,一派轻灵婉转,春风化雨无孔不入。眼见此景,鬼方赤命战法悍勇,丝毫不顾笔落星雨气损身躯。赤王体表刚见血渍,反增狂然杀意,功体运转当下,竟是外伤倏愈,越酣战越威霸。仰面狂笑间,鬼方赤命单足一踢赤血刀柄抛空,双拳交错前推劲捣,直催对手腹部要害。 “笔断干戈。” 早是今非昔比,秋庭午月下风关头虽惊不乱,融合邪刀之天笔坚不可摧,朝下一横神器挡下轰然重击。兔起鹘落,赤王接住空坠长刀抡圆再斩,霎眼震敌退避百步。霸道真元传兵侵体,楚君仪唇边朱红稍露,此时三品长生珠亦随之展露异能,眨眼弭平浅薄内伤。 “哦?有趣!” 除非不计代价终招分胜,短时难见生死剖晓。但在一群居心叵测的盟友围绕下,赤王纵嗜战如狂,又岂不知留底以防不测,骤见楚君仪功生异像,顿明唯有拖战为先,静待彼方分垒一刻。 “……可惜,改变不了困局。” 困局之名,绝非虚言。纵使神秀棍扫千秋,以一敌三独斗罪域三强,仍旧不免陷入重围。与此同时,雪鸦快刀凛冽,不由贯天行越线,亦已尽心竭力。乱战之中,赫见麟趾天瑞亳光飞腾,刀虹剑影两面开弓,宸枢分取泪鸦、澹台无竹二人,一时未见颓势。而在最后一处,烽火幻境拉开刹那,剑咫尺受到鬼麒主操弄,猛力从胸口拔出三教圣剑,亦终由黑洞空间踏出死亡步调,横暴催命蹬地凌跃俯冲而至。 波澜不惊,暮秋筠白衣逆风轻摆,碧眸湛若澄湖,就在天可明鉴罩顶猛然砍落一瞬,纯素袖中腾出一道冰蓝艳彩,纹丝不动裆下浩瀚圣威,岿然巍立! “哼,好一个沾血冰蛾!若非趁早隔绝双子汇合,佛魔合体将成巨大麻烦。不过,战至此刻,六庭馆应已底牌尽显。那就……” 本欲命剑咫尺斩杀剑灵,从而削弱闻人然手中丹青见。但在见到沾血冰蛾一瞬,鬼麒主就已省下率先从白衣少女下手的打算,白骨面具后的阴鸷双眼森然一转,登将目标转向最弱一环的宸枢,干脆果决迎机祭舞。 “夜魅天哭·十荒藏杀!” 第405章 卷终 菩提不杀生 妖魅祭舞,邪唱喧天。暗袭事起突然,恶浪叠涌压身,宸枢双刀甫退泪鸦二人,再接迅猛邪涛早是不及。倾危之际,魔子仅觉腰间陡然一紧,旋即耳边传来关切呼唤,险而又险被人横拉避开致命重击。 “不要和他们浪费时间,小弟你快过来。” 虽是不逊泪鸦二人,眼下局势却是不容宸枢缠斗。耳闻神秀提醒,手中麟趾天瑞分赞刀罡剑气,连番打退烟都双宫。得此空隙,宸枢顺势而为且战且移,即向酣战之中的银发少女靠拢。但是,不等槐生念曦收回长鞭,鬼麒主已如矗天沉岳压下,崩断二人碰头之路,回身白骨扇一压双刃,顿使宸枢进退两难。 “休想汇合!” 而因遭受外力干涉,神秀单手甫接头戴狰狞黑色铁面的幽魂浩掌,趁手兵刃未能如期收回,又觉背后酷烈刀锋将近,无可奈何只得向前深一弯腰,让过裁罚者旋卷雷光之利刃。可惜,纵使银发少女围战之中竭显巧艺,对手却是无一弱者。僵持当下,创罪者觑准须臾破绽,厉掌已挟破山巨劲,悍然命中神秀后背! 大地崩塌,泥尘裂翻,深坑陷陆,留下两道卸去猛劲的长长足印。同伴趁机厉掌创敌,将神秀一气朝着相反方向震出,再度拉开双子距离。身着幽魂装束的别离禅,冷笑间再度蓄气五指,虎视眈眈:“以一敌三还敢分神,你真是胆大包天。” “咳,咳咳咳……风好大,呛到人了。一对一,我两三拳打得你们变鬼。” 金环松散,鬓发微乱,汗如雨下,神秀疾化王树生源之气,暂压内伤翻腾,抬手一把擦去右颊沾染的丹红,余光撇及创罪者手下战骸入战,气急关头忍不住咳了几声,执拗依旧道:“现在人多欺负人少,当心风水轮流转。” “呵,那又如何?” 不予少女拖延,幽魂身影暴蹿而起,指掌之间墨色翻腾,魔禅八方印霎如星流电逝,强横直戳神秀心口。创罪者见状脚踏水风行步,拔空猛力一踏裁罚者手中怒霆狂啸之杀刀,合双方之力左右并进,务求共绝神秀生机:“不论怎样,你都再无机会得见。” “骷魂坠灭!” “唔,是喔。好可惜……爹那么厉害,我自己怕是看不到了。” “那就领死!” 星痕陨,罪掌鸣,奔腾狂吼迅驰杀身,刹那逼至死门。银发少女低落烦恼的呢喃,在方寸间传入双敌耳中,竟唤起场间群枭莫名不安。但处绝对优势上风,别离禅与创罪者去势不减愈疾,一派绝杀架势,不容枝节横生。 “小弟,大家活着总比死掉好,对吧?” “二、二姐……姐姐,槐生念曦你不能?!” “念曦?!” 突来一问,静默不答,唯有关怀回荡耳畔,神秀双手利落拈花成印,自顾自地回头望了宸枢与楚君仪一眼,接着又似想起素未蒙面的大姐,略有些遗憾地摇了摇脑袋。间不容发关头,银发少女忽而凭空虚立,收敛千头万绪,往常一贯的俏皮活泼之色兀散一空,眸光宁和越显肃穆庄重。再启唇,淡淡八字,竟若暮鼓晨钟,回音徘徊,震慑诸邪。 “诸法空相,寂静涅槃。” 双元再转,圣魔互易。无边“卍”字紧绕归圆,修长银发飘举,神秀身躯虚实生变,背后兀显宝相庄严之佛陀法相,兀然向两侧平平分开胸膛合十之敦厚大手,刹那间弥天掌影铺天盖地,骤将两股魔煞之气尽数湮灭。 倏忽弹指,光明大作,照破烽火幻境。众人只觉足下大地剧烈震颤,面前少女身影散作玉质光粉,旋即赫见虬结树根破土而出,直径十余里之参天树干,不断延生之树冠凌跃九霄,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洋洋洒洒飘零的金色雨露,竟而催生玄玄之思渗人心脾,弭平惨烈战杀之意。与此同时,玄鸟骤然调转方向,丝毫不顾古陵逝烟昆吾窥伺,径直冲向处于危境之中的宸枢。 “大宗师,还不动手?!” 变生肘腋,巨木生长未停,造成乱象纷呈。未明银发少女此举意图,鬼麒主却不愿静观其变,当即高喝同盟出手。而在玄鸟天翔俯冲瞬间,古陵逝烟极运名世三剑,锁准庞然玄鸟头部,气贯长虹飞袭电掣。 熟料,原该百发百中之绝技,竟似跟不上出招之念。无俦雄力浩荡斩落。玄鸟随兴侧翼一翻灵动闪过,仿佛全然不受气机牵制,紧接着回以戾鸣冲霄! “这,吾之天剑,怎会偏差如此?” 一处变故,同生他处。战骸、贯天行,本已将雪鸦逼入绝境,接连造成重创。但在菩提玉树高耸瞬间,行招走式落入他眼,竟无端显露力不从心之兆。诡异之症乍现,鏖战中的鬼方赤命斗志倏消沉底,连同功体越战越勇、回复外伤之特性,也似莫名遭受限制。楚君仪发觉此点,竟而逆中取胜,紫天笔铿然一格赤血斩刀,反见游刃有余之像。 “不对,是这株菩提树?” 内元不见衰微,意识未受影响,发挥却一齐出现异常倾颓。别离禅几人觑出关键,各自提元赞气攻向菩提树。 不过,仿佛与此相应,本能守卫自身,碎岛王树之气赫作龙形,翻覆玄黄谨护树身,如成不破坚盾暂抵强大攻势。同一时间,不等对方攻破护壁,八龙逆气毫不迟疑分化其一,玉雪乘光蜿蜒速行,罩住宸枢主副元神。 凄厉痛嚎声中,玄鸟竟在不尽生源之气辅助之下,缩小化作元神兽形没顶而入,霎时迸发一股绝灭魔氛,层层气浪排山倒海倒卷向敌。仰眼一望,惊见久违天魔巨像,无情俯瞰寰宇乾坤。 顷刻之后,震慑尘寰的魔影蜕化无踪。尘沙落定,唯存双刀森凛,一人挺立。除却一截长了三寸的褐红发尾,魔子形貌若无任何变化,无穷压迫却是暗流蠢动,令人难以忽视,宛若脱胎换骨,早非刚刚那人。 “……姐,姐?” 窒息寂静之中,忽而一眼睁开,不复同胞血亲,只余参入苍穹之菩提,洒下片片玉雪金叶,泽被百里生灵。 登时,火纹印额,魔性狂涨,怆然一吼当下,面上是平日难见的熊熊怒焰,宸枢猩红双目初见无情。未察敌手手臂开合,澹台无竹只觉心头一热,触目已被焚风吞噬枯焦,无声无息亡逝。 再被愤眼扫过,古陵逝烟心知不妙,急发重剑欲救亲子泪鸦。殊不料,宸枢竟似视弱未觉,旁若无人翼展举刀,引动圣华玉雪落在刀尖,轻描淡写双侧一挥。明明不存丝毫气机感应,仅不过是麟趾天瑞肆意一个指向,明黄刀气蓄而未发,大宗师强横剑芒,便被无形之物绞烂溃散! “你?!” “唔啊?” “呃,怎会如此?” 三道声音,不同感触。迅雷不及掩耳,双刀两分攻势,战骸正呆望着彼方敌人,突地本能横握战斧护体,顿遭尖锐无形异刃砍中,虎口血流不止,朱红泉涌脱口。余波散射偏离,电光火石之间,生生撕下猝不及防的贯天行一条大好胳膊,匪夷所思救雪鸦于危难。 “贯天行?!” 事起突然,激斗未谢,无瑕理清缘由。眨眼三人死伤,别离禅慎思无果,再看其他方面,竟无一人能够看出包围中央的魔子,究竟是使用何种方式伤敌。胆寒当下,彼此退意萌生。但因神秀沉眠寂灭,宸枢此刻怎肯轻纵来人? 动者,守无撼;静者,攻之极! 对刀分握,一把反执刃面向外,一把逆斜横锋朝心。怪异非常的姿态,好似不再拘泥兵刃制式,回头眷念一眼尽收参天玉树风姿,宸枢沉默故我,乍然屏住呼吸,周身三阳玄火炽烈耀目,黑红魔光登时喷薄而出,仅见一抹明黄刀芒流闪长空,霍然再度拉开战幕! “菩提不杀生,玄羽斩鬼神!” 第406章 三王会 干净一挥锋刃,禽啸震耳,寒意叠升。麟趾天瑞一撇玄黄废气,宸枢念定顷刻,当即蹬步冲向创罪者,杀意满盈神兵。而纵欲亲自厘清详情,创罪者在众人聚焦之下,还是选择一边替贯天行简单处理断臂,一边派出身躯刚硬的战骸先行试探。但因双刀分斩,战骸迎上瞬间,一旁关注的裁罚者惊见宸枢右手朝己向下一压,凶险难料之预兆,登时警悟于心。 “距离!” 两字脱口而出,古陵逝烟、别离禅、鬼麒主三人,脑海已有所觉。 不过,念动不及刀掠速快。裁罚者闻声当下,仓促将渎神刀横斜一拦,顿感一股磅礴重力如面压身,万岳齐镇将人砸入地裂深渊。 强横重击灭顶而发,电光火石再近战骸,宸枢漠然双目不看他处,麟趾天瑞甫与狰狞战斧交光,竟若切碎豆腐一般,把战骸连人带着兵刃一并戕成两片,却不似方才竹宫灼焚飞灰。反见尸体伤口附近起始,尽遭黑月极冻之力封冻,碎成满地晶莹冰片。 “嗯?” “这,放下圣剑!” 另外一旁,目睹魔子异变,暮秋筠倏忽又觉剑咫尺攻势锋芒大减,手腕轻抖沾血冰蛾斜上一挑,出乎意料轻松挑落天可明鉴。 佛气入体,圣邪冲击,天人永隔剑咫尺竟突地捂额跪地,丝毫不见夺回三教圣剑之志。诧怒一幕入眼,鬼麒主狂然语态终露少许惊急,白骨扇横势如刀穿过黑洞靠近,凶狠插向白衣剑灵锁骨。 熟料,仿佛与早先大宗师失手征兆同样。暮秋筠竟也如闲庭信步,让开势在必得一击;兔起鹘落,沾血冰蛾再挑天可明鉴,双剑入手前挥两道弯月皓辉,当场厉行反击。 匆促当下,虽用白骨扇挡下三教圣剑,鬼麒主心中针对方案,竟依然不及付诸事实,只得空掌由侧虚托袭面冰蛾。不过,饶是鬼麒主不曾正面触及剑锋,刺骨剑霜寒意仍令其指间血流不止,一时落入两难窘境。 “不能再战,走!” 齐心协力拼搏到底,或有找出破绽的机会。但要试出其中破绽,难不成真要以命来填? 乍觉宸枢攻势奇诡,创罪者足退半步,单手吸风纳劲,从冻住的战骸尸块中将一枚罪念晶元收束入体,接着配合别离禅朝着前方同发邪猛重掌,扫清看不见的追魂之物,赫然已无继续搏命之意。 参与联盟,一是为了应对欲界追杀,二是为了夺回血泪之眼。而与闻人然死仇早结,能够灭其满门,古陵逝烟本也乐见其成。谁知情势急转直下。仅仅短短片刻,同伴便伤的伤,亡的亡。 眼下任何利益未得,反损失了一名精英部署,大宗师权衡当下,怎肯允许扩大损失,当机立断朝着暮秋筠虚发一剑,接着抄起地上剑咫尺,便带泪鸦与鬼麒主汇合一处。 “你们?唉!” 立身神秀所化菩提树下,一切应对尽显诡异。先是莫名其妙失去圣剑,接续虎口受创冰蛾燃血痛意未消,鬼麒主虽有底力未尽,无奈其余盟友已失周旋到底之志。兼之其本人亦非死战到底的个性,最后只能冷厉重重一哼,果断开启黑洞成环,眨眼将众人撤离菩提树覆罩范围,放弃了一网打尽的最佳机会。 不过,刚刚脱离菩提树冠范围,鬼方赤命利用七元鸟灵,招呼挽风曲等三人撤退,转眼就朝着计划者厉色发难:“鬼麒主,大事未成便要离开,这就是你送给大家的回报?” “你?!赤王难道不曾发觉刚才异状?” “本王只看得出,你让我们遭受了一次可耻的失败。” “噢,对你红冕而言,并无任何损失。而我、大宗师、幽魂三方,都损失了中坚战力。就算你鬼方赤命想抢夺话语权,最起码也该分清场合。” 鬼方赤命不屑嗤笑道:“主导权在谁,凭的是实力,而不是靠嘴。” “哼!” 魔刀之失尚可算得偶然,圣剑被人当面夺走,却已非鬼麒主能再容忍。耳闻鬼方赤命咄咄逼人,鬼麒主终也忍不住反唇相讥:“赤王悍战神勇,当然可以不走,大不了曝尸沙场嘛。吾等心怀长远,不得不为未来思量,恕不能陪你白白折耗人力。何况,咱们不是并未失败吗?” “不曾失败?” 霸气双眼回以嘲色,鬼方赤命半点不留薄面,针锋相对道:“我倒是想看你能用何种言词,来矫饰你口中所谓的‘胜果’?” “闻人然二女牺牲自我,召出这株菩提巨木,绝不可能毫无代价。” 心中恍然有悟,别离禅眼露疑思,顺着鬼麒主话头,开口直问道:“那言归正传,关于佛魔舍利之变故,未知诸位有何看法?” “不仅是两片刀锋,还有一双更强的翅膀。” 同伴幽魂刚提到关键点,裁罚者便将其感受坦率说出。观其当下面貌,从头到脚都如浸在血中,宛若曾受千刀万剐,伤势之重一目了然。 所幸裁罚者到底修为不比寻常,又得创罪者罪念晶元护体,竟无视肉躯钝痛,严肃郑重地阐述道:“而且羽翼每一片锋尖皆附无形之火,攻击之时无知无觉,唯有本能拆招,令人难以提防。” “澹台无竹死于灼焚、战骸亡于冰封,应该是玄鸟的三阳之焰……错不了了。” 仿佛刚刚的争执不曾存在,众人注意瞬时转移。而不再受战斗困扰,鬼麒主凝神细思前后因果,不久如若缓缓拨开迷雾,沉吟道:“还有一个问题。以战骸的坚刚不破之躯,竟会被那名少年一刀斩杀。神秀所化身的菩提树,恐怕对彼此实力,同样影响不小。” “玄鸟入体,少年的实力增进,本不出乎预料。佛魔合体,双极逆转,变坚不可摧,作无坚不摧,应也不难推敲。但在菩提树树冠下的范围内,你我明明思想不觉异样,功体不见衰弱,出手竟无一精确命中,又究竟是哪一环出错?” 古陵逝烟沉声反问,竟无一人能够立刻给出确切答案。鬼麒主心有所思,却是选择闭口不言。唯独深研佛学的幽魂,在深思半晌之后,方才有了猜测。 “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不杀第一。一念不起,万缘俱寂。” “噢……呵,投身欲界的闻人然,女儿竟精擅佛门慈悲法门。谅来赤王斗志跌落谷底,影响功体发挥便是根源于此了。” 深思后认可了别离禅的解释,鬼麒主忍不住讥刺了鬼方赤命一句,才接着推测道:“神秀最后所用,该是玉织翔的路数。悄无声息消弥执念杀意,精神涵养不及九界佛皇者,都会被菩提树压制尚不自知。简单的比喻,便是在思维境界上,发在意先与意发并进的差别。彼长此消之下,出现那种意外状况,倒是说得过去。” “所以,就这样放弃?” “放弃?不,六庭馆的弱点是菩提树绝对无错。刚刚我们若能全力合击,六庭馆之人断无法护其周全。问题是……如果我们活不几人,联盟就毫无意义了。” 稍替撤退之举圆场,让众人脸上好看三分,鬼麒主接着语调一冷,暂按下丢失圣剑的愤怒,镇静分析道:“不论如何,神秀一日不能苏醒,闻人然激怒便是必然。此地异象范围太广,定会引他回转。诸位何不趁此时机……出其不意,一举消灭金瓯天朝,断了欲界后勤一臂?” “不必。泪鸦伤势不轻。此番吾助你们一回,等我需要自会遣人通知,先走一步。” 别离禅耳闻提议心思一动,连鬼方赤命亦未反对。然而当下于已并无利益,古陵逝烟并不想继续趟这趟浑水,一口回绝带着泪鸦利落拔空远去。其余之人见状纷纷在心里暗骂老狐狸,又因彼此利益牵扯,须臾迟疑终究回归正题。 鬼麒主沉吟片刻,心知眼下群心难齐,遂装模作样道:“罢了。针对区区金瓯天朝,应该也不需要太多人参与。赤王意下如何?” “哼,伤者不必再赴会。各方派一代表绰绰有余。” 决定已下,各方分别安排。幽魂带走贯天行、裁罚者两名伤员。别有考量的鬼麒主,则须将剑咫尺略作安排,为防生变随后接应。面对此景,被推上台前的鬼方赤命,像是乐于先与金瓯无缺摊牌一般,仍似无任何异议. 粼粼海面,舳舻千里,岸头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满是金碧辉煌之光景。但在今日,蓦来血煞横暴杀气席卷狂涛,眨眼颠覆岸边顾守的十二云豹,昭示不速之客侵门踏户的不善居心。 “亨王,明人之前不说暗话。你是选择执行六王盟约,还是彻底投入欲界?” “道上红尘,江中白浪,饶他南面百城;花间明月,松下凉风,输吾北窗一枕。” 朗朗诗韵,从容应答,回荡天朝广阔天地。纵不擅长与人争斗,金瓯无缺却也无意在此示弱,侃侃而谈道:“在商言商,当初答应阎王,是有利可图。现在剩你一人主导,只怕主客悬殊,令得天朝永无独立。而连阎王都居心叵测,倘如再续六王之约,岂不显得我愚昧咯?另外,恰巧今日天朝来了一名故友做客,不如你我三人就干脆说个清楚分明吧。” “谁?” “紫宙钜手,风云极炼,天地在掌,造化吾衍。” 华耀金黄之中,浅映尊爵荣紫。龙袍披身的金瓯无缺不卑不亢走出,竟是一名神匠宗师气度的紫发老者并肩而行,波澜不惊地发出淡笑寒暄。 “深脑之中,同生共死无数岁月,鬼方赤命你见了老友,不该感到欢喜吗?” 第407章 埋子 “钜翁?” 六王之中,燹王强以武力,阎王胜于阴狠,赤王长于霸道。唯独紫衍神钜八面玲珑,速来不显山不露水,凭着一手高超铸术,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尽收好处。因而不论是六王当中的谁,都不会小看其人深沉如渊之底气。 冷眼一瞥金瓯无缺,鬼方赤命不掩心中不快,闷哼一声道:“钜翁不在不工山静养,倒是令我意外了。” “哎,人老了,就爱游山玩水。以我与亨王的交情,来此叙旧不也十分自然嘛?” 虽明唇亡齿寒之理,紫衍神钜亦无与鬼方赤命死斗之心,故作怡然道:“金瓯富庶,广集天下良药。无缺他为我断臂之伤煞费心思,我理当亲自上门致谢。” “是么?怕只怕有人忘了盟约在前,伤了彼此和睦啊。” “红冕座落边陲海岸,有与欲界冲突的必要?”钜王皱眉反问。 “欲界做得初一,我就做不得十五?三教表现得如此退步,也想阻止我鬼方赤命?!” “难道你要?” “我可无受人愚弄的打算。” 被人当作枪使,远不如顺性而为。明知鬼麒主图谋不轨,鬼方赤命自不原任人摆布,理所当然道:“天下之大,有能者居之。你我联合咬下三教一块肉开疆辟土,还怕做不到?” “嗯……你就不考虑有心人煽动欲界针对于你?” “难道他欲界是开善堂的吗?” 不论胜负输赢,败降一方总须割肉。而正是看清此点,鬼方赤命方觉有利可图,认真回道:“如何,只要你们继续履行盟约,红冕战果亦可让你们同享。” “赤命,为了霸业征战天下,对你而言果真如此重要?” “生者百代相传,死者尸骸傍路。人活一世,不过简单如此!” 直截了当的回应,是不容更改的坚持。鬼方赤命一言甫落,金瓯无缺已明劝说无用。 但要赔上整个金瓯天朝,无论如何金瓯无缺都不会同意。而同样明白亨王想法,紫衍神钜心思一转,却回道:“若本王所料不错,能让赤王你再起野心的背后,定然有其理由。你不该是单枪匹马来到天朝。而你既有新的盟友,谅必也不需要我与无缺两名老弱,去替你打下新的疆土吧?” “你们,还是要拒绝?” 听出钜王弦外之音,鬼方赤命脸色顿时一寒。紫衍神钜却似浑不在意,慢条斯理道:“诶,有需要的时候,我与亨王自然会协助。你若需神兵奇物,大可向我讨要。但当初结盟之时,本就是以吾不工山提供兵甲战械,金瓯天朝保证后勤为基础。既然是履行条约,难道你非要强人所难,强迫我们成为你之战力?” 平淡不惊的字句,暗含岿不可撼之气态。紫衍神钜镇静注目鬼方赤命,等待着是战是和的答复。肃静半晌之后,鬼方赤命忽而收回目光,撂下最后一句话,便放开强劲,任由十二云豹瘫倒一地,兀自转身而去。 “哼,希望你们记住今日的答案。” 太过讲究原则的人,无法做出当场撕破颜面的举动,眼看钜王与亨王略有让步,鬼方赤命不曾逼迫过甚。然而,随行来到现场的创罪者却未随之远离,阴森目光更无一刻离开金瓯无缺。不久后在鬼麒主的配合之下,终于等到紫衍神钜与亨王分开的机会。 昏黄烛光下,亨王正于卧房小憩,冷不防一枚罪念晶元,无声无息从地底穿现悬空,诡绿之光缓缓罩住金瓯无缺。异样之物入体,登时激起金瓯无缺本能反抗。但在此时,一环赤芒黑洞乍开,倏现连指封穴,点中金瓯无缺气海,令其陷入昏迷阻绝动静传出,随闻丝丝密语。 “全然不顾我们来时的协议,鬼方赤命的自主性太强,并不是好的合作伙伴。现在在金瓯天朝埋下一枚棋子,将来或能收得大用。” “其实,赤王改变战略也是一件好事。若不设法引出数之不尽的佛道儒高层,又如何找到三教本源?” “三教本源是么……呵,希望它真能满足你们罪域的需要罢。” ———————————————————————————— 烟硝未尽,疮痍遍地。然而家园毁破,却非哀痛伤怀之时。顶天立地的菩提树,普洒圣华玉露。庞然树冠之上,时有鸟鸣声啼,三阳玄火流窜,仿佛凤栖梧桐,滋润温养千枝万节。祥瑞之兆掩盖战祸之实。附近黎民寻访关切问候,均能得到心安的答案。骚乱的序幕未及拉开,就被牺牲换来的菩提巨木掩盖于微末…… “一旦逆转圣魔之质,解放生源之气助你融合玄鸟,她就会陷入沉眠之中。这便是你从不尝试收回元神兽的原因?” “嗯……” “我知道了。报仇的事不用你参与。在我找到唤醒念曦的方法前,你就先留在家里继续维持住三阳玄火。” 若非神秀豁命而为,拔刀洗慧与雪鸦两人,恐都难免于死厄。闻人然察情而返,乍见毁灭破败之景,再得妻、子危难之讯,眸中不存怒极,唯剩彻骨冰寒。 “这口剑,不管谁来讨,都不要给。” 简单在巨树旁重筑房舍,落在附近的天可明鉴,仍留存于废墟之中。作为关键的线索,闻人然自不允其白白溜走。但在楚君仪面前,闻人然还是暂收起恨极之心,平静关怀道:“虽然你内伤不重,但这次伤员颇多,家里还是需要君仪你照应,不如先放下手头事务吧。” “不用。” 个人有个人的执着,何况眼下家毁人伤? 而不仅是为少女受难心绪难平,楚君仪斟酌之后亦是自觉不可轻放,应道:“阴谋之辈想要破坏的事情,吾更不能顺其所好。念曦化生的这株菩提树,覆盖范围异常宽广。他们真要卷土重来,咱们也不会再措手不及。” “嗯……那,随你之意便是。” 神秀沉眠的结果,究竟须显其价值,方能不负其牺牲。不再劝阻楚君仪,闻人然接着绕过其人,匆步走向兴兴向荣的巨木旁,须臾沉静之后,轻轻地将前额靠贴在树干上,默默体会着仿如不存的喜怒哀乐。 但对凌驾人力极限的闻人然而言,菩提树对其的影响已是微乎其微。身前菩提树愈显得安恬闲静,便愈撩起心火炽盛、怒气沸腾。 半晌之后,手下用力沉重拔起树下灿灿金棍,闻人然倏忽转过身去,只余见饱盈杀意,仰目望向遥远彼方。 “看着,爹会用你的兵器,让他们一个一个的——还!” 第408章 海上疑思 “这封信来得蹊跷,其中未必不存陷阱。” “那就依你之意,先去红冕边城。” 甫离玉树范围,突来飞书一封,详写烟都新址。纵使怒意难平,闻人然却未失去理智,但见白纸黑字,尽述有关大宗师之弱点,思虑还是祭动异术先将此信捎回欲界,随后边走边道:“你与鬼方赤命有什么仇?” “……哈,我带他脱奴籍,他踩我如烂泥。八拜之交,不过忘恩负义。你说,我不该向他报仇?” 斩龙律,凄恨调,谱写一阕兄弟阋墙之过往。水袖翩转漫飘,琴缺风隼自黄泉讨命而回,只求一雪陈年旧怨,方能抒得满心愤懑。但在四魌界之时,双方曾有多次正面交锋,闻人然念及鬼方赤命堂皇本性,却也未尽信其言。 不过,无论琴缺风隼与鬼方赤命之间恩怨如何。自红冕边城踏上六庭馆的一刻开始,就再无深思旁人纠葛之必要。 浪涛翻涌,疾拍魔婆之泪岸边。海水腥咸,狂风隐吹血气萦鼻。山雨欲来,少见五人聚一堂,等待着早有预料的反扑。彼此,却各怀着不同的心思…… “赦,你愿意回来帮忙,倒是令我意外了。” “只是你死,我无法向恩公交代。” 七元同命,不论暗藏多少嫌隙,至少不能坐视同伴陷入危殆。耳闻鬼方赤命奚落之言,赦天琴箕依是一副清冷寡淡。而在短短一盏茶后,蓦来万丈剑气横空,直接削断海边陡峭涯壁。 “一年变几年,挑衅就是你给出的答案?” 血煞罗网布阵,鬼方赤命昂然挺身,刚猛神力奋起赤血斩,不以为然抬目一望:“多了一层钢筋铁骨,便想让红冕放弃雄途,究竟是谁狂妄?” “有所谓吗?” “来得好!” 足沾地,不待言,闻人然冷笑脱口身形骤失,拳风破空如炮鸣,强行劈散充眼红雾。而见来人杀式凌厉,鬼方赤命深知旁人难以正面招架,唯有奋起一腔神力,蒲扇双掌悍然迎相迎。 再一刻,黑虫刀罡由后接近。御风三转,如梦剑吟,双重叠奏辅攻。三元协力顷刻,稍缓鬼方赤命正面压力,旋即又见赦天琴姬指挑赤线,甫出招即是阎王二更,弦催百鬼奔行。 “我,厌烦了!” 骷髅夜啸,血煞喷薄,霎时阴阳逆乱。刀剑辉映,交相错乱,再逼间不容发。不耐群攻加身,难抑怒愤填膺,闻人然翻袖一抹虚空,乍现一具金色之琴哐当坠地。 “呲啦——” 不通音律又如何,庸俗三流又如何? 拳掌不放鬼方赤命,无心理会阎王鬼响,闻人然竟催极上之能,空手豁力一拨风云琴,登时至刚之音不分敌我,横扫红冕海域! 千涛逆流,万浪啸荡,轰隆巨震当下,赦天琴姬顿受反噬弦断当场,血洒鬼弦琴面。至刚之音冲击,鬼方赤命首当其冲,内元难免受挫。但凭奇异功体助益,赤王受创一瞬,无边彪悍血气随之而生,顽强缠战不退半步。 不过,虽然鬼方赤命一时无碍,却因琴缺风隼适时切入琴音干扰,也无暇顾及其余七元。闻人然眸光冷色倏寒,神秀惯用兵刃斜抡打退挽风曲,随如催命死神脱手离弦,射向氐首赨梦心扉! “赨梦留神!” 鎏金棍直捣黄龙,绝杀氐首赨梦。方向侧偏,鬼方赤命救无可救。根基悬殊,逃遁只有败亡。生死一线之间,只见赯子虚澹抢上一步,以身代死生承万钧雄力。 骨碎声连成线,赤血溅涌如泉。短短数息之间,竟已一人亡命。闻人然仇心织焰,犹无纵放之心,立朝赦天琴姬警告道:“再出手,我不保证你还有命。” “我的性命,从不操于他人之手。” 朱唇红血未消,愈衬冷艳如冰。赦天琴姬毫无放弃之意,立从胸口拉出一条血线,竟是以自身精血为弦,状欲强开阎王三更响最上之招。与此同时,暗伏的窥伺冷眼,在目睹红冕受挫顷刻,亦随之而起不同心思。 “削弱鬼方赤命的目的已达到,再死伤一人,你我是否要出手帮杀闻人然?” “不急,与闻人然同来之人不足为虑。而要彻底铲除他,尚须承担不小风险。与其现在冲入,不如再让鬼方赤命消耗一二。” 虽是连番吃亏,鬼麒主仍有莫名自信。一旁裁罚者与创罪者对视一眼,因对开天六王之心另有图谋,思索间亦然按下急躁。 “等等,有人来了。” 蓦然,周遭突来水汽弥漫,鬼方赤命如受奥援强助,陡然生生顶住刚猛棍影。紧随其后,骤见魔婆之泪海岸,惊现异化人鱼破浪而出,撑天立地悬浮半空。朗朗雄声引动海啸千丈,刹那吸引众人聚焦。 “死之苦来生之趣,恨之深来爱之惧,人世荣辱总轮回,负仇千载一朝遇。” “恩公?!” “深海主宰……” “龙戬!怎会是他?” 或惊、或喜、或怒、或忧,不同的思绪,一并出现在两方脑海。唯独闻人然半点不识插局者身份,察觉红冕之人内元被深海主宰钩联一气,当机立断极催内元,似欲堂堂正正一决胜负。 然而,两股泾渭分明的真元隔空交撼,赦天琴姬却已趁机打出最后阎王鬼响。万丈苍穹,赤雷凝煞,共谱无孔不入之三更绝唱,震耳欲聋疾蹿闻人然双耳! 僵持未果,琴音勃发。鬼方赤命厉招合以龙戬浩瀚之能,闻人然亦须全神应对,此刻突遭三更响摧魂夺魄,毫不犹豫迸发全数元功,犹然难免双耳剧痛。阎王鬼音激荡,内腑登时受创。 纵使如此,彼方赦天琴姬豁力一击打出,赫然无力再战。连同鬼方赤命与龙戬,亦是一时回气不及。 不过,极限施为击退强敌,闻人然无知无觉间,累积的烽火异能,已在三处死穴处绽开亳光隐隐。始终窥视在暗之人觑出关窍,灵思一动当即运元出击! “机会。夜魅天哭,十荒藏杀!” 观察许久,终得两败俱伤之一瞬空隙。鬼麒主一语脱口,元功远超预期爆提,白骨扇用力一挥再启黑洞,霎见无数剑光穿影而出,疾袭闻人然身前死穴而去。 “这份功力……奇怪……” 迅雷不及掩耳,闷哼脱口,足退三步,金身三处死穴被破其一。闻人然受创呕红当下,未等思考烽火之变,却是冷静故我虽惊不乱:饶见创罪者、裁罚者联袂出击,亦仅沉心定气一横手中鎏金棍,迎接即来之短兵相接。 熟料,就在此时,红冕地界乍然大放光明,无边圣霞流闪长空,无迹可寻之菩提秘式,横空出世,轰然降截,挡在罪域双强之前! “即念即觉,一生一重。诸位,可否暂息刀兵?” 第409章 裂痕 “赮?” 旁人惊异未绝,双强悍招压身。眼见创罪者、裁罚者厉眼逼近,赮毕钵罗心知劝词无用,唯有提元以应。然而以一敌二,赮自知力有未逮,气纳百川不予硬碰,柔拨千浪借力打力,先卸裁罚者横面一刀。电光火石一瞬,创罪者辣掌直落天灵,势在必得。 恶风扑面顷刻,圣者目光一凛,霎时菩提佛气沛耀周身,匆匆抬掌迎上。轰天裂地巨动海岸,沙浪如瀑冲刷方圆,赮毕钵罗生承强劲疾退倒滑,磅礴邪力却在深深足印烙下瞬间,叠叠段段倾泻冲击八方,硬是毫发无损。 而在另外一方,创罪者虽一掌占胜,仍不由暗暗吃惊,心下叹道:“此人功力怎会隐隐克制罪念……” “走!” 思绪未决,耳边又响鬼麒主传音,却见漆黑暗洞再度拉开,吞没创罪者与裁罚者二人形影,瞬息消失不见。但在目光落于赮毕钵罗之身时,深海主宰便已看清创罪者形貌,筹算在心暂不外表,首向赮毕钵罗发声:“见到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回报,赮?” “当还则还,当报则报。吾,只为该为之事。” 暗红兜帽下半阖的眼目,不见丝毫动容。赮毕钵罗仅为陈述事实,面朝鬼方赤命,沉着自若道:“赤命,刚刚那群人未怀好意,你不该与他们合作。” “无利无害的你,有利有害的他们。赮,你认为,我会作何取舍?” 从未指望过赮毕钵罗的协助,却也因此更加怒于同伴插足搅局,鬼方赤命哼声甫落,竟似状欲提刀再战。深海主宰闻言一摆人鱼巨尾,沉吟再道:“赤命,他说得无措。刚刚那两人,乃是当初妖市的最大祸源。与虎谋皮,对你全无益处。” “噢?” 玩味不置可否,鬼方赤命念及龙戬恩情,终未逞威动武任由深海主宰发话,但见赯子虚澹亡命在侧,胸中战火不免烧得炽烈难平。 而纵明知矛盾未解,深海主宰尚不肯直承身份,并未当场深劝,反向闻人然道:“暗处有心人退出,赮未必会再帮你。此番一战,你我皆有损伤。与其玉石俱焚,何不再行商讨,化干戈为玉帛?” “商讨?” 淡然以应,闻人然并未正面作答。与此相对,鬼方赤命的回复,却已说明寒笑因由为何,果断一口否决道:“不可能。我敬是你恩公,但你却无任何决定我动向的权力。就是有王戒约束七元,鬼方赤命宁死,也不会与任何人妥协。” “赤命……” “我可替你攻打妖市,助你铲除叛党。但,赯子虚澹的死,红冕七元绝不会纵放。而我红冕变成的未来,也不会因你一言更改!” 夺回妖市复仇,尚须仰仗红冕七元。深海主宰虽非嗜战之性,却也不长于说服,静默间已然无话可说,遂改从闻人然方面尝试突破:“阁下也是如此答复?” “换做是你的女儿被伤害,你会那么好说话?” “这……” 眼角余光瞥及赮毕钵罗,心下答案不问已明。深海主宰停顿思忖片刻,还是选择再退一步:“倘若我愿拿出剩下的最后一次机会,助你子女复生。而交易的条件,则是你往后不得再与红冕为难,如何?” “恐怕你弄错了一件事,选择对敌的是鬼方赤命。另外,小女并未死亡,你又拿什么去救?” 若能唤醒神秀,闻人然自当不计代价。但知二女儿如今情形,分明非是简单复生之法便能奏效。鬼方赤命又非轻易放弃之辈,又岂是旁人调解便能恩仇化消? 不过,深海主宰敢做此赌注,亦然有其底气所在。无奈并不愿此刻与赮毕钵罗相认,龙戬亦只得先询问道:“赤命,还记得你我当初的约定吗?” “唔?” “等我解脱异体之封,你就须将王戒归还。当然,我也会将你们的魂元一一还给你们七人。” “主宰你?!” 乍闻过往承诺,鬼方赤命心思一转,顿时明白对方意在拆散七元,从源头削弱红冕边城发动侵略的力量。然而,饶是明知深海主宰之意,鬼方赤命到底忠守信诺,权衡过后唯有不满哼道:“罢了。等你恢复,王戒我自会归还。但没了红冕七元,红冕边城还是本王的边城吗?” “如果连同伴的心都收不了,你治下的红冕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那又如何?王者霸途之路,唯有开疆向前。鬼方赤命不会随便罢手!” 清楚一时难以说服鬼方赤命放弃攻伐,深海主宰索性岔开话题,“哎,你要战,怪贩妖市有的是你发挥的舞台。” “妖市,囊中之物罢了……赑风隼,哈哈哈哈,有本事,你就一辈子躲在欲界的羽翼之下,苟延残喘吧!” “……咱们之间的怨恨,永世轮回,绝无止歇。” 奚落之音入耳,琴缺风隼心头愈怒,但知今日难以复仇,终不得不按捺恨意,水袖飘风拔地而去。而若脑中另有盘算,闻人然略一思考,并未再与深海主宰谈论,直接撂下一句话,亦向欲界据点回返。 “我不管你们怎样做。只要红冕再有无谓之举,下一次来的不会只是我。” 孤身一人而去,闻人然缓步而行,顺道平复脏腑内伤。直至远离映目赤红的干枯沙漠,方才停下一往直前的脚步,朝着空旷尽头的深幽密林,看似无人地自顾自道:“变数,功亏一篑。” “两名不俗高手的搅局,看来连你也深受压力。另外,在你运功至顶峰之时,欲界金身会有脊中、商曲,膻中三处死穴浮现……” 仙骨超俗,正邪莫辨,神机信步而出白眉上扬,隐透深意道:“烽火关键造成的伤害,哪怕是灵佛心也无法疗愈吗?” “无所谓,本来就是留不住的金身罢了。” 平淡一句回话,闻人然浅谈即止,却已足够神机领会其意,“剩下的两处死穴,也未必再有让敌人击破的机会。早先挡下烽火关键,我不信魔佛转命之时,会发现不了死穴。归根到底,阎达排外,迷达多疑,都不可能永远容下我。欲界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魔佛本身。” “可惜,不仅是波旬故意留下的破绽,也是一页书刻意隐瞒的关键。” “何必挑拨呢?” 纵是合作伙伴,亦难免各怀机心。听出神机弦外之音,闻人然摇头回道:“我有把柄在波旬的手上,目前也就只有内子会笃信不疑。梵天与鷇音子有所隐瞒合情合理。倒是波旬的举动……” “迷达擅为的小聪明,虽说符合情理,但金身本就对波旬无效……想来实是有失胸怀……不急,还不到时候。” 纵然得鸟尽弓藏,也得等到欲界站稳脚跟。眼下六庭馆仍有其巨大作用,神机自然不难看穿,却还是忍不住感慨道:“言归正传,经此一役,你有何想法?” “就算是暗中观察许久,但能够把握到半息之间,精准找到破绽并一击命中,鬼麒主当真有此修为?” “喔……” 并肩而行的身影陡然停滞,神机深邃双眸骤现思索异色,不答反问道:“确是一处疑点。如果伏字羲能做到趁机伤你,那日进攻六庭馆又怎会坐视神秀自毁牺牲,而放弃了一举捣毁的绝佳机会?” “刚刚偷袭的气劲,宏威深湛,含而内敛。究竟有什么理由,他非隐瞒旁人实力不可?” “有趣。” 几乎倾覆六庭馆的力量,要围杀闻人然并非做不到。红冕边城复仇一行,闻人然提前找上神机,原是该做的准备。不过,虽是略有所得,然而碍于情报不足,二人一时亦难挖出背后真相。 更甚者,等到两人一明一暗回到魔佛殿,早先的担忧终在迷达回归之际,竟也逐渐演变成事实…… “他敢对我下手,就无再留的必要。偷魂术本不可留。但,念及辟界战神对欲界的贡献,全当是成全你与廉壮、最光阴的交情,本座就让浑千手留个全尸,由你送回吧。” 虚弱的智体,再度露面,口吐无情之声,道出遭伏被截,又被鬼麒主引来的浑千手封魂的真相。话语未尽,旋即再是惊诧一幕入眼,闻人然震动无措当下,只见一旁恶体阎达挥袍抛出一具失去生息的躯体,闷然滚至脚边。 纷繁思绪充斥眉间心上,闻人然蓦地想到深海主宰提出的条件,心下不仅未曾松懈,反而更添踌躇混乱。 救人,与波旬之间再无信任可言;不救……如何不救? 第410章 拆桥 “这,算是警告?” “有些话,何必宣之于口?” “……我知道了。” 彼此本非真诚,再问已嫌多余。冰冷的寂静过后,闻人然俯身抄起死者头足,默然挺立而起。迷达目光不移略作停顿,忽而转口续道:“如今欲界发展渐上正轨,每日都有不少派门来投,愈发蒸蒸日上。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六庭馆遭到外来之人入侵元气大伤?” “是又怎样?”闻人然心思一动。 “反正你六庭馆的名望,并不会因受打击而损失,甚至还会更上层楼。而法门之人与世外书香搭配的不错。不如你暂时歇息一段时日,让我一试其他儒教派门之人的能力如何?” “噢,随你好了。” 从疏远排斥,到消灭异己,自然而然需要一段进程过渡。虽知迷达是在用合理的理由卸磨杀驴,闻人然眉心一紧,却也没有反驳的意愿,下一瞬间倒是对迷达口中之人来了兴趣,沉声询问道:“不过……儒门,是谁?” “祸乱之后,学海无涯隐世恢复元气,自然不会是太学主。近日与欲界接触者,乃是当今儒门较为强盛的一支文载龙渊。主事之人名唤应无骞,被三教儒门尊为正御。你,认得吗?” “文载龙渊?” 骤闻熟悉之名,闻人然脑中灵光一现沉心细想,竟是当初上门来询易教后人何属派门,登时心头凛然。而若不见闻人然凝重之色,迷达仿佛早有准备,合掌一拍即见麾下坛主,将一名面貌沉肃、不怒自威的尊荣不凡之人引上近前。 “千古清怀何寄,但比澄泓岿巍,不问成败争是非,成既成矣,谁人堪与?” 不卑不亢,镇定自若,儒门正御眸无波澜,平平静静半欠其身,礼毕之后方向闻人然道:“久闻授命者之名,憾无良机拜会。往后共事一堂,还请多加包涵。” “……正御风采,同样令人刮目。往后欲界治下,仍须多多仰仗阁下绸缪。” 相互照面的初次寒暄,难以掩平彼此之间的疏冷。早先曾被闻人然推拒门外,而今犹敢在两面不讨好的情形下,冒三教之大不韪亲自登门,怎样看此人都非表现出得一般人畜无害。 而再联想起楚君仪所述之信息,闻人然亦不遮遮掩掩,开门见山道:“听说文载龙渊为当今儒门正统一支,阁下能够承担风险放下身段,着实令人折服。” 成竹在胸,应无骞淡定从容,半笑着回复道:“儒质不逆,惟图天下太平。何况卫道者前赴后继,文载龙渊若再不表态贡献一份心力,岂不令人齿冷?” “那就有劳了。” 充满敷衍意味的一语脱口,闻人然忽而垂首一望两臂间的亡者尸体,接着眼神示意:“抱歉,故人牺牲,我须让其入土为安。这就暂别,请。” “唔,应该的。” 十分体谅地一点头,应无骞理解让路,一双含而不露的锐眼,却无片刻离开闻人然的背影。而在路过神机身旁之时,闻人然猛地一个停顿,状若恳求说道:“关于异识的发现,还请神机代为转告魔佛。” “该为之事。” 无论是真龙妙道、世外书香,抑或法门等等,泰半都是闻人然引荐的盟友,唯独神机与应无骞算是毛遂自荐。时至今日,波旬会有产生平衡的心思,本在情理之中。 冷肃气氛下的不睦,神机自是一目了然,更知其意在提醒关注新来正御,亦不替闻人然多加辩解,即向波旬智体、恶体详述今日发现之蛛丝马迹,过后再返回莫测玄机。 前后接连受挫,不免意兴萧索。但得闲暇细思未来,闻人然亦无颓丧,静默着抱住尸体,走出了戒备森严的魔佛殿。而在不久之后,闻人然忽感背后凉风一阵,吹拂薄薄清雪送行,随闻清爽之音无奈开解。 “你,抱歉。唯独有威胁的人事,阎达与迷达不会纵放。尤其是迷达吃亏不浅,断无法有所退步。” “……没关系。至少,有你向我解释过。” 默契不提怎样处置浑千手,闻人然驻足停步回身一望,郑重思考之后答道:“其实这样也好。身处局中站在风口浪尖,不免错失许多线索。而且,如果让旁人以为我失势,或许将是塞翁失马呢?” “你倒是不悲观。” “呵,我最多打回原形,你们可是在与天下为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只希望,迷达不是在引狼入室。” “喔?” “大多数儒门教派,并不像六庭馆一样好说话。应无骞主动伸出橄榄枝,怕是另有图谋。” “嗯。” 不欲再刺激迷达、阎达多疑之思,闻人然点到即止,未与霁无瑕深入探讨。何况浑千手死带来的麻烦,远不会止于今日一晤。 而眼睁睁目送闻人然远去,女琊朝前伸出的手,已然不自觉轻轻放下。或许眼下并肩终归虚幻,到头仍逃不过分道扬镳的结局…… 一夕幻变,欲界内外的蓬勃发展,未因闻人然的短暂离去,产生立竿见影的改观。而在欲界之外,发现深海主宰脱困的创罪者等人已耐不住利用罪念,差人将消息半送回怪贩妖市,警告颤栗公早作准备。 “放心吧,咱们离开妖市,等同放弃与颤栗公冲突,过去的仇恨已然抹消。而有暗翼飞宵在,一定能够设法让颤栗公提前防范,让龙戬失去先机。” “先机?” 创罪者自信之声入耳,别离禅宛若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道:“如今深海主宰分化七元之举,已令鬼方赤命对苦境的威胁大失。一旦红冕势力联合,咱们与赤命之间的合作,也将到此为止。更甚者,颤栗公独对赤命与深海主宰,或许同样无力回天。” “那你的意思?” “摩息,我们不能再让摩息珥图虚弱下去。只有魔息,才能进行开天大计,建立空间通道引九轮天入苦境。” “摩息此人……罢了,至少他的实力,的确远远在你我之上。可要让他的残魂恢复,恐怕并非易举吧?” 深知魔息珥图在九轮天之时的作风,难以彻底取信创罪者。别离禅思量片刻,还是迂回劝道:“不论如何,深海主宰都是注定的敌人。而真要针对龙戬下手帮助摩息,咱们必须增强力量。对了,近日你的罪念晶元,有找到更多的目标吗?” “有,除了一名唐门弃徒。另外,还有一个走火入魔而不自知,拳法精深至顶点之人。罪念晶元控制他人虽有限度,但有些人本身就已为了亲人****放弃自我,便是咱们最好的下手对象。” “谁?” “雄山东羽慕峥嵘。” 第411章 禽兽 荒废雄山,疏于打理,入目芦苇丛掩百丈凌峭。纷杂景象之中,愈显闲云野鹤,不拘外物之高趣。但在隐约之间,地上散乱倒叠的酒坛,却反衬出世外高人,正为亲殒命之伤情。 “你来了,倦收天。” 蓦然,周遭山风一寂,如止难抒哀悼。慕峥嵘一把抛去手中深色酒坛,眸中醉意陡转冷厉。 异识侵染而不自知,雄山东羽自恃修行深厚,仍是执意发出约战,急欲一雪胞弟血仇。而虽占尽道理,名剑无名移步踏近,亦不愿妄动干戈,开口还是平静劝说:“东君名传道界,谅非蛮缠之人。令弟之事,吾深表遗憾,却也给过他重来的机会。” “又如何?我敬你北芳秀是条铁铮铮的好汉,才以公义为重。逆海崇帆闹事,我已忍让许多。欲界如今又改换作风,你再无理由避让。大局,我未失;小恨……你须偿!” 字句有理,不做退让,慕峥嵘沉恬之态隐透嚣狂,不允北芳秀回绝。眼见势无转圜,倦收天默立片刻,兀然解下背后名锋,沉腰起式:“请。” “你在小看我?” “成就倦收天者,不只是剑。” “呵,勇气。” 率性随心,不复争辩。慕峥嵘眼光一寒,先声夺人重掌首发。八卦走若行云流水,全身一至似游龙,翻若鹰撩无痕迹,提、踩、摆、扣绵绵不断,分寸不离倦收天要害,尽显宗师气象。 八卦掌攻守一体破绽稀微.倦收天泰然自若,臂展形意太极以应,刚柔并济稳扎稳打,招架拆合不落颓势。但察慕峥嵘不留余地,倦收天心下凛然间,却也为对手精神担忧,再道:“东君,你走火入魔了。” “走火……哈,动得了慕峥嵘之心吗?” 恳切劝词无用,唯有拳掌来回更险,紧锁方寸生死。而在二人为私仇交锋之际,遥在道真烟雨斜阳的原无乡,亦逢莫名杀劫袭身。 “掌运星河定布,开肇渊古禁祸。寰宇无圣,创罪唯吾!” 碧绿晶元萦绕掌间,觉知倦收天被调虎离山,为求彻底收服慕峥嵘,创罪者当即杀至,欲除双秀之一斩绝道真巧夺无极变,气势汹汹凭空而降。银骠当家凝神戒备间,山腰之下霍来雷耀刀光,心绪一分奇招随出。 “原道之初·剑济天下溺!” 双手幻变烁亮银忙,原无乡沉念定气,先接悍刀来袭。但在两人交接一瞬,创罪者毫无旁观打算,举臂平托罪灭黯能,摧枯拉朽灭顶推落,立将据点精巧摆设尽化灰粉。立处风暴中央,银骠当家纵为道真顶峰,却也不敌二人夹击,顿时唇齿见红! “呃,你们是……” “下地狱问阎王吧!逆刀戮神·裁杀!” 创罪者趁机伤敌刹那,裁罚者得势不饶人,全无废言意愿,下一杀招应声上手,刀刃怒卷刺目电闪,疾驰废墟断石之间,眨眼凌空一跃,俯身劈斩而下。不明两人杀意何来,原无乡勉励以对,银骠玄解变剑为盾稳护胸前,生生接下残暴之刀。 然而顾此失彼,创罪者竟以脚踩水风行步,施展奇形身法避过银骠当家视线,饱满邪功暗藏异识潜藏之力,移形换影挪至背后,轰然一击正中其腰眼,登令战况雪上加霜。 “纳命来罢!” 道消魔长。黑邪之气异识影响,引发银骠玄解原石躁动,竟生一股久年恨意,使得原无乡莫名头疼欲裂。而在创罪者辣手决杀、岌岌可危之际,高天之上忽响异兽威吼传彻方圆,旋即风云突变,乌霾掩空。 “策万鬼,吞天下!” “裁罚,先躲。” 沉闷黑暗之地,蓦来朗啸之声。沛然清气不分正邪,浩浩荡荡罩向地上三人。创罪者觉察威胁,立即高呼同伴躲闪。电光火石间,仅一掌轰隆扑地,天崩地裂,尸骨无存,只闻爆动惊世,烟雨斜阳登成荒芜,再不见银骠当家傲立之姿,仿受挫骨扬灰之刑。就连躲闪不及的裁罚者,也在雷霆掌气波及之下,引动内伤反复! 不过,就在创罪者运力提元,待替裁罚者压下伤势之际,陡然显现的巍然霸影已挟神鬼莫测之能,双掌平平直落二人胸前。迫于无奈,创罪者、裁罚者沉声一吼,联合彼此元功,共抗云中兽浩荡威势。短暂肢体碰撞,伟力横扫八荒,乍闻闷然一哼,赫见裁罚者伤上加伤,屈膝半跪向云兽。 “一招不死,是你们的幸运,也是你们的能力。” 一触即分,高下判定! 但因形势不及疾变,本为邀人入城而来,未料竟见银骠当家伤重难支,云中兽方才出此之策,此刻沉思以对,兀然折身回望,单手一抬武袍,朝着原无乡消失之处纳气旋风,转而吸出一张黝黑令牌,淡淡留声。 “邀你加入,十天早过。不识抬举,唯死一途。” 宛若对一旁两人漠不关心,更似对亡逝的原无乡不屑一顾,云中兽取得策鬼令,懒得再看二人半眼,倏然拔地而去,飞赴远空双月交界之处,只将一头雾水的创罪者、裁罚者留在现场。 “创罪者,这等武者煞气……是一名十分可怕的人物。” “至少,他杀了原无乡。” “不错,双秀折其一,再不成大患。倦收天暂留,也可激发慕峥嵘恨意。如此,才能方便异识顺利掌控东君。不过,刚刚那人最后取走何物?” “唔……我们对苦境之事尚不熟悉,再寻别离禅一晤。” —————————————————————————————————————— 策万鬼,吞天下。不动城再起风云,并非仅止于一处。 同一时间,独自将浑千手尸身送还廉庄相认,反遭过往友朋冷厉驱逐。闻人然心知有心人策动浑千手寻衅,必然还会有接续关注,保密起见却也无法当众向廉庄做出明确承诺,只能抱着苦郁难抒,默然离开僻静伤悲的私塾,一人茫茫无绪而行。 “不过是区区一名死人,就让你气馁了吗?” 甫离人烟,再入深林,半途误进漆黑之森,闻人然正自思考后续因应之策,不料突闻鹰啼震空,旋即映目又是瑞光奔腾。林地尽头骤现挺拔之影,五指轻提同样形状的策鬼令,朝着闻人然利落抛出。 “交出浑千手的尸体,加入不动城。波旬所剥夺的一切,我们都能再度给予。” “凭你?” 纵识眼前人,犹无留情意。广天厚地之下,闻人然骈指起剑,即是数道厉芒,直取天海麒麟星。然而剑掠飞快,未令麒麟星有所动容。一旁苍鹰布剑挥划,功赞麒麟星之背同抗来招,只是退而不伤。 蓦然,苍鹰又是一剑挥落,竟于地上留下“隔墙有耳”四字,须臾袖摆吹风,不经意间抚平一片泥土,似乎有意提醒闻人然。 麒麟星见状,这才开口赞叹道:“能让我与苍鹰全力以赴,你果真有加入不动城的价值。” “加入……你们比得过魔佛波旬?” “不动城,没有你想得一般简单。以我们的底蕴,加上你,以及让迷达杀之而后快的浑千手,彻底击溃波旬,独占苦境河山,易如探囊取物。” “哦,你们怎么知道浑千手?” “这就是不动城的秘密了。浑千手的偷魂术,传自圣魔元史正面元灵正奇老人,冥冥自有一股玄力加持。若非浑千手认可的继承者,得之散播亦是无用。” 仿佛饱怀诚意邀约,又像是说给潜伏在暗之人旁听,麒麟星随后续道:“魔佛并不信任阁下,甚至趁六庭馆元气大伤之时,趁机剥夺你的大权。如果不能彻底贯彻你的理念,这样的欲界,还有什么值得让你留念的理由?” “动人的借口。可惜,令人遗憾,我对霸占苦境的阴谋组织毫无兴趣。何况,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不动城,一个曾经勾结玄貘、成员却又大多死于弃天帝的不动城,实在让我看不到任何值得放弃欲界,转而信任投效的闪光点。”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现在的低声下气,不是让你轻藐不动城底气的理由。” 说到最后,麒麟星语调已趋冰寒。但如完全不在意对方威胁,闻人然冷声一笑,全然是辟界战神该有的狂妄自傲,毫不犹豫甩出手中策鬼令。掌刀迅若奔雷,顿在半空将之彻底毁成碎屑,场间霎时剑拔弩张。 “呵,听说策鬼令的时效只有十天,我给你们十天杀我的机会!” 第412章 将逝去的 “令人惋惜的答复。” 寒峭入骨的叹息弥漫四野,飘荡起一股彻寒的杀机。此行邀请无果,天海麒麟星话音未落,人已与苍鹰隐遁于茫茫白雾之中,不久就回到了魔吞不动城。 阴阳交际,双月并悬,时见异兽图腾成阵,震慑十面八方。高墙之上,等候多时的云中兽,刚从怪贩妖怪市厉劫而回的麒麟星,站在陡壁绝崖之上,开始行动之前的最后商讨。 “原无乡竟会伤重至此?” “吾再去迟一步,原无乡怕是必死无疑。” “趁倦收天赴约空挡杀上烟雨斜阳……吾原本以为道真应再无强敌,倒是大意了。不过,来自妖市罪域之人为何要对双秀下杀手,还是单纯想要控制原无乡?” 纵然推敲出时机,却一时难明创罪者之用意,麒麟星斟酌道:“前辈,他仍昏迷不醒么?” 云中兽不假思索道:“异识与银骠相互作用,似是引起原无乡心魔作祟。吾已让剑狼去请照世明灯来此一叙。但短时间内,原无乡已难成为不动城之臂助。” 该怎样治愈原无乡的伤患,云中兽自然心下有谱。麒麟星闻言却又灵思一动,道:“那,不如顺便让剑狼顺带击毁三足天柱,解封三教本源的秘密罢。” “这,有此节外生枝的必要?” “换作是清香白莲,或许他会圆融处置。但吾,仍倾向于找出真相。再则,吾从地藏圣者口中得知的线索虽不详尽,然而三教本源内部当只包含万堺三教之隐秘,并不有碍大局。更何况,曾经欠玄真君的人情,拖到今日已嫌负愧了。” 麒麟星理由合乎情理。云中兽深思许久,忽而沉吟应答:“唔,听说当初万堺儒门代表,文载龙渊也成了欲界上宾,那便依你之意进行。” “多谢前辈体谅。” 暂放下第一桩忧思,麒麟星仍无半点畅怀,犹是大感棘手,道:“银豹稍缓就位不妨事,但要彻底解除闻人然的后患,才是最艰险的难题。” “先杀后困……不动城也将免不了有所牺牲。”云中兽面具下的深眸,同样为之一显凝色。 “嗯,要隔绝波旬与闻人然之间的感应,需要相当的术法高手才能做到。而一旦辟界战神身亡,就算如今他已失势,咱们还必须有人挡住魔佛波旬第一波最强悍的立威报复。” 微有些苦涩地摇头一笑,麒麟星道:“当初借山涛君之名建立不动城,着实有利有弊。而闻人然既有意借波旬之手成其志向,吾并不介意借杀辟界战神的机会,再送欲界最后一次盛望名誉。成与不成,听天由命罢。不过……不动城内部,大多数人的内元根底颇为正统,不宜暴露在外。尤其是这一回,前辈千万不能出手,还是由我代劳为上。” “你……” “没了鷇音子,还有素还真。前辈护行一路,始终不改坚信,丹华抱一却也无甚可惜。” 白莲梵天同舟共济,始终不负彼此初衷,虽是略有伤怀之绪,到底早非优柔寡断之人。按下少许惆怅浮思,麒麟星紧接着言归正题:“罗浮丹境之上,我会让好友一线生以人皮面具,暂代鷇音子掩人耳目。” “这等琐碎之事无需废神。倒是据你所言,在与闻人然会面途中,始终有一股被人窥伺的感觉挥之不去?” “是。但,沿途除了一阵隐约的烽烟气息,竟是无任何行迹可寻。故意放出的气味,更像是在挑衅。此人的来历,恐怕并不简单。” “哦?” 云中兽略一思考停顿,接着再道:“那就不知,刀主席能否真能请来罗喉,以邪魔双元混淆视听了。” ———————————————————————————— 一盏银白玉盘高挂九霄,一座遗世孤城屹立海中,一道霸影俯瞰众生,构成一幅宏伟图案,无声述说着曾经的辉煌。 独立顶峰的人不言不语远眺着未知,脑海却如冷空的不定之风,遐思着过去现在:那一日,曾与醉饮黄龙一战,虽因言扁舟介入,守诺放弃寻仇。横亘在心头的尖刺,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另有一名主谋,该将代价偿还。 “天纵英才笑古今,下尘倾局何足论,封名神武无人及,刀震乾坤傲群伦。” “呵!” 心念人至,唯复冷笑,天都武君忽然回神,淡淡偏身一转,开口即是逐客:“不论是你,抑或刀无后。天都,都从来不欢迎。” “来,是给你复仇的机会。” 嘹亮豹吼凌霄,雷刀破风落足。铿锵锐响入耳,罗睺一瞥脚边神刀,依旧慢条斯理:“真要死战,吾不须你束手。所以,你的请求呢?” “痛快,杀辟界战神,血战到底的杀。” “噢,吾,为何要帮你?” 冷漠的反问,不闻点滴波动。罗睺仅是陈述,仿佛连听取答案的欲望也是寥寥。而知前愆既做,却也怨不得旁人如此态度,刀无极默然半晌忽而深吸长气,再问道:“就算他得化体曾杀了你一次,你仍无与他一战的兴趣?” “二对一的战斗,无味。” “那,不论此番成败,我会给你所期望,至死方休的决斗。而当初合五人之力共抗邪天的你,竟也会拘泥于单打独斗的条框?” “这种挑衅,并不高明。” “我,只是在配合给你一个出手的理由。” “令人厌恶的自作聪明……刀无极,不论出于何种缘故,君家后人到底是受你善待。” 纵使闻言心下有意,罗喉却犹不愿露骨表态,反一句双关道:“留下你的影神刀,以及时间地点,离开天都吧。” “两个地点,两个时间。” 获得允肯,却无可喜。曾经百般针对的武君,此刻竟轻易承下血战之约。貌似不动声色,刀无极并指刀刻留字,心下百感交集。莫名的思绪流转心间,暗赤的英武刀者,在回身远去之前,终向满身金灿的武君,问出沉压心底的迷题:“我好奇的是,死亡……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或许如他们所言。每一次,都是新的开始。世人眼中,英雄屈辱的谢幕,成为了暴君征伐的起始。而在暴君结束之后,还有人记得天都吗?不过,对吾而言,天舞神司,或者说枫岫主人,到底不曾了解过罗喉。不论道路如何,吾,永远只会是吾——罗喉。” 武君最终的解答,不过是简单明了的名字。然而回首己身千载,却已分不清究竟是刀无极,抑或炽焰赤麟本身。单手一扬,荒豹入手,刀映英挺眉目,放下的宏图野心,原已早被天尊皇胤常时关切模糊淡化。 “只要能活,我的承诺便不会变。” 蓦地,过往惘然思绪倏敛,刀无极沉气定念,眼中唯存刚毅果决,赤龙影面具缓缓贴合面颊,虽不再是势压六合的天下封刀之主,犹是一般的雄武霸气令人难以正视。 乍然刀环碎响,昊光冷衬寒月,正是一柄象征血亲不变之情的龙鳞宝刀倏忽上手,仿似叛逆多年的一腔热血,终将回归跳动不止的赤红心脏。 “是否是我辜负了众兄弟,便由你的剑来再度应证抉择,师弟!” 第413章 通杀(一) 极目广袤,茫茫绿野。三教古地,三足擎天,仿若亘古而存,不知存在多少岁月,任由风吹雨打,未有消磨。然纵常年人迹罕至,江湖即来风浪,仍将三足吹打入红尘。蓦闻晴空破风一响,简陋剑架翩飞转落,霎来一股锐意凌云之气,倏引天足之顶清修女子之关注。 “嗯?” 灵封换回,不复偏激,寒梅清傲,却依然未有半分稍减 莫名被人搅了凝思,仰目霍见长剑横天利光蓄势,皓足缥缈月轻蹙蛾眉,兀然一跃而下,一弯对剑划月流光,冷冽锋芒直迫陌生来者。 但见皓足剑式疾掠,落拓俊影恍似不受干涉,剑架之上神兵各自腾飞而起,眨眼迎风起势,倏织浩然清风,奔卷摧捣儒经支柱,当场浅露根底。 “这是……君子风?!” 诧异一幕映入眼帘,飘渺月不由自主,美眸落向对手之身,掌中双剑水盈虚月去势一滞。刹那之失,剑君十二恨指引飓风扫境,瞬将擎天三足之一碾成齑粉。半空剑器亦若有灵,应心飘转重落剑架。职责有误,皓足心下略感急躁,利锋陡然再进,却被熟悉的陌生人并指拦下。 “你,是谁?” “如你猜测。” “剑君十二恨?” 淡漠一瞥皓足,沉默即是承认,剑君达成目的不做多言,闷声一哼干脆转身而走。但因三足之一被毁,涉及派门隐秘之地,飘渺月又见对方无礼在前,其心更非娇弱之性,当即侧身腾移斜对剑君十二恨,双臂翼展拦路:“等等,同为儒门之人,不给出答复,你休想离开。” “剑与信物,吾早交还世外书香。夫子是夫子,剑君敬之如师。儒门是儒门,无权干涉剑君自由。” 素来光明磊落,亦是不屑牵入三教纷争,不过心知皓月修为不俗,剑君无意与其兵刃相向白白浪费时间,索性思索着答道:“你想知道理由,便往罗浮丹境。丹华抱一鷇音子,会给你期望的答复。” “鷇音子?” “是。” 并不满意其答案,飘渺月尚待追问,眼前乍来一阵快风掩目,翦云步蹑风逐浪,再睁眼已失剑君去向。而在此时彼地,正要替鷇音子掩人耳目的一线生,刚拿着********踏上罗浮丹境,亦随之莫名心头一寒。 “啊啾!啧啧啧……就知道替他办事,一定又没好结果。” —————————————————————————————— 暗色浓稠,微雨濛濛,一处空幽据点,别显深邃诡静,埋藏未知凶险。自得暗中飞书,尚未有人来此。就连报仇心切的宫无后,也似淡忘了有关古陵逝烟的所有,直到过了数日才见闻人然孤身来到此地。 “未雨绸缪,未雨绸缪……果然,是有人暴露了烟都据点新的位置。” 亲眼冷观着寇仇步入陷阱,手指捋过鬓边灰发,古陵逝烟虽仍处之泰然,眼中已闪过一丝阴霾。不过,仿佛是对大宗师的消息来源更感疑惑,一旁的鬼麒主不由低声问道:“你寻我来此,就是为了看他?” “不,是看一场好戏。” 