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方瑶刚睁开眼,下意识起床去喝水,刚走了两步摔得两眼一黑差点又昏了过去。 她这才揉了揉惺惺睡眼,顿时觉得不太妙,她家里什么位置放了什么东西,她简直是闭着眼睛也能摸清楚路,所以这些冒出来的圆桌圆凳子是什么鬼?还有……她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敞了? 空荡的房间里,一张床,一个圆桌,几个凳子,还有旁边放了些洗漱的架子…… 天花板……没有天花板。 方瑶抬头望了望,然后一本正经的就坐在地上想事情。 昏过去之前,她在玩笔仙。 她是一个末流写手,在网站上写点撒狗血的言情小说,混个订阅吃饭,偶尔去写写杂志,当然杂志那是千人挤独木桥,走上去的没几个,架不住稿费高啊,所以前仆后继都是往上赶的人。 身为留守儿童长大的方瑶,和父母没怎么相处过,大家客气的不像一家人,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说,久而久之养成了面上不动色心里吐槽死你的习惯。和人打交道也不太行,话说的也不利索,毕业找工作接二连三碰壁,好不容易找到了吧,还是个拖欠工资的。 索性,她继续读书时的爱好——码字,也就是写小说。 基本上挣扎在温饱线上吧。 住在租来的小房间里,全部家当都带上,床,电脑桌,便捷式衣架等等,小日子过得也算将就。 这天,她少有的朋友之一来找她,神秘兮兮的拉着她进屋,说是晚上来玩笔仙。 那是能随便玩的吗? 电影里一玩死一票的节奏还不够吗? 方瑶真的很想吐槽她朋友,没事长点脑子别被电影那些东西骗了好么?每每看见什么新闻某某女子听信什么宅斗宫斗喝了啥堕·胎,导致血流不止或者是没成效之类的,她就想呵呵哒了。 哪怕是没医学知识,常识总有的吧? “你到底玩不玩?听说很灵的,我最近医院来了个好烦的病人,不想看见他。”朋友嘴巴上在抱怨,手上一点也没闲着,利索的将方瑶家的懒人桌拿出来放好,摆上请笔仙所需用品。眼神亮亮的望着她。 方瑶:“干嘛?” 她朋友是学康复的,没考上编制,医院里又没落实所谓的同工同酬,于是她朋友干的多,但是钱拿得少,所以不乐意呗。 方瑶不情愿的走过去,心想干康复最起码也是双休,还有年底很多奖金,怎么着都是不错的,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她朋友觉得不够好。 “先说好,玩的时候,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放手。”方瑶说。电影里都这么说的吧,但是每次都放手,她希望朋友不要这么坑。 她朋友点点头,两人按着硬币开始念:“前世随前世,我请前世来。来了画个圈。”然后,笔杆没动……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家没什么东西吧?”她朋友问。 方瑶想了想,“唔,有高僧的经文。”她爸给她的。 “我们去阳台吧。”她朋友想了想,刚想松手的时候,笔杆动了动画了个圈,然后她朋友很利索的把手松开了。 方瑶懵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叫你别松手!你……”刚说道这句话的时候,通常镜头里的灯都会闪下,对,她家的灯闪了闪,屋外打雷了,雷鸣轰隆响,闪电劈的窗外黑夜中仿佛裂开了条口子。 她看见有个人影在屋外。 真想大喊一声f·u·c·k! 这是方瑶失去意识前最想说的话。 所以,现在这里是哪里? 她坐在地上看见自己的长裤,可是在家热的要死,谁特马还穿长裤啊?是不是洒?她伸手刚想摸摸那裤子,发现手好小,还不停的抖着。吓得她立马摸了摸胸,唔,平的!她连忙拉开裤子一看,腿也细细小小的。不过还好还好,是个女的。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灵魂穿越?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的确是跟古代的差不多,想到这里,她赶紧脱了袜子看看裹小脚没。 于是,赵嬷嬷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幅样子: 小小的一团人,坐在地上,掰着自己的脚丫子在跟前,那雪白的脚趾头还不停的动了动。 她心下一惊,赶紧跑过去,“我的小祖宗喂,这可不能吃。” 谁特么要吃自己的脚了?我只是看看裹没裹小脚!还有……这人是谁?方瑶在心里已经想了很多了,只见来人是个年约四十左右的女人,头发梳成一个发髻拢在脑后勺上,就插了个木簪子,衣服也是旧的。 不会是这身体的娘吧?这么老? 听见赵嬷嬷的声音,紧接着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跑进来,见坐在地上的人,似乎也见怪不怪了,厌烦的瞥了眼赵嬷嬷,不耐烦的走过去,想是要扶着方瑶起来,可是下手没轻没重,有点掐着她的胳膊了。 方瑶皱眉,怎么觉得这丫的是故意的呢? “下作的小蹄子,这又是跑哪儿去野了?敢情伺候二公主就折了你福是吧?”赵嬷嬷拧了把小丫头的耳朵,将她推搡到一边去了,自己轻柔的抱起传说中要啃了脚丫子的公主,放在床上。 公主=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男人! 对于上辈子缺钱缺的特别严重的方瑶来说,好不容易混个公主,前提一定是要将打赏来的钱财牢牢握在手里,嫁人了不好就离婚,呃,没人对公主不好吧?和亲的那些除外!对了,和亲,这是一条死也不要去的路子! 她脑子里盘算着这个身份的利和弊,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所以赵嬷嬷也没发现她有任何异常。 “去将那碟马奶糕拿来。”赵嬷嬷使唤着那小丫头出去了。回过头来,擦了擦眼角,慈祥的抚摸着方瑶的脑袋,“可怜见儿的,以后醒了或者饿了就喊嬷嬷。” 方瑶点点头。这个绝对没问题。 骤然看见她点头的赵嬷嬷,一下子愣了,没想到二公主似乎能听懂话了,指着床上的被褥说:“冷了要盖被子。” 你才大夏天的要冷了盖被子呢。 方瑶不想理她了,这哪儿是哄孩子啊,分明是哄傻子啊,还有这么热的天,连个窗都不开,这是要蒸人肉包吗? 见她不回答,赵嬷嬷又叹了口气,心想刚才定是自己看错了,不由得又哀伤起来,若是日后自己去了,这二公主可怎么是好啊。 相比于长久忧虑的赵嬷嬷来说,方瑶现在比较在意那马奶糕好不好吃的问题。 等好半响那小宫女才拿着一碟五个小条子(长度堪比辣条)的白色糕点进来时,饿了的方瑶立马抢过自己吃上了。唔,奶味儿挺浓的,香软适度,就是感觉有点嗖,方瑶吃了一块就没吃了。 结合这简朴的不能再简朴的房间来看,这个公主不得宠,应该是她妈不得宠。 “水。”除了亲近的人,方瑶在别人面前就是个内向的不能再内向的姑娘,说两句话都得费好大劲儿呢。 赵嬷嬷连忙倒了杯水来,方瑶咕咕的喝了,末了觉得有点凉凉的还挺好的,就再要了一杯,结果赵嬷嬷不肯了,哄道:“小主子切记贪凉,喝多了凉水容易肚子疼。”叹了口气,嘀咕着要是有热水就好了。 百般无奈的方瑶只好自己去倒水,看来有时候有人伺候,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享受的福气了。 刚下床的方瑶看见角落里还有个梳妆台,她想跑过去照照来着,抬脚走两步差点没摔着,敢情这身体还是个小儿多动症的啊?不停地抖啊抖,对不起,她只是想喝杯水。 最后,一脸生无可恋的方瑶又被大惊小怪的赵嬷嬷抱回床上躺着了。 她默默地记挂起之前家里的电茶壶,想喝水自己烧就是了,还有那无数个坑(没写完的小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催她填坑,当然她这种小透明写手估计没人惦记吧,对了,她网站里还有好几百块没提现呢。 晚饭等到很晚的时候才拿来,两个菜都凉了,一碗米饭,方瑶吃饱了就想在庭院里凉快凉快,结果被赵嬷嬷说天凉容易着凉打发回屋,她自然是不肯,抱着庭院里的树不撒手,抵不过赵嬷嬷的力气,被抱回屋了。 当那小宫女不在边上的时候,赵嬷嬷总会流露出一副悲悯的样子,更准确的说是同情。于是,方瑶自动联想成可怜的孩子,爹不疼娘不爱的了。 “小主子好好睡吧,嬷嬷就在外间守着。”赵嬷嬷卷起一草席铺在屏风外,果然就守着了。 这下子好,她想开窗都不行。 最后躺了好几分钟的方瑶,忍无可忍的坐起来,“热。” 赵嬷嬷听见动静,赶紧进来,闻言拿了个蒲扇,坐在床边给她扇,那风还没她自己巴掌扇的大呢,方瑶睁着眼睛望着她,无声的控诉,嬷嬷不为所动,最后方瑶盯的眼睛酸,她边揉边说:“开窗。” “主子年纪小,身板儿弱,开窗……”赵嬷嬷自顾自的念叨起来,猛然顿住觉得不对劲儿,二公主开口说话了?她惊的扔掉蒲扇,凑到二公主跟前,欣喜的不知所措,这点倒是吓着方瑶了。 “二公主,二公主,您是说话了吗?”赵嬷嬷喜极而泣,捂着嘴角。 方瑶咽了咽口水,别是做出了什么不同于往常的举动啊,可是她只是说热,想要开窗啊?难不成,原主是个哑巴? “嬷嬷这就是去开窗。”赵嬷嬷立马去开了窗,一股子夜风袭来,十分清凉。 纵使方瑶是个大人,耐不住现在身体是个孩童,所以精神力很差,这么一折腾,顺着晚风,她打着哈欠扑到在床上,睡了过去。 天大的事,明天再说吧,反正这身体是真的。 第二章 一连数日,方瑶终于理清了思路,她虽说是个公主,排行老二,但是无人问津,所以方瑶推测这身体的母妃应该早逝了,靠着赵嬷嬷将她拉扯大。她曾站在镜子前打量过这身体,约莫五岁年纪,很是瘦弱,面如菜色,总之一看就是个短命鬼。 每日活动范围就在这小院子里,除了嬷嬷就还有另外那个小宫女樱桃,外加一个太监吉祥。 一般早膳都是粥,连个选择都没有,连着喝了好几天的方瑶,握着手勺不停的敲桌面,以示抗议。 之前赵嬷嬷听见她开口说话,经过初时的震惊后,更多的是担忧,赵嬷嬷甚至还偷偷跟她说,在人前切莫表现过好,还是按原来那般即可。 这样更好,反正她也不太爱说话。 “小主子不爱喝粥,我去看看能不能弄点别的来。”赵嬷嬷对着整日整日的粥也是很苦恼,何况是情况好转的二公主?宫里统共就三位,哪位不是比她吃的好,用的好?可是,哪一位的出身能高过她? 想到这儿,赵嬷嬷不由得心疼起她来,掖去眼角的泪,匆匆出去了。 方瑶当做没看见她的伤心,现在虽说还小,可是古代女子一般都是十五岁成年吧?十三四岁的时候可以嫁人了,艾玛,初中的年纪啊。她十分哀伤的望着天花板。 “哼,傻子就是傻子,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能把你死了的父后看回来不成?”樱桃又转头跟一同进来的吉祥嘀咕,“这小东西怎么不跟着一起去了哩,也好叫我们奔个好前程。” 吉祥讥笑了声,“樱桃姐姐都说她是傻子了,能知道个什么劲儿啊,说起来若是姐姐有了好去处,可得记得弟弟我啊。” 好么,方瑶还没消化完这身体原本主人是傻子的事实,后面那个父后的名词是个什么鬼啊!(╯‵□′)╯︵┻━┻ 连对这俩奴才公然叛变都没那么震惊了。 方瑶猜中了结果,没猜中身份。特么的她……是到了传说中的女尊世界吧? 所谓的女尊世界,顾名思义以女性为尊,以女性话语为主体的世界,相对于方瑶所在的父系社会来说,这是个母系氏族社会。母亲受到尊敬和崇拜,妇女在氏族公社中居于支配地位,实行母系继承制及男嫁女、从妇居的婚姻状态。——1 这样来说,二公主的身份还是正经儿八百的嫡公主,宫里真可怕。 碍于方瑶的上一辈子吧,是个写手,哪怕是末流,脑回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所以当得知这里可能是女尊世界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是:可以娶很多美男子了。ˋ(°▽、°)口水ing... 而这个时候,去想办法弄点吃的赵嬷嬷还没回来,樱桃走到方瑶身边,笑容可人的端起小碗,“小主子,该用早膳了。”说着将粥碗缓缓倾斜,稀汤的粥全倒在桌上了,樱桃将碗一搁,跟吉祥说:“别说姐姐不关照你,赵嬷嬷那老东西可疼这小东西了,每回见到我给她擦嘴,都会夸我两句。” 她朝吉祥使了个眼色,就站在旁边看热闹似地看着二公主,“你说她傻吧,她又知道吃,别说倒在桌上,有一回我倒在地上,她都吃了。” 方瑶汗颜,都说莫欺少年穷,姑娘,我告诉你,莫欺傻子笨。 “姐姐真厉害。”吉祥谄媚的朝她笑,然而方瑶还是从他眼底里看出一抹不屑,心想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盟友嘛。而就在这时,樱桃又说道:“你去弄点碳火来。” “哎哟我的好姐姐,这个天儿哪儿来的碳火啊?”吉祥苦不堪言的嘴脸说,“再说了,姐姐你要那玩意儿作甚?” 樱桃瞪了他一眼,“听三……”蓦地收住了音,笑笑说:“听说能治疗脑子不清的。”说完她再没多话,然而方瑶不同啊,身为一个满世界都是高科的现代人来说,碳火中所含的二氧化碳在封闭的环境中能致使人中毒甚至丧命的常识,她还是有的。 吉祥应声就出去了,过了会儿,赵嬷嬷回来了。 小心翼翼地端着碗汤,进来一看满桌的粥,将碗放在桌的另一边干净处,走过去噼里啪啦就甩给樱桃两巴掌,“小蹄子,心还野着呢?没长眼哩,粥怎么洒了?你也不收拾?” 方瑶不动声色的加了把火,跳下凳子跑到桌那边,捧起那碗刚端来的汤,扫了眼还是银耳汤呢,真不容易。 她屁颠屁颠的跑到樱桃跟前,“喏,你喜欢倒。” 樱桃吓了一跳,仗着二公主傻,她背地里干着这些缺德事,赵嬷嬷从来不知道,哪怕心中怀疑,都没肯定,谁让主子不会说话呢?这下子,久经宫闱的赵嬷嬷立马明白了,抓着她的衣襟左右开弓连扇了十几个巴掌,这才停。 趁着这个空荡,方瑶喝起了银耳汤,稠稠的,有点甜,味道比起后世她来的地方要醇香多了,果然古代污染少。 赵嬷嬷还没再怎么着她时,樱桃已经哭着跑开了。 方瑶慢条斯理的喝完最后一口,以留·守·儿童身份长大的她,看尽世间冷暖,一点点从现实里懂得,这个世界上连父母都未必能是你的港湾靠山,更何况别人了?所以,她从来不圣母。 不会天真的以为一味的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同样对你好。 她觉得心太小,容不下那么人。 “能把她赶走吗?”方瑶扭头看向赵嬷嬷。后者犹豫了会儿,“主子想赶走她是容易,可是……院子里统共这么点人,如何使得?” “那父……”方瑶本想说父皇的,一想到‘父后’那个词,舌头打了个结,“那……如今谁掌管后宫呢?” 反正本体原是个傻子,什么事都不知道,她怎么问都不过分吧?索性方瑶缠着赵嬷嬷把宫里的情况问个明白。 当今女帝少年登基,大婚迎娶的是前定国侯嫡子,也就是方瑶她爹,然而宣武六年六月初,也就是生完夏蘼(方瑶这身体的名字)一个月后,病逝。至今未续后,宫中分位最大的乃是育有大公主,三皇子的宋贵君。 一时好奇,方瑶问:“这后宫……等级是什么样的?” 赵嬷嬷见她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好似发亮,便笑着说:“排第一的自然是凤后了,”唔,相当于皇后,又听见她说:“其次是:贵君,美人,贵人,侍君。分位虽说少,倒是无人数限定。” 啧啧,果然都颠倒了啊。方瑶想了想,“那我是嫡出的了?” 赵嬷嬷点点头,抚摸了下她的脑袋,“主子是血统最正的嫡出公主,哪怕是大公主占了个长,也不如您来的尊贵。”屁叻,就现在这种情况,你告诉我那儿尊贵了?方瑶心里默默的点起了蜡烛。 她能知道的也就是个明面上的,比如她那短命的爹是真的自己病死的还是别人害的?(别怀疑她这种末流写手的脑回,没经历过宫斗宅斗啥的,最起码经历过办公室争斗吧?唔,她也没有,因为拖欠工资,她先炒了老板。那总看过宫斗剧嘛!)还有,如今过去五年了,为何不续后?以及,这傻公主落魄成这样,她皇帝老娘都不管不问,是因何?而掌权的宋贵君又为何不明面上敷衍下? 想多了事情的方瑶,觉得又饿了。 果然动脑什么的,真消耗精力。 午膳后,方瑶小憩了会儿,因为心事太多辗转反侧许久。虽然有个好身份,可是没个好前程,万幸和亲的都是皇子,不是公主,果然女尊世界里这点太棒了。最大的土豪腿是她那未见面的皇帝老娘,她得去见见,探探风向。 然后,小心的活下去,混个闲散王爷当当吧。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一晃眼过去好几个月,平日在樱桃和吉祥跟前装傻的方瑶,到后来几乎不让他们进屋了,反正傻子耍无赖,你奈我何? 她来这里的头年除夕夜,屋子里烧着劣质的碳火,呛人的紧,而屋子里却只有赵嬷嬷和她,“主子,御膳房那边忙得紧,只有些冷菜……” “无妨,放那炭盆上暖暖就好。”方瑶说着,还从赵嬷嬷提来的篮子里翻出了生土豆,扔进炭盆中。急的赵嬷嬷连忙想去捞,被她拦住,“嬷嬷没吃过烤土豆吗?” 赵嬷嬷看看她,这才说:“委屈殿下了。”她很少用殿下这么正规的称呼,多是主子这类的,可见这逢年过节对她打击不小,真不知道往年怎么过的。方瑶不在意的笑笑,好在她时不时的胡搅蛮缠,去御膳房大吵大叫,嚷嚷的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宫里有这么一位爱吃的傻公主。 丝竹声渐起,混着吵杂声,似乎宫宴开始了。可惜,没她的份,吃完年夜饭方瑶是不肯守岁的,正打算钻被窝了,突然一个小太监进来了,朝她打了个千,笑着说:“给二公主请安。” 没等喊话自个儿就起来了,将食盒往桌上一放,“这是皇上赏赐的菜,还不谢恩?” 赵嬷嬷连忙去牵方瑶,结果方瑶乱跳乱蹦,撒开了小腿满屋子的跑,还扯着小太监的衣角乱甩。那小太监赶紧往旁边躲,可他越躲方瑶越扯,最后他只好用力的扯回衣角,没扯动,刚想再用力时,突然方瑶放手了。 那小太监猛地跌坐在地,半响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方瑶的拍手声,这才气的面红耳赤,可又不能明着面发怒。 爬起来甩着衣袖疾步而去。 “哎,主子这是……”何必呢? 方瑶站在桌边,够不着那食盒,眼底却是冷漠一片,刷了这么久的存在感,终于让那老娘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孩子了?那就再来一把火。“如果,连喊你名字的人都没有,那谁还记得你?”这叫增加出镜率,刷存在感。 赵嬷嬷一愣,欣慰的同时又满是心酸。 果然不出所料,那小太监虽说不是什么得宠之人,却也是女帝身边大总管李辉刚收下的干孙子,今儿是故意让他露个脸的。结果,却不如人意。 这不,瞅准李辉如厕空挡,他去回复女帝了,“奴才小泉子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已将食盒送于西格殿,只是……”他顿了顿,欲言又止的模样,本没打算听什么事的女帝挥挥手,众乐停下。 她身边那粉色宫装的宋贵君睨了眼跪在下面的人,夹了一筷子鸡肉放于女帝盘中,笑着说:“想必二公主定是感激涕零呢。” 女帝冷笑,“她?一个傻子能知道什么叫感激涕零吗?莫不是你说起,朕还不想赏她呢。”又对着太监说:“说吧,她说了什么?” 方才女帝让管弦之声停下时,他还在害怕,这般冒冒失失就来告状是不是不太妥?