明了身边之人城府深沉,大宗师淡淡一笑也不隐瞒,坦白道:“日前出现在江湖的不动城,你有听说吗?” “喔……是他们找上了你?” 陡然心思一凛,鬼麒主肃然反问:“那你给出的答案。” “看他们的实力,能否铲除闻人然。如果能……吾,永远不可能加入他们。” “主客颠倒,白白受制,你我皆不愿见。但看两虎相争,也别有一番趣味。” 均非替他人做嫁衣的个性,二人意见在此倒是一致。而因当日虽一路尾随麒麟星,鬼麒主终未能耐摸清不动城根底,方会轻易允诺来此参详。 数语对谈声落,大宗师忽而摊开右掌,元生造化球瞬浮而上。满目冷暗色调的未雨绸缪之内,乍然产生猛烈爆破化作荒芜废土。 方圆轰鸣不绝,难撼不灭金身。但得须臾空隙,赫闻沉重脚步阔勇而来,随即赤龙奔啸长空,穿破百里烟尘,直击闻人然胸腹而去。 “你们,和古陵逝烟合作?” 龙鳞刀快,剑艺更绝。双兵锵然一会,瞬激星火万千。目不暇接应下刚猛劲力,闻人然冷问脱口,却换来更为凶猛的攻势。邪涛叠升,乌云涌动,雄武霸刀竖引殛雷,罡风过处,天崩地裂! “你既回绝策鬼令,那这一次,我,不会留情!” 僵持一瞬,眼绽猩红,无边邪气狂煞掀天,赤龙影攻势不缀,屡屡出手均挟神鬼莫测之威,分寸不离闻人然商曲、脊中两处死穴。 但是,概因受限战袍束缚,身法腾挪顿受影响。先机不容有失,转眼刹那,霍见连天血幕包成半圆,竟生坚不可摧之护壁,覆在未雨绸缪上空,笼去激斗中的二人身形。旋即,一道金灿霸影倒提计都,周身至纯魔元充斥血色空间,由侧安步踏上,觑准场间剧烈交手一瞬,蚀阳邪掌饱提瞬发,宣示死斗就此而启。 “战端,开始了!” 简短一言,计都悍落。极元之巅,魔威霸道,遵信承约而来,罗喉仿对赤龙影毫无提防,招行刀落皆是全力以赴,唯行以强斗强。双面受敌压迫之下,只得速战速决,闻人然自知死穴暴露,正欲指引神分,却似遭受血幕影响,难以如愿分化竹剑凝形。 “斩天神极!” “做不到!” 紧捉短暂错失,赤龙影双手握柄,擎天刀芒横斩千山,齐腰力断对手胸腹。而察情形不利,未解魂识因何生变,闻人然却犹应对有序,谨以奇速步伐,游走血壁之下,移风换影背身疾攻一剑,劲贯早有破绽的刀龙战袍。 “计都,破日。” 不过,仅闻沉雄高喝,计都刀锋芒炽盛,罗喉战袍飞扬,旷古一刀竟从斜对方向横插而出,及时化解赤龙影重创之危。 背对师弟,眼向仇人,一时乱绪纷繁。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与存心必杀之人并肩而战;从未想过,明明该是不死不休血仇,此刻合作竟是如斯默契,赤龙影暗叹在心猛然回身,手中龙鳞赫已发在念前,趁机砍中闻人然肩胛,雷光过处顿将其人逼退三舍! “好刀。” “记住,你的承诺。” 一者雄武稳守,一者威霸开阖。磨合期过,刀转连环,便是反攻之时。赤龙影脱口轻赞,仅换罗喉冷淡一语以应,计都刀霎如破天邪凰冲贯苍穹,霍然斜削闻人然头颅。 而知身在血色帷幕包围之下,空间狭窄难以尽展,闻人然把心一定,不再多做躲闪腾挪,举剑一挺撕裂计都赤黄刀芒,瞬间逼向罗喉眉尖。武君见状不改眉色,计都刀应势向上一撩,登将丹青见格挡半空! 兔起鹘落,先招有失,闻人然不为所动,极催掌功越限,轰然拍向赤龙影胸膛。关键之刻,赤龙影却似另有想法,龙鳞防守之势一顿,乍然以攻代守厉行反击,连天雪亮刀罡立于方寸险地,刹那破开闻人然商曲之穴。 “你竟?!” 对手死穴被破,顿时气元一滞,罗喉魔元再灌刀锋,登令闻人然口吐丹红。然而问声甫落,本就接连受损的刀龙战袍,也终在沛不可挡之剑元摧残下,爆成满天碎屑。 紧握龙鳞之虎口兀自流血不止,赤龙影同样首创匪浅,却若毫无所觉,凝眸正视持剑之敌,突发一问:“在师弟你眼内,我,究竟是怎样的人?” “咳……眼下,就如映象中的炽焰赤麟,够狠够绝。” “哈,那你,可要留神了。” 豪声一笑,开眼增威,预示彼此不留余地。就在场中酣战难休之时,外部鬼麒主亦然难耐空等,陡地奋力一摇白骨扇,即欲利用黑洞异术,一窥内里究竟如何。 熟料,蓦来瑞光流霞,再现图腾迷影。麒麟星乍然现踪,苍鹰陪立在侧,负剑不允越界。不仅如此,晶莹血色围幕之中隐约又见亭亭玉立之影,掌心如纳乾坤寰宇,持续费元维系撑天血幕。 牢牢锁定鬼麒主,麒麟星若有所思,冷声开口。 “两位,还是不要搅局的好。” 第414章 通杀(二) “欲界是你我共同的敌人,诸位又何必拒人于千里?” “在你们臣服不动城之前,敌人二字当然也包括你们。” 半点不顾彼此颜面,麒麟星直截了当挑明立场,“吾等挖空心思,才设法在此布局,将闻人然困死其中。难道为了一个想做鹬蚌相争之后渔翁的人,就要空费功夫吗?” “呵呵呵呵,你们倒是好自信。” 遭人如此贬低尚属头一回,鬼麒主森冷阴笑片刻,仍然耐住气反问道:“那吾与古陵逝烟答应加入不动城呢?” “你是兵强马壮、势力雄厚的一方之主?” “嗯?!” “还是说,你是声名广播的一方顶峰;又或者,你有至高无匹的武力?” 冷眼一扫状若颇为不屑,麒麟星讽笑道:“除了精通偷窥逃遁的下三滥之术,一个来历不明两面三刀之人,我看不到你有任何该由不动城发出策鬼令的价值。” “哼。那就希望,你们真能够铲除闻人然罢。” “不劳阁下费神,静候便是。”冷漠盯视麒麟星,纵有白骨面具阻挡真容,鬼麒主狂涨的情绪还是隔空传达。 虽有感于对方怒火填心,麒麟星淡定依旧,好似只求鬼麒主与大宗师不至误事,索性任二人在外旁观。而在两面僵持之刻,血幕内的轰鸣爆响,再难被完全隔绝。连同脸带一张精致青鸾羽饰的清丽少女,此刻亦不免倍觉内部重压,不由香汗沿颊而下,渐显吃力之像。 “来了嘛?!” 饶是彼此敌对,双方察觉异动,亦知内中斗局已入白热。邪凰破日,龙鳞撼雷,当世两大高手联合施为,无视累伤加身,豁命困斗辟界战神,千百合瞬息滑过,终将战况逼至顶点。 “最后一处,吞天邪焰!” 不灭金身最后死穴,将成决定此役结局的关键导向。斑驳血色,各染己身,刀无极攻而后守。接连剑创双强,激战之中,闻人然心下暗忖,唯有孤注一掷先令其一失去战力,方能争取获得破关之机。与此相对,再无刀龙战袍掣肘,赤龙影应变愈速,更已清楚师弟心下打算,周身邪涛澎湃催化皇天之护,雷光龙啸盘桓不去,龙鳞神刀大开大合,严守八方稳然。 “斩狼焚地诀!” 暂无旁忧,武出臻顶。周身魔气笼罩,毁灭焚风扩张,方圆寸草不留。心知赤龙影伤重难以久持,武君聚精凝神眸光炯炯,兀然一掌向地广纳至纯魔元,计都刀初一蓄势赫令万丈焦土龟裂无底深壑,沉吼炸耳同时,斩岳凌霄之魔煞刀芒应声疾出,刚猛无俦须臾逼至闻人然身前半尺! “衔烛移星陆。” 灼光临身,三青怒哮,闻人然横剑一挡,炙热昊光竟将饱满一击反破,身移影幻快不可捉,剑招余势气贯长空,逆流倒袭而返。骤闻龙鳞环响,赤龙影提元蓄气横握刀身,抬胸力阻丹青见伤人。无奈,彼此修为今非昔比,闻人然剑元极催,登使赤龙影虎口撕裂,邪功力屈伤重三分,倏添一抹凄冷血色。 “呃……罗喉?!” 单足半跪悬空,赤龙影眼中红光极盛,龙鳞威腾煊赫,勉力向上一抬,稍解己方困境。另外一旁,骤闻盟友呼喊,武君一言不发,不顾自身损耗,雄霸绝伦之魔元,昂然挺刀而上,迫使闻人然抽手后撤。 “伤势负累,你撑不到他元功耗尽。” “杀之,你做到,我无妨。” “那,不如一赌?” 两伤一死,是预期中最好的战果。两死一伤,却是最为可能的结局。 久经征战之刀,早明眼下情势。然而武上争锋,从不愿立身他人之后,哪怕仅是受邀而来,罗喉亦无占人便宜的想法,计都刀绽凛冽锋芒,暂代赤龙影力挡来去无影之神锋,只等其给出确切答复。而于血战当下,赤龙影自悟时不待人,若等罗喉空耗魔元,将遭生死逆转之风险,当机立断提气扬声一吼。 “留神了!” 赤龙影一声留神,邪天凶威浑提至极,雄武之姿一往直前,悍然以伤换时,任凭剑锋擦身,只为罗喉争取发招之机。无须多言费舌,武君扬刀竖举,庞然气芒直射九霄苍穹,庞然气压慑服大千,摧枯拉朽碾斩而下。密密麻麻之碎痕,霎时布满血色光幕。 “陨天斩星诀!” “六尘念执,沉沦欲海……” 极招赞杀,破釜沉舟。致命威胁在眼,闻人然迫不得已强退赤龙影,旋即半蓄蓄剑势,戮世之剑抵住斩星刀芒,不容对手寸进。但在此时,赤龙影龙鳞一转,无锋之式逼命而发,悄无声息罩向最后要穴。 腹背受敌,龙虎包夹,身落倾危之刻,闻人然暗察陨天星斩后劲饱满,将自身拖滞原地。闻人然灵机应变,一边维系注元剑上,腾身欲偏计都落势;一边单掌拨开龙鳞,意图分破两面死局。 殊不料,不等闻人然实现意图,赤龙影霍然暴起,龙鳞脱手而出激射目标脊中,紧接着两臂如锁似扣,骁勇冲破剑围,任凭一身浸血,死死拿住闻人然肩头。 甫将龙鳞刀打偏,空手已不及拆解后式,闻人然唯有侧身躲让,却被双手限制纹丝不动。惊险搏命刹那,脑中波旬寄命激发求生本能,闻人然为求脱离赤龙影束缚,竟将一掌并刀冷酷残忍贯破赤龙影胸膛,宛若曾经授艺之恩,仅是空谈一场。 “一切,都,结束了……如,如何?” “你死,我活。” 掌穿心,剑抵刀,宣示惨烈一役结果即将分晓。三处极招激烈碰撞,无尽余波席卷六合,顿将红色血幕冲击崩裂! 但在陨天斩星诀余威将尽,武君正欲抓住赤龙影泄气垂首之机,再催残余魔元杀敌之时。欲界转命之功尽展,额心种子印魔光隐发,闻人然垂死挣扎,并指引剑顽抗到底,依然不甘受戮。 而看血色帷幕瓦解在即,念及武君身份不宜暴露,青鸾乍引伏阵,转眼地行百里,立将罗喉移至未知之地。紧随其后,少女轻咬樱唇强抑不忍,长袖翩飞气纳神行,即越虚空之限极赞必得一击。 罗喉陡失,魔元消退,闻人然正要甩脱赤龙影无力之躯,不防排山倒海之掌劲压至其身。凝神,鼓气,回剑拆架,却在元功互击刹那,猛地心下一柔怀软,难以毕竟全功。 须臾疏失,分心注目,磅礴血光透破阻碍,正中脊中要穴迸发爆破之威,不灭金身再难维系,闻人然只觉浑身剧痛,残存真元无法为继,瞬息当场倾泻殆尽! “啊?!” “赤龙影,哼!” 娇声清喝,青鸾兀然收掌,疾将赤龙影与闻人然一并带离,眨眼拔空不知去向。麒麟星同样急吼脱口,却未赶着离开当场,反朝古陵逝烟道:“大宗师,现在,你的答案。” “嗯……阁下不先去一观战友伤势?” “落入掌中的猎物,再无脱生的理由。古陵逝烟,你该知道,同伴濒死之下,吾此刻并无相当的耐性。” 充满威胁意味的一语甫落,顿令大宗师满怀不悦。而有盟友在侧,古陵逝烟冷然一笑,玩味反斥道:“天海麒麟星,等你们渡过波旬的报复,再谈与烟都合作事宜罢。” “又是,令人遗憾的回复。” 声调骤冷,杀意倏烈。白雾茫茫间,只见苍鹰背剑上手,寒光倒映古陵逝烟。对方突然翻脸,鬼麒主虽不喜大宗师商人重利之性,还是打开黑洞转影移位,即欲携其一同离开。 熟料,就在大宗师即将穿行无踪之际,一股莫名玄力由其身陡然爆发,竟将之生生震离黑洞空间。虽得元生造花球护持无伤,麒麟星与苍鹰已然前后包抄,彻底断其去路。 “触摸过策鬼令,你还想逃过万鬼索魂吗?” 第415章 青鸾有信 未意失陷其中,骤落伏杀之阵。百代昆吾泠然悬顶,五指用力按上剑柄,古陵逝烟眼神一变,当即全神戒备。 “不动城,就如此急不可耐?” “杀敌永不嫌早。便如大宗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居上位者,心要黑,剑也要黑’,不是么?” “唔……是谁?” 耳闻讽刺之语,大宗师心头陡沉,霍然惊觉早落算计。麒麟星淡漠冷哼,理所该然道:“你真以为,你不加入不动城,我们会替你拦下一剑风徽与宫无后?” “你?!” 拦截只为拖延,除恶务求毕尽。仅仅稍阻宫无后动向,哪怕明知有泪鸦等人监视,烟都又岂快得过云中兽动作? “追浴沂之风徽,法舞雩之咏叹,雪消云埋,恨生剑启,烟雨衡天,恩泯仇俱。” 就在古陵逝烟雷霆震怒一瞬,蓦闻熟悉诗韵乍响。古风叠狼,祸火燎原,转命重生首要任务,即是湮灭过往恩仇。风停,驻足,眉间杀意攒聚,不复往昔忧柔,仅剩满面冰冷。 “大宗师,让你等太久了。” “一剑……风徽。” 虽得造化球增进功体弥补克制,但知眼下强敌环伺,古陵逝烟顿时大感棘手。片刻之后,只见一道赤红飓风狂扫而过,赫然又是最为看重的爱徒,再度持剑决杀而来。 “杜舞雩,你现在该是欲界之人。不动城刚刚杀害辟界战神,你们就这般任其愚弄?” “不动城可不似烟都落处一般云雾飘渺。欲界如要报复,葵界所在,恭迎大驾。大宗师又何必枉费心机?” 仿佛浑不在意挑拨之举,天海麒麟星道:“报仇与否,端看诸位考量了。” 话语落,现场突漫白雾森然,两道图腾异光再起,瞬将麒麟星、苍鹰二人包裹消失。但对多疑如大宗师而言,又岂会轻信不动城退出战团,只当对方隐匿窥伺坐山观虎,顺防鬼麒主再度干涉。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仅因受制魔佛波旬,一剑风徽更是深怒于古陵逝烟之背叛,古风剑划空流云,誓将长年累积之恨,尽述剑尖之上。 眸光肃冷,昆吾翩运指间,横斜竖挡,潇洒自若。大宗师冷然一笑,道:“四元归吾,彻融元生造化球之助,风烟之克,已是笑谈。” “那吾呢,师尊?” 彻骨之恨,在在提示过往伤痛。眼见大宗师修为增进,竟还略胜杜舞雩一筹,宫无后一转朱虹,霎时漫天飘赤,刺目灼流狂飙而出,剑花一挽如诛心血蝶,罩向古陵逝烟。 “好徒儿,不够冷,不够沉。这样的剑,远远不够。” 一剑风徽堪为大敌,宫无后纵未至顶峰,几番精进却也差之不远。明知险战必危,大宗师心机一动,意欲激其自乱阵脚。昆吾朱剑撞擦寒星交迸,宫无后根基逊色,登时横剑护胸倒滑而出。 “哼,让师尊你失望,岂不更算得快意?无色无晦·湛若一念!” 恨至尽头,是背弃其道,从此陌路。天赋异禀,宫无后甫定内气,兀然沉腰跨步,右手一扶剑柄,出乎意料剑艺更绝,血泪之眼气弥八方,配合杜舞雩燎原之风,登令古陵逝烟首感威胁。 “凝意为神,定神为剑,八极苍茫,是谓地剑!” 名世三剑再运,大宗师豁尽元功,立阻两面强攻。无奈顾此失彼之下,终究难以面面俱到,灰蓝锦袍顿被剑气撕裂,骤现颓势之貌。而在三人缠战欲烈,古陵逝烟去意已显之际,天际倏现万剑铺道,神意凝剑柱,一气贯要害,竟将洗脉双卷腋下死穴破除,使得大宗师痛失愈命诈死之能。 “大宗师……” 雷云涌,意神分,剑收万化,尽纳一身。第三武脉之内,真元奔若长江大河,意琦行再会仇敌,赫然彻底断烟都生天:“为吾弟御宇,为王姐,为冰王,为四奇观众多枉死在你手下之人,偿命来罢!” “叛徒……” 费尽周折取得四元,合以元生造化球。但在眼下,纵已屹立奇观之顶,终耐不得群敌八面来攻。而在意琦行露面同时,却也断了鬼麒主现身搭救的可能。 心下恨然一叹,古陵逝烟自知功体死穴被破,必遭亲近之人暴露。眼下泪鸦生死不明,澹台无竹又已早亡,可能的怀疑的对象,也不过剩下凉守宫一人…… 然而,就算此刻悟得其中关窍,憾难助得逃出生天。顷刻一念又起,大宗师除了感叹不动城够狠够绝,唯有挺身一抗绝杀之局。 “回鸿十字引!” 一代精算枭雄,终无绝望之理。昆吾剑啸护主,饱运造化球内龙珠之气,大宗师周身烟气沛盛,悍然放手一搏,十字连环先退意琦行、再创宫无后,却已不及续接祸风怒焰,当场便被古风穿身。 “唔?!天赦·地判·人无咎·三剑归宗!” 右腹中伤一瞬,血气瞬沿风落。敌进我退,大宗师勉抑疼痛,百代昆吾气上极巅,近身反击瞬越古风守势。杜舞雩见状沉而不乱,古风倏然回袖一转,恰到好处化解必杀一击。 “吾友,大宗师,这条路,是你选择。” 心黑,剑黑,路走到黑,非成一览众山,便落深渊沉沦。耳闻杜舞雩警醒之语,古陵逝烟犹无点滴悔意,哪怕败战在此,不愧辉煌一遭! “哈,是吾选择,八烟天剑吾为锋!” 收剑惊风雨,出剑动雷霆。烟华汇聚,俯瞰众生,百代昆吾雄威鼎盛,孤注一掷直取意琦行。但见古陵逝烟急冲突破,剑宿立运极限真力,同样霍尽一切举招力搏。 而知烟云之克,杜舞雩虽受魔佛影响,亦无意坐视不问,剑气勃发死灭之风,一路扫境开山,由侧逆阻大宗师进路。与此同时,只见朱红三转,烟行雾化,付诸极招分胜。 四口剑,两种立场。前仇后怨,终若末路烟华,燃尽消逝。尘烟爆散,三锋贯体,昆吾坠落,手颤不甘。哪怕血满一身,精神依然不为挫折。咽气关头,古陵逝烟仍对毕生罪恶毫无愧疚,只憾不曾—— “无后吾徒,你,白费了一身天资啊……” —————————————————————————————— 金叶纷纷,雨润甘霖。菩提屹立,泽披沃土。未解他处奇观落幕,昏黄阳下,正是倦鸟归林时。青光倩影,神闪入地,引起庞然巨树感应,提醒重建别院之人留神归人。 风掠过,人站定。翠羽纹饰合掩面貌,一袭靛色青花齐胸襦裙,虽不见久念真容,当面照眼一刻,依是一股血脉情牵,令得儒门教母敌意尽除、思爱骤生。 “娘。” 久年一别,当初膝下稚子,再会已成明婳娉婷。脆声一字,宣泄数年离绪,彼此深瞳皆为泪染。 归心似箭,跌步向前,一头撞进楚君仪怀中,青鸾未卸脸上假面,赫将身份表露无遗。半弯下腰捧住少女后脑,下颌紧贴额心,慈爱抚摸着心头血肉,楚君仪未吐一字,暖意柔蜜早满腔怀。 “呀,筠姨,雪鸦叔叔……唔,不认识的大哥哥,你也好啊。” 旁若无人温存片刻,青鸾忽然抬起头来离开怀抱,一个挨一个抱了抱秋筠、雪鸦,忽在拔刀洗慧面前停留片刻打个招呼,接着才迟疑走到宸枢面前,不大确认地偏着脑袋,问道:“你是……弟,弟?” “大……姐?” “嗯。娘亲,我不能留家里太久,得回去照看爹爹呢。” 利落干脆地从袖中抽出丹青见,少女再将翠黛子剑合而为一,将之交给暮秋筠保管。 而虽对双子颇为好奇,抑或念家思母不舍,青鸾为防进出引人起疑,最后还是放弃了追问打算,只亲昵地扑在楚君仪怀里靠贴了一会儿,便留下书信交代之前细节,随后即将插在菩提树下的圣剑取走,一步一回地摆手挥别,身影渐失地平线之尽头。 半晌之后,收回凝注远望之视线,楚君仪心下一片宽宁,细念着少女姣好音容,不由会心一笑,接着缓缓拆开白纸黑字,唯见十二血色大字—— “闻人殁,赤龙亡,激波旬,灭魔吞。” 第416章 圣剑、魔刀 “寄命毫无感应,原地残留魔气、邪气……以及一股奇特的血气。总而言之,都不是所谓正道该有的内力。” “也就是说,基本上可以排除,不动城是正道假扮的可能了吗?” 灵识寄命消失,魔佛自能体察。立身废墟之上,三灵各有思量,确认着最后线索。骤闻迷达辨认之声,女琊冷眸映雪寒意尽现,一手扶上泰若山剑,即向满面郁急的楚君仪道:“教母,他仇必报。” “嗯……女琊,当初是以你之命转寄,你果真确认闻人然已死?” “怎样,你们不信任我?!” 怒眼填心,仇意高炽,霁无瑕目中锐光一闪,顿令迷达咽下未尽质问。而知女琊素无复杂心思,阎达冷哼脱口,又道:“不。而是他们胆敢虎口拔牙,就要有断头的觉悟。” “杜舞雩,你来带路吧。” 无论不动城出于何方,欲界灭之立威,已是势在必行。若有所思地看了女琊一眼,迷达宛若另有意见保留,却又短暂否认了心内怀疑,干脆应承了复仇之举。 双月交界,葵界变形。孤城屹险崖,玄阵护地基。蓦然,一头庞然巨兽振翅疾飞,正是欲界护法神兽恶诛杀至,开口喷出无穷雷火,参杂狱龙诡异魔氛,竟将守界之光缓缓侵蚀。紧随其后,兀见帆布纷飞,挂帘空坠,一派布道之景,尊迎魔佛降世。 “禅道****界,弘法四释台,灵佛心归位,波旬杀如来。” 恶意昭然,杀性贲张,无边孽息侵染,顿令不动城如临大敌。此时,只见半空麒麟图腾瑞气闪过,随见麒麟星独自一人踏出城门,直面魔佛汹汹来势:“魔佛大驾,麒麟星有失远迎了。” “只有你一人?哈!” 眼前仅得一人,怎令欲界满意? 只闻阎达闷声一哼,乍见一道雪白身姿,手扶湛然留机,魅影泠然瞬步,眨眼即与麒麟星错身而过。彼此虽隔面具,乍觉来人进如神鬼,麒麟星只看一息,便已明白神机非同小可。 “喔?” 心怀己见,神机同样不由稍加打量,足下脚步却无须臾停顿,横身闯入不动城,意欲一探内中究竟。同一时间,全程旁观欲界行动的鬼麒主,亦在暗处惊疑不定。 “是神机,他嘛……” 一人入城,乍引三方迷思。但对魔佛来说,以绝对实力压服一切,方是当下堂皇之策。半晌之后,只闻不动城内震爆不绝,白衣不染尘埃,仿佛闲庭信步一般,神机飘逸而出,从容不迫禀道:“空城。” “空城?” 乍闻意外之讯,迷达眉心一紧,深瞳满是不解,目向麒麟星:“多大的勇气,让你在欲界之前摆出空城?” “明知不敌,还要硬碰,不是显得我不动城愈发不智?” “留你一人,岂不多余?” 阎达随吐厉色质问。麒麟星浅叹一声,摇头道:“倘若空无一人,如何引得各位齐聚在此呢?” “唔?不好。” 麒麟星宛若刻意引导,一切安排只为调虎离山。一旁楚君仪惊诧脱口,当即抽身回返六庭馆。霁无瑕恍有所悟,亦随之紧追而走。魔佛三灵顿去其一,死关乍变狭窄生路。成竹在胸,麒麟星淡然一笑,笃定在心道:“杀一个闻人然,看来也未必尽是危机。” “哼,利用女琊弥补歉疚之心吗?” “现在,不动城可有与欲界正面一对的能为?” 反问未落,又见麒麟星抬手一扬,发出光亮信号。不久之后,倏来两股冷寒杀意,同时出现在反向高峰,以防情势再度生变。而在城门之口,麒麟星兀然双手起诀,玄异困阵再起,身影即将隐没城郭内部。 但见此景,阎达仍似不以为意,陡地震步一踏,眨眼横断退路,提手便是沉猛一拳,赫将麒麟星瞬间逼退:“你,错估了本座的能为。” “喔?” “妄想愚弄欲界,成就你不动城声名。那就用你的血,来明悟痴心罢!” 食指一点虚空,迷达异咒忽召,恶诛展翼扑袭麒麟星。连续两度蜕变,远超巨魔神本质,面对恶诛肆杀,麒麟星目光凛然,唯以沉着躲闪,却亦险象环生。而在同一时间,神机、杜舞雩霍然拔空,分攻屹立彼方的苍鹰、天虎二人,顿令麒麟星孤立无援。 “迷达,让我亲手,杀他立威!” 制止旁人干涉,有意宣示滔天神能,恶体饱运魔佛之功,轰然一击悍霸开道。状似流露一丝愕然,麒麟星双手横胸力挡,但在气劲碰撞刹那,乍觉横绝当世之雄力碾压两臂,胸口如遭锤擂骨裂,当场便被重创,血洒长空。 “呃……远超当初矗天壁一役的能为,难怪前辈兼合五莲、烽火之功,也难胜过阎达。恶体,怕是已经融合了迷达的灵佛心力量。” 心有所悟,自知此役难以幸免,麒麟星却无憾色,犹是满心镇静,细思对敌之策。而在彼方战处,神机初行试探,湛然留机一碰千古啸,乍传虎咆破空,各感内元浑雄。杜舞雩古风落处,亦与苍鹰战得难分难解。 欲求将不动城之人一网打尽,迷达眼观八方,口中念念有词,魔兽恶诛登时调转方向,狰狞獠牙溅雷火狱龙啸空,双重魔煞之气,直逼苍鹰而去,只为速战速决。 岌岌可危之际,霍见靛色图腾大放光彩,映衬青鸾仙姿飘逸,合以玄墨真元挺空迎上。两股庞大力量当空交迸,余波横扫掀得恶诛失重倒退。青鸾虽也受力步步向后,周身恍若浮现出一股玄奇之能,丝毫不在意魔气侵染,竟将四散元力包容尽纳,反补裹于一己之身! “女琊……无声色难·界心牟利·波耶气释·答迷身悲!” 酣战未休,死斗无果。另外一处,远方楚君仪与女琊消失方向,亦传来云兽朗啸穿云,再令战况生变。迷达闻声,竟似全无迟疑,浑然忘却阎达独斗之念,忽地口颂异咒,半空三灵交现,霁无瑕竟在片刻间受召而回,当场产生灵识共鸣,再聚魔佛波旬浩瀚天威! “你们,快走!” 伤势负累之下,麒麟星高喝出声,旋即勉力提元,把握波旬合体瞬间,决绝引发魔城巨爆。震耳欲聋的喧天巨响,一时无有尽头,狂震山河激荡。 青鸾见状,虽念麒麟星处境不利,亦知眼下关键取舍,当机立断执行早先计划,首展神异身法凌跃虚空,即挟苍鹰远避正面战场,紧接着突兀出现在神机背后,再与天虎联合虚晃一招,瞬眼远远逃遁而出。而似另有考量,神机眼中思虑之色忽变,竟未做任何追击,直朝云中兽所在方位赶去,意在支援楚君仪。 “自行引爆不动城,你就妄想逃脱?” 不过,百里烟硝,尘沙翻涌,难撼不灭金身。巍然魔神三面六臂,口吐重叠漠然杀词。独自面对魔佛波旬,麒麟星自知了无生机,犹有一腔骨气难折。 下一刹那,只觉腰间一阵剧痛,身形已被魔佛六臂箍锁,难以动弹分毫;但处如此绝境,麒麟星早有殉道觉悟,毅然朗声笑讽道:“杀我一人,绝得了不动城吗?” “取你魂识,不动城余孽一个都跑不了!” “可惜,迟了……” 早在引爆不动城之时,麒麟星便已自灭分魂。本就只是三魂之一,魂魄不全的鷇音子自绝在前,脑海逐渐空茫一片,等同断了被人截留记忆的可能。而察阶下囚之异状,魔佛波旬却似乎浑不在意,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勃然吞吐魔佛悍能,将掌心麒麟星挫骨扬灰。 “阻我欲界信仰大道,不论是谁,都只有——死!” 魔威吞天,不动亦是枉然。 熟料,就在麒麟星阵亡关头,天际恶诛莫名扭动咆哮,竟而产生退化征兆。一股魔煞之气敛聚成刀,融入黑洞之中消失无踪。魔佛三灵倏然化散,迷达蹬地一跃,亲探恶诛异状。阎达随即鼓足魔元,补全其溃散之能。 “无妨,只是忉利狱龙被人隔空夺走。” “喔?” 意外发现,引得魔佛三体陷入深思,各觉此事内情断不单纯。而在远离天枢不动城废墟东北数十里外,鬼麒主正自手握魔刀,走在回返天地碁的道路上。 “天赐良机,幸好魔刀早已认主,否则要将之取回,可就千难万难。而得魔佛波旬炼化,哈,倒也省了我一番苦功。只可惜,圣剑……” 深恨圣剑失落,鬼麒主握扇之手不由紧攥,忽而心头泛起一阵无端厌恶,旋即抬头望向狭路尽头:“是云兽?” “唔?!” 一手轻挂拂尘,一手倒提两口神兵,云中兽浑身清气四溢,仿佛方从激战之中归来。眼角余光一扫丹青见后,鬼麒主视线不由自主,已然落在另外一柄三教圣器之上。 “天可明鉴?!” 第417章 看我儒门一手擎天 “咦?!” 狭路相逢,各自一怔。云兽轻咦脱口,不待多言,浑然一体之真元,当场凝掌而发,毫不迟疑强攻鬼麒主。天缺地陷不明就里,却也无有迟疑,魔刀煞力饱运,凶猛迎头反击。 但因未料道左相遇,两股气劲当空交汇,鬼麒主元功准备未足,握刀之手霎时见血,心头猛然沉下旋即一摇白骨扇,再开黑洞异术,且消且退倏将对手真气转移他处。 “波旬尚在不远,阁下真要在此地动手?” 初招已失,更知云兽非比寻常,鬼麒主谨慎以应,不敢显露真容,径直隐身黑洞之中:“何况,不动城刚被魔佛消灭,现在不该是阁下继续树敌的时候吧?” “敌?” 虽能冥冥感应鬼麒主所在方位,但因尚无与魔佛正面冲突的打算,云中兽闻言终是暂弃干戈,平淡开口:“鬼鬼祟祟,下三滥的行径。有话,直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不想重蹈不动城的覆辙。” “喔。” 漫不在意其言,云中兽提步欲去,须臾已向右方跨出十余步。鬼麒主见状沉吟一声,语音骤从四面八方回响:“且慢,你手中圣剑,又是从何得来?” “明知故问。” “放弃同伴,只为夺取两口神兵?还是……退而求其次,连你也灭不了六庭馆?” “倘若你能一人灭之,不动城不介意奉阁下为主。可惜,吾听说有些人倾巢而出,还是落得铩羽而归的下场。” “哼!” 沉音环响,徘徊不去,鬼麒主闻言不悦:“城毁人亡的组织,也未必见得有多高明。” “那就与你无关了。” “可是……留下这口圣剑,或许将是你的不智。” “你知道这口神兵的来历?” “我只能回答两字——三教。而你将之交我,才会明白前后因果。” “不需要。” 云兽一口回绝,丝毫不给鬼麒主游说之机,再无回头意愿兀自远去。而虽有意追踪,鬼麒主唯恐落入对方陷阱,终还是放弃尾随打算,隐身原地踌躇思量。 “可恶!不过,不动城擒杀原无乡,又攻击六庭馆……三教!” 歹人歹意,私下图划,蠢动阴谋。黑暗中的卫道行者,却在已成废墟的天枢不动城静立半晌之后,再无耽搁赶到天璇不动城,与刚刚逃离波旬魔掌的同伴汇合。 “亡者的意志,不会因黑暗磨灭。诸位,共勉。” 将独属于麒麟星的面具放在架上,似是等待城主再度回归,云中兽语中不闻忧伤哀戚,接着轻飘飘地将丹青见抛给青鸾,淡定不迫道:“按照计划,青鸾去殊离山接引白莲。” “好。” “苍鹰,罗浮山上,劳你与剑狼共护。至于不动城内部,虽然天枢不动城被毁灭,应无他人知晓其余不动城的存在。但,保险起见,还是劳烦天虎暂领流星行与皓月光,协助照世明灯保护银豹等人。” “唔。” 对于云中兽的安排,天虎全无不满,径直颔首应是。众人各司其职,却也有条不紊。略一沉默,云中兽忽而放下手中三教圣剑,郑重叮嘱。 “另外,除了欲界与暗处的阴谋之辈,诸位还请当心三教中的有心者。” ———————————————————————————— 魔佛破魔城,必将在武林道上造成莫大影响。而知不动城主力尚存,自也不乏有心人操弄局势。但在暗流蠢动之际,一桩由鷇音子顺势挑起的风波,已然如期找上罗浮丹境。 “欲觅存心法,当自尽心求,此心尽处,豁地知性与天侔。” 浩然正气压境,恢弘儒意涤尘。一身玄墨长衫工整贴身,显示主人一丝不苟之刻板本性,正是儒门三教衔令鹑衣百结隐春秋。而在其后,皓足眉藏一丝郁闷,仿佛遭遇纠结两难。涉足、蹈足虽是无奈,但念三足共同进退,还是被其强拉而来。 蓦然,双足落地,甫定身形,隐春秋一扬黑袖,单刀直入望向端坐之人,厉声问责:“外界风传,你乃是清香白莲的分魂之一。指使剑君十二恨,无端破坏三足天柱,究竟存何居心?” “连死都要给别人添麻烦,真不愧是你素还真的化身。” 无形冷汗流在心间,一线生暗骂几句还是故作镇静,轻咳答道:“常言道,世上从无千日防贼之理。请阁下入世,自然是为了解有关三教本源的线索。” “三教本源……你们是从何处得知?” “儒令,详情听说。” 未待一线生给出解释,缥缈月即将罪域在江湖上刻意放出风声的情况,一五一十讲与隐春秋知晓。乍一听闻牵扯到佛门私吞本源一案,隐春秋登时眉心深锁,略带不满道:“在吾闭关期间,不仅三教本源生事,佛乡投诚欲界以外,道门保持中立,儒门竟也有不少派门与欲界合作?” “这,是。” “荒唐。” 半分不觉是在他人居所,隐春秋勃然怒斥,正气凝眉道:“当初波旬三灵甫降人世,即灭数百派门树立根基,杀得天下血流漂杵。而今三教不仅未念其恶,反而与之同流合污吗?” “吾虽不认同欲界作为,但观如今苦境,对黎民而言,倒也算是少有的平和之世。妄动兵戈,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颇有些诧异于隐春秋的耿直,一线生却不愿任其岔开话题,索性开门见山道:“吾所担心者,乃是暗处的阴谋者,不仅是为三教本源,亦有再度挑起纷争之心。” “哼,三教本源事关隐秘,吾怎可能将之透露给外人?” “可是,地藏圣者已常驻于圣众之潮,文载龙渊亦已与欲界缔结盟约。如吾所料不错,一旦风声日大,就算无儒令保守秘密。佛门为了辟谣,亦将会首先站出说明。” “那又如何?” 迂腐也好,愚忠也罢。隐春秋不置可否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三教衔令者既有守护之责,便不会任之流传于外。更何况,就算身为三教衔令者,也不清楚三教本源之内,究竟藏有何等机密。” “喔……那,不知儒令往后有何打算?” “吾既入世,自无退缩之理。有人敢打三教本源的主意,当然该追查到底,让宵小之辈无从遁形。” 决心已下,隐春秋又觉鷇音子并无恶意,自然已无逗留兴趣,即刻偏望一旁道:“缥缈月,三足任务即无必要,你也该是时候随吾返回流书天阙。” “儒令,吾……” “不论你有何想法,总不该再让旁人惦念。又或者,他人不念你好,你还偏要担心蹈足与涉足二人吗?” “这,是。” 乍闻长辈之令,缥缈月虽自视甚高,却也无意与之抵触,最后念念不舍地看了眼却尘思,便随隐春秋返回儒门据点。鹤白丁见状,忍不住仰首长灌了一葫芦水酒,叹气调笑道:“哎,看来好友你这个便宜女婿,并不得儒令欢心啊。” “好友……你知道,对吾而言,你与缈月,并无二致。” “啧,秃驴,你啊你,真是白费了喵毛儒一腔柔情。不过,儒门有儒门的决策,你与我也该是时候去寻道令、佛令。罪念危害甚大,不宜再任之传播。” “嗯,这是自然。” 不论彼此有何缺点,一心为苍生着想之愿,都无分毫作伪虚饰。各自怀着目标,却尘思与鹤白丁互道一声珍重,亦随之分道扬镳。 一线生观察许久,已然心有所见:“看着这四人气态不凡,并不似沽名钓誉之人。剑君你认为呢?” “倘若言行一致,过于耿直的隐春秋,只怕会成为冲突的导火索。” “喔,什么时候,嗜剑如你也懂得看人?” “不。你见过有多少儒门高层,如他一般口无遮拦?” “唉,说得也是。” 充满无奈地感慨应答,一线生不再对剑君说话,只在心中默默祈祷,期望素还真早早回归,免了眼下这份苦差。而在隐春秋将缥缈月送回流书天阙,自行回返黄云扶日之时,却见一名尊荣不凡之儒士傲立,似已在此等候多时。 “正御?” “久违了,隐春秋。” 一眼认出来人身份,正是文载龙渊之主。而看对方客客气气,隐春秋本欲恪守规矩还以一礼,却又陡然想起之前在罗浮丹境所闻情形,竟在腰身半躬之前蓦然挺直,冷言厉色朝着应无骞挥袖逐客。 “哼,背离儒门与欲界沆瀣一气,令人不齿。吾,敬你曾为名享三教之正御,此番不作为难。请离开罢。” 第418章 甩锅 “唔……” 饶是对隐春秋顽固早有预估,冷不丁刚照面被其针对,应无骞当场还是稍稍一怔。但在双瞳微微一动之后,儒门正御便又镇静如初,淡笑着回道:“看来,儒令是不满文载龙渊选择与欲界结盟?” “哼。” 看出对方厌恶无须言喻,应无骞仍旧不以为忤道:“荀子有言,正理平治,乃古今天下之善者;偏险悖乱,方为恶也。而今苦境,是乱是和?” “和是表象,乱为本质。吾不认为,暴虐如欲界波旬,真能庇天下太平。” “那怎样算是太平?难道儒令宁可放任神州连年战乱,亦不愿一试信之?” 隐春秋蹙眉道:“世上并非只有借助欲界,才能达成儒门平天下之愿景。据吾所闻,三教已有同盟,正御却宁可选择欲界,当然令人质疑动机。” “是啊。明知三教已有因应,吾仍执意选择率文载龙渊结盟欲界,究竟是为了什么?” 眼中深意稍闪,应无骞摇头苦笑,状若语重心长:“承蒙儒令高看称吾一声正御,应某虽是不才,但如登高一呼,想来也能唤得不少同志响应。可若如此作为,念及日前三教与欲界相互攻伐风波未息,儒门在此时大张旗鼓动作,除了引起魔佛忌惮加剧两边冲突,让黎民重陷水火,又能有何益处?” “这……” “吾明白,为守三教本源之秘,儒令常年隐居难免对苦境局势缺乏了解。而吾之举动,究竟是以义求利,还是因义得利,亦取决儒令自行判断。但为苍生,为儒门,应无骞只求无愧于心。” “那至少,汝可保持中立,不该与欲界合流。” “不错,欲界是在三教看来恶名昭著。但儒令难道不曾看出,吾三教过于独善其身,在世人眼内业已早非救赎指望。当下一味邯郸学步,果真能取得欲界如今所施之策精髓?而就算三教合力打倒欲界,亦难免于非议谩骂,落得推动连天战火,臭名远扬的下场。” 隐春秋沉默片刻,续道:“斩妖除恶,问心无愧,何惧世人谤誉?” “所以,应某果真需要在意儒令看法?” “嗯?!”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应无骞不复温和语气,首露尖锐之色,咄咄逼人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儒令在意的,是欲界过往罪愆,所以宁折不弯。而吾选择的,是尽儒门之责引导,避免欲界再行岔道。只要欲界往后施令端正,能让天下皆得太平。即如隐春秋你所说一般,世人谤誉,与吾何干?” “……” 见隐春秋一时不语,应无骞稍作停顿,忽而岔开话题:“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勉强不得。言归正传。应某今日来此,乃是为了三教本源。” “又是三教本源?” “正是。实不相瞒,应某之所以帮助欲界,亦因过往封魔战役,曾致一桩错憾之事,是以才动了协助欲界,共匡纷乱世道之心。” “喔,何种过往?”隐春秋面色一动。 深知对方并未尽信,应无骞猛一颔首,沉吟道:“此事说来话长,于三教本源亦有记载。但为保密,暂且不表。不论儒令对应某有何偏见,吾皆已准备联络各方,就开启三教本源进行议论。而在此之前,还须劳烦儒令找出佛门衔令者,取回三教本源送往圣众之潮。” “这……” “连日以来,有心人对三教本源图谋不轨,早是一目了然。与其任人操弄,倒不如由三教自行解决。十佛圆回呗乃是这一轮的守护人选,将本源送回圣众之潮,合情合理。此事与欲界无关,儒令纵不认可应某抉择,至少也该履行自身职责?” “罢了。吾会设法联络圆回呗,理清近来谣言真相。不过,同为儒门一份子,吾还是希望正御往后作为,皆若汝今日所言,非是敷衍诓骗而已。” “自然。” 费尽心思说服了隐春秋,应无骞走出黄云扶日,眼中不经意地闪过一丝寒光,实已对隐春秋言行大为不满。但念同为儒门一系,尚有利用价值,正御深一缓气思绪不断,终付冷冷一笑独自走远。 “蕴果谛魂早往圣众之潮。剑君背后的素还真一系,又对万堺过往产生关注,只怕谛佛主撑不了多久,便会选择将真相公诸于世。但,当初之事还是须由吾亲自揭开,方能在限度内弥平影响。” “正御。” “唔,随吾入内。” 暗忖隐瞒不住过去,应无骞不久回到文载龙渊,踏入满篁葱翠之景。乍闻尊崇守礼之声,儒门正御回过神来略一示意,随后带着忠心部署进入内室,不疾不徐地从桌案上取出一封笔墨早干的书信,思量着吩咐道:“畅遗音,你往圣众之潮,按书中交代行事。” “仅是圣众之潮?” 对前因后果知之甚详,畅遗音不由不解反问。应无骞恍如不觉其疑惑,理所当然地点头解释道:“有些事情道门方面晚知道,比现在清楚,对吾更为有利。你往圣众之潮与谛佛主会面之时,只须说明吾会联络崇玉旨。届时公布三教本源内幕的主动权,即可决定于吾方。” “遵令。” 崇玉旨避居不出,谛佛主心慈手软,应无骞依照两人性情计划,自有超过七分之把握。躬身领令而退,畅遗音陡地一顿脚步,忽而上前小声询问道:“正御,那意轩邈……” “通过六庭馆透露的蛛丝马迹,几乎足以确定其化身封剑主。幽界封印一日不破,易教便是一笔烂账。意轩邈……往后再做处置,不必急于一时。” 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应无骞精深算计,不仅是为撇清己罪,亦为顺带提振儒门声威。不过,虽可借助欲界之手,完美洗脱自身罪污。正御心下思量,暗觉尚欠建立一项功业,方能彻底博得外人体谅。 “异识……” 罪念晶元侵染人心,全然无迹可寻。虽难影响顶尖高手,却也不利时局稳定,成为不可控之变数。等到畅遗音执行命令退出静室,应无骞仔细翻阅起自加入欲界卷宗,脑中思路在多方联系之后,逐渐明朗起来。 “黄金太艎、怪贩妖市、红冕七元、罪域。或许,能够针对罪念的赮毕钵罗,会是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应无骞一念计起,立欲找出赮毕钵罗。但因罪域禁者以及怪贩妖市的双重逼杀,深海主宰未及蜕化人形上岸,便被琉金封锁陷入石化命危。 任由赦天琴箕留下保护,鬼方赤命雷厉风行,即欲挥兵杀回妖市,寻出解决金封之法,却不料来到金瓯天朝之时,陡觉情况并不如所想一般简单。 “赮?” “此地,不对。” 金瓯码头,杀机伏藏。一叶菩提,圣气沛耀。骤觉背后长几示警,赮毕钵罗蓦地停下脚步警告同伴,随即单手按住肩上神锋,定目一看周遭,顿时心有所悟:“是罪念。” “罪念?” 疑声未落,骤见罪念晶元破空鸣响,疾扑红冕四人。深知不得遭其沾染,否则必将受之影响,赮毕钵罗凝眸剑启,昊光充斥四野,谨护方圆百步。而在鬼方赤命戒备之时,身为地主的金瓯无缺竟出乎意料暴起发难,雷霆一掌正中氐首赨梦腰椎,当场将其打成重伤倒地。 “亨王你?!” “孤王,我……” 豁力猛攻打伤七元之一,金瓯无缺脑海陡生一阵剧痛,不由左右摇晃颠步而行。觑出形势不利,已落重重陷阱,鬼方赤命勃然一吼,赤煞血焰瞬弥四野,鬼方斩疾锁罪念来处:“给本王滚出来!” “哈哈哈哈,废世无道,暴德引天殛;创定隳皇,御谴罚九神。” 两极碰撞,各知深浅。霍见一阵紫雷光耀,妖市代主判神殛虽逊色一筹被逼现行,依然毫无惧色。只见数道残暴身姿同时显映,裁罚者渎神刀劈,配合判神殛凶猛夹击。创罪者脚踏水风行步,轰然一掌按在赮毕钵罗剑上,登激狂浪拍岸,怒涛噬命! “剿灭深海主宰与七元叛党!” 杀阵一成,再无余地。同一时间,红冕边城婆罗之泪海岸涯角,持续耗费元功替深海主宰稳定魂识的赦天琴箕,忽觉危机骤近,深幽双眸清光更冷。 邪雾倏笼,绿霾扰境,突来阴魂头颅枯槁若朽木,形如无常索命。招魂鬼哭祭幡动,枯九泉脚踩鬼舞,即欲拉人落阴曹共赴恶途:“赦天琴箕,臣服于罪念罢。” “做梦。” 分神两顾,虽显吃力,赦天琴箕冷眸不移,不等对方呱噪,屈指勾弦反击立出。谁知阎王三更响,竟似辅助奇特鬼舞,琴波扫过未能伤人,掉过头来加注枯九泉邪力,转成两面僵持之局。而在同一时间,一枚通体碧绿之罪念晶元,霎如离弦之箭,悄无声息由后突袭,似已彻定胜负。 倾危之刻,赤红沙岸忽来蒙蒙青光,图腾乍放光明一刻,赫见青鸾缓一抬掌,提袖蓄力出招一气呵成,无俦罡劲气吞山河,如长虹横贯,刹破罗网杀阵,逼退罪念晶元。砂土飞扬落定,少女风仪玉立注视琴姬,面饰下的唇瓣轻启,不闻半点冷冽,只存礼貌问候。 “麻烦大姐姐,是不是海边的那座人鱼巨像懂得复生之术?” 第419章 黑吃黑 得时间城主指点弥补鷇音子魂灭之患,青鸾已找出紫火王并将之送往殊离山。但要替生父补偿遗憾过错,少女自忖仍须设法复生浑千手,是以才特意来此一行。 海风凄啸,杀音灌耳。被一名无关外人,打断劝诱赦天琴箕,枯九泉虽激怒难抑,但未确证对方能为,只得稍按强攻之心,手中招魂幡重一锄地,放低姿态:“琴姬,难道忘了当初在妖市,你我相遇时的预言么?” “预言,吾会随七元沉海献刑大海……原来是你?” “不错。鬼舞合鬼响,其威无匹。你我同道,才是该行的道路。记得当初欲界来攻,罪念也不是第一回帮助七元,不是么?” “以罪念晶元暗袭,你让我如何可信?” “罪念对人无害,甚至能让你更上层楼。何况,同受异识启罪,更能增添彼此信任,省却不必要的怀疑。”刻意隐瞒金瓯天朝之战,枯九泉欲以情理动人。 不过,粗浅的合作,总比不过救命恩情。清眸一扫呻吟不止的人鱼石像,赦天琴箕暗忖其目的绝不单纯,又无法确定身旁女子来意,索性冷淡回道:“吾会考虑,不送。” “嗯……” 左右打量两名女子少顷,枯九泉沉声不语,明知对方意在拖延,却因自觉难以得手,迫不得已只能放弃强取。而若削弱红冕七元的计划功成,日后回头炮制赦天琴箕自然不难。 思绪倏定,枯九泉遂道:“呵,吾期待你的答案。” 妖氛叠起,傩舞诡踏,勾引万千邪魂怨灵开道。但在枯九泉转身将去之际,黄莺出谷之声乍响耳畔,顿令其脚下一顿。 “你,不能走。” 轻盈迈步,乘云拨雾,瞬眼超过枯九泉,青鸾广袖稍举素手一振,气散怨魂邪丧之气,回眸正视鬼怪面容:“刚刚那是罪念晶元?” “喔,是又如何?” 古怪一笑,枯九泉持幡顿地,放出罪念晶元悬空,意在勾引道:“我给你,你敢用手去拿么?” “我不需要,但你不可以离开。” “凭什么?” “唔……” 愣然一时语塞,青鸾脑中忽而灵光一现,接着合掌轻轻一拍,周身真元鼓涨风旋,浑然压迫瞬临敌身:“我是不动城的人欸。坏人杀坏人,应该不需要理由。” “你?!” “黑吃黑”,哪里还需要什么大道理? 天经地义般的一声反问,转令枯九泉说不出话来。但在念闪关头,少女却似已拿定主意,右手五指虚拂长空,绚丽流霞倏放华光,一鼓作气破开周遭怨邪鬼气。 危机乍起,枯九泉傩舞连展,脚踩丧魂凄律,卷动黑风荡魂,却是难阻破碎掌力碾压,眨眼已与红霞肢接。真元功体云泥之别,只闻接连数声骨裂,枯九泉闷哼溅血大步连退,忽而浑身冒出无数死灵,正是曾经为练邪功所造恶业,鬼哭神嚎厉扑青鸾。 “蚀元回气!” 不过,面对恶灵丧嚎袭身,少女羽饰下的秀容未有波动,柔掌接续向下一按,立将近身邪气包容尽纳,周身内气不消反增。 另外一旁,曾经为了邪功吸纳生人魂魄。剩下失去控制的无数鬼灵,竟而纷纷倒袭反噬。受创当下刚行回击,枯九泉提元不及傩舞失衡,登被万千怨鬼穿身,剜心蚀骨倒地而亡。但在宿主暴毙同时,一枚罪念晶元瞬时蹿入地下远避,另外一枚竟也似乎早就消失无踪,分明自有意识,狡猾非常。 “咳,目前只有赮能克制晶元。但能吓之逃遁,小小年纪有这份修为,却也不易。” “姐姐你不要紧吗?” “无碍,只是长时间替恩公维持魂识,耗力过巨罢了。” 莫名紧盯着青鸾片刻,赦天琴箕忽有所思,问道:“我们是否有碰过面?” “……” “?” “!” 尴尬的沉默之中,始终不明白哪里露出马脚。用力地摇了摇脑袋,青鸾矢口否认:“没有,肯定没有。我不记得有见过你噢。” “喔?你也看到现在的情况,恩公眼下自身难保。就算是要救人,也须尽快解封他体表钴琉金封。” “怎么做?” “或许,你可一试?” ———————————————————————————— 一方危局已解,一方鏖战正炽。金瓯天朝海港之上,激斗如火如荼,罪域、妖市,已将鬼方赤命四人,逼入岌岌可危之境。氐首赨梦受创在前,又逢妖市悍将冥宰敖因辣手决杀。挽风曲虽有意援手,无奈罪域第一禁卫贯天行,刀路开阖不容脱身。而知鬼方赤命遭受两面夹击,赮毕钵罗再启菩提长几,圣芒广耀克制罪念,转以急速游斗,适时伸出援手。 “你还有心分神?” 纵对菩提圣剑异常忌惮,创罪者自恃根基雄厚,纯以牵制为先,使得赮毕钵罗束手束脚,难以尽展其能。而在氐首赨梦险象环生之际,霍然再来凌厉杀掌破空一震,勉强撑持的氐首赨梦,回神却见一道黑色魅影,虎掌生威按胸而来! “绝岸幽沉。” “……抱歉,主上,往后,吾恐怕不能再随你征战……如梦剑令·残字诀!” 歉意脱口,是知彼此悬殊之差。但处亡命关头,氐首赨梦战意未消,索性放开一切孤注施为,只为永远跟随鬼方赤命左右。 铃音响,波消厉影划光;剑风鸣,只图殊死一搏。无奈,疾袭而来的幽魂,有如酆都阎罗,冷厉一笑掌挟浩瀚凶威,瞬间贯体而过! “可惜了,十分忠诚的护卫。” 黑色手掌猛然捏碎跳动的猩红心脏,幽魂轻轻推到氐首赨梦,任由铃剑坠地发出生命最后的一丝颤音,背对着红冕之主玩味开口:“选择深海主宰,这一次,可是你鬼方赤命背盟在前。” “你们,死不足惜!” 亲随阵亡,怒焰填心,鬼方赤命高举血色大刀,凶横一斩划圆,顿令裁罚者、判神殛倒滑退出。然而,一腔血勇虽破两面攻势,鬼方赤命再想逆转颓势,亦非短时可行。与此相对,幽魂露面一刻,更使劣境雪上加霜,首杀氐首赨梦之后,又将目标锁定挽风曲。 “下一个,是你。” “放肆,尽心篇·天地同流!” 声未落,掌先行,幽魂元功饱提,黑色暗焰如刀似剪,凌厉脱手。但在杀敌之前,突来清越儒音荡耳,墨色玄衫如岳壁挡。 而似不欲平白帮助邪魔歪道,隐春秋一身浩然真气沛盛极转,化消幽魂突如起来的强攻之后,便将目光落在赮毕钵罗熟悉的面孔上,乍然松了一口气,笃定非常道:“果然是汝,尸罗十佛圆回呗,随我离开。” “嗯……” 乍见意外来人,幽魂恍惚猜测出来人身份,手下动作不由一缓。恰在此时,再闻清音冷傲穿云,不怒自威的沉肃身影,带着不该出现在此的人,光明正大插入战场。 “紫宙钜手,风云极炼,天地在掌,造化吾衍。” “千古清怀何寄,但比澄泓岿巍,不问成败争是非,成既成矣,谁人堪与?!” 第420章 儒者意 玄锋倏过,冷光电逝。虽有刻意保留,应无骞儒剑甫出,即将对方悍将贯天行截阻。另外一处,钜王眼见亨王受胁,一双紫臂广炼万象风云,恰到好处拦下裁罚者渎神之刀,顿令鬼方赤命脱离胶着局面。 “赤锋分鼎!” 两面掣肘乍失其一,鬼方赤命昂然挺刀,饱含怒火一击愤然劈下。纵使判神殛霸疆横抬,犹然不敌赤王泄恨重刀,五指之间霎时鲜血横流。 “你,纳命来!” 红袖飞扬,赤血怒进。久年亲随阵亡身前,鬼方赤命得势不饶人,即欲将判神殛斩于刀下。但在关键之刻,已然看出隐春秋并非协助赤王而来,幽魂心思一动立即回身相迎,魔禅八方印合力而为,消灭刀势暂解判神殛危局。 “出手罢!” 幽魂无端一语脱口,再见一阵红色虫群扰人耳目,紧接着,无数牛毛针去如细雨,疾攻金瓯无缺而去。本就受制于罪念晶元,亨王此刻头脑剧痛不已,竟是无能抵抗,便被暗处之人偷袭得手。 刹那间,幽魂诡影忽闪,瞬间凑近金瓯无缺身后。他处应无骞看出其意图,却又不知为何不曾出声示警。兔起鹘落,幽魂凶厉之招再施,当场贯穿金瓯无缺胸口,生生剜出其心! “亨王!” “退。” 眼下各方各怀鬼胎,就连鬼方赤命与儒门都不可能通力合作。但对罪域、妖市、幽魂而言,再想铲除一两名敌方高手,也非轻易能够做到。何况,金瓯天朝毕竟已与欲界结盟,一旦拖延过久,难保不生其他变数。 这一方面,幽魂撤令一下,创罪者等人即刻收手,毫不拖泥带水当场抽离。另一方面,再折一员要将的鬼方赤命,自是痛怒难当,忍不住悍然举刀转向,指向应无骞:“你们?!” “人言赤王素来霸道蛮横,却一向重情重义。吾等还不曾怪罪红冕七元让金瓯遭了无妄之灾。难道鬼方赤命你便想将责任甩给欲界?” 明知红冕三人绝不可能在此翻脸,应无骞丝毫不给鬼方赤命反驳的机会,十足尖锐道:“何况,若非我请紫衍神钜来此共研克制罪念之方,恐怕几位今日都要折在此处吧?” “哼!” 面对应无骞连声诘问,鬼方赤命虽觉眼前人城府深沉,终也无法当面反驳事实。而此行半途遭遇伏杀,氐首赨梦更亡于敌人之手,忧心红冕边城内的赦天琴箕,鬼方赤命明白今日已难再往怪贩妖市,只得与挽风曲回返边城。 目睹此景,赮毕钵罗即欲同行,却被隐春秋伸手拦下:“十佛,请汝将三教本源送回圣众之潮。” “三教本源、圣众之潮?” 尚未从意方觉处得知前因后果,赮毕钵罗断不会承认衔令身份,不由大生迷惑:“抱歉,吾与阁下并不熟悉,更不明白何为三教本源。” “汝!当初若非禅仙推举由汝继任衔令,吾与道朴便不会将三教本源交托。而今一口否认,难道汝与佛门真如江湖传言,有将三教本源私吞之嫌?” “这,不论如何,赮并非你所认知的那人。” 心下隐隐有所猜测,赮毕钵罗灵思一变,不愿再动干戈,遂道:“在下今日痛失战友,谅来阁下非是蛮理之人。可否宽限三日,让我弄清事实。” “唔,也罢。念汝心神不定,吾可再做让步。但,三日,吾只允汝三日时间。汝若毁诺,恕吾不再留情。” “多谢,赮毕钵罗必不违约。三日后,既清方寸再会。” 眼下正事既毕,连再看应无骞一眼,隐春秋都嫌多余,索性与赮毕钵罗一同退出金瓯天朝。而旁观着蓝灯子替亨王收尸,应无骞明白此时不宜开口,遂故作沉痛看向紫衍神钜,道:“今日请矩王来此,本为研拟克制罪念晶元之方,不料……” “不必多说。亨王与老夫相交一场,不想今日他竟遭此大祸。” 从欲界得到罪念晶元样本,紫衍神钜初有计划,便与应无骞商量来此一寻金瓯无缺。但逢惨烈战事,钜王不禁心有戚戚,沉步走向蓝灯子,道:“贯儿,珠左辅,暂请节哀。如有需要,大可与老夫言明。” “谢钜王关怀援手。”从来不曾察觉,金瓯无缺已被异识入体,蓝灯子深为自责。 不过,再多伤心难保天朝安稳。为了护住亨王兄弟最后一分血脉,蓝灯子亦只有忍住悲伤,勉强振作道:“此番天朝大难,幸得二位相助。妖市偷渡来到天朝,吾竟一无所知,可见异识之害迫在眉睫。不知两位贵客,是否已有因应之策?” “或许,琉金正是关键。” “琉金……不久之前,妖市也曾从天朝交易得一笔琉金。数日之后,红冕七元便来此讨借黄金太艎出海,此间是否别有联系?” “哦?” 提出一个可能的答案,得到一个意外的回复。紫衍神钜沉吟片刻,忽道:“罢了,吾看妖市与罪域来到天朝,不会仅止于此。光靠金瓯的势力,想要保住琉金,已是天方夜谭。蓝灯子,依老夫之见,还是由欲界进驻,代为处置为上。” “这……” 张口欲言又止,蓝灯子细一考量,乍觉紫衍神钜所言已是最后的保全生路,迟疑许久终是颔首看向应无骞,做出妥协:“未知儒门正御意下如何?” “唔,既然金瓯天朝与欲界结盟,魔佛自无坐视之理。只是,小皇子手无缚鸡之力,是否该另寻他处安置?” “此言虽然有理,但?” “吾明白。魔佛波旬日理万机,的确无法妥善照顾小皇子。” 全然清楚蓝灯子顾虑,应无骞随口编了一个借口,接着话头一改:“倘若先生有此担忧,不如将小皇子送往儒门流书天阙,或可免于风波干扰。” “流书天阙?” “若不然,六庭馆、世外书香,都是不错的选择。只是流书天阙少涉江湖纷扰,应某才推荐先生将小皇子送往该处安置。方才与我同行来此者,亦是儒门高层鹑衣百结隐春秋,速来为人耿直刚正。而今有其坐镇流书天阙,自是稳如泰山。” “嗯……” 并非蠢笨之人,清楚应无骞如此热情,必然有其所求。但到如今境地,蓝灯子却也明白,眼下金瓯天朝已经无从选择,唯有无奈应道:“那便有劳正御了。” “匡扶危乱,乃儒门该为,何须言谢?” 纵有蓝灯子从旁监视,然而凭借欲界大势,实质掌握金瓯天朝,再助紫衍神钜找出克制罪念晶元之方,应无骞几已获得最大利益,自然无须逼迫过甚。相较于此,刚从金瓯天朝撤离的两方人马,妖市、罪域略有所得,红冕边城却是大败亏输。但在几人回到魔婆之泪时,竟惊见深海主宰已然脱离石封,守在边城王殿前等候众人归来。 “氐首赨梦他?!” “你是,恩公?!” 愕见重归人形的深海主宰快步而上,鬼方赤命凭借一点灵识感应认出人来,不由质问道:“等等,你是怎样脱困?” “咳,咳咳……” 仿佛脱困不免元气大伤,龙戬剧烈咳嗽一阵,接着解释道:“你们离开时,有一名罪域精锐杀上,恰逢一名脸戴青鸾面饰的少女援手退敌,再以奇法剥离琉金侵我血脉,才能与汝等相见。可惜……是我之过,让赨梦受累。” “死,便是死了。” 眼中稍显暗淡,鬼方赤命接着冷酷回道:“当初是七元欠你一命。赨梦还你,亦无甚可怨。倒是你提到的意外援军,来此又存何用心?” “复生一个人。” “复生?” “吾,希望能借你血煞之气,促成复生之术。” 七元转生一次,已无复生之机。明白赨梦难以苏醒,鬼方赤命略一沉默,似乎已然不耐再受制于深海主宰:“最后一次帮你,从此你我各行各道。” “赤命……” “不用多言了。就算要替赨梦、赯子虚澹复仇,鬼方赤命也有鬼方赤命的方式。另外,主宰你提及的那名少女,而今人在何处?” “……” 红冕边城内,众人商议渐转深入。而在同一时间,离开魔婆之泪不久的青鸾,中途骤逢出乎料想之人拦路。 “江天一色无纤尘,鱼龙潜跃观道身。天人焉有两般义,道不虚行只在人。” 深色天空下,蓦来强光万道,旭日燎原,再闻清朗诗韵,彻传荒野。名剑金锋灿华普照,北芳秀驻足一刻,凝眸肃杀并指提气,凛冽直逼青鸾秀影。 “魔吞不动城?” 第421章 心怀鬼胎 风声萧萧,吹漫荒原。五阳腾空。旭日东升。未解原无乡下落,倦收天击败慕峥嵘后,便四处急寻不动城所在。但因魔佛摧毁天枢不动城城,北芳秀漫无目的之时,恰被负责跟踪东君的罪域部众尾随,再由脱离枯九泉的晶元刻意牵引,方会在此遭遇青鸾。 “烟雨斜阳,是你们与罪域禁者动的手?” “呃,应该没错?” “供出同伙下落。” “休想。” “既如此,得罪了!” 名锋出鞘,剑威浩盛。简短利落对答,不得正面回应,倦收天眼眸半闭,真元灌注金锋之上,擒人逼供为先。刹那间,北芳秀剑指朝前向敌一划,数道金芒撩起焚火万千,风驰电掣疾袭青鸾。 剑鸣飞驰,厉攻入目,少女袖口轻翻,晶莹碧芒霎时入手,铿然一格刺肩名锋。内元根基深沉似海,倦收天攻守裕如不以为意,行云流水空掌握拳,形意崩劲曲肘疾发,毫无间隙可言,尽显道门顶峰之姿。 眼中澈光霎时凛然,青鸾应势抬掌,凝聚一股色呈墨玄之真元,迎上北芳秀刚猛一击。砰然交汇当下,倦收天岿立不动,陡觉少女内力清圣盎然,分明同属道门根底,登时心生怀怀疑。紧随其后,沛然道元再提,北芳秀气如川海无尽,欲令青鸾知难而退:“妄入歧途,白费如此武修。” “没那么容易。(银骠当家伤重)。” 孰料,少女虽受冲击向后翩飞,周身竟生一股包容吸力,转将道门内力鲸噬一空,回首并手如刀催生凌厉掌劲,正中倦收天名剑剑身。惊异刹那,倦收天一眼扫及丹青见,再念少女根基来历,耳闻暗中传音,手中名锋登时为之一顿。 但觉暗处机心之辈未去,北芳秀并未即刻舍弃进攻,扬袖霍见七阳并天,旋空汇一呼啸俯冲。 “七阳燎海!(暗处有人旁观)” 耀目火阳光照天地,倦收天意在在欺瞒,浩大声势之下,璀璨剑芒内里未蕴必杀之念。食指之上赤血凝光,青鸾体察北芳秀用意,伸出手臂朝前奋力一戳,竟似力有未逮,刻意一咬唇齿见红,假作痛呼拔空远遁。 “追!” 夺路而逃,青鸾去若奔雷。全无迟疑,倦收天紧随不缀。隐身一旁的空木焦檀,急与罪念晶元暗行尾追,几乎费尽毕生功力,才在一处山坳之地停下。 “那是……难道?!” 巍然高城险峰耸立,空木焦檀乍见此景,顿时心中产生微妙联想。而在主要战场,眼见青鸾驻足停步,倦收天非但不曾放松,反似察觉异样威胁,握剑之手凝攥愈紧。 蓦然,山地卷起一阵纷飞乱雪,万兽之王狮吼狂震。雪亮寒光断岳擎空,山顶金狮霸影俯瞰屹立,不待言即见宝刀斩日而下! “八阳焚岳。” 纵使仅是作戏,亦须竭力而为。心知来人非同小可,北芳秀九阳天诀更上一层,金锋悍接狂霸刀劲,足下略退一步。但在同一时间,青鸾脚尖虚点大地,轻灵之身来去无踪,碧影疾掠瞬近身前。倦收天虽以形意太极巧化必杀一击,无奈双拳难敌死手,竟被少女觑准空隙,浑厚一掌正按胸膛。 “九阳……” 方圆千尺巨爆连环,磅礴真元一气爆发,血洒长空,倦收天心口剧痛之际,名剑金锋极招浩势将出。不过,金狮刀客动作更快,竟于转瞬之间回刀连击,刚刚发出的刀罡余势倒转而回,须臾封喉断命! “道真北芳秀,枭首示众!” ———————————————————————————— “新的不动城,新的面具异谱……” 最危险的地方,此刻竟是最安全的所在。百丈凌峭山下,罪域禁者齐聚一地,忽见空木焦檀气喘如牛,甫向创罪者尊重行礼,接着便喘着粗气说道:“倦收天被两人困杀,当场封喉断命,连人头都被挂在城墙之上。” “此事当真?!” “做不了假。” 枯九泉的罪念晶元,本是半途跟踪青鸾。而勾引倦收天追杀,也是空木焦檀独自行动,凑成一出狭路相逢的戏码。倘若连此都能算到,魔吞不动城岂非未卜先知? 