可是听见女帝这番话,他便心里有底了,于是将二公主如何不敬御赐物之事说了,末了还说她和往常一般爱闹腾人。 宋贵君听着觉得没什么,还不是和以前一样的傻么,什么都分不清。却看见女帝把玩着酒杯,既不说高兴,又不说发怒,他想开口时,女帝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奏乐。” 他淡淡一笑,又帮女帝斟酒。 第三章 新年一过,便是进入宣武十二年了,元宵后大臣们也开始上朝,日子一步步的往前走,到了三月,宫里最热闹的莫过于董美人诞下六皇子。 听说这个消息以后,方瑶心想今儿御膳房估摸着总该有好东西了,她熟门熟路的偷溜进御膳房,看了看,抓起一碟豌豆黄就跑了。刚出了宫门门槛,听见俩小宫女往旁边角落走,还交头接耳的说着:“听说了吗,陛下听说生了六皇子,却连去都不去承乾宫。” 承乾宫主着董美人,也就是刚生了孩子的那位。方瑶偷听到这儿,有些疑惑,莫不是跟她那儿似地重男轻女?换到这儿来就是重女轻男了。 另一个小宫女显然不知情,还问了句为什么。唔,方瑶也想这样问。 “那位是如何得宠之人,哪怕生的是皇子,陛下必然欣喜,只是这日子不对。”说着说着声音小了,却听见那问为什么的小宫女咦了声,“这么说是真的了?” “可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再说下去,都是闲聊别的。 方瑶捞了块菱形的豌豆黄塞嘴里,一边往回走一边寻思着,到底是什么日子犯着什么忌讳了。 淡黄色的碗黄豆看起来就舒心,细腻凉甜,入口即口,是夏季消暑佳品,如今本不该有的,可是董美人却爱极了这道糕点,是以御膳房常备着。 边走边吃,直到最后一个,差不多快放进嘴里了,方瑶想了想还是留着晚上当个饭后甜点吧,这才小心翼翼的拿手绢包起来放怀里。 方瑶住在西格殿,是她死去爹所住的翊乾宫内,位于西六宫。跟东六宫的承乾宫其实有不少距离的,然而路虽远,偏偏挡不住董美人生的三公主往她这儿跑,来干嘛呢?肯定不是姐妹情深,而是来寻乐子的。 这不,还没进门,远远的就看见三公主身边跟着一堆人的走过来,方瑶立马撒丫子的跑进翊乾宫内,扯着嗓子喊赵嬷嬷,赵嬷嬷。 被喊出来的赵嬷嬷心一惊,莫不是又有谁来了? 自打半年前夏天里二公主昏厥一回后,每逢再有人上门欺负她,她都扯着嗓子喊自己过来关门。 是以,除了几回没关上的,大多数都将寻衅的关在门外了,追究起来也是现成的理由,二公主傻,生怕她乱跑,才关了宫门,没听见敲门声。 统共就三个伺候的人,谁没事扒着门等别人来敲? 所以经常来挑衅的三公主没少吃憋。 好不容易看见老二,一下子让她跑进去了,赶紧喊道:“快,快,追上去,别让她又把门关了。”被命令的几个宫女不敢不从,赶紧跑过去,她们倒是希望宫门关了,那就没什么事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赵嬷嬷刚跑到台阶上,宫女们也刚到门槛边上,一下子大家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 赵嬷嬷心想赶紧当没看见关门呢,还是让她们进来? 宫女们心想赶紧当没看见假装敲门呢,还是直接进去? 犹豫间,三公主跟着跑过来了,气喘呼呼的叉着腰,指着二公主大笑。好一会儿,她才能说话,还是断断续续的那种:“看你……看你还关门不,总……总算逮到你了吧。” 方瑶真不想跟这熊孩子理论。 三公主夏芊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指着赵嬷嬷,摆起谱来,“来人,给本公主将这刁蛮的奴才拿下。” 站着的几个宫女立马应声道,快速的将她押着。 方瑶站在那儿,眼神冷了几分,欲上前分说,赵嬷嬷抢先问道:“不知老奴犯了何事,还请三公主明示。” 夏芊不蠢,为何每次来都被关在门外?想想就知道肯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干的,翊乾宫就这么几个人,除去傻子,剩下最有可能这么做的就是这个赵嬷嬷了。不好好趁此教训她一下,怎么对得起傻子姐姐呢。 她一脸肯定的笑,“除了你,谁还这么紧张这傻子?” 赵嬷嬷脸色一沉,“三公主,容老奴说句冒犯的话,二公主即便是傻子,那也是您的姐姐……” “姐姐?哼,就她这种傻子?”夏芊刚说完,被那‘傻子’夏蘼拿庭院里的池水泼了一身,方瑶很尽心尽责的将‘傻子’夏蘼扮演的很好,泼完水又是跳又是拍手。 气的夏芊你你你的指着夏蘼,半响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跟着的人赶紧给夏芊擦头发,擦衣服,还有建议她回宫的,结果夏芊抹了把脸,指着夏蘼说:“把她拖进池子里。” 翊乾宫乃是凤后所住之地,该修葺的都相当完善,哪怕方瑶住在简陋的西格殿,却也不妨碍翊乾宫是后宫中最好之地。 所以,庭院中池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方瑶赶紧就跑,那些宫女自然是要听自家主子的命令。虽说夏蘼是二公主,还是个嫡公主,那又如何?在宫里不就是没爹的孩子像根草么? 东躲西藏间,方瑶大喊‘逆贼忤逆啦’,愣是将两个想置身事外的人喊了出来——吉祥,樱桃。一看架势,赶紧去拦住那几个宫女,让身为夏蘼的方瑶有逃跑的机会,若是主子出事,哪怕不受宠,奴才也是没活路的。 方瑶暗自庆幸,还好这俩奴才关键的时候还拎得清利害关系。 除去扣押着赵嬷嬷的两个人,被樱桃,吉祥拦住三人后,就剩下几个太监,方瑶没往内殿跑是担心被人不知不觉弄死了都不知道,所以要在别人眼皮子前,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往夏芊身边跑过去。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 丝毫不知情的夏芊被方瑶拉着衣角,转来转去的躲着那宫女,身边的几个太监也不敢近身,夏芊被扯的团团转,一边尖叫,一边大喊让人来抓她。 可是,方瑶就拉着她的衣服啊,走哪儿躲哪儿,没办法下手。 突然,一只手拎着方瑶的衣襟,她扭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吉祥那边跑了一个,这下子趁其不备抓住了。 差点就拎起来了,方瑶踢了踢腿,索性无赖的抱住夏芊的腿,死命的抓住不放。被拎起来的同时,将夏芊带倒了,这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谁也没想到这个傻公主一下子聪明的抱着别人的大腿。 嘭——的一声,夏芊重重地脑袋朝地的跌倒了。 所有的争斗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一下子像是水溅进油里般沸腾起来,那些宫女赶紧去扶起夏芊,方瑶才趁机躲到赵嬷嬷怀里了。 从地上起来的夏芊,脑袋还昏呼呼的,一下子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看见跪了一地的人,再看见那躲得远远地夏蘼。摸着脑袋,她咬牙切齿的瞪着夏蘼,“好你个傻子,竟然打我?我回去告诉父妃,有你受的。” 她站起来都还不稳,气的踹了旁边人一脚,“你们都是死人吗,还拉不住她?难不成等着回去一并告诉父妃治你们的罪。” “公主息怒。”宫女们齐齐的喊着,这下子是死了心的要把傻公主拉过去,赵嬷嬷被推到在地,有个力气大的一手捞起夏蘼夹在腰间往池子边走过去,眼看着就要到了。不论方瑶如何挣扎,腿短的连人都踢不到。 突然那宫女夹着方瑶的手一麻,手松了,人掉了下去,跌了个五体投地的方瑶马上爬起来就跑,猛然撞到一个人怀里,有些淡淡地清香,个头却只是比她稍微高了点的小丫头。方瑶想也没想就绕过去了。 “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坏本公主的好事?”夏芊看着再次逃脱的夏蘼,气不打一处来,宫里也就三位公主,来人明显不是大公主,不论是谁都越不过她公主的身份了。 “白茗。”那小丫头不卑不亢的说着,小小年纪却有着一副铿锵气魄。 夏芊想了想,“那是谁?”她挥挥手,示意她们接着抓人,结果被这个小丫头拳打脚踢的揍趴下了。 方瑶看的惊呆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功么?好厉害,这个大腿一定要抱。 夏芊看着满地哀嚎的奴才,再看看收回手后站在夏蘼身边的丫头,一跺脚,“你,你别得意,今天先饶过你,来日本公主多带些人来,看你能耐我何?”她甩着衣袖匆匆走了,宫女们也赶紧爬起来跟着走了。 对于这个救了自己的人,方瑶想了想,把怀里仅剩的那块豌豆黄摸出来,递给她,“喏,最后一块了,送你吧,算是酬谢。” 白茗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个碎了的豌豆黄,她抬眼看了夏蘼一眼,却听见她抢先说:“本来还好的,一定是刚才弄碎的,你要是嫌弃就还我。” 白茗突然收回手,一口把豌豆黄塞进嘴里,丝毫不给夏蘼反悔的机会。然后就看见夏蘼舔了舔嘴角的馋样,“很好吃。” 夏蘼听了这话,笑了。 白茗吃完,对着她单膝跪下,“白茗见过主子。” 方瑶一脸懵逼。 接着白茗又说:“奴才是白涵家的,行七,今日奉命进宫伺候二公主。”方瑶看向赵嬷嬷,赵嬷嬷说:“每位公主会选陪读,大抵这位白姑娘就是主子的陪读。” 吉祥和樱桃乘机恭贺二公主,说着说着两人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蓦然想起,这个二公主不是傻子么,怎么如此正常的和赵嬷嬷说话?两人俱是一惊,细思极恐。 趁着人都在场的时候,方瑶清了清嗓子,小大人模样,双手背于身后,有条不紊的说:“卖主求荣,有时候还得看你有没有命享受那荣华富贵,自古过河拆桥的事多了去,你们自己想想吧。” 方瑶说完看了赵嬷嬷一眼,然后自顾自的走回屋去了,身后跟着白茗。 夜间就寝前,突然想起,“嬷嬷,六皇子是哪天生的?” “三月三。”赵嬷嬷边说边替她掖好被角。 方瑶点点头,她记得她老家那边有句俗话:三月三鬼下山。唔,何况是迷信的古代了,看样子该是这个理。 第四章 承乾宫内,董美人慵懒的侧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由宫女伺候着时不时的张嘴吃上一口豌豆黄,凉凉甜甜的顺着喉咙十分舒服。 “陛下近日可踏足后宫?” “昨儿去了宋贵君处儿,”他身边年长的嬷嬷说着:“定是陛下担忧主子呢,才去别处的。” 董美人陡然睁开眼,狭长的丹凤眼骤然变得凌厉,他坐直了身子,一把打掉宫女递上来的糕点。冷哼一声,“别以为本君不知道,六皇儿生的日子被拿来嚼舌根子,陛下连面都未露,只是打赏了点东西,本君生前几个的时候,何曾如此窝囊?” 殿内无人不低着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别出来了,主子发脾气是没关系的,可是他们这些小的,听了以后……谁能保证没关系? 就在此时,奶父来禀说六皇子喝不下奶。 董美人听着越发心烦,可终究是自己生的,要真置之不理又是于心不忍,只得让人把孩子抱过来,连哭声都细如蚊声,听的他是揪心的难受,入怀时不知是不是父子连心,六皇子这才稍微停了停。 他喂了奶后,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站在旁边的奶父脸上满是讨好的笑,“还是主子有办法。” 董美人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倒是他旁边的庄嬷嬷出声了,“好歹那也是主子生的,自是不一般。”顺势瞪了眼那奶父,后者很识相的站在边上不说话了。 大殿里一片寂静,突然三公主哭着跑进来,头发衣服都是湿的,极为狼狈,她一看见董美人就要扑过去,被庄嬷嬷和另外两个大宫女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主子正给六皇子喂奶呢。” 夏芊哽咽着抽泣了几下,一脸不高兴的戳了戳那六皇子的襁褓,不高兴的问:“不是有奶父么?五弟不就是奶父带的么?” 宣武十年十二的时候,董美人还生了个五皇子,今年将将是能爬的时候,原本希望这胎再争取生位公主,可是没想到还是皇子,而且还是三月三出生的。过年间陛下还问起何时生,隐约着觉得她也在期盼这个孩子。 如今倒好,生了已经十来天了,连看都不来看过。 想到这里,他将六皇子交给奶父,“好生照顾着。”他看见夏芊又是皱眉,“奴才们都死了吗?怎么弄的?”他还在调理身体当中,是不能经风碰水这类的,所以整个大殿也都是关起门窗,好在也还没到热的事情。 于是,她赶紧让庄嬷嬷拿了毛巾给三公主擦。 将那一干的奴才全部打发出去,才算是勉强顺了气,本来还逞强的夏芊被她父妃这么雷厉风行的态度吓得不敢求情了。 等了好一会儿后,才走到她父妃跟前,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父妃,那傻子欺负我。”将去那边的事情告诉董美人,董美人叹口气,戳着她的脑袋,“你是不是也跟着傻了?她不过是个无爹又无宠的傻子,你竟然都能让人欺负了去?” 本来就是来寻求慰藉的夏芊表示很伤心,嘟着嘴,“那边有个叫白茗的,把那些宫女都打趴下了。” 姓白的?董美人这才想起来,元宵那会儿,宋贵君提起二公主也到了该找陪读的年纪了,呵,他倒是大方想要做个表率,别让人说他苛待皇嗣,谁心里不知他宋贵君是头个巴不得老二死的? 只因为,宋贵君生了大公主。然,他却不是继任的凤后。 董美人嘴角微微勾起。朝中,谁姓白?只有征西大将军白涵,可她是个中立派的。 “父妃,父妃……”夏芊喊了好几声,才将董美人从思绪中喊回神来,他摸着夏芊的头,“放心,为父会替你出头的。” 夏芊弯眉一笑,“还是父妃对我最好。” 董美人不得不叹声傻孩子。 而方瑶那边丝毫不受影响,过了两日,她和白茗已经混的挺好了。只因为,她走哪儿,白茗跟到哪儿,什么话也不说,活脱脱一条大尾巴。当然,也了解到她为什么会来西格殿了。 只因为白茗是庶出的女儿,又加之她娘三夫四郎多的去了,孩子自然也多,女帝跟她提出要挑个陪读给二公主的时候,白涵想也没想就把这个年纪相仿的丫头送来了。 上京谁人不知已故凤后唯一的孩子,行二的那个公主是个傻子? 对此,方瑶表示同情她,顺毛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就看见白茗冲她笑了。虽说比方瑶大上一岁,如今也不过七岁,眉眼间却依稀能遇见日后长大定是个美人,如此想的方瑶又捏了把她的脸,心想日后也能说好歹是揩过大美人油的呢。 憋在西格殿两天的方瑶决定带着新上任的跟班去打劫御膳房,当然还是用暗戳戳的。如此想着,拉着白茗躲开赵嬷嬷,神神秘秘地问:“记得我之前给你吃过的那个糕点吗?” 白茗点头:“记得。” 方瑶:“好吃吗?” 她再点头。 然后方瑶再问:“还想吃吗?” 忽悠了她以后,方瑶带着她娴熟的躲过赵嬷嬷,就要出宫门的时候,进来一个小宫女,见了夏蘼,急忙请安:“我们主子请二公主过去吃茶。” 方瑶朝白茗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问:“你家主子是谁?” “承乾宫董美人。” 白茗看向她,说实话方瑶是不太想去的,这不前两天才把人家闺女给欺负了,今天就请她去吃茶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的。可再怎么说,你也不能欺负一傻子吧?可偏生别人好好地来请,哎,不好办。 宫女见她们不为所动,拿着新鲜的糕点来诱惑,“这是主子让奴婢带给孝敬二公主的,尝尝。”呵呵,就拿块手帕包着也好意思叫孝敬?也不嫌寒碜。 方瑶还是假模假样的尝了,大大的眼睛乌溜溜的转,“唔,好吃。” “主子就是请二公主过去吃东西的,奴婢这就给您带路。”她把手帕收起来塞进袖子里,连剩下的都没给方瑶! 真的好意思么? “慢着,”白茗喊着:“赵嬷嬷不让主子随意出门,烦请你稍等会儿,我去跟赵嬷嬷说声。”白茗虽然只来了两日,可是赵嬷嬷也是把该说的规矩都告诉她了,何况她来的当日还遇见那等不堪之事。 说着也没等那宫女同意,便拉着二公主回去了。 那宫女没辙,只好跟着一起进去了,因着人手不够赵嬷嬷还得兼职洗衣服之类的活,刚干完了回来看她主子,结果就看见白茗拉着她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宫女。 粗粗的知道情况后,赵嬷嬷笑容可掬的说:“老奴这就那件披风给主子围上。”朝白茗眨眨眼。 等了好一会儿后,赵嬷嬷拿着披风过来了,一边给夏蘼围上,一边说:“这是主子的陪读,主子有事尽管使唤,老奴一直都在呢。”意思是,我们俩都跟你去,是傻子也不用怕。 如此一来,倒是稍微有点底气了,人多管不管用另说,起码气势上……唔,我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 ̄*) 赵嬷嬷牵着夏蘼的手,一路走到承乾宫也花了不少时间呢,那领路的宫女显然不耐烦了,然而方瑶不理她呀,再者她也没办法催促,只能自己啪啪的走了老远,一回头她们一行人慢腾腾的爬似地。 她只好站在原地等着,再继续走一段路回头等她们,如此重复,终于到了。 宫女先进去回禀了,出来时方瑶她们也刚刚进了殿内,而后被董美人身边的大宫女如舒请了进去。 封闭式的寝宫内静静地都是人,光站在边上等着上头发话的就两排约莫十来人左右,想想自己还是皇帝亲闺女呢,都不如她小夫君…… 两个宫女挽起层层铺叠的纱幔,里面那个一脸懒散模样的人这才在别人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待赵嬷嬷行完礼时,他打量着躲在赵嬷嬷身后那个丫头,怯生生的探出半个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是十分明亮,都说傻子憨厚双眼无神,看来也是做不得数,真是人间百态。如此想着,他面上多了分笑意。 “拿些糯米糍来,软软糯糯,小孩子定会喜欢。”他轻轻地说,又打量起旁边那人,哪怕只是个孩子,却已经有了将门之后的那种风气,让人一眼看过去便知是个有家教修养的。如此……白将军说送就送了? 对着送上来的糕点,夏蘼的很欢快的抢了碟子过来吃,惹得殿内那些宫女都忍不住窃笑,董美人的笑意更深了。又对着赵嬷嬷问了些二公主的寻常事情,以及白茗一些简单寒暄,他这才说:“老三素来顽皮,本君近来生产不便,也没个人看着她,小孩子嘛难免有些摩擦,赵嬷嬷也需好生照顾二公主才是。” 赵嬷嬷连忙跪下,唯唯诺诺的应着。就连不知情的白茗都知道要跟着一起跪了。然而,夏蘼无忧无虑的继续吃着她的糯米糍,香软嫩甜,果然是受宠的人。三两下就吃完了,她还得假装没吃尽兴,捧着碟子啃。 牙疼……_(:3」∠)_ 亏得白茗眼疾手快先看见,一把手抓着那碟子了,然后夏蘼闹脾气把碟子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扯着嗓子嚎了两声后,把董美人折腾烦了,他挥挥手,“不过是个吃食,怎地如此不舍?”