听完空木焦檀全部转述,创罪者这才放下心来,褒奖道:“此事你做得不错。但倦收天阵亡的消息,我们暂时不必揭穿。” “主上这是为何?” “幽魂正在设法说服幕峥嵘,如果暴露倦收天身亡的讯息,恐将前功尽弃。而第二座不动城的存在尚属谜团。由东君去找道门乃至三教试探,方式最有利我们的对策?” 山野骤然又现黑洞,踏出手持白骨扇之魅影。鬼麒主一语道破创罪者用意,紧接着补充道:“欲界对不动城应该也有兴趣。” “不急。大闹金瓯天朝之后,我与幽魂目前无意再度触怒欲界。尤其是罪念传讯,深海主宰意外解封,罪域不得不暂与妖市加强合作。” “嗯……此言不差。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持扇之手猛一停顿,鬼麒主紧盯着创罪者,道:“罪念晶元,你究竟还保留多少?” “空木焦檀、幕峥嵘、一笔断晴空、十白浮世讽、黑手唐绝、暗翼飞宵、贯胸人……除了这七人,包括枯九泉、金瓯无缺与战骸的罪念晶元在内,我还剩下四枚晶元可用。” 故意以暗翼飞宵替代隐身三教关键的棋子身份,创罪者沉吟道:“你有合适的下手目标?” “吾要是你,就不会让贯胸人、断晴空、浮世讽,占据罪念晶元的位置。这等废物,根本派不上用场。” “各人有各人的能力。如此轻慢本座手下,你逾矩了。” 坦白自负一语,激起其他罪念附身之人的愤怒情绪。耳闻创罪者驳斥,鬼麒主冷然一笑,不屑回话:“哈,罢了,四枚晶元勉强足够。现在要挑起纷争,须得合理利用晶元,尽量占据三教高层。” “呵,入侵三教高层脑识,你以为那样简单?” “这种笑声,看来你们已有尝试?” “……慕峥嵘,难道不是最佳的范例?” “喔。” 半信半疑颔首,鬼麒主别有思量,思索道:“我听说,儒门文载龙渊全面接管了金瓯天朝。左珠辅蓝灯子虽有长才,无奈慑于欲界吞天大势,已难作出任何有效反制。苦境……果真是弱者的地狱啊。” “怎样,你想让罪念附在其身?” “非也。相较于机警的蓝灯子,我认为该从他的同僚丰九爷入手,方能避过旁人视线。紫衍神钜造访金瓯天朝绝非偶然,念其身份亦该早加提防。” “此言有理。” 君海棠、金瓯无缺心脏已在掌握,阎王的精纯能量也不难以取得,但剩下的六王其三,无一非是久经大战之人。红冕方面,鬼方赤命与其同伴,战力皆非寻常。攻陷燹王所在的彩绿险磡,也不是当下能够做到。唯独紫衍神钜…… 腹中定案已下,创罪者即刻释放出一枚罪念晶元,用于随时获得情报。鬼麒主却似仍有但书,接着续道:“你们选择在金瓯天朝动手并无大错。只可惜,苦境变数太多,无法确保万无一失。换作是我,将龙戬放回妖市,更宜瓮中捉鳖。” “唔……方才幽魂也曾如此提醒,但借此打击红冕七元,于罪域并无任何损失。下一步再将深海主宰放回不迟。” “这也无错。” 不怕合作同伴精明,只忧盟友蠢笨如猪。虽不免高看了化身幽魂的别离禅几分,鬼麒主依旧不显忌惮,轻摇白骨扇左右踱步深思许久,最后开口建议。 “剩下三枚罪念晶元,道真分其一,用以配合慕峥嵘行事。妖市分其一,用以提防颤栗公搞鬼,便于监视一切动静;最后一枚……” “不动城?” “不,不动城深浅难料,目前不必冒险。相交于此,我对那位应无骞应掌教十分感兴趣。最后一枚不如用在文载龙渊执命畅遗音的身上,说不准还会取得意料之外的收获?!” 第422章 疯狂的险恶 罪域有罪域的算盘,红冕有红冕的反制。因不满于深海主宰处事之方,鬼方赤命在耗费赤煞血气,暗中帮助不动城复生浑千手不久,即与龙戬等人分道扬镳,找上紫衍神钜谋求合作灭敌。另一方面,三日期限一晃而过,得到从妖市返回千玉屑手中的密卷后,赮毕钵罗便守诺启程,亲往既清方寸一续三教衔令之约。 “不喜轻裘,布衣芒履,任春与秋。旁人笑我生涯拙,尘寰碌碌,毕竟何求。谁知道,无为快乐,不羡王侯。” 雪白道服,纤尘不染。陌生道者与隐春秋并列而行,一派淡泊出尘,似从不受外物干扰。而在既清方寸内中,赮毕钵罗早来一步等候,已在当年曾受侠菩提点化的神树之灵指引下盘膝入定,一探过往之秘。 “果真是——十佛。” 依稀相似的面容,映入道朴之眼,唤醒久年记忆。而恐儒、道衔令打断赮毕钵罗神思,意方觉当即开口稍劝:“若想明了十佛下落,还请两位暂等片刻。” “罢了。十佛既如约来此,吾等亦不在乎这短短时日。” 对于守信之人,隐春秋倒是不乏一分耐性。道朴冲隐无为却似另有思考,反问道:“老者也熟悉圆回呗?” “曾蒙侠菩提指点,方有今日的意方觉……” 面对两名三教衔令者,意方觉自忖再兜圈子已无意义,遂将自身经历如实托出。而在三人深叙之时,络络续续竟又再来数人,包括蹈足、涉足在内,皆属三教之列。 不过,概因赮毕钵罗已受罪念关注,不久之后,竟见慕峥嵘与位列道真高手之一的五散子一同来到外围。而刚认出冲隐无为面容,五散子即匆步上前,郑重一礼道:“道真五散子见过道朴。” “呵,道朴之称,不过虚名。两位道友,毋须多礼。” “道朴乃是道界的泰山北斗,五散子不敢逾越。” 淡淡谦和一笑,冲隐无为摆手示意。然而五散子似是别有所求,略显拘束地谨立原地,道:“实不相瞒。今日晚辈与东君来此,是为一事特来寻道令之助。不想道教衔令者,竟是道朴前辈。” “何事?” “日前我道真银骠当家,不幸遭不动城与罪域所害。后来北芳秀与东君决斗落幕,四下找寻原无乡下落,竟也无故失踪不见。最后出现之处,隐有魔吞不动城独有的气息残余。” “又是魔吞不动城?!” 未待冲隐无为问清详细,隐春秋冷哼包含厌恶。道朴心思一动,接着确认道:“可是杀害授命者,进攻六庭馆的魔吞不动城?” “不错。据闻前回魔佛波旬只消灭了一处据点,并未尽铲除其余孽。想不到不动城不仅未敛其恶行,竟还变本加厉,接连杀害我道界之人。” 义愤填膺,添油加醋,五散子再道:“不动城为祸甚广,但又实力雄厚。道魁明白,能够暗害道真双秀,不动城绝非道真独力能挡。而东君为人光明磊落,认为北芳秀失踪有其一分过错,遂与我同行求援同道。” “唔,好友,你认为该怎样做?” “冲隐无为,你的无为,可不是无所谓的无谓。先是儒门,再是道门。魔吞不动城屡屡为恶,难道你还要坐视不成?” 耳闻道朴反问,隐春秋径直给出答案。只是眼下另有他事,冲隐无为略一思量,忽朝一旁的鹤白丁,请托道:“十佛之事恐须耽搁一段时间,不知蹈足可否替我暂行道真传讯?等到三教本源之事告一段落,吾便往道真与几位汇合。” “嗯……呵,为了天下正义,本就分所该为,道朴何必客气?” “好友可须我随行?” “算了吧。现在就剩你佛门无人在场。再说了,这边都是道门的,难道还会有危险?” “嗯,那我会尽快与衔令一同去找你汇合。” “当然。” 与却尘思互视一眼,鹤白丁不疑有他,告辞一声即与慕峥嵘二人退出既清方寸,朝着秋水长天进发,准备一会道魁央千澈,共商往后对付不动城与罪念的方针。 殊不料,三人走在半途,鹤白丁紧跟五散子而行,越走越入偏僻之地,完全不像在去往道真据点。脑中慧思一转,鹤白丁豁觉不对足下稍缓,八卦镜一转上手灵光浮现,不动声色地问道:“五散子,你们道魁有搬到其他地方去住?” “哈,因为南北道真再度统合,目前由道魁暂代掌教之职,所以……” 全然不漏破绽,五散子依理而言,如常回应。但在鹤白丁身后,慕峥嵘负背之手赫已提元聚气,分明居心叵测。而在同一时间,地底突然冒出一枚通体碧绿之晶元,悄无声息欲潜蹈足之身。 不过,早曾领略过异识之害,鹤白丁甫觉异状,便已蹬地一跃凌空高飞,俯瞰大地之上:“罪念!” “罪念?” 故作不解之貌,五散子乍然身化无尽黄沙,漂浮在四面八方的空气之中,仿佛意在躲避,却于接近鹤白丁瞬间,陡然暴起发难。然察路程蹊跷,蹈足早有准备,健长右腿凌空一扫,登生一股灭顶威劲,转将近身沙霾扫荡一空。 “白丁踏千峰,漂泊尽禅空,道海立神足,仙鹤渺苍穹!” 神足蹈海,无影踪幻,形如白鹤晾翅。纵落不利之境,鹤白丁沉着自若不以为惧,鞭腿矫健硬撼八卦,一时竟是平分秋色。清楚蹈足盛名并非虚传,慕峥嵘心头凛然,挺身一招再使震龙平云托,轻描淡写卸去蹈足真元,抬目抱掌风生阵阵虎咆,转将鹤白丁右足向下一拽,顿令二人重归平地。 “好一手八卦掌……东君你不愧是当代拳掌宗师。小道若不全力以赴,倒是我看不起二位了。” 游身之掌,分寸不离要害。醉拳入意,穿梭生死间隙。心下明镜一般,看出二人已被异识入侵,鹤白丁不敢大意,八卦镜腾空一转倏将黄沙导向他处,接着抓起腰间紫金葫芦灌了一口陈年老酒,颠颠倒倒似醉非醉摇摆起来。 “形意大须弥·芥子纳形!” 兼合三教所长,融入道海精髓。鹤白丁貌似踉跄跌行,却总在须臾之间,逃脱慕峥嵘八卦游身擒拿,兔起鹘落手中寒光一现,戒刀迎风迅砍千尺飞沙:“啧啧啧,道爷真是想不通,连你这种化沙功体,也会被异识入侵么,五散子?” “异识的伟大,等你接受启罪,自将一目了然!” “咳咳,几百年的煎熬,道爷我,可是不想再经历一回。罪念这等好物,两位还是自己收留吧!” 异识转化不改个人性情,唯将创罪者视为最高领导。除却立场有变,五散子竟似浑然如常,依旧自傲入骨,更似修为日进。口中轻佻,眼含凝重。以一敌二久战必败,鹤白丁心下猛然一狠,不再迟疑道元蓄势,极招应声将出:“踏尽天下,蹈世一足!” 立地生根,气注大地,鹤白丁单足一顿,倏引千丈石沉,凌空极发雄招开道。无奈慕峥嵘亦非泛泛,眼见蹈足全力施为,当机立断捏爪合胸,竟若逆练拳掌神异,催化超乎预想之内元,至刚至猛断山摧岳,顿从跨海一足中央穿破突袭。 两大极招隔空互击,迸射残气倒逆反噬。血洒长空,鹤白丁、慕峥嵘二人各自负伤,失重翻倒向后急退。而在此时,五散子再化沙蟒,当空钳制蹈足行动。饶是鹤白丁已有准备,急忙借助八卦镜移敌身形,勉强让过飞沙走石,无论如何再也避不过碧绿晶元,由后没入其身。 “呃……” 罪念入体,黑流瞬漫。鹤白丁额生热汗,竭力欲以自身修为,强压异识影响。可惜身处敌阵,顾此失彼,慕峥嵘乍然身如灵猿饱石,弓身一弹磅礴猛劲聚势勃发,正中鹤白丁胸骨,顿时将人打入昏迷! “丰九爷那个废物,还配不上罪念亲自出马……让鹤白丁重伤,加快异识深化影响,方能免于耽搁。” “东君的实力,果真非同凡响。” “我只要倦收天的下落,其他不用多言。” 走火不燃身,入魔不扰神。内心的自负,在使出逆拳谱凶煞拳威招时,无形之中加重异识影响。潜移默化间,慕峥嵘赫已全心偏向罪念而不自知,当即集纳黑邪魔氛灌入蹈足灵台,内外催化罪念深植,节省彼此赶路时间。 半日之后,就在秋水长天外围,方才的三人,好似还是三人,全不见曾有动武迹象,终于到达目标地点。但于山道之上,几人抬目一望,另有一名身着红白渐次武袍,面带赤红凤凰面具的人,竟手提着倦收天血色淋漓的头颅,一步一步踏上通往道真总坛的石阶。 兀然驻足停步,是感觉到背后来人。燎宇凤顿足转身,淡看着低处三名同出道门的精英修者,似是有些难以启齿,陷入莫名沉默之中。 “你们,是道真之人?” “倦收天……” 熟悉的名姓入耳,引得燎宇凤心头一震,视线落乡慕峥嵘。然而,破空一响,拳掌袭面,映目竟是一双猩红血眼,饱溢杀机蔓延! “谁准你现在就死!” 第423章 逼 一言不合,恨火滔天杀掌相迎。燎宇凤愕意未消恍然回神,顿悟此刻身处道真范围,绝不能够落入重围。但在八卦袭身同时,蹈足步踏奇步,竟联东君齐齐攻上。 “运气不坏,擒下一名不动城的恶人,恰可作为登门的见面礼。” 腿风无影,拳掌难捉,进逼一线死生。无法施展自身所学,面对二人强横攻势,燎宇凤不免左支右绌,一时陷入短暂为难。正面打斗之声一起,五散子即刻向天放出信号,欲引道魁等人出面。 “不可久留。” 沉思一定,燎宇凤脚下焚风骤起,熊熊烈焰破土而出,状似金曦燎原,灼灼热能登将手中倦收天头颅化作飞灰。慕峥嵘、鹤白丁近身一瞬,突觉凤火炙痛周身,只得放弃强攻散现生路。而在五散子挡关同时,燎宇凤却仅并指一挥,即将袭身沙浪排开一旁,闯出坦荡生天。 “让他走脱,不动城的人都有这等修为?” 眨眼失去目标踪影,鹤白丁不由语出疑问。五散子闻言解释道:“不见得。至少据罪念所传,当日倦收天乃是死于二人联手。” “两人便能拿下倦收天,一样是非同小可。看来我们日后的行动,要更加当心收敛。” 虽然仇敌已去,但经方才极怒一幕,东君恨火入心,兼之逆拳谱影响刻骨,已被罪念深植而不自觉,转将仇恨转移,再无摆脱可能。三人略一商讨,不久即见道真之人下山引路,互视一眼彼此有数,即不再言默随登山。 而在离开秋水长天返回不动城后,燎宇凤心似另有隐忧,静静踏入幽静肃穆之城中大殿,引起一旁金狮关注:“你已回道真与央千澈商量妥当?” “不曾。” “难道是路上差错?” “五散子与东君同路,找寻同道针对不动城。他们好像知道,第二座魔吞不动城的存在。” 坦述心中疑惑,燎宇凤深思片刻,旋即有了结论:“当初在天璇不动城外发生的事,只有那名跟踪的罪域之人知晓。吾认为,道门内部恐怕已有人被异识入侵。” “罪念无孔不入,渗透三教本属意料之中。然而究其源头,应当还是该从涉足却尘思为起始。若无反制,罪念持续扩散,将令我方陷入不利。” 蓦闻稳然脚步走近,云中兽面对二人,郑重说道:“道门内部断不单纯。但,依理而言,罪域并无针对道真的理由。他们的目的,应当是借刀杀人,挑拨三教进攻不动城。唔,光靠燎宇凤一人调查恐有危险。在银豹伤愈之前,便由金狮你与他一同行动。” “好。” 干脆利落回应,金狮自无不可。而因异识牵涉甚广,燎宇凤转念一想,续道:“那儒门与佛门?” “眼下儒门与欲界牵扯不清。上次波旬从闻人然魂识中扣下一枚罪念晶元。儒门文载龙渊积极联系不工山钜王,不久之后应当能够掌握解方。至于佛门方面,当初曾有人引诱却尘思沾染异识,死在闻人然手上的景深湛修为寻常,应当还非是源头所在……” 思维敏捷非常,觑出其中蹊跷,云兽说着一顿,“能够解开涉足亲自设下的封印,此人修为绝非泛泛。对了,阎达进攻一际云川后,佛门据点还有几人存活?” “别离禅、曼荼师力。” “那便由苍鹰与青鸾同行,分别一试二人深浅。” 金狮随后再问:“那你呢?” “三教本源真相揭开,并不意味纷争结束。一旦厘清尸罗十佛圆回呗的身份,不论是罪域抑或妖市,都将对赮毕钵罗不利。” 给出明确答案,便也无需解释将来去向。云中兽沉语甫落,城中众人各自散去,接着也与天虎同道,分赴任务所指。而随时移序转,既清方寸内十佛过往说清道明,再无任何疑问的三教衔令者,终欲将三教本源送回圣众之潮,只待一切公开真相之刻。 不过,外界确定三教本源的真正下落,图谋不轨之人亦将有所行动。光阴瞬逝,赮毕钵罗安排完妖市之行,前往圣众之潮交托三教本源之也如期到来。阴谋将演之刻,别离禅甫出醉梦一朝,正待幻化身形变做幽魂与创罪者等人汇合。 熟料,忽察异响在侧,当即暂按动作,转身开口淡问:“暗处的朋友,还不现面吗?” “喝——” 无废言,剑即出,白雾茫茫间,骤见苍鹰并指凝光,寒芒已掠御气突入醉梦一朝,另寻第二目标,欲逼邪祟现行。与此同时,平地赫见蒙蒙青光闪动,靛色简装静如幽兰,窈窕少女纤足落尘,压倒性的气势迫敌,赫已断阻别离禅去路。 “面具武者,是不动城?” 故作不明究竟,别离禅疏眉一挑。青鸾竟似有别以往,匿去天性清稚柔和,扬袖轻抬并掌蓄气,兔起凫举长驱直入。别离禅不敢怠慢,竖掌运生昊然佛耀,慎重朝前挺接来招,欲探来人深浅。 强掌佛辉当空一会,虚实相应各知底蕴。初一碰触,别离禅止不住脚下连退,只觉手臂上传导一股沛不可挡之巨力,直欲摧肝裂胆;与此相对,自身佛元却反遭鲸吞虎噬,点点滴滴汇入对方气海,难激半点波澜。 “奇功!” 惊异乍生一刻,不允别离禅轻飘以对,青鸾式式冷冽凌厉,封尽佛者惯常行招走势,意在逼其显露真才实学。招来式往之间,别离禅虽步步落颓,但于险象环生当下,却已逐渐把握青鸾用意,守备之态愈发小心翼翼。 “初萍·渊海沧流。” “嗯,聚散印!” 然而,纵使明知其意,别离禅犹难抽身。只闻清喝脱口,变式首现尘寰,青鸾倏尔掌分两仪,刚柔并济拨水吞天,霎如巨鲸出渊翻涌千层浪卷,排山倒海力压眼前目标。虽凝灿然佛辉于一指,依然难挡浑厚重击,别离禅胸口乍如锤擂斧砸,登时内息一滞丹红吐口而出。 此长彼消之下,青鸾趁胜追击,掌推步移伴随灼烟雾蔚,若真似幻杀招临门迅发。屡屡保留让步,被逼至极限的别离禅眼看逼杀持续不缀,眸中阴戾华光一闪,终感性命威胁将至,忍不住展现真功,一股磅礴邪力汇纳八风厉气,合作冥陨天斩横空劈道,决绝杀向少女脑门。 不过,二人同时出招,各自提元升功。澎湃暗能聚化冥刃,半途即遭灼阳金芒砍破。四散飞逸的诡异邪流,竟被少女五指间的紫色星河吸纳一空,仿可包容千秋万物,不在彼此之别! “哦,你也有保留?” 骤觉对方全无慌乱,别离禅登时心头一紧,谨慎应招之际揣测暗生:“奇怪,就算她也有所克制,根基理该与我相差不远。但于对战之中,我分明感觉得到,她的内力始终在进步,尚还压我一头……难道?!” 惊觉青鸾战中转化自身佛元、邪功,更似不须消化即可灵活运用。别离禅思绪瞬变,顿明如不想出破解之法,抑或施展一锤定音极招,久战之下必落九死之地,心下去意乍生。 就在此时,霍见醉梦一招战场关键之处,陡然打开漆黑深洞。白骨扇逆风一摆,便是一尾焚火成龙,怒啸长空疾袭青鸾。仓促之间,青鸾反应丝毫不慢,丹青见灵腾飞旋,即刻劈退烧身邪火。 但是,先招虽失,后式又至。鬼魅之手悄然撕破黑暗,即欲揭开魔城隐秘! “不动城之人,现面吧!” 第424章 一网成擒 邪风响耳,杀机骤临。突逢厉掌罩身掀面,青鸾临危不乱,纤细身躯柔韧后缩,竟是快胜星箭。但乃有备而来,鬼麒主紧追不放,五指如岳镇敌。眼看强敌追风蹑影,少女虽犹无惧,却因尚有别离禅在旁窥伺,一时陷入两难之局。 就在别离禅窥战之际,霍闻鹰唳震八方,迅剑御长风,横身挡驾来者。正是苍鹰护雏而出,并指一运至上剑式,转将青鸾揽向身后,悍然硬碰森罗白骨。 “哦,再试一刀如何?” 雄劲交击,余波扬尘,恢弘伟力撼动六合。鬼麒主察觉来人功深,竟未即刻弃战,反为亲自一探不动城虚实,兀然收扇举手斜划虚空,乍闻魔龙呼啸,忉利狱龙鳞解现形,首动杀式凄厉,冷光瞬斥方圆! 汹涌恶意奔面,苍鹰无有大意,掌如刀,指并剑,擎天竖举,沉腰前迎交胸合一,鹰击长空振翅翱翔,共抗魔刀肆虐之能。 但纵苍鹰武道修为绝顶,刀掌剑指抵御忉利狱龙斩,犹嫌大为不足。超乎想像的锋利,瞬间撕破柔掌皮肉。鲜血横流刹那,苍鹰登知对手神兵不得硬碰,当即顺势借力大步蹬退,敏捷让过锋芒破胸。 不过,虽已闪开致命杀刀,苍鹰停步站定运动元功,依旧难以驱逐双手残留刀意。青鸾见状匆步靠近,运功同时一抹沁香血气应心而生,即刻包裹住苍鹰受创之手,不久即将狱龙残息拔除一空。 “包容万物么,不曾听闻的武学……” 貌似反扑逼杀,鬼麒主真实打算,同样在于迫使对方展露根底。但是仓促交手过后,虽看得出苍鹰剑上修为不俗,鬼麒主也无法立即看破其身份。更遑论少女消失日久,往昔罕在武林行走,自难被人猜测得到。 “寒焰燃心!” 突来怒喝入耳,却是遭受别离禅愚弄的曼荼师力愤恨而出,寒灰再焰神功雷霆而发,即刻由后攻向别离禅。 然而,既无隐瞒身份之必要,幽魂嘴角陡地勾起一丝轻蔑冷笑,沉沦魔息急速灌入袈裟,头也不回邪气倒袭,破招有余去势不止,顺将曼荼师力震伤当场:“两位,还要再战吗?” “要,总不能让你们现在去夺三教本源。” 清脆利落一口应承,青鸾点了点头,倏将手中丹青见暂借苍鹰为用,自身则全神贯注紧盯住别离禅,杜绝二人轻举妄动,仅为再拖数刻。明白今日行动关键,苍鹰虽是沉默故我,握剑瞬间骤转保守之势,锐利之眼有若鹰隼,紧盯猎物片刻不移。纵看不清白骨面具下的真实面容,鬼麒主语中的阴冷颤栗,已然令人寒毛直竖。 “真是,麻烦。” ———————————————————————————— 醉梦一朝的对峙,注定难有结果。前往圣众之潮的道路上,赮毕钵罗承知一切起因后果,终将替兄卸下佛门衔令之职。 “掌运星河定布,开肇渊古禁祸。寰宇无圣,创罪唯吾!” “废世无道,暴德引天殛;创定隳皇,御谴罚九神!” 人在半途,意料之中的阴谋邪祟,已如蝗虫一般群围而至。罪域、妖市两大强者,各领精兵强将而来,一为抢夺三教本源,一为斩除皇脉残孽,先声夺人左右合围,暗雷幽光厉眼夹杀。然而,虚空中几乎同时发出两声沉吼,惊见守候多时的儒道衔令闪身而出,各展奇能分拨二人强攻。 “尽心篇·坎离分转!” “天下篇·虚空毁实!” 尽心篇移形化气,天下篇道圆虚空。儒道先天联袂对敌,初时分毫不落下风。可惜,对于赮毕钵罗而言,依然难解凶险困局。渎神刀凶光大放,裁罚者领衔冲上,甫出手即令赮毕钵罗凝神以对。 “菩提之证!” 身处狂风暴雨,神犹云淡风轻。菩提长几凛然在握,赮仔细寻觅战机,庄严佛耀竟生克制之能,铿然交格使得裁罚者刀路一顿,陡然功逊三分,虎口酸麻急步而退。但在此时,妖市冥宰傲因赫已挥舞起霸疆大刀,配合贯天行狂放招路,三重封杀赮毕钵罗退路! “潜龙排云。” 倏忽弹指,赮右臂向地催生波澜,无形气浪瞬弥四野,生生撑开二人刀围。无奈,赮毕钵罗以一破三已至极限。暗处的罪念宿主抬起黑色手臂,诡笑将起冷招欲放之刻,霍见一口重剑破空,伴随虎啸极音,一举震慑群敌。诧异未落,天顶云波剧烈翻腾,霎见图腾灵兽啸动山河,正是云中兽巍势踏上,直挑赮毕钵罗。 “交出三教本源。你,可以离开!” 前难未解,后杀又至。赮毕钵罗眉心深锁,明了遭遇最大难题;然而脑中突响之传音,却令其深深看了二人一眼,旋即心有答案,菩提长几锋芒更盛,毫不犹豫一剑砍向云中兽。 虽然未知来人意图,裁罚者心忖机不可失,乱势之中渎神刀倏引风雷激荡,合身直扑赮毕钵罗。而在同一时间,冥宰傲因与贯天行也已各赞杀招,齐齐牵制天虎动作。 熟料,两口利刃前后戮身,天虎令竟是面无波澜,顶峰俯瞰宵小,兀自岿然不动,随后单手以绳驭剑,方寸之间尽破十面刀光,不容二人轻越雷池半步。再一瞬间,霍闻天虎令朗声长喝,千古啸走势惊奇,先行屈肘屏退贯天行,接着泠然反握剑柄,目不视物朝后一捅,精准穿透冥宰傲因右肺。 “退开!” 信手撕破二人合围,将妖市冥宰重创,天虎令冷然傲立,仿佛犹有余力,登时使得包括儒道双令在内之人忌惮不已,仿佛暗中有所默契,各自罢手不动,静观着赮毕钵罗与云兽之战,等到结果产生再谋因应之策。 “一招,让你知难而退。” 传音协议既成,云中兽无心谦让拖延,荡乾坤劲声一扬,霎时九霄腾电,云龙怒啸,返璞归真之掌势,有若百川归海无穷无尽,平平无奇浩荡推出,拍向赮毕钵罗站立之位。但见云兽强掌爆发无俦罡气,赮毕钵罗当即奋尽全力,菩提长几迎风疾旋,澎湃圣华环体不绝,背后更现侠菩提超尘之影,宛若兄弟连心戮力诛魔。 “圣引天诛万佛怒!” 灿烂金光遍收风云,赮毕钵罗豁力施为,奋力一剑劈斩开道。然在触及云兽浑招顷刻,磅礴圣芒竟若烟消雪融,逐渐消磨暗淡。反观云兽后势绵绵,轻而易举突破菩提防线,五指蒲扇一般瞬间正中赮毕钵罗腰腹,将人震飞半空。而若失重身不可控,赮毕钵罗腰间囊袋陡然坠落风中,直落云兽手掌。 “大家一起上,不可让他夺得本源!” 殊不料,就在各方势力统一想法,即欲哄抢三教本源之际,突来魔威广阔无远弗届,有若神佛镇压大千,无可抵御的凶煞之气,竟令众人动作同时慢了下来。紧随其后,但见数条粗长手臂撕裂云洞,如搅星河万变,仿佛理所当然一样,赫将三教本源拿捏于手心! “三教本源,归欲界所有。汝等,通杀!” 第425章 目瞪口呆 魔神威扫,万夫莫敌。波旬冷语未落,一股沛莫能御之悍劲,霎时锁定目标,席卷天地。冥宰傲因受创在前,勉强提元抵抗,浑身却如败革碎裂,当空绽成一朵凄厉血花。而在同时,贯天行虽与裁罚者及时后撤,仍旧避不得魔佛浩瀚凶威,当场双双呕红。 “云中怒啸?!” 同伴身处风暴中央,云中兽不敢轻忽,高喝同时巍雄一击凛不畏死,悍然直取魔佛波旬。而虽清楚不可力敌,天虎令腾挪躲闪,手中千古啸骤生浓烈烽烟,极致剑威汹涌攀盛。灼灼华光,刺透苍穹。眼见不动城二人豁命而为,罪域、妖市一众也知此刻不得迟疑,竟也纷纷鼓足元力,共抗魔佛无敌之势! “业吞宇宙召万罪。” “啸影天风·裁杀!” “罪谴九殒怒诛天!” 三罪共鸣,邪涛怒涨,奋力一搏合攻中央魔佛。创罪者把心一横,更将浮世讽、断晴空两名属下唤出,用作替死之鬼。但受五大武者强攻,波旬却犹处之泰然。金身尽卸袭身气芒,六条手臂翼展而开。伴随浩荡杀风狂飙倒袭,魔佛漠吐“杀”字,前方浮世讽、断晴空爆体当场。而为主要目标的天虎令,亦然虎口见血,内伤不轻。 “走!” 难以尽展实力,更无必要保护一干邪魔歪道。云中兽去意一定,最后看向赮毕钵罗示意抽身,即挟天虎令干脆撤离。而似来此另有目标,魔佛竟未选择追击云中兽,亦放任赮毕钵罗与隐春秋二人遁走,猛然六目一瞪,指掌之间霍生无穷吸力,即将刚刚从附身宿主脱离的两枚罪念晶元,当场镇压收拾。 “你,就是罪念之主?” 三重叠闻,机械无情,传入创罪者脑海。同一时间明悟不妙,创罪者、裁罚者急欲奔逃,匆忙联合判神殛共发全力一击,紧接着各自分散四下逃离。但在此刻,裁罚者竟做出出乎预料之举动,不退反进渎神引雷,如同龙卷破风,骁勇逆袭魔佛波旬。 “你们先走。创罪者,对不住了。” 去路无门,恶亦有道,宁为同僚浴血献身。传音落耳,创罪者足下一顿,却亦明白波旬志在几方。若无壮士断腕之决心,绝难逃出魔佛猎杀。刹那过后,身后汹汹罪火邪雷,构成过命战友最后的心血防线,竭力替创罪者拼出一条血路。唯将心中不甘掩盖,创罪者身形更快,终还是把握住短暂缝隙,奋力冲出重围逃之夭夭。紧随其后,只闻闷然惨嚎彻响周遭,旋即再无生息传出。一代罪域强者临终悲唱,就此悄然落幕。 “……裁罚!” 邪魔损兵折将,正方痛失本源。但经此险恶之战,魔佛波旬强行取得三教本源,收拾了裁罚者之后,便未再对隐春秋、冲隐无为二人下手,全当不曾看到三教之人一般,径直返回天桓地谷。 对于罪域、妖市而言,这一战打得窝囊彻痛;而对不动城、三教来说,一时也未弄清波旬究竟为何对三教本源来了兴趣。直到…… “想不到当初万堺朝城与幽界的大战,三教竟如此不要脸皮,连同盟易教都顺手封印。这般丧心病狂的行为,着实枉为正道。” “哼,佛门倒也罢了,至少还知道见笑惭愧,在三教本源内留下一段历史惊醒世人。儒门应掌教,也未占得万界半分便宜,现下布计大败异识罪念,赎罪匡正世道之心,实是令人敬佩啊。” “不错。听说应掌教还求助于不工山的钜王,请其找出了克制罪念之方。魔佛治下这才安稳不少……倒是那个所谓的上德谷,哎!” “上德谷,哈,我看改名交伤风败俗——‘丧德谷’还差不多。道门的名声,这下是臭到底了。” 风言风语甚嚣尘上,使得三教各脉震惊不已。而在应无骞满是“诚恳歉疚”的谢罪之后,又得到魔佛宽宏大量的宽恕。纵使各方三教派门明知其中存有猫腻,却终不可能直接冲上魔佛殿找波旬说明真相。 偏偏三教衔令者得知前因后果之后,又不会站出替上德谷说话。毕竟人家把守护三教本源当作一项崇高任务,结果万堺三教反在其中留下莫名其妙的罪恶记载,理所当然使人气愤难平。 赮毕钵罗便罢,虎头蛇尾替其兄长十佛了结了衔令者的职责,等到消灭异识,大不了回归怪贩妖市。其余三人却不免郁结不已,尤其是鹑衣百结隐春秋当着上代佛门衔令者禅仙雪隐之面,直斥上德谷禽兽败类,弄得道朴冲隐无为无话可说,显而易见其极端愤怒。而就连三教内部都无统一意见,还能指望谁出来给一个莫名其妙的上德谷背书吗? “道门……好尴尬哦。这样没问题吗?” 虽然不属上德谷一脉,少女青鸾细论根底,终究是出身道门。何况不动城内,金曦、银豹算是道真翘楚,就连金狮与天虎也与道门牵扯不清,一时竟不知该怎样评价这次风波。 诡静之后,云中兽思忖着总不能连不动城也陷入八卦氛围,还是简单总结:“文载龙渊正御这一子落下,不仅是将功折罪,还将道门声望踩至低谷。日前佛门非议未尽,眼下道门又落舆论漩涡。不论为公为私,应无骞此人都不可小觑。此事于儒门百利而无一害。而就算应无骞居心可议,但在世人眼内,对儒门、欲界乃至天下而言,当下他无疑已是一名功臣。” “咳咳,这下可是亏大了。燎宇凤,听说道门内部也有罪念入侵,这要是再爆发出黑幕……” 外伤已愈,元气未足。银豹末日之狂感慨同时,忍不住损了燎宇凤一句:“咱们不趁早挖出那群败类,等回到道真,恐怕迎接我们的也只有一箩筐的臭鸡蛋啰。” “伤势还未痊愈,也堵不住你的嘴。” 明了眼下局势严峻,燎宇凤略一斟酌,还是说道:“关于上德谷,我们目前了解的,都是来自欲界的片面之词。具体如何,还须综合各方意见。” “哼!” 相较倦收天的考量,天虎令素来嫉恶如仇,眼中揉不进半粒砂子,竟是猛然一甩长袍放下面具,即欲亲自上门问个分明。云兽见状亦不阻止,只朝金狮眼神示意跟上,该为则为当机立断,以免天虎受人愚弄。 万山叠嶂,旷兮为谷。雄伟巨瀑,如练高悬,广阔之中别有一番深幽难测。但为道门精神圣地,沉寂多年的云谷道渊,终因外界沸沸扬扬之传闻,变得不复庄严平静。 “半涉浊流半席清,倚筝闲吟广陵文。寒剑默听君子意,傲视人间笑红尘。” 今日今时今刻,并未慑于道门武力威慑,一名身着朴拙褂衫的锁眉剑客,背着一口蕴怒暗敛的红尘剑,刚正不阿一步一步走向问罪之途,闲逸诗号之中更添三分肃杀,凛然开口。 “崇玉旨,请为道门清誉,现面分说!” 第426章 栽赃(二合一) “不出谷,知天下,万物为听;不窥道,见天则,无有为传。” 挺拔身影仃立不移,任凭水珠打落颜面,在风中静候着上德谷之人出面。令人心旷神怡的优美风景,却因逐渐增长的怒火,愈添萧萧肃杀。而似知晓傲笑红尘刚正脾性,骤见悬空巨瀑凭空分流,霍见阴阳鱼圆流空转,悠然语调骤传方圆,“诚挚”致歉。 “让贵客久候,崇玉旨甚为抱歉。只是近来忙于处置江湖真假传言,还请红尘君子剑海涵。” “封山,便是上德谷澄清的方式?” 克制脸上怒色显露,傲笑红尘严肃面容稍添冷峻,而念号昆仑恩情,还是让了上德谷主事三分,放缓了口吻沉问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连儒门都已摆出赎罪的诚意,难道云古道渊还不做任何表态?” “此言差矣。” 装出一副别有苦衷的模样,崇玉旨叹道:“先生有所不知。三教本源之事,应无骞在波旬抢夺并公布所谓的真相前一天,才派人向我通传。可是据我说了解,佛门早在旬日之前便已获其知会。而今天下纷纷指责道门,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我,分明是佛、儒两门排除异己的手段,先生千万不可妄信。” “但,你们合伙坑害易教乃是不争的事实。” “非也。当年之事,并非吾等所愿,实乃封魔已至关键,若不早作决断,一旦拖延将成天下大祸,迫不得已只有牺牲不及逃脱的易教之众,加速封印幽都群魔。更遑论,幽都之后尚有幽界,绝不容许妇人之仁。” 避重就轻绕过关键,崇玉旨十分清楚,以傲笑红尘的耿直脾性,断不可能在无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翻脸动手,说着又取出方天崇印示人:“何况,当下邪祟横行,天下无道。连魔佛波旬都能假匡世之名大行其道,肆意污蔑三教清誉,岂不滑天下之大稽?老夫自问纵有愧疚,却也未如其一般滥杀。何时开始,三教需要靠一名嗜血狂杀之徒,判恶定罪?” “这是……” 本欲开口再做争辩,傲笑红尘一望崇玉旨手中方天崇印,怔神当口不再言语。崇玉旨见状,遂若了然续道:“世人皆称傲笑红尘重情重义,果非虚传。凭此一物,可否请你暂息雷霆,先助道门共渡难关。” “恩情,是号昆仑的恩情。吾只答应道门一个条件,而且必须是在公理之内。若想以此物束缚傲笑红尘,还请收了这份心思吧。” “嗯……罢。那至少请先生给我一个偿还易教的机会,如何?” “若你诚心悔过,傲笑红尘当然乐见。” 方天崇印影响之下,傲笑红尘终收一时恼怒。但在傲笑红尘心生动摇之际,突来烁烁狂霸刀光,一刀劈开半空阴阳道圆,迫使崇玉旨现出真容。紧随其后,再传嘹亮长笑,一条魁梧豪迈人影,威风凛凛横刀踏上,震慑上德谷先天诸道。 “不论罪域、欲界抑或波旬,都不是你搪塞的借口。玄真君之事,今日你若不给出交代,那狂刀,也只有用狮头宝刀让你清醒!” “乱世,狂刀?!” 初始的错愕,演变成切齿的森怒。骤闻嚣狂之音,崇玉旨慑于情势,唯有按捺胸中憋屈不满,谨慎紧张地问道:“什么交代?” “我不听任何解释。还命金丹。有,则生;无,则死!” 全无讲道理的想法,乱世狂刀只欲先斩后奏,狮头宝刀骤发狂然狮吼,“这是验证你赎罪诚意最简单的方法。” “我……” “亏你狂刀是道尊传人,想不到竟这般强取豪夺……哇啊!” 为难之语入耳,崇玉旨顿知对方有所准备,绝难做出妥协。但听外围打斗之声,云谷道渊副掌教虚遨子甫冲出朝城,便看到乱世狂刀大放厥词,登时气不打一处破口喝骂。 熟料,乱世狂刀骤遭恶语相对,身侧宝刀寒光一掠,即将虚遨子左臂卸下,血色飞洒长空,半点都不客气地反斥道:“不可再考研狂刀的耐性!” “虚遨子,你先退下,让伯阳子替你医治吧。” “这……哼,虚遨子明白了。” 捡起地上断臂,虚遨子怫然而去。 形势不由人。深眼阴戾之色蠢动,崇玉旨面上却是一片惭愧悲慈,“痛快”地将一瓶还命金丹拿在手上,喟然叹道:“当初玄真君为万堺三教贡献良多,吾本就想将金丹相赠,助其功复更上层楼。只是后来听闻他与太真君、天真君二人投身圣龙口,虑及门户之别憾未成行。” “你有此心,那是最好不过。不劳远送,请。” 刀锋倏卷,快得望之不清,弹指已将还命金丹收入囊中。而似根本不信崇玉旨之言,乱世狂刀最后一看傲笑红尘,即刻与之同时离去,留下满脸通红的上德谷主事,眼烧汹汹赤焰。潜移默化间,云古道渊掌教耳边,骤然响起妖邪蛊惑之音,竟令其人愈发偏激,产生极端报复之心。 “怎样,愤怒吗?想要获得更强的力量吗?” “你……这不关你的事!” 妖剑灌灵,神魂剧变。崇玉旨扶额克制,仍压不住熊熊愤恨,眼中绿光越显邪戾。但知傲笑红尘与乱世狂刀非是易于,崇玉旨却也只有默然转身,审慎思量未来因应,克制兽妖焚影响心性。而在此时,原地突现漆黑深洞,接着走出鬼魅之人,诡预直戳心扉:“要获得兽妖焚更强大的力量,你需要献祭一名圣佛。” “你是?” “我是谁,你不需清楚。而你只须要明白,我能助你做出反击。” 崇玉旨不悦道:“哼,只要老夫表现诚意,当下无人会对我再做刁难。藏头露尾的邪魔歪道,你将崇玉旨想得浅了!” “浅……你的确浅薄。” 刻薄非常地损了崇玉旨一句,鬼麒主冷笑过后毫不客气讥讽道:“道教名望、个人声誉都可不算,但狂刀抢走你的还命金丹,无疑是害了一条性命。这等不死不休的仇恨,我不相信你能放下。” “你?!” “怎样,和罪域合作,他们能替你彻底解封兽妖焚。就算无法无敌称世,至少也能让你自保无虞。抑或者,你宁可像今日一般命悬他手,每日战战兢兢过活,亦不肯放手一搏?” 对于兽妖焚的了解,鬼麒主远超崇玉旨,一步一步将其引上不归之路,“只要夺一口剑,将之彻底炼化。你便能立刻获得无穷力量。” “哦……什么剑?” 原本便属于睚眦必报、怙恶不悛的小人,崇玉旨绝非表面一般仙风道骨,终于忍不住心动。 “菩提长几。” ———————————————————————————— 从来没有改邪归正的打算,崇玉旨一切私心为利,冠冕堂皇之下满是黑水横流。纵不清楚鬼麒主来历,崇玉旨倒也光棍的狠,稍放警惕之后即允下合作。而随三教纷争甚嚣尘上,包括赮毕钵罗在内的红冕七元与深海主宰,也故意挑了一个低调的日子,经过金瓯天朝借取黄金太艎,回返怪贩妖市。 不过,出乎预料是是,罪域大部分人力竟均未随之启程。只有妖市隳皇判神殛似为帮助战栗公而回归。 “异识连金瓯无缺都能洗脑,金瓯天朝理应内还存在其他罪域卧底。而鬼方赤命不曾随行,罪域禁者更无任何理由放过铲除红冕的大好机会……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赤王行踪不明而提防有诈?” 金瓯天朝海岸远处峰上,俯瞰着富丽辉煌的壮阔巨城,神机与应无骞的交谈,却是显得颇为微妙。而虽不喜应无骞的冷酷作风,神机亦不介意多一名精明的“同伴”,思忖道:“但是,吾认为最大的可能,该是在怪贩妖市之中,有对龙戬更大的威胁,已然不须罪域禁者动手。” “威胁……妖市与神州无关。他们内部互斗,我们本无须理会。” 甩脱了最大的污名麻烦,无事一身轻的应无骞,更以一副光辉姿态,紧握着儒门现下权柄。但纵立身至高,正御亦未冲昏头脑,略一思索又道:“紫衍神钜利用琉金化液,找出了金封罪念的方式。而今魔佛掌握的罪念晶元,都已被其销毁。” “这是一件好事。可惜接连损失三枚晶元,罪域禁者必然有了提防。接下来再要挖出他们……不对,或许我们可借他人之手,来解决这桩麻烦。” “你是指——魔吞不动城?” ———————————————————————————— 怪贩妖市、红冕七元、以及罪域禁者之间的争斗,欲界已无继续出手的必要。而对来历不明的不动城,神机虽是心有揣测,仍需实践验证所想。再因适当放出风声于己无损,应无骞仔细衡量过后,便准备暗中派人将金瓯天朝近日情况,走漏给魔吞不动城。 殊不料,不等一拍即合的二人实施行动,留在苦境的创罪者已按捺不住,与幽魂一同伪装成不动城的模样,趁着隐春秋外出关头突袭流书天阙。除却禄名封、缥缈月幸得生还,以及下落不明的金瓯连贯以外,上下竟是无一活口。而在噩耗传达应无骞不久,三教衔令即挟无边盛怒,齐齐问罪不动城。 “流书天阙……” 三令合三足,再添道门数名好手,天璇不动城外,三教各脉先天汇聚,肃杀之气笼覆全场。天上暗红双月,亦添浓浓寒峭,预示今日难有善果。 “试算神机莫测,天网难笼,驱云扫雾荡摇,出入苍穹。接连杀我儒道之人,不动城作何解释?” 双秀前仇未消,再添儒门新恨。兼之连日道门受辱,纵使央千澈性情淡泊,此刻也难免多了一分冲动,激越之声暗含真力,直迫不动城巍然巨门。而虽未知发生之事,不动城早有面对三教寻仇之准备。数声灵禽异兽高吼过后,天璇不动城大门终在众目睽睽下洞开,随后窜出几道冷冽身影。 “拒绝不动城的邀请,道真双秀之死,本是技不如人。你要寻仇,先问金狮手中之刀!” 寒雪纷飞,白芒烁亮。央千澈问责之语未落,金狮霸刀一斩,登时迫其后让半步。而因流书天阙莫名遭难,隐春秋本就恨极,毫无辩驳打算,出手即是上层之招。 “是么?尽心篇·天地同流!” “呵!” 浩然正气凛然压境,豁来苍白剑气横闪,抵消儒令盛怒一击,澎湃气浪颠落半壁山石。斜放身侧的手指真气未散,苍鹰一言不发,默然踏上正对来人。紧随其后,天外一剑雄绝劈落,矗立众人面前。蓦闻虎啸风生,天虎令双目不移冷慑群敌。再经短暂诡静沉默,霍见三道灵光连闪,却是金曦、青鸾并列,云兽于后守慎以待,瞬与三教针锋相对。 甫停步,云兽即开门见山直问:“儒道……儒门从何谈起?” “流书天阙一众门人,均遭不动城所害,你们作何解释?!” 骤觉群敌深不可测,三教中人同时眼光一变。隐春秋忌惮在心,但为替流书天阙一讨公道,仍不忘逼问云兽真相。 意外之语入耳,不动城同志面面相觑,不由一时无言。栽赃嫁祸不问自明,然念不动城如今立场,就算否认恐也避不过眼下一战。看了看同样眉关紧蹙的央千澈,燎宇凤心思一动朝其说道:“可,儒门之人并非不动城所杀。” “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怒火中烧紧盯金狮、苍鹰,隐春秋此刻难以平心静气,严厉驳斥燎宇凤辩词:“抛开流书天阙不论,不动城阻杀双秀,又上六庭馆伤人夺物,可是事实?如此轻飘便想撇清责任,妄想让我们相信,汝等实在欺人太甚!”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不欲正面冲突过剧,导致有心人渔翁得利。云中兽制止了燎宇凤继续解释,昂然阔步而上,一股浑然威压,瞬间气盖全场:“不动城真要动手,何须故作不知。若想理论,先接云兽三掌。” “三掌……” 云中兽有意震慑,渊海莫测之武息外放,顿使诸位先天各生所思。方才开始便闭口不言的冲隐无为,忽而开口说道:“以强斗强,让我们知难而退。阁下明知人数不足,方想以此取巧,是否太不公平?” 道朴貌似无心的一语,引起同行儒、佛双令各显异色。然而不等禅仙雪隐开口,鹤白丁突而哼道:“邪魔就是邪魔,总是玩弄心机伎俩。同为道门,双秀之仇,无可化消,要战,自然该战斗到底!” “好友你?” 乍闻蹈足挑衅,涉足面色忽变,开口即待劝和。但因流书天阙同门惨亡,缥缈月悲痛难抑,一弯双剑泠然上手,大步飒爽跨上:“小道,这一次你总算讲了中听的话。” “哈,喵毛儒,秃驴与我何时忽视过你的感受?而且,道爷最爱打的就是硬仗!” 异识作祟,蛊惑人心。不知不觉,剑拔弩张之势,已成必斗之态。不过,就在鹤白丁仰口灌下一口陈酿,即欲首开战声之际,云中兽陡地闷声一哼,陪不可挡之能弥漫而出,无可逆阻扫退鹤白丁。 “他人所造杀孽,岂有不动城担负之理。而若要为双秀之仇兴战,就让你门派两人上场,生死一决。” “那,缥缈月责无旁贷。” 身为流书天阙最强一人,缥缈月望了眼禄名封,不等隐春秋喝止,水盈虚月浩气满溢,冷然直指云兽。而念对方所派首员乃是女子,云中兽心思一转也不占其便宜,遂向青鸾淡淡叮嘱:“自己当心。” “嗯。” 干脆点头应承,青鸾拂袖再握丹青见,澄澈眼眸一闪不闪凝视皓足。浅声致意,缥缈月蹬步疾掠,利落拉开复仇战幕。但见少女不慌不忙快步相迎,空余素手倏凝通透靛彩,以柔制柔覆海倾涛! “请!” 第427章 让位 月高悬,寒意涨。性似清梅傲雪,缥缈月袖转流光,凌虚直进剑倾青鸾,招招疾落要穴。 但察皓足剑锋绵密,青鸾眸中纯静不变,挪移仿似闲庭信步,鸾回凤翥一般,尽显优美写意。数着攻伐过后,只闻铿然一交格,缥缈月倏忽加快剑速,水盈虚月接替来回,不容间隙双剑凌厉闪刺,上层之式应声而出。 “虚月·星漫淘锋!” 剑散星雨,势如破竹。皓足率先发难,剑芒层叠紧逼一瞬死生。然而面对无穷星锋,青鸾突地站定不移,玉白手掌向下轻按,即将无穷剑锋反化儒门浩气,尽纳掌间吸化入体。 骤见惊骇一幕,未明对方伎俩,缥缈月善战不为外物所扰,心知不宜远战,脚下不停快步逼近,迅雷不及掩耳,斜斩竖划分攻上下。寒光戮面,兔起鹘落,青鸾腾空闪让,旋身倒悬,举重若轻一剑覆顶罩落,晶莹碧光逆守转攻。剑中速决,近身险斗,唯有迅中取胜,不存任何侥幸! 不过,剑锋锵然数声,缥缈月甫觉少女虽似年幼,一身内元却精纯的匪夷所思,初时攻多防少,竟已逐渐难支。心念电转间,皓足顿有全力觉悟,猛地后撤拔空而起,双锋并头凛现神威。 “望月·曦轮弃天!” 剑织一轮皓月映日,缥缈月沉心一定,灿烂华光盛压旭辉煌。但在此时,青鸾手中丹青见同现碧雪凝光,蕴生澎湃霎寒之气,无坚不摧直捣黄龙,竟在皓足招发之前点中双剑。刹那间,寒意侵心,十指难握,缥缈月足下乍生冰封,水盈虚月脱手而去! “青鸾,不必留情。” “……嗯?” “休得放肆!尽心篇·地雷相复!” 胜负底定一刻,青鸾脑海之中,陡然响起云兽传音。惊异未解之际,少女还是选择相信如言而行,剑收掌替功赞八分,利落拍向缥缈月肩头。 而看皓月即将受伤,电光火石刹那,隐春秋倏运一腔正气,儒门衔令独传秘学,瞬间激怒而发。恰在此时,凭空飘下莲华清氛,随闻诗韵传耳,若润物春风及时抚平激昂斗志。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四掌交劲,豁见一人横空插入,道转阴阳,借力打力,巧卸两面来攻。清香白莲再入尘寰,仙袂飞扬轻退二人,接着挡在隐春秋之前,一扫拂尘道:“诸位,今日不宜再战,请随素某往翠环山一谈吧。” “是素还真……你来的正好。” 天降意外来援,使得央千澈一喜。然而转念过后,不动城内又接连发出狼、豹两道强息,使得三教人马神色一变。清香白莲环视全场,淡定自若回身劝道:“不动城深浅莫测,内中想必还有埋伏。为免扩大伤亡,劣者恳请三教暂息雷霆,周详计划再付诸行动。” “这……” “素贤人此言并无道理。吾方虽在人数占优,但要一举铲除邪恶,仍是力有未逮。” 一切以和为贵,禅仙雪隐眼见战声落消,当即开口示意道魁:“亡者已逝,吾等不该因一时激愤罔顾牺牲。而儒门惨案真相尚未厘清。当下三教受人非议颇多,实不可意气用事。” “要战,不动城随时奉陪。” “诸位倒行逆施,或当收敛行事。切记多行不义必自毙,请。” 不理金狮挑衅之词,素还真牢占发言权,抢在儒道两方继续发难之前,与禅仙雪隐、却尘思隔空对视,即刻当先离开不动城地界。而见同伴骤失其三,剩余人马难以取胜,隐春秋却也唯有随后愤恨而去。 “金狮在外尚未露面。嫁祸之人竟然清楚其模样,来历不问自明。我们的动作,不能再慢。” 短暂静默过后,云中兽首做结论。燎宇凤转眼又想到刚才战前情景,目光一动道:“除却流书天阙惨案的因素。道门之中,恐怕也有人煽动。当日我曾见到鹤白丁与东君、五散子同行。而今日蹈足的表现,似乎有意挑起战端。” “三教三足素来共进退,鹤白丁若有嫌疑,会是何时被异识寄附?” “除非是落单,也只有是落单……” 圈定了时间范围,确认了嫌疑人物,众人几已有了明确目标。但照如今状况,再由不动城强行介入,恐致双方冲突加剧,再引三教烽烟。细思灵悟几方为难,青鸾忽而举起纤柔手掌,建议道:“不如我先回家?” “嗯?” “就说,素前辈和我刚从时间城返回。因为爹爹和家里发生的变故,所以去与那些人接触……” 不大坚定地坦诚自身想法,青鸾声调愈趋低小。云兽闻言倏然灵思一动,赞成道:“不失为一个良策。只是此行或存相当风险,你父母方面?” “这,我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弱小,而且可以让弟弟一起啊。前辈放心,我会小心翼翼的。” “唔……如此便好。将青鸾异谱留下吧。” “诶,换谁顶替我吗?” “现在剑狼回归,素还真无须他人保护,不动城人力渐有富余。青鸾的顶替人选,未必会有多大危险。登道岸应当有人可代。” 随着焦点聚集,不动城身份暴露,已经是迟早的问题。但在揭开假面之前,该做得文章仍然得做。得知云兽是安排灵自灵暂替,青鸾亦就放下心来,卸下脸上青鸾羽饰挥手告别。 “那,各位前辈,再会。” —————————————————————————— 由于素还真的及时介入,三教与不动城的冲突,并未如创罪者所求一般两败俱伤,难以取得寄望的胜利;然而怪贩妖市方面,经过一段时日的发展,在劝战栗公暂逼龙戬锋芒,且战且退让出妖市之后,罪域却已取得不小成果。 “哼,龙戬,还是当年的龙戬。不懂得赶尽杀绝,就让他自食恶果罢!” 乘着妖市黄金太艎来到中原,背后跟着判神殛的妖市太上爷,来到雄山一会罪域禁者,阴测测地冷笑道:“创罪者,想不到你与我,还有合作的机会。” “战、栗、公!” 甫照眼,轰然一交掌,应证彼此虚实。战栗公潜修多年元功增进,竟是丝毫不逊罪域之首。然而纵使如此,战栗公一望幽魂等人,还是率先撤手而退,道:“将妖市让予龙戬,我可是付出相当的代价。希望咱们之间的合作,不要止于开始的第一步。” “放心吧。空有一身武艺修为,深海主宰心念过于仁慈。怪贩妖市内忧外患,若非得你严酷镇压,早就全部爆发。如今妖市易主,对你也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借龙戬之手,消灭那群叛逆啊……” 怪贩妖市皇城之外,尚有诸多野蛮部落,乃至野心勃勃之阴谋者。龙戬重夺皇权之时,便也意味即将遭劫。而若不是早知创罪者计划,又将自身班底大部转移,战栗公断不会如此贸然行事。再则裁罚者身亡,更已削弱罪域力量,对颤栗公来说,平衡的合作,自然值得考量。 思虑间,战栗公再闻创罪者颔首回复:“深海主宰是摩息的目标,他会全权处理。既已有心合作,本座也不讳言。怪贩妖市,并非九轮天必取之地。只要计划功成,吾等可做出承诺,将完整的怪贩妖市,全部交还于你。” “哦?” 似为消弭彼此之间的不信任感,幽魂在旁补充道:“战栗公,我们并无欺骗的必要。难道你认为,靠你与判神殛,就能胜得过赮毕钵罗、龙戬、鬼方赤命三人?真要加害于你,我们大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句,倒算得上是实话。” 霸者之途,步步心惊,容不得分毫大意。但觉幽魂所言不差,战栗公慎重思量过后,遂道:“我与判神殛来到苦境,深海主宰定然寝食难安。想来不久之后,红冕几人便会尾随追杀而至。但是……听你们之言,赮毕钵罗此人在三教薄有声名,怎样杀他才能节时省力?” “呵,不可忘却,铲除罪念,乃是他之天命。以罪念为诱饵,最是合适不过。而那口菩提长几,也该适时毁去。” 第428章 逆算 天地君亲师,幡旗立校场。黄云扶日,望海而居,正是儒门暂立誓师之地。过往安稳所在,因一桩未解惨案,再度风起云涌。蓦然,碧波之上,数者儒风踏海;九霄云外,三人扶山而落,却是儒道两方为诛邪佞应召而来。众人寒暄之际,又闻淡泊诗韵,朗朗传入群耳。 “有情有心尘垢净,唯识唯念诸法明。” 圣华普照,缓缓踏上一条昂藏身影。身背菩提长几,赮毕钵罗自妖市归来,先往圣众之潮一会谛佛主,即来此处与三令会面:“劳烦诸位久候。赮,十分抱歉。” “既得谛佛主首肯,吾等自不会再质疑你的立场。何况,现在也只有十佛汝,才能确认谁受异识侵染。罪念无孔不入,还请费心。” “自然。” 一口允诺之后,忽而想起战栗公来到苦境,赮毕钵罗当即提醒:“妖市叛党可能已与罪域合作,众人务必当心,切忌单独行走。” “怪贩妖市……邪魔歪道沆瀣一气,倒是不出所料!” 冷哼质疑甫落,隐春秋脑中忽而闪过罪域、妖市、欲界甚至于魔吞不动城,一时不由深感无力。然而儒心入世治世,鹑衣百结即怀大愿,自亦无从退缩:“道朴、禅仙,虽然现下三教树敌众多,但咱们今日团结各方力量,无须畏惧一众宵小之辈。” “此言不差。吾认为,罪念异识由佛门专门针对,最为妥当。道门、儒门,则继续牵制不动城,查清血案真相。当然,若是佛门力有未逮,吾道门也将适时支援。” 仿佛经过深思熟虑,冲隐无为首述任务分派,随后闭口不言静候旁人意见。而未觉得有何不妥,隐春秋与禅仙雪隐,思考后便同意了如此分工。但有大致方向,行动仍有不足,儒令接着面朝赮毕钵罗,语透询问:“十佛可有目标?” “只要找到其中一人,吾有把握顺藤摸瓜,找到罪域据点所在。” 赮毕钵罗言谈间,视线扫过场间众人,似是另有话讲。但在此时,忽来一阵沁人清风吹入,再见翩跹仙肌玉骨,一身鹅黄淡彩浅显清疏冷质,却在开口瞬间,转显亲近清甜:“禄大哥,好久不见。” “你是……教母之女?” 数载之前,曾有缘看过几面,禄名封略一回忆,登时猜出来人身份。但在长辈之前,纵使身为流书天阙文昭苑主,禄名封还是依照礼数,先将少女带向各位同伴前辈引见。 伴随众人一一回礼致意,亦带来更多好奇。而念同为儒门一系,六庭馆与欲界走得颇近,隐春秋虽面色沉重,也未迁怒于娇俏少女,只是心直口快道:“吾知因令尊之故,教母日来不得不向欲界靠拢。不过,波旬究竟非是善类,还请姑娘转告令慈,务必谨思慎行。” “呃,好的。” 唯有亲自接触,方知隐春秋脾性如何刚直,绝不虚饰内心所想。闻人清苒有些苦恼地抬手,轻轻揉了揉鬓角绒发,婉言解释道:“儒令前辈,今日我来……” “不必多言。吾明白,汝是响应儒门缘山寻隐诰命而来。虽是年纪轻轻,为了公理仁义,亦算得上有心了。” “唔?????” 不料隐春秋如此笃定,少女呆在原地片刻,想了想还是贴心地未抹其面子,有些尴尬地回道:“是。不过,除了那个原因,我还听说流书天阙遭逢大难,而且六庭馆也曾受异识所害,方才来此问候。另外,应掌教尚有一物托我娘亲转交儒令,用于封印罪念晶元。” “哦?” 纵不满应无骞作风行经,隐春秋面露一阵纠结之后,终是接受了同门帮助,问道:“何物?” “这个。” 将以琉金为原材所制封印异识晶元之矿液交出,闻人清苒道:“一旦罪念晶元离开宿主之体,只要将之浇灌其上,即可把罪念石封。” “原来欲界所说是真……” “哼,道朴,现下万事既备,吾等不该耽搁了。” “此物还是交给赮毕钵罗,方能取得最大成效。” 冲隐无为说着又调头问道:“闻人姑娘,现在你欲与何方同行?” “嗯,儒门、道门,我好像都可以。” “不必了。汝乃练峨眉高足,与道门一路最为恰当。” 对于接触欲界过的儒教组织皆有不满,再念道门人多力强最为安全,隐春秋索性嘴硬回绝,将秀心让与道门一方保护。而虽未体会到鹑衣百结隐藏的关怀,闻人清苒参与其中本就另有目的,亦是乐见其成,便未表达任何异议。 道朴见状遂道:“好友隐春秋,事不宜迟,既已达成默契,我即刻带诸位道门同道,返回无上崇真与道真人马汇合。” “可以。那吾先往翠环山一会素还真,听其意见为何。” “请。” 三方人马各司其职,很快离开黄云扶日。而在不知何时,紫衍神钜找出封印罪念之方的消息,亦如期望中的传回创罪者耳中。不论赮毕钵罗抑或琉金石封之方,对于罪念晶元来说,都是必须铲除的巨大威胁。而若十佛不顾分裂执意试探,潜藏三教之中的异识感染者,同样难以躲避太久。 正因如此,明了必须加快动作的罪域、妖市,以及一众感染者,不久雷霆发难…… 金叶雨落,甘霖普降。不受外界干扰,一际云川深处,随着梵呗声唱,沉寂多时的云川即身佛,与诸多潜修僧者,终从闭关中苏醒。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见过主事。” 三名枯朽僧人,同向却尘思合十一礼。自从须弥上座死后,便由涉足重归接掌主事之职。而在今时今日,曾被寞寒影挟往欲界的悯秋风,亦已从魔佛疆域安全归来,与曼荼师力同列一处。再添禅仙、十佛之助,一际云川终从破败衰落中恢复了元气。 然而,物是人已非。心怀几多感慨,却尘思又想起同修惨亡之景,不由唏嘘叹道:“先有魔佛犯境,杀害诸多同修。再有别离禅居心不轨,挑拨诸方互斗。云川经历诸劫,方得艰难新生。但念奸邪未除,还请诸位同心协力,共扫尘世妖氛。” “承蒙如此高看,吾若不做回敬,岂不令你失望?你说是吗?好友——却尘思!” 幽幽玄煞邪氛,骤然穿界而入。但见幽魂黑影先声夺人,果决狠辣一掌疾按却尘思胸前。但为佛门高僧大能,涉足眉轻扬,脚微移、拂尘披挂劲甩长空,浑运内元初接来袭霸招。 圣霞幽光僵持不下,赮毕钵罗、禅仙雪隐不待迟疑,旋即弹指一运,灿然佛元联袂齐发,意将速战擒敌。霍闻狂霸诗号乍响,随见两道英武之姿,分别拦下二人。 “掌运星河定布,开肇渊古禁祸。寰宇无圣,创罪唯吾!” “废世无道,暴德引天殛;创定隳皇,御谴罚九神!” 创罪者、判神殛魔功威扫,瞬令赮毕钵罗、禅仙雪隐无功而返。与此同时,急速闯入一人形若不世巨貅,浑似深澜黑渊,衰朽之中别见精明强悍,利爪破风意在挖出赮毕钵罗心脏。 不过,就在战栗公辣手将落之际,蓦现般若神光璀璨,竟是出人意料来援。紧随其后,但闻清越儒音怒然一啸,天地同流横逆退敌。这厢错愕未解,素还真、隐春秋倏忽站定,甫开口即令恶者盛怒不已。 “罪念无迹可寻,却亦有机可趁。几位来得如此急躁,务必容劣者好生款待。” “这是,你的计策?!” 第429章 夺秒 得传魔吞不动城情报,早知道门存有潜伏之人。而因道真央千澈与闻人清苒的存在,暗藏道门的有心人,一时难以抽身。兼之异识感染者不宜与赮毕钵罗正面硬碰,素还真方能顺水推舟,向隐春秋发出邀请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一际云川烽烟再燃,群枭巨魔共同压境,顿令圣地染邪霾。手中般若剑莲华倏绽,素还真淡定从容,一望创罪者:“你们进攻云川,说明儒令并未走漏劣者来此的消息。那素某便可确认,当天黄云扶日的异识感染者,应当集中在道门。” “呵,不愧是中原正道巨擘。但对眼前局面,你又有何方可解?” 黑色雨幕,乱针悬瀑,突来暗器冷袭,红虫缭乱。紧随其后,又见数多妖市精锐杀上。悯秋风、曼荼师力各自对敌,却遭贯天行强刀横阻。即身佛三人被强敌包围,登时落入险象环生之境。而在正面战场,仇人相见,战栗公毫无轻慢之意,妖异长指刮风旋刃,径直挑上赮毕钵罗! “龙漪的孽种,绝不能留!” “战栗公,你,无可救药!” 二人雄势交接,异识难分胜负。彼方强者对峙,亦正如火如荼。尘浪袭身,赮毕钵罗无有大意,菩提长几应声而出,瞬抵尖利指爪。混沌妖氛急聚,毁灭之气辐散八方,登将佛境化废土。 然而,淡看隐春秋对上创罪者,素还真不曾轻举妄动,仿似警戒着其他威胁。而随时序推移,等待片刻之后,骤见刀锋剑芒卷白雾,瞬息杀入其中,须臾扳平眼下劣势。 “叶小钗,你去对付那名刀者。” 脑中灵思一转,素还真兀然身移,手中神兵剑花疾挽,断阻唐绝、暗翼飞宵进路。叶小钗闻音瞬幻,剑纳上层真元,影掠直挑贯天行。冷杀之刀、专注之剑,令得贯天行应接不暇,登时力逊一筹! “天夺妖禁曲!” “嗯……菩提一念·渡生之杀。” 敌方主要战力均被牵制,云川众僧脱离险境,渐将情势导向有利。关键之处,赮毕钵罗以快斗狠,初因内元差距而落下风,终是以巧快破凶煞,巍巍圣华排浪蹈海,瞬将战栗公震退百丈。 “不知悔改。” 酣战数时,各自见红。赮毕钵罗占据优势,又觉战栗公冥顽不灵,周身圣邪之气汹涌流转,赫是极招将发之象。但在另一方面,骤见赮霍尽全力,战栗公莫名无所畏惧,冷厉一笑双手朝上虚托,无尽妖氛倏凝,直教八风战栗。 “菩提……呃!” “你完了!” 菩提闪烁,佛辉极盛,赮毕钵罗胜券在握,悍招意在诛灭妖市大敌,冷不防右臂突地一阵麻痹,毕身佛元竟难尽展,登时气泄泰半。电光火石一瞬,战栗公凶挟邪光横掠照眼,果断凶猛出掌,将中赮毕钵罗胸腹。岌岌可危之刻,菩提长几骤生昊光长耀,灵性自生横展承接栗公破胸重击。 不过,一方蓄气多时,一方有力难支。饶有侠菩提灵性保护,赮毕钵罗吃痛当下,菩提长几顿被震飞脱手。但在招式用老之前,赮猛然转变,竟将掌间圣气瞬息转向,出乎意料命中缠战素还真的唐绝,令其呕红而退。 “喂喂喂,我这个人可是很记仇。