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赵嬷嬷自是不能接他意,只能说:“二公主本是有些……不同,还请董美人体谅,老奴这就带她回去。” 董美人点点头,又意思意思的让人拿了食盒给她带回去吃。这才将夏蘼哄住。等她们一走,董美人冷哼一声,“这就是宋贵君好生照顾的嫡公主。”故意在‘好生’两字上咬重了音。 庄嬷嬷也跟着笑了,“这可是主子大好的机会啊。” 董美人看她一眼,笑而不语。 第五章 第五章 翌日一早。 方瑶起的倒是比平日早,住在她隔壁间的白茗听见动静也起来了,她一开门就看见白茗站在门外,愣了下,“怎么这么早?” “听见你起来了。” 方瑶哦了声,“我这里没什么人,你自便啊不用跟着我的生物钟。” “生物钟?”白茗问道。 “唔,就是起床尿尿的时间。”方瑶随口胡扯,打水的赵嬷嬷看见她,小跑过来,“主子今儿怎么醒的这么早?我这就拿热水来。” 方瑶打着哈欠点头。她是给做梦吓醒的,一条大蟒蛇要来吞她,还说法海你为什么不懂爱?这算什么?_(:3」∠)_ 总觉得心慌慌的。 她扭头看向白茗,“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白茗反问:“你信么?” 方瑶点头,她可以算个特殊的例子啊,当然同理可证那鬼也是可能存在的呀。 白茗又说:“那我也信。” 妹纸,敢情你是看我眼色行事呢?那你也别把揣测上面人意思表达的这么明目张胆啊。 一番洗漱以后,还未到早膳时间,方瑶带着白茗蹲在梧桐树下看蚂蚁搬食,白茗倒是小小年纪十分稳妥没表现的十分惊讶,而方瑶却不停的扔点糕点屑来逗,时不时的还吹上一口,把蚂蚁都吹散。 “我总觉得不对劲儿。”方瑶看向白茗,白茗看看她,问了句为什么。 方瑶叹气的摇头,她也不知道啊。 一直到傍晚都相安无事,就在赵嬷嬷刚使唤了樱桃出去拿膳食后不久,一群人蜂拥而至,不由分说的将方瑶拖出去,而庭院中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架了条凳子,几个力气大的宫女把她往上一摁,旁边的板子已经打下来了。 这些事发生在一瞬间,毫无还手之力。 白茗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另几个宫女按住了,赵嬷嬷也是。 就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一大板打下来都未必好受,何况是十大板子。一转眼的功夫就打完了,快的让人连话都说不上两句,那边大宫女笑眯眯的跟赵嬷嬷说:“这十大板子是皇上赏赐的,还是看在二公主傻了的份上,不计较,否则……”她哼了声,意味很明确。 赵嬷嬷连发生什么都不知道,这厢人打了以后,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两人这才赶紧去看夏蘼,这身子板本来就弱,可以说屁股开花满是鲜血,触目惊心的红色一片。 “吉祥,吉祥,赶紧喊太医去……”赵嬷嬷赶紧吩咐了小太监跑去太医院。 白茗拽紧了拳头,连指甲掐进肉里都没感觉到。 赵嬷嬷连连念叨造孽啊造孽,伸手想去抱都不知道该往哪儿下手,急了瞥见旁边的白茗,见她咬紧牙关不语,只当是被吓着了,重重的叹了口气,先将二公主抱回卧室再说。 如此一折腾以后,赵嬷嬷打来热水要给方瑶换洗,忙的不可开交,烧水的一顿功夫后,发现二公主竟然发起烧来了,原本就没多少气的如今只剩下出的,也不见进了。这可吓坏了赵嬷嬷,不停的张望着外头,可就不见人来。 脱了裤子,起先不知道,待稍微擦拭干净点,发现两边板子打的轻重不一,宫里打板子讲究对称,一般两个人下手都差不多,也不会真的把人往死里打,当然除了上面特别交代发话,一定得打死,或者板子数多的让人死的地步。 不然那些挨了板子没两天又活蹦乱跳伺候主子的人,怎么来的? 可偏偏如此,却对一个六岁孩子下如此狠手,当中肯定还有内情,定然不是皇上发话的,否则另一个人不能如此轻。 赵嬷嬷看的门儿清,却也奈何不了太医还未来,西格殿内早已没什么药了,只得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 不得已,她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白茗,“白茗,你过来。”待人走近,她拉着白茗到二公主跟前,“你看着她,拿凉毛巾换着,热了就换,我去去就来。” “嬷嬷,你这是要去求谁?”白茗突然开口。就这短短几日的相处,她自是看得出来,赵嬷嬷对二公主尽心尽力,眼前这等危难关头定是会去求人帮忙的。 可是…… 白茗想起她那病逝的弟弟来,当日亦是发烧不退,父姨(这里就是对应庶出姨娘的叫法)娘亲不管,走投无路去求了嫡父(对应的是嫡母,女尊世界嘛,称呼都得换换),可是最后招来的救助却是害了弟弟。 一个后宅都是如此,何况……这深宫? 赵嬷嬷停住脚步,犹豫了会儿,“如今执掌后宫的也就那位贵君了,之前我多番求助,他亦是出手相助,今儿……我也只能去碰碰运气。” “是生了大公主的那个宋贵君吗?他为什么会同意?”白茗有些急切,拉着赵嬷嬷,一下子又想告诉她自己弟弟的事情,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位贵君,闹得尴尬不已。赵嬷嬷见此,摸着她的头说:“我知你是为主子着想,眼下……谁能越的过那位?” 吉祥却是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了,带着磕破的头进来。喘着气说:“皇上……皇上下旨,不许太医院来给主子治病,说是让主子好生反省着。”后面的事也不用说了,必定是他跪地磕头求太医,只是无济于事。 赵嬷嬷脸色铁青,“这,这倒是怎么回事?” “还有,长春宫那边,小的听说也被禁足三日。”吉祥补充道。 长春宫主殿居住是正是赵嬷嬷刚欲去求之人——宋贵君。这到底是什么事,需得惩治了二公主,又要罚宋贵君? 人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夜间,轮流着三个人都未合眼,不停地给二公主换凉毛巾来降温。同时,樱桃一夜未归。 临近天亮时,白茗让年纪大些的赵嬷嬷休息会儿,她来照顾。 刚换了条毛巾,听见夏蘼迷迷糊糊的嘴里念叨着什么,白茗凑近听了听…… 核桃酪,芸豆卷,马蹄糕…… 好嘛,这个时候还不忘了吃。 “主子可是醒了?”赵嬷嬷虽说是休息,却也只是坐在桌边打个盹儿而已,看见白茗凑过去以为是二公主醒了有吩咐,赶紧过来。 白茗一脸茫然的看着赵嬷嬷,“她念叨吃食呢。” 可是,西格殿里哪有那么多糕点? 赵嬷嬷心疼了好一会儿,换了毛巾,说:“我去看看小灶那边有什么东西,左右做点什么出来,等着主子醒了也好吃点东西垫垫。” “那还是我去吧,嬷嬷守着她。”白茗也不等她同意,三两下跑没影儿了。赵嬷嬷转头看向吉祥,自打那日训斥过他们后,两人都安分许多,可是今日吉祥是尽力了,可那樱桃人呢? 莫不是去谁那儿得好处了?不然,为什么皇上突然怪罪责罚二公主。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担忧的神色都被吉祥看在眼里了,马上表忠心:“赵嬷嬷,您可得信小的,如今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儿,奴才也不敢糊弄主子啊。荣辱一体的道理,奴才还是知道的。” “谁说不是这个理儿呢,统共三个人,就盼你们长点心呢。”赵嬷嬷不欲多说,又转头守着二公主。 另一头,白茗仗着当日进宫时的记忆,摸索到了养心殿! 轻车熟路的翻上墙,如同刚才翻墙出来般,谁知刚进了养心殿墙内,就遇见巡逻的士兵,白茗快速飞身钻进廊前的屋檐间,小小的身子缩在角落里,顿时就被阴影覆盖了。有两个士兵觉得不对劲,往这边看过来。 听见孱弱的喵叫声,也就没理会。 巡逻离开好一会儿后,白茗才轻轻地落在地面上,就被眼前的黑影遮住了,一抬眼她本能的往后一跃,却被那人甩出的鞭子勒个正着。吓得她一身冷汗,那人眼里冷光一片,那是一双极其冷漠的眼睛。 “跟我走。”连声音也是冰冷的。 没等白茗反应过来,就被拖进去了。 穿过偌大的宫殿到了西边,正中间高挂着一个牌匾写着:勤政亲贤。边上小榻上侧躺着女帝,两个宫女跪在榻尾替她按摩,榻头处亦是站着两个宫女。 白茗只是偷看了一眼便垂头跪下,整个殿内悄无声息。 末了,女帝睁开眼,长叹口气,“朕记得你是老二身边的人,来这儿作甚?”即便声音听上去平缓,却带着一种帝王震慑之感,让白茗深感不安。 “我……臣女,是来……”白茗曾无意间听家母提起过,说是当今圣上喜怒无常,玩的一手好帝王术。往往越是聪明的人越是不容易被信任,索性不如平常心。想到这里,白茗深吸一口气,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 “我是来偷糕点的,这儿是九五之尊您常来的地方,糕点肯定是最好最多的。”白茗很快的说完,又说:“太医院不肯来,二公主高烧不退,念叨的都是吃食,所以我斗胆来这里偷点给她。” “怨恨朕没给她么?”女帝轻描淡写的问。 白茗猛地抬头,看见高处女帝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却在发颤,谁人敢说怨恨天子?她咬了咬嘴唇,又低下头。 “罢了,将桌上的糕点都打包给她带走。”女帝吩咐着,“去叫孙太医走一趟西格殿吧。” 白茗欣喜若狂,对着女帝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女帝扑哧的笑了,“这才想起来磕头叻,可见之前不待见朕。”