打我这一掌,就算你马上变成个死人,我也会向你讨哟。” “唐绝,你的废话太多了。” “啧,真是无趣。” 虽受赮毕钵罗临危反击,唐绝却是无动于衷,依然不忘调笑。一旁暗翼飞宵颇为不满,身化无数红色异虫,忽而飘散半空扰敌掩护。关键之处,战栗公无人掣肘,顿如猛虎出闸。 同一时间,虚无空中再现幽深黑洞,一手伸出稳稳拿住抛向高天的菩提长几。但在鬼麒主即将收掌之际,素还真仿似已有提防,拂尘朝侧轻轻一甩,地上乍现道灵清光。太极阴阳妙转,迸生无穷九天玄火,共织四面风围。 “天地敕令·神咒道威·九天烽火阵!” 一点天道明火,困锁邪魔退路,随即再闻歧天寒冽破空,疾向被迫现形的鬼麒主而去。而察素还真困人意图,伏字羲掌上白骨扇邪元倏聚,奋力挥退歧天剑。然而汹涌魔气,却被九天烽火阵尽数反弹,倒袭天残地陷! “哦?” 略一讶异奇阵之能,下一瞬间,紫暗龙鳞随心化现,鬼麒主把手一握魔刀刀柄,咯咯寒笑道:“素还真,来日方长。想要困我,凭此之阵,可还不够!” 话甫落,魔龙振翅腾空而起。鬼麒主浑身散发之力陡然暴涨一截。骤觉对手异变,素还真心下一怔,般若剑却是快若奔雷,饱注元力抵挡魔刀破灭一击。刹那间,只闻闷声一哼,惊见清香白莲掌心见红。魔刀余威不止,沿途荡尘掀涛,为众人闯出一线生天。待得尘埃落定之际,遍地狼藉的一际云川,已然不见群敌行踪。 “回!” 而在佛门圣地之外,受到魔刀奋力一斩,歧天剑受劲反弹应声归鞘。任云踪一手将背上歧天剑卸下,随即撤去贴在灵自灵背后的手掌,眼中满是凝光把剑交托,接着甚为溺爱地关照道:“不论那口魔刀,还是刚刚那个人,都非寻常可比。你虽得无幻传功,也须小心行事。平日多向诸位前辈请教,切莫像过去一般妄为。” “安心啦。免忘了我还是你的师叔哩,阿真。我会尽快将玄极心法悟修上层,绝不丢了师兄的颜面。” “唔。” 认真思考之后,仍旧不大放心经验浅薄的灵自灵。任云踪虚应一声,还是准备再请素还真代为关照。不过就在此时,仿佛巨枭魔头尚未尽去,远天突然传来战栗公讥嘲大笑,直落经脉遭受异虫封锁的赮毕钵罗耳中。 “赮,不久之后,你就准备与你得兄长,共入黄泉罢!”———————————————————————————— “令尊被不动城所害,令妹又因罪域沉眠。难怪你会执意加入三教会盟,共除天下祸害。” “嗯。爹的错和妹妹的仇,我必须替他们承担。现在三教难得同心协力,娘亲才放心让我一人出来。” “哦?” 一际云川鏖战方休,冲隐无为所率领的道门之人,却未同时回到无上崇真。一方由道朴带领三名道教归返,招待道魁等道真来客。一方则名义上为请出东君慕峥嵘,由鹤白丁协同闻人清苒来到雄山附近会面。 半路之上,蹈足虽一如往常随性自若,言谈之间却总免不了旁敲侧击。概因赮毕钵罗的出现,已使潜伏道门内部的异识感染者,难以隐匿其踪。而为掩护关键之人,诸多罪念晶元明白,必须有所取舍,方能继续获得情报。 而一旦创罪者等人如愿夺得菩提长几,再杀赮毕钵罗就非难事。届时除非异识宿主死亡,常人便再难确认罪念症状…… “诶,这里的空气有些奇怪。” “怎样了?” 闻声驻足停步,鹤白丁目光闪烁,扫过雄山山脚。点点邪气残留,宣示此地断非曾经高人隐修之地。闻人清苒警惕稍提,蓦然百丈凌峭之上,传响卓尔不群之雄声,随见八卦心流宗师凌空虚渡,道枷天锁炫目光华应声如壁罩落。 “喂。分神可不是正确的选择。” 布下道阵绝退路,慕峥嵘一旁袖手。鹤白丁朗声忽起,倏尔翼展双臂形如白鹤晾翅,三昧神火蹴焚山劈道,沿途扫荡疾袭少女。但已早有准备,闻人清苒明眸镇定如常,猛一沉念,掌心三叶紫萍乍现,瞬时贯穿道海高招。 焦火未尽,烽烟正炽。凝霜皓腕一捏道诀,玉质少女轻一偏过脑袋神露恍然,沛然道元流转一身,显是枕戈待旦。 “是你们呀。” 第430章 擒魔未尽 “你知道?” “不奇怪。” 手眼身法步,心神意气力,东君内外相合,气显拳掌顶峰,压在鹤白丁招破瞬间,沉问发招。云手后捋,柔中带刚,闻人清苒不移不避,守拙以待,以静制动:“异识无孔不入,谁被影响成为坏人,都很正常啊。” “哈,等你成为咱们的一员,也就无分好坏。” “我才不会和你们一路。” “由不得你!” “道流萍踪!” 八卦兽形禽态百变,太极顺逆幻化圆融。任凭慕峥嵘如何突破,却总难以贴身近斗。富有余力当下,少女闻声速发一掌,昊芒直贯蹈足所在。手心八卦镜飘然浮现,鹤白丁腿影无幻,旋即合身扑上。孰料,道流萍踪破坏之力,竟是超乎预估之刚猛。八卦镜难以反弹卸力,顿遭先天罡劲震裂成碎。但察此状,鹤白丁却是不以为意,一口水酒脱口而出,霍然裹住半空裂片,尽数射向闻人清苒! 同出道门的三人,各因际遇变故,奋力以命相搏。各得上层绝学传承,短暂难分高下。强战之中唯有正面决胜。前狼后虎,似落险境。碎镜如刀割面而来,闻人清苒却犹处变不惊,兀然掌旋风扫袖舞超然,将之偏导折射东君,紧接着反借慕峥嵘道枷困阵之灵力,迅猛加注萍踪道威,骈指如剑竖掌刺贯天穹。 霎时间,一股沛莫能御之清圣伟力,横亘长空直化绚丽霓霞。万千气行彩剑,如盘山俯冲旋落,无差辐射四面八方。万丈雄山若早刀削、斧砍,层层瓦解坍圮,使得两人难以临近! “难缠!” “断萍殇!” 道风联袂,腿掌辉映,双道合力而为,纵不至为难而退。无奈道流萍踪磅礴开阖,最擅正面攻坚。鹤白丁、慕峥嵘虽非泛泛,一时要破萍印强攻,仍也无法做到。 而在掌风变扫、鞭腿踪幻交替游斗之时,赫见少女仿似丝毫不受本门回气之限,衣袂飞扬若仙,神姿翩然离尘,玉手倏笼再现紫霞狂涨,霓虹瞬闪无坚不摧,瞬间打破玄龙道武之困阵。随即,陡然传来一阵凶戾鸟鸣。一双黄羽掩天盖日,黑压压得罩向三人立身之处。紧随其后,黯刀无息悄然逼近。鹤白丁首当其冲,仅来得及抽出戒刀,捉准方寸间隙,匆忙回身急护。 便闻沉重一击爆响,震耳欲聋之音回荡耳畔,使得鹤白丁握刀之手难以紧持,唇边随现凄红血色。眨眼之间,背后倏来少女拇指沉快点按,源源传入勃勃清圣道息。就在此时,原被压抑的蹈足本性立受激发,进退颠倒间汗如雨下,竟自行盘膝坐下,勉力镇压罪念侵附。另外一旁,慕峥嵘觑势不妙,当机立断虚踏余波,顺眼借力远遁。 “那人逃了。” “不用管,先封住罪念。” 缺少针对圣物,除非击毙鹤白丁,否则难以逼出异识。乍闻小弟提醒,闻人清苒未将东君离去放在心上,反而全神贯注连运先天罡气,速封鹤白丁数处大穴,将罪念晶元暂时封印在鹤白丁体内,以免其脱离影响侵附他人。 静静旁观着少女动作,直到鹤白丁闭眼晕厥,宸枢方说道:“刚刚姐姐一个人,有危险吗?” “不知道,很久没回来了,我也不大清楚自己现在的修为极限。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帮忙吗?” “嗯。” “打过架要补补身体,吃不吃芒果班戟?” 解决了一桩祸事,闻人清苒取出随身佩囊,将还散发着点点沁凉馥郁香气的点心,递给宸枢。魔子将之小心接过,略有些好奇地问道:“姐姐很喜欢吃西方的点心吗?” “唔,我不爱荤的食物,所以平时就吃水果蔬菜点心喽。而且,这个是城主爷爷教我做得,他特别喜欢甜的。” “城主爷爷?” “殊离山,时间城啊。我都吃完了,你快尝尝。” “嗯,姐姐很喜欢做饭?” “不呢,以前都是鬼奴姐姐做得。我平时只偶尔做调剂的甜点啊。” 完全没有甫经激战的觉悟,咀嚼享受完自己的一份之后,闻人清苒便浅笑悠然地眨眼打量起宸枢。而在此时,被撂在一旁的鹤白丁清醒过来,眼睁睁地旁观着两小拉起家常,不由深感无力,忍不住叹气大声问道。 “喂,我说,你们不闻不问,是究竟准备怎样处置我?” “要不宸枢你扶他走?” “不对吧。你们吃完直接上路,那我呢?” “你也要吃的啊?” “刚好道爷今天带的是果酒,和你们交换如何?” 虽然异识影响未除,本性却无半分更改,等到宸枢将人解开其穴道,鹤白丁一手解下腰际葫芦,先让自己仰头灌了一口,随后抛给宸枢:“我这个人从来不玩暗算。怎样,敢饮吗?” 秀心认真地问:“那冰镇会不会更好喝?” “啧,酒中滋味,妙不可言啊。”鹤白丁一摸下巴,回味似地发出感叹。 “宸枢,都说三阳之火对万物都有有利的影响,我们试一试?” “也好。” “三阳之火……喂,不要。” 没等鹤白丁劝阻,宸枢自然更加依从自家大姐的话,先以古曜之火加热,再以黑月寒焰冷却。孰料两股极端瞬息交替之后,酒葫芦材质难承其能,再受内部结冰的果酒刹那膨胀挤压,登时裂了开来,溢出汩汩香醇液体。 “……我的葫芦!” 头可断,血可流,吃饭家伙不能少! 入魔一遭,卧底一趟,虽说只损失了一个宝贝葫芦,对鹤白丁而言本该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在带其回到无上崇真,由赮毕钵罗霍尽余力,将罪念晶元逼出之后,蹈足却无时无刻不忘在宸枢耳边念叨,尤其因被异识愚弄的日子,着实算不上痛快。 不过,到底是爽直豪迈之人,鹤白丁找到魔子日常玩笑过后,一看今日无上崇真冷冷清清,还是回归正题:“我闭关恢复的这几日,害我的五散子怎样了?” 宸枢道:“他的状况不是很好。因为沙化功体特殊,罪念晶元是以奇法,直接植入其脑海。道魁前辈清楚这一点,也只能先请十佛代为封印,将人送回关押。” “哦,除了东君和五散子,三教内部是否还有他感染异识之人藏匿?” “不清楚。因为菩提长几被人夺走,十佛无法彻底验证。” “那岂不十分麻烦?” “嗯,因为对方似有高人掩护,菩提长几下落不明。十佛本人受创匪浅,也无法凭借灵识互感,确认具体方位。” “这样……对了,你大姐呢?” 想来连续数日不曾见到少女,鹤白丁忽而面朝魔子发问。而既解开异识禁锢,宸枢不假思索即给出回复。 “十佛在一个名唤唐绝的人身上种下了菩提之证,可以顺藤摸瓜找到罪域据点。但因不清楚对方有何埋伏,所以除了留下我保护十佛与你以外,姐姐和大家已经一起离开了。” 第431章 此人迟早一统苦境 血雾飘零,煞气流蹿。两口杵立赤红境中的妖邪之器,正演绎着残酷的魔涨道消。怨灵纷涌,邪光鼎盛,逐渐炼化中央菩提之锋,使得圣华愈发衰朽。而在菩提长几遭受消磨同时,霍然响起一声哑音悲鸣,终见菩提长几彻底黯淡。同一时间,远在他处的赮毕钵罗也因双子连心,难逃脱影响登时七孔流血陷入深深昏迷。 “可惜了,只靠侠菩提的一点灵识,难以让兽妖焚满血。但用此法坏此神兵,也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一口不能满血的兽妖焚,于我有何用处?” “是么?” 似对崇玉旨看法不以为然,一手轻轻推倒仿如死物般的菩提长几,鬼麒主冷笑道:“我要是你,就不会期望兽妖焚彻底解封。” “嗯?” “凭你,掌控得了么?” 虽知兽妖焚来历根底,鬼麒主无义务,也无必要,向崇玉旨说明一切。口吐淡淡讥刺之语,引得崇玉旨一瞬怒容旋即面露深思,鬼麒主便不再多言。 相互之间保持着毛骨悚然的安静片刻,崇玉旨突地眉心一紧,打破双方僵持:“哼,你们的麻烦来了。” “喔,互利互惠,何必不快?反正如今三教对你难有信任,多一顶黑锅对你也无任何坏处,不是么?” 鬼麒主意味深长道:“而正道怎样也料想不到,唐绝本就是一个无序的恶人。没有异识,他也不会回心向善。而让罪念晶元离体来到云古道渊,再命唐绝于外游离,方能辨识赮毕钵罗追踪者,究竟是罪念本身,还是二者皆有。对了,外面来者何人?” “道朴冲隐无为与三名受诏而出的道门之人。” “只是道门,看来赮毕钵罗的招式,不仅仅是追踪被其留招之人,还能标记罪念晶元本身……那三名废物用不上晶元,他应当可以解决?” “我已让虚遨子请道朴单独入内。至于外面的三名同道,便不在我负责。” “当然。” 简短阴笑几声,崇玉旨收起邪气大涨的兽妖焚,随即敛去森然厉色,重整威严肃穆之貌,说着即往天则殿赴会。鬼麒主一看地上菩提长几,突地灵思一动将之拿起,最后看了眼血色之地,亦随之从隐身黑洞撤离。 而在云古道渊之外,固守等候的宗淮烈、鸿鹄子、若昧先生三人,却无这等顺风顺水。道朴入内不久,暗处雄浑一击忽挟万钧之势,猝不及防打中宗淮烈背心。浓浓黑邪异光突起,竟是罪念再生异能,瞬间侵入宗淮烈元神,将之彻底启罪。 “三个人,整整齐齐,才省得怀疑。” 沉冷不屑之音忽响,慕峥嵘一招取敌,随即踏斗步罡,魅影如幻二度掌向若昧先生。鸿鹄子虽欲驰援,怎奈宗淮烈受到异识操弄,竟转向朝其猛攻不止。不过短短片刻,三人即全面被异识侵蚀,再无抵抗心思。 “大烈土山焦!” 熟料,就在大局底定之刻,天上突来磅礴烈焰。五块庞然火烧巨岩,若陨星疾坠轰落地面。骤察刚强热浪席身,东君眼光一变巧挪移位,及时躲过覆顶重击;下一刹那,仰首倏见黄云为驾,仙风荡荡,一名须发近白的和蔼道者,肩背拂尘俯瞰凝望。而在其后,巍巍悬空城池仙氛昂然缓缓开至近前,正是太上府天极地限两位府尊,为当年幽都旧事上门分说明白。 “执古纪,御今传,指天运地无极门,凌霄识道尊。” 亲眼目睹地上妖邪肆虐,道门修者纷受侵染,地限纵是脾性温和,仍忍不住沉声质问祸首:“堂堂八卦心流宗师,因何偏行歧途,助纣为虐?” “呵,原来是天极地限两位道仙。可惜,你们迟了。” “休走!” 眸光幽深难测,东君虽惊不惧,经脉逆行异拳全力一击,破风迅驰直奔地限。当机立断携人抽身。但见雄山东羽逃得毫不拖泥带水,天上恢弘道府之中突然传出震怒之声,玄冰聚剑先破八卦掌力,余势浩荡劈斩而下。 不过,此刻突来一枚绿色晶元,由云古道渊内部飞射而出,偏巧挡在剑气路上,宁可自身被弹飞老远,也要让慕峥嵘率先远遁。而在其后,冲隐无为亦与勃然大怒的崇玉旨,一前一后追击而出,意欲合困异识晶元。无奈众人皆无准备,兼之有心人刻意放水,天极地限也只能坐视邪祟逃之夭夭。 “节外生枝。天极、地限么……波旬方面尚未至极端处境,还不到铲除你们的时候。” 藏身黑暗窥伺着前后进展,鬼麒主略透不满地呢喃自语,接着一看手中菩提长几,无意续看四名道人相互扯皮,径直离开了上德谷。 “虽有差错,终未偏离太多。这边计划顺遂,端不知佛、儒两门,是否也仍在幽魂掌握了。” ———————————————————————————— “金瓯天朝、怪贩妖市……棘手的难题。” 在借魔息大帝开启九轮通道之前,罪域潜入欲界疆域,无疑会令三教进退两难。而为规避与波旬正面碰撞,佛儒双方亦只能暗中潜入,先行一探邪魔虚实。 虽得十佛异术,涉足一路追踪到唐绝最后出现的地点。但在海岸码头,除了来来往往的商船以外,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赫然早已不见唐绝乘坐的黄金太艎。 索敌未果,乱无头绪。却尘思浅做感叹,不改恬淡面色:回身一看闻人清苒,开口说道:“此番多谢姑娘引路,吾才能随你深入金瓯天朝。遗憾的是,还是让唐绝脱逃。” “不客气。而且波旬放任我进出,除了大姑姑以外,也未必是件好事。” 魔佛波旬不曾过多干涉三教、罪域、不动城的交锋,本身就已说明了祂的态度。 并不觉得放弃爹亲的魔佛,会对自身存有多少仁念,少女本心不欲多提此事,遂转过话头:“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为难。十佛如今的状况,已难抵挡战栗公师徒。一旦唐绝是与他们共同回到怪贩妖市,深海主宰恐有性命之危。但如三教再分兵两路查探……” 口中迟疑难决,却尘思一时举棋不定。而在领会其未尽话意之后,闻人清苒登时眸光一亮,答道:“他们是故意借此手段分割咱们?” “不错。” “唔……” 纵明邪魔打算,如何恰当分配人力,依然是一件头痛的难题。而无法向却尘思坦诚不动城的秘密,闻人清苒也唯有微生苦恼,思忖着说道:“此事不宜耽搁,不如就让我和弟弟一起去妖市看一看?” “可是?” “反正现在有素还真前辈在,怎样都不会放任情形演变更坏。而且要设法唤醒小妹,我可能还需深海主宰的精血。至于家里面……没关系的。” “罢了。若姑娘无任何疑问,那你我先将此间情况先行通报禅仙、儒令,然后再做后续打算。” 难以当场作出决断,却尘思斟酌之后,还是认为该与众人商量。但就在二人将去之际,蓦见海岸尽头再度出现一艘黄金太艎,弥散着妖诡气息缓缓驶临码头。少女站在涉足之旁,沉默等候半晌,乍见一道粗犷魁梧之影,摇头摆尾诡舞落地。 “苦境……龙戬,本穷主等你来寻仇。哈哈哈哈哈,我将以你的性命,见证霸业之始!” “呃,这位老爷爷,你和龙戬有仇吗?” 第432章 强,无敌 “小女娃,你也认识龙戬?” 阴鸷目光骤然一滞,玄黄穷道脑筋一转,放在背后的蒲扇大掌,悄然成爪催生冥冥邪息,凶残狠毒溢于言表。察觉对方异状,闻人清苒、却尘思互看一眼,各自暗升提防:“是,请问最近怪贩妖市发生了什么?” “妖市……哼哼,告诉你们也无妨。只不过是龙戬成了入魔的疯子,把妖市屠杀得一干二净了而已!” 亦不知聪明抑或愚蠢,玄黄穷道不提真相故作恨恨,接着却又若不觉双方差距,陡地鼓掌盈气,雷厉风行抢攻眼中弱质女流:“现在,该是你回答本穷主的问题了!” “话未讲明,施主何必急躁?” 不等少女出手,却尘思神若春风化雨,手中拂尘轻飘荡空,行云流水缠上玄黄穷道毒掌,精深佛元如墙似壁,竟将对手邪功尽数化消,不容其侵入分毫。 正面交手,方明二人非同小可,但似狂嚣不减,玄黄穷道勃然一怒,脚下步伐突显颠乱,别有一番玄奇奥妙,顿从涉足绵柔气劲下滑步而出。甫站定,只见玄黄穷道双手一合拇指双戒,上层之招喷薄而出。 “怒雷殛道·凤凰焰!” 邪凰鬼火,旋腾冲霄,俯冲身前鱼肉。虽非完全之力,自忖足令二人动容,玄黄穷道继续催动双戒异能,唤出不死之身的鬼武猇铠合围却尘思,自身则蹬地疾跃横跨虚空,离弦箭影一般两手合十直捣闻人清苒额心! “臣服本穷主罢!” “呃……” 不解来敌自傲狂妄究竟何来,闻人清苒无言以对,却未有丝毫纵放之心,倏忽思绪有定,恢宏真元聚集于掌,赫已更先一步,将暗绿诡凤由中贯穿。惨淡尖锐凤吟未落,玄黄穷道收势不及大掌拍落,只觉难承少女纤柔一击,当场溅血呕红,仰面暴退百丈! “老爷爷,连一打二都不行,你这样就想称霸苦境,恐怕有点危险……” “你?!” 望着断线风筝般的玄黄穷道,闻人清苒兀地垂首摇了摇脑袋,仿佛不好意思再出言打击。而察却尘思忍俊不禁,人在半空的妖市来客,当场气得口喷血泉。倾危之际,暗处突来沉沦霸掌破空虚闪,冥陨天斩瞬临少女面门。 不过,无声无息的冷光,难破羚羊挂角之变式。闻人清苒不假思索,两袖应心涌生虹霓,沛然清流一气轰破魔氛,立还朗朗天日! “别离禅?” “怎样,却尘思?你想叙旧,吾尚无意相陪,再会了。” 眼见闻人清苒并无大碍,周围鬼武猇铠亦随玄黄穷道受创原地散形,却尘思登时凝神贯注,盯视着幽魂装束的别离禅。然而身处敌境,幽魂不欲节外生枝,敷衍着虚晃一招,即带玄黄穷道飞快撤离。 “幽魂竟会出面救走那人。看来,怪贩妖市果真发生了巨变。只是不知,他口中入魔的深海主宰,又是怎样一回事?” 双眼恬淡无波,却尘思纵是微感棘手,依是一幅不动声色的模样。而觉玄黄穷道并不如想象中强悍,闻人清苒愈觉其中蹊跷,当即回道:“刚刚那个老爷爷只是口气很大而已。我觉得怪贩妖市里面,应该还有他们的共犯。” “异识起源于妖市。创罪者已与战栗公共谋,妖市中另有同党不足为奇。不过,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唔,或许是钜王吧?” “钜王……可克制罪念的方式,已被波旬公诸于世。难道只为此恩怨,创罪者便要平白招惹大敌?” “可是,我听说赤王与钜王联手了呢。” 意外情报入耳,却尘思细思片刻,回道:“如果他们真要对付赤王。贫僧倒是认为,有一个人成为目标的可能更大。” “谁?” “赦天琴箕。” 赦天琴箕与赩翼苍鸆,是消灭六王前必须斩除的阻碍。而比起素来不合于群的挽风曲,琴臻上境的赦天琴箕,无疑表现得异常危险。 涉足作此猜想,偏巧不巧命中幽魂心思。概因对于罪域来说,赦天琴箕并非仅止于深海主宰与鬼方赤命的得力帮手,亦是协助玄黄穷道达成最终目的的必须人选…… 翌日云溟山涧,恶氛邪气墨染清瀑。晴好天光瞬时暗淡。未料短短时日风云万变,避居于此的赦天琴箕心头一跳,突闻张狂之语直灌入耳,登时眉心紧蹙,眼波愈冷。 “玄黄有尽,霸道无穷,是日也,天地共愁。赦天琴箕,归附本穷主,才是你该行之路!” 琴波示警扫面,玄黄穷道仿佛未受早先海岸打击,自信非常施展阴傩鬼舞,怪形诡步乱发飘扬,竟似巧合阎王音律,顿生浩瀚莫测之威。 “哈哈哈,果然只有阎王三更响,才能配合本穷主的阴傩鬼舞。穷式·绝宇之垠!” 心思骤定,歹意迭生,玄黄穷道当机立断,沉腰催发刚猛气涛,排山倒海逆卷琴浪,直袭山涧深处。熟料此时此刻,幽谷尽头琴音陡消,两道色彩不同的磅礴刀芒,陡从侧方交叉合击。 “这是?!” 虽得阎王三更响之助,倍增自身底气能为,不料琴音突而中断,玄黄穷道失神当下,仅来得及抵挡紫雷灌体,险被赤血含煞一击当场打成重伤! “只有这点能耐?一名蠢辈,也敢来此献丑!” 赤血鬼方斩迎风挺立,鬼方赤命不待废言,绝杀之刀已挟灭顶之势,凌厉罩向玄黄穷道天灵。但在此时,忽来妖气肆虐,禁声之章夺天造化,锐利指爪横杀四方,生生接下赤王怒斩狂式。 “玄黄穷道,我可不想再救你一次。” 一道幽玄迅光,于生死刹那,将玄黄穷道救出虎口。幽魂虽是满怀不悦,为了未来激发魔息大帝至强之力,却也唯有暂时容忍其妄为。 另外一旁,再会怪贩妖市太上皇,鬼方赤命怒燃眉梢,赤血斩分锋扛鼎,愤火添威立劈而下:“来得好,战栗公你自寻死路!” “哼,谁生谁死,还在未定之天!” 虽明鬼方赤命已有布置,罪域、妖市暗忖势力非凡,又岂畏惧与之硬碰? 就在战栗公缠上鬼方赤命之时,创罪者与贯天行二人,亦找上隐匿一旁的紫衍神钜,神情不善道:“屡屡坏我罪域大事,就算是受万匠敬仰的不工山钜王,也得付出代价!” “哈,老夫的心脏尚热,给你们机会来取。” 开天六王与九轮天,唯有一方能够并存。神工绝斩动紫霆,钜王挺眉无畏,单刀立挑双强。 然而,眼看紫衍神钜镇定自若,创罪者与其护卫不由闷生狐疑。仃立原地片刻,创罪者忽朝一旁略使眼色,悍将空木焦檀即与贯胸人率先抢攻。贯天行则陪侍在侧,一同冷觑钜王破绽,随时准备发出绝杀一击。 “烽火无情,银钩负尽狼烟!” 蓦然,白雪飘飘,冷峭弥漫。乍见一道银白豹影驰骋山野,寒钩横空疾掠,瞬时拦下扑向钜王的两名精锐。贯胸人一时不察,顿遭末日之狂利爪剖腹,跌步向后倒退。紧随其后,金曦燎原展翼,苍鹰啸动乾坤,各自找准对手,而在山涧顶端,再现天虎灼人目光,寻觅一瞬生死之机,倏将紧逼杀氛推至导火界线。 将对将,王对王,不觉周遭剑拔弩张,银豹侧身斜放神兵,雪钩盈杀森指双将,嘲讽挑衅刚一脱口,僵持之局登开激烈火拼! “来,反正大家都是反派角色,省了不必要的废话。要打就打个痛快淋漓!” 第433章 层层变化,重重杀网 “钜翁?” “碰巧收到一张策鬼令,自然该好好利用。” 强军突至不在自身所料,鬼方赤命神色一怔,立将目光投向紫衍神钜。而明鬼方赤命顾虑排斥,钜王飘然一语带过,只将对方来援之故尽揽己身,旋即刀卷风雷殛电,奋力劈向贯天行头颅。 “骄翼决空斩!” 巍霸重刀剖面,险恶心惊胆寒。贯天行沉稳以待,彪悍挺刀反击。但在双锋交撼之前,贯天行惊觉手中宝刀,竟意外砍在一对剑指之上,难以向前再进分寸。须臾之变,燎宇凤横空插手,双足猛然向下一沉,磅礴真元瞬导而出,顿令狂锋无功而返。与此同时,紫衍神钜神工挥洒,亦被幽魂提元所挡。 “这种功力特质,看来嫁祸不动城的人果然就是你们?” “慧眼如炬,就看你能耐如何?” 深知眼前紫发王者眼光独到,隐瞒也是无济于事,幽魂冷冷回应间,两手当胸一合逆佛化魔,霎时煞流浑荡八方印,分毫不让硬接钜王刀罡。 虽觉对手非同小可,紫衍神钜犹自处之泰然,刀锋泠然一转,紫衍炼元极倏腾霜炎双华,周遭如置冰火炼狱。僵持少顷之后,幽魂终是根基稍逊,只觉手上冷热极速交错,钝痛疼麻消之不去,迫不得已唯有收掌暂退。 “神工·辟世!” 此长彼消,钜王得胜进逼,势若死神索命,直逼幽魂空门。殊不料,面对钜王雷霆逼杀,幽魂却陡发出轻蔑一笑,体内两极丹元一瞬解放,深不可测之力喷涌而出,不再隐瞒内力根底,顿现欲沉轮武冠真实之貌。 “欲沉轮·幽谷悬命,请教。三千星流定一宗!”首度报上自身名号,幽谷悬命元功爆涨,反击之威速远胜预期。 星河定瀑,暗潮狂奔,兼容邪佛之绝学,电光火石疾袭逆杀。紫衍神钜匆忙收刀,当即横刃于胸自护。两道庞然巨劲近距碰撞,登时气掀狂澜,锐光四散。然而,失察幽谷悬命隐藏能为,饶是紫衍神钜根基深厚,回护不及下不免吃了暗亏。心口之处气血一滞,体内真元顿生紊乱! “以小搏大,逆中求胜。你,非凡人也。” 脚下不丁不八仃立原地,有如老树盘根纹丝不动,钜王须臾压下伤势,赞叹过后刀指强敌:“可惜,你们今日的对手,并不只是我和赤王。” “嗯……” 原本来此是为替玄黄穷道掌握阎王鬼曲,不料反中不动城与双王联手埋伏。耳闻紫衍神钜反斥之词,幽谷悬命双眼愈发阴沉。 苍鹰、燎宇凤对上创罪者、贯天行,彼此皆有顾忌,一时未入死战。而在鬼方赤命方面,战栗公缠斗半晌渐呈下风之象。暗翼飞宵觑势不妙,倏然化作纷纷血虫,加上玄黄穷道在旁佯攻,顺带抵消赦天琴箕阎王三更响,方才弭平双方劣势。 “判神殛!” 山谷上的锐利眸光如芒刺背。对天虎令能为深感忌惮,幽谷悬命语调冷酷,索性孤注一掷。始终袖手旁观的判神殛见状,终也高高举起霸疆长刀,剽悍血勇气贯长虹,由后夹击紫衍神钜。 僵局将破之际,蓦闻白虎动山林,千古啸震撼破空而降,生生震退妖市隳皇。然而解除钜王危机,天虎令铁面下的冷肃面容却不见丝毫松懈,更觉异样诡谲! “因何迟迟不见金狮、云兽?” 天虎令暗问在心,但在同一时间,本不打算出击的鬼麒主,突然趁隙暗施狠招,由后厉发魔刀一击牵制钜王。抓住刹那空档,幽谷悬命浑元饱运,至邪之气游走全身,万点冥光汇聚指尖一点,竟似前回杀害金瓯无缺一般,当场将紫衍神钜心脏震离胸腔。惨痛叫喊未落,鬼麒主再补毒辣之式,登令钜王血洒长空,身如败革瘫软坠地。 “总是遇见难题,你们真是背运啊。” “目的达成就好,下一步,怎样做?” “当然是,杀……” 决绝之语未定,云溟山涧深处,霍闻琴音变奏,一正一邪,相辅相生,千里云波奇象纷呈。********荡邪祟,至地鬼音启黄泉,瞬演琴道至上之境,恢弘一拨,不分彼此,登令山涧内外激战中的高手,同时震耳欲聋,纷纷罢手一旁! “嗯,有人帮助赦天琴箕?” 。紫鳞刀解,突破天虎剑围,鬼麒主、幽谷悬命谨小慎微,竟是双双后撤,已失续战之心。 “迟则生变。钜王之心已得,我们暂无必要死战,走!” 邪魔齐聚一处,分散各赞盛威,辟开一条宽敞大道。殊不料,就在此时,霍来匹练剑芒,力合苍鹰刀掌划势,生生截下贯天行。另外一处,金曦、银豹掠空启阵,死死咬下判神殛。 “尽心篇·天地同流!” “皈依篇·梵宇云山!” 不想云溟山涧内的人马,竟会在力有未逮的情形下截留己方,创罪者等众先行一步远离山瀑,惊诧未定正待回头援护,冷不防儒威极盛,佛辉灿烂,共织天罗地网,誓死困伏邪祟妖魔。 “你们往哪里走?!” ———————————————————————————— “让开!” “凭你?一面倒的战况,可是会令棋局失味。” 一方混战如火如荼。云溟山涧西南林地,另外一场针锋相对,正自上演。白衣若仙,超然离世。眼展睥睨之色,神机雄掌鼓劲,仿若无厚入有间,轻而易举拆解狂然刀招,再振肩重重一靠其胸膛,登将金狮震退千尺。 “这是波旬的计划,还是你自己的行为?” 稳然之掌轻抵金狮背心,云中兽乍见拦路之人,阔步迈出天惊地动,瞬间逼至神机近前,匆眼晃过十合试探。 庞然巨力肢接暗涌,深觉云兽一举一式古拙归真,神机退而不伤,翩然避开迎面重掌,对云兽身份赫已明悟于胸,玩味非常道:“尚须掩饰自身根底,依然能够胜咱一筹。当世具有这等修为者,可是屈指可数。” “谬赞。” 宛若不曾听出神机话中所指,云兽从容不迫,一针见血道:“看来,魔佛对你也不是无条件的信任。” “彼此彼此。” 神机道:“在你们眼中,咱们应当无一善类。不论是开天六王,抑或罪域、妖市,谁生谁死,又有什么区别?” “那帮助九轮天对你有何益处?” 云中兽反问入耳,神机理所当然道:“吾与他们曾有盟约,助他们降临苦境。” “那波旬呢?” “世间事,从无最好,只有更好。如果一切停滞不前,自然需要其他的鞭策,推动苦境的革新。三教如此,波旬亦然。咱现在的目的,只是观察,从而做出有利的判断。” 坦荡言明自身想法,神机全不担心走露秘密。而亦正因如此,云兽方觉此人更加危险:“为了实现抱负不择手段,与你眼中的败类,又有何异?” “哈,自视甚高也好,恃才傲物也罢。过于注重过程的牺牲,如何能成事呢?” “喔。” 云兽闻言又问:“那你之前为欲界布计,坑杀罪域数多强将。而今与之合作,难道就不怕猛虎反噬?” “同样的道理,如果欲界与魔佛波旬能够在世人眼前,彻底击溃九轮天,又能换得多大的报偿?” “这就是你未来所行之道?” “有何指教?” “可惜而已。” “苦境焕然一新的过程,只会淘汰不合潮流的废物。就算未来失败,也是神机踏上成功的必经之路。” 敌我已明,无须分辨。仰面一啸召唤同伴,神机意在令人投鼠忌器,不欲当场即见生死。 不久之后,远天忽来风云乱变,宏大琴波浩荡冲击,使得三人同时一愣。脑中千头万绪,倏忽思破关键。神机眼波一寒,陡然拔空远去,叹付冷冷长笑。 “素还真的动作,真是丝毫不慢呀。” 第434章 血海中的魔息 “一群乌合之众,也敢猖狂。业吞宇宙召万罪!” “天夺妖禁曲!” 四员大将陷落敌营,创罪者、战栗公不由大急,甫出手即是极招灭敌。隐春秋、禅仙雪隐目光一凛,招未用老当即再催元力中途变式,各使尽心篇、皈依篇终结之式。 神武垂道,浩气直冲牛斗;万印圣汇,佛华光耀大千。儒、佛双令豁力而为,同时挺身祭掌,虽破浓稠妖邪之气,终难克敌制胜。决胜之招占优,创罪者、战栗公二人心下有底,源源内力加注而上,登令双令步步后退。而在另外一旁,涉足对上昔日同修好友,却是满心无可奈何。 “怎样,还在留手,你真是天真的无可救药。” “却尘思,不要与他废言了。” 决绝一掌,震退昔日好友,幽谷悬命似嘲若讽,出招不见留情。缥缈月见状,即刻刀展鹏举,水盈虚月破江拨浪,倏发凌厉剑辉,誓阻幽谷悬命脱离生天。 然而,玄黄穷道觑势不对,终未顺遂皓足之意,鬼舞倏生浓浓邪煞,打断缥缈月半途援手。而见冲隐无为与慕峥嵘不分高下,鬼麒主心念一转,忉利狱龙斩鳞解再开,霎时鬼龙咆哮惊慑尘寰,骇世凶威应声而发! “森罗鬼龙斩!” “云流萍踪!” 忉利狱龙鬼力沸腾,速从九霄之上俯冲扑杀地上三教人马。生死一线之间,天地精粹瞬纳指掌,沛然剑流合盛道威,乍从另外一侧截留翱翔鬼龙。霎时,剑霞过处,巨爆轰生,任凭忉利狱龙斩破开掌剑合一之式,残余刀芒已难伤地上众人。 “正如阁下前回所言,来日方长。今日劣者大礼奉上,希望不曾让你失望?” “哼,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拂尘挥退黯翼飞宵,素还真昂首阔步,不疾不徐迈向鬼麒主,与之正面相对。细思前因后果,鬼麒主又岂不知若慢一步将落死境? 无心再与却尘思纠缠,幽谷悬命宁可放弃逃脱不及的盟友,也要达成开启九轮通道的首要任务,星流电蹿虚悍退涉足,即与创罪者、战栗公二人并列,合谋共辟生路:“创罪,他们救不了了!” “……这笔血债,本座迟早一一讨还!” 言谈当下,两枚碧绿晶元驰空飞返创罪者之躯。不过,清香白莲动作更快一步,扬袖洒出琉金浇灌,当场将其中之一石封入手。剩余一枚却被创罪者觑隙回收。 转瞬之间,接连受挫,纵使不忍放弃手下第一近卫,创罪者察觉贯胸人、空木焦檀败亡事实,登时明白若非三教与六王难以同心,今日罪域恐将全军覆没! 与此相对,本心残毒自我的战栗公,更无丝毫牺牲判神殛的歉疚,周身妖气饱盈,赫运雄招上手。创罪者、幽谷悬命以及鬼麒主等人,也随之将元功逼至上层,毫不犹豫狠招厉发,瞬令方圆动荡不止。 尘涛掩目,乱石崩飞。妖魔煞气肆虐,大地满目疮痍。就在众人目所难见之时,鬼麒主高声一喝,漆黑暗洞再现当场,当场挟人消失无踪。 “诸位不用再追。罪域、妖市几人合力逃生,任何阵法都拦之不住。” 原该********,佛、儒两脉正欲追击,反被素还真劝止。而因不欲与鬼方赤命等人接触,隐春秋眼看事不可为,仅向素还真微一拱手,即带儒门人马离去。禅仙雪隐、冲隐无为见状并未耽搁太久,略作寒暄亦随之回头。 “我们进去一看吧。” “抱歉,前辈。我不想见里面的赤王,还是先去黄云扶日算了。” “这……也好。” 六庭馆与鬼方赤命的恩怨,素还真身为外人,并不适宜多嘴,遂同意让闻人清苒先走一步,接着敛正神态走进幽谷。 烽火方休,硝烟未散。血色绵延无尽,狼藉一片的云溟山涧谷口,但见四名凶神恶煞之人,经过毫无悬念的激战之后,各自跪落黄泉,再难回生为恶。而似为了装模作样,撇清与素还真的关系,魔吞不动城之人竟也早已不见其踪。 “你,好能耐!” 只要不是蠢笨到底,是人都能看出今日一役,分明是由素还真牵线搭桥,串联起本不可能协调的三教、双王,以及魔吞不动城之人。而虽不满受人操弄,但给敌人造成重创,还是让鬼方赤命压下怒火,冷赞一声道:“可惜,钜翁的心脏,还是被夺走了。” “未能毕其功于一役,看来是有心人从中作梗。至于钜王,或许非如赤王所想……失去心脏对你们也是一件好事。” “嗯?” 看了眼仿佛失去生息的钜王亡躯,鬼方赤命脑中灵机一动已有所悟。素还真恍若不察,兀自说道:“另外,听说怪贩妖市龙戬生变,不知?” “我与深海主宰已经恩情两清。龙戬如今怎样,鬼方赤命毫无兴趣知晓,更不必你素还真多嘴多舌!” “就算可能以他的死为结束?” “……哼!” 赤血鬼方斩沉重杵地,鬼方赤命终究口不应心,难以放下恩公安危。与此同时,得弱水琴姬之助的赦天琴箕,也已从隐居之处走出,开门见山问道:“恩公状况如何?” “未知。劣者只是综合一名名唤别见黄花落的旅者,以及刚刚来此袭击你的玄黄穷道所言,得出龙戬处境堪危的结论。尤其是,听说他神智癫狂,全然不类平日温和待人的形象,竟将妖市子民屠戮大半。” “怎会如此?” “如果素还真你不清楚,还是听我说明吧。” “谁……是你赪手奎章?” 蓦来熟悉音调插话,鬼方赤命、赦天琴箕目光一转,望向同为七元、一身狼狈的千玉屑,静等其说明怪贩妖市发生之惨景。而在同一时间的金瓯天朝,蓝灯子苦寻金瓯连贯无果,独自一人站在码头之上,回想着所向亨王做出的承诺,不由满心惭愧歉疚。 不过,狂风暴雨,血光杀戮,似未轻放饱受摧残的金瓯天朝。惊涛拍岸,金水波荡。常日的安宁平静,在一艘如陷鬼域的黄金太艎缓缓驶临之际,带来强烈的不详征兆。为首踩在龙首柱上的健壮人影,离岸边还有数里之遥时,陡然一跃而起,白发飞扬半天,背生嚣狂魔羽翼,一步滑过虚空,沉稳降落上岸! “人身百年,魔身千年。转眼一见,人魔何别?” “深海主宰?” “哦,想不到此地还有人认识我龙戬?” 依稀的面容,不同的语态,宣示极度的风险。眼看蓝灯子运劲守备,魔息大帝冷厉一笑,倏如鬼魅移形,似缓实快一掌平平拍落,竟令蓝灯子防御不及,当场便被重创而倒。 “在我的面前,无须站立之人。欲界、九轮天,三教是么……留你一命,将此地消息放出罢。” 莫名心思有定,魔息大帝周身魔流狂涌,汹汹魔威无远弗届,后起掌,身后海面乍生万丈幽暗漩涡,磅礴吸力将方圆数十里的人事景物,尽数摧残殆尽。再无生机的血色大地之上,只剩赤色洪涛川流汇海,卷入暗无天日漆黑漩涡。 “为了我龙戬,你们又将做到何种程度?我就先杀光金瓯天朝之人,端看会上演怎样一出好戏!哈哈哈哈!” 第435章 终难两立 血戮过后,尸横遍野。曾经金碧辉煌的天朝,如今只剩断垣残壁,静的连一丝冤灵哀啸都不存在,仿似一片酆都死境。一场凄惨屠杀,使得一名魔头,成为众所瞩目之焦点。屹立在血海中的魔息大帝,却若半点不觉威胁,冷看着蓝灯子颠簸而去,静等同属九轮天之人的到来。 “啪!啪!厉害,厉害。像我这种人,不过是在爽、或者不爽的时候杀人。你可比我冷血的多啊。” “废话,他们人呢?” “啧,这不就来了?” 赞叹的掌声富有韵律的敲击,唐绝眉眼含笑,一点都不为眼前残酷景象而动容。片刻之后,只见无数红色血虫当空汇聚集,现出暗翼飞宵吊诡之影。痛失数名战友,暗翼飞宵一眼照见魔息大帝,脸上并无任何喜悦,仅将如同死寂的菩提长几扔在魔息大帝脚下,接着说道:“这口剑,对你应当有用?” “侠菩提……总算是死了呀。” 看出菩提长几遭异物所毁,魔息大帝将之拿住,似笑非笑道:“但此物既被你们所夺,我该以何种理由将之带往与赮毕钵罗一会?” “嗯,你已猜出我们的计划?” “我在衣轻裘的身上感觉到了罪念,所以才放了他一命。我想,他现在应该已向红冕七元坦诚,龙戬被我附身的情况。借我之手,消耗红冕之力,不就是你们的打算?” “果然,你是故意放千玉屑回来。” “多亏他下意识的配合,我才能轻易夺得龙戬肉身。而直到现在,他还以为龙戬仍能主导躯体的意识。不过,如今龙戬灵识尚存,赮毕钵罗终不能留。” 暗翼飞宵微一皱眉,提醒道:“可你毁了金瓯,势必惹上波旬。恕我失礼,恐怕就是你魔息大帝,也不可能在波旬掌下脱生。” “太蠢了,龙戬的价值岂止于红冕一方?而就算是死……那又何妨?” 九轮天各国虽尊天譩共裁,但魔息大帝孤身一人,与隶属崇罪明邦的罪域禁者、奉沉轮王为王的幽谷悬命、乃至天譩手下的暗翼飞宵,却非尽然同心一念。并不准备向外人坦诚自身想法,魔息大帝只留下最后一个要求,紧接着不顾暗怒于心的黯翼飞宵,步履悠然地走出血色大地,仅留只言片语之承诺。 “放心吧。葬神之野会成为我暂时的落脚点。开启九轮通道的条件,我魔息大帝也一定会完成。” 与黯翼飞宵分道扬镳,不速之客不久即至一际云川。煊赫魔威,毫无收敛,周围花草尽数凋残,引得内中僧者急迎而出。像是不屑与其他僧人对话,魔息大帝单刀直入点明来意,随后傲然负手挺立不言。 “让赮毕钵罗出来见我。” 来人气势汹汹,绝非良善之属。念及十佛重伤未愈,涅槃寂静等三名即身佛,并不敢妄做决定。诸行无常口宣佛号,试探着问道:“贫僧诸行无常,不知施主来寻十佛,是为何事?” “知道太多,对你们未必有益。再说一次,让他出来见我。” “抱歉,十佛不便见客……” “哈!那我就自己入内。” 不等三僧干涉,魔息大帝藐然淡笑,信步将进。就在两相为难之时,忽来禅风扫叶,消弭剑拔弩张之氛围。缓缓由内走出,却尘思看了眼来人,不卑不亢解释道:“非是吾等有意为难,实是十佛有伤在身,当下无法与阁下会面。” “嗯,你说什么?呃唔……赮儿?!” 武断痛苦袭心,魔息大帝不由抚额,放任龙戬意识暂时主导,踉跄来回扔出菩提长几,恶声呛道:“再不让路,休怪我不留情面!” “这……请。” 虽未弄清来人身份,菩提长几却做不得假。而在却尘思身侧,禅仙雪隐也已由后踏上。二人对视间,未免无妄干戈,略作思量暗忖自保无虞,遂同意放行。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禅仙雪隐还是先将菩提长几取走,抢先进入赮毕钵罗疗养静室一步。却尘思则与魔息大帝同行,随后进入房舍,见到昏迷不醒的赮毕钵罗。 “他怎会如此?” 狂性的神态倏然一放,龙戬眼中寒光褪去,匆步来到床边发问。而察对方并无不利之举,禅仙雪隐先把菩提长几平贴在赮毕钵罗胸口,接着回道:“那日十佛受人暗算,失去了菩提长几。后来不知对方用何异法,竟令其始终沉睡不醒。另外,请恕贫僧冒昧,施主是怎样取回菩提长几?” “你们是怀疑我?” “这……” 面面相觑,却尘思与禅仙雪隐并未否认。龙戬冷然一笑,道:“难道他从未向你们提起过深海主宰?” “你,就是十佛的恩师?” “之所以能够取回菩提长几,是因为罪域之人认为,我已被魔息大帝取代。如何,要动手么?” 反正在场并无妖市的见证者,魔息大帝潜意识影响之下,龙戬模棱两可地解释带过,亦不管禅仙、涉足是否相信,即欲伸手“抚摸”赮毕钵罗头颅,引得却尘思二人当即提动真元。 熟料就在此时,早该彻底成为一件死物的菩提长几,陡然散发出点点清辉。超乎所料,不等魔息大帝做出任何干涉,菩提长几竟似液流一般,将残存的至圣之气,全部导入赮毕钵罗躯体。 赮、侠;毕钵罗、菩提,兄弟之名,原是异字同心,从来无分彼此。一瞬永恒,仿佛经历千载万世,沉眠中的赮毕钵罗陡地发出一声长长呻·吟,周身佛光沛然大振,立将体内沉疴尽除,精纯元功更有增进,睁开了闭锁多时的双眼。 与此相对,魔息大帝抬而未放的手掌,若隐若现的杀心,在彼此视线触及一刻,终归平淡放下。而辨认出身旁熟悉又陌生的面貌,赮毕钵罗却是禁不住迟疑,低声询问:“你是,师傅?” “怎样?我现在的模样,让你不敢相认?” “我,不,只是……” “算了,妖市在我手上毁于一旦,你不认同本不为怪。但我今日找你,乃是为取回秘卷。” “秘卷?” 沉默少顷,龙戬声带惆怅,道:“是我愚昧,让葬魂家族的玄黄穷道钻了空档,方会被魔息趁机而入。不论将来如何,我现在只想找出破解双戒之法,让玄黄穷道为其罪孽血债血偿。” “这,怪贩妖市究竟发生何……” 沉睡再醒,世间变化竟若沧海桑田。短暂迟疑过后,赮毕钵罗翻身取出秘卷,正准备交给龙戬,问清一切前因后果。偏无奈,金瓯天朝皇城事发,魔佛为惩行凶者,悍然杀至一际云川。 “又是你们这群秃驴,看来上次给你们的教训,仍然不够!” 屋外暴怒之声,伴随凶恶魔氛扫荡,倏令屋内之人前后赶出。幽谷溪流旁,三名即身佛已然倒地不起。因为迷达之故,前回杀戮未忘,阎达对一际云川全无好感,毫无留手率先发难,再凝三道重掌无情拍落。出声呼救都未做到,涅槃寂静等人,便化作地上一摊模糊血肉! “一际云川从未与欲界为敌,魔佛却屡次大开杀戒,着实事之过甚!” 心意一体,圣剑再出。即身佛惨亡在眼,赮毕钵罗英眉轩怒。而见地上尸骸,却尘思、禅仙雪隐登时义愤填膺,各自凝元于掌,以备一触即发之局! “呵,被人祸水东引两次,是蠢;与毁灭金瓯天朝之人同谋,该杀。两者任一,都无存活于世之必要!” “无缘无故,欺压上门,行凶造恶。这就是欲界的治世之道?” “波旬杀人,有向愚佛解释的必要?总而言之,那个人,必须死!” 懒得听从对方辩驳,阎达煞眼一瞪四幡气运,浑然一体的慑魂魔流,象征死亡从未远离。一步踏出,直指面色变幻莫测的龙戬。魔佛恶体杀意饱满,无相劫空光纳星云巨劲,轰然一击厉动而发。 “创神篇·天泣!” 暗**光,沿途风驰电掣,瞬眼逼命决杀,深知阎达非是一人可敌,赮毕钵罗怎肯莫名让其伤害龙戬,闭目沉腰,首运侠菩提秘传,霎时圣华腾霄,晶莹雪花倏漫四野,欲滞恶体动作。同仇敌忾,却尘思、禅仙雪隐互无保留,各赞极招对敌。 “皈依篇·万印圣汇!” “圣佛天护。” 互不两立,武上决晓。苍穹光暗轮替循环,若使乾坤重陷混沌。可惜,极端过后,圣地摧残。禅仙雪隐、却尘思当场口吐朱红。赮毕钵罗横剑于身,却也难免步步受挫。荒芜之中,唯见阎达岿然不动,宣示即来变调。 “靠一口废剑突破不灭金身,痴心妄想!” 第436章 分崩离析 “此事起因为我,还请诸位罢手。” 佛悲魔怒,誓难两存。不忍拖累无辜,亦是为惨死之人而自责不已,龙戬抢步上前挡住赮毕钵罗,直面阎达满心愧疚,道:“金瓯惨案非出自我本意。只求阁下能宽限数日。一旦铲除玄黄穷道,我愿在天下人前自裁谢罪。” “师傅你?!” “不用说了。魔息大帝终是世间大祸。就算是死,也是我该还之罪。” 寥寥数语,赮毕钵罗足知龙戬前非已铸。可是不存作假的血脉亲缘,又岂是义理一时能断? 不过,任凭龙戬诚恳意切,魔佛恶体却仅漠然以应,不存任何人情之念,咄咄逼人道:“留你一命,等你自戕,演一出悲凉剧幕吗?笑话!杀你之后,本座再灭罪域、妖市,乃至魔吞不动城,并无差别!” 话语落,毫无向敌妥协必要,阎达昂首向前,只为杀,唯有杀! 气难平,无法放弃血债血偿,龙戬眼波一沉,只得战,唯有战! “魔风天偃!” “菩提泣。” 张狂魔翼遮蔽半天,菩提守势坚韧非常。凭一股皇血牵引,圣邪之气攻守结合,顿成无坚不摧之功。 但受汇流强劲冲击,四幡阎达虽略一后退,仍旧分毫无损,更依彪勇挺身向前,双臂肌肉贲张,裂帛般撕开袭身辉芒。紧接着,重重一步踏地,陆现千尺深坑,阎达飞天而起,杀掌直迫龙戬天灵! 以二敌一,无损金身,龙戬虽及时避过正面,阎达却是死追不放。而知难退强敌,今朝绝难善了。体谅赮毕钵罗心下两难,却尘思、禅仙雪隐不顾伤体,勉强提运佛元辉映。乍然,愆释冷锋横握在手,涉足气臻顶峰。禅仙雪隐于后赞元,圣地霍现庄严佛相巍立天地,五指成岳浩荡盖落。 “哼,既不让路,那就去死。森罗万化归恶障!” 四方合攻,各展奇能,分割绞杀魔佛恶体。 然而,察觉龙戬魔气遭双僧佛法遏制,四人合作终有破绽显露。阎达周身战袍尽毁,钝痛未止眼中狠火一闪,双体灵佛心倍添凶威,剽悍挡下势在必得一击。 下一刹那,赫见魔佛恶体不耐僵持局面,竟暂舍攻击龙戬,骤然拉短彼此之距,沉重一手拨开却尘思,再举臂揪住禅仙衣领,澎湃魔罡横扫六合,沉然恶势拳风,尽数轰砸其身! “呃,噗——” “禅仙前辈啊!” 一拳,是性命饱受恶意摧折;一掌,是善心反被暴虐碾压。扫雪沾尘、明镜染赤。贯心一击,空绽凄红,禅仙雪隐体内经脉寸断,劲透神魂渺处,已是无力回天。弥留之际,禅仙雪隐只觉领口一轻,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气力,瘫坐软跌倒地。 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佛者慈善豁达,毕生皆以和为念的禅仙雪隐,素来淡泊处事,虽受无妄之灾,犹无迁怒之念。遗憾者,不过临终望去的最后一眼,难阻恶体血腥杀戮…… “不急,接下来就是你们!” “赮,不能再因我让你们受累。” 一人方亡,又是两者魂断。阎达脚下不停,掌间魔风新手挥落,曼荼师力、悯秋风首当其冲,当场溅血绝命。 匆发一掌,折身疾走,龙戬不忍再牵连无辜,欲将阎达带离战圈。而就在其决定暗下顷刻,迟来的人猛地豁命而为,鬼方赤血斩若旌旗挺举,气引煞阵倏开,暂将魔佛恶体囚于正中。旋即,再闻鬼灵哀嚎,染血白骨路开黄泉,又是阎王鬼响震天而发,扰魂音波穿破阻碍,直灌阎达脑识。 层层无形攻击,如影随行难消,终令阎达行动一顿,运动迷达灵佛心合一自保。但知此时不宜硬碰,众人当机立断把握须臾之机,各自全力以赴,朝着强敌轰发极招,随即拼尽全速撤离云川! “哼!” 尘埃落定,满目疮痍,除却方圆断井颓垣,再无生人存活迹象。怒然一哼,阎达眼中只剩残酷,冷漠续下杀令。 “红冕七元,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 “雪隐好友……假善为名行肆杀,着实其人太甚。” 同为三令,亦为三隐,交情之深,远胜旁人。刚让罪域、妖市诸多恶人伏诛,不料短短时日即闻禅仙雪隐牺牲噩耗,隐春秋悲恸在心,当下无穷盛怒难抑,雷霆一掌震散手边木案,气氛难平地恨声道:“和平表象终究只是表象,难掩波旬独断专横之实!” “好友心中悲愤,无为感同身受。禅仙尸骨未寒,此恨断不能忘。只是罪域、妖市威胁未除,又来魔息大帝滥杀造恶,如何取舍尚须考量。” “哼,无为,汝果真还是无为。可惜,隐春秋忍不了这般作为。” 胸中不满溢于言表,鹑衣百结话语未尽,忽见禄名封行色匆匆,附在隐春秋耳边一阵私语。了解前因后果,儒令登时气极反笑,忍不住骂出声来:“好,好,好一个应无骞。明明是波旬乱造杀业,他竟将责任推诿至佛门包庇恶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圣众之潮方面?” “谛佛主拒绝再与儒门合作。” 道朴冲隐无为神色一怔,接着苦笑道:“合作,还能合作什么?是你我有能耐铲除波旬,还是阻止十佛与红冕保护龙戬?三教的合作,至此结束了。” 除却鹤白丁,道门麾下尽被罪念侵染。除却却尘思,一际云川已无一人存活。眼下文载龙渊再替波旬洗刷恶行,儒门怎有脸面苛求佛门原谅?又如何指望三教一心? 不想只因一个被魔息大帝附身的龙戬,艰难得来的大好局面一夕土崩瓦解,更累禅仙雪隐辞世。厘清道朴之言,隐春秋除了极怒,唯剩满腔无奈。 紧紧攥握的手掌,是此恨必偿的决心不变。鹑衣百结脑筋一动,朝着冲隐无为道:“道朴,此事圣众之潮虽不欲儒门干涉,但正御作为吾并不认同。而就算谛佛主拒绝儒门的帮助,吾亦会率流书天阙前往配合。” “哈,秃驴的事,算我一份。” “少不了我。” 眼下三教同仇敌忾,显已无心继续追击伤疲的罪域、妖市。再则,与却尘思交情匪浅,鹤白丁与缥缈月自无法坐视佛门遭难。而看众人决心已下,冲隐无为摇了摇头,也只有暂时跟在后方,随时准备接应圣众之潮。 不过,比起替佛门讨还此仇,至始至终被撂在一旁的闻人清苒与宸枢,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姐,我们要一起去么?” “不知道。本来想让念曦苏醒,深海主宰的皇脉精血,是最适宜的药引。但是他现在的状况……” 不论是龙戬抑或魔息大帝,金瓯天朝皇城的人,到底是被其杀戮一空。虽说欲解姊妹危难,闻人清苒与宸枢亦非不明事理,断难恣意妄求。 蓦地,一封飞入黄云扶日,竟似早就找准目标,直直落入秀心手中。宸枢见状略一愣神,不禁疑问道:“这才多久,就来一封飞书?” “说明三教内部还有坏人的卧底呀。” “嗯,信中所述为何?” “换人……用一枚封印的罪念晶元,换回亨王唯一的侄儿金瓯连贯。” 第437章 无法更易的结果 血雨飘摇,尸横遍野,较之尽乎倾灭的金瓯天朝,哪怕身为亨王的侄儿,金瓯连贯一人的性命,此刻也早该无足轻重。 不过,挽回被魔息大帝造成的颜面损失,欲界利用一名金瓯皇脉遗孤收拢人心,至少还能派的上些许作用。而退一万步来讲,闻人清苒与宸枢俱是乖觉心善,如能救回一名无辜之人,终不会放弃去做。 “只要一枚罪念晶元,总觉得里面有问题呢。” “可是,单单算上三教,除了被囚禁的五散子以外,我们也只有当初从蹈足前辈身上取得的石封晶元。为什么大姐会认为奇怪?” “嗯……他们吃过亏,所以不该再犯同样的错误?” 云溟山涧一役,已使魔吞不动城与素还真的关系受到怀疑。而以秀心与清香白莲为首的一干正道关系来看,能够取得的交易筹码,绝不该止于一枚罪念晶元。偏偏对方提出的条件,却宽厚的不似匪类,其中内情自值深思。当然,能不能拿出筹码,就是另外一个问题。 不过,虽说一际云川覆灭重创三教联盟,眼下罪域与妖市并不甚好过。魔息大帝下了一招妙棋,不等于其余同盟均能受益。尤其是接连损失罪念晶元之后,创罪者的实力与部署皆削弱不少。只要闻人清苒与宸枢谨慎交易,倒也不至走到九死一生的地步。 思绪纷纷未定,宸枢灵思一动,忽而脱口而出:“陷阱?” “唔,算上赶路的工夫,罪域卡死半天了时间,让我们没有机会捎信他处。如果有什么不对,你和我首先不能让爹娘担心。” 言谈间,苍穹白云愈渐稀疏,天色亦由黄昏转暗。路边野草层次密集,宽阔大道已到尽头,再往前已曲深幽径,直往罪域隐秘据点。 而既心下主意打定,饶是周遭氛围诡怪,少年与少女犹能安步当车,镇定自若来到交易地点之处。不久之后,视线尽头,正见一处散发无尽鬼魅气息的山洞,内中摆放着的暗赤九轮凝恶造杀。猩红的图腾坚若磐石,象征九轮天侵略苦境,势在必得之决心。 “只来了两个人,你们的胆量不小。” 冷哼回响绵延,杀意隐而若现。创罪者与战栗公并肩同出,四下却不见抛弃别离禅身份的幽谷悬命。而在片刻之后,黯翼飞宵也押着一名稚嫩孩童,从洞窟中时有停顿地走了出来。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出乎两小预先设想,屏息以待多时,闻人清苒竟未觉有任何埋伏。与此相对,被黯翼飞宵拿住肩膀的金瓯连贯,除了哭哭啼啼鼻青脸肿之外,外表也无任何异样征兆。 仿佛不愿多费唇舌,创罪者寒光一瞥,不耐非常道:“晶元呢?” “他真的没事?” “你大可一试。” 创罪者朝旁一使眼色。黯翼飞宵即刻松手一推,将金瓯连贯甩向少年少女。但为保险起见,宸枢背后明黄光华乍现,一双凭空化现的柔韧羽翼,即将金瓯连贯裹在其中。紧随其后,秀心匆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测验无虞,方才让金瓯连贯接近二人。 “够了吗?” “给你。” 琉金石封未破,罪念晶元抛闪半空。创罪者心意一动,兀然举臂凝气劲射长空,击碎表面金粉,将一枚碧绿晶元吸纳入体。而在旁边,就连黯翼飞宵都似对闻人然的一双儿女视若不见,冷静非常地对创罪者二人道:“此地已经暴露,我们该是时候离开。” “当然。” “他们……就这么简单地走了?” 目的达成,几名魔头即无耽搁,毫不犹豫抛弃据点。顺风顺水换回人质,本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无奈不解罪域用意,宸枢不禁纳闷在心,一时怔立原地。 而因须顾及金瓯连贯安危,再则无法确保前路是否存在陷阱,闻人清苒深思后便未急着追上,思考后还是先准备将金瓯连贯送到安全的地方。 不过,并不熟识金瓯天朝之人,秀心遂不假思索道:“小朋友,你家里还有大人吗?” “呜呜、呜……啊,小、小朋友?” “咦,难道你不是小朋友?” 连日以来担惊受怕,精神早已不堪折磨。心惊胆战地止住啜泣,脱离险境的金瓯连贯,耳中乍闻令心头腻歪非常的称呼,当场小孩脾性发作,十分执拗地昂首反驳道:“你们才是小孩,我、我,我已经几百岁了!” “???” 不可思议地看了眼金瓯连贯,随后歪过脑袋盯着宸枢一小会儿,学着长辈的模样从腰包摸了快点心出来,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乖,不说谎,有糖吃。” 且不提苦境年龄的争论,少年少女能够安然脱身,或许存在蹊跷之处,但却非如闻人清苒早先所想。而是在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鬼麒主被暂时排斥在了合作圈外。 原本按照天残地陷的打算,验证素还真与不动城的关系,该是下一步的重中之重。谁知凑齐四王之心,魔息大帝亦如期来到苦境,接连受挫的创罪者与幽谷悬命等人,竟没了进行争取后续的打算。 毕竟,在创罪者与幽魂的计划内,九轮天降世方为第一要务。反正三教与红冕七元,已成为吸引欲界火力的挡箭牌。那罪域、妖市又何必冒险打生打死? “九轮天……九轮天?九轮天!” 万雷龙腾蛇走,肃杀充斥连峰。翌日,鬼惊神怕的天地碁内,被幽谷悬命婉拒,鬼麒主扫兴而回,不由起了异样盘算:“回绝伏子羲的代价,你们可是承受不起啊。” “鬼主,那我们下一步?” “不急。” 骨扇一摇让手下圣道天住口,鬼麒主沉吟道:“他们拒绝与我合作,必是有了绝对成事的计划。看来,让红冕七元对上欲界,正是他们所引动的后招。” “可他们派人捎信,拿金瓯连贯交易,又是打着怎样的主意?” “不论是佛道两派、抑或素还真为首的正道,一再向欲界退让,终究会有一个临界点。天佛原乡与本觉禅林的内幕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你我还不明白吗?大多数被驱逐的佛门僧侣,说白了罪不至死。现在辟界战神不在,波旬已无收敛。更何况,禅仙雪隐的地位在佛界不低,此番被殃及池鱼,难道你真认为圣众之潮还会继续忍让?” 仿佛成竹在胸一般,鬼麒主白骨面具冷漠不改,侃侃而谈道:“但是,为了辟界战神的愿望,闻人家的一双好儿女,一定会送回金瓯连贯,尝试与女琊谈判妥协,变相减少双方冲突的可能。” “那罪域岂不是白费无用功?”圣道天愈发迷惑。 “非也。罪域这般作为,说明九轮天降世,已然不可逆转。而创罪者收回一枚晶元,对他功体不无小补。另一方面,就算波旬接受了商议,你便认为阎达、迷达会向三教低头赔罪?” 鬼麒主笃定非常一挥骨扇道:“到底还是年轻……最好的结果,不过是魔佛无视三教,继续针对红冕七元罢了。而只要有赮毕钵罗的存在,仍然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嘛。唯一的问题,魔吞不动城会作何选择?” 第438章 佛的选择 强大威权统治之下,任何退缩都是奢侈。果不其然,金瓯连贯被闻人清苒送回欲界与蓝灯子团聚,并不足以改变恶体与智体的部署。尽快铲除魔息大帝的选项,依然在波旬计划之中。 萧萧朔风,劲呼过耳,令人无敢一时半刻之松懈。立身山峦半腰阴凉处,俯瞰着葬神野上的红冕众人,黯翼飞宵眼光闪烁,别有一番思量:“此次机会难得,赦天琴箕的阎王三更响,你可要好好抄录。” “放心吧。你们既能说动大哥,我当然会依约照做。” “呵,你也不用太过紧张。运气好的话,这一次就是结束,曲谱也非必要。” “哼,答应别人的承诺,夜魔琴说到做到。” 虽说仅是与人打赌失败,意外牵扯进江湖之事。对于自身精擅所学,夜魔琴却无服输打算,耳闻黯翼飞宵安慰,反被激起心中傲气,全神贯注再无分神。 “果真是涉世未深啊……” 暗叹在怀,黯翼飞宵嘴角勾起一缕笑纹,自不会与夜魔琴较真。不久之后,得到罪念故意走露出的龙戬行踪,欲界魔佛终挟毁灭之势,赫赫威凛率众杀至。恶风惊尘,霍现不速之客。兀自抑郁的龙戬,尚未察觉何处不对。匆惶让过致命掌风,险险拉开存亡之距,龙戬一回神,便逢凶险万分之死关。 “你与鬼方赤命死,其他人可活。顽抗,通杀不留!” 为了说服女琊同行,阎达与迷达私下还是给出了些许敷衍式的让步。而对屠杀金瓯天朝的魔息大帝素无好感,指望霁无瑕替龙戬分辨,却也压根不现实。 王将分别相对,霎时剑拔弩张。绝境关头,龙戬深陷欲界围阵,陡然深吸一口气,直面阎达:“我只需要最后几日的时间,你们当真苦苦相逼?” “在欲界疆域杀人,难道你想苟活?世间上有苦衷的人不缺你一个。波旬要你死,你就非死不可!” 冷然数声寒笑,迷达从非易于相与之辈。一口回绝龙戬,只见杜舞雩剑随风啸,快剑先声夺人,直取挽风曲。与此同时,神机首度主动请战一手负背,昂然走向赮毕钵罗:“尸罗十佛圆回呗,请了。” “你是?” “身份,不重要。你只须牢记,神机是以天下为棋的人。而此刻……一战分明罢。” 最不利的局面,催生最不利的恶果。白衣轻飘,留机湛然,神机单掌扶握,一股凌云傲气,瞬时压向赮毕钵罗。而觉对手非同小可,赮毕钵罗眼光倏凝,菩提长几圣华冲霄,不存丝毫轻心。 浅笑脱口,打破平静。电光石火,神机身影错移,交织瞬息驳火。金星四散间,二人背身相对,半空乍响裂帛之音,个中凶险唯有心知。握剑五指倏紧三分,神机漠然道:“失望。不够专注,你可是会亡命。” “师傅的错,我们会负起责任。难道区区数日,波旬也等不起?” “凭什么?” “嗯?” “凭什么!” 简短重复的三字,是最冷漠的回应。毫不掩饰眼露讽刺,神机足下猛然一踏,眨眼神锋再逼赮毕钵罗眉尖。菩提长几横抬,赮毕钵罗虽有分神,抵挡依然及时。然而双剑交格一瞬,神机元功力压,顿将赮毕钵罗震后半步! “都说法外人情。但,体谅你们的人情,谁来体会枉死之人的愤怒?十佛、不,还是称你赮毕钵罗吧。只有这点觉悟,你远配不上接替侠菩提之称。” “那不是你们以滥杀回应滥杀的理由!” “污蔑滥杀?禅仙之死,的确遗憾,却非冤枉。挂单一际云川修行的你,难道不是在包庇罪大恶极之人?” 句句诛心,字字讥嘲,神机快剑夺命,更参攻心之策。而似发现对方意图,赮毕钵罗突地轻闭双目,再睁眼竟已痛下决断,不复方才分神之貌,通合菩提长几昊然圣威,只为将神机牵制在场。 不过,虽见两大高手一时胶着,他处战场却已显悬殊。赦天琴箕凭借阎王鬼曲之妙,尚能在女琊剑下维持均势。但在另外一方,遭受杜舞雩狙杀的挽风曲,却是处处受制,不久即见多处负伤。 “鬼方赤命,想要保住他的性命,拿出你为王的自傲吧!” “如你所愿!” 短短瞬息,处处陷危。立身绝望当下,拳撼拳,掌交掌,原始野蛮的对垒互殴,只有强中更强,方能笑傲至终。十余合后,葬神之野百里摧残,乱山倾颓颠倒,大地崩裂长龙。战袍多处撕裂染红,鬼方赤命却是越显狂涨,血煞灼流熔炼八荒,反增嚣狂本色! “不差,但还不够。” 欣赏强者,并不意味阎达便会留情。而在一方陷危之际,龙戬亦运魔息大帝澎湃魔能,协助鬼方赤命从侧夹击。无奈金身不坏,波旬更是不死不灭,任凭深海主宰魔功深湛,配合赤血斩凌厉运招,千锤万凿犹然无损恶体煞威! “无相劫空!” 低沉一吼,势可吞天。阎达以背生承鬼方血斩,被迫前冲半步。然而掌聚灵佛心之庞大真力,赫已突破龙戬防线,正面命中其胸膛。骨裂闷断,血洒半天,龙戬受创仰面而退,体内皇脉精血却催发出生生不息之意,源续不绝稳定伤患。 “哦,有意义吗?” 强招占优,阎达四幡魔能再运,即欲趁胜追击。孰料就在此时,慈和诗号传响天穹,突然汇涌祥云万千,点点金雨纷繁飘落,罩向不曾参展的迷达周身。 “圣众会一,德深海广,吾佛传灯,润世慈航。” 一身如雪僧袍,手捧晶莹碧叶,脚踏玉叶佛藕,为首之人翩然而降。而在玉佛一捧雪现身瞬间,天际巨魔神受到迷达召唤,即刻口吐风雷电火,欲破佛门困阵。但为替亡者一讨公道,圣众之潮怎会只来一人,不久金色卍字覆压而下,再见高人踪影。 “蕴果是非因,谛魂千万身,原乡飘渺处,天佛度贪嗔。尘净三毒·伐开五蕴·实幻相虚·莲华八正!” 众相枯轮佛辉灿然,蕴果谛魂忽发高喝,佛网天阵广纳万法,竟将恶诛隔阻在外。紧随其后,赫来奥义吠陀横空长啸,铿然一击将迷达推出千丈开外。关键之处,圣众之潮掌教谛佛主兀转四相,巍巍高山顶天立地,伏魔巨掌恢宏盖落。 “哎。” 鼓起胸膛,佛心赞能,阎达暴喝一声举掌如刀,奋力斜前穿捣重击,顿将谛佛主轻描淡写震退。佛门欲界,再度针锋相对。始终沉默的佛铸兀然提气,温和佛元灌入谛佛主其背,用行动选择今朝一战,彼此再无妥协! “果真是——杀不尽的愚佛!” 第439章 诈 “杀几个秃驴而已,你们就如此兴师动众。金瓯天朝死伤无数,也不见你们动作。果然,我佛慈悲嘛。” 阎达雄力饱运,挣脱佛网束缚。与此同时,迷达被蕴果谛魂一剑逼退,心下大为不快,咄咄逼人反口相机:“我倒是要看你佛门,究竟是先诛首恶,还是要与我波旬分辨?” “非如魔佛所想。今日诸位同修来此,只为——说服!” 秉性敦实温和,不擅口舌争锋。到了眼下这种境地,蕴果谛魂早明人言可畏。再与已主导掌握舆论的欲界争论,岂非自取其辱? 更何况,要让魔佛放低身段,不拿出充分的实力,根本难以动摇其心。天佛原乡地藏圣者心有觉悟,索性舍去一切杂念,双手分持众相枯轮、奥义吠陀,目光凛冽注目阎达。 正题尚未讲清分明,便遭蕴果谛魂无视。迷达勃然不悦,却见助念流苏灵光瞬逝,已被熟悉身影挡住前路。 “裳璎珞,你以为我们会与被各个击破?” “今日一会,谛佛主不为其他,只求魔佛日后作为,勿再牵连无辜之人。” “就凭圣众之潮?无声色难·界心牟利·波耶气释·答迷身悲!” 只要是能够作为杀鸡儆猴的对象,无论魔息大帝抑或令人厌恶的佛门,对波旬根本无足轻重。 裳璎珞利用价值已尽,迷达对其倒戈并不意外,声落一瞬异咒倏起,阎达、女琊顿受牵引,刹那三灵灵身共鸣,众目睽睽再现魔佛不灭金身。 “想要说服我,拿出你们的本事。又或者——” 魔威未发,先势骇人。三声重叠邀战,波旬睥睨无情。而只有亲自面对,方明魔佛究竟强悍到何种地步。震慑之下,双腿颤软,玉佛一捧雪、谛佛主二人神色巨变,登知光凭圣众之潮布阵,仅是笑谈一桩。 “通通束手就戮!” 杀心不掩,不耐拖磨,魔佛冷然问出,庞大深湛星云劲倏弥半天,仿似利剑悬顶,令人心惊胆寒。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明白波旬难以劝动,只有赌注一搏,谛佛主、蕴果谛魂、裳璎珞三人隔空视线一交汇,赫已有了舍身觉悟。定光梭罗震地不绝,一头圣洁灵鹿轻快奔驰开道,沿途甘霖普降,山神山鬼交相影现,正是佛乡希望随后而至。 “百岫嶙峋一点空,本心明镜沐华光。识得灵山真面目,因缘身在此山中。” “乱世失序,乾坤蒙祸。云中怒啸,清荡天道!” 山神现面,圣火化影。认出玉菩提传承身份,魔佛波旬锁定目标,磅礴魔能撒手扑敌,即欲当场将人格杀。但若无过半把握,谛佛主等人怎会贸然行事。 九霄之上祥云涌,云兽凝形气破苍穹。就在云中兽现身顷刻,却尘思、蕴果谛魂、谛佛主、裳璎珞、一捧雪、赮毕钵罗六人合力,至纯佛元极赞擎天圣功一鼓作气,灌注云兽之身。 波旬错愕之际,两大罕世浩威交汇,碰撞出夺目煊赫华光。恐怖余波千里绵延,瞬使天昏地暗、玄黄翻覆! “不动城余孽,该杀!” 正面冲突交锋,对手真实身份已然表露无疑。谁知魔佛波旬仍作不知,狂魔啸天六臂轰砸,志在诛生决死。而似全不遮掩根底,云中兽竭力而为,半空倏见五莲并蒂,灿然光辉生生不息,尽将锋芒挡御在外;心凛一瞬,竟是寸步不让,极化五莲封阵之能,逆势抵消侵身恶浪。 “那麒麟星的账,吾亦该向你一讨!” 惊涛拍岸,岿然不动。察觉波旬无意拆穿,云中兽索性配合不提,昂然一甩手中荡乾坤,万钧余劲穿入地底,顿令山崩陆移,卸除残存袭身魔功。 下一刹那,云中兽翩然身转,偏巧不巧落在阵眼方位,霎与蕴果谛魂、赮毕钵罗、沐灵山、谛佛主四人环围波旬。紧接着,五莲圣辉再起站位间流转不定,骤使魔佛一改冷漠,微诧扬声:“五莲法阵?” “通晓五莲阵法之人,可不仅有百世经纶。” 金黄浩光,染遍层层乌云。圣辉普照,稍扼狂涨魔氛。云中兽面不改色,淡然注视彼方魔佛。三面波旬沉声不语少顷,忽而发出藐视一笑,滔天灵能如从星河疾聚周身,再一次排山倒海轰向谛佛主。 “那我倒要一试,你们有当初五莲几分能为?!” 是外强中干,抑或真才实学,终得武上分晓。纵见五莲法阵困身,魔佛波旬出手犹然凌厉无端,星流电逝倏临谛佛主之身。而知不比其余同阵之人,谛佛主未敢轻心怠慢,当机立断一身四化竭力而为。 “佛解·佛岳万钧!” 两力相交,剧烈冲击。谛佛主不出意外,难承波旬杀掌,当场内伤加身,口齿溢红。但见浮光流转,五莲运化,一股沛莫能御之佛元,霎时由其余四方传导而来,抵消魔掌扑杀之势。饶是魔佛无可匹敌,竟也一时难破五莲法阵。 不过,虽已警惕乍生,波旬眼看谛佛主负伤呕红,赮毕钵罗三人亦脸色陡白,登时恍然有悟:“比起五莲,你们又拖得了多久?” “一招,让你罢手。” 说一千道一万,五莲之力乃在一页书个人之身。纵借五僧合阵而为,仍然无法与当初五莲法尊相较。然而魔佛波旬能够看穿此点,云中兽又岂有不知之理? “哦?纵横三界·唯吾独尊!” 久守必失,以攻代守,云中兽心有觉悟,周身清流攀顶,孤注一掷豁力而为。并蒂五莲横空铺展,纷繁梵文不时闪现,有若璀璨耀眼之无边巨帘。 随即,只闻云中兽高亢一喝,磅礴之掌瞬时潮鸣电掣,拔地倚天雄伟盖下。恢弘压迫临头一刻,波旬六臂高举,齐运浩瀚魔功,昂然朝天悍发一掌,誓要撕破降魔天幕。 气走龙蛇,波澜壮阔。两股怒涛席卷天下,致使万山尽摧,乾坤苍穹剧变。魔、佛之争已入极端。但凭灵佛心源源不绝之力,波旬自忖犹能稳操胜券。殊不料就在僵局未解之际,后方突来一点星芒,竟使魔佛首再感威胁。 “素心常怀静朴理,红尘偏染程子衣。” 出尘之人,古朴之貌,白发苍颜,仿似道尽沧桑,沉恬冷静。弓非至弦之道,亦非无弦神弩,陌生的菩提圣器把握在手,玄真君犹似早已熟稔。 “半生惯看风云起,一步江湖无尽期。” 指钩弦,天君丝张满如月;劲彻掌,菩提界秘法倏展。刹那间,一道长虹疾掠天地,尽纳五莲浩瀚佛威,全神一箭灭顶而发。 锋不可当,惊魂错眼,魔佛即刻再提元功,猛然挥退五大高手,令之各自见血。紧随其后,波旬匆汇手于顶,硬撼势在必得之箭。但因错失先机一步,菩提弓蓄势更久,辉煌金芒余势终破六臂阻碍,点中胸口突入不灭金身,首挫魔佛凶威。 而在此时,云中兽奋力一拨荡乾坤,从容不迫上前道:“若要再战,吾等奉陪!” “你们……哼。” 不明五莲封阵根底,兼之顾虑烽火关键。波旬虽有天下无敌之能,终不欲贪功冒进,重蹈封灵岛覆辙,思忖间还是选择率欲界部众,暂时退出一片荒芜的葬神之野。 另一方面,众僧静立废土半晌,确证外围再无危机。云中兽一言不发拔空而起倏忽落定,异谱面具下无声淌出涓涓血流,顿引身旁玄真君快步迎上。 “云兽你?!” 云中兽摆手道:“五莲不可剥离……幸得净琉璃相助,方成今日之功。但,强行施为,自遭反噬。只望经此一役,能让波旬有所收敛,勿再殃及无辜。” “嗯……可惜,那名屠杀无辜之人已趁乱逃走。” “不急,素还真会与之接触。若当真是怙恶不悛之辈,同样难逃天理昭彰。” 第440章 重围 “放弃战友,行色匆匆。阁下之前对十佛的言词,果真可信?” 一方战罢方休,一方再入重围。清香绕鼻,白莲天降,截断龙戬去路。清楚今日之战起因,与眼前之人脱不了干系,素还真势欲厘清真相,遂与叶小钗左右挡在前方。 狂风掠耳,质问传心,屏息不语的人心思莫测,良久叹息回话:“在玄黄穷道伏诛之前,我还不能死。” “若有苦衷,或可体谅。但当初的深海主宰,绝不会做出抛弃徒侄之举。”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素还真索性开门见山:“劣者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现在的你已是魔息大帝。” “唔呃……我不否认,会时常受到魔息大帝的影响。” 状似头疼欲裂,放弃了无谓挣扎,龙戬停步抚额,苦恼非常道:“你说得不错,我不该让赮儿他们涉险。而你若信不过我,何不一齐回头?” “哦?” “当初得你解开封印,我才能从深海脱困。如不配合你解除怀疑,岂不坐实我用心非善。” “那就请……” 回答当下,龙戬像是放松了警备,面色沉重走向素还真。但在彼此即将接触一瞬,龙戬眼中锐利锋芒乍现,背后魔翼兀然屏张,巍雄一掌疾按白莲胸口。 不过,因为不明龙戬状况,素还真并无松懈,掌下拂尘盘走纠缠,顿时扣住对方粗壮手臂:“看来,你替素某做出了选择?” “那,你有杀我的能耐吗?” 偷袭未成,霸风四溢。魔息大帝舍去伪装,汹涌魔气不绝而生,信手一招即将素还真震退百尺。刀剑齐发,叶小钗毫不迟疑,凛冽锋光倏刺魔息大帝心口,却见狂然之人袖鼓黑风玄煞,强势抵住逼命一击! “龙戬尚存。你们是杀了我,还是死于吾掌?” “擒你回去,让首恶伏诛!” 人质在手,暗忖立于不败之地,魔息大帝双手箕涨,悍然逞凶动杀。 不过,莲叶齐心一致,却也无惧魔息大帝恶念歹意。般若剑穗风中轻摆,素还真沉着应对,八卦迷踪步如仙似魅,只为将人困锁当场。叶小钗谦中守静,默契配合白莲,剑痴、刀狂神光闪烁,每每均从关键之处,解除魔息脱困伤人之招。 而既已挑拨三教、欲界互斗,魔息大帝又有龙戬灵识作为筹码,赫已不必虚与委蛇,眸中戾气猛转炽盛,割面罡风疾旋成刃,刁钻阴毒分袭二人。 “魔轮天征!” 狂风呼啸,煞气骇人。素还真、叶小钗注元于剑,仍被无俦魔功迫向两旁。不欲再做纠缠,魔息大帝强招速发,登时辟开脱身之道。然而就在此时,忽来儒风荡荡,再度堵住缝隙。紧随其后,擎天一足疾坠踩落,黑云压顶直袭魔息。 转念之间,魔息大帝驻足挡下两道真气,便明落入素还真言语陷阱,勃然怒哼脱口,“我要离开,你们阻止不了!” “禅仙的死,果然是汝暗中挑拨!” 挚友之仇从未忘怀,虽与佛门生出嫌隙,隐春秋等人也会以自己的方式援手。而在素还真点拨之后,儒道两方便随行潜匿在暗,竟而目睹魔息大帝撕破脸面。 “咱们人多,反正与他这种歹人无话可说,并肩齐上!” “尽心篇·天地同流!” 最是率性直接,鹤白丁腿下生风,再运道海秘传,无影踪幻踪迹难寻,率先扫向魔息大帝。为友报仇,隐春秋难忍三教遭人利用,亦催尽心篇上层之招。 魔翼扇动,风破双招。纵使魔息大帝深不可测,强敌环饲之下终究皱起了眉头,且战且守防守素还真搅局,故作恼怒道:“你们果真不顾龙戬性命?” “当断即断。似汝这等诡诈之辈怎可二度取信?难道为了十佛一人的感受,他人的仇恨便可弃之不顾?!” 素来耿直狷介,容不得邪佞妄为,一腔浩然之气挥洒自如,隐春秋岂肯纵虎归山,遂唤缥缈月合围夹击。道罡儒风交错纵横,霎成天罗地网,不允邪魔逃生。 另外一旁,素还真目光炯炯紧锁战况,宛若别有思量,道:“叶小钗,我等五人对付魔息大帝理该稳操胜券。为何魔息大帝却似并不担忧?” “……不在乎?” “是不在意龙戬的死活,抑或有必定闯出生天的把握。就算他有同盟存在,难道就如此笃定我们不会痛下杀手?” 未解魔息大帝底气何在,素还真一时不曾妄动。但念不宜让魔息大帝脱走,清香白莲思绪一转,暗朝叶小钗传音道:“你我一同出手,将战圈逼向葬神之野。如何处置魔息大帝,还是先问过赮毕钵罗,然后再做决定。” “嗯。” 简短应答之后,叶小钗倏然骈指凝气聚剑,运掌催芒成刀,创生、毁灭两种意蕴同时浮现,登成剑上天道极招,一时却是引而不发。魔息大帝鏖战之中,骤察致命威胁,顿时心头凛然,迫不得已折向撤退。 无奈,素还真早有定见,在儒令等人合围同时,混元掌、苍龙吼适时补位,竟令魔息大帝身不由己,逐渐转回葬神之野方向。纵已发觉白莲意图,魔息大帝孤军奋战,终究难敌多面强攻,不知不觉重归荒土。 “是恩公?” 魔息大帝中途避战而走,确令红冕几人倍生疑惑。但见龙戬落入九死一生之境地,鬼方赤命昂然一吼还是挺刀加入,配合赦天琴箕阎王鬼响须臾打乱战局。 “两位且慢,此人已非深海主宰!” 不愿节外生枝,素还真匆忙一甩拂尘,抵消近身琴波,道:“吾只是将人逼回葬神之野,与十佛会面之后再做计较。” “哦?” 若非放不下当初救命还阳之恩,鬼方赤命本不会与魔息大帝同行,此刻突闻素还真喝阻,登时醒悟其中必有蹊跷。 与此相对,原以为再遇强援的魔息大帝,心下却是“咯噔”一沉,不由深感棘手了:“赤命,我的为人,难道你不清楚?方才若非魔息作祟,我又何必陪你一同斗至一半,再独身逃走?” 纵要挽救深海主宰,也不愿意受人挑拨。眼光闪烁不定,鬼方赤命并未尽信,脑筋一转忽反问道。 “喔,我认识中的深海主宰,一向愿意舍己为人。本王虽不屑与六庭馆化解恩怨,却也听说他们需要你的皇脉精血。你既言之凿凿,可愿奉献一二?” 第441章 先下手为强 “等我与玄黄穷道一战,自会满足你们的要求。” 面色一阵阴晴变幻,魔息大帝脑思考急转,念及落入重重包围,还是先给出敷衍承诺。可因借助龙戬孕育魔胎,一旦深海主宰元气大伤,对其无疑大为不利。魔息大帝岂会当真信守承诺? 并不尽信其言,鬼方赤命闻言接话道:“区区一个玄黄穷道,何劳恩公出手?” “哼,我早有言在先。除了我,谁也不准杀他!” “不然。此言太过空泛。难道玄黄穷道一日不现身,问题便一日不解决?” 不管多方身份究竟,素还真无意与之妥协,“如果你已是魔息大帝,又岂会将玄黄穷道放在心上?” “走不让走,条件又不肯接受。我倒是奇怪,你们究竟有何想法……罢了,你我各退一步。不论如何,我还是那句话,玄黄穷道必须是我亲手铲除。但处理这件事的过程,可以由你们代劳。” 三次重复之后,阴沉心思稍敛。魔息大帝心知此刻,难以取信身旁众人,思量间索性以退为进,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们带来玄黄穷道,由我与他正面一决。只要首恶伏诛,我自会向无辜惨死之人谢罪,又何吝惜一身妖市皇脉精血?” “哦……” “既然彼此难以取信,我愿与红冕七元暂时同处一地。” “也好。” 找出妥善解决棘手麻烦的途径,方是现下首要。见魔息大帝做出让步,素还真自不会一味紧逼,遂下意识地将眼前人当作“龙戬”,诚恳劝说道:“但阁下与魔息大帝神魂混淆,还请勿要放弃抗争。以十佛之能,未必不能找出解方。” “有劳了。” 胸中怒火,难以抒发。狡诈如魔息大帝,却也不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魔息大帝真实的歹思,早在来到苦境之时便已注定结果。 “拿捏我,会让你们血本无归!” ———————————————————————————— 佛门、欲界一朝会战,注定江湖将起波澜。魔佛波旬功败垂成,霎时引起各方心思蠢动。翠竹高洁,和风阵阵,难比儒者深思暗想。得知前因后果,端立堂上的应无骞,忽而数步绕过坐在案前,意味深长道。 “和局,即是败战啊。” “欲界一退,吾等该怎样因应?” “以静制动。不论佛门以何种方式做到,欲界这亏都是吃定。不过,你还是先答应波旬的要求,派出暗子主导舆论,将魔息大帝未死的罪责,全部归于圣众之潮。” “是。” 淡然口吐答案,应无骞并无即刻采取其他措施的打算,一切如常道:“波旬铩羽而归,方知欲界独木难支,更能显得儒门分量。佛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我们不做准备,你以为迷达与阎达,真会忍受这份屈辱?” “嗯,正御所言在理。可……” 借刀杀人的伎俩,早如饮水吃饭一般平常。耳闻应无骞的决定,畅遗音对此全不意外。然而魔吞不动城的真实身份,已若一座令人窒息的高山压在心头,令人倍感沉重郁闷。 冷目一瞥看穿手下顾虑,应无骞不以为意,摇头续道:“儒门暂未有出格之举,不动城的矛头还不会指向我们。何况,玄真君的出现,对某位掌教而言可是天大的不幸。” “崇玉旨?” “乱世狂刀、傲笑红尘、太上府……来自诸多道脉的压力,他还承受的起么?” 对于云古道渊的老朋友,应无骞可谓知根知底。按照崇玉旨本人的个性,断不可能坐以待毙。畅遗音反似另有想法,迟疑道:“可是,玄真君并非苛责他人之性。念及万堺封印幽都之功,或许他未必会上玄玉府。” “呵。” 貌若自矜不语,应无骞岂会不明崇玉旨心思,笔下轻落“力”字,尽付玩味一笑。 “静观罢。” 白纸区区一字,道尽他人所图。且不提文载龙渊内的笃定之言,在将云中兽送回不动城疗伤,结束了重修箭艺功体的玄真君,终也掀开了沉埋的一页历史。 “执古纪,御今传,指天运地无极门,太上识道尊。” 冰凇雪地,万丈高崖,长年肃冷庄严,不容外人轻近。而似早已预料到来人拜访,太上府两位道尊主动降尘,一会故年旧识:“久违了,首席。” “首席……吾已离开万堺,弓弧名家的首席也不再是我。二位道仙,唤我玄真君便是。” 往昔虽仍历历在目,江湖却已不愿涉足。谦和还以一礼,玄真君道:“今日来此,是为吊祭吾弟,恳请二位通融。” “人之常情,何来叨扰?” 微一摇头,地限当先领路引下,三人不久来到伏魔崖下。冰封的巨岩镇压万千幽魔,徒留阵阵冤魂凄啸飘荡空中。 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垂羽翼,英雄自古不长生,何况我辈孤且直。 行为或有失矩,终归不负初衷。一壶醇酒浇沃土地,念此生唯一的血缘兄弟,悼一名魂散天地的义士。寒风溯哀思,随着默自泪下,前尘尽已泯。存留者,不过是一段刻骨亲缘,毕生不敢有忘。 良久之后,但闻浅浅长叹,玄真君收拾心情,回身道:“吾听闻,两位已与崇玉旨一会?” “这……” 相互对视少顷,天极面色突沉,道:“玄真君,吾与地限皆认为,崇玉旨并不可信。但因其保证为往昔偿还,兼之主动释出善意,将还命金丹赠与你恢复修为。更念其有封魔之功,吾二人是以未曾苛责。” “还命金丹?” 眼中疑云稍闪而过,玄真君忽从怀中取出一晶莹玉瓶,解释道:“吾所用的还命金丹,乃是谛佛主所赠。那日傲笑红尘上门问罪……详情听说。” 不愿二人再被欺骗,玄真君将日前之事娓娓道来,令得天极、地限面面相觑。如此说来,崇玉旨分明是糊弄二人,不欲其追究罪责。不过镇压幽都封印,仍是天极、地限二人最大的责任,此刻纵知真相,却也无意再寻崇玉旨的麻烦。 经过深思熟虑,地限沉声说道:“玄真君,崇玉旨真实打算为何,吾等尚不可知。可是,帝弓十二虹断不能再留于云古道渊。” “吾明白两位的意思……对了,为还谛佛主赠药之恩,吾决意助正道制衡魔佛。两位镇压幽都群魔封印太久,功体必已大打折扣。还命金丹多余一枚。吾留之却已无用,不如由两位收下。” “不可。此物是崇玉旨赎罪之物,吾等怎能替你冒受?” “地限道尊且慢拒绝。幽都事关重大,断不宜轻心怠慢。多一分力量,终归多一分保险。何况,本是云古道渊亏欠太上府甚多,岂有冒领之说?” “那,恭敬不如从命。” 收纳还命金丹,于玄真君并无用处。与其如此,倒不如物尽其用。眼看玄真君劝得坚决,天极、地限犹豫一阵,像是暗中商量了一番,方才不再推辞,收起还命金丹。悼念既毕,寒暄至终。想起天极、地限方才提醒,玄真君心下顿有决断。 “凌苍的遗物,是该替他讨回。” 辞别太上府,遂向虎山行。胸中沉重未懈,无心沿途山林景,玄真君一步一步,走向阔别多年的万堺朝城,欲向崇玉旨讨回帝弓十二虹。熟料人在半途,突来乌霾急涌,催暗天色。妖魔氛围乍起,随闻凶声大吼,丑陋剑兽狠戾杀上。 “纳命授首!” “邪魔,休想。” 未知的异兽,刁钻的杀招,斩裂万尺林土。玄真君虽不明就里,但因元功尽复自是凛然无畏。 远程斗近身,凶险溢于言表。无弦胜有弦,更见功参神妙。聚睛定神,玄真君双足一沉,以气御箭,双龙出海长啸向敌,道邪强劲隔空较量,顿令兽妖焚进势受阻。 然而,来袭之人仿佛不觉僵持,诡步挪移只为将玄真君限制方寸之间。数刻之后,二人依旧僵持不下。就在玄真君即欲赞功灭敌之刻,天外忽来赤红灵光,来去无影无踪,瞬眼已朝玄真君背心舍去。 危急刹那,旋见一条清丽倩影,罡掌腾风昂然迎上。殊不料,帝弓十二虹,个个有其精妙。赤红疾光掠影,在触及道流萍踪气芒瞬间,一反常态陡然加速,竟似浑然不受力,无声无息穿破阻碍,射向中途搅局之人。 “咦?” 意外娇叱一声,闻人清苒再无轻心,更无隐藏身份之必要,丹青见锋芒倏盛,蓄力当中一砍而下,方将赤虹余势化消。而在同一时间,认出暗袭之箭是为何物,玄真君霎时怒上眉梢,真元纳掌! “帝弓虹?!” 第442章 丧家犬 “牙碎斩!” 暗算未成,激流勇退。发觉玄真君早有准备,狻魂剑兽并不恋战,妖异剑光催生兽形撕咬扑杀,狂吼之声激震四野,虚晃一招给欲借势而走。但因确认偷袭之人所使乃是帝弓十二虹,玄真君倏生决断,菩提弓瞬时满弦。 “十万火急!” 无弦箭风鸣,强招追魂蹑影,疾胜星火雷奔。妖兽之气,触之即散。穿破邪剑阻碍,箭锋余势直落狻魂剑兽要害。避之不得,狻魂剑兽匆忙折转,双手举剑竖劈,一击砍散集聚箭辉。谁知玄真君意不在杀,只在伤敌留记。乱散而开的箭矢,竟在刹那间爆射四方,登时微创狻魂剑兽! “不好!” “我们跟上。” 身上焦痕暗留,狻魂剑兽顿明对方用意。但在此刻,缠战已然无济于事。狻魂舰首迫不得已,只得遁入林中,眨眼不见去向。玄真君传音闻人清苒,接着二人足不沾地,紧追狻魂剑兽而去。 渺渺仙云,飘忽莫测。巍巍朝城,镇守四方。一追一逃,任凭狻魂剑兽急欲逃走,始终难以彻底甩脱道者,直到将至万堺朝城范围,方才陡地隐匿无踪。 “万堺朝城……” 旧地重游,已无当年壮志。略作感慨,玄真君回神定念,面朝闻人清苒道:“刚刚的邪魔,恐怕与朝城暗有关联。内中或有凶险,切记谨慎行事。” “我记住了。可是前辈,刚刚偷袭的那支奇箭?” “是帝弓虹无误。” 先有崇玉旨撒谎,再逢狻魂剑兽狙杀,后方更有帝弓虹暗袭。若说其中全无联系,只怕天生脑疾之人都不会相信。 玄真君稍一沉默,随后说道:“崇玉旨应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不想道界高层,竟出如此败类。就算是当年……罢了,先入内一探罢。” “嗯。” 万堺朝城与圣龙口,皆是不堪多提的回忆。按下纷繁思绪,玄真君即携闻人清苒同往城门之处。然而不等两人闯入朝城,竟见耸立高门开出一条窄缝,虚遨子带着道门四持,貌若恭敬地庄严迎上。 “多年不见,首席风采依然。虚遨,有礼了。” “久见了,虚遨子。” 为人一丝不苟,玄真君半受其礼,随即直切正题:“不知副掌教,方才可有见到一名诡面妖魔来到朝城范围?” “妖邪?” 虚遨子摇了摇头,面露迷惑道:“朝城安稳日久,在掌教治理下,从无邪魔横行。吾等一直守在朝城,不曾见有妖魔作祟,怕是玄真君弄错。” “骗人。” “唔?” 耳闻少女不信传音,轻轻抬手示意稍安,玄真君不愿即生干戈,沉吟片刻迂回道:“或许确是错认。过门不入,着实失礼。在下欲拜会崇掌教,还请副掌教引见。” “这……因为江湖谣言,掌教急火攻心病倒在塌,请恕不便见客。” “病重?” 从未想过对方会无耻到托病不出,玄真君道:“在下粗通岐黄。若蒙不弃,玄真君或可为掌教分忧。” “不用了。有伯阳子在,掌教只须调养一段时日,即得痊愈。不过,这几日怕是无暇接待玄真君,还请海涵。” 玄真君颔首理解道:“既如此,那吾日后再往云古道渊拜会。但,弓弧名家仍在万堺朝城,吾欲一访旧识,还请副掌开门。” 拖延终有尽头,再无任何借口。但得崇玉旨之命拒绝让路,虚遨子不由面现尴尬,绞尽脑汁道:“抱歉,司空翎与枯鹰有事外出,已多日未回。” “哦,有劳告知。” 念起当年主掌一派,玄真君不由怀念过去,话语脱口周身隐约散发出一股不怒而威的领袖气质,令得虚遨子心头凛然;但因屡经道门大变,玄真君除却刚毅果决未改,已不似当年流于宽和,平添几分防患于未然的谨慎,不容质疑道:“吾会在弓弧名家,等他们回来。” “这……能否请首席日后再来?” “邪魔闯入,吾本责无旁贷。副掌一味阻扰,究竟是为何故?” 好话说尽,不见妥协。眸光突变锐利,玄真君气势陡盛,迫前一步道:“吾要进万堺朝城,又与道门何干?” “哎,你我同属道门,实不该为此争执。” 虚遨子心感棘手,却也只有和稀泥道:“据我认知,玄真君素来守礼。等到崇掌教病体痊愈,再盛情招待首席归来,难道不可么?” “吾无意回归万堺,只求一访故人。难道上德谷连这等要求,都要回绝?” 伴随诘问脱口,场面骤转冷肃。玄真君字字在理,顿令虚遨子无从回避。沉默片刻之后,云古道渊副掌教,索性口风硬,挥手下令四持启阵,关门闭户,强词夺理道:“当日傲笑红尘上门拜访,并未像首席般咄咄逼人。我已明言掌教抱恙,玄真君怎可一味相逼?!” “你们,不肯让路?” 耳闻对方反问,心知图穷匕见之刻已到,玄真君白眉一紧,终也不再克制,朗声独断:“今日,吾非回弓弧名家。” “哼,敬酒不吃,非要吃那闭门羹。我们离开。” 虚遨子怒哼脱口,即刻带领数道光化,人影遁入城中。紧随其后,霍见太极两仪浮空而起,流转不息别见精深奥妙,严守万堺朝城,不漏半点空隙。 目睹上德谷如此行径,少女不免憋闷在心,泛红鼓腮气呼呼地斥责道:“他们这样好没道理,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崇玉旨一贯如此强硬。但,刚刚偷袭的人,上德谷必有嫌疑,还是非入不可。” “嗯。” 道门秘阵虽有玄妙,但城门下的玄真君与少女,岂是凡俗道者可比? 打定主意一探究竟,闻人清苒一挽飘柔袖纱,浑纳周天灵**粹,竟令护城道阵能源受损运转生滞。然而就在秀心出手之前,玄真君却率先张弓引弦,阔步挡在前方:“万堺儒道两脉最擅口头搬弄是非。如今舆论于你父母不利,若再由你摧毁朝城大门,来日难免受人指责。” “可万一崇玉旨与那名妖形剑者无关?” “一切有我,勿忧——十二分星定天纲!” 曾为弓弧名家首席,玄真君不乏担当胸襟,霎时间无弦神弩下半部泠然上手,充沛道元迅纳星辰灵光,浑雄箭芒只摧不毁,庖丁解牛一般射穿道阵间隙,在坚硬高耸的城墙上,轰然爆开仅容一人的狭小通道,倍见手劲精准入微。 而在朝城外围,未敢即刻归返的崇玉旨方与暗箭伤人的弓者汇合,忽察万堺朝城入口处道流鼎盛,箭锋入霄万丈,登时明白再也回不得上德谷,抑不住地狂怒泄愤大吼:“可恶!若非应老狐狸搞鬼,我怎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首席,终于还是回来了……” 崇玉旨愈发不悦道:“哼,你我已在同一条船上,难道你还想与他相认?” “……那你准备如何?”玄真君兄弟对待楚遗可谓仁至义尽。如今背叛刀剑相向,跛足蒙面客不免惴惴难安,静立许久方才发问。 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注定保不了好名声,崇玉旨倒也颇为光棍,当场阴测测地冷笑道。 “玄真君强势只是一时,却不会伤及无辜。我上德谷根基犹在,又岂惧他今日撒泼。有你,有帝宫虹,有兽妖焚,愿意与我合作的人,又岂只有撕破颜面的应无骞?!” 第443章 反袭 “虽已答应魔息大帝条件,但玄黄穷道人在何处,怎样挽救深海主宰,都是亟待解决的难题。” 翠环山下,素还真连日奔波一无所获,漩涡眉微锁深思走在归程,口中念念有词,好似未觉身遭之变。但见清香白莲出神遐思,等待许久的不速之客,忽而半道杀将出来,强横拦路气势凌人道:“素还真,本穷主人就在此,你欲如何?” “……哈,阁下得志猖狂,可非长久之道。” 苦境江湖,不知多少枭雄霸主折戟沉沙。如同玄黄穷道这般嚣狂无谓之人着实少见。纵知对方来意非善,素还真闻声驻足,反倒漫不经心道:“何况,龙戬对你穷追不舍,当心自取灭亡。” “灭亡?可惜,你,无缘看到本穷主君临天下的那一日了!” 得到两阕半阎王鬼响,玄黄穷道正欲一试自身能为,乍闻素还真淡淡嘲讽,当即眼闪厉光,脚踏诡步,恶风鬼潮蜂涌而生,誓将吞没白莲立足之地。但逢腥浪加身,素还真犹未将关注尽放玄黄穷道之身,眼观六路同时般若翩然空降,清流瞬弥十方煞气。 不想这人虽有几分本事,但要对付自身便嫌不足,素还真语气微一古怪,道:“阁下还是听素某一句劝,珍惜性命,勿为他人枉作嫁衣。” “你真以为,本穷主拿不下你?” 圆瞪双目,玄黄穷道冷冷一笑,仿佛暗中传音他处。霎时间,熟悉的阎王诡律回响翠环山径,顿使素还真心下起疑。然而玄黄穷道存心试手,自不会无故讲解明白,一身傩舞巧步暗和阎王曲,竟生神鬼莫测之威。 “阴傩鬼舞·舞泣幽玄!” 天差地别之能,在鬼曲乍现刹那,随着阴森傩舞化作白骨骷髅,疾驰奔袭素还真。发觉对方修为陡增,清香白莲手中般若迅转,剑挽天华耀目,横刃硬受鬼舞冲击。再度交锋,气接一瞬,素还真竟觉触手之处如中铜墙铁壁,竟被生生向后推里翠环山,登时眸生凝色,脚踩奇步避开正面锋芒,随后掌下冰风生冻,映目寒霜层结,行云流水力催强招。 “百气寒霜指!” 昔日名招再现,擒人本该十拿九稳,素还真双眼却是全神贯注,始终不离玄黄穷道。而如素还真所料,狂妄老者神情不屑,鬼音环绕之中,周身惊见阎魔之铠成型,纹丝不动挡下冻体之招。紧随其后,玄黄穷道双肩一振,即将覆身冰霜震落尘埃,昂然藐笑道:“清香白莲,也不过如此嘛。” “嗯……” 纵见对方武力大涨,素还真并未将之放在心上,拉开距离盘算片刻,说道:“你今日来此,仅为耀武扬威?” “放龙戬自由,你才有生机!” “哦,素某替你将之铲除,难道不是刚好?” “保龙戬、灭魔息,你们想得倒美。本穷主岂会纵虎归山?!” 根本不信与赮毕钵罗同一阵线的素还真,玄黄穷道断然应道:“十天时间,让他与我决一死战。不然,我永不露面,你们就准备迎接来自波旬的发难吧。” 龙戬被困葬神之野,分明是正道刻意请君入瓮的算计。玄黄穷道虽自大狂妄,尚不至看不透此点,冒然闯入他人埋伏。而魔息大帝一日不死,欲界便一日不会轻放。除却欲界以外,再有罪域之人散播不利传言,营造不利素还真与佛门的局面,却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与此相对,素还真听着对方威胁,不动声色依旧从容,淡定反问道:“那你想要怎样?” “不论红冕、佛门都给本座撤出葬神之野。单对单,我要将龙戬就地格杀!” “可以。不过,阁下与虎谋皮,笃定能胜得了龙戬?” 素还真不假思索,干脆一口应下,倒令玄黄穷道一时呆愣。但闻接下来的质问,玄黄穷道顿时反应过来,当场怒哼拂袖而去。 “十天太久,七日之后,准备给龙戬收尸罢!” “罪域,究竟为何执着让魔息大帝与玄黄穷道死斗?” 不理玄黄穷道泄愤之声,素还真深思无解。暗中护行的别见黄花落与叶小钗,随后从山脚下迎出,欲与素还真商讨一二。只是对方已将时间限定,素还真思绪一定,还是请托道:“黄花落壮士,请你先往葬神之野,将此事通知鬼方赤命吧。” “素还真,你真要他们撤离?” “玄黄穷道的要求是红冕七元。劣者会有劣者自己的应对方针。” “这,我明白了。” 理解白莲用意,别见黄花落倏化一阵飘风,散作点点花瓣飘向远天。但知素还真另有困惑,叶小钗一边陪着素还真走回琉璃仙境,一边问道:“玄黄穷道是受罪域指使?” “不错。只可惜,此人作风太过自负,加上得到阎王三更响之助,愈发目中无人。就算明白被当刀使,依然自恃实力不以为意。” 将玄黄穷道看穿通透,素还真方有诸多不解,道:“但,现在的玄黄穷道的确实力惊人。难道九轮天就如此笃定,魔息大帝一定能够取胜?又或者,他们一定能够达成目的?” “开启九轮天通道?” “是。” 素还真颔首瞬间,陡然背脊一阵恶寒。身处翠环山中,未意对方突然反杀回马枪。清香白莲回身一望,只见幽深黑洞扩展而开,白骨扇挥焚天苍龙,强势扑杀临门。叶小钗刀剑出鞘,正要合力拆招。幽谷悬命已挟雷霆之威,悍然拦下刀狂剑痴。 “云深七重影。” 生死瞬间,素还真一影七化,层叠难辨。不过,鬼麒主为求搅局早已做好充分准备,焚天苍龙印如影随形,始终不离目标要害。杀招来势汹汹,素还真纵有诸多巧思,却也难躲咫尺近身之险,迫不得已站定步伐,拂尘绷直饱运三教之功,合以至圣之式,一抗必杀之招。 “儒风·道极·燃佛光!” “素还真,吾此番回敬,你承受得起么?” 三教倾流,天惊地动。豁尽真气施为,灿然辉光集聚双掌,素还真力挡白骨鬼元,足下缓步而退,逐渐化消侵身焚火。殊不料,鬼麒主陡发寒笑,白莲背后暗洞再开,天上乌云突涌轰鸣不止,骤见一抹紫虹掣电,防不胜防贯穿素还真左胸。 血洒大地之刻,鬼麒主意在决杀,忉利狱龙斩应召上手,势欲赶尽杀绝。间不容发关头,霍闻震吼喧天,天现绚烂霞霓,惊见一双麒麟对剑从空降下,两头瑞兽快影一掠,当场即将莲叶二人带离。幽谷悬命蹬地拔身急追,却被一阵突来迷雾所阻,登时失去目标形影。 一甩黑色披风,幽谷悬命遗憾道:“被他脱逃了。” “哼,帝弓虹已将异识晶元,按照预期的方式埋入素还真体内与其心脉结合。就算他今日侥幸不死,未来也必面对棘手难题。” “唔……” 能够一举功成,自是令人满意。幽谷悬命沉吟道:“前回被我婉拒,你竟还会主动找上我合作,却是令人意外。” “你是聪明人,该知怎样取舍,何者为重。而此番借助你们,利用玄黄穷道分散素还真的警惕与注意,我才能确认琉璃仙境的兵力,方能一击必中。” 意外失落天可明鉴,又屡屡受挫于素还真、不动城,耻辱岂是一胜可以洗刷?并不满足于现下战果,鬼麒主轻笑一声,玩味非常道。 “抗衡波旬,一页书断不可能毫发无损。而今素还真生死不知,我倒是要看他不动城,究竟还有多少底力。” 第444章 罪 天外一箭重创清香白莲。脱离险境之后,叶小钗遵循素还真晕厥之前的吩咐,折返琉璃仙境,而未前往天璇不动城。另一方面,辟开万堺朝城大门,玄真君重回弓弧名家见到司空翎、枯鹰,登时醒悟虚遨子所言仅为推辞,即往天则殿登门问罪。 不过,崇玉旨早已逃之夭夭,连同帝弓十二虹的下落亦是茫茫。包括虚遨子在内,上德谷剩下的道门人士,对帝弓虹与掌教的去向,同样毫无头绪。玄真君无奈之下,只有先带闻人清苒退出云古道渊。至于弓弧名家如今主事二人,司空翎自然是跟随玄真君左右。反倒是枯鹰出人意料,选择留守万堺朝城。 “又是帝弓虹……使用帝弓虹的诀窍,当初凌苍只传予楚遗一人,难道他真……” 原打算将此行经过知会素还真,不想白莲已然昏迷不醒。而在仔细检验伤口之后,玄真君哪不明白暗算者所使何物? 无奈,本心不愿相信楚遗居心叵测,玄真君暗叹一声,还是先放下沉重心思,面朝叶小钗将素还真伤情说明:“素还真根基深厚,中此一箭尚不至有性命之危。而且紫虹的威力,似乎并未完全解放,反有部分灵气融入他之经脉,未知是利是弊。” “多久可醒?” “翠环山不缺良药。将人沐浴莲池之中,等他疗愈苏醒即可。” 作为《神农医谱》的撰写者,素还真自有常备的疗伤药材。再经玄真君适当调配,让人转危为安当也不难。四天三夜之后,经过沉沉昏睡,清香白莲终是挣扎着睁开双眼,勉强从碧波池内一跃而出,接着额前一阵剧痛,不由抬手抚上,疼吟少顷方问道:“叶小钗,我昏迷多久了?” “四天三夜。” “可有他人来过?” “玄真君曾来此替你诊治,并将帝弓虹与云古道渊始末转述。但为追踪凶手并通知不动城,他已在两天前离开。” 一方默默静听,一方慢慢道来。莲香清氛尚未消散,潜藏的暗流却已将碧波染成漆黑墨色。冷风过耳,寒气陡生,叶小钗警惕心起立时停口皱眉,回身专注一致凝神戒备,只等邪祟现形之刻。 谁知,耳边乍响阴风惨嚎,碧波池上鬼影怨灵呼啸不止。刚刚苏醒的素还真,骤然昂首瞪圆双目,胸口中央平白拔出一口纹路繁复黑**锋。再睁眼,素还真周身黯绿之气陡盛,白烟袅袅邪态尽露。 “叶小钗,还记得当年的约定吗?” “你……不是素还真!” “是与不是,都逃不了这一战。一如当年!” 白莲意志坚定难催,罪念唯有趁其伤重,暂时鸠占鹊巢。阴森笑声回荡清圣之境,素还真心魔剑起,竟是凌厉无端,瞬眼疾刺叶小钗,丝毫不见留情。方寸之间,叶小钗发在意先,心未动,人已闪过犀利剑锋,再回手,无声之狂、无心之迟紧握掌下,交叉一横头前,迅截剖面杀招! “般若忏。你,清醒!” 变生肘腋,料所未及。纵是暗有顾忌,更是互知能为,叶小钗禅功速运迫压而上,欲令素还真恢复神智。但为搅乱正道布置,异识影响下的素还真岂是易与,兀然松掌心魔剑浮空闪现,寒星游动每每皆从死角进攻。 快剑缭目,悄然袭后,叶小钗镇定依然,无声之狂背身轻架,交格星火迸射,倏解杀身之险。然因一者出手绝情,一人保留甚多,不过短短片刻,刀狂剑痴即已浑身多处见红。 “下不了决心,就入黄泉罢!” 冷然一笑,素还真杀意暴涨,心魔剑锋荧光陡盛,诡异邪气登令碧波池为之沸腾,白光照彻寒夜,贯穿刀剑封锁。紧随其后,素还真昂首一跃,决杀魔掌轰然盖落! 生死一线,更见能为。石破天惊魔气临头,叶小钗利落后仰,无声之狂顽强抵住心魔利刃,接着迅捷一转剑锋,眨眼互换重击。无心之痴穿破白莲肩头一瞬,叶小钗亦遭素还真劲透锁骨。雄厚内力各透敌我,霎将二人震开百丈之距。但闻喉结内部一声碎响,叶小钗闷哼痛呼跌退,体内元生之玉应击破裂! 右手收起心魔剑按住肩伤,素还真眼中阴险光芒一动,竟未继续追击,狂笑间飞速逃离翠环山。 “刀狂剑痴,还是不能言语的好。但,你今日阻止不了我,可要有损失战友的准备啊。” ———————————————————————————— 帝弓虹杀人是假,异识作乱是真。幽谷悬命一着得手,消息不久即传入欲界,顿使不动城落入被动。传言悉心,魔佛殿上的神机深思许久,推测道:“离葬神之野约战之期只余三天。就算不动城拿得下素还真,也须分出一到两人看顾其安危,顺带解决异识之患。以他们之前展示的人手推论,目前能够动用的人力,应当不超过六人。” “三教呢?” 五六人听着不多,但不动城的底蕴,却不能以常理论断。再则云兽与波旬一战,等同宣示异谱真实身份,使得三教与不动城再无无分化的机会。 迷达闻言仍是双眉紧锁,道:“红冕七元、佛门,儒、道,都有不少碍事的人物。吾不希望,再让他们成为欲界拓展的阻碍。” “魔佛仅须关注葬神之野的战斗。不论谁胜谁负,最后都只能由欲界裁定。他们两个魔头的存在意义。只有——牺牲立威!” 冷酷断言脱口,神机略一思量,随后又道:“道门自顾不暇,暂时不成威胁。儒门隐春秋为人刚烈迂直,绝不会参与两名魔头的大战。唯一的威胁,只有佛门。” “佛门如此袒护恶犯,着实令人痛心疾首。” 淡淡地贬低佛门一句,同列殿上的应无骞忽而插话,义正词严道:“尤其是佛铸裳璎珞临阵叛敌,其情难容,其行难悯。” “哼,欲界待他不薄,谁知他竟中途反水。可惜了。” 明知应无骞有心提之,波旬智体、恶体确也对此深为痛恨。哪怕是女琊方面,虽对阎达作为略有微词,也不会平白无故认为,佛门一心偏帮屠杀金瓯天朝的魔息大帝,会是一件正确的事情。而就算高看裳璎珞一眼,魔佛杀僧灭门又岂有过手软之刻? 因此,就在其余双体保持沉默之际,迷达便已率先问道:“你们谁有他的下落?” “咱以为,魔佛不适合动手。” “嗯?” “魔佛与佛门一战未果,已令欲界之外人心蠢动。如果连杀一个裳璎珞,都需魔佛亲自出面,岂不坐实欲界无人?”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观察,神机自问对波旬颇有了解,深深体会到当初辟界战神,因何始终主章不该由波旬打理欲界。 智体的自作聪明、恶体的专断嗜杀,乃至女体背离的隐忧存在,都决定欲界作风倾向不该如斯强硬。偏偏失去辟界战神掣肘,阎达功力大进之后,却已不会再听旁人劝告,遭致如今多面树敌的结果。而就算有儒门辅助治理,但看波旬现下作为,又有多少人是真心投效? 更遑论,眼高手低,上行下效的后果,绝非波旬纯以武力慑服,便能禁止得了…… “魔佛,永该高高在上。” 变,总是好过一潭死水。 不论内心想法为何,神机压下另类异思,尚无放弃欲界的打算,只将当初辟界战神曾经说过的话,再度以貌若恭谨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然而,阎达仿似并未听出其用意,干脆问道:“你有人选?” “哈……咱,会让魔佛满意。” ………………………………………………………… 各方皆有盘算,江湖终非平静。金狮、剑狼负责协助叶小钗挽救素还真。而未与玄真君、天虎令共同追踪道门败类,闻人清苒再出不动城之后,竟是孤身先往无上崇真一访冲隐无为。 空谷通灵,幽静离俗,冲隐无为独立林间,如融天地自然。常日花香鸟语,不知为何,全归异样死寂。呼呼风起,白袍飘然若仙,却是无妄落泥污,受到侵染的道朴已有奉献一切之觉悟,坦对少女上门:“果真,还是来了。” “前辈,是何时被异识侵附?” “露出马脚,是因为崇玉旨?” 当日道朴率人前往云古道渊,三名道脉隐士皆遭毒手。如今崇玉旨撕破脸面,自然不难猜测真相为何。 面对面,闻人清苒直接点头承认:“大部分是。再联系之前曾经有人发信给我和宸枢,值得怀疑的对象就屈指可数了。” “呵,后生可畏。但你认为,吾会束手待毙,还是罪域全无设局?” “外面并没有埋伏呢。” “所以,吾乃弃子。” 第445章 无为有为 “弃子?” 明亮双眸注视道朴许久,闻人清苒并未急着动手,娥眉一紧道:“我不明白。以前辈的定力,何至于抵抗不得?” “一,是为三教本源;二,还是为了三教本源。” “诶?” 仿佛失去辩解的欲望,冲隐无为旁若无人,回忆讲述道:“遴选成为衔令者,须经层层严酷考验。当初,吾、雪隐、隐春秋各为三教选中,百年监察、百年试练、百年悟修,成为三教本源的看护之人,着实是至高的荣誉。” “可,传闻三隐前辈在成为衔令之前,就已是享誉三教的上层北斗。何况,道朴前辈既名无为,怎会为虚名争夺衔令身份?” “因为,听闻本源牵涉到道脉隐秘,吾才会参与其中,试图查出攸关道门兴衰之秘辛。但因开启本源,需要三教合力。在成为衔令者之后,吾一身修为只留精纯单独之道元,却已无法打开三教本源。直到异识寻上……” 本以冲隐无为淡泊之性,在将天下篇练至大成之后,早该绝了沾染三教本源的些许浮思。无奈罪念晶元无孔不入,确认无法动摇道朴神智心性,便以异法强行同化其神魂,顺乎一心卫道之志,勾引其步步走入深渊。 而乍闻内情隐秘,闻人清苒欲言又止,随后又听道朴苍凉一笑:“自从成为衔令者,吾等恪尽职责固守三教本源,少出隐居之所半步。到头来,三教本源,竟是记载三教不堪之实。上德谷先天诸道,更是一群蛀虫败类。想我半生忙碌,不敢半分轻忽,着实荒唐,可怒,可恨!” 荒谬的结果,催逼心火愈盛。一部三教本源,引来群狼窥伺,方致落身泥淖。而纵受异识影响暗助罪域,冲隐无为得知真相所载,崇玉旨罄竹难书之罪,又岂能够无动于衷,更至如今穷途末路? 三声长叹,再无多言。道朴周身清风骤起,较之往常倏天阴三分阴邪,眼中沉定尽去,霎转鹰隼之锐:“就算沦为弃子,罪念也不会半途而废。只你一人,怕还拦我不住。” “为什么,前辈只要与我去见十佛……” “不必徒劳了。天下篇·虚空毁实!” 意识彻底通合罪念。自知晶元不死不离,道朴怎肯束手就擒。话音未落,滑步掠影匆至近身,冲隐无为不复平日淡然,飘忽拳掌暗含万钧之势,瞬眼落向少女椎骨。 道功袭身,以虚破实。心知不胜再无谈论余地,闻人清苒屹然无惧,素手提袖轻拨,巧卸临胸之招。磅礴道元打偏他处,登使无上崇真天翻地覆,巍巍建筑坍圮过半! 双手互格,真元互较,各证根基深浅。虽是初招平分秋色,道朴只觉少女浩瀚如空渊莫测,心头一沉禁不住轻咦道:“你竟已至如斯境地?” “不敢,晚辈火候还浅。” “果然,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呐。” 明明内力相差仿佛,境界之差已有高下。发觉对方只欠根基的冲隐无为,不知脑中是惊是赞,重复两叹之后,双手道元浑然鼓动,罡炁充斥四方,并掌成刀利落横切秀心玉颈。 “断萍殇。” “嗯,天下篇·化无炼有!” 脆语脱口,紫萍汇踪,少女竟是半步不退,变掌旋袖、拆招反击一气呵成,磅礴劲力于胸爆发,翻江倒海之势,强将冲隐无为推离己身。 而知闻人清苒功体特异,道朴承力暴退当下,急纳阴阳二气融入虚空道圆,持续消化无坚不摧之式,却在停步瞬间胸口一疼,登明仓促间耗力过巨。饶是心有预估,冲隐无为悍接萍踪重击,依免不了双手酸麻。 虽是处于颓势,道朴不敢稍有轻忽,明知希望渺茫,犹是立刻折身踏空疾行,意欲逃离当场。清楚罪念深植道朴之身,闻人清苒虽有诸多惋惜,却也唯有舍身拦截。 仙袂纷飞,迅影翩然。清风过耳,纤柔之影再阻前途。冲隐无为心下一狠,即抛诸多顾虑,道海上层之式信手拈来,一为等待变数援手;二为以变击静,试图通过尽展渊博所学,拖延逆中求胜。 无奈同属道门之列,万变终究不离其踪。任凭道朴千变万化,秀心谨守方寸见招拆招,竟不走漏丝毫破绽。而随时间推移,百招匆眼而过,始终不见罪域、妖市同伴来援,冲隐无为一瞬失神,反被润泽灵巧之掌觑空而入,登时一着不慎当场呕红伤退! “呵,弃子,终究只是弃子啊……” 苦笑一声,拭去唇边血色,冲隐无为漠无动摇,奋力蹬地一跃,雄迈之声广震天下,正是—— “天下篇·神御六气!” 死中求活,以伤换路。道朴孤注一掷,极运终结之招。刹那天象六转,阴·阳·晴·雨·晦·明、运乎一心之妙,风驰电掣俯冲猛坠,铤而走险绝付最后一搏。八方风雨晴晦,尽纳八卦阴阳。天下篇极招入目,势崩苍穹云倾! 并非吴下阿蒙,深知不容怠慢,闻人清苒踌躇双眸为之清肃,乌发结带于狂风暴雨之中乱舞,娇柔之姿却是无比坚强,当机立断极运真元,云流萍踪应声汇掌,叠合渺渺皎月剑意,挺身正面决一胜负。 道元驳火剑掌一瞬,天下篇所造神异气象,顿生万雷激荡,犁平映目残景。巨响震耳欲聋,直摧心魂胆魄。但在决胜中央战场,唯见一抹血雾砰然,冲隐无为去势戛然而止,随闻接连肋断之音,显已重创刻骨。 与此相对,尘烟弥漫间,闻人清苒虽唇沾嫣红,却犹存有余力。孰料,胸背染赤的道朴竟仍未放弃追击,兀然双腕一翻,扣上少女脉门,立将包含异识之气,灌入闻人清苒经脉。 黑邪浓雾乍起,直欲侵融人心。但凭浑天至上之功,一股沁凉真气应激覆住秀心大脑、心脏,不允罪念再进分毫,随后将之尽数逼至右手无名指。就在少女以为对方一击不中,即将撤手之际,道朴竟反其道而行之,周身气穴大开,滚滚真元逆流转入,尽数送入少女之身! “异识晶源使用融魂侵识之法,非吾死亡,不能离体……倘若,你能抗住全部的异识侵染,我就舍了这一身道元痛快了结,又有何妨?!” “前、前辈?!” 正邪交织,难辨善心歹意。不见秀心面上惊愕,道朴在发觉内力比斗,真气皆如泥牛入海当时,即已有了决绝之心。此时此刻,冲隐无为竟强行激发体内罪念晶元,绞尽一切压榨异识邪能,不断冲击少女元神身躯。 像是渴望许久,闻人清苒之身,持续鲸**纯道元,连梳理驱杂都无必要,即已将之融入气海。同一时间,罪念邪元冲击神魂,反被血苍穹之功裹挟,融合沉淀体内的长生殿血气精华,蕴藏右手经脉之中,生出一股独特灵性。 而在外人眼中,二人动作乍止,陷入死寂停滞,倏引紧跟闻人清苒而来守卫在外的宸枢,当即匆忙赶至。然而,未等魔子出手,只见道朴命如风中残烛,白发苍颜飞快衰朽,赫是油尽灯枯之兆。 “不喜轻裘,布衣芒履,任春与秋。旁人笑我生涯拙,尘寰碌碌,毕竟何求。谁知道,无为快乐,不羡王侯。” 曾经三隐和睦融融,竟成而今形单影只。濒死终声,方得解脱。赤红罪念离体,因遭道朴激发邪力,已然羸弱难支,死物一般掉落在地。宸枢毫无迟疑,即刻浇上琉金将之石化,紧接着看向将死的道门衔令。 “哈哈哈哈……毕竟何求,毕竟……何求……” 是可惜,是可悲,也是可敬…… 毕生秉持无为之念,反落身不由己之地步。忙碌一遭,全无所获,还被弃如敝履。索性倾囊相授,不负今生修行一场。临了之时,道朴念词甫落,浑浊双目瞳孔散光,终从迷梦中醒来,恍然顷刻头颅无力低落,双手跌放两侧,无声跪地辞世,一如久远之前逍遥淡然,再不用受凡尘束缚。 郁郁哀风,回朔冰寒彻骨,送悼逝者。半晌之后,从传功驱邪中醒转过来的少女,霍见道朴长眠于此之景,微一怔然体会出前辈真实用意,不由垂首捏紧掌心,咬紧牙关做出承诺。 “二妹和前辈的仇,我一定会向罪魁祸首讨还。” 第446章 一先 无上崇真内,冲隐无为舍生就死。而在黄云扶日,儒门亦遭罪域、妖市联手侵犯,幸得不动城及时援手,才未伤筋动骨。 但,不仅道朴被用作弃子,进攻黄云扶日也仅是在掩人耳目。一为向倦收天寻仇,二欲取回被困五散子体内的罪念,慕峥嵘遂与幽谷悬命同道,一齐杀上道魁居所极地寒椟。 “道德如荫,乾坤在衾,不违自性,钟鼎山林。央千澈,倦收天人在何处?” 八卦游身,沾衣即倒。身份已然暴露,更被异识主导心魔,雄山东羽气态癫狂,径直攻上央千澈闭修门前,沿途道真修者,竟无一合之敌。而察不速之客侵门踏户,道魁正色迎出,法界锐光剑锋轻荡,将一众门人守护在后,喟然长叹道:“东君,因何自甘堕落,放任心魔异识?” “道玄一脉,自由随性。入魔?倦收天杀我兄弟,找他报仇,何错之有?” 懒得再做掩饰,慕峥嵘拳架一摆掌挑央千澈:“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就不信,他北芳秀受得住替你雪恨!” “东君,听吾一劝,莫要自误。” “进招来吧。离鹞卧心眠!” 一言不合,杀心蠢动。拳风照眼,剑光冽冽。慕峥嵘不愿节外生枝,出手即是异拳谱顶峰施为。谁知,宗师拳掌虽是妙之毫巅。对手出剑走势,却如冷冰彻念,欲令愠怒之人重复冷静。 “独松月兮徘徊,抱万有兮无回。松之傲逸,月之清漪。存一景兮弗变,涉尘世兮弗变。” “冷别赋?” “正是。” 东君入魔之讯,早已彻传武林。就算独照松月隐居深山,不久便也得知江湖传闻,早在道真交流守候多日。 傲若月下青松,招逸八面来风。松月剑式,后劲绵延,竟在咫尺之间,层层剥消八卦沉掌拳风。虽已久年未见,慕峥嵘乍觉熟悉剑路,登时心头一凛,认出来人身份:“以你我交情,你也要为难我?!” “吾所信任,是当年一身沛然正气的慕峥嵘。好友,回头是岸。” 赋道内敛自然,冷别赋貌似不为所动,招中却有保留,只为降敌困人。但纵如此,手中朴素长剑挥洒随心,清月恒辉连绵不绝,竟令东君难占上峰。一旁央千澈见状,为防迟则生变。法界锐光离鞘入手,昊昊白芒罩向慕峥嵘华盖,即欲将人当场生擒! 不过,杀敌原非真实来意。慕峥嵘狂中有守,虽已落入绝对颓势,不现任何绝望。少顷之后,只见道真据点突来黄沙漫涌,却是幽谷悬命声东击西之计奏效,于内截出五散子。 “不好。” “岿然独照·玄月衍苍龙!” 瞬息惊变,决意一定。为争须臾战机,央千澈、冷别赋各施上层之招,顾不得手下留情,双剑映月并锋齐落,沛然道氛登破邪狂八卦,强行将人败于身前。 而因刹那之失,幽谷悬命像是不敢逗留,竟在半空略一停顿舍弃慕峥嵘,即刻挟着五散子远离极地寒椟。 “放弃一代拳掌宗师东君交换五散子,罪域如此行事是甚用意?” 数指封住东君气脉要穴,央千澈静立片刻不由疑心自问,熟料不等冷别赋做出回复,空中漆黑空洞乍然开启,丢下数颗面目狰狞的道真门人头颅。接着传来阴声冷笑,无情断词回荡半山。 “想要灵犀指瑕活命,让不动城拿剑来换!” ———————————————————————————— 幽静山谷,寒梅冷绽。巨瀑白练挂下山壁,拍打崖下潭中圆石。不断激起的水花,仿似脑海掀波。苔痕淡浓,铭记一段萍水相逢。 “圣婴主,因何突然约我来……你是?” 温和敦善之僧者得信赶至,遭遇之人却非飞书之友。胜雪白衣,仙风道骨,神机挺立瀑布之旁,闻音回身坦对赴约来者,开口说道:“对妖界之人,你果真毫无怀疑。” “神机……” “好歹欲界共事一场,佛铸何须这般忌惮?” 虽已存心灭杀裳璎珞,神机却好似并不急躁,望着佛铸悠悠说道:“因你之背叛,导致魔佛除孽之行功亏一篑。难道僧者就无任何感触?” “吾……自从边缘化辟界战神,魔佛本性日渐暴露,以除恶之名,行滥杀之实。” 纵使不善言辞,裳璎珞也不可能任人指摘,平白污了佛门清誉:“再则,圣众之潮并未包庇邪魔,只求理清事实。反倒是欲界污藐佛门,又该作何解释?” “需要解释么?” 神机轻笑道:“成王败寇,不外如是。欲界顺人心,佛门逆潮流。时代的选择,最是残酷冷血。你们无法适应当今的武林,被大潮淘汰自也理所当然。” “歪理谬论。” “善非善,恶非恶,是非颠倒,江湖之上何曾少见?” 并不理会裳璎珞面上愠怒之色,神机亦似歇了争论意愿,断然结语:“佛门若非偏暗一隅,便是白受香火。迂腐守旧的三教,对于世人而言,何其无用?” “矫枉过正,同不可取。或许如同神机先生所言,佛门尚存诸多不足过失。但你眼中苍生黎民,难道就无信佛者信徒?三教治下之民,便非纯善百姓?” 乍闻佛铸口中反驳,神机微露一瞬深思,身侧疾风卷瀑成幕,封闭裳璎珞后侧退路,接着遗憾非常道:“可惜,可惜,像佛铸一般的高僧,到底只是少数。为吾未来之道,只有请佛铸在此牺牲了。” “嗯?” 叹声甫落,杀机陡涨。裳璎珞突觉刻骨寒意袭上心头,手中助念流苏用力一捏,金色佛辉瞬时灿耀,如列佛网广密大地,静待对手出招之刻。 “鬼刃无情,造人间噩梦;夕痕有恨,败天下名锋。” 然而,神机却若无意亲手杀人,一股阴邪凶煞之剑意忽而弥漫开来。紧接着,赤影长虹裂天一线,轰鸣砸地而降。黑色面具罩住口舌,杂乱张扬之发逆竖而起,鬼刃夕痕阔步迈入,顺手紧握剑柄,将之横背肩上;尖利好胜双眸冷冷锁定佛铸,狂然举剑直指佛乡深阙最高指导。 “神机,你的人情,也就这一回了!” 第447章 死算下的落花 “至少,你得证明你的实力。” 淡淡含笑以应,神机冷然袖手,偏身不复多言。而本嗜战凶傲,鬼刃夕痕自负实力精进,更也狂然无惧。 眼中红芒一闪,朱刃霎现寒光,鬼刃夕痕快步杀近,出手即见狠戾森然。恶风扫面,处变不惊。裳璎珞眸光湛湛,扬袖轻拨,即是佛门上层之式,金刚法华坚不可摧,使得夕痕剑一时难近:“鬼刃夕痕,出身绿林的顶尖剑客?” “如何,出身绿林,比不得你们三教高贵?二之流·夕流逆光斩!” 逆锋倒握,蹲身反冲,鬼刃夕痕久战之姿,终显善斗之能。毫厘之机亦不纵放,赤色剑光横斩疾冲,四面八方瞬杀合围。身处风暴中央,裳璎珞把心一定,地上金黄佛链盘旋飞升,登令万邪惊惧,抢在对手招式用来之际,平淡无奇之佛掌平推直进,拍向鬼刃夕痕胸口。 “痴人做梦!” 身速陡然加快,避开伤己掌风。