见白茗又僵在那儿了,笑意更深了。 待白茗退出去后,女帝挥退了所有人,只剩下那个将白茗带进来的男人。 “阿辰,日后你便跟着老二吧。” 男人听后,单膝跪地领命。 女帝想了想,“哪怕倒戈相向,你也只能听命于她。” 阿辰应了声‘是’后,女帝让他出去了。 偌大的西暖阁间,只剩下女帝一人,她下榻踱步至窗前,皓月星辰。她纤细的手指叩在窗机边,叹口气,喃喃道:“无双,是朕对不起你。” 第六章 第六章 过了几日,方瑶稍微能下点床了,老远就闻见一股中药味,不一会儿看见白茗端着药进来了,她整个人顿觉不好了。 看见皱着一张脸的二公主,白茗笑了,哄到:“太医说要喝满七天,今儿才第四天呢。”见她那苦脸还特意看了看屋外,确定赵嬷嬷不在,才偷偷的拿着糖罐子,“喝完了就给你吃糖,压压苦味儿。” 这才把二公主哄喝药。 “那皇帝真没把你怎么样?”方瑶又问了一遍。关于她迷糊间为何会来了太医,又为何多了那么些糕点,白茗统统都说了。 白茗摇摇头,又说一遍:“真没有。” “再给我一块糖。”方瑶说着伸手去拿,被白茗轻而易举的躲开了,然后冲她一笑,“晚上喝药时再吃。” 方瑶干瞪了两眼,没辙了。 “宋贵君驾到~”随着小太监捏着嗓子的喊叫声,方瑶赶紧趴在床上装睡了。 一行人走进来,边上还跟着赵嬷嬷。宋贵君看见屋内就两个小孩子,眉头一皱,“怎么就这么个半大的丫头?” 赵嬷嬷连忙告罪,“老奴在庭院里洗衣服,心想主子喝过药还再休息,留个丫头能倒倒茶水就成了,本来西格殿人就这么几个……”人手不够,还能怎么干活啊? 宋贵君站在那儿,连他手下擦干净的凳子也没坐,“本贵君也是事忙,宫里大大小小什么事不得靠本贵君一人,有时候恨不得一天多出几个时辰才好,难免有所疏忽。”转过头看向赵嬷嬷,“主子病着,做奴才的自然得多上点心,芍药,玫瑰,你们二人以后就服侍二公主了,别再有任何闪失。” 跟在身后的两个宫女应道,而后站出到一边去了。 宋贵君又环视了四周一眼,“还有个宫女呢?” 一般除了主子跟前的红人外,贵人们未必记得别人家那边有几个人,可是西格殿不同啊,统共就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再加个老嬷嬷,唔,最近还加个小丫头。想不记得也不容易,故此一问。 “贵君见谅,樱桃自打四日前去御膳房,就再也没回来过,老奴也实在不知,这不老奴才在外面洗衣服呢。” 他朝床上趴着的人看了眼,心想宫里的人要消失很容易,可谁会先对不起眼的老二下手?“把那些赏赐的都放下吧,本贵君还得回去处理事情了,等她醒了告知声便可。”反正也没指望傻子来谢恩。 宋贵君走后,赵嬷嬷让吉祥收拾了赏赐,自己又带着芍药和玫瑰去分配活计和房间。一忙完,就到了午膳时候。 等人一走,方瑶扭头叫白茗,“你之前说他也给禁足了?” 白茗点点头。 这顿打挨得太冤了,连理由都不知道。方瑶趴在枕头上,心里琢磨着如今宫里的形式。她想自己不过是被董美人喊去吃了点东西,接着就被打了,事情难不成和董美人有关系? “你要吃芸豆卷么?”白茗问。 方瑶嗯了声,还在继续理思绪,她要想的太多了。她觉得以前认为穿越都是有金手指,金大腿,可是她没啊,还不了解历史走向,连个未卜先知的外挂都开不了,现在还被打的差点去了大半条命。 前途太凶险了。 等着白茗拿来松软的芸豆卷时,喂给她,两口一个,吃的正欢,突然跳起来一屁股坐在床沿边上,痛的龇牙咧嘴。白茗连忙放下糕点,扶着她,“怎么了?” 方瑶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心想还是别吓着她了,“有点想如厕。” 白茗松了口一气,“那我扶你去。” 坐在恭桶上的方瑶,想到她见到那个太监时,冒出来的……就跟打游戏时看见的人物血槽值似地东西,而且只有一个太监有。那是什么玩意儿?难道是自己的外挂? 等在外面许久的白茗,不见人出来,轻轻叩了叩门,“公主?你掉下去了吗?” ……没人回应。 白茗推开门,见二公主正扭着腰看自己的屁股,见白茗进来,朝她招招手,“你快过来,看看我的屁股。” “这……”白茗勉为其难的走过去,在一片奇异味道中,看了眼二公主的屁股,“公主,没东西。” “什么东西?”方瑶反问。 白茗摇摇头,总不能说我以为你掉进坑里了吧。“公主,是要看什么?” “不觉得我两边屁股,不一样吗?”方瑶说着,转过身对着她,好让她看的明白,扭头道:“你看看,两边挨打的情况不一样的,一边重,一边相对轻点。” 方瑶想不起那个奇怪的太监是打的哪边了,只记得当时那太监来的时候就看见血槽值,现在想想估计那是狠心程度也说不定,卧槽,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呢?难不成是给自己一个暗示? 白茗没眼看了,替她整理好裙摆,扶着她说:“公主,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方瑶看看她,再看看屏风后的恭桶,“好。” 当天傍晚,晚饭明显改善了,之前都是两个菜一个汤,现在是四菜一汤,还是两荤两素,虽然味道不敢恭维,却也是宋贵君来了以后的面子工程,她一口一个饭就着菜,吃的很香。 “主子……主子不好了。”吉祥慌忙的跑进来。 赵嬷嬷呵斥他,“你才不好了呢,瞎说什么呢。” 吉祥打了自己两嘴巴子,这才说:“六皇子夭折了。” “哦,好像还没满月呢。”方瑶不在意的说。 “可不是,到今儿才十七天呢,”吉祥跟着说,又说了两句承乾宫那边如何如何伤心,据说董美人都哭晕过去好几回了等等,赵嬷嬷打断他的话:“那跟主子有关系么?” 到这个时候,吉祥才想起来,拍着大腿又是喊了声不好了,“奴才有个老乡是那边的,听那边说,都是咱主子那日在殿内大哭大叫这才惊着六皇子了。太医说是六皇子身子虚弱,受了惊,这才没的。可不就是说咱主子害的么?” “这……”赵嬷嬷放下碗,脸色不好了。 方瑶拿过她手里的碗,自己吃起饭来了,虽然还是继续趴在床上,她吃了一大口才说:“这么说,我挨打也是因为所谓的惊着六皇子了?” 吉祥想了想,“八成是这个理。” “那宋贵君又是为了什么被禁足的?”方瑶问。 吉祥摇摇头,“这个奴才就不知了。” “那你去打探打探。”方瑶指使着他,他应了声就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赵嬷嬷和白茗,一时间大家都没说话。 一停下来后,方瑶就连连打哈欠,赵嬷嬷一看天色,也差不多该休息了,撵了白茗让二公主休息。 房间里寂静的毫无声息,方瑶迷迷糊糊都快入睡时,一个人影落在跟前,她陡然清醒遍体生凉,还没开始呼叫,那人已经捂着自己嘴,说:“主子别叫,皇上派属下来的。”确定她不会叫以后,才缓缓地松开手。 “属下阿辰参加主子。”他稍微退开点,单膝跪地隆重的说。 按他话的意思,明显是没把自己当傻子看,方瑶想到这里,又想到他刚说是皇帝派来的,指尖发凉,长长地呼一口气,她问:“你都知道什么?” “皇上命属下日后护着主子,哪怕倒戈相向也要护着主子。” 哦,这么说皇帝是知道她装疯卖傻了?那别人呢? “那需要怎么安顿你?”方瑶看他明显不是太监,而宫里的男人都归女帝所有,这可不是什么好吃的山芋,而是烫手的。 “属下是暗卫,不必主子操心,若是主子有吩咐,只管喊一声便是。” “好。”方瑶想了想,突然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我如厕,洗澡的时候,你便不用跟着了。” 阿辰:…… 等人走后,方瑶躺回去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索性披衣而起,屋外月色皎洁,清风徐徐,顿时脑子也清醒了些。 她摸了摸屁股,还有些疼,连孙太医都说她福大命大如此重的伤竟然都没事。 从现在起,我就是夏蘼!大沧国不受宠的二公主!方瑶在心里暗暗地念叨!双手紧握成拳,她告诉自己,要努力活下去!自己就是夏蘼,就是公主! 第七章 第七章:酥油饼 日子一下子到了三月底。 吃过午膳,夏蘼躺在廊前的摇椅上,手里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白茗就坐在旁边的廊沿边,静静地看着庭院中的梧桐树。 夏蘼使坏时不时的拿扇子去戳白茗的后脑勺,等人转过头来时,她又假装没看见继续扇风,等白茗回过头去,她再继续戳,周而复始。夏蘼笑的特别欢,白茗也跟着笑了。 两人玩的不亦乐乎时,外面打探小道消息的吉祥跑进来,见夏蘼就在廊檐下,抹了把脸上的汗就过来了,“参加主子。” “免了。”夏蘼说。 然后吉祥把大致上打听来的情况说了下。 自打六皇子夭折以后,听说董美人得到皇上不少赏赐以示安慰,一个月里去的最多的就说承乾宫了。宋贵君似乎都没什么露面,似乎还传清明祭祖时让董美人主持云云。 听了半天后妃们的事情,夏蘼突然问:“赵嬷嬷呢?” 吉祥和白茗两人都是摇头,夏蘼想着最近两日都不太见到她,忙什么去了?于是问吉祥:“赵嬷嬷干的活很多么?宋贵君不是送来俩丫头帮忙叻?” “这个小的不知,不如喊她们来问问?”吉祥回道,可是夏蘼摇头了,手里捏着扇子把玩着,扇面上画着几根竹子,还有点小山,总之很风雅的那种。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夏蘼把扇子扔到一边,稍微坐起来,感觉屁股上还有点疼,“我进去午休会儿。” 刚要走人的时候,看见赵嬷嬷急匆匆的走过回廊,瞥眼见这边的二公主,又绕了路走过来,还没到就念叨了:“主子怎么出来了?这三月天乍暖还寒的,稍不注意就会着凉,你们俩也不知道劝着点?”最后一句话是看向吉祥说的。 这赵嬷嬷一开口念,夏蘼就能跟着把大致上的意思说出来,所以赵嬷嬷在前面跟着他们俩说,夏蘼就在她旁边对嘴型,白茗每每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想笑,嘴角勾了勾又被赵嬷嬷瞪了眼,硬是憋着。 赵嬷嬷又转头看向夏蘼,夏蘼赶紧说:“我去午睡了。”说完立马从摇椅上跳下去,蹦蹦哒哒的进屋了。 “主子没上心,你也得记着点。”赵嬷嬷看了看白茗,说道。 白茗嗯了声,然后她也回屋休息了,她的房间就在二公主边上,这是夏蘼吩咐的。冬日里的时候,赵嬷嬷守夜都是睡在屏风隔出来的外间,没睡门外,所以当时安排时除了白茗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外,其他人都习惯了。 要说二公主对自己人,那可真的很宽容。 一转眼,夏蘼被白茗喊醒了。她起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白茗拿着热毛巾给她擦脸,她就茫然的仍白茗擦,让她抬手就抬手。擦干净后,牵着她到梳妆台,要给她梳头。 夏蘼还打着哈欠没睡饱。 “下次能不能让我多睡会儿?”夏蘼一边说一边张着嘴,这还好是白茗在,要是换成赵嬷嬷又得说注意形象这类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不过每次被夏蘼拿自己是傻子当借口堵得赵嬷嬷哀声叹气。 “赵嬷嬷担心主子睡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白茗将她松散的头发梳顺了,扎成两个角,年纪小就是好,没什么发型,也不需要什么假发。不过这个时代对于女性来说还是挺好的,发型也是多变的。 比如赵嬷嬷她们就是一个发髻搞定,简单了事,插点什么精简的发簪。她看见的董美人和宋贵君相对来说,发型就要多了,有半挽着半披着的,还有挽起来很高的,就像是宋朝那种梳大髻,插大梳的高髻盛装等等。 当然比宋朝女人那种稍微简单些。 梳好头发,夏蘼稍微清醒点了,她扭头看向白茗,“我们来玩躲猫猫吧。”在娱乐极其匮乏的古代,而且年纪还小的她们真没什么可以玩的了。 之前已经连续玩了十几天的踢毽子,所以今天夏蘼换了个玩法。 白茗点点头。 夏蘼刚和她说完了游戏规则,看见赵嬷嬷从偏殿的小厨房那边出来,怀里抱着一簸箕和一代东西。“赵嬷嬷,那是什么?” “主子起了?”赵嬷嬷笑着走过来,“刚托人弄了点面粉,好做吃食。”不过她手里的面粉有些潮了,这不拿出来晒晒了么。 夏蘼就跟在赵嬷嬷身后,看着她把面粉筛好,然后铺满放有纱布的簸箕上晒着,还不能在风大的地儿。她蹲在旁边看,仿佛看见一个个白切馒头似地,“我们晚上弄点饼吃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赵嬷嬷。 赵嬷嬷看见这个小小的人儿,两三句话离不开吃的,笑了笑,“好叻,等会嬷嬷给你弄酥油饼吃。” 说起这酥油饼,夏蘼上辈子的时候也是吃过的,不过那后世科技那么发达,很多时候都是用烤箱什么的弄出来,不知道纯手工的酥油饼是什么味道的。 两个小孩子,跟在赵嬷嬷身后转来转去,特别是夏蘼很好奇到底是怎么做的,被赵嬷嬷赶了半天也没赶出去,只好由着她了,还是说道:“主子站远点,万一嗑着碰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她被赶到旁边了。 这个时候,就体现了白茗的好处了,她时不时问上两句,要不要加水之类的话,赵嬷嬷就开始使唤她。夏蘼嘟着嘴不高兴的站在边上,双手背在身后,踢着小腿,“我也可以帮忙的。” 那可爱的样子,让看了就觉得舒心。 赵嬷嬷笑着说:“主子就是主子,”夏蘼以为她又要念了,嘴巴撅的更高了,却听见她叹了口气,“虽说别人不管,可是您毕竟还是嫡公主,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奴才懂的理不多,可是大义上总归知道些。” 夏蘼不说话了。 当皇帝那种事太遥远了,何况如今不说她身体年纪吧,也不说她受不受宠,就说那些治国策略啥的,一个字也不懂,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一点也不想毁了一个国家,让百姓受苦。 唔,混个富贵王爷什么的最好。 可是,就三公主那德行,登基以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那么……大公主呢?夏蘼心里盘算着,想找个好点的出路。 赵嬷嬷见她眉头紧锁,以为自己话说重了,又说:“这饼讲究火候,待会烧起火来屋子里热,白茗你带主子先出去玩吧。” 白茗应下,牵着夏蘼出去了。 两人出了厨房,夏蘼扭头问她:“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白茗沉默了会儿,反问:“什么是有用的?” “比如……什么治国之才,比如什么天才之类的。”夏蘼说着说着,也忽然觉得什么才是有用的?古来明君者,除了自己的文韬武略外,就是知人善用。也许自己还没臣子有本事,可是能驾驭人啊。 “所以,现在还不用想那么多。”白茗说。 待他们踢毽子踢了三四个回合之后,厨房里飘出了香气,赵嬷嬷捧着一碟饼出来了。 色泽金黄,曾酥叠起,三角形态,上尖下圆,面上又覆以细绵白糖。光是看着夏蘼就觉得饿了,更不用说那往鼻子里钻的味道,她伸手拿了下,还有点烫。咬在嘴里,脆而不碎,油而不腻,香甜味美,入口酥软。 “你们吃,也吃。”夏蘼嘴里一大口,呼哧呼哧的吃着,还不忘了让她们也吃。赵嬷嬷将碟子转交给白茗,就坐在边上的小亭子里,纳鞋底。 夏蘼坐到边上,见白茗不吃,伸手捏了块送到她嘴边,白茗看着她,又看看饼,咽了咽口水,张嘴咬,结果夏蘼使坏把饼抽回来,她咬了个空。 赵嬷嬷看着两人玩的挺乐的,也笑了。 白茗也不生气,就那眼睛望着她。夏蘼突然想到一个词:明眸善睐。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如此想着却被白茗低头咬了她手上的饼,柔软的唇贴到她的手指上,软软的,还有点温润。 夏蘼心陡然一跳,她愣了半响。 把手里的饼塞到白茗手里,“吃吧吃吧,没人抢你的。” “哟,主子这话儿哄人哩,谁敢跟您抢啊?”赵嬷嬷笑着说,拿针头挠了挠头继续做,突然一块饼送到眼前,抬眼就看见夏蘼那张白净净的脸,“喏,我哪儿是哄人了,大实话。” 赵嬷嬷有些分神,“主子眉眼间越来越有凤后当年的风范了。” 完了,长残了,长的像个男人了?太彪悍了……_(:3」∠)_ 夏蘼努力想想宫里男人长得什么样来着?唔,宋贵君感觉比较优雅端庄,不是很娘,也不是以前她见过的那种传统的五大三粗的汉纸,而是有些偏瘦偏阴柔的。那董美人更不用说了,巴不得人人都知道他虚弱的不行,就见过一次,感觉就是懒散的,妖媚的。 看起来,是个男人也不是那么坏的么? “那我……我爹长什么样的?”艾玛,差点说成我娘了。_(:3」∠)_ “自是天下无双。”赵嬷嬷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很自豪。夏蘼没忍心打击她,要真是天下无双,为毛死了呢?也没见皇帝关心他俩唯一的孩子啊。要知道她那世界里历史上这种皇帝还是有的,比如康熙,他正房难产死了,他立了他们唯一的还在襁褓里的儿子为太子,虽然后面三废三立,最后还是废了。但是那孩子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关心程度跟后面几个完全不一样。 夏蘼吃完一块,又拿一块,刚咬下一口,瞥见角落闪过一个裙摆,貌似看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血槽值。哎呦喂,外挂君,你终于舍得上线了? 第八章 第八章 入夜,晚风习习。 夏蘼吃过饭在庭院里来回走动消食,末了她走过芍药和玫瑰的房间,扒在门边朝里探头问:“你在玩什么?” 屋子里点着蜡烛,玫瑰的脸就映在昏暗的烛光中,显得格外柔和,她放下手中的笔,朝门边的人笑了笑,“芍药出去了,我绣荷包呢。” 骗鬼呢!(╯‵□′)╯︵┻━┻ 夏蘼眼巴巴的望着她,一蹦一跳的走进来,抓着她的衣袖说:“我们来玩?” 玫瑰看着她,直勾勾的看着,忽儿笑了,伸手捏了捏夏蘼的脸颊,“那么我们玩躲猫猫好不好?我去躲,你来找好不好?”说话间,她脑袋上那血槽值闪的很明显,夏蘼点点头。 等着玫瑰拿着手里的信匆匆出去以后,夏蘼慢悠悠的爬上她之前坐过的位置上,拿过信签纸来对着烛光左瞧瞧右看看,可惜没有现代那种拿笔写过的痕迹。夏蘼晃着两条小短腿,哼着小曲,丝毫没去找人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后,赵嬷嬷押着玫瑰进来了,只见她脸颊两边被打的通红,嘴角流着血。夏蘼扭过头来,晃着两条小腿,朝她一笑,“你打算躲到翊乾宫外去么?” 跪在地上的玫瑰挣扎了会儿,也不求饶,连狡辩都没有一句,硬着脖子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夏蘼朝赵嬷嬷使个眼色,赵嬷嬷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左右开弓又是扇了十几个巴掌,打的她满嘴是血。为了避免被吐一口,夏蘼站远了些。 夏蘼更加确定那血槽值就是杀人值,越想杀她的指数越高,之前那个太监就有六十五,而玫瑰有七十了。 她看着地上的人,一句杀人的话很简单,可是如鲠在喉,始终有些难受。夏蘼深呼吸几口气,握紧的拳头又松了,“处理掉吧。” 