但受佛锁封身,鬼刃夕痕腾挪余地收缩不少,无法尽展其长,恼怒出招未过多久,即刻功运顶峰,剑芒直冲牛斗,赤霞如血裂天! “夕痕天殃!” “禅海雷音。” 缠斗数时,未分胜负。各自眼界,已在厮杀间渐显明晰。眼看对手强招将出,裳璎珞未曾怠慢,三大源流之式应心而为,沛然佛元光耀大千,巍巍如岳挺身屹立。冲突刹那,金红之彩连闪数息,锋锐剑锋难破金锁雷音,余气四散荒野,当场无功而返。 “佛铸,当心啊,他可是那三名孽子之一。” 佛铸根基稳压一筹,伸手拿定鬼刃肩膀,急欲赞元擒敌,熟料甫占优势,即闻心机之言。鬼刃夕痕功利求胜,丝毫不顾佛铸愕变之色。遭受助念流苏缠绕的夕痕剑,竟而趁隙一气突入,错身一刻划破裳璎珞右掌。 鲜血滴落夕痕剑,但闻神机居心叵测之词,鬼刃夕痕随之站定,怒然质问道:“你说谁是孽子?” “就算对方是佛乡深阙主事。你现在表现出的实力,也配不上夕痕剑在外的名头。杀了他,你才有得知一切的机会。” “哼!独鬼流·零界漩空!” 虽知神机意图,但闻锥心之讯,鬼刃夕痕终强压住心中躁怒,溢杀双眼集聚佛铸一身。而最受不得被人看轻,鬼刃夕痕强破剑封,煞气充盈四散,一改方才夕痕剑路,平底乍起黑色风洞,疯狂绞噬周遭空气,使得裳璎珞内息瞬滞。 “享受窒息的绝望罢。” “施主,且慢动手。” “迟了,不必用所谓的真相求活。独鬼流·魍魉夜行!” 心知根基略有不及,唯有出奇方能制胜。猩红之色充斥瞳孔,鬼刃夕痕不予对方适应空间,魁梧立身零界漩空,尽展独孤客毕生所学,身幻五影,力速倍增,令人难以捉摸,眨眼飞扑眼前,取命只在手中一剑。 风洞之中,内息紊乱,气脉难平。元功折扣,裳璎珞犹然心平无惧,只忧易教遗子再受利用,强行提运浑厚佛元,同欲一招分定乾坤。 “到现在才来么?” 熟料,就在胜负将定之前,神机忽而灵思一动,意有所指发出一声叹息,随即双腿立地生根,暗中传导一股沛不可挡之真元,悄无声息冲向忘我战中的裳璎珞;紧随其后拔身而起,游龙一般攀瀑而飞,抢在生死分晓之前,即刻化影离开山谷。 “渡水月·究云天!” 不过,纵察神机翩然而去,酣战中的二人亦至关键之刻,难以确认异状。裳璎珞佛元提运,万千佛链环身不去,以守代攻本该不至遭受致命创伤。怎奈神机暗中做手,突来雄奇之力由地窜入体内,瞬间禁锢周身经脉,顿令防御不及的佛铸气泄三分。 “裳璎珞,本爷来……你,找死!” 多少话到唇边,却是未及出口。剑破佛链,凶鬼弑身。善良佛者的性命,随着零星散去的暗淡佛辉,无奈踏上终点。 原为故友欣喜再会,骤成生死之别。圣婴主踏上故地之时,惊见一剑封喉的残酷景象,登时赤发如狂。鬼火扩散四野,幻影终归孤独。鬼刃夕痕甩落剑上枯血,回身瞬间骤被凤影突刺中胸口,当场受伤急退。 “剑法·龙虎变!” 但在圣婴主杀招将下顷刻,天外一道绝尘剑气凌空杀入,悍然挡下必杀之招。紧接着,鬼刃夕痕只觉眼前魅影一闪,整个人便已被带离瀑前空谷。 “圣、圣婴主……” “裳璎珞?!” 不等追击,即闻背后濒危之声,圣婴主匆惶停步,急忙俯身扶起佛铸,饱纳元功灌入对方经脉,只求多续一时半刻:“这里是妖界,本爷不准你死。” “呵……” 犹记当年为除妖邪,裳璎珞心怀愧疚调虎离山,方令怪乐地式微至此。苍生大义,僧者从未辜负。个人私谊,却是难以两全。临终之前,终得再见挚友一面,道一声无法出口的歉意。 不敌人算索命,埋身往昔结交之处,倒也不算太坏的结局。僧者无执无恨,佛铸无声笑落,沾血的手指,在地上无力圈出一个“欠”字,随后一“仇”书落一痕抹消,吐出最后一口念气,终是闭目阖眸,安和将倒落尘。 “不报仇,不报仇?!裳璎珞,你是吃素的和尚,本爷却做不到。你,活过来,活过来啊啊啊——” 水溅波扬,徐徐风过,吹落一树洁白山玉兰,好似铭记忍者慈心,送走亡者生魂。恸怒的嘶吼,充斥整个山谷。逝去的性命无声回应,赫已宣示遗憾难以挽回。 而在远方密林,将鬼刃夕痕救出死地,叹希奇乍闻恨悲满盈之声,脸色一阵阴晴不定,自是无心与之对谈。但是,止住流血伤口之后,鬼刃夕痕仿佛难忍二度被救,竟一言不合拔剑砍向封剑主。 察觉背后寒锋倏动,叹希奇眼中冷光一现,头也不回并指轻抵夕痕,便已使其纹丝难近:“怎样取胜,因何取胜?看不透胜利后的本质,你永远达不到至上剑境。” “胜利,就是胜利。他死,我活,一目了然!” 不允他人侮辱自身胜利,鬼刃夕痕元功再运,仍旧难以拔离手中朱色长剑。而若不觉对方挣扎,只是怒在两方皆为他人算计,叹希奇摇头不已:“受人操弄,杀一名佛乡领导,招惹万千强敌。你的胜利,果真浅薄。” “哦,天不怕地不怕的封剑主,也有忌惮三教的时候吗?” “不错,我看不上三教。可,平白树敌的争斗,对你有何好处?” 全然不觉任何威胁,鬼刃夕痕不屑以对:“绿林摸爬滚打多年,我杀的人,早已不计其数。如果杀了裳璎珞,能够让我得到更强的对手,那又何惧之有?!” “喔……” 虽觉情况万分棘手,叹希奇本身却属亦正亦邪之辈,对于三教蒙受损失,本无太多触动,闻言压下心头不忿,寡淡冷漠道:“下一个,你准备挑战谁?” “我听说,魔夜听剑,会参与近日的一桩盛事?” “如此一来,你可是真要与正道对上?”叹希奇心思一动。 “那又如何?对了,三名孽子究竟是指谁?” “唔?!” 乍闻鬼刃之问,叹希奇不由怔然出神,良久之后才答非所问道。 “看来,找你杀人的人,真正目标是我。” 第448章 偷鸡不成 “道朴舍生,佛铸殒命,儒道两派亦遭攻打。对方暗害素还真之后动作频频,造成三教诸多死伤,着实不容小觑。诸位,明日龙戬与玄黄穷道即将决战,更是罪域要求换剑之期。吾等必须妥善布置。” 烛光照暗殿,噩耗接连传。不动城内,异谱齐聚一堂,共商来日对策,乍闻道真被人侵入,数名高手遭害,银豹更是难抑忧心:“要求换剑者,一定是那名面带白骨骷髅面具之人。可,三传人需要负责解救保护素还真。云兽伤势尚须调养,天虎令追剿未回。如今情形下,难道我们要放弃葬神之野?” “葬神之野,不必倾注太多人力。” “为何?” 突来一语,打断商量。众人引颈一望,却见云中兽慢步而至,冷静分析道:“关注魔息大帝的人,不只是不动城与三教,欲界波旬亦然。可惜,此时五莲法阵暂已难成,吾等目前胜不了魔佛。而当初素还真与龙戬的协商,也是在决战之日为止。既然如此,不动城只须适当关注即可,静观欲界动作,再做后续因应。” “是正是邪,一战分晓?” 倘若龙戬只是受到魔息影响,此战之后或将自裁谢罪。而若是魔息大帝诓骗之词,不动城将主力投注于此,无疑并不合适。明悟其中盲点之后,燎宇凤若有所思,道:“三传人人在葬神之野,大可联络红冕边城与佛门。一旦欲界介入,确可便宜行事。” “不错。金曦,还请取出圣剑。青鸾,劳你在此剑之上,留下追踪印记。” 云中兽虽无法亲自行动,依旧不乏筹谋之能,先让燎羽凤拿出天可明鉴,接着朝换了一张异谱面具的青鸾,道:“以你登道岸道术,短时足让鬼麒主无从发觉。金曦、银豹会与道真方面接触,一路尾随紧逼,令其无暇检视。” “以吾等之力,难道还擒他不得?”末日之狂不解反问。 “救人才是首要。而他未必会真身涉险。另外,此人根基非同小可。若无燎宇凤随行,你们恐难与之周旋。” “嗯?” 听出云中兽暗藏话意,银豹忍不住再问:“金曦他不与我们同行?” “如有害群之马,此番断不能留。” ———————————————————————————— 月落日升,一天时间晃眼而过。就在葬神之野约战将至之际,在与道魁等人汇合后,燎宇凤、银豹二人并未得到准确地址,反在交易前往中途,连续收到改换地点之约信。而等救回慕峥嵘并取出其体内异识封印,冷别赋便似不复在意,独自辞别隐退而去。 人在半途,数度变向,央千澈深感敌人棘手,不由感叹道:“真是一名十分谨慎的人物。东君你元气大损,这回倒是让你劳累了。” “不敢。灵犀指瑕陷入危境有我一份责任。为了弥补之前过错,此事慕峥嵘责无旁贷。” “都是罪念惹祸,东君无须自责。” 道真四道快影,荒野迅奔电驰,只欲救回同门师妹;弯弯绕绕数十里,终在一处绝崖峭壁,望见被擒的灵犀指瑕。 朔风逆吹,烽烟味漫,立身绝顶的鬼麒主,仿如不察包围之险,处之泰然俯视身下:“剑呢?” “阙主,此人是否有对你怎样?” “呃……他杀了兄长,绝不能让他走!” 远远望去,灵犀指瑕面上一片恨郁,不似受人迷魂摆布。而像十分担心灵犀指瑕安危,慕峥嵘当即抢先连问,顿得肯定回复。眼看灵犀指瑕暂无性命之危,央千澈登时松了口气,视线投向一旁燎宇凤,随后抬头道:“你想怎样交易?” “先交剑,再换人,我不接受其他方式。” 人质在手,自是强势。略作商量过后,燎宇凤当先一步踏出,抓起一口圣气充盈之神兵,信手将之抛向峰顶,任其落入鬼麒主之掌。 交易之前,黑洞已开。确证圣剑真品无误,鬼麒主随即暗运真力,碎元一击拍中灵犀指瑕背部,将人从高崖下打落。央千澈毫不迟疑,当即翻身一跃,将人接在怀中,缓缓飘然落地。同一时间,不允鬼麒主逃离现场,银豹二人当即紧追而出。 “阙主她人状况如何?” “重伤未亡,伤势不容耽搁……那人该是为了拖延,分散我方人力,所以未下死手。” 央千澈认真检视,简洁数语概括,耳边随即响起慕峥嵘迈步将近之音,心神松懈瞬间,突来一股麻痹之感蔓延四肢难以动弹。慕峥嵘见状脚步不停,口中随关切道:“道魁,你这是怎样一回事?” “是、是……毒。” “怎会如此?让吾助你一程!” 美人在眼,伤员入目。足下骤然加快,东君背身之掌,浑然聚纳深厚内力,竟在凑近刹那,不顾央千澈仰面愕然神色,轰然拍向道魁天灵。 杀掌逼命关头,山脚忽起刺眼金芒万丈,慕峥嵘一时目不能视,沉重一击却已势难逆阻,但在触及肉体一瞬,体内真气竟若泥牛入海,全然未有碎骨响动,登时心头凛然。 “江天一色无纤尘,鱼龙潜跃观道身。天人焉有两般义,道不虚行只在人!” 清韵流风,傲骨嶙峋。久违之影再现,名剑未发,形意太极云手轻卸,立令措手不及的慕峥嵘愕退数步。 “你不是去追鬼麒主?” “明明罪念离身,东君因何执意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 爱不得,仇未平。眼角余光一瞥灵犀指瑕,心知今日恶行暴露,再无接近对方可能,慕峥嵘再念亡弟刻骨铭心之仇,不由恨极而笑:“我曾向潇韩在天之灵发誓,必在半年之内让你血债血偿。倦收天,择日不如撞日,动手罢!” “偏执至此,你可对得住为你入世之人?” “喔,看来冷别赋是代你去追鬼麒主?” 走至绝路,心魔入执,故友恩情岂在思量? 省却无端烦思,慕峥嵘冷冷定视,充沛道门真元周身流转不息,认定今日必除倦收天,攻心在前道:“收起你的废话。不想指瑕与央千澈埋骨荒原,那就干脆拿出你的全力!” “你,愚不可及!” 剑锋鸣,拳意涨,杀机四起。一为秀绝天下名剑,一为八卦心流宗师,荒郊野岭针锋相对。而为彻报慕潇韩绝命之仇,慕峥嵘再无隐藏,潇湘剑灵机舞动,竖立二人中央。 “成就慕峥嵘者,又何止是八卦变?!” 一方道门血仇战起,一方奸恶奔逃未休。穿梭异空,他地现形。鬼魅之影驰行奇速,仍觉背后追兵不止,兀然顿足回身,怒向人紧追不放的二人,深思道:“如影随形,剑上被其做手了么……不知死活,魔刀噬命!” 冷酷阴森残笑脱口,鬼麒主倏然心头一狠,白骨扇当空一化,再握忉利狱龙斩应声上手,霎时鬼龙咆哮冲天而起,呼号间排山倒海誓令双敌饮狠。 “鬼麒主,你休想得逞!八极归元!” 乌云遮天蔽日,恶龙来势汹汹。末日之狂也不隐藏身份,银骠玄解瞬化为盾,滴水不漏谨守在前。紧随其后,冷别赋袖中赋道再现,松月剑法随心而发,玄龙惊尘汲水盘旋,联袂一挡鬼麒主凶狠杀招。 但,敌人身为三界第一鬼智,武力自然非同凡响。饶是二人修行不俗,化招之后亦然难伤持刀鬼影。挥手卸去残余剑气,鬼麒主冷哼道:“就凭你们,还杀不了我。” “让你留下圣剑无功而返。我们的目的,就算圆满完成。” “呵,在剑上留下追踪术法是么?” 万骨鬼元应心提运,持续灌注圣剑之内,即欲强行抹消登道岸道术灵力。不料就在此时,真正的伏招竟也随之映现。前路尽处,青年挺拔身姿乍然拦路。同得灵气追踪,宸枢反向包围赶至,立即翼展双刃,挥出绚丽刀虹剑影,惊鸿瞬掠疾扑,交叉夹杀分神中的鬼麒主。 电光火石一瞬,伏字羲匆匆举剑齐刀,侧身一挡麟趾天瑞恢弘刀气。无奈仓促变招力有未逮,刀风剑芒迸射方圆。与此同时,三教圣剑天可明鉴之上灵光一现,竟似不受控制受震脱手飞出,眨眼反被末日之狂攀空抢回! 凶险一刻,鬼麒主当机立断,白骨扇临阵变招,焚天苍龙升腾而起,紧接着“哗啦”撕开虚空。玄玄黑洞再现同时,天外再来一掌一剑双气,疾袭冷别赋、末日之狂二人,竟是掩护鬼麒主脱身,激起无尽沙尘飞扬,平地之上,仅剩森森冷笑切齿生寒! “九轮天降临不远,你们还能分出多少人手?今日之赐,伏字羲记下了!” 第449章 仇落·同归 长日空照,邪祟尽消。时间流逝不息,缠身剧毒,点点蚕食背后之人性命。清楚耽搁不得,倦收天再无忍让,并指剑出五阳,燎原之火化地成圈,足下四象移转开物阵变,先将央千澈、灵犀指瑕二人护在其中。 “巽凤掣风轮!” 时机稍纵即逝,输赢只在须臾。明了对方意图,北芳秀空门显现顷刻,慕峥嵘趁机穿焰而过,身撞掌劈怒切仇人椎骨。方寸间隙,倦收天屈肘横胸一挡,回气缓冲居弱三分,不由自主稍退半步。 “今日,我与亡弟连心一体,定要你血债血偿。湘神篇·神令三清舞虞舜!” “倦收天,接剑。” 亲仇难了,入魔之性早无弃战醒悟可能。雄山东羽得势不饶人,潇湘剑舞白茫一片,抢进倦收天身前,锐光直刺仇人眉心。但在此时,忽见法界锐光突震半空,倦收天信手一接轻挽剑花,恰到好处斜截一挡登泯凶狠来势,随之即是雄浑反击,生破潇湘剑围。 “六阳焚夜。” 剑腾旭日飞阳,六环并空长耀。二人近身拳掌推挪,倦收天朗然一喝,灼人金流平地而升,合剿中央雄山东羽。 不过,纵觉北芳秀战意满盈,慕峥嵘非但不为慌张,心头怒火燃烧更炽,拳剑交错间,癫狂气象更助武上极致,脚下圈环快走,坎蛇顺江势巧化六阳焚身之险,紧接着举剑腾眉奇招再运。 “窃神篇·君似踬神荡云中!” 剑随性走,狂意昭然。敏捷矫健之姿迅渡长空,慕峥嵘一剑荡开,如令北芳秀置身飘摇风雨。但逢恶剑扑身,凌厉逼命,倦收天眸定不移,煮海连天之烈阳,顿将四周云雾剑气,尽数蒸腾一空。 熟料,招破一瞬,招外有招。东君乍然舍剑抢入,异拳煞威破风突袭坐地动弹不得的央千澈。凶险一瞬,倦收天迫不得已,唯有以身挡在道魁之前,立被浑厚拳风正中血溅三尺。诀死一刻,慕峥嵘融拳化剑,如有神助一般气破顶峰,潇湘剑广纳周天灵气,终结之招匆掠百尺,照目剜心迅发! “神迎三光祭娥皇!” 潇湘剑浩威将至,刹那面临死关。剑掌交错,犀利无端,刮破周身,飞红数处。为护身后二人周全,倦收天拧眉一怒,天诀决然极运,九阳生生不息,日炎倾覆百里,扎实根底不见丝毫动摇,竟是悍然挺雄挥剑相迎。 “沉沦堕落,你,真已无可救药!” 暴风乍起,强威开山。九阳归一,潇湘梦醒。余波分震彼此身侧,倏激尘霾掩目。但闻“咔嚓咔嚓”裂响不止,落定顷刻,二人错身,仅剩剑尖血落,宣示胜负落定。 “呵呵呵呵呵……” 不甘嘶哑长笑,回荡八方山林。剑穿心,气尽泄,恍然回神,犹是无悔。濒死瞬间,慕峥嵘悲怒交集,仍怨难为亲弟一报血仇,空留难平恨意,回荡青天白日。 “倦、收、天!” ———————————————————————————— 红云燃天,鬼曲森然。就在堕落道者伏诛之时,远在葬神之野废土正上,轰天战声从无片刻歇止。 “魔之引。” 为报怪贩妖市败亡之仇,龙戬从赮毕钵罗手中取得破戒之法,强运魔息至上魔能,四掌交接气撼一瞬,顿将双戒摧毁粉碎。 龙戬一招占胜,正欲趁胜追击。谁知双戒破碎,反增玄黄穷道妖邪之气。突然间,阎王三更响叠浪而起,异形鬼舞威能暴涨,周身阎魔之甲纹丝不破,竟令龙戬反震伤己。 “哼,真是多谢你,让我彻底解脱双戒束缚。现在,该是你献命之时了!” 鬼步连踏,急欲摧残宿敌之命。玄黄穷道自恃阎王异曲加持,一双雄掌接连怒发,直奔龙戬上魔之躯。魔翼屏张而开,龙戬饱纳魔息,双臂交叠身前,奋力一挡杀身重击,却是难敌鬼舞崩灭之势,当场负伤倒滑而出。 “魔风煞。” 周身多处见红,虽落不利颓势,龙戬依无放弃之心,抢在后退同时,强提魔息浩瀚魔威,转借鬼舞之劲厉行反击。玄黄穷道冷蔑不改,魂舞气乱乾坤,五方怨灵奔啸,悍然硬接龙戬绝境反扑。 气浪掀千丈,妖魔各逞能。阎魔之甲岿然难破,玄黄穷道毫发无损。但在十里开外,夜魔琴却遭龙戬魔息重创影响,当场口呕丹红,拉弦之手渐显难支。 “龙戬,你只剩一招的性命了。天傩鬼动·撼天一击!” 发觉外部弹奏琴曲的夜魔琴,已难承受二人激斗反噬。再看龙戬剧烈喘息,同样气空力竭,玄黄穷道狠意勃发,当即解放全身妖鬼之气,赫是打算速战速决。 “哼,须离底纳混沌天!” 苍穹怒电,阴风愁惨,鬼气横爆六合,力赞舞曲屠命。不料,龙戬此刻眼中忽现一抹戾色,突然神智异变,猛地蹬地一跃悬身半空,疾转无穷魔息巨力,全然无视身下威胁,超乎极限怒发劈顶重掌,冲向地上暴虐穷主。 极招分生定死,浑浑魔气充塞天地。四心埋葬范围乍起惊天之能,立于各处方位遥相呼应。一股强大绝伦之魔氛,霎时引动九轮逆转,隐在九天之上构架异境通道! “赮毕钵罗被创罪者拦阻;魔夜听剑与赦天琴箕僵持不下;幽谷悬命对上却尘思;最强的鬼方赤命,也有战栗公带领诸多强将牵制……” 欲界窥伺之影,全程监视激烈斗局。掐指一数各方酣战,包括鬼刃夕痕与乱世狂刀在内,神机始终不见魔吞不动城现踪,登时心头有数:“倒是这二人决死之招已至。魔吞不动城迟迟不露面,难道真已放弃?” “毕竟是云中兽,又怎会明知是陷阱,还要无故送死?” “不来虽是可惜,但也说明今日无人能够阻止魔佛。而在此刻,葬神之野似被一股无形之力覆盖。常人恐怕同样难以入内。” 耳闻迷达反讽以对,神机余目一扫四心之能,与魔息大帝呼应之异象,淡淡做出相应补充。阎达眼露了然,续道:“既如此,他方便更难影响今日之战。” “不论正邪是非。为我欲界声望立威,此时此地,他们都必须绝命在此!” 金瓯天朝被灭之事,必须以武惩凶,毫无商谈妥协空间。迷达、阎达意见一致,谁知魔佛即将动作,引得外围各方忌惮不已之际,战场中央至极交汇,竟生出人预料之结果。 “人身百年,魔身千年,转眼一别,人间已绝!” 魔息大帝蓄势完备,爆发俯冲雄压玄黄穷道。魔风掩日,三光黯淡,直使空间异变。彼方夜魔琴遭受反噬,当场重创倒地,进气难抵出气。无俦压力迫身,玄黄穷道不敢怠慢,惊觉周身阎魔之甲难续,在魔息大帝凶威碾压下,寸寸皲裂而开,即将面临胜负逆转之险况,不由心下暴怒慌躁。 “本穷主霸业未成,怎能败你手下?” 最为绝望的死亡终点,玄黄穷道豁出老命毕尽全功,破灭一拳临危捣心搏杀。 “哈,要让本大帝救人,妄想本大帝赔命,你们全部是在痴心妄想。” 殊不料,就在双方重掌互换关头,魔息大帝暗嘲甫落,嘴角乍然勾起凶邪冷笑,磅礴一掌其势未消,却在无人察觉之际,已把龙戬精血元功,尽数收敛心脏魔胎。 生死刹那,只见魔息大帝一掌盖在玄黄穷道天灵,顿将妖魔头颅打成血沫骨渣。与此同时,惨烈一拳正中胸膛,龙戬心口亦被粗犷手臂贯穿,掏心穿肺破背而出! “玉石俱焚?!” 第450章 枭·雄末路 魔氛未落,妖气尚在,殊死战声却已戛然而止。霸业未启,出师未捷。失首竖立原地,轻写死亡终局。九轮通道构建功成,已无一人关注沦为废物弃子的玄黄穷道。而在另外一处,眼看龙戬生息殆尽,仰面而倒顷刻,赮毕钵罗悬心难解,即刻奔向生死不知之人。 可是,人在半途,突逢无匹拳风霸道挥落,赮毕钵罗及时提剑一挡,却是难承魔佛巨劲,尚未凑近便被打伤。鬼方赤命目睹此景,毫不犹豫舍弃对手,斜握倒提赤血鬼方斩,昂然再挑魔佛怒威。 “走!” 九轮降世目的将成,罪域、妖市两方人马,忽见阎达汹汹现身,不欲平白折损人力,当机立断呼喝撤退。然而,欲界岂有纵虎归山之理? “物物拈来,般般打破,惺惺用,玉匙金锁;沥沥澄源,炎火焰火,盈盈处,上下倒颠换过。妙妙神机,玄玄性果,清清做,静中堪可;现现虚空,灵灵真个,明明衮光,光莹宝珠一颗。” 湛蓝长剑扶摇直上,截断失去钳制的创罪者去路。照眼认出拦道者谁,创罪者登时心头一凛,沉声怒斥:“神机,你果真要背离逆三教与九轮天合作的协议?” “合作?” 反问入耳同时,一剑风徽剑行疾快,牢牢牵制战栗公。天上恶诛雷火狂喷,顿令罪域之人疲于应付。 大局尽在掌握,空余之掌食指轻摇,神机冷冷拒绝,随即从容笑答:“逆三教,只与真正有价值的盟友合作。前回之助,不过是顺水推舟。而今九轮天降世既是必然,咱又何必留你继续苟活?” “你?!” “来,让咱用你的性命一试,九轮天究竟有多少斤两。” 不论借助哪一方的力量,最后终是依赖自身。虽无固定明确目标,神机行事却也有其章法目的,此刻杀心一起,自已再无转圜余地。 “吾有昆吾剑,求趋夫子庭。” 诗音泠然,剑光簌簌,一身白衣翩飞若仙,神机足下一点迅驰荒原,凝练之剑横如直板拍落,轻描淡写打向罪域之首。惊风四起,创罪者不敢迟疑,鼓运邪力奋然一挡。但在彼此交接刹那,竟觉一股远超预估之真元碾压而下,创罪者心沉刹那,立即施展水风行步,全神化消威猛力道。 敌人步步趋退,神机怡如闲庭信步,挥剑愈显潇洒飘逸。靛色长锋纵横飞扬,游刃有余剥削万千邪念。暗惊对方超凡实力,创罪者当即双手拱卫朝天,陨世星痕散成流火飞星,紧蹑其后包抄,险中求活! “白虹时切玉,紫气夜干星。” 不过,任凭创罪者战力不俗,面对绝顶如神机一类高手,尚嫌力有未逮。流火蔓延如天陨巨石,神机淡淡一笑,人与剑合倏破天坠磅礴之招,随之剑花一挽直捣黄龙,利落一击由上而下,斩破创罪者斜肩至腹。通透神锋紫气东来,长虹冠绝一时,赫然胜数有定! “锷上芙蓉动,匣中霜雪明。” 十合来往,高下已判。伤疲在身,气难接应。诗吟未落,剑啸昊然之光大盛,如染苍穹霜银。一面倒的碾压战局,令得罪首无暇细想。震撼莫名亦是匪夷所思,创罪者心知此刻务必豁命一搏,方有求存之机。 “业吞宇宙召万罪!” “倚天持报国,划地取雄名!” 渺渺音传,到头终结一声,应起绝命之式。天穹之上骷髅坠灭,九地之下魔邪暴起。而立危境之中,万鬼呼号侵身而来,神机犹然屹立不摇,足下猛震,倏现黑白纵横,棋火共鸣之象。剑穗飞扬间,但见神机双手同握剑柄,力透千山向下一戳,霎时大地龟裂陆碎万丈,直截了当爆破对手极招。 “据说,你罪域在九轮天尚有一名首领。不知咱今日杀了你。等到九轮天降临,他,可否让咱惊艳?” 朗笑忽响,身如鬼魅。超卓轻功陡然绕过正面防线,湛然六机便似早该在那一般,悄然划过创罪者喉口,干脆了结一段祸乱之源。 然而,为人素来非正非邪,神机取下创罪者性命之后,却似无意再与罪域缠斗,一步一步折身走向阎达所在,竟欲与四幡阎达联手,共诛场中赤命二人! “尸罗十佛圆回呗,你们本有离开的机会。而既选择死亡,欲界便不再纵容。” 若非为替龙戬收敛尸骨,赮毕钵罗本不必对上阎达,落得一身血伤。若非为救赮毕钵罗脱险,鬼方赤命也不至脱身不得。远方幽谷悬命虚发一掌摆脱却尘思,再助战栗公击退杜舞雩,急与罪域残余之众汇合,不再迟疑率众撤离。正因如此,欲界主力合围将至,登令赤王一方陷入极端险境。 “是郎~讨命来!” 背向背,红冕双强肃对诸多强敌。蓦来洁白水袖长舞,破空甩向鬼方赤命。骤闻熟悉唱腔,赤王眸光为之一变,手中大刀霸气力斩,登将华绸深碾入土:“落井下石,赑风隼,你还是与过去一般,一味仰人鼻息!” “哈,狗至少还懂得忠心义气。吾再怎样卑微攀爬,到底比不得你这名背恩忘义的无耻之徒!” 宿敌照眼,仇上加仇。真正的主导者,却不容旁人半分违逆。等到迷达返回身侧,阎达一手挥退琴缺风隼,打断二人口舌争锋,冷酷断言:“降服则生,顽抗则死。” “哼,只有战死的鬼方赤命。今生今世,永无一人能让我臣服跪地。” 不允犹豫的拒绝,代表毕生坚守之信念。鬼方赤命逆言脱口刹那,猛地奋力一挑龙戬尸身,将之抛向赮毕钵罗,道:“你们走,此地交我。” “走,诸位想去哪里?” 七元并非善属,三教难为仰仗。淡看着赮毕钵罗背上龙戬,神机理所当然道:“多带一个负累,你仍妄想逃离生天?” “连一名亡者都不放过。这般苦苦相逼,对你神机、欲界又有何好处?”甫失亲缘,又临险关,赮毕钵罗不免悲愤。 “竖立威权,让阴谋者对欲界无敢违逆,从此秋毫莫犯。更何况,斩妖灭邪,魔佛何错之有?” 不与浪费唇舌,神机掌抚湛然留机,不以为然淡淡作答。但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后方霎来三教至绝合流,浩荡之威惊慑尘寰,竟是君子风、般若忏、天地根气荡八荒,逼退翱翔九天之上的巨魔神,隔中阻断阎达、神机,以及其余欲界强将。 “鬼方赤命一日是红冕之王,永远是红冕之王,不会再让你们折损任何一人!他们是来救你,那就不准回头!” 回身蓄力一掌,将赮毕钵罗送出战圈,落向却尘思、三传人所在。鬼方赤命再转头时,登见阎达穿破气网,迎面重掌悍然砸下。迅雷不及掩耳,赤王只得横刀力顶,却是不及恶体魔功饱盈,当场内伤深负。 “斩龙吟·鬼破天惊。” 神机封道,恶体扑命。一腔战血狂燃,受伤反增勇毅。不顾身躯渐疲,无有半步屈膝,鬼方赤命豪气挺战,刀刀弃守为攻,抛却心思负担,只为在性命终点,用一腔肝胆书写王者华章。 而虽暗赞其能,阎达金身不灭,有如不破壁垒,顽强挡下千磨万凿,更在敌人身上留下斑斑血迹,渐将激斗推向必然终点:“最后一击,森罗万化归恶障。” “痛快,操魂三唱·雄图绝响!” 灵佛心不绝之力游走全身经脉,魔佛阎达行功至顶,阎神号令惊慑大千,尽归返璞归真一击,平平无奇迅猛挥落。戏腔高亢冲霄,不愿屈服任何人下,哪怕明知必死无疑,鬼方赤命依旧竭力而为,双手并刀脚踩方步,堂堂正正砍中袭面之拳。 生死一交锋,天地演混沌。环环气浪堆叠翻涌,辐散四周狂泻倾流。逆风暴雨摧魂,难毁王者如岳之躯。纵使生息将尽,亦断不肯折了胸中傲骨! 凝视一动不动的鬼方赤命片刻,阎达并未做出任何侮辱死者之举,干净转身留给琴缺风隼最后一眼之时。 “你,终于死了……你,你终于死了!鬼方赤命,凭什么,凭什么你对红冕有情有义,反要残忍践踏你我挚交之谊。” “誓约树,是……” “什么?” 狂笑含悲,恨唱难辨。一把揪起赤王领口,琴缺风隼似疯似癫,不知是喜是怒。但在此时,鬼方赤命紧闭之眼,兀然圆睁而开,瞪视曾经友仇在焦灼死寂中静默半息,灼灼看着琴缺风隼求解当年因果,不受自主贴近而站。 然而,濒死关头,淡忘了曾经深深执念,不再苛求当年真相,鬼方赤命抱着难解心思咽下口中之词,旋即生生倒拔七尺长刀,在他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气穿透面靠面的二人,任由滚滚鲜血淌下,染红方圆沃土。 “恨,便随我,黄泉,重来罢……” 第451章 暗算 红月盈血,潮声涛涛。曾经七元聚义处,而今雨打风吹散。魔婆之泪岸边,早先一步撤离葬神之野,闻人清苒一路追踪到此,终见魔胎钻入无底大海,杳杳难觅其踪,遂掸干净一块平整大石,大方坐下恬静养神,安静等待主人归来。 半晌之后,忽闻沉闷脚步声快速临近,少女立时睁开双眸,起身一望丧气归来的红冕众人,微微一礼道:“十佛无恙否?” “吾……无事,多谢姑娘问候。” 怔然仃立原地片刻,赮毕钵罗放下背上龙戬。一旁挽风曲捂着胸口,沉痛非常道:“虽与赤命诸多不睦,但今日多亏他断后,吾等才能逃出生天。只可惜,事先不知赪手奎章已被罪念掌控,不然或许他能有更好的应对方式。” “是赪手奎章对你发难?难怪,恩公当日在妖市会输得一败涂地。” 罪域撤退之前,暗令千玉屑偷袭挽风曲,致使红冕全员受创,方便乱中脱身。而与魔夜听剑交手,赦天琴箕同样负伤不浅,此刻乍闻意外之讯,顿时若有所悟,忽而转身清冷问道:“且不提他。赮,恩公现下如何?” “师傅、师傅他气血枯萎,经脉俱断,已经……无救。” “那个,能不能让我看一看?” 伤痛一语脱口,忽来脆声之问。不肯放弃最后一线希望,赮毕钵罗抬头看过少女,干脆让开位置:“麻烦姑娘务必尽力。” “不客气。” 心系二妹苏醒之责,闻人清苒自不推脱快步上前,俯身一按死亡多时的龙戬手腕,催动内力渡入一股生机勃勃的嫣红真气,沉默片刻颔首确认道:“脏腑破裂,生机已绝。最致命的是,他体内的精血真元全部被人榨取一空,寻常方式根本不可能将人救活。” “那就是还有其他办法可救?” “很难……” 偏头让过赮毕钵罗渴望视线,秀心思索着回道:“我之所以先一步赶到这,是因为发现魔胎由地下逃窜,才追踪到魔婆之泪,可惜晚了一步,他已逃入茫茫大海。” “他,难道是魔息?” “嗯。” “可恶!” “因为深海主宰根基深厚,妖市皇族血脉之中,又似存有生生不息之力。所以就算躯体彻底死亡,目前至少还有灵识存留。但——” 噩耗入耳一瞬,更激满腔忿怒。虽然不愿打击赮毕钵罗,闻人清苒还是一五一十地给出答复:“现在,深海主宰没有机会也没有力量施展保魂秘术,用不了多久灵识就会溃散殆尽。” “这……我明白了。” 利落取下背上菩提长几,赮毕钵罗毫无迟疑,将之竖举刺入龙戬胸前破口,紧接着不顾自身耗损,强行施展佛门封灵寄识异术,把亡者灵识转移到圣洁长兵之中。 周身圣华沛耀,头顶青烟缕缕,全然不觉颊上热汗横流,赮毕钵罗费时许久,终于稳住龙戬魂识,浅浅喘息道:“菩提长几乃侠菩提一身浩功所凝,又与师尊、我血脉相连,以其中圣气暂作养魂之用,应当刚好适宜。” “可,如此一来,你平时就不能再动用菩提长几。” 赦天琴箕略一皱眉,不禁担心起好友处境。耳闻其言,赮毕钵罗摇了摇头,继续做出解释:“菩提长几早在上回失落之时,便被邪魔异法所毁。后来魔息大帝将之带回,无心触及其中兄长暗手,使得剑中圣气与我彻底合融一体,再也不分彼此。就算暂时不能动用菩提长几,也不会令我损失太多功力。” “原来如此。” “只是纵使寄托菩提长几,师傅的灵识也无法保存太久。姑娘,倘若还有其他条件,不妨一并明言吧?” 暂时处置一桩疑难,赮毕钵罗稍稍缓了一口气,却因鬼方赤命之故,再度气落消沉。但为拯救可能生者,不再辜负亡者牺牲,赮毕钵罗随后肃声询问。 少女见状自无不可,点了点头柔柔说道:“同源之血,同源之躯。剩下的条件却几乎不可能达成。” “不会是?” “让魔息大帝主动心甘情愿地让出魔身。” 比照魔息大帝本性推测,断难做出损己利人的选择。闻人清苒答案脱口,顿使一旁三人陷入死寂。然而能有一线生机,总是好过绝望徒劳。赮毕钵罗长叹一声,终究心有决意:“不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要救回师傅。” “那我就先去替葬神之野,希望还能为赤命收敛遗骨。” “也好。我也不能再让千玉屑被异识所害。” 红冕七元轮回寄生,都算死过一回的人。纵不免为亡者伤逝,对于死亡的态度,终究不类常人。略微伤感在怀,赦天琴箕遂带着闻人清苒,一同离开魔婆之泪。但对鬼方赤命心存芥蒂,少女亦未耽搁多久,即与琴箕分道扬镳。 而在铲除慕峥嵘之后,不动城各方人力,再度齐聚一堂。简单说明当日战况,金狮即道:“……罪念之危已解,素还真却在葬神之野莫名失踪,不过,若照阴阳婆测算,他应无性命之危,众人无须挂怀。” “素还真吉人自有天相。对了,听剑狼说有一名陌生人,曾与你交手数合?” “如果圣婴主之言不假,那人该是杀害佛铸的凶手。” “鬼刃夕痕?” 鬼刃夕痕在江湖上总算薄有声名。以魔吞不动城的人脉深入调查,自不难挖出其人根底。而念其后封剑主存在,云中兽沉吟片刻,斟酌道:“封剑主甚少介入武林纷争,应当不会做出无故树敌的举动。此事背后黑手,恐怕另有其人……” “据一线生与秦假仙调查,鬼刃夕痕与逆三教曾有接触。神机的嫌疑不小。” “能够轻取创罪者性命,神机修为着实不容小觑。但依闻人然之言,神机乃是主动进入欲界,并暗中指派逆三教投靠,导致三教陷入被动之始。只是依其顶峰能为,单纯逆三教的力量,好似不足匹配其身份……” “再算上鬼刃夕痕呢?”银豹反问道。 “如果鬼刃夕痕是逆三教一员,那神机为何多此一举,刻意让焱无上见到他杀死佛铸的一幕?” 相比起将底牌摆在明面的魔佛波旬,一切是迷的神机无疑显得更为神秘。而纵不在现场,却不妨碍云中兽做出合理推测。看着众人各自陷入深思,云中兽口中一顿道:“他的目标,应该是封剑主。令人不解的是,封剑主究竟有何利用价值?” …………………………………………………… “咱,是来请你加入欲界。” 酒池剑泉旁,素不相识的二人,首度对立一处。就在不动城疑惑难明之际,神机竟是语带深意,貌似开门见山地坦诚自身来意。而对眼前素来神秘的神机,叹希奇自也别有考量:“神机之剑,我已在战场之上见识过。不过,叹某一介武夫,何劳欲界高看一眼?” “不错,欲界,不会是你的归宿。咱来此地是特别告知,有一个人找上了应无骞。” “什么意思?” 语气陡然一冷,叹希奇眼透寒光,袖中黑色双手,暗凝掌气集聚。神机仿似不察威胁,怡然自得地淡定笑道:“应无骞拒绝了崇玉旨,却透露了另外一个人的下落。” “谁?” “三名孽子之一。” 第452章 儒思 对于叹希奇而言,真正重要的人,不过只剩下易教一脉。此刻骤闻神机精心一语,叹希奇登时面现凛严,无形剑意充斥四野,浅笑发问道。 “你该不会认为,我与应无骞之间会有妥协的余地?” “不。咱特意来此提醒,只是单纯表达善意。而真正的要求……如果你值得咱付出这样的线索,未来定能自行领会。” 话若投机,神机自信不必挑明真意,彼此必有合作。而如期望不值此讯,神机心中也无非叹希奇不可的必要,纯当白送一份人情,聊表利用鬼刃夕痕的歉意,留予二人缓冲空间。 而见神机如此表态,叹希奇不由沉吟思考,连身旁酒池滴滴答答的水声也难入耳,许久方才开口应道:“崇玉旨不会蠢到上门寻我。” “可他会与有心人合作。” 欣然一笑,神机清楚对方已然明白其用意,遂道:“毕竟,有迫切解开幽都封印需要的人,当前来看只有你啊。” “幽都?我不认为欲界会希望幽都解封。” “当然。” “那看来,我们只能是敌人了。” 谈话急转直下,缓和气氛倏变肃杀。叹希奇一语甫落,竟似未见神机面上诧异之色,指头上雄绝剑气氤氲而生,半圆横扫干净挥落。犀利锋芒入眼,神机安步当车单足点地,飘然向后疾退,如鬼似魅弹指不见去向,徒留风中冷傲之声,印证方才彼此照会非虚。 “叹希奇,咱期待你真实的选择。” “抱歉,我无心陪你玩此游戏。” 无声冷笑轻哼,叹希奇眼中异色,却已说明商谈并非徒劳无功,定立原地眺望着来人归去的方向,似笑非笑间心中暗生明悟。 “听他的意思,,后续还会有人主动找上我?” 偏僻之地的细小插曲,并未传出酒池剑林。然因叹希奇身份敏感,未来终将招惹风波。而在当下武林,九轮天降世之期,已在屈指之数。不论三教、欲界,抑或魔吞不动城,都将主要关注聚焦其上。 “九轮天即将降世,未知魔佛如何因应?” 手中至上权柄,令人无比着迷。但知生杀大权,皆源自于魔佛殿上的波旬三体,应无骞自不希望对方在儒门未准备妥当时提前倒台。 而听正御之言,迷达稍作思索,却是答非所问,眼带促狭道:“欲界的敌人,当然不允存在。不过,应掌教,要在儒门取得更大的话语权,只怕凭你如今的实力尚且不足。” “吾明白。但,儒门所崇尚者,素非个人勇武。” “掌控天下离不开相应的力量。” “这是自然。可有魔佛在上,何惧欲界无高手可用?” 合理规避内外风险,应无骞自有摆正位置的分寸。迷达见状虽觉满意,随后又有些郁闷道:“可惜,你不愿接受魔佛寄灵,否则必能更上层楼。” “吾认为,魔佛并不需要低声下气的应无骞。” “不然,你以为我与阎达会放纵你至今日?” 寄灵虽可补强彼此信任忠诚,却会损失应无骞在儒门的影响力。而比起完全掌控应无骞,利用儒门治理疆域,才是如今欲界所须。而权力在谁之手,波旬自负实力无匹能放当然能收,本身并不十分在乎。至少在欲界新血成长之前,尚不可自毁长城。 思绪一定,迷达续道:“你毕竟与佛道产生嫌隙。就算儒门不同其他两教。多谋善思的狡儒,未必还会替你尽力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魔佛近来冷落六庭馆,的确给我造成不小阻碍。包括世外书香在内,诸多儒门分派难免对我存有疑虑。不过……只要魔佛一槌定音解决九轮天,吾有自信借此东风,弥平来自各方的威胁。” “喔?” “合理借用敌人的人望,也是一种手段。” 含蓄表态过后,应无骞不复多言,恭谨谦身退出大殿,只留迷达皱眉不语。而从欲界据点回到文载龙渊,并费不了应无骞多久时间。谁知眼前惊心一幕,登使淡定自若的儒门正御,不由大感意外。 “话九宸,挥袖风云尽,江山何沉,随逸兴,负手乾坤定,苍黄为轻。” 节节碧竹,傲骨峥嵘。儒音中正,清威冷肃。衫袍鬓冠一丝不苟,疏远淡然愈衬严德。诗韵声下,但见挺拔脱俗来者眉腾怒意,目光如炬道:“你,欠我一个解释。” “侵门踏户,冒然动杀,似乎有违圣司往昔所崇之礼?” 刻意放出消息,虽有引云天望垂墨倾池来此一叙的打算,应无骞却未想过素少恃武威逼之人,竟会在文载龙渊一气行凶,将天门执命畅遗音当场格杀:“畅遗音究竟犯了何错,值得圣司如此厉惩?” “错?” 浩然清流拂袖而生,墨倾池面色疏冷,从容一拘风中残邪,摇头回道:“是他自己错判,是你不够谨慎。” “此言何……是罪念?!” 饶是老谋深算不露声色,应无骞乍然发觉身边人早被异识侵附,亦不免背脊一寒;而为儒门上层人士,从不缺乏灵活头脑,竟顺着墨倾池话意,故作茫然地推测道:“看来,是有心人走漏了风声,让寄托在你那处的孽子蒙难了。” “你,尚未摆脱嫌疑。” 炯然目光片刻不移,墨倾池不为其言所动,暂只坚持自身看法,平淡却是不容质疑,续道:“吾讲过,在文诣经纬一日,不准任何人打他的主意。” “现在看来是罪念从中作梗。此事与文载龙渊无关,要怪就怪崇玉旨狗急跳墙。不过,吾同样是那句话,留下孽子是一个祸害。” “你们?太超过了!” 内元勃发,儒风鼓动,一股蓬勃气势油然而生,缓而坚决迫上应无骞之身。但受突来压力,应无骞虽退半步,仍是不改镇定沉静,淡然一摆手道:“安心吧。远沧溟的价值,不必吾多提。会绑架他的人,怎有可能让他现在出事?” “明说你的用意。” 身为万堺当事人之一,若非清楚应无骞之言非虚,墨倾池岂会忍耐至此。而纵如此,儒门圣司亦无心与应无骞机锋相对。正御眼神一动,随之说道:“欲界如今的状况,你可已有充分了解?” “吾无兴趣干涉。” “呵,吾知你虽倦怠世情,实则仍存淑世之心。圣司啊圣司,吾之所为虽有私心,终归是为儒门大业。但要巩固近来所得,光凭各自为政的儒门各脉,着实捉襟见肘。” 墨倾池冷漠反问道:“有波旬在,你还担心什么?” “让儒门向前迈出一步,并非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闻人然一死、六庭馆变相边缘之后,以世外书香为首的诸脉虽未退出,却也不似往昔主动,并不利于儒门掌控。” 知晓一再敷衍,只会激起为远沧溟失踪而焦虑在心的墨倾池不耐,应无骞索性长话短说,径直挑明心中所想。 “不管是重新联络紧密儒门各脉,抑或为可能失去波旬的将来未雨绸缪,圣司都是关键的一员。” 第453章 分崩的开端 “半真半假之言,恐连你都不会相信,何必妄想欺我?利用沧溟引我入局,再借崇玉旨之手牵制三教正道。应无骞,机心于吾用得多余了。” 拆穿心思不予遮掩,墨倾池一派清疏冷拒。而见圣司如此表态,应无骞却是不以为忤,从容应道:“吾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万一波旬固执嗜杀,难道我还能独立阻止?届时佛门与魔佛必有冲突,欲界一乱,治下黎民又岂能安稳?” “所以,你要儒门收拢人心。更甚者,刻意压制波旬嫡系力量壮大,也是预防儒门不再重要?又或——” 主动挑起佛魔相争,再谋坐收渔利…… “有别佛道出世,儒门本该治世为用。至于其他,圣司又何须言明呢?” 一听墨倾池并未点明最为深沉的图谋,寂静的对视之下,应无骞脸带惯常虚假暖笑,好似笃定等候着墨倾池的答案。 “玩火,当心自·焚。另外,吾过去的承诺,不是你倚之为重的的底气。” 不曾给出确切回复,墨倾池定定注视应无骞许久,随后淡然转身而去。而见地上无生亡尸,应无骞遣人将畅遗音尸骨收敛,独立原地片刻忽发冷哼一笑,终显凉薄刻毒本质。 “墨倾池,就算非是同路人。在达成目标的道路上,你终究是要忍受。” 阴沉毒计,无损尚贤之心。清质隽永,衬现卓尔不群。早已看透应无骞之为人,墨倾池纵不清楚其背后谋划,却亦未将之计算放在心上,脑中所念不过一、二人为重,踏着和缓步伐亲往首站。 水声潺潺,波光粼粼,金鲤潜泳随行。虽非有意高调,进入撑天玉色巨树冠下,墨倾池忽觉一阵灵光入脑,登时明白来此之讯,已被六庭馆中之人获知,遂不失庄重风范,略微加快脚步走过石桥。 “话九宸,挥袖风云尽,江山何沉;随逸兴,负手乾坤定,苍黄为轻。” 燕居台遥遥入目,雅致之景令人心旷神怡,不久即见楚君仪端庄迎出。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墨倾池迎面自谦一礼,率先自报家门:“云天望垂墨倾池冒昧造访。如有叨扰,还请教母海涵。” “不敢。久闻圣司盛名,今日有幸相会,实令六庭馆蓬荜生辉。” 纵非同属儒门一支,墨倾池圣司之誉称,以及君子风创招者的身份,却受诸多派别推崇。而虽与墨倾池并不熟稔,楚君仪自亦不能人前失了礼数,短暂寒暄之后遂延宾入舍落座,细备茶点瓜果招待,方才面对面对谈。 “好吃,好吃,傻无为,傻无为……” 道鹂翠鸣,突转伤逝。直接切入正题,总嫌兀然唐突。此时恰闻外面鸟吟,墨倾池轻放下手中茶盏,侧脸一望少女喂养道鹂之景,忽而叹息道:“令爱身旁那一只异禽,当是道朴冲隐无为遗赠?” “圣司久避风尘,亦知道朴陨落之讯?” 无上崇真一战了结,隐春秋料理完道朴身后之事,便将冲隐无为遗骨送回天外无天安葬,随后亦将道鹂带回,交予得道朴临终托付的闻人清苒照料。 而思墨倾池其人隐逸已久,楚君仪突朝彼方秀心轻一摆手,接着由三教、罪域之乱打开话题,道:“也是。据闻圣司当年亦曾为万堺朝城一员,知晓三教本源根底并不希奇。” “嗯。” 虽然清楚因为应无骞、崇玉旨之故,万堺三教派门初衷手腕颇受质疑,墨倾池本人却似并无辩解的意愿,貌若冷漠又似淡定地轻一应声,顿了顿顺势说道:“今日来此,一为私人,二为公务。说来,确与应无骞脱不了干系。” “他?” “正是。” 不做任何添油加醋,墨倾池仿佛旁观者一般,将从文载龙渊一行所得信息,慢条斯理地剖析明白,令人难以捉摸其真实想法。而在墨倾池娓娓道来之际,闻人清苒也在楚君仪示意下,规规矩矩地坐在身侧,静等圣司周详复述。 待得茶温半凉,暮秋筠又添新茗,方见墨倾池止住话头。楚君仪边听边想,眼中慧色闪动,一针见血道:“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但似正御一般,不思成而思败,事先谋求后路,着实少见。” “他之思维作为,吾不予置评。但究其言论而言,终也不乏合理之处。魔佛难容旁人掣肘,贤伉俪便是首例。乃至佛铸、不动城之事一一演变,波旬独断暴虐故态复萌,足见欲界难成苦境支柱。” 彼此通晓礼教,墨倾池与楚君仪皆不会在背后过度道人是非,仅是就事论事,说道:“就算不提应无骞的打算,儒门也该思考怎样应对未来变局。世外书香方面,吾会亲自一行说明利害。只望教母暂撇成见,为苍生共尽心力。” “圣司汝?” “吾另有他事,恐难竭力而为。” “前辈,难道是因为易教?” “唔,你们知情?” 闻人清苒接过话题,点点头说道:“二妹与叹希奇见过面呢,更曾蒙其所增易教经典。而且,鬼刃夕痕杀害佛铸不久,我们一家当然会关注。” “难怪他……” 咽下未尽之词,墨倾池登时醒悟,应无骞用心何其深沉,心中微有不悦,还是冷静故我道,“既如此,吾有一事不知可否麻烦诸位?” “什么?” “万堺解散后,易教三子分别被三教接纳,谅必诸位也有耳闻。除却涉足却尘思、鬼刃夕痕以外,还有一人名唤远沧溟,与另外两兄弟乃是一胎三胞,容貌应有九成相像。当初吾与文载龙渊分道扬镳,亦是为了保下三子其一。只是现在,他被罪域抑或崇玉旨劫走,至今下落不明……” 平日冷傲寡言,只在提及关切之人时,方有少许改变。清楚应无骞志存驱虎吞狼,墨倾池思考过后还是拜托道:“如有关于沧溟的下落,还望二位不吝相告。” “又是崇玉旨……玄真君和傲笑红尘前辈正在追查,一旦有消息,娘一定会及时知会圣司前辈。不过,关于叹希奇和鬼刃夕痕?” “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 并无替叹希奇争辩的想法,墨倾池好似早有腹案,理所当然地说道:“吾与轩邈多年未见,他之剑论当年便有矫枉过正之兆。但念其行尚未有恶,如何应对还请几位自行斟酌。至于鬼刃夕痕……善恶是非自有公论,当不须吾多言。” “嗯,那娘亲处理儒门事务的时候,我就和弟弟一起去找叹希奇,看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有劳……唔,开始了么?” 莫名一语脱口,墨倾池与六庭馆等人像是若有所感,不由自主仰首眺望他方。远于葬神之野上空,阴森浓稠血色,却又流转绚烂异彩,骤见轰雷狂闪,九天裂缺,催生空间异变,他界侵入苦境之象。电闪苍穹、雷龙奔驰之际,等待数日的魔佛三体,终也在荒芜之地再度统合为一,磅礴无匹之星云劲,极运魔神六臂蓄势将发。 高空之上,空间重叠,重重硕大齿轮,绕着悬空大陆匝匝环动,若隐若现之间,竟见外围妖邪之气狂涌。战栗公、幽谷悬命等人饱提真元,合力围攻堂皇屹立的欲界魔佛。与此同时,九轮天上仿佛早已接到地上传讯,接轨之处各色光芒瞬息闪动,全力以赴各运巅峰之能,灭顶一击挟空坠无阻之势,轰然一爆翻天覆地! “九、轮、天,痴妄!” 第454章 一掌沉沦 “九轮天,你们究竟有多少能耐?” 骨扇抚胸,嶙石按指,东西两方遥相对立。曾有交谊、今为对手的鬼麒主与神机,亦正全神贯注紧盯乾坤碰撞之景。坑洼满目,沙飞石走,九轮四方合击魔佛,方圆天坼地裂,瞬将废土再削千尺。但受磅礴力涛气海淹没,波旬却是无动于衷,六臂顶天屹然不弯,守御之后即是绝伦反击。 “星云劲!” 通天星河异力,汇纳手指之间。魔风扶摇直上,竟将九轮护阵脆若薄纸一般撕裂而开,登时正中贯穿九轮基础底座。 短暂死寂过后,只见大陆锥底粉尘弥漫,赫闻刺耳难闻土崩瓦解之声不绝。空间通道上方的九轮天,在波旬强悍反击之下,当场分崩离析。中枢爆破,深深裂痕,若蛛网环布由点及面分爆而开,终难支撑大陆悬空不坠。崩塌坠落的陨火,化作点点流星,冲撞葬神之野。 惨嚎乍起,千里碎石爆散,漫天血肉横飞。无尽流光纵横,疾朝天下分落,倾崩的九轮大陆上各国领袖,分挟部分子民精锐,各寻苦境无人之处,竟然飞速窜逃狂奔,彻底放弃与波旬正面敌对。 “这?烂泥,扶不上墙……”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荒谬得滑天下之大稽!” 目睹雷声大雨点下之景象,鬼麒主、神机仰首姿势未改,不免同时哑然愣神,良久方才发出各色寒笑。而见多番筹谋,仅换得不堪一击之盟友,鬼麒主无端怒从心起,不欲再做任何援手,当即化光远遁,杳杳不知去向。与此同时,神机眼中失望之色闪过,却无多少低落情绪,即刻赶至葬神之野中央,仿似尽心竭力,协助波旬处置善后。 “恭喜魔佛,一举破敌。” “敌——他们,不配!” 棋火连环阵屏天而起,连消带打湮灭天上大陆陨坠之势。与此同时,应无骞见此役影响范围甚广,遂以安抚治下为名,当先离开葬神之野。但闻神机恭贺之词,饶是魔佛一贯冷酷漠视群敌,亦不免对九轮天之羸弱倍感空虚。 数刻之后,波旬灵佛心疯狂运转,终将大陆撞击苦境之祸扼杀于未然。纵见天上千万九轮百姓呼号未休,魔佛并无施舍援手之意向,三重叠声朝着神机莫名道:“秃驴,还是那般多管闲事。” “嗯?” 神机闻言须臾偏首,横空浮现“卍”字佛印,却是圣众之潮一众僧人,正在葬神之野边缘处,竭力救援无辜枉死之人。而在此时,魔佛三体终也解开合体之态,同列三方面面相对。 冰清双眸淡然一扫,霁无瑕仿似无心,道:“他们要救便救,我们不必枉做恶人。” “女琊你倒是好心……罢了,但圣众之潮若敢再近一步,我与阎达也不会视如不见。” 救人杀敌利弊难衡,迷达又听霁无瑕不欲厮杀,索性按下多余心思。 阎达见状接着说道:“此役过后,九轮天与欲界仇恨已永无消解。不过,他们的力量,比之早先罪域好似并不强盛多少。弱的可怕的敌人,有我一人追踪足以。” “宁错杀,不纵放。” “哈,于他们而言,有错杀的可能么?” “那你带上杜舞雩随行,方便彼此传讯。” “好。” 恶体、智体早有默契,未等旁人插嘴分辩。而因只是追踪敌人行踪,女琊也无与两者争论的心思,遂颔首看着阎达带人离开。殊不料,就在善后工作进行之时,突来数道强横气息去而复返,甫出手即是辣手直袭神机。 “战栗公?” 剑爪互格,星火溅射,神机浑然加力,顿令妖市王者知难而退。然而神机甫被牵制,真正杀招却是直指迷达、女琊。幽谷悬命黯能提运,巧劲分泻霁无瑕庞然巨力,不求胜敌,只为拖延。同一时间,迷达亦受唐绝、黯翼飞宵二人围攻,虽无凶险,难免忿怒。 “镜舞归元·反向照映!” 当世一流高手,皆有取胜迷达的机会。然而唐绝、黯翼飞宵虽属上乘,根基、修为、身法欲破魔佛金身犹有不足,迷达冷嘲一笑,镜射之招一气双化,依然游刃有余:“九轮天,只有你们一班废物?” “啧啧啧,听说你是魔佛智体?看起来,你的智慧,还不如我啊。” 镜射之针划破胸袍,唐绝蹬地向后一跃,让过牛毛针逼面回弹。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迷达不理对方讥讽,异部宗轮环身如障,挡下如潮暗器,尽求速战速决。 “哼,无声色难·界心牟利·波耶气释·答迷……” 兔起鹘落,交锋正炽。异咒声起,迷达由攻战转守,口中念念有声,即欲呼唤巨魔神来此,共诛九轮先锋之士。谁知受创而退的唐绝,一双墨玄手忽发重玄之能,强横力道加注暗器射中智体,竟使分心三顾的迷达动作一滞。 关键之刻,天外惊见青虹追影随行,猝不及防破风射入迷达背心。世所罕见帝弓虹奇效运作,立若云水消融,无声灌入迷达身躯。神箭入体,伤势爆发,迷达登时重创,一时无法动弹。而在此时,苍穹云层霍然洞开,雷霆悲怒一吼挟必杀之心,汇作黑云压顶惊天倾覆! “加——塞——!” 云端之上,恐怖巨掌暗中凝形,云涡迅转鬼泣神惊,如令大千沉沦毁灭。骇世一击出人意料罩压而下,神机发觉致命凶险,又见战栗公飞快奔逃,顿知不得硬碰此招,当机立断向外疾驰。 但因三灵共体情谊无法轻抛,霁无瑕眼看幽谷悬命退走,却不得不回头解救迷达于危机。电光火石一瞬,霁无瑕刚刚凑近迷达,沉轮王破灭一击便已避之不及。无远弗届之魔能,轰隆压陆万丈,蜿蜒地龙翻身,震荡延宕神州,六合八荒皆受巨撼,万里山河动震不止。 “事情,变得有趣了。” 良久尘埃落定,除却深不见底的空旷深坑,眼前已然不见魔佛双体下落。神机仔细观察骇人之景许久,嘴角却是似笑非笑,发出意味不明的叹息。而在此时,幽深黑洞再度打开。蠢蠢欲动之威胁,迫使神机收起遐思,慢慢转身注视来人:“对九轮天,你十分失望?” “彼此彼此。若非这惊天动地一掌,我倒是不介意亲自杀光他们一雪前耻。” 口中冷酷,无法代表真实心思。仿佛不存之前龌龊,鬼麒主冷静看着神机,单刀直入问道:“怎样,魔佛波旬无法齐聚,你往后有何打算?” “诶,你我现在是敌非友。波旬不死不灭,倘若轻视阎达,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话到嘴边欲言又止,神机远看彼方,不久即见巨魔神振翅翱翔而来。而在魔神躯干之上,闻声而返的恶体阎达,毫无置疑似挟带满腔恨火,左手拿住早该逃走的幽谷悬命后背,右手提着九轮天包括近神天司在内数多亡将头颅,阴沉不语一步一步走到巨掌烙印边缘,方才驻足停步闭目沉思。 而在一旁,幽谷悬命被阎达按着跪落废墟,却像已经有了牺牲觉悟,顽抗不言道:“要杀就杀,就算你是魔佛,也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只言片语。” “凭你?看来,是欲界仁慈太久,让你们忘记了波旬降世之初,曾经给予敌人的绝望!” 仿佛女体、智体安危不再萦心,阎达粗大五指覆上幽谷悬命头颅,摧毁性的元功粗暴摧残元神,不过短短数刻即已彻底磨灭沉轮武冠抵抗心智,于其心上刻下永忠魔佛之烙印。 “欲沉轮幽魂——幽谷悬命,拜见……魔佛。” “罪域异识,该换你们感受,被自己人背叛的滋味!” 第455章 故仇 “魔佛阎达,另外两位魔佛不知怎样解救?” “解救,我更乐意让九轮天的人跪下求我。” 阴沉之语盛怒溢于言表,阎达立足深坑之旁,竟给出神机纯不理智的答复。脑中详加盘算,神机貌若恭敬地一弯腰,接着说道:“九轮天侵略不成还敢妄为,自该给予雷霆制裁。但观他们初来之时,能够事先做好准备,谅必罪域一方有与九轮天提前联络的方式。” “不错。” 看着阎达颔首认可,神机不动声色又道;“所以,他们这一次大败亏输,暂必偃旗息鼓,不会再聚集一处。” “我已经从幽谷悬命脑海之中,得到我所要的一切。” “是神机失言了。不过,幽谷悬命他人呢?” “得罪了欲界,他凭什么存活?” 方才远距俯瞰观测,神机未能听到二人对谈,只见到幽魂最后被恶体泄愤一掌打入深坑,因此并不清楚幽谷悬命已被阎达掌握。但以神机之谨慎,自不会轻信恶体片面之词,仅点点头道:“不知魔佛的意思?” “本座亲往战玺国度,你回去帮助应无骞。” “自然。” 阎达,好像非是特别担心女体、智体…… 不卑不亢飘然远退,神机心下默念,眼中饱含深思。而在此时,阎达似已不耐继续等待,即刻带着杜舞雩远赴幽魂记忆之中,所载九轮天诸强集会之处。 晴空朗朗,白云广布,苦境一处平原,虽然位置偏僻,却是丰美富足。列列旌旗飘扬,排排人头攒动,仿佛未受子民摧折之痛。 “比起九轮天,苦境着实幅员辽阔。当初战玺主加入九轮共裁,果真明智至极。” “不过,此地之凶险同样远超九轮大陆。我们可是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哼,有战玺主领导,未来必能壮大国度。届时再谋争霸,未必不能成……有敌人!” 战玺国度精英四将,各自居中感慨。一阵火燎之风瞬息突入平原,于空中勾起赤红一线,直逼生灵死幻四玺。危机骤临刹那,四玺各赞异能,合拢锁困一剑风徽。 然而,异域之术虽是特殊,差距却更一目了然。杜舞雩眼含冰,剑灼人,横空一划,倏起流火焚风,竟将四人同时刺伤。间不容发之际,天上邪云急涌,变作庞大紫色战印,轰然压落,方解四人危局。 “战海掀波,玺降兵祸,主宰神魔。你们,退开!” 粗犷狂野之影,浑厚一掌酣然入战,首现一国之主威能。谁知杜舞雩剑行坚决,对战玺主辣手漠视不顾,古风在手奇锋一转,利落戳向决绝敌人胸口。而觉对方以伤换伤意图,战玺主怎肯平白受损,唯有暂避其锋,谨慎以诡斗快。 “六邪战印!” “他交我处置。你,尽快解决其余之人。” 风行电掣,利剑逼喉。战玺主倏纳身后四人异能为用,尽注身前悬空紫玺战印,向前横推而出。熟料,威霸之声临阵乍起,森罗恶煞之掌崩碾而下。招式用老,战玺主虽觉生变,收招赫已显迟,唯有继续加催真气,前势无阻当空砰然肢接。 “呃,战海掀涛·玺将兵祸!” 邪魔狂涛,内力凶斗。彼此修为之差,却是天悬地隔。“噼啪”一声,伤透血色淋漓,左臂断折白骨穿肘,竟是一招而败,但在绝命关头,战玺主仍不得不奋起余勇,破釜沉舟极招搏生。 不过,掌心覆战玺,灵佛湮异能。任凭战玺主豁力而为,终不敌阎达四幡加持,邪力溃散间,连兵带手彻底摧断,反噬一击锤中胸膛,再起阵阵骨断之音。 “哼,我真想不透,凭你们的能力,究竟如何有胆,敢来苦境争夺天下?” “且慢!” 双手俱折重伤难以抵抗,麾下四玺亦皆亡于风剑。战玺主死亡恐惧之下,求饶之词不禁自主脱口而出。不料阎达竟是熟视无睹,平直一拳陈猛砸下,立将战玺主头颅破瓜一般砸成稀烂血泥。 而在消灭战玺国度主要战力之后,阎达也不急于赶尽杀绝,仅朝无头倒落残躯冷吐一句,宣示出师未捷枉死终局。 “把你的‘且慢’留在阴间吧!” ———————————————————————————— “战玺主、近神天司魂识已灭,幽谷悬命下落不明。欲界魔佛之能,竟至如斯程度……” “天譩,沉轮王是我们翻牌的唯一希望,绝对不容有失。战玺主落脚之处隐秘,仍未逃过杀劫。看来我们必须尽快改换根据地。” “我明白,沉轮王有劳天相尽心看护。另外,九轮也需新的盟友。” “是。” 甫临异境,两大高手便已阵亡,对九轮天而言,着实是伤筋动骨的损失。 然而,冥冥处的机密对谈,未曾影响苦境风向转变。魔佛一举解除九轮之祸,波旬两体的意外失踪,不免给欲界埋下隐忧暗伏。纵有战玺国度、幽谷悬命“授首”之讯震慑有心之人,加上巨魔神、一剑风徽、神机等人助阵,依然难定各方蠢动之心。 除此以外,对封剑主叹希奇而言,沉轮王毁灭一掌的惊世威力,终于成就久年期待之契机来到。 “真是令人意外,首先找上我的人,竟然是你们?” “难不成,您认为会是圣司前辈?” 风沙飘扬,剑意弥漫,封剑塔外,得机而返的叹希奇剑眉凝思,骤遇寻人而来的闻人姐弟,初经诧异须臾平静,看了提问的秀心一眼,随后偏头望向宸枢,道:“果然是圣司……可惜,我还不想与他见面。倒是你,不过短短数年,精进得令人惊异了。” “功力进步,非如封剑主所想。刀剑之道,晚辈还须刻苦磨炼。今日与家姐来此,却是为了佛铸与易教三子之事。” “喔?” 一听宸枢提及裳璎珞,叹希奇尚可淡然处之,但闻易教三子之称,邪魅冷峻的面庞突露一丝动容,思忖片刻浅浅一笑,不答反问道:“你可记得封剑塔的规矩?” “我与姐姐只是来……” “哎,你们的问题,我并无回答的义务。