赵嬷嬷看了她一眼,应声是,揪着人带下去了。 不一会儿后,白茗走过来,站到她跟前,看了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是……在安慰她一样。夏蘼抬头望着她,白茗那双眼睛里满是了干净。 白茗:“要吃点藕粉么?” 夏蘼:……果然感动什么的超不过三秒。 下一秒,白茗伸手轻轻地抱了抱夏蘼,“主子总有一天要长大,去看这个世界。所以,不要难过,也不要伤心,艰难的是走过去的路,甘甜的是将来。” “这话谁教你的?” “我父姨。”白茗顿了顿,“我亲爹。” 白茗松开了手,静静地站在边上了,似乎在等夏蘼的吩咐。后者吞吐几口大气,转过头来说:“追到她去哪儿了么?” “没有,她拿着信出去以后,一直在走小路,有很多分叉口,去哪儿都有可能,所以我们先下手了。”白茗解释道。 一开始,她们就设计好,由赵嬷嬷叫开芍药,剩下玫瑰。她看了看玫瑰的那份字条:有异,不傻,是否速决。“好在你们提前抓了她,不然出去万一遇见别人就不好了。”虽说不知道所传递消息的对方是谁,起码知道这么一回事了。 她没那么多脑子宫斗啊,只想安安静静的混个太平王爷啊,好难。 随手将纸条扔到烛火上烧掉,夏蘼说:“我们去看看芍药吧。”转身就走出去了,一路走过小厨房到了后院偏角的柴房,白茗提着灯笼先进去,一照,芍药被捆的死死地扔在地上,蓬头垢面。 她看见夏蘼进来,眼睛瞪得老大,眼眸里尽是害怕,只是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像个人形大蛹,想要朝夏蘼蠕动过去。结果还没两步被白茗重重地踢了一脚,顿时哀鸣声起,缩在原地不动了。 她比玫瑰好多了,最起码除了绑她的时候稍微吃了点苦,没人揍她。唔,除了刚才那脚。 夏蘼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像是换了个人似地,神色冷漠,“玫瑰死了,你要步她后尘吗?” 芍药微微抬起上半个身子,听了这话,连忙摇头。嘴里呜呜的似乎想要说什么,白茗看向夏蘼,以眼神询问。 “之前西格殿里伺候的樱桃也死了,悄无声息没人知道。”夏蘼木着一张娃娃脸,然而这时谁都感觉到了那种震慑,“要不,我拿混子从你喉咙穿过一直到……”她缓缓地从芍药的头,看向她的下半身去。 “到你是屁股后……怎么样?”夏蘼问道,顺便朝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衬着昏黄的烛光,任谁看了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芍药只剩下拼命的摇头了。 夏蘼转身出去了,白茗也提着灯出去,整个柴房又暗下来,芍药惶恐的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看见那扇门将外面的月光,白茗手里的烛光,全部隔绝起来。很清脆的一道落锁的声音,却掷地有声的扣在她心头。 走了老远以后,夏蘼回头看看,确定应该听不见了,凑到白茗耳边,轻轻地问:“这样说,凶不凶?有木有效果?” 白茗被她问的有点想笑,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嗯,挺凶的,尤其是那什么棍子,肯定有效果。” 夏蘼松一口气,算了,那些穿越宫斗的姑娘们都会先来这么一招,叫下马威,来震慑下屋子里的人,免得被反水了。虽然不知道在她这里管不管用,先试试嘛,反正不要钱。能这么干,还是因为看在芍药没有那杀心值的份上。 话说,也不知道这个外挂好不好用。 回去以后的夏蘼,问白茗,“你刚才说的藕粉呢?” “你要吃?” “不吃问你干嘛?”夏蘼反问。于是白茗又准备转身出去,刚抬脚走了一步,“等嬷嬷回来吧。” “为什么?” 白茗:…… “我是你的陪读,得陪着你。”白茗解释说,最后在夏蘼那种‘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眼神下,她叹一口气说:“我担心你。” 最后两人在屋子里玩小蜜蜂。 又过了几日,进入四月。 芍药被放了出来,一出来就跪在夏蘼跟前表忠心,哭着喊着自己生是她的人,死的她的鬼。夏蘼坐在那儿听听就算了,也没真打算信,就让她下去了。 “主子放心,我会看着的。”赵嬷嬷在夏蘼身边说着。 午饭后,白茗在院子里练剑,宫内不许带兵器,所以她手里拿的是棍子,还是夏蘼非得在把柄处刻上洞庭湖三个字的棍子。白茗曾问了下那是什么湖,夏蘼说那是人的灵魂。 白茗握着那棍子看了很久,人的灵魂么?一点点摸过那被刻的扭七歪八的字,白茗慎重的握紧了它。自那以后,她每日都挥着这棍子练习。 午睡醒来的夏蘼,迷迷糊糊的出来就看见白茗,她倚在门边打了个哈欠,“白茗,你不累么?”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还没睡前,白茗就开始练习了。 直到夏蘼喊她,这才停下来,走到夏蘼跟前的回廊上,早就准备好了热茶放着,等这个时候刚好是温的,不凉也不烫。 白茗倒了杯茶递给她,“今儿主子怎么自个儿醒了?热么?” “养成习惯了,到点就醒了,嬷嬷呢?”夏蘼坐在回廊边,喝了一口茶,四处不见赵嬷嬷,平日 里她总是围在自己身边转,最近两天怎么不常见了?“昨儿午睡醒了,也没见她,她很多活么?” “不晓得。”白茗摇摇头,“兴许吧。”白茗除了陪主子以外,就是自己把自己的衣服洗了,自己房间自己打扫。别的活,基本上不干,而且她人也不大,干不了什么重活,偶尔赵嬷嬷喊她帮忙缝点什么,或者下小灶时打个下手什么的是有的。 其余的,多数是芍药和赵嬷嬷,还有吉祥。 这么一算,西格殿里人少的可怜。白茗如此想着,说:“统共这么点人,地方虽不大,总归还是多事的,凤后的翊乾宫不是没住人么?主殿偏殿偏阁,都是地儿。” 夏蘼想了想,一个宫殿里一般有一个主殿东西两个偏殿还有两个偏阁,也是蛮大地方的,就她一个人住着。 “你嫡父对你好么?”夏蘼又问,平时总是很多问题,倒不是有八卦的兴趣,而是觉得白茗要和自己生活那么久,多少得知道点情况吧?万一以后你想亲近人,结果人家嫡父对她不好,你回头跟人家嫡父的孩子客气上了,她心里肯定不好受的。 好吧,夏蘼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 “一般吧。”白茗说,“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可是他的中立已经代表他站在强的那一边了,所以在他的默认下,别人总是欺负我和我父姨。” 夏蘼点点头,中立确实是这个意思。 她放下杯子看着白茗,“那以后,我也不理他们。” 庭院里两株梨花树开了,微风拂过,带着如雪的花瓣四处飞舞,她就在那样的背景下看见白茗笑了。在听见她的话后,白茗眉眼一弯,笑了。 说不出美,看的夏蘼痴迷了。 第九章 第九章: 董美人坐在步撵上慢悠悠地走向长春宫去,他住在东六宫,需从东长街过乾清门再过西长街,身边紧跟着庄嬷嬷,还有一群的丫头太监,那阵势丝毫不亚于贵君的分位。 他张着自己的右手看了看,又翻过来看手心,摸着指尖,漫不经心的说:“不知道二公主眼下起了么?倒是真羡慕她,如今宫里头唯一能不讲究规矩的恐怕只有她了吧。” 庄嬷嬷:“主子咱这儿已经是进了西长街了,前头就是翊乾宫了。” 翊乾宫就在西长街边上。 董美人抬了抬眼皮子,嗯了声,也不叫停,庄嬷嬷偏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依旧玩弄着手中的那枚玉坠子,便不再做声,默默地跟在主子身边走。幸亏走的不快,不然她正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不中用。 擦肩走过宫门紧闭的翊乾宫,董美人偏头望了一眼,嘴角挂上一抹淡淡地笑意。 等他到了长春宫的时候,人基本上都来齐了,又或者说,能配得来长春宫的人,已经到齐了。正有说有笑呢,今上素来提倡节俭,所以在位多年也只是选了一次妃,基本上都是当年潜邸的旧人。 除了一个宣武六年进来的仲贵人,那时还只是个侍君,结果一夜恩宠生了四皇子,这才得以晋贵人。 董美人不屑的哼一声,走到主座宋贵君下首左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上,旁边坐着的是长春宫偏殿的谷侍君,而分位高于他的仲贵人竟然还在他之后。 “仲贵人一向安分守己,可是有些人却总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真是可笑。”董美人拿过茶盏,用盖子拨了拨茶叶,也不喝,看了一会儿后,说道。 谷侍君自知他是在讽刺自己,转头瞪了眼喝茶的仲贵人,后者后知后觉的看回去,“谷侍君,要喝茶吗?”说着将自己的那份递过去。 “谁稀罕。”谷侍君冷哼着说道,“贵君宫里还缺你那一口茶啊?” 董美人呡了一口茶,放下后看向宋贵君,“果然贵君宫里的东西就是比别人的好,喝着这茶都胜过养心殿里喝过的呢。” “难怪圣上夸董美人嘴最甜,就一点去年的信阳毛尖也被你夸上天了,还拿来和你在养心殿喝过的比,这不是胡闹么?”宋贵君轻轻地说,他握着茶盏拨弄着茶盖,问:“那董美人,可听说了些消息么?” “董美人肯定听过了吧,都在养心殿喝茶了。”谷侍君接过话茬说道。 董美人都不想理睬他,幽幽地叹一声,却是对着宋贵君说:“贵君又不是不知道,在养心殿说了什么,听到什么,那都不是我们该议论的。莫不是贵君你想……” “本贵君何时说过让你说那边话的事情了?今儿不过是家常的闲聊罢了。”宋贵君说着,又扭头招呼旁边的宫女,拿些点心上来。 “仲贵人,这是你