在封剑塔,当然是百器之巅问顶峰。” 明知魔子、秀心均非无礼之性,叹希奇索性保持强势,以战为名推绝,又暗暗留下一线余地,气定神闲静等着姐弟二人回复。而在略一犹豫之后,宸枢本待开口婉拒,熟料一道熟悉邪盛之刀气,竟威猛十足由暗砍出。 “哈,冤家路窄,择日不如撞日。” 黑洞乍现狱龙刀风,麟趾天瑞应声出鞘,顽强封断锋芒进路。仇人照眼,宸枢双刀分握,凝神严阵以待。鬼麒主虽同样气势骇人,开口第二句话,犹是专向叹希奇准备。 “封剑主,你不想打开幽都封印?” 第456章 祸从口出 “幽都?” 天残地陷魔刀断后,似欲逼迫叹希奇表态。然而立志定剑唯一,封剑主又岂无傲骨睿智,遂道:“造成我与你合作的事实,想将我逼入不义之地,陌生人?” “呵呵,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合作。但我不认为,所谓的名门正道,会让你如愿以偿,成功打开幽都封印。” 适当强势表明立场,鬼麒主说着仿欲固执一试魔子深浅,不再理会思索中的叹希奇,忉利狱龙斩邪氛涌动,存心不可捉摸道:“来,不想替你们的姐妹报仇雪恨?” “鬼麒主……” 虽已数度交锋,皆是半途而散,宸枢双刀凛握,未有丝毫轻心大意。而觉小弟战意正坚,闻人清苒也不急着劝阻,稍微侧身一观鬼麒主、叹希奇两方动向,纤柔五指飘袖扬风,毫不犹豫罡气汇运于掌,只等对峙二人战开一瞬即欲介入。 剑拔弩张之际,叹希奇忽而挺步前飘,出乎意料隔在姐弟之间,似笑非笑道:“一对一,方显公平。” “嗯?” 封剑主意外入局。少女虽不解于对方选择,眼下处境却也不容分辨,刹那敛容定色,谨慎应对不明态势。 另外一旁,灼灼焚火,盘空升旋,鬼麒主哼哼冷笑,骨扇劲摇间拉开至强一战。浓稠邪气霎如潜龙出渊,浩荡直扑宸枢立足方寸。炎龙罩顶之际,明黄四翼振举屏天,黑月寒焰应激而生,瞬与焚天苍龙绞缠一处。 “不类前回六庭馆之战。刀、翼虽有玄妙,终无无迹可寻与无坚不摧之异么?” 激斗之中,不忘推敲对手底牌,鬼麒主脑思急转,黑洞开合由心,眨眼挪移至宸枢身后,刚猛一刀奋力挥出。千钧一发,宸枢头也不回双臂倒背,麟趾天瑞适机利落上扬,疾封魔刀进路。锋刃碰触,昂然逆袭,鬼麒主不为所动,凶悍再催万骨鬼元,浩瀚邪能倾崩而下,力将二人坑地千尺,震荡蔓延整个封剑塔地界。 “十分扎实的基础……根基功体不差。” 双刀交汇,千光森然。暗叹更含杀机,鬼麒主倏引鬼龙合魔锋,咫尺寒芒大盛,沛然运力再掀万鬼悲号。与此同时,宸枢把定心意气与神合,三阳之焰流转麟刀之上,不移不惧硬撼杀招。 “可惜,武修悟性终不如你两名姐姐。” 电光火石,龙吟禽啸冲天酣斗,气浪平移万丈沙原,一时难分轩轾。而虽一派淡然自若,鬼麒主飘然翻身站定,心知此刻功体状态不全,难以于此获得胜势,索性转攻为守游走八方,静等彼方叹希奇做出决断。 剑法自然,剑生自然。未等身旁双强了结,叹希奇起手第一式,即见多年悟修精艺,指生剑气若水波泛滥,无孔不入圆融一体,化生绵绵剑网,凌厉包围居中少女。 而纵不欲妄动干戈,面对叹希奇突来一剑,闻人清苒终不得不骈指祭招。水剑尚未临身,便似遭受霜寒冷冻,骤凝碧雪千锋,滞停半空不动。紧接着,少女湖蓝长袖一挥,碧雪轻锋登时逆势而返,锋芒更胜来袭! “咦?剑法·太一。” 原本轻松神态,突转性质盎然,叹希奇目光一变,黑色手掌气劲集聚,浑成剑道,无方无体,虚无生炁,尽展剑道至上之悟。封剑主心神凝定,吞纳回身剑气,阴分阳晓一剑双糅,浩荡奔啸而出。 “继式·吐曜含章。” 一者以剑生道,一者道蕴自然。玄玄闇影,混沌深邃,暗至矛盾的绚烂璀璨。秀心仃立不移,双手两仪同运,偏巧卸化神剑锋芒,尽噬临身耀目光华。 “剑法·银河璨!” 眼见此景,封剑主郑重肃色,仿佛心有所感,片刻不停再运强招,一探闻人清苒所修虚实。刹那间,荡荡星河横亘天地,极纳乾坤伟力于一身,壮气恢弘开阔挥洒。但在另一方面,星谓五纬,辰为宿光,闻人清苒周身竟也同生灿然银河星宇,乍令磅礴剑势如落空濛,登若泥牛入海无消息。 熟料,封剑主察觉异样同时,尚未运招倾定胜负,兀然举臂一推竟合二人之功余势,猛然偏流夹攻鬼麒主。突来凶险临身,又逢麟趾天瑞逼杀,鬼麒主深陷两面包抄,立即不再恋战,狱龙斩突围一斩,当机立断藏身黑洞。 “世上无人能够决定我未来的道路。” 神来一招逼退鬼麒主,似已开破自身立场,叹希奇无心再谈正邪之辩,只挑自身兴趣面向闻人清苒,问道:“你之所学,似是十分偏向自然之道?” “不知‘道’。” “在你眼中,剑为何物?” 少女摇头笃定答道:“抱歉,我不修剑。” “哦,真是可惜。” 简短对答,败了问道之兴。明知二人来意为何,叹希奇却无成全之心,“虽然我不喜被人利用,但你们注定会是我救人路上的阻碍。下次再会,若是为敌,希望能以你之自然,应证吾剑唯一。亲眷无端蒙难,救人天经地义。请回吧。” 言谈间,叹希奇双手负背,身形飘忽闪现,模糊已入封剑塔,谢客之意一目了然。但在封剑塔内,却见本该离开的人,老神在在屹立空幽大殿之上,静候着封剑主单独归来。 骨扇轻摆,鬼麒主干脆开门见山:“既然拒绝了两名后生晚辈,我们是否该静心一谈?” “你还未走?” “如你并不惊讶。” 笑露镇定从容,叹希奇道:“天极地限加上道剑·剑非道,要破幽都封印不是容易的事。” “不急,眼下解开封印,只会引来波旬、不动城双方关注。设法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时,才是最佳的出手时机。而你刚刚拒绝与我合作刀剑相向,倒可暂缓他们对你的怀疑。” “唔……” “就算彼此利用后,相互弃如敝履。至少达成目的之前,我们总能合作,不是么……需要之时,我会替你创造机会。” 深邃黑洞再开,人影瞬失其中。一见对方沉吟不绝,鬼麒主亦不强迫,干脆留下劝诱一语,顿使叹希奇陷入无边深思。蓦然脑海灵光一闪,封剑主居然莫名联想到当日神机拜会之景象,结合今日所见这才彻底回过神来,不由耐人寻味喃喃在怀。 “原来,他才是你的目的,神机?” ———————————————————————————— 金辉洒落,一条圣河由古至今,禅韵怡然。粼粼波光流淌斑驳岁月,数经春秋变乱,始终奔腾不息。但在九轮降临之后,素少涉入尘世纷争的圣众之潮,亦被域外之人充斥叠满,难避红尘恶浪纷扰。 “八翼魔劫开,万魔归一帝,闇轮转乾坤,人间灾符应!” 魔轮天转,谶杖坠地,震慑万千九轮遗民。恢复完整,魔功至巅,魔息大帝终于再临尘寰,首站即为寻找必杀之人,解决心腹大患:“赮毕钵罗人呢?” “是,是叛徒魔息?” “小声、小声,不过,竟然是魔息大帝哦?” “什么大帝,不过是背弃子民的九轮败类,害得魔息国度子民全部沦为奴隶。可耻,可耻啦……” “喂,我还听说,九轮共裁最后放弃魔息国度,那群奴隶都已死在天上了。摊上这么一个帝王,真是惨啊。” “可惜祸害活千年,也不知叛徒魔息,何来颜面苟活。” 窃窃私语,难瞒灵敏耳目,魔息大帝愕闻噩耗,登时怒从心起,魔息谶骤然散发通天魔能,一言不合暗日天悬,绝杀之势不分僧佛,爆发毁天掠魂之能。举杖一顿地,万千九轮遗民,登时同亡泄愤招下! “既然那么可惜,本座就送你们通通下地狱,替我魔息国度陪葬!” 第457章 翻脸无情 “魔羽天化。” 私心为己,抢渡苦境,不想意外拖延,致使举国皆殁。而为魔中帝王,纵非至情至义之辈,魔息大帝也断难容忍九轮过河拆桥之举,此刻极怒之下庞大魔能瞬转杖尖,横平朝前一点,黑翼倏化掠魂魔风,席卷圣河周遭一切。 “救命,救命——” “恶魔,休得逞凶!” 随手泄愤之招,犹非常人难挡,魔息大帝步步趋前,沿途九轮子民纷纷暴毙,尽作骷髅冤魂灰化半天。 而察外围动静闹大,圣众之潮韶光四净匆步而出,立即布下八苦慈梵阵。但借龙戬之躯脱胎换骨,魔息大帝魔威浩荡,视若无睹生生顶破灿金梵文屏障,轻描淡写一掌排开,即将四名卫道僧者击毙当场! “圣众会一,德深海广,吾佛传灯,润世慈航。” 步步见血,寸寸伏尸。魔息大帝杀戮不停,竟把万千佛灯湮灭,猩红血水染赤圣河。濒危之刻,忽然间,青白身影踏着玉叶佛藕翩然落尘,手中碧绿玉杯一拘清涛白浪,将映目魔涛冲刷一空。无奈彼此修为相差,魔息大帝冷然一哼,强大暗电瞬闪空过,登令一捧雪呕红负伤。 “一群无关的外人,值得佛门如此维护?” “芸芸众生,无分你我。施主何必赶尽杀绝?” “因为,魔,乐意!” 魔息大帝原为逼迫赮毕钵罗而来,而今为九轮变故与圣众之潮为敌,也不过是新仇旧恨一并清算。狠心绝下,魔息大帝横目扫及一捧雪身后谛佛主,杀性贲张厉眼搏命。清楚对手修为深广,谛佛主甫出手,即是佛解四教汇流。 “佛岳万钧。” “儒浪千湍。” “道火百炼。” “易风一击。” 巍巍孤峰拔地起,四相分解四教招,各色华光合围居中敌人,清圣法华消融赤黑魔氛,登令魔息大帝首感压力。而知机不可失,一捧雪再转手中念珠,青翠玉杯倾洒弥天飞雪,纷纷繁繁罩落魔息周身,如欲将人彻底淹没。 “风雪不灭佛前灯!” “笑话,暗日天绝!” 佛灯照世,扶正灭邪,一捧雪孤注一掷穿破濛濛鹅毛大雪,趁隙一掌命中魔息大帝胸膛,令其伤退半步。不过,纵使意外陷颓,魔息大帝又岂是轻易可欺,澎湃魔元如柱撑天而起,挺身震伤一捧雪,紧随其后接连四发掌劲,强行突破谛佛主合流之阵。 “三千星流定一宗!”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圣众之潮僵持未下之时,侧方忽来雷霆万钧之极招。深研佛门武学经典,幽谷悬命瞄准必杀之机,锋锐招蕴沉轮破灭,暗袭一击超出所想,瞬间撕裂朝后飞退的一捧雪脊背,当场将人打入濒死。另一方面,虽是讶异莫名援军,魔息大帝出手更见绝情,对峙十余合后,终让谛佛主同步后尘! 苍天飘红,虐杀未止,魔息大帝不分敌我,瞬将方圆生灵,尽数斩于手下。偌大圣众之潮,遭受无妄之灾,竟于有意无心算计之下,倏忽一朝毁于一旦。抛下满眼震愕的一捧雪尸体,幽谷悬命开口即见冷酷无情。 “是你,沉轮?!” “大帝是否想向九轮天报仇?” ———————————————————————————— “圣众之潮无一活口。” “怎会如此?” 按理而言,九轮天被魔佛波旬一击所毁伤亡惨重,断不该值此存亡之秋,做出如此出格之举。不可想象之凶信赤·裸摆在眼前,魔吞不动城众人虽不愿信,却不得不直面惨烈结果。 “圣者当时未在?” “我与沐灵山暂隐雪深寺,此事还是赮毕钵罗后续转告。据闻,他为处理千玉屑体内罪念,却尘思亦为拜托流书天阙分担难民,不得不暂时离开,如此方才给了九轮天可趁之机。但吾尚有一事不解……” “何事蹊跷?” 耳闻云兽质询,蕴果谛魂即刻阐明自身所知:“包括九轮天难民在内的人,都被熟悉的魔气全部屠灭。” “难道是……魔息?内讧?!” “魔息大帝……这才几天,我们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们自己就已经快要灭亡了?” 不过,骤听九轮天内讧之讯,众人不免一头雾水。银豹忍不住当场吐槽道:“难道人口压力太大,知晓咱们这里连年战乱,特来苦境自产自销?” “……” 虽然不解魔息大帝动机何在,不动城之人却也不难推测九轮天内部必生难题。但因魔息大帝一人,致使诸多无辜人士身亡,不论如何其行其恶,皆不容正道纵放不问。 “不论如何,谛佛主、玉佛仁心慈善,无端被魔息大帝暴虐杀害。九轮之祸,不容发散,让有心人借题发挥,务必尽早解决。金曦、银豹,劳你们去往红冕边城,随时关注魔息大帝动向。” 千头万绪厘定,云中兽不欲让浑水更浑,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简洁利落道:“罪念在苦境为祸多时,罪行早已罄竹难书,该是时候断其根底。苍鹰,你取一枚被赮毕钵罗埋下菩提之证的罪念晶元,去往六庭馆传讯,让前任青鸾做好埋葬罪念的准备;金狮,由你假扮一回黑衣人假意半途截杀苍鹰,放走晶元逃回九轮本部。此事功成,你们便与六庭馆之人一同循踪而往。诛首恶,绝后患!” “包在我们身上。” ———————————————————————————— 一桩佛门圣地惨案,所影响的不仅是诛恶之心。就在九轮共裁隐秘据点,得知魔息大帝屠杀九轮民众的消息,曾被魔息大帝侵略国土深受其害的天譩、天相,心中愈发恨火难平。然而,由于九轮天分崩离析,早先约定尽作烟消,崇罪明邦之主罪皇绝日狂图出走,更令如今的九轮天雪上加霜。 “掌握苦境已经不可能做到。现在我们该想的是,怎样保全九轮天。” “难道魔息的仇,天譩不想再报?” “可是,诸多子民尚无处安置,我们拿什么闲暇报仇?” “那,天譩是在考虑退路?” 并不否认自身意图,天譩直接问道:“如果是退路,天相认为何处合适?” “怪贩妖市。”坐上白发儒雅文士口吐心中属意之地,随后冷冷叹杀,“战栗公此人非除不可。” “这,他可是盟友。” “此一时彼一时。我知天譩良善仁德,但为诸多子民着想,我们必须在向魔息复仇之前,解决后顾之忧。再则战栗公此人阴谋狡诈,又是作恶多端之辈。当初幽谷悬命与他交涉,并未结有书面契约。不如——先下手为强!” 大局在前,天譩耳根偏软,虽是迟疑不决,总会被天相说服。思忖片刻,天譩终默许其对策。而在共裁大殿之外,讨取自身报酬的战栗公,正为久候多时心怀不满。 不料,风神刚刚带人进入,不等战栗公冷面发难,即见端坐正中的天相别有居心,道:“感谢战栗公多日帮手。天譩特为阁下践行,准备了一份大礼。” “大礼?” “星华七曜!” 战栗公机警瞬间,突觉威胁来自四面八方。诡月华境弥漫未知凶险。爆喝声起,但见周遭游离雾气如化人形,决绝急攻战栗公。饶是战栗公倾元以抗,却是莫名招落空处。紧接着,胸口不痛不痒,无形一掌蕴力深透脏腑,虚无武学凝结气脉,登令战栗公运功大受阻碍,伤疲无力。 “战栗公,怪贩妖市,我们非取不可。” “呃……哇噗。哈,哈哈哈哈。” 明明对方处于劣势,完全不能理解翻脸因由何在,战栗公骤闻妖市之名,一时间笑怒交集,竟难以压抑地吐血三升。 “枉入苦境争霸天下为名,居然连夺取妖市一隅之地都要行此偷袭手段。你们九轮天之人这般废物行径,简直莫名其妙!” 第458章 光速砍线般的散伙 “束手就擒,自废武功。你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哼,降服你们?做梦!” 身为妖市一代霸主,战栗公怎肯屈膝,利爪旋动愁惨阴风,率先直扑武功低微之天相,欲令天譩投鼠忌器。但在九轮天本部,高手岂仅限于天譩一人。只见星爵风神挺盾在前,固若金汤纹丝不动。犀利指爪刮擦而过,溅起耀光星火飞迸,战栗公虽震伤风神,却因受创在前,难破星盾守护。 刹那之失,蛇蝎索命。一旁黯翼飞宵翻脸无情,赤红毒鳌一口狠蜇,毒素顺由伤处蔓延,更使战栗公处境雪上加霜。 “天夺妖禁曲!” 虽是悔不当初,终无放弃之念,黑煞浑风,横冲四野,战栗公绝地怒吼,纵死也要拖敌同归。然明不宜继续折损九轮精锐,天譩眼光一凛,即刻施展玉神禁空。任凭妖气左突右闯,却是难脱奇异空间。 澄明星空下,不闻他人之声。安宁寂静充盈天地,神圣表象带给敌人的不是希望,只有最绝望的打击。天譩如褪神衣装束,展现月之熙戎装照面,双手横空虚抚,顿见吉光剑羽绚烂而现,泠然入手。 “结束了,剑羽朝皇。” “黑流万妖沦!” 神锋入目,威逼更盛,伤毒负累之下,气力虚浮妖元难运,战栗公渐感难支,唯有赌注余力一击,疯癫极纳周身妖力,尽注双爪迸射生暗电狂雷。不过,纵觉无边妖气冲荡方圆,天譩却仅保持庄严肃色,全然未将之放在心上,星华圣耀流窜剑身,同付终结之式。 霎那间,战栗公掌心庞大黑球碾推而出,摧枯拉朽直捣黄龙。但凭虚无之体,天譩泰然无畏迎头而上,任由磅礴妖元透体而过,受其影响气雾略一顿挫,手中利剑已若代天裁决,“嘶啦”一声由顶至尾,划下深深血线两半巨枭之身,终令妖市一代传说一夕终结。 “到底,还是杀了他。” “天譩不必自责。” 天相淡然劝道:“此一时彼一时。若非出其不意,就算玉神衣特异非常,杀战栗公难度同样不小。何况,吾等既决意杀魔息后迁移妖市。此人野心勃勃,留着必成未来祸害。” “可是,违背信约,总非可喜。” “内忧已除,下一步该思考怎样铲除魔息了。” “天相,我认为该以子民安危为重。” 派人将战栗公带下安葬,天譩正欲与天相争执迁移九轮,以及向魔息大帝复仇事宜,忽见一条飒爽身影轻车熟路闯入。提元防备一瞬,天譩淡然眼波忽对方视线,登时认出久别多年之人,禁不住口呼出声。 “阿迩珐,你还活着?” “是,这些年我都住在泯灭生门。后与沽命师同路,侥幸逃脱九轮大陆崩毁一劫。魔息珥图未灭……我又怎能弃天之熙的交代于不顾,天譩。” “辛苦你了。回来,就好。” ———————————————————— 内乱初平,外忧未止。纵得一员悍将回归,终也无济于争霸之路。摆正九轮天如今位置,天譩自以稳妥为先,准备派遣星海阿迩珐与星爵牵头,等待时机搬迁九轮基业至妖市。 而同为九轮诸国一员,崇罪明邦依无偃旗息鼓之意,正筹谋着合纵连横之举。殊不知,荒野林间,一枚暗绿晶元飞天遁地,数多变向曲折逃奔,全然不觉即将把如影随形的杀机,带至罪念起源之人身边。 “恩主,魔息大帝一举惹怒佛门、九轮,是否会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魔息珥图之生死,与我们并无实质关联。如今最重要者,还是划清与九轮天的关系,再谋后续发展。只可惜创罪、裁罚二人折损苦境,否则明邦岂会如此狼狈?” 慎重权衡前后,自认孤立无援,罪皇绝日狂图面对欲界这等庞然大物,也不由生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感慨。 然而,绝日狂图素来心高气傲,眼中野心光芒更无一刻收敛,接着朝身旁顶尖杀手死客,思忖道:“夜魂,沽命师那边可还有与你一般,极品的鬼华死客?” “禀恩主,沽命师待价而沽,始终不肯松口。” “哼,商人就是会为了利益伤人。但他以为隐居幕后,就想独善其身了么?” “恩主的意思?” “放出他的消息,让欲界找他麻……” 言未尽,蓦传震天狮吼响彻云霄,射入一面烫金异谱。夜魂心凛瞬间,同闻苍鹰唳空,雄浑一剑横亘长天,眨眼即临面门。危急一瞬,夜魂双手细剑短刀穿袖而出,哭笑杀刀音震方圆,竭力化解临身之险。 “一萧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 宝刀矗直,划空裂地,狂霸威猛,狠斩罪皇麾下精英审论者。一旁唐绝见状略作思索,旋即放下捏着下巴的墨玄手,反弹无尽牛毛针,共阻乱世狂刀先声示威。寒芒一掠守势不漏,乱世狂刀虎眉上扬,手按刀柄巍立不移,开口即是严词警告:“今日只诛首恶,无关之人让开。否则,休怪刀不留情!” “狂徒!” “勿乱阵脚。” 眼看对方视己如案上猪肉,审论者不由惊怒难抑,却被罪皇一手拦下。但见叶小钗手握太武神器,竟是出人意料截下落单夜魂。心凛同时,仙风涤尘,绝日狂图回首一望,靛蓝鸿衣羽裳已入眼帘。 “哼,真当所有人都是波旬么?” 少女柔弱之姿,仿佛一摧即倒。纵不愿小看敌人,绝日狂图明悟对方才是自身对手,终不由怒然失笑。 夜魂虽不及叶小钗,短暂牵制应是无虞。而乱世狂刀对上唐绝、审论者二人,即刻取胜怕也不易。只要先收拾了她,擒其为质…… 脑中这般盘算,绝日狂图目光闪烁不定,口吻却是狂傲依然:“靠一名女娃儿牵制我,你们苦境人也未免太过浮夸。今日,本座就让你们见识,何为真正的霸主!” 不管敌人如何修为,全力以赴总不吃亏。“霸主”二字脱口未尽,罪皇无意久战,出手即见搏命,浩瀚邪流爆窜而出,狂风怒雷惊霆狂闪,正是昔日授予创罪者之极招霸世强出—— “业吞宙宇召万罪!” 亡灵凄嚎,森戾杀魂。冲天怨气,在在提醒往昔异识作恶无数。而看绝日狂图厉芒窜近,闻人清苒深吸一口气抬臂前伸,清瞳一片冷澈,首运双功兼容之招。 “浑流萍踪!” 道元入浑天,冲气为和,万物化生。秀心周天迅转,百里天地灵气抽离一空,顿令罪皇胸感憋闷不已。下一瞬间,纤细十指挺举相迎,正中交叠来袭双掌,超群之威震地千丈。 “道朴之死、三教之乱、金瓯妖市无辜伤亡不计——” 彼此皆是全力以赴,内力比斗不存侥幸,胜败只在一招顷刻。轰隆巨动响遏行云,劲若秋风扫叶,掀天揭地势如破竹,弹指之间高下立判,入目败者倒飞溅血! “就算是师尊在此,也不会给你从头改过的机会。” 一步一句,三式累叠。为求杜绝意外发生,更是决心除恶斩邪,誓还枉死之人遗恨,闻人清苒初拳捶中敌椎,晨曦闪耀群邪辟易,随如星河川流暴泻,冲击对手四肢百骸;再续回,苍穹血气逆冲罪源,霎使绝日狂图血脉倒流难以自制,顿失反抗之能。最终变,唯见少女揉拳化掌,萍踪仙流一点爆破,简洁明了重击加身,只在裂痕深深大地之上,留下百丈血色长痕,分明尸骨无存之象! 朔风渺渺,青丝曼舞,凛然道影仙神莫辨。任谁也难想象,迅雷不及掩耳,一名万恶罪皇便已伏诛。无边死寂,刀剑静声。纵使不远双方分属不同阵营,亦未认为绝日狂图会死得如此干净利落,令人连接受的时间都欠奉。 而在解决掉异识起源之后,松了一口气的闻人清苒不禁剧烈喘息,随手收起飞散天地的罪念晶元,忽而轻蹙秀丽眉头,黄鹂脆声貌若自问,更似微妙回应甫落黄泉之人。 “真正的,霸主?” 第459章 阴毒 “恩主已死,从此我便自由,告辞。” 虽是忠于绝日狂图,身为一员尽责的死士,服务的只是交易买卖,从非人情义理。短刀收腰,细剑归鞘,夜魂仿佛连一丝伤痛也无,忽略旁人异样眼光,神态冷漠如常地离开了崇罪明邦据点。另外一处,唐绝见状竟是有样学样,假装乃被异识侵附,头疼非常地在罪皇死后放弃晶元,接着摆摆手绝情转身而去。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怎会在此?算了,爱打你们打,我头好痛要回唐门休养,恕不奉陪了。” “你们两个叛徒!” 绝日狂图惨死当场,两员得力干将弃战而去。又见异识晶元尽落敌手,作为崇罪明邦仅存的上层,审论者怒发冲冠,难以自制地运气于拳,悍然冲杀甫走不远的夜魂、唐绝。 “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对方突起内讧,眨眼战在一处。不动城三人面面相觑,自无继续插手之理。狮头宝刀负背,乱世狂刀扫了眼地上血迹,漠然视之:“首恶既已伏罪,我们这便回去吧。” “嗯。” “还请两位前辈,等我收好罪念。” 心思一动,闻人清苒将罪皇残余异识晶元尽纳囊中,宛若别有所用。而等少女处理完毕,三人便一同回归不动城,将今日一行结果知会。 不过,树倒猢狲散。就在罪域残党彼此厮杀之时,其中一人却出了意料外的差错、而在摆脱了入体异识之后,唐绝本性竟无任何改变,仿佛混乱邪恶才是毕生追求,冷血绝情地甩了夜魂、审论者一头暗器,任他们打死打活,仅对崇罪明邦之无能深表遗憾绝望;不久之后,一人走在僻静山野小道,摇头晃脑地苦恼自语不止。 “哎,本以为九轮天会给苦境带来新的混乱,让我享受更多的乐趣。谁想几天不到,连大本营都被别人端个底朝天,实在是无能又无趣,浪费我的才能啊。” “你,很渴望乐趣吗?” “哟,是你?” 黑洞旋开,迈出浑身阴冷之人。但知对方露面必是意有所图,唐绝停步面向鬼麒主,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手指头,说道:“啧,我这个人很好说话。就算你戴了张鬼面具没脸见人,只要给我心动的条件,我也不会认为你毫无诚意。” “你的运气很好。” “啧,应该说是崇罪明邦太弱太蠢,连咱们当初合作时的力量都不如。不动城又以为我是被罪念掌控,又怎会对几个自相残杀的人赶尽杀绝?” “哈,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鬼麒主玩味一笑,接着坦诚用意:“那让欲界和不动城打个你死我活,是不是很能满足你的欲望?” “哦?” ———————————————————————————— “由忧惧起爱憎,由忿痴忘心根,旦天大法地,魔轮转死生。” 江头风波恶,别有行路难。黄云扶日,苍天泣血。黑云压境再现昂藏身影,魔息大帝口噙冷笑,不分善恶朝地轰落浑雄魔罡。 “哈哈哈哈,流书天阙一脉,今日灭矣。” “邪魔外道,试吾尽心篇·天地同流!” 魔轮九转,气化邪锋,瞬将外围儒生重创一死两伤。隐春秋闻声而出,惊见来敌寻衅,气愤难平雷厉回敬,起掌即是三教秘学。 无奈道消魔长,清流浩气虽已迎难而上,却遭密密黑羽旋刃破招。魔息大帝脱胎换骨,巅峰之态强不可破,单手一翻瞬止袭身儒掌光形,再定睛鼓袖生风,魔翼偃天斩下,即令隐春秋口齿见血。 “还记得,当日你们在葬神之野,对本大帝的穷追猛打么?” 强势挫败儒门声威,魔息大帝双眼凶光凛冽,双足重重落地飞扬排天泥浪,灼人盯视群聚而来的儒门高手:“有仇报仇,尽力挣扎罢!” “不知悔改,隐春秋今日誓死诛魔。众人,齐布覆天五伦阵!” 天地君亲师,人伦五位倏立五人。而看禄名封、缥缈月等人齐聚阵局,闲居多日的鹤白丁心知情况危险,亦待挺身入战,忽见沉轮闇刃弹指临门,机警抽刀一挡,正视暗袭之人:“是你?” “是,幽谷悬命、幽魂、沉轮……又或者,你愿意称呼我别离禅?” “哼,秃驴未能取你狗命,真是一大失策。” 粗放的言语,不改慎重以待之心。仰首长饮一口葫中陈酿,鹤白丁刀挑强敌,豪情万丈道:“也好,等道爷除魔卫道,再好好笑话他一番。” “喔,你非当年的我对手,又何况是此时此刻?” 波旬封灵灌顶,虽将幽谷悬命灵识封锁,随之带来也有更上层楼的魔功。幽魂不屑哼笑,脚下不停身如箭钻疾旋,离弦劲射鹤白丁胸膛而去。 “形意大须弥·芥子纳形!” 掌中八卦镜转,虚接邪人攻势,紧接着后仰鲤跃,铁板挺身由下而上,利刀剖向幽谷悬命****。贴身近搏,幽谷悬命纵有必胜自负,却也不会轻看对手能为,撤掌手下按星流极爆,力将戒刀深压入土。 “须弥禅空斩!” 一招占上,沉轮鞭腿斜戳,势断蹈足腿根。鹤白丁虽是受限,蹈足之名终非浪得,三昧神火蹴拆架上挑,旋即拔刀腾空,横削幽谷悬命头颅。 “呵,你们完了!” 瞬息万变,攻受互易,幽谷悬命不觉凶险,双手当额重重一合,使得戒刀难以寸进,强将鹤白丁推后百丈。而闻对方深意之词,鹤白丁心头猛然一沉,只闻数声惨叫赫然再生剧变。 “五丁怒开山!” 有心瓦解正道联盟,唐绝遵循鬼麒主指示而来,墨玄手左右开弓,黑色针液重胜万钧,由侧击破五伦之阵。恰在此时,魔息大帝魔元勃发,顿使隐春秋、缥缈月自顾不暇。 “魔息大帝,咱们又能合作了。” “你们?一丘之貉!” 搅局入战,不忘打声招呼,唐绝嬉笑怡然,丝毫不察对面禄名封悲怒之色,信手再发无数牛毛暗器。鸣世宝剑平天长吟,禄名封纵明时局不利,却也唯有振奋精神,儒风剑意挥洒开阖,不容唐绝再犯分毫。但在关键之处,隐春秋、缥缈月面对魔息大帝豁命强攻,却已渐感难支。 “可恨,众人先走。尽心篇·神武垂道!” 宁折勿弯,死中取道。彼此各见伤红,终是不敌魔威。不欲同门后辈折损在此,隐春秋倾力而为,尽心篇至上之式搏命施展,神武之象撑天立地一如傲骨难折,儒袍狂摆堂正迎击。与此同时,缥缈月双弯利锋赞芒,共催全力一抗强大魔头。 “朔月·黯声催息!” 水盈虚月锐光霎寒,缥缈月抓准双方交手一瞬,极招觑隙穿透余波,准确划破魔息双掌,暂搏一线生天。无奈隐春秋功逊三分,精纯儒功反被魔息所制,登时再难压抑重伤。 “儒令……” “走!” 惊诧一声,魔息大帝不顾魔躯之伤,抢在隐春秋呕红关头,绝命一击瞬中天灵,乍染一片凄凉哀红。 嫣红血渍淌落,如书壮志未酬。鹑衣百结,憾难得见天下靖平之日。余气难消,唯恨世浪未定。玄墨衣着下的双手死死箍住魔息大帝,临终遗愿只为一护晚辈安危。 “迂腐!” 身躯纹丝不动,愈激满心复仇之意。魔息大帝奋力一振双臂,霎时挣脱儒令临死束缚,风驰电掣间又是重击直逼皓足之身。岌岌可危之际,只闻朗声清吼,随即一儒一佛两名强援,各自介入战局。 “话九宸,挥袖风云尽,江山何沉,随逸兴,负手乾坤定,苍黄为轻。” “儒令……魔息大帝,你之罪愆,万死难赎!” 君子风荡涤魔氛,震邪一击贴上缥缈月后背,墨倾池源源传功合以皓足残元,隔人生撼魔息之掌。同一时间,却尘思拂尘劲洒,毫不留情伏恶而出。清风扫尘,叶卷波澜,却尘思三人倏忽合力,终使魔息大帝力有未逮,止不住内创跌退。 “平清黯涩掔光极!” 下一刹那,愆释圣芒华耀,一清妖邪鬼氛。却尘思横剑向敌,极赞盛怒强招。然而,涉足身后黑洞乍开,惊见一只鬼魅手爪骤施暗袭,瞬眼将人擒离当场。敌我同感诧愕之际,唐绝竟也中途遁走。不明就里无碍战场发挥,墨倾池无有怠慢,江山铺展首现明意征圣。 “六佾走剑·逸兴乘锋。” “想走?!” “嗯?” 剑挥行云流水,儒辉照耀千古,倏描漆墨江山,令人一时目不暇接。儒门圣司心知不利,无意死磕到底,虚晃一招即挟众人率先撤离。但见铲敌未尽,魔息大帝怎肯轻弃,无视内伤猛然提元,强行突破剑围。墨倾池白眉轻蹙,似是不悦已甚,明意征圣融练儒门至绝,反击临阵将发,无惧冲突再起。 谁知恰逢此时,一阵祥和光雨飘然降下,霎时消弭众人大部战意。天上忽来殛雷掌力轰然碾落,竟将魔息蓄势未足之招瓦解,随闻超尘清越之音,再赞四心极力,横断群魔追踪之途! “生有生,大道自有徵,死无死,何用百年算。掩筝罢弦听渊默,苍茫天地何解莲——诸位,得饶人处且饶人,收兵吧。” 渺渺之音未绝,现场儒道残余,已然不留一人。魔息大帝震怒更感忌惮,看了眼沉轮忽朝暗处,高喝道:“你刚刚为何不出手?” “镜射之招太过明显,容易被人看出身份。若无后来之人搅局,你本就胜算十足。而算上刚刚最后那一掌的威能,加上我也无济于事。” 邪魅健硕之人由暗走出,竟是本该封锁坑中的迷达,冷漠观察着满地狼藉。轻蔑自得一笑,魔佛智体自以为然,鼓掌反问道。“不用怀疑我的立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听你之言,他们不仅掌握烽火关键,五莲法阵、菩提弓,更借龙戬暗中复生了浑千手,分明欲对波旬不利。那在铲除红冕余孽,乃至攻破不动城之前,你该也不想暴露欲界与你合作的消息?” “下一步?” “兵贵神速。谛佛主、一捧雪、裳璎珞皆已身死,却尘思又被人所擒。再杀赮毕钵罗,佛门必然无人可用。只是,不要看轻一页书他们的智慧,我会助你一臂,即刻启程杀上红冕边城——绝后患!” 第460章 会面 深邃洞窟,死寂无声,唯有不见天日的黑暗,悄然弥漫未知的恐惧。不过,对于困禁其中的清俊文士而言,百无聊赖的寂寞无知方是难熬之处。无人可以搭话,难以解脱束缚,远沧溟只恼无法传讯于外,止不住地在洞中左右来回踱步:“被擒多日,老大他肯定十分焦急。抓我之人始终不闻不问,也不知他到底存何心思……嗯?” “……呵,我的忍耐十分有限度。” 黑洞骤启,正邪同现。愆释佛辉沛然,终不及骨扇浑元饱满。身如邪魅飘然后撤,鬼麒主震退却尘思凌厉挥剑,眨眼闪至远沧溟身后,轻描淡写一掌探出按上肩膀,即令远沧溟难以动弹:“收剑吧,兄弟重逢本是可喜。你们该知足,目前我还未想过,让一桩乐事变成丧事啊。” “你?卑鄙!” “什么兄弟?” 异口同声的质问,换来鬼麒主了然一笑:“易教孽子,何必故作不知呢?” “易教……” 不仅是为暂止干戈,亦是给出让二人彼此直面的机会。鬼麒主身形稍让,顿令神似的同胞兄弟目难转睛。难辨你我的面容如镜照影,远沧溟稍稍一愣,更在却尘思反应之前,仿佛抢先一步接受了事实,打量道:“啧,这就是我的亲大哥么?” “大、大哥?” 纵已遁入空门,血脉根髓终令神魂悸动,近乎难以自持。却尘思伸手欲触亲人,却被鬼麒主一扇挡开。不甘受人所制,涉足运剑横拦,但遭鬼麒主苍龙一击,登时弃剑离手。 “再说一次,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鬼魅身影数指连封却尘思要穴,鬼麒主信手再布奇阵,立将兄弟分割而开,随之一溜烟不见行踪,只剩二人独留暗洞。而在山洞之外,崇玉旨仿已按捺不住,眼看鬼麒主归来即刻发出质问:“已有两名孽子,你还想拖到何时?” “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 “有波旬给应无骞撑腰,你还扳不倒他。而现在解封幽都,除了打草惊蛇,还能有何意义?” “不动城追杀不休。对我而言,同样如芒在背。” 鬼麒主颔首为然,却又故意模糊其词,道:“不错。可你该相信,目前咱们的利益一致。而当初黑帝中了你们的四象锁元钥,若不设法找出解决之方,幽都对咱们又谈何助力?” “这?” “掌教若是有意,不妨设法收集三寒魄。你曾与君临黑帝为敌多时,又为道门上层人士,谅必应该有所耳闻吧?” “笑话。天地奇珍三寒魄,非至善之人不可取,你认为我们符合要求?” “所以,远沧溟与却尘思才有用途。” 擒拿却尘思来此,当然不是单纯为了解封幽都。只要以远沧溟为质,鬼麒主自有把握逼却尘思取来三寒魄。然而,崇玉旨却似另有但书,口风突然一转,神情肃穆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孤寒魄已被一名隐士用于救治剑非刀。他之实力如何,你应该心下有数。” “喔,是刀剑·剑非刀?” ———————————————————————————— “素还真?一路走来,已有多人认为我是素还真,难道我真与他长得十分相像?” “难道,您不是?” “在下有生之莲解锋镝,小姑娘你可要记牢了。” 龙马随行,黑发秀容,依稀清香白莲面貌。但因千日之忘过往尽抛,有生之莲却是全无印象,陪着墨倾池等人安葬好隐春秋后,便继续在苦境大地随性游走,不知有意无意转道六庭馆附近。 全不看对方神情微妙,解锋镝一派怡然自得,像是陶醉于优美景色长出了一口气,口中说着:“近来儒门人望愈厚,因此解某入世拜访了诸多儒脉,增长了不少见闻。但像六庭馆一般,类似佛门圣地超过儒门的地方,倒是十分少见。” “嗯……前辈,其实,那是小妹的缘故。” “喔?” 明明是同一个人,又像是在与另外一个人对话,难免令人无法适应。但觉对方殊无恶意,回到家中的闻人清苒索性代母耐心作陪,在六庭馆范围兜绕了一圈,一边试着唤醒对方脑海中的深层记忆,一边顺带将有关槐生念曦的事娓娓道来,直到走至庞大巨树底下,方才停下脚步忧心忡忡道。 “魔息大帝暴虐无常,根本不可能帮我们。小妹现在沉眠不醒,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尽快苏醒。” “怪贩妖市……听说皇族的精血各有奇效,尤其是以龙戬血脉转死化生之能为最。不过,我并不认为得到他的帮助,便能让令妹快速复苏。” “前辈记得妖市?” “不然。我曾神游过那处怪诞之地,并非脑中记忆。” 摇了摇头,解锋镝淡笑回应。着实猜不透对方是真失忆,还是假迷糊,秀心身为晚生后辈,却也不好意思冒犯太甚,只能接着解锋镝话意,询问道:“前辈刚刚的话意思是?” “令妹所欠,非在生机,而在神魂。龙戬皇血,虽有助于其恢复,却难唤醒其精神。就我所见,这株菩提树生机勃勃,未必非此不可。”解锋镝认真思量道。 “可是,魔息大帝曾以深海主宰之身孕胎养魂呢?” “噢……若是如此,的确值得一试。但在那之前,还是让解某略尽绵薄。” 眸中若有所思一瞬即逝,解锋镝宛若来此之前,就已有了腹案准备。未做任何解释,有生之莲一拢手中折扇,忽而凌空而起,掌中极纳风雷齐能,四心之力勃然催发。一旁闻人清苒正待劝止,却又发觉玉树并未展露敌意,思索间不由暂时缓下动作。 “四心莲解!” 奇招化用,运雷如水。雷霆电网倏织一股特质异力,瞬间导入坚实树干,迸发不绝醒魂唤灵之效。但因菩提巨木过分庞大,解锋镝运功不缀惊觉骑虎难下,仍不得不强撑提元,持续注入玉树之中。 良久之后,甘霖飘洒润沐万物,别添数分灵性,稍解解锋镝气空力竭虚浮之感。发觉拯救功成,有生之莲即刻撤掌,踉跄向后倒退几步,略一摇晃站定身形。 闻人清苒匆忙取出琼华玉露,上前问候道:“前辈你?” “无碍。只是耗力过度,劳你担心了。” 服下奇珍抚平内患,解锋镝未以自身状况为忧,反是心怀庆幸道:“幸不辱命。总算让她恢复少许精神,希望能够帮上你一些忙。” “多谢前辈。” “举手之劳。既然如此,我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诶,不需要多休息一会儿?” “哈,比起作客在此,我还是更乐意回到天月勾峰,泡上一杯好茶,请了。” 第461章 圣剑、魔刀、帝魂铃 暖风融融,枝叶曼舞。祥瑞龙马驮人而走,短暂寂静过后,赫见古朴守拙的巨大天树灵光浮现,点点滴滴金色沙粉,重绘沉睡人形。虽不识得元神面貌,闻人清苒察感佛息一体同源,登时心生猜测:“念曦?” “……姐姐?” 状况不明,难厘究竟,银发少女甫睁开朦胧双眼,还是一口认出秀心,半点都不生疏地笑着摆手招呼:“我醒了哦。” “唔……嗯!你现在感觉怎样?” “等等。” 身若虚无之物,难以触碰任何实体。手掌轻捏树干枝条,,径直穿形而过,槐生念曦凝元无力,立明自身尚未恢复,只得无奈一笑:“咦,看来暂时还得做鬼。不过,总比混混沌沌,什么都不清楚好多了。” “可这么大的树,以后怎么变回身体?” 闻人清苒仔细观察许久也未思索明白,怎样才能快速让二妹康健如昔。槐生念曦却是浑不在意,漫不经心地回话说道:“此树由来,皆赖九界佛皇前辈善业,日后理当继续存留,用于庇佑一方安宁。等我借佛皇前辈秘法重铸舍利灵身,自然而然便能脱困。” “这样……那你的功体?” “反正会比刚来苦境时强,没什么值得留恋。” “那就好。” 打消亲人担忧情绪,槐生念曦歪着脑袋盯着秀心许久,突地起了捉弄心思,一看闻人清苒深思不语,即刻呼唤了一下:“姐姐?” “嗯?” “姐姐,姐姐!” “??????” “我比你高呢。” “噢……那我也是你姐姐。” 完全不被二妹牵着节奏走,闻人清苒脆声以应,接着想起带回的罪念晶元,想了想捧在手心全部解开封印:“念曦,麻烦你超度冤魂,留下一团纯净灵光即可。” “诶,这种脏东西有什么用?” “先试一试。” ———————————————————————————— “被罪念入体而不自知,我竟害得妖市覆灭。这一次,定要好好弥补过错。” “赪手奎章,你确定他们一定会来?” 六庭馆甫传喜讯,红冕边城方面,赮毕钵罗终也替千玉屑解除后患,再引四元汇聚。耳闻赮毕钵罗询问,千玉屑成竹在胸道:“因为主宰的缘故,魔息大帝不会让赮你存活。只是……罢了,他们来此与否,我无法确认。但另一方面,总会有人关照。” “单单是魔息大帝,我们四人齐心合力,并不值得忧虑。怕只怕魔息珥图,会与旁人勾结。” “不论如何,为了恩公复生,我们都已别无选择。要战,也只能战斗到底。” 彼此心存决意,赦天琴箕亦明挽风曲顾虑何在,唯有冷淡以对。千玉屑浅笑摇头,兀自布阵准备。而知逃避不得,赮毕钵罗不复他言,随后闭目盘腿坐落尘土,静静调息自身至圆满状态,迎接即来之恶战。 蓦然暴风乍起,惊涛狂澜拍岸碎雪,凶涌无穷魔气。魔轮天转,危机暗临。一条魁梧身影,昂首阔步迈向绝杀之路,一杖一杖勾起妖市过去,重燃滔天恨火。 “赮毕钵罗,咱们之间的恩怨,合该于今日彻底清算。” “魔息珥图……今日,兄弟齐心,共诛恶魔。创神篇·天泣!” 眼照眼,掌对掌。不存侥幸,唯赴生死。双掌柔拨万钧沉力,天地冰晶飘洒,赮毕钵罗起身一瞬,果断提动清圣元功流转经脉,侠菩提秘传之学应声上手,悍然一击强推而出。似曾相识的招式入目,魔息大帝愈发恼怒火起,而为了断龙戬后患发招更见坚决杀心。 “侠菩提也好,赮毕钵罗也罢。你,总归是我前进道路上,必须扫清的障碍!” 佛魔不两立,圣邪不共存。魔息国度已成过去,魔息大帝再无牵挂,狠辣之手倏按魔轮,浑雄掌力逼压而上,竟而强破赮毕钵罗创神首式,碾落一地剔透冰晶,惊讶、了然,随复狂笑不止:“哈哈哈哈,看来,你是有力难展了?” “败你,尚不需要全力。” 为护龙戬灵识周全,菩提长几难以运用。然而,赮毕钵罗双足入土虽显颓势,眸中所映一如平湖风波不惊,骈指化气再赞反击之力。 “醒圆明·一点证菩提!” “无用,魔息御转·天地断!” 长兵在手,泰山不动。圣华逼身,魔息大帝漠视无畏,磅礴魔能一扫沛然清流。魔轮砸落,赮毕钵罗拳掌相格,以柔克刚巧卸重手,险中一求逆转之机。而在此时,阎王三更响绵诡乍起,顿令魔息大帝攻势一挫,稍解逼命之危。 “又是这阵琴曲……你们以为,本大帝会孤身犯险?” “呵,不是孤身犯险,也救不了人。” 赪文血煞阵起,瞬漫四周方圆。千玉屑碎心掌出,顿出血罗狂浪,扑掩巨魔身形。 不料,深海之力原为魔息大帝天命规所出,魔息大帝灵觉威胁,间不容发闪过狠断掌气。而在挽风曲剑出占胜之前,忽逢燎原之风阻挡。剑术造诣虽是仿佛,一剑风徽根基完胜,古风挥洒愈见无情,奋力一击斩落,顿令挽风曲五指见红! “欲界?” “不不不,要你们死的,可不只有欲界。” 纵使千玉屑早有预估,不想连魔息大帝毁灭金瓯之恨,欲界竟也能暂时放下。与此同时,唐绝起手遍洒黑雨落网,重玄融墨轰砸千玉屑立足方圆,调笑道:“啧,好同志,你的病也终于治好了么?” “也,你之罪念已经离体?” “不用奇怪。我与无聊的你们不同,结合异识是我本身自由的选择。现在连罪皇绝日狂图都死了,它怎会继续控制我?” 混乱无序的个性,造就难以琢磨的邪人。然而唐绝所对敌手,却也非是纯善之性。 掌掀血波凝煞,密不漏风尽化沾身黑铁。千玉屑依仗阵势之利压制暗器,使得唐绝难以建功。但知欲界杀上,绝非仅止一人。千玉屑忧心未止,余光扫及黯光突涌,幽谷悬命出乎预料杀出,顿使赦天琴箕琴音敛收战势反转。 “怎会是九轮天之人?” 诧问之声脱口,遂见深厚掌力,破空伤人而来。欲求再诛佛门关键一员,魔佛迷达务求全功,雷厉风行绝势突袭,瞬眼将近赮毕钵罗背后。电光火石,暗雾之中乍现银芒,竟是末日之狂临险一护。 “元无三式·穷!” “异部宗轮!” 枝节旁生,变外生变。银豹以守代攻,道元柔拨刚无俦魔能。同一时间,燎宇凤指剑横扫,一举催发七阳升空,旋腾合围中央魔佛智体。金银双秀两面包夹,迷达却是冷面不动,任由燎宇凤剑指临身,随之即闻——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狱龙麟解,魔威鼎盛。鬼麒主岿然挡关,一刀落下立退双敌,更使银豹呕红而退,忉利狱龙斩进势不缀,眨眼杀至银豹面前,不由哂笑脱口:“哼,与我做对手。你们不动城还敢有所保留,真是自寻死路。” “魔刀……” 略一沉吟,燎宇凤孤身挡下鬼麒主,面上异谱虽未卸除,道功运化已臻至极,周身九阳环绕乍现顶峰气象,灿然金曦普照魔邪之土,随即道生阴阳一剑擎天,出手即是全力而为。 光暗碰撞,天地混沌,海边绝崖瞬倾半壁。双兵交相互击,迸发灼人光辉。出乎意料的契合,超乎界限的施为,燎宇凤人与剑合返盛归元,绚烂一招生撼魔龙之斩。 纵见燎宇凤半腿后撤,鬼麒主微一诧异在心,认清对方手中之物,随之顿悟一时难压敌手,不禁咬牙切齿。 “圣剑?!” 魔刀圣剑一朝遇,自有一场龙争虎斗。相互对峙之际,扰魂铃声乍起,天外乍来冷箭贯虹,寒光掠眼竟是两面杀招,分取鏖战正激的赮毕钵罗、魔息大帝! “魔息大帝,你今日非死不可。” 第462章 耀眼的虹 弓虹催命,帝铃讨魂。一朵凄艳血花,冰冷绽放在赮毕钵罗胸口。然而强敌重创,并未帮助魔息大帝克敌制胜。帝魂铃音侵神一刻,魔息大帝体内真气瞬间滞涩。失力刹那,只见金骑战神阴骨破命而来,一击没入魔息大帝胸口。 “呃……是,是你们?” 气海被制,衍息异动。帝魂铃时刻萦系脑海,魔息大帝再受掣肘,竟生身形消散之败象。阿迩珐手中阴骨刃,摧残凌剥魔息大帝,数令强敌死关临门。而看不死不休之敌,终落九死之地,九轮天相无视一旁酣战,挺身由后再施辣手,前心背眼皆逢重击,顿令魔息大帝屈膝坠地! “给我雀陵台万千无辜子民血债血偿的机会,我怎能,又怎会放弃?” 虽曾遭受罪念利用,千玉屑看出魔息大帝与九轮天别有不睦,一封修书终得援手。 不过,纵能铲除一代魔头,却难挽回过往遗憾,苍羽凌霄畅快更感悲凉:“魔息,被子民痛恨的感觉如何?魔息国度国破家亡,无一活口的感觉如何?” “你?!” “践踏人命之人终被践踏。对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呵,哼哼哼,你以为,本大帝还是以前的魔息?” 龙戬皇血兼蓄深海之力,庇护性命一时不失。惊心之言脱口,苍羽凌霄凑近一瞬,半跪在地的魔息大帝,居然出人意表暴起发难,蒲扇大掌一手锁住天相咽喉,登使阿迩珐不敢肆意妄动。 “杀我。” 然而,饶是落入敌手,天相漠视蔑笑,慷慨赴死的目光,投向犹豫不决的阿迩法,越激重伤的魔息大帝心中愤恨。但为一代魔中王者,又怎会甘愿受制他人威胁,须臾沉默过后突地开口说道:“苍羽凌霄,我要你亲眼见到,你所谓的帝魂铃,对我毫无作用。” “怎有可能?明明……” “九轮天的雀陵台是我所灭,作为雀陵台余孽的你同样也报不了仇,带着满腔怨恨下地狱罢!” 宁可自身冒险行事,也要让敌人死不瞑目,魔息大帝狠心决断,右手魔轮陡然爆发,强绝之势立令阿迩法虎口火吻,溅血连退数步;下一刹那,即催魔功厉气侵体,只留天相一颗死不甘心的头颅圆睁双目,牢记魔息大帝强不可撼的景象,含恨魂飞魄散。 “呃……哇……” “天相!” 不过,故作逞强的施为,注定反噬愈烈的结果。魔息大帝强替气劲重击,胸膛竟是剧烈起伏,一时之间难以为继。而在彼方之处,星海阿迩珐眼看对手气虚,登时醒悟魔息大帝已是强弩之末,手中帝魂铃摇拨更急,光明剑竭力而为,连环抢攻而上。 “魔息,你太狠毒了。” “可笑,无毒不丈夫。既然魔息国度已经覆灭,慈悲怜悯需要给你们这班蠢材吗?!” 掌剑接触,真元互斗。帝魂铃影响之下,魔息大帝哪怕身消形散,亦然不肯引颈就戮。而在两人交锋肢接一瞬,魔息珥图更是发觉阿迩****体有异,猛然加力强行退敌,接着掌捂胸口踉跄跌前,恨声不已道:“原来,你连当初三分根基也无。若非刚刚我与赮毕钵罗内力拼斗胶着,你们这群废物哪来趁火打劫的机会?” “天譩当初留你性命,果真是一个错误。” “呵呵呵呵,整个九轮天,只剩她一人固守,难怪来不了。既如此,你也留下吧。” 身虽无力,难以久战,魔息大帝却未绝望。果不其然,双方已杀红了眼,邪方盟友总不会于此时翻脸。但见一道妖异身影,手中妖剑如轮转动,势欲车裂强敌,悍然杀向星海阿迩法,一击即已占得上风。 狂吼震天,崇玉旨身化兽形,兽妖焚开阖起落,竟是所向披靡。与此同时,帝弓虹一箭贯穿赮毕钵罗后,远峰上的楚遗再度张弓搭弦,蓄势箭发。 “流星万点落!” 绝对上风不必再用帝弓虹。万千光点铺天盖地,楚遗奋力掩护山下群邪,立令红冕、不动城落入颓势。迷达见状连运镜射之招,复制万箭铺射八方,反手再赞凶猛一击,瞬中赮毕钵罗背门,令其伤上加伤渐临死门:“赮毕钵罗,怪就怪玉菩提以及你的多管闲事罢!” “山动河惊玄黄诀!” 岌岌可危之际,霍来莲香扑鼻。天惊地动绝掌连退剑兽、迷达,解锋镝快影一掠,半途插入局中。魔息大帝惊魂刹那,即见有生之莲心魔凝练,神识炁剑应声而出,迅影一划刺穿魔息肩膀。 “一而再,再而三,阁下之罪,罄竹难书。若再执迷,当心性命不保。” “哼!” 解锋镝劝语甫落,帝魂铃随之炸响。魔息大帝伤疲难支,终也无力再战,只有借着满天箭雨,谋求退缩之路。不料就在此时,楚遗接连不断之攻势,竟遭火烧连云强招射阻,导致魔息大帝突围失败。但因邪魔人多势众,多一员强援解锋镝,难以彻底解决危境。迷达游刃有余,厉招横扫挽风曲,顿令红冕一员再失战力。 风暴乍起,黄沙漫漫,揭起多少恩怨过往。鏖战未休,红冕一处绝崖平顶,屹立两名顶尖弓者。脑中苏醒的不仅是往昔情谊,更是无可抑制的畏惧。 “为何要背叛义理正途?” “首……首席?” 虽仍戴着墨绿铁面,楚遗握弓之手却是陡一用力,倍露心中紧张。而在山巅另外一端,玄真君嫉恶双目,亦透不能理解的惋惜痛恨,无弦生芒虚空凝箭,和着锐利质问之词,一并冲向另外一人。 “是副席的位置屈居了你,让你心气不平?” “血影伏穹!” 早已觉悟今日之会,楚遗眼中虽有挣扎,狠绝之心终无动摇,名弓“得失”箭载满弦,毫不犹豫劲射而出。 长长一气叹出,玄真君失望更坚信念。赫见双箭半空一会,双龙抢珠一破血幕,剩一余气直向楚遗。险而又险避开主要箭光,楚遗匆忙侧闪仍逃不过假面跌落,现出久年掩藏的真实面庞。 “又或者,是吾小弟凌苍对你不住?” “……覆水难收。玄真君,我连最好的兄弟都能背叛利用,还有什么好说?” 无从辩解,无话可说。片刻不耽搁,银虹架上神弓,楚遗亦有其傲气,当机立断凌空虚渡,再发灵天神箭,万星归一点奔袭玄真君。 九霄云动,一道银亮利芒穿破漩涡,贯天而落。慑人神威,正面难挡,玄真君却是屹立不动,左手五指平前伸出,悍然握向银虹顶端。目睹此景,楚遗惊觉内心庆幸,竟是压过愧疚与畏惧,立明机不可失鼓足余力,连发数枚九渊箭矢覆笼必杀之人。 “不察下情,未体人心,是我之过。这一箭,吾合该以身受之。可,你不该用凌苍所赠之物一再助纣为虐。七日来复!” 好言难劝该死之鬼。 左手皮开肉绽,一片血色模糊。不躲不闪,玄真君生承重箭,内伤加身,依然死死将帝弓虹握于掌中,在地上拖出一条深深裂痕,直至悬崖边缘。 但纵玄真君口角染赤,却亦不妨右手朝天一拨虚空凝弦,气聚七箭连环,突破后续杀网。而看故人不知悔改,紧皱白眉倏松上扬,玄真君沉眼一凛,不复多言,倒转银虹搭上天地之弦,痛心之后唯复清理门户之坚决。 “这一次,玄真君要让你永世牢记。神物帝弓虹,只该射向——” 声落,箭发,命中,人亡,无有反应,坠尘绝命! “苟且鼠辈。” 第463章 笑话 “赮毕钵罗已经重伤难返,众人不必恋战。” 楚遗绝命一瞬,乱战中的各方人马,立知情况微妙变化。而本存心将欲界与不动城逼上极端,鬼麒主才会见机插手,此刻眼见迷达目的达成,当即开启黑洞挟人而退。仓促之间,魔息大帝正欲跟进,却见解锋镝折扇一摆,体内四心之能催生一朵清圣紫莲,如屏似护包纳天地。 “魔风天衍!” 幽玄黑洞,近在咫尺。魔息大帝勉力提动最后魔能,犀利魔煞罡风横扫四方,却遭有生之莲守招攻用。紫色莲花迎风绽放,一举将魔息大帝包裹在内,登时湮灭杀身魔气。 绝路尽头,魔息大帝唯有豁命求存,不折手段道:“我死,龙戬也活不了。让开。” “你活,深海主宰同样活不了。而你魔息大帝作恶多端,杀害无数人命。两害取其轻,还是不再留你存世的好。” 一语落,解锋镝无有迟疑,并指全力一点封尽魔息大帝要穴,令其难以动弹。而在另外一旁,赮毕钵罗、挽风曲已沦濒死,有生之莲不得不暂省问罪之心,匆忙快步抢近替二人稳住伤势。但遭双强夹击,挽风曲纵使奋力一搏,终也难逃命定有数…… “我,原本活不到现在……这口无妄剑,劳烦还给玄同太子。” 红冕转生,取代失败,即是死亡。挽风曲能够一直存活至今,也不过是依靠玄同不曾斩断二人联系。而在解脱契约束缚之后,虽未能遵自身意愿,活出另外一番天地。但于赴死之时,可为恩公挣得一线生机,到底已然于愿已足。 “你,哎……” “我,从此自由……恩公,他……拜托,你们了……” 智有未逮,力有难及。损失纵有预料,总归情难接受。扶住油尽灯枯的挽风曲,千玉屑只觉身边之人重量愈轻,唯有果决接过即将跌落风中的无妄剑,了却亡者最后遗愿。 目送挽风曲身形溃散,好似化作风中灵蝶扑翅而去后,千玉屑勉强端正神色,朝着解锋镝道:“赮他情况如何?” “帝弓虹不愧是灵天神箭。如是寻常正面命中,赮毕钵罗恐无任何幸理。只是……唔。” “你?” “抱歉,不知为何,我的头突然有一点痛。” 脑中闪过虚幻异象,解锋镝正自不明所以,突觉一股诡异气息,弥漫心头挥之不去。陌生的虚幻人影,构生怪诞的浮幻气息。 解锋镝扶额摇头少顷,方才恢复精神:“我可设法暂延赮毕钵罗性命,并前往找寻解救之方。但以你们现在的人力,恐怕看不牢魔息大帝,直到赮毕钵罗恢复之时。” “不错。魔息大帝也不可能甘心放弃躯体。但……” “此地由我暂护,你可先走一步。” 就在千玉屑为难之际,霍见千古啸岿然矗立。解锋镝一眼望向来人,虽是仿佛素不相识,却是莫名畏惧之后随复心安意定,遂果断朝着天虎令致谢。 “多谢阁下。” ———————————————————————————— “不动城金狮,你的刀还胜不了我!” 剑摧半山灭,刀劈鬼神惊。双月高悬染煞,葵界结界破损。攻打红冕只为调虎离山,不动城内生死之会,方是魔佛用意所在。恢宏一拳,强势震伤剑狼、苍鹰,阎达如入无人之境,隔空定视着彼方之人,直截了当单挑强敌:“怎样,不动城的底蕴,也就仅止于此?” “佛铸,是你们授意所杀?” 淡淡看了眼与金狮酣战中的鬼刃夕痕,云中兽不曾正面回答,反而问出闷在心中许久的问题。风声过耳,不闻回应,云中兽停顿片刻,再开口又是关键之词:“圣众之潮,是你们执意所灭?” “不然呢?” “那流书天阙,也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云中兽,不,还是称你百世经纶。今日之后,任凭你从净琉璃处得到五莲法阵,也再无足以与你合阵之人。” 不作应答已是默认,阎达兀然朝着一页书摊开右手,“给你两个选择。一,率领不动城归降。欲界魔佛之下,以你梵天为尊。二,交出烽火关键,自尽了结。” “然后,让人世再无与你对抗的希望?” “你们的无谓对抗,才是破坏了安定的因素。世间再无威胁之物,还有谁敢违逆魔佛之意兴风作浪?” “果然,我们早先的退让得不到任何体谅,只有得寸进尺的厚颜无耻。” “今时不比往日。五莲,改变不了你注定败果的结局。” “既为排除异己,从非抱诚而来。阎达,何必多言?” 一再退让、宽容,不得诚恳心思。冠冕堂皇的背后,终是摈斥异己的不堪。荡乾坤凌空一扫,云中兽佛掌清流鼎盛,堂皇首攻阎达。 不过,专程为破坏烽火关键而来,阎达自恃武力又是何惧之有。佛魔两极相交,阎达一身元功爆提,却是坚不可破,强不可摧,猛然高声一喝,当即轻易轰退云兽。 “哼,从你们暗中救回闻人然、复生浑千手开始,就已预示今日必有一战。” “偷魂术根本无法再用。阎达,你连一个受人迫害的羸弱之辈都无法包容,连体恤手下都无法做到,谈何容忍他方善意制衡,尤其是烽火关键。更遑论体察世情,践行救世之初心!” “对死人而言,那重要么?” 藐然反问未落,天际兽吼惊心动魄,巨魔神双翼连振,磅礴雷火异能掺杂狂风怒啸,溅射覆盖整座天璇不动城。饶是护界法阵坚韧非常,终也难敌魔佛毁灭之能。只闻轰天震爆连成一线,阎达迅猛之影穿破,刚沉一击二度锤落。 “大乘一帆引!” 圣帆引航,渡世诛邪。巨魔神由其余两人牵制,云兽已无后顾之忧,五莲之力沛然运使,暂阻阎达刻意肆虐,瞬激尘霾掩天,乱石倾崩雨落。 然因元功匪夷所思增进,一页书缠斗片刻,已觉如同前回一般,难以取得丝毫上风,应招之间更显警惕。与此相反,阎达见状心头愈发笃定,拳掌开阖更显霸道非常,屡屡抢占机先:“纵容你们多日,我们同样造成既定事实。一旦欲界崩毁,天下必将再度大乱。” “所以,你以为没了欲界,那所谓的‘地上神国’,就会在一夕之间坍塌,再致干戈纷呈?” “唔,想要随口分化我们与儒门目前的合作?魔佛胜算比你们更大。只要铲除一切威胁,所有怀疑都无意义。梵天,你把本座想得浅了。反倒是欲界成为苦境人心所向,平乱之功无可争议。你们胜也是败,输也是败,大局已定,何必意图顽抗?” “除魔卫道,仅为天理昭彰,还一朗朗乾坤。世人毁谤,与吾何干?” “波旬无敌,再无威胁,必能庇佑永世安稳。为苍生九死不辞,不是正道一贯挂在嘴边的话。难道连邪心魔佛你,都不过是沽名钓誉,忘了渡世初衷?” “哈,是啊。知行不一,沽名钓誉。不想魔佛波旬对你自身认知,竟如此清晰透彻。梵天,拜服。” 乾坤荡奋力挥动,如拨尘世浊浪,尽随烟消云散。梵天坦然面对轻声一笑,是笑宿敌荒诞至极。恰在此时,暗处一道熟悉剑光杀出,随之一道超尘白影翩然而落,正是逆三教之首神机本人。紧随其后,坍塌城门暗处赤龙开眼,神刀澎湃龙吟一啸雄霸斩敌! “消灭威胁暂且不计,两个连生死同修都无法容忍的魔佛灵身,也配谈初衷救世。这是今天,最不好笑的笑话。” 第464章 原点 “梵天,救他回头,你们就妄想能再击败我?” 并不意外赤龙影的出现,更不吃惊剑气来源方向。阎达森漠冷笑依然,一旁神机闻声一步踏出,竟无丝毫退出争斗的意愿,摆明车马欲与不动城厮杀到底。 湛然留机清芒琰琰,剑穗扶风轻飘。神机全似不理旁人愕然疑惑,只向闻人然道:“承君之托,忠人之事。可,今日,咱,与你是敌。” “之前的锅,我背。不过……” 虽已全然清醒,人情接触终非单方继承曾经。而与神机仅是片面之交,闻人然不禁不解问道:“我想不透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随欲界一路走到黑。” “怎样的人?” 神锋冷冽,淡笑反问,神机右手伸指斜上一挑,道:“咱只是认为,现在的江湖状况尚符合预期。而解锋镝的出现,让咱越加肯定抉择未错。” “解锋镝?” “当然。能与你们掰一掰手腕的机会,可能今生只此一次。咱又怎会放弃?” “那是谁?” “呵!” 无法接受的理由,随着昂然之声,宣告不容置疑。足下奋力一踏,神机翩然化影,斜持之剑瞬攻而出,挑明不再动摇的立场。凛冽剑芒映眼,赤龙影浑身邪流四溢,横刀立马威悍镇守不移。 “看来,你与闻人然的伤,并未彻底恢复?” 刀剑相交风卷席天,各证天下罕有之雄。神机谨慎更复了然,巍然一加力,引动赤龙影初愈之体内息一滞、虎口微松,湛然留机觑隙而入,瞬眼直逼赤龙影异谱眉心。但闻沉音高吼,龙鳞刀赤芒暴涨,上扬一拨,顿使神机无功而返。 看不到的额心,留下浅薄血痕。见得着的白衣,暗衬撕裂焦纹。彼此各负轻伤,心态浑然不同。暴涨的攻速出其不意伤敌,赤龙影更知敌人非同小可,毫不犹豫刀摆指地,瞳孔之中红光大盛,沉着不移。 “你,过不了这一刀!” “咱的任务本来只是牵制一人。而咱并不认为,光靠一页书与闻人然,就能胜得过魔佛。” “波旬·阎令!” 神机含笑应答间,手中湛蓝剑锋微向内敛,霍散发出更为致命的威胁,使得赤龙影不得妄动。而在神机声落同时,阎达也未落后多久,挥手气聚飞沙走石,磅礴魔力浑天黑地,凶狠首杀闻人然。 “五莲法指!” 不予任何缝隙,挺胸率先迎上。梵天全无保留,五莲之力各化指尖,强撼恶体无穷凶威。剑啸龙吟,闻人然凝神贯注,接续而上。掌叠剑,刹消恶体霸道魔招,立弭风浪于无形。然见二人默契如一,阎达攻势稍一顿挫,却是不以为意,神情更绝,道:“梵天,你与他联手,也不过只能应付七成不到的魔佛波旬而已?” “嗯?” “那你们,可要准备好受死!” 不等他人反应,阎达近身须臾,凶意陡然暴涨。一页书心知不对,一气震散云兽束缚,荡乾坤决绝一拨,挺身提掌巧妙虚应,迷途划戒足下陡生圣印偏射,欲令阎达击偏落空。 然而,恶体伤人之念,竟是卸无可卸。拂尘扫面之际,阎达不闪不躲,一手平平拿出,紧拽神异拂尘末端,气震圣华碎散如星,轰动一拳刚猛挥出,眨眼将逼梵天下颌。 “八方惊武!” 并掌如刀,横面接拳,相接顷刻,一页书只觉手面一阵麻痹酸凉。差距悬殊,沛不可挡之魔功,强将其人向后疾推,赫已优势底定。千钧一发瞬间,丹青见破空侧挡,反遭阎达一鼓作气勃发真元,当场脱手悬空。口中鲜红溅涌,闻人然力虚一刻,登被浩瀚波旬魔威,打飞砸入废墟之中。 “叛离魔佛之道,失去不灭金身。你的剑再利,也休想匹敌本座!” “咳,女琊的功力?!” “担心她?再如何,女琊都是波旬同修。借大辟集杀困她几日锁其元灵。用女琊之灵佛心与功力让你们通通伏首,之后放她不迟。” 当日沉轮王一掌困双灵,由于迷达遭受帝弓虹重创,女琊忧心之下,不得不暂将灵佛心转移替其治伤。而因三灵灵体共鸣,对于常人十死无生之地,却是全无困杀之能。阎达先与迷达暗中联络,自得布下夺功金蝉脱壳之计。正因如此,阎达此刻集合三体大部分的力量,自然能够占稳上风。 “而对你们……死,是唯一的结束!” 爆喝甫起,杀风激荡。但见阎达肆意逞凶,一页书明白战事不利,立与闻人然互视一眼,再不迟疑变阵而起。霎时间,不动城连峰之间,乍现伏阵连绵,迅将阎达困于其中。 八卦连锁,阵阵相结,环环相扣。恶体强行突破水火泥淖天雷,眼前又是一片茫茫飞沙,登时耐性尽散,提元欲扫眼前遮蔽之物。 “森罗万化归恶障!” “莲华圣路开天光!” 异口同声共运极招,阎达饱运波旬之功,即欲清除阻碍一举歼敌。但在另一方面,忽闻机械龙吟冲霄而起,再现金属神光灿然耀世。流沙倾泻而下,钢铁聚龙平天高飞,并合五莲救世之力,螺旋俯冲而落。 “烽火关键?!” 纵齐大多魔佛之力,终非波旬本身霸道,阎达狂然一吼竭力施为,却是不敌巨龙一爪决然按落,千里地表乍陷层叠深壑。刻不容缓刹那,闻人然抓紧两相僵持一瞬,决绝气灌神锋,应劫之剑觑准一息破绽,于后叠合烽火关键,龙源尽提助推于后,终令包容五莲之力的异龙指爪,顽强突破不坏之功,龙骧凤矫贯穿金身! 不过,就在恶体破功一瞬,最强的反噬却也随之而至。阎达痛呼未落,一左一右并峰双掌,飞快错开烽火关键正面本身,前后同时命中梵天、闻人然,登令二人双双见血,抑不住地仰面飘后。 “好,好,用了烽火关键。我看你们下一回,将以何种方式对抗波旬!” 每次使用救世之能,烽火关键即会大为削弱。哪怕主体未曾受损,对波旬造成的伤势,却必一次不如一次。阎达虽受意外重创,竟是出人意表,犹有余力逃出荒芜废土,带着属下撤离不动城范围。 尘埃飞扬,走出两道染血身影。闻人然拭去唇边赤色,果断问道:“不追?” “有巨魔神、神机等高手拖延,阎达必呼唤迷达共往女琊所在之处。就算她被困坑中,对外界变化并不明了,也难以论定是否会共灵突围。而一旦他们合体成功,伤势便等于不曾存在。我们现在内患负累,再不齐聚人力,恐怕胜之不得。”一页书思量应道。 “可,下一次烽火关键不足再对波旬造成重创。” “那就用菩提界一开始最原始的方式。” “这,佛门的人数不够。” 第465章 无法分辨的心思 “由圣魔而始,于圣魔而终。帝相鬼相,无分彼此,与天同尘。佛首历劫圆满,我也不知此刻该是致歉,还是恭贺。但,谅必对佛首而言,终归不会乐见在决战之前,同道伤春悲秋才是。” 圣地残垣,独立凭吊来者,清茶代酒,浇沃尘土。一束白菊,为风轻卷,向着源流之地千百逝者,深表内心哀思。闻人然默对空坟半晌,只将自身所思,一一向着已不存在的帝如来,剖析分明:“虽我当时是被利用,但我不能当作辟界战神不曾存在。而今波旬故态复萌,我也唯有竭力而为,阻止其扩大不必要的伤害。” “唔。” 隔空传来的回应,未知是来自涅槃证道的僧人,又或是即将到此的行者。蓦然天光长耀,倏现圣洁一身背负佛牒。久违的伟岸人影一言不发,静朝云谷雷峰方向遥遥一礼,一如既往践行不移卫道渡世之志,果断问道:“几人?” “佛铸、谛佛主身死,赮毕钵罗重伤昏迷。梵天、地藏圣者、沐灵山,加上圣行者你,也不足再布五莲法阵之数。而就算人数足够,恐怕仍比不上当初五莲尊者。” “一页书会解决问题。” 笃定沉稳之音,无有分毫动摇。佛剑分说目光清澈,坦荡说出信赖心声。早已习惯佛剑性情,闻人然轻轻点头,又复摇头道:“除了对付波旬,其他敌人的暗算,同样需要防备。” “不动城足以应付?” “足够。唯一的难点,还是波旬本身。不类前回矗天壁一役,此番我们没有星云河可以利用,与波旬只有死磕到底一条路,不存任何妥协的余地。” “计较胜算,便无意义。” “是。等净琉璃菩萨助一页书前辈做好最后的调息,我们准备主动与波旬一决。但波旬之言,有一事并非无理。魔佛若亡,欲界基业,该怎样安排?” 世人谤誉如何,虽非诸多高士在意。然而,好不容易挣得的安稳空间,总不能因波旬覆灭,而彻底推倒重来。除却野心家算计阴谋,当初被赶出故土的佛宗,后续是否会联合三教他脉与欲界本土疆域上的门派产生冲突,均是难以预测之难题。 闻人然思量道:“大师或并不挂心的俗物,却是凡尘最正常不过的纷争起源。辟界战神归化欲界有错,但不能因此不顾如今欲界治下祥和,让多日努力毁于一旦,否则又将佛首等人牺牲置于何地?” “嗯……佛宗方面,若得侥幸而还,吾会适当照会。” “多谢。” 类似佛剑分说一般的修者,再要参入江湖权争,本非现实之事。能得其承诺稍解佛门矛盾,已然是佛剑分说极限所在。至于另一方面,怎样稳定欲界后方各大势力派门,仍是一桩棘手的难案。 “阁下的担心,纵横子替你解决如何?” “谁?” “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抟扶摇,看青霄,黑白有道,壮气赋云潮。” 苦思难解之际,天边骤传朗笑一问。渺渺傲声凌千古。黑白棋子半空铺道。但见一人水蓝绒氅披身,高冠典雅绝尘。翩然之影缓缓降落,棋袋悬掌绕手一摆,满天棋子倏收囊中。纵横子细长眉眼微微上挑,开口即是:“御清绝,你该认得?” “超神越鬼,天下有双。与弦上魔圣并称的棋邪——纵横子?” ———————————————————————————— “时机到了。” “哼,你们目的达成,我却失去楚遗之助。” 天璇不动城城毁覆灭的消息,不久传入鬼麒主之耳。但纵获得利好之讯,没了帝弓虹作为底牌,崇玉旨犹是利大于弊,自然不免一腔不满。 而闻崇玉旨抱怨,鬼麒主全不在乎,骨扇掩胸道:“幽界封印打开,对你就是最大的好处。难道你不希望借他们之手报仇雪耻?” “说得轻巧。与幽都交易,又岂不必付出代价?” “哎,不急,我会托你转交三寒魄。而有兽妖焚在,你不正该好好利用,完成最后的满血条件?” “喔,幽界魔类妖术众多,的确能够助我一臂……不过,你有这般好心?” “幽界不会主动与我合作,当然要经你代劳。” 利用烽烟气息诱导,再以远沧溟为人质,逼迫却尘思取得三寒魄,鬼麒主随之即让身负沉毒的涉足,去往封剑塔一见叹希奇与鬼刃夕痕。 然而纵使如此,崇玉旨还是眼神闪烁,一脸不信道:“听你的话,我反而越来越糊涂了。如果你与幽都有仇,何必要帮我解封幽都?” “合则两利。我的选择,自然有其理由。再说,你还怕万魔惊座不知我出了力?放心吧,我与幽都之间的默契,超乎你之想象。” 不愿透露真正根底,鬼麒主点到即止,留予对方少许遐想空间。而在此时,易教双子灵魂共振不止,冥冥邪力忽而直往道镇方向。 “沉轮王那一掌,已使伏魔崖封印破裂。就算天极地限豁力修补,也必不如当初五行轮替完美之时。” “你与我同往?” “不。” 一口回绝崇玉旨,鬼麒主单手用力一扇,即见圣道天押着远沧溟来此:“届时他会与你同行,与君临黑帝亲自一会。” “那你呢?” “当然是调虎离山,去给天极地限送终!” 邪气如线,牵连两地。发觉封剑塔处异状忽起,致使道镇封印松动,不久之后即见两道流光飞逝高天。而为除去正道绊脚石,鬼麒主怎会错过上佳机会,毫不犹豫踏入黑洞,抢先穿梭空间亲赴封剑塔。 “执古纪,御今传,指天运地无极门,太上识道尊。你们,住手!” 邪气续而不绝,直向冥洞入口。为堵破封源头,太上府双尊联袂而至,玄冰巨阙俯瞰劈落,寒封之气瞬漫四方,飞速包向却尘思、鬼刃夕痕。叹希奇剑眉轻扬,并指倏运太一无上之剑,信手拈来挡下天外雄招。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气浪滚滚,荒土漫扬。黑洞乍开,魅影挟杀,白骨扇引邪雷密布,鬼麒主周身强劲蓄而未发,冷冷一望天上天极地限,玩味十足逼问封剑主关键立场。 “叹希奇,幽都封印我势在必得,你的决定如何?” 第466章 险恶 “叹希奇,停止动作,莫要自误。” 骤见鬼麒主现形,天极、地限二人纵不认识对方,亦不难从其手中白骨扇上,发觉浓浓邪诡之氛,当即叱喝脱口。而在同一时间,鬼刃夕痕与却尘思已停下血脉共鸣,神态各异的观察两面来人。 “鬼麒主?” “怎样,兄弟重逢的感觉如何,却尘思?” 眼见涉足神态清醒,鬼麒主半点不意外以却尘思之定性能够挣脱操控,却也并不认为凭其一己之力,能够挽回当下劣势。果不其然,甫察却尘思有意帮助天极地限,鬼刃夕痕即刻抽出夕痕剑,竟似漠然不顾兄弟感情,威胁道:“幽都封印必破。你,不准动手!” “你们?!” “却尘思,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虽可作壁上观任由鬼麒主发挥,叹希奇本身傲性却不允许示弱,目光示意鬼刃夕痕看牢涉足,随后昂首睥睨群峰,并指起式首开战幕:“在吾之地动剑,你们可要有以身证道的觉悟。” “不知进退,肆助邪魔。南溟真功·大烈土山焦!” 原为劝诫而来,不想对方棱角分明,反刺脱口即运雄剑。地限拧眉一怒,深厚道元倏灌拂尘,烈山陨星贯空降坠直奔封剑主,气势浩荡轰砸而下。而觉太上府之尊不类盛传,叹希奇冷肃神态一松,轻笑挥手即化剑衍万象,瞬眼湮灭侵身烈焰:“你,只有如此?” “放肆,地限,你先退开。” 还命金丹只得一粒,地限功体依旧难全。兼之沉轮王一掌摧残神州影响,二人更不得不再耗元功维持封印,顿使情势雪上加霜。叹希奇信手一剑,即令地限受挫见创而败。天极再不迟疑,天极剑应声出鞘,寒天冻地接替地限。 “剑法·末日!” 末日之剑,万法消弭。长河封冻临头,叹希奇自信屹然,峥嵘之姿傲世而立,横臂一点玄冰剑尖。孰料错估一瞬,天极滚滚内元,已若惊涛大江奔腾而发,霎时将人向后碾退。然为剑上绝顶,封剑主却无忧惧之心,眼中凝光骤化兴味之色,翩然一让正面锋芒,倏忽转至天极身后。 “老君嫡传不愧其名……原来你恢复不少功力,倒是我大意了。可惜,根基真元说明不了一切。今日,你们将有幸一见,剑法自然的真正奥妙!” “哼,狂妄,冰川震岳道洪流!” 叹稀奇傲然一语,周围突地风雷大作,迸生无穷无尽之剑压,反迫天极之身。玄冰罡劲饱然提运,太上府尊虽无小觑之心,却生满怀激愤,万仞冰峰撑天而起,不容外道得近其身。不过,就在战况如火如荼之际,鬼麒主眼看双方陷入僵持,冷冷一笑间终于挺身入局。 “地限,看守伏魔崖多年,你也算得上是劳苦功高。现在,该休息了。” “南溟真功·大旱金石流!” “不好,地限道仙危险。” “休想挪步!” 焚天苍龙狂啸冲霄,鬼麒主嘲讽未落,辣手杀招霍然击出,立令场间诸人同时勃然色变。心知刻不容缓,却尘思侧身横移,愆释圣华绽放,即欲帮助地限退敌。无奈虽与兄弟相认,鬼刃夕痕人情观念寡淡,眼中狠色陡然一动,毫不迟疑提剑一挡,迫使却尘思抽兵回防。 须臾耽搁,鬼麒主凶狠一招立破天陨金石。硝烟四散间,赫见身影游走兜绕,鬼魅一般幻无可捉,紧抓地限目不暇接刹那,彪悍迅猛爆发雷霆毒掌,闷声沉响如中败革,登令地限伤重难返! “呵,太上府道仙也不过如此。” “诛妖灭邪,卫道之志,宁死不弃。大焚海川烬!” “徒劳。” 重创将倒,鲜血染须,道袍亦见褴褛。然察鬼龙斩连环袭身,地限不顾濒死之境,豁力强提最后元功,焚山煮海倾流极放,仍是不敌鬼麒主绝杀之刀。错身顷刻,魔刀封喉,人死道消。手中兵刃片刻不停,鬼麒主无视身后丧息道者,再赞元功欲伏天极,彻底斩草除根! “冰河覆坤道开荒!” “封剑主,沧溟……不对,清锋荡世意怀天。” 冰星飘扬,霜结天地。虽知腹背受敌处境堪危,天极骤见地限兀然殒命,霎时悲从心来,怒上眉梢,精纯道元凝注剑身,正气无畏向上竖剑一指,即欲硬碰鬼麒主魔刀来路。 生死一线之间,骤逢墨倾池寻人而来。明意征圣荡空化现,浩然真元磅礴运发,双功并合一退鬼麒主。叹希奇面色稍怔,剑指浑雄之气引而未发,坐视墨倾池回击鬼者,竟显毫无插手意愿。 “轩邈,你……好自为之!” 魔刀邪人深不可测。自知今日难以占得便宜,墨倾池淡泊双目一扫方圆,并未发现远沧溟踪影,只向叹希奇道出最后警告,即在天极掩护之下,携同却尘思趁乱虚发一击,带着地限亡躯同离封剑塔地界。 “叹希奇,你这是何意?” “反正你的目标,杀人不过顺道。我又何必被人当刀使,与他们彻底决裂?” 鬼麒主放下骨扇,丝毫不见方才质问怒意,语透玩味:“噢,愿闻其详?” “以邪脉共鸣引诱天极地限,你再出面伤人孤立我,让我与太上府不死不休,是你的目的之一。” 清楚自身被人利用,叹希奇却未放在心上,仅淡然说道:“可惜,你错估了墨倾池对远沧溟的关注程度。” “墨倾池搅局的确是意外。不过,你的猜想止在如此?” “天极地限危急的消息,你也早该遣人送给坐镇伏魔崖的剑非道,激他赶来此地了吧?” “嘿嘿,睿智。” 若能一举铲除天极地限,叹希奇无论如何都洗脱不清。然而鬼麒主现下目的,还是帮助幽都解开封印,搅浑一池江湖水。反正主要目的达成,便不怎样在乎天极死活:“幽都内的那群羸弱魔头,尚且突破不了封印。不过,要与幽都内中邪魔联络,却已非是难事。” “所以你不放远沧溟归来,是为让同被困于内中的大哥给黑帝解开四象锁元钥?” 鬼麒主颔首应道:“当然。有丧心病狂的崇玉旨在,我不担心他不入局。等到万魔惊座解封功体从内破封,你还担心忘萧然无法从内中脱困?” “远沧溟的性命。” “哈,我这人爱憎分明,一向睚眦必报。你有你的价值,我会与黑帝交易保证,远沧溟很快就能获得自由,与你们一家团圆。而你若与我为敌,哪怕在天涯海角,他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哦,最后这句话,可是会引动不必要的误会呀。” “我倒是期待,你能给我怎样的惊艳。” 第467章 垂成 “地限……府尊?!” 梦呓如坠梦魇,过去冲涌心头。旦夕未见,竟是孝不能等,亲已不再。道左相逢,初见稍放忧心,随之而来的打击,却是此生不能承受之重。 而纵痛郁难抑,天极为人刚正无私,犹然难放幽都封印,略替地限收敛遗容,随即叹息道:“非道,吾明你是担忧我与地限。这份心思,就算地限在天之灵,也当同感欣慰。但,你实不该离开伏魔崖呐。” “……回府尊,我已点中崇玉旨穴道,并吩咐伏魔四衡看顾,一时应无疑虑。可,地限府尊他……” “两位,当下非是悲伤之时。崇玉旨明知自身非是道剑对手,怎可能孤身涉险?” “圣司的意思……难道?!” “伏魔四衡危矣。” 突来惊魂一语,点醒伤痛中的二人。一手背起地限亡躯,天极当即示意道剑先行,竭力返回援救。墨倾池略一思量,想起下落不明的远沧溟,还是随后不紧不慢跟上,一同来到道镇附近。 “太元真、太昊真!” 远远两具亡尸,凄惨倒落血泊。伏魔崖下,早不见魔头束手踪影。仅仅一天,连陨三名同门。从未经受的打击,于一日之间接踵而至。天极悲怒交集,平平放下地限,蓦然一抬眼注目冰封,剑凝玄冰冷然出鞘,当机立断:“非道,你我齐心合力,先平幽都。” “府尊?” “不论崇玉旨与幽都达成何种交易。万魔惊座的功体封印,绝非一日能够突破。无法施展魔黑天的他,我们必能战而胜之,顺便铲除一干魔类。地限与诸位弟子的无辜牺牲,断然不能白费。” 气凝掌,元注剑,天极刚硬果决,毫不迟疑挺身直进伏魔封印,意欲亲自攻破幽都防患于未然。剑非道稍慢半拍,同明天极所言在理,背后道剑骤掀天霜漫漫,双功并合剑指早已受损不堪的封印。 不过,就在二人道元勃发之前,魔龙利斩二度劈天而下。深感对手强悍,剑非道中途变向,雄浑之剑逆上而起,强势接下必杀一击。与此同时,虽不明其故未见鬼麒主露面,崇玉旨心头却已笃定,再度化身狻魂剑兽,凶暴攻向天极。 “天极道仙,这两名邪魔,当是在为幽都群邪争取时间,吾等不可久战。” “吾知晓了。冰天极星道归根!” 墨倾池见状沉音提醒,儒服鼓风劲摆激荡,浩然正气川流一身,骈指凝划超卓剑势,信手拈来轻易挡关,使得崇玉旨难越半步。 清楚圣司所言非虚,天极心思底定,自解幽都外围玄冰封印,将与早先地限共注元功一并收回,旋即凌空而起并指一点剑柄底端,随之倾注磅礴真元,觑准早先沉轮王震破缝隙,强横剑芒有若冰河大川,浩浩荡荡撞向洞口封印上端。 刹那间,震天长鸣不休,乱冰纷飞四散,幽都千载封印一息告破。但在天极正欲一气突入之前,方圆骤现烽火幻境,不知来由的血闇之气逸散而出,伴随冷踏而出的无情身影,狠辣一指直刺墨倾池面门。 “唔,单锋剑?” 一眼认出熟悉招路,墨倾池稍作晃神,臂抬手往掌气浑然,拨开近身狻魂剑兽,旋即背后明意征圣清亮冲霄,横身偏劲巧运避开正面锋芒。下一瞬间,天极及时驰援而返,玄冰罡劲铺陈身前,登时将人一气击退。 “胸有创口,念及近来所传圣剑遗失……难道你才是当年血案幕后真正的杀人凶手?!” 天可明鉴失落,剑咫尺不复早先勇悍。而看天极骤出宏招退敌,墨倾池思绪顿厘一清,方才懒散之态霎时一敛,抓住剑非道隔空缠斗鬼麒主、天极牢压崇玉旨同时,儒门锋芒咬定剑咫尺不放,即欲问清当年真相。无奈圣司虽有擒人之能,背后幽都冥洞洞开之际,却已随之喷涌出浓浓魔氛,使得众人不得不暂时罢手。 “易风一击!” “沧溟,你先走一步,此地吾会处置。” 须臾静默倏过,挟恨之人一马当先,找准交易时异术覆盖所在,一手抓出被困得远沧溟;紧接着,赫见被封多年之人,忘潇然出手干净利落,四教汇流之式照眼奔杀狻魂剑兽。 不管复仇一击成与不成,易教之尊即携远沧溟拔空升腾,随在窥伺多时的叹希奇一剑援护之下,遥遥先离现场。另外一旁,远沧溟声未尽散。墨倾池得见如徒似弟的亲人无恙,遂也定下心来,专注紧观四周战局。 “叹希奇,一味地待价而沽,可是会惹来杀机啊。” 拖延失败,终有风险。并未得到来自封剑主的满意回应,鬼麒主心中狠念一闪,淡淡扫了气急败坏的崇玉旨,犹未给出任何实质表态。 “幽都魔类……众人小心!” 对峙当下,突现鬼月流火。红色雪霾掩天蔽日,正是幽都久封之人,为护万魔惊座愈复而出。巨大锁链昭然入目,狰狞异兽扑身而来,天极认出出手之人全然无惧,玄冰剑气大开大阖,全神一掌打伤血煞满盈的阿鼻烈,随之而来却是更为凶猛的夹击。 “平生坐啸虎生风,四海无人角顶峰。英雄遇吾恨气短,横槊笑傲战云中!” 旧招已老,新招未出。灭我剑锋冷厉突出,白发沧桑狂放倔傲,魔傅旷神愉见机插手,顿令天极攻势一滞。紧随其后,一股世所罕见的骇魔元,经由冥洞之内猛然爆发,堂堂正正轰中天极手中之剑。 “天极,多年后的这一掌,应当足够让你们放弃无聊的妄想了了罢?!” 似远似近之声,环绕众人耳畔。天极须臾换战三人,再对君临黑帝蓄势一击,不免力有未逮屈居下风,禁不住口吐丹红急往后退。 饶是明知万魔惊座目前无法使用魔黑天,隔世再对少有罕见之敌,墨倾池、天极二人举目一瞥,发觉魔傅、魔尊配合狻魂剑兽、剑咫尺围困,亦知此刻已落困境。 “能让非道陷入苦战……这名来历不明的鬼麒主,着实非同小可。可传闻当年那人,应当早已死在血河战役,怎会突然还阳于世?” “天极府尊?” “麻烦墨倾池你掩护……非道!” “唔,君子风! 哪怕有心诛魔务尽,天极虽然为人刚烈,终非单纯冲动,眼见情况不利,略作盘算立即心有定案。 声甫落,儒门至绝泠然上手,平地突现万丈狂澜。墨倾池全神一击,横扫四面八方,使得旁人一时难越雷池。同一时间,剑非道明白无法立即战胜鬼麒主,当机立断举剑擎天,昊亮道灯照世长耀,皑皑白雪涤净世间邪祟,极招勃发同为天极争取时间。 “冰玄亘古道伏魔!” 以身镇道,天地霜封。天极凝元一击,摧枯拉朽由空倾坠,直直撞向冥洞方位,一路轰然震爆不绝,闯入幽都深腹之地,碾杀无数作乱妖魔。 但在逼近万魔惊座之前,只见天上钢翼掩天而下,邪茧实力逊色天地率先解封,为共存亡摒弃前嫌,黑咒金字如屏似幕,誓死捍卫幽都。另外一处,剑咫尺、狻魂剑兽突破君子风,再度缠上墨倾池。旷神愉、阿鼻烈方才得以抽手,鼓足余力一挡天极灭顶杀招。 “哼,老道,你今天杀我无数幽界人马,可要牢记日后付出代价。” 元功恢复首度全力施为,幽都三强同样难阻锋芒。然而道镇冰星连伤二人,撞破咒翼不破之护,余留之势已成强弩之末。就在咒翼即将退至万魔惊座身前之时,背后突来一阵深不可测之魔元灌入,强行抵消寒冻之气。 不可见的暗影,象征幽都隐患尚未尽除。岿然之姿,已非天极一人能犯。高不见顶的巨座,俯瞰身下酣战身影。君临黑帝思量间,忽觉苦境另一方向,陡然升起数股难以逼视的冲天圣华,当即冷然一笑嘲讽道。 “看来,就算本座给你们找来援军的时间,再见之时也遇不上现在的我了。” 第468章 似是故人来 “你若继续为恶,吾就算拼尽一切,都要与你玉石俱焚!” 宽厚手掌紧握剑柄,玄冰罡劲蓄而未发,愈显谨慎专注。并不认得咒翼来历,天极估算当下,幽都底蕴绝非过往印象,尚存其他未知底牌。若要突破重围击杀君临黑帝,照今日情势恐也难以做到。 而闻锋芒毕露决绝之词,万魔惊座却是无以为意,漫不经心蔑笑道:“除了剑非道,你们无一人堪与本座一战。如何,是选择全部埋骨在此,还是留下反扑之机?” “哼!” 封印既已瓦解,苛求便是多余。天极细作权衡心觉无机可趁。高空之上整座太上府也悬顶飘至。 发出临阵最后一击,剑非道明悟府尊用意,纯白衣袖向后一拨,稳稳托起地限三人亡躯,即刻攀落太上府,快而坚决地远离幽都。而在另外一处,最后深深看了眼剑咫尺,墨倾池不知作何打算,不做久留紧随其后而去。 灭顶危机解除,咒翼一言不发,默默返回幽界深处,只留魔傅、阿鼻烈,陪着魔千岁、鬼后三人,同向空无一人的深幽王座深深弯腰致意。 悠长一叹过后,君临黑帝先向不曾露面之人道谢,接着朝着苍穹某位不解生疑道:“鬼麒主,你为何不愿回归幽界?” “哈,关于此事,你还是去问魔君本人吧。” “魔君……一个死人如何开口。” 自问自答无解,空中已无邪者气息。明白他处浩战已起,鬼麒主必是前往伺机而动,君临黑帝骤松一口气,更明此刻恢复元功方是关键:“天极老道作风刚硬,为防二人去而复返,众人还须小心守备。” “你功体如何?”魔傅应声反问。 “尚可。” “哦,那忘潇然还算守信。” “否则,该杀。” “与我对话还是一贯的两个字,看来是真没问题。” 轻声一笑,豪迈豁达,旷神愉放下担心,单锋魔剑屹然插入足下,郑重守在幽都之前,沉着口吐三字:“交给我。” “不用,养伤。” “嗯?” “三寒魄的任务完成,幽都自行其是即可。也该是让幽界初天,展示他们能耐的时候了。” 君临黑帝冷语方出,本被天极摧残的幽都冥洞,竟自行重新修复无损。紧随其后,幽都通道入口,骤然响起凄寒曲调,虚不受力降下阳魔鬼琴,一弦划界分剖生死通途,随闻清朗悦耳之声:“万魔惊座,你与天魔茧抓紧时间恢复,幽界暂交由我来守护。” “无限,你已利用三寒魄解决缺陷?” “尚未完全,隔空操琴,却已无虞。” “可惜,若你出手,刚刚他们一个都走脱不了。” “呵呵,无限的职责,乃是守护幽界。需要我铲除敌人,岂不说明黑帝与天魔茧无能?” “哼,焦土魔宇的计划,吾必会在天魔茧之前施行!” —————————————————————————————— 苦境偏僻魔土,幽都封印悄然解除,隐伏蠢动危机。但在台面之上,欲界与不动城水火不容之景,已使武林长久安定趋于崩毁边缘。 当日破城逼迫一页书动用烽火关键,解决后顾之忧,阎达再凭完整灵佛心之助,躲过最后的风险期痊愈出关。而既撕破颜面,魔佛恶体自无容忍意愿,肆无忌惮遣人搜寻目标下落,终在荒诞之始附近,找到正为解救赮毕钵罗奔波的解锋镝,再出兵即是雷霆决杀之势! “解锋镝、素还真,或者还是称呼你为麒麟星?” 素雅白衣飘飘,神机一双锐眼,一闪不闪锁定解锋镝,摇了摇头不等对方回复,噙着少许笑意不容置疑道,“欲解干戈,合当身先士卒。今日,你我公平斗力如何?” “吾非素还真,请勿认错。而你口中的公平……” 折扇平摊指向群敌,解锋镝看了眼袖手不动的阎达,接着面朝神机,仪态自若答道:“阁下的公平,也未免太让人为难了啊。” “明人之前不说暗话。棋至终盘,任何布策,皆已难有大的变动。另外,咱从来不信,在你身边缺少不动城之人保护。咱说的对么,叶小钗?” 言未说尽,神机仰首一偏,赫见快影传临,刀剑锐发,正是三传人并肩齐出。而看敌方同伴现踪,阎达重重一哼,拳挟雄浑煞气,平铺直叙挥动前冲,仅一击即令刀剑锋芒溃散,屹然不移分寸。 “遗憾,看来梵天是赶不及救你们脱身了。” “逆斩·回龙斩!” 挺胸阔步,杀式进逼。狮头宝刀豪放狮吼,乱世狂刀自知唯有勇中求生,狂霸刀路兼容无心逆刀,凛然无畏率先迎上,犀利刀芒削峰断岳,昂然砍向强敌。 但知阎达强不可犯,剑君十二恨、叶小钗无有迟疑,一人信手挥洒四时江雨,一人极运佛门至绝。儒风、佛辉交相辉映,掩刀合击恶体刚拳。乱世狂刀初一受挫呕红之际,转首借势后撤飞空,天地根浩荡盘升,沛然道气直融双招中央,凌越空间之限,合力一阻阎达逞凶。 云霾压顶,搅生浑象。遭受重击的恶体,傲然屹立乱石飞砂内,丝毫不觉临身之险。体表古铜之彩闪逝而过,阎达交叠身前的双臂,陡然猛力斜侧一摆,积蓄多时的毁灭力量,瞬朝地表轰落,平夷接天大陆,霎时山摇地动,令人立身难稳! “无味的挣扎,该结束了。” 无人可挡之强,爆发浩瀚伟力。阎达一举伤退三人之时,远方乍现菩提圣威,强势一箭隼翔掠身,直捣黄龙只为射诛恶体,去势一往无回。 “菩提弓?!”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 虽见克己之兵,阎达此刻无人掣肘,却也无惧圣箭临头,鼓运魔元铁壁截拦,悍然抹消神箭破身之势。但在下一瞬间,熟悉诗韵乍起,千里碎脑须臾贯识。震耳欲聋声未稍歇,阎达定睛欲看之时,再逢奥义吠陀、众相枯轮双重夹击,前进步伐陡然一止。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山神似魅,折枝为刃。灿然金叶,普洒甘霖,平复空气之中浓重魔氛。而在定光梭罗凿地显现之刻,睽违佛号彻空传响方圆,佛牒绚彩巍然插落,顿令恶体稍显退势。 五口佛门圣兵,四名顶尖佛者,此刻同聚一堂,只为阻扼波旬肆虐之途。但落重重围困,阎达自恃无人能阻,毫不犹豫再提浑厚元功,找准蕴果谛魂方向,彪悍一掌拍在众相枯轮之上,刹那即闻闷裂之声! “就这几个愚佛,梵天你们是黔驴技穷了么?” 虽然众相枯轮已为顶尖圣器,面对阎达恶暴泄愤之力,犹然力有未逮破生痕纹。蕴果谛魂胸口一闷,一不留神便让阎达闯过守线。随手狂放骇世掌力,恶体口颂异咒召唤麾下,威猛霸道辟出前路。一页书心知不容纵放,沉腰挺胸饱纳长气,雄厚一击轰鸣迎上。 “大乘一帆引!” “哼,怒海拆岳!” 不等阎达再施毒手,天外宏箭激射而下。梵天竟中途变指为爪,五莲之力合势夹击,集众浩功抑灭恶体无穷魔威。不过,巨魔神振翅咆哮,幽谷悬命受令而来,配合神机深邃底力,终究难令众僧困阵完满。 鏖战不休、移山倒海当下,群强且战且移,终于来到金瓯覆灭之地。然而,不曾等到迷达等人汇合,九霄忽现金钵罩顶,炫目霓霞披上圣洁之身,掌推至纯乾坤无量,覆盖阎达立足方寸,登生前后包夹之态。 “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无了时。吾自生来不蔽体,摘下云霓作僧衣。” “久违了,众天。” “今日之前,今日之后,雅僧都是雅僧,何来众天?” “眼观形色内无有,耳听尘事心不知。身闻千香如一香,舌尝玩味同一味。” 隔世再会,物是人非。卫道之志,无有更迭。一页书朗朗以应,拂尘轻甩破风,一股温和无边之佛元,霎时直冲弦知音而去。 儒佛兼容之人乍现,阎达心知情势不对,恶暴之功气震天阙,风驰电掣奔袭雅僧,却在半途遭受佛剑、蕴果谛魂豁命而阻。沐灵山见状并未凑前,定光梭罗佛辉大盛间,天佛原乡圣火蹿空烈燃,疗愈之气源源不绝,输入挡关二人体内,竭力一护布阵功成。 “身触粗细未回触,意过多少无留影。唯存无量菩提心,己利利他日日行。” 圣华入体,抑儒助佛,却未损人根基。弦知音好似早有所料,坦然接受梵天之赠,宿世深功若早烙脑海,信手拈来即是旷世之学,气贯五僧一线,结莲密布高天。庄严法相,合生五莲法阵,勾勒过去未来,决降暴虐魔佛。 “天路引归·不凡圣功!” 第469章 善恶分垒 五莲阵成,肃压加身。阎达足下陡然落陷,竟是难承无边圣力,如受蛟缠龙绕重缚困身,一如当年封灵一役,无法尽展波旬之功。 “哼,无相劫空。” “焚业天雷。” 纵使形势逆转,阎达不改嗜虐本性,暴武凶态夺人耳目,连运凶招反攻。但于封阵之中,一页书齐聚五人合力,已非方才可以比拟。 身不移,眼不惊,浑身佛气氤氲,梵天掌催灭业之式,翻袖抬掌巍然迎击,肢接一瞬天地骤暗,唯存雷光磨灭孽息。颠江倒海间,赫见梵天佛元再催,竟而首令阎达力屈一筹,当场仰面败后。 “撒手!” “休想!” 横臂抬前,力挡扑面扫落之拂尘。阎达虽受扼制,凶威犹然难犯。与此同时,他处战局,亦生微妙变化。叶小钗、剑君二人,联手共阻巨魔神肆虐,暗防幽魂刺杀。另外一方,乱世狂刀却在深坑边缘,再遇经受叹希奇指点的鬼刃夕痕,彼此捉对对死斗。 不过,纵感情况胶着难分,神机亦无坐山观虎之意,湛然留机神光乍现,足不沾地赫已首发攻势。解锋镝不待迟疑,水色折扇舞动乾坤,稍封逼命剑芒,旋即单手并指一点额心,再化心魔为用。 “神识炁剑……妙。” 不觉凶险,只存快慰,沉醉与宿敌交战中的神机,剑路挥洒如意由心,东来紫气明亮蒸腾,须臾再临解锋镝近前。不明缘由入死战,有生之莲无敢轻忽,剑影莲湍涛涛而起,谨守周身百步。 “星虹泪。” 剑吟无断,星火万点,快影交锋,不允喘息。面对神机夺命攻势,解锋镝虽有四心之能打底,却知对手深不可测,数度剑决过招,登明不得保留,黝黑炁剑乍现血红星泪,迅芒一抹疾划而出,浮光掠影瞬逼神机。 “血色开天染山河!” 初剑争间隙,解锋镝绪见神机轻描淡写化开强招,当机立断拔空而起,接天血幕百里编染,如浸云层生赤,骇怖不类善类。而受锋芒迫体,神机骤敛轻佻,湛然留机亳光大盛,同催悍招以对。 “紫气夜干星!” 紫霞布高天,浩荡真气川流奔发,神机不闪不避,刚硬回敬。霎时间,两道神锋顶尖争鸣,迸发万丈赤紫雷火。旗鼓相当的背后,各自朝外稍散余劲,却是一者隐忧乍现,一者游刃有余。 “这就是你真正的实力?下一招,不要让咱失望。” “你我毫无交情,阁下非要决出生死?” “不,咱从不畏失败,只求与你酣畅一决。” “无奈!” 本身跟脚展露,神机真元为之再盛,势在必得一剑凌云,蓬勃剑气直冲牛斗,如搅玄黄倾覆。 杀招临头,有生之莲当即旋身纳气,麒麟圣华不引自发,麒麟对剑应危而落,双双落在解锋镝掌心,随即四心之力雄浑运转,莲华殊力同催巅峰,天地腾动之能无远弗届,激发最为极致的一击。 “四心莲解!” “风云开合辟紫霄!” 紫莲天护,四象摧敌。神机眼中锐光盛发,湛然留机一斩风雷,勇不畏死痛快应招。刹那间,苍穹如陷昏蒙,大陆横移斜运搬山移地,再闻闷哼同响,两败俱伤各受沉创。 然而,就在双方各自后退之际,解锋镝提剑勉力撑起,胸口突感一阵剧痛,却是宝躯难承四心之力,心脏之处隐患爆发,难以接续为战当场昏迷。与此相对,神机虽是面露遗憾,出剑却犹毫不留情! “八阳焚岳!” 生死一线,圣剑挟初阳昊烈之气,抵挡湛然留机。与此同时,原无乡银骠玄解挥划成盾,坚强守关不容伤者有失。倦收天巍一运掌,九阳天啊诀浩功勃发,顿使早已受伤不浅的神机收势而退。 “你们,不等鬼麒主了么?” “啊哈?总不能等你杀了人,我们还要守株待兔?” 原无乡玩笑一语甫落,身后突来凶恶之风。幽谷悬命见缝插针,闇能生撼玄解。紧随其形,伴随暴雨森森,杀镰意外钩颈而至,登令银骠当家心头一惊。危急之刻,三尊封神九阳招同时运使,倦收天左右开弓,方才稍解困阵。 “留恶祸世,暗行鬼祟,与你口中宵小何别?” 僵持之际,该死之恶未曾伏诛。暴雨心奴露面一瞬,梵天面上骤生震怒,浑厚掌力陡然爆发,当头一掌偏拍疾落阎达肩膀。任凭恶体竭力挣扎,连贯五人之至圣佛力钳制不放,当场即让阎达单膝跪尘! “藏污纳垢,难容异见,何来底气藐蔑众生罪恶?” 接续不断的重击,坚决不停锤打不灭金身。阎达奋元以抗,仍是难脱梵天禁锢。 同样的招式,不一样的威能,一页书五莲法指炙烫光灼,气吞山河轰中阎达膻中,烽火残息蜂拥灌入,摧破金身之护,磅礴佛元直入肺腑,瞬令恶体伤患雪上加霜! “排除异己,杀生灭正,就是你践行匡世大愿的方式?何等狂妄,何等荒谬,天、龙——吼!” “波旬·阎令!” 终结一式,判胜定负。鲸吸长气,腾龙入云,殛雷音震,扫荡极恶魔氛。五莲阵法加持之下,一页书终究力胜不少,轰霆一击连破关隘。 刚猛十足之绝掌,觑隙正中恶体胸膛。浩瀚圣魔冲击,直使神州动荡,苍莽大地亦然为之崩裂。而在风暴中央,阎达硬承绝灭一招再难撑持,禁不住剧痛吐血踉跄,惨嚎不止跌落黑暗深渊! 然而,消失的魔佛之影,未解片刻紧张,徒存凝肃杀氛。一页书沉吟之际,霍见彼方闻人然与赤龙影共同来到,随即乍闻警告之讯。 “当心下面!” “迷达不在?” “未曾交手,他就直接石封沉坑自保。” “原来如此。” 并不意外计划失败,一页书眉梢一挑,眸中肃穆愈发浓郁,紧紧定视无底深坑,只待魔佛逆袭反扑之刻。赤龙影眼看原无乡吃紧,即刻倒提龙鳞赶赴。而在闻人然手中,却未握住丹青见,反而手执波旬魔剑,别存用意思量。 蓦然,恐怖魔神巨像矗天而起,六臂三面震慑寰宇,显现刹那,强将五莲之阵撑至极限。再随后,魔佛波旬风驰电掣,报复性的一掌灭顶盖落。恐怖重压绝命罩下,一页书首当其冲,当场倍返沉伤,朱红洒落尘埃。 “五莲,还有当年的实力么?” “你该问,我们的力量与决意,比之当年更胜多少!” 心知强剥五莲之力,自身难以久持。忍住钝痛反噬,梵天决心一定,刹那气冲天灵,尽散头顶舍利漫生白丝,融元再延搏命之战。 另外一旁,始终袖手不同的诸佛,亦在波旬露面顷刻,各运雄力赴战。圣行无悔,斩邪灭孽,佛剑分说沉猛挥动佛牒,凛然无畏跃空一剑,劈斩而下。与此同时,雅僧轻抛手中金钵招发明心万象,蕴果谛魂再施八苦谛听,灿灿法华若使黑夜重临白日。 “愚昧,你们还能再撑几刻?” “几刻?” 轰鸣不止,惊雷不休。金身一日不破,三人共战三面六臂,依然难建其功。而在此时,山神山鬼错影连动,生机直灌梵天背门,暂封梵天反噬之伤。后现五莲并蒂,一页书不顾三重叠问,白发飘扬饱满蓄力,极施五莲救世之招,轰然一击旋身似钻,眨眼凌跃空间之距,盖世一击意挫魔佛暴行。 “天下靖平之日!” 第470章 拉锯 血战如火如荼,梵天极招临身之际,波旬魔功狂放,强势逼退三名圣者,再一击惊撼尘寰,犹是秋色平分。但知一页书豁命而为,必然反噬不轻;波旬神威又已更上层楼。曾经能够完美压制魔佛的五莲法阵,此刻终究不如往昔全效。 “狂魔啸天!” 叠声同吼,无分彼此,仿似来自天上云端,漠然绝情。波旬悍招方出,天外菩提圣箭,疾若星火陨坠,适时瓦解破阵之危。然而下一瞬间,波旬威劲倏凝,竟舍专灭梵天之举,无差别的真气环扫方圆,刚劲过处直指外围酣战中人。 不过,魔佛声东击西之举,早在众人意料之中。闻人然身影迅化,魔剑波旬紫芒极盛,纳风成旋搅生漩涡暗涌,持续不绝将四散余波吸入其中,以魔制魔尽挡八面来风! “白白将剑交你,真是最大的错误!” “无条件信任同修,也是女琊最蠢的决定。” “哼,有意义么?!” 反唇相讥之后,闻人然剑元极运,无穷剑流织幕而起,万仞摩天不留间隙,竭力而为隔开两方战场。眼看突围无果,波旬再度全神贯注,单手一按来袭佛牒,反肘劲弹奥义吠陀,瞪目一刻,金钵同被震离弦知音之掌。 “浩荡青冥行路吟!” 蓦地,定光梭罗圣火高燃,沐灵山清楚时不待人,梵若一气挥杖如刀,清濛似雾薄入有间,连同梵天前后包夹,堵死波旬最后移动空间。千钧一发,圣弓天君满弦,远处玄真君蓄势完满,飙发电举正中魔佛三面之一,终于一举突破不灭金身,致使波旬体表首见血色。 “呃唔……” 合阻为箭辟通途,一击得中创伤波旬,五人旋即共同暂撤,避开伤虎凶猛反击,丝毫不见拖泥带水。而在躲让锋芒之后,繁复阵纹再度碾覆而下,“卍”莲密布无际苍穹,死死禁锢魔佛腾挪之地,限制魔佛再做行动。 “你们只会重复?!” “有效即可。” 须臾往复,箭啸又起,再映波旬六目。枯燥的战斗,不容一丝差错。五僧不理波旬冷嘲,稳扎稳打静等一锤定音之刻。箭箭伤光交叉纵横,在五莲法阵掩护之下,突破波旬守线,凿出道道见骨深创,只为决战终结一击,创造最佳机会。 “有那么简单?星云劲!” 然而,理想中的战斗,甚少存乎现实。数度来回,玄真君兀地并未赶上射出菩提弓,登时便被波旬找准机会,凶暴一拳尽碎金灿佛光屏退群敌,紧接着幻影疾化逮住一页书,连擂带锤刹那令之伤上加伤。 “梵天?!” 优势局面,陡然逆转。骤闻决战之处齐呼,一旁神机目光闪烁,未做任何动摇,湛然留机清芒突起,寸步不让紧逼倦收天。着实难以理解神机抉择,北芳秀登时明白,眼下危局不容须臾有失。 “啧,咱不占你们便宜。最后一招,决生定死如何?” “阁下到底存何意图?” “布棋执子之人,只享棋中乐趣,妄言意图何等无趣?” 不等费时争执,神机伤重之下,霍将此身功力,灌入手中长剑,尽作决胜一击。不容解锋镝安危有失,倦收天同时气至顶峰,三尊封神再上一层。圣剑融合初阳之力,立成相辅相成之势。 “灵宝镇山河!” “好,贤则天下恒无迹!” 道真顶峰全力倾发,灼人阳流加注圣能,炽威令人心神激荡。逆乱隐士一改文雅,湛然留机白虹极盛,舍弃一切孤注一掷。 风驰电掣,人不可辨,晃眼错身而过,天地一片白茫。倦收天胸留一汪扩散的嫣红。背对冲过的神机,周身却莫名烈火升腾,散作漫天飞灰。唯独湛然留机仿似有灵,无人自动疾射高天而去。 与此同时,半空之上,黑洞乍开,鬼麒主果断一挥手中魔刀,凶煞砍向站在解锋镝身侧的倦收天,将二人同时包裹刀芒范围之内,欲夺圣剑连杀威胁。孰料,蓦闻麒麟警告大吼,两头瑞兽奔涌而出,及时护主而现,配合挡下必杀一击! “碍事!” 而在鬼麒主一招失手之际,湛然留机已然划空破影,不刻回到群山峻岭之间。绝崖之上,“让天地一先”五字傲意凌云,镌刻无尽岁月,愈衬高人孤绝之姿。 黑白在手,与己博弈,端坐不动的棋邪,忽察天外异状,倏然元神功力归纳入体,猛地突出一口鲜血,引得身旁一刀斋神色剧变。 “你受伤了?” “无碍。” 神锋归鞘,剑穗飘扬,屹立山岩不移。湛然留机,黑白入道,不同色的对剑,一如心思难测,若映道机纵横。 安然坐在棋桌之前,纵横子拿起一块方帕,慢条斯理拭去唇边朱虹,周身真气勃腾疾转,压下酣战沉伤在棋盘之上,沉稳放下一枚黑子。 “鬼麒主,来迟一步,谅必是幽界功成。但,算得太多,求得太繁,还是你一贯的缺陷呀。” ———————————————————————————— “玄真君,交出帝弓虹!” 旷世之斗。尚未定音。强敌扰战,再添不稳。临近山巅之处,玄真君已然大耗元力,正欲再赞道元,却察妖邪之气,瞬间侵逼临身,迫不得已回身一望。 岌岌可危之际,只见清影宏掌倏出,先天罡炁划地为界,谨守玄真君身侧。一袭素雅黛蓝,闻人清苒眉蹙凝光,定视崇玉旨所化之狻魂剑兽,绝不允有半步逾越。 “是你这个黄毛丫头?!” “菩提弓重要如斯,怎会没人守护……你是,云古道渊那位崇掌教?” “现在的小姑娘,连对前辈的都不讲礼貌了么?” 暗忖除却前回与玄真君同往万堺朝城,并未与崇玉旨有过实质照会;而见对方神态凶恶,分明早就一眼认出其形,闻人清苒对上德谷上下,登时全无好感,再无客套刚硬回敬:“妖气染身,恶行昭彰。似你这等为老不尊的恶人,怎值以礼仪相待?” “哼,玄真君前伤未愈,又须耗元对付波旬。你真以为凭一己孤身,就能挡下我们两人?” 冷笑未落,烽烟扫至。剑咫尺寡言无语,无神双目唯透漠杀,脚下沉步连踏,溅起一地飞尘,经过另外一侧,狠戾直劈玄真君头颅。 不过,面对邪道、杀剑双重进逼,玄真君虽暂住攻势,犹无浪费元功于二人身上之象。少女翩跹化影,指若拈花无声一挡,瞬时拦下极恶兽妖焚,另外一边骈掌如铡,坚不可摧轻接单锋剑指。 “你?” “能!” 利落一字脱口,秀心内力崩催。狻魂剑兽只觉肢接之处,元功强被吸纳一空。同一时间,剑咫尺剑指所凝,包括体内血闇之气,竟也同遭血苍穹吞噬殆尽,祛邪扶正融入少女本身,随之涓涓嫣红馨香真元,循环反导剑咫尺之躯。 “可恶!” 留身残存圣气汇合浑天清功,霎时间一并发作,剑咫尺只觉头痛欲裂,茫然失序弃战颠簸而去。不想尚未开始恶斗,同伴便已率先逃离,崇玉旨不明就里当下,却也清楚断然不得硬碰,唯有收剑疾撤山顶。 而在山脚之下,失序的剑者无绪奔走,闯入幽幽深林。野径尽头,另有一道明黄身影,扶伞悠然口吟诗韵,不急不缓漫步将至。 “一觉游仙好梦,任它竹冷松寒。轩辕事,古今谈,风流河山。” 通道两头,照眼一相对,纵不熟悉来人,剑咫尺闻声只觉心头陡然一松,昏昏沉沉倒落在地,全然不醒人世。 “沉醉负白首,舒怀成大观。醒,亦在人间;梦,亦在人间。” 脚步顿停,绣伞倏拢。来人英眉一紧,俯身近探伤者情况,像是出了超乎设想之变数,设法先替倒地之人封住伤势,随后意味莫测地浅浅一叹。 “血闇之气……没了么?” 第471章 尾章(上) 时来天地皆同力 狱龙锋展倏逢顽抗,他处变化同映脑海。有感剑咫尺未能得手,鬼麒主亦不将失信于崇玉旨放在心上,一双阴鸷冷眼专注不移,志在夺回倦收天手中圣剑。 “换。” 知晓北芳秀受创力疲,赤龙影雄武刀式威势下摆,浑厚邪功力退暴雨心奴,霎时与之调换站位。而在解锋镝身前,麒麟瑞兽同出低吼,警告强敌不容进犯。 “交出天可明鉴,你们还有机会去帮一页书对付波旬。否则,休怪绝情!” 从一开始,就非真心打算阻止不动城铲除波旬,仅为给双方造成最大损失。此刻骤觉玄真君处生变,鬼麒主骨扇轻摇,索性以退为进,一派胸有成竹。 但为天下封刀之主,赤龙影同样能谋善断,又岂会为一言所欺,不为所动龙鳞逆指,昂然不改沉着,瞳中红芒大盛,雄霸不下眉梢:“我赌你不敢在此与我死战。或者,进招来!” “你可真有自信。” “皇天之护!” 龙吟豹吼,雷光窜腾,赤龙影守招暗运,不予争执只待对手选择。而察目标心思断然,鬼麒主瞥了一眼麒麟护兽,此刻心中也不由短暂升起骑虎难下之感,反而无法立即做出抉择。 不过,纵使无法得到圣剑,亦须给不动城造成相当创伤。鬼麒主心念陡地一狠,背后黑洞再度开启,异空挪移邪术再展,依然令人防不胜防。 “原无乡小心!” 任凭心下已有提防,原无乡应招当下,不觉危机骤至。狱龙斩劈山一划,顿在银骠当家背脊留下长长伤痕。血色淋漓间,更有鳞形魔气萦绕不放,一时难以祛除。暗袭一击得手,鬼麒主身形再遁,避开赤龙影追击之刃,嗤笑怡然道。 “我还是认为,咱们该合理一谈。” “无话可谈!” 赤龙影声落一瞬,叶小钗、剑君默契配合,终将压下暴虐飞兽,慢慢将之带离主要战团,逼其去往冰楼方向,意欲交由四奇观等人应付。狮头宝刀霸气开阖,酣战中的乱世狂刀,也渐不耐与敌缠斗,逆刀诀挥洒运化,近显巅峰气象。 “独鬼流·亡命江湖!” 彼此更上层楼,鬼刃夕痕剑生风雷,融合叹希奇所传《剑法自然》,骁勇直取乱世狂刀。 一连三战,相互皆知彼此根底,乱世狂刀沉心定气,狂龙八斩法应招自如,丝毫不见颓色。而对鬼刃剑法别有透析,乱世狂刀接着浓眉一扬,沉腰而下骈掌化生无极道威,立令百试不爽的夕痕剑流无功而返。 “这才是我要的对手,独鬼流·零界漩空!” 风漩骤生,气压陡降,窒息迫人。鬼刃夕痕觑准乱世狂刀气息滞涩之机,夕痕剑霎如嗜血饕餮渴饮人命,凶狠毒辣直扑风涡中的粗犷刀者。 “只是如此,你还不够杀狂刀。” “是么,剑法·风雷,独鬼流·魉魍夜行!” 任凭万千风刃凌迟,乱世狂刀骤觉压力加身,依然眉不变色,只等敌人杀招临头一瞬,眼中方才猛地聚焦。终招决胜,鬼刃夕痕瞳光剧变,横冲直撞奋力持剑突进,找准一线空隙,赤色血剑霎时没体贯穿而过。 “哈,你有进步,我也同样。这次,你无前回的侥幸。” “是么?逆杀之刀!” 沉迷胜败,不修真识,何解武修真意? 逆刀之志,忘心无我。刀运剑,剑藏刀。从不拘泥其形,何来霸刀之别? 受创瞬间,非是落败,而是更为狂然的回敬。哪怕受创匪浅,乱世狂刀不以为意,内元勃发江山易手,厚实掌心挟地斩麻痹之能,强拔夕痕剑离体侧偏,紧接着,连同鬼刃夕痕一齐向后震退;与此同时,前招外放的刀气,竟似呼应主人心意,半途陡然转折,前冲倒转而回,返璞归真一式分晓! “专破霸刀?那是你遇见的刀,还不够狂。” 回眸身转,鬼刃夕痕匆忙闪让。单手拽住敌人袖口,不容其人躲避,乱世狂刀随之一挥血染宝刀,瞬时断颈血喷如瀑,无分敌我浇沃泥土。 雪亮银刃不沾点痕,乱世狂刀不看倒落亡者,虎口骤紧再握宝刀,阔步迈向暴雨心奴、幽谷悬命,决定今日之战走向,推至终盘之刻。 “纵横三界·唯吾独尊!” 然而,外围胜负将判,难解魔佛嗜杀意坚。一页书连受重击,促生五莲法阵微妙变化。五方站位不复协调,魔佛波旬磅礴魔功浑雄外放,其余四人同感其威,登时血流如注! “万谛一灭!” 去五浊时残存之元,尽数注入圣器佛牒。佛剑分说人虽寡言,却知务必须替梵天争取重整旗鼓之时,凛然无谓独自冲上,恢宏耀目一剑劈坠,不求胜,只为阻。 但纵鏖战多时负伤多处,魔佛灵佛心支撑之下,元功依然生生不息,丝毫不类五人疲态。佛牒临身一刻,赫见魔佛四条手臂齐前一顶,浑元饱然催运,连人待剑一并掀飞! “哼,无济于事。” 天下无敌,仅是天下无敌。席卷的风暴,横扫一切挡路之人,任凭沐灵山、蕴果谛魂豁力抢援,终是剑折人伤之局。关键之刻,闻人然于后运掌稍替梵天疗复,倏忽袖下灵光闪动,竟是一对黑白玉佛庄严上手。 “弦知音!” “嗯……云扫十方山泽动!” 仙袂飘扬,风云遍收,佛公子闻声即动,纳元运掌清圣之流一击平推而出,却非扑向无敌魔佛。天象万变,雷光兀涌,波旬愕然之际,忽觉外围山惊陆移,竟见两株圣洁巨木分从东西两方,跨越空间之距,须臾将至近前。 “定!” 学海镇教之招起手,威括至少百里开外。而在弦知音从佛之后,尤擅缩地挪移、乾坤倒转之方,此刻再融五莲为基,自然而然神通远增,立在弹指之间,将佛乡深阙之中血色菩提树,连同六庭馆内玉质圣树同挪至此。 霎时间,金叶飘飘洒洒,佛印弥天盖地,暗辅五莲圣功。一页书骤感同源之力入体,油尽灯枯之躯顿若久旱逢甘霖,回光返照催生振作之兆。 “星云劲!” 破阵之机将失,波旬怎会坐以待毙,心知一页书伤重难返,灭世之能饱运指尖,瞄准庞然巨木怒鸣轰发,即欲阻断五僧后援。 而为守护子女魂灵不失,闻人然不待迟疑,手中魔剑紫芒升腾,决绝竖举而起。虽明魔剑必受佛阵压抑,用以挡下毁灭之招,仍是有余。刹那间,阵外之人生生承受雷霆重击,朱红血洒,伤刻入骨! 不过,魔佛一击不中,已失最佳时限。闻人然挺立间释然一笑,静看魔佛回身施以重拳,极怒轰砸另外一方佛乡至圣象征。 “如来灭佛劫,吾佛照灯印!” 大德至圣,泽被后人。刑镇清平,壮志待酬。沉吟倏起,肃穆佛象矗天屹立,势做金刚伏魔。一页书身形移转,恢宏五莲兼容两名挚友传志,双路并合汇胸共挡必杀之招,立地生根尽受摧残,依是岿然不动。 灿然佛言枷锁,舍生忘我缠上波旬六臂魔躯。僵持一瞬,波旬身后四人再度包围。重蹈覆辙的恨意,终在这一刻,达到无法扭转的绝望。无止境的佛门种子符印,化作完全金锁束缚,于此换来期望结果。惊鸿瞬逝,无声一箭,洞开波旬前胸后背,射出血肉包裹的三分灵佛心。佛剑分说猛一跃空,佛牒巍然压下,立将不全佛心插穿地层。 “啊——” “三次,救世之道,你本该有三次机会。事不过三,该结束了。” “梵天,你,杀不了我们!” 心痛有感,元功骤散。泰半魔能,赫已难敌五莲圣威。唇鼻眼耳血流入柱,视线模糊的一页书,自知本身同达生死极限,当机立断双足一顿,两截残袖鼓掌风振,千叶千瓣救世再开,漫天圣洁之彩,仿佛黎明朝霞,如迎旭日新升! “莲华圣路开天光!” 第472章 尾章(下) 时来天地皆同力 烽烟未散,尘埃已定。穿云裂石,响遏行云,悬殊身影当空两分。抗招失利,分崩离析的魔佛躯体,登在剩余三分佛心离体后,重显金身石化之象。 “罢了,算你们走运。” 清楚大势已去,鬼麒主目睹此景虽是败兴,却也唯有打开黑洞,于众目睽睽之下,嚣张冷笑而去。强敌逃遁,宣示再无周折。幽谷悬命意忠波旬,依旧选择死战不退。一代魔头忘却九轮故土,反为仇敌饮恨不动城刀剑之下,不免令人心生荒唐之感。暴雨心奴虽欲撤离,无奈难胜诸多高手,终也难脱正道伏魔。 而于决胜之场,一页书拼命一搏,配合玄真君天君满弦,亦与此刻力耗一尽。然而三灵、佛心不死不灭,哪怕已被圣气压制,挣扎之烈依然难以完控。恰在此时,五莲法阵轰然散开,五道异色光华,飞快回冲梵天伤体,更使旁人目光顿现紧张之色。 “去!” 斑驳血块,遍染一身。梵天失力坐地,勉强提起颤抖之掌,忽朝众人目光示意,紧接着半截散乱拂尘横空劲扫,反拨一莲之力打向佛剑分说。 圣行者闭目不动之际,蕴果谛魂、沐灵山凑近一起松开手掌,任由另外两瓣灵佛心脱离。但于弦知音金钵照耀下,倏忽一莲撞入势如燃烧,竟将三颗佛心一并包裹,陡地昊光大盛,耀眼光华须臾黯淡之后,唯见再无波动的石封心脏,平缓掉落地表。 无可奈何的双灵,悄无声息附上波旬魔剑,怒等封眠之刻。黑白玉佛灵光一动,竟如流水消逝融入剑身,自殒镇压波旬双灵。闻人然凝神加注封印,略一踌躇反手化出泰若山剑,转接女琊灵识依附,随后满眼沉光,将当年残存寄存梵天元神之木,重新取出放下。 “时也,命也。当年封灵一战,念慈祖师舍生封印灵佛心,今日,却不该劳诸位再做牺牲。再往后,交你们处置了。” 天命所至,折损一莲,亦然未值可惜。然而不等剩余四莲归体,一页书心知此身已难承受重压,破败殒命只在顷刻,当机立断元灵出体,携带完整石封灵佛心与四莲之力同时撞入玉质巨树之中。 霎时间,万点金叶如雨飘扬,迸发浓烈至极之生气。闻人然莫名心思一动,兀然放下两口神兵,双臂朝前一伸,即将昏迷的二丫头横抱怀中。但在槐生念曦脱困之后,巨木圣光急速淡化,虽比先前生源更盛,却全不似融合四莲所该表现之兆。 蕴果谛魂道:“若无当初八口山内释迦树,以及令爱同源佛力。梵天要活过此劫,绝非轻易。但纵如此,菩提界早有警告,五莲传功不可剥离。强行布阵到这种程度,梵天此身难堪为用,必须长时休养元神,重铸肉身。” “这件事,净琉璃菩萨早有交代。但要铲除魔佛波旬,我们也顾不了许多。” 明白波旬事关重大,佛剑分说目向闻人然轻一颔首,随之郑重再问:“怎样处置?” “唔。” 闻人然思量道:“久远前菩提界一役,五莲法座虽称令波旬重入十转轮回,实则灵佛心是念慈祖师牺牲自我封印。而魔佛灵识一直被镇压于魔剑波旬之中。后来波旬剑被诛天、妖后所夺,方致更大祸事蔓延。而佛乡玉菩提与波旬之间争斗记载不详,我不认为十转轮回,会是一种稳妥的方式。” “封印总有破解之日。十转轮回虽不保险,至少能有千年安稳。” “那会让波旬的存在,处于失控的状态。我们完全无法猜测,祂究竟会从何处何时,又是以何种方式回归。况且……” 无法掌控的威胁,着实令人心生忌惮。而既决意不送波旬入轮回,闻人然沉吟停顿片刻,随后续道:“几位不要忘却,宿香的生成,并非一朝一夕。下一次宿香成形,与十转轮回的时间相差不会超过一甲子。” “嗯。” “直接把波旬送入十转轮回,我们将彻底失去监视的可能。但如今梵天失去一莲之力,断不该如此冒险。更何况,真要找出彻底解决后患的方式,亦该留下其灵识,以备往后不时之须。” 清澈双目温和不变,沐灵山不置可否,淡淡开口即道:“是为了女琊?” “不尽然。事实上,我们的确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千年监视,同样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弦知音认真补充道。 “所以,务必尽力避免波旬与其教众接触。” “喔。” 怎样消弭波旬之祸,原该众人齐心讨论。挖空心思设想处境,闻人然眼看旁人未曾直接反对,不由庆幸同道好友通情达理,思考许久才又说道:“我准备,将魔剑波旬送离苦境,具体何处保密为上;泰若山剑留下,方便随时察知三灵动向。” “闻人然,你得明白一旦波旬脱困,首个必杀目标一定会是你。而就算祂处于封印,欲界部众也会对你骚扰不断。” “当然,多谢地藏圣者提醒。” 不急不躁,却是胸有定案,无以惧之。闻人然偏身一转,面向弦知音,道:“再等几天,麻烦佛公子帮我一个忙。” “搬家?”弦知音仿佛早有所料。 “这里靠山靠海,荒废了可惜。” “哈,学什么不好,偏偏学太学主,倦世退隐。” “没办法,当初说定,不论地上神国的计划成与不成,我都不会再涉江湖。何况你看我这一身伤,再拼恐怕也拼不动了。学海无涯不也因为元气大损,方才隐遁世外?” “嗯……听你的意思,是要保下欲界这一片基业?” “当初魔化之时,我记得也曾说过。重要的不是波旬,而是苦境人士自身的选择。现在波旬不在,该取得果实的时候,绝对不能慢上半拍。” 懒散的对谈,暗含未知的交易。四目相对,私下传音,闻人然轻笑怡然,转眼又觉其余同伴,即将临近几人站立之地。半刻之后,闻人然一望翩翩降下的大闺女,意有所指地略带伤感,又似宠溺欣慰地复杂一叹。 “未来嘛,总归是年轻人的世界。有千年的时间过度,区区波旬而已,担心什么呢。” ———————————————————————————— 惊天动地一战过后,魔佛波旬却陨落地悄无声息,半点后续传闻都未掀动,便归诡寂平静。而自不动城与佛门诸位高僧“消失”,欲界治下虽有儒门安抚,连日以来依旧不免欲界虔诚信众闹事,使得应无骞头痛不已。 “杀,墨倾池么……” 不过,比起处理纷繁杂务,他处捎来的讯息,却是更令儒门正御心思蠢动。而在约定之日,应无骞孤身一人,站在修饰一新的明亮大殿之内闭目凝神,静等圣司与有心人先后赴约。 “哼。” 一黑一白两枚棋子,稳稳放置桌上。蔑视的淡笑,象征另有盘算的思量。唯有不失手中大权,方是此刻应无骞真正所求。不久之后,矫健步伐踏地,随闻清越之声,语开质疑之词:“何时,你将单锋剑的消息,无条件地奉送于我?” “当然非是无前提。奇货可居便罢。但,我总不能等到筹码变得毫无价值。” “条件呢?” “条件是,你替我取回圣剑。” 黑洞洞开,走出崇玉旨、鬼麒主,出口即是惊心之言。清眸一瞥应无骞,墨倾池并不意外,会在此落入他人算计,镇定自若道:“剑咫尺的单锋剑,从何处习得?” “帮助应无骞获得昊正五道的支持。” “嗯……” 答非所问,彼此却是心头了然。墨倾池权衡少顷,并未直接给出答复,首先看着应无骞道:“这也是你的目的?” “为我儒门大计,你该知如何取舍。” “吾十分明白。但是,你如何保证,能胜得过离经?” “凭我这段时间的功劳,无法抹杀。再加上你的支持,一切即可解决。” “功劳。比如你吾联手,为我儒门大计……” 深深看了应无骞一眼,墨倾池竟在三强环伺之下,先声夺人拔出明意征圣,朗朗开口:“请他们败亡?!” “呵,墨倾池,你是疯了……” “正天地所不正,判黑白所不判,犯人鬼所不犯,破日月所不破。” “你们?原来,是他!” 清风掠耳,正气逼身。闻声一刻,脑映刹那不可思议,鬼麒主余光扫及应无骞沉定,以及桌上黑白双子,霍然明悟中计。然而,应无骞回忆当时神机留言,竟仅迟疑一瞬,旋即同时采取行动,玄单锋泠然上手,毫不迟疑决斩崇玉旨。 “儒法、无情。法儒、无私。” 须臾电闪,雄掌逼身。鬼麒主心惊更敢无边震怒,回手一扬扇,万鬼之气倏漫乾坤,首度全力施为威动乾坤,硬撼尘世巅峰强者。旗鼓相当震天一掌,虽未伤筋动骨。鬼麒主却是恍然,一切奔波终做徒劳。而在魔佛殿外,忽来皇儒金令悬空耀威,鬼斧神工削魔返圣,突出德风古道正面立场。 就在此时,出乎意料,天上风云雨三象齐转,遥遥彼方,竟是太学主亲展无定三绝,将整个六庭馆方圆数百里人烟,全部挪移金瓯废土,死国炼菁所铸旷代神兵,轰然插落正北方向,与梵天隐修圣树隔空相对,借由司徒偃机关排布,囊括无尽欲界疆域,形成至圣守界,令得旁门宵小秋毫难犯。 不想劳动儒门他脉,也未曾想高人不发一言便飘然收势而去。法儒无私朝着远空微执儒礼,旋即双目沉凝,定视毕生“宿敌”,只等道涨魔消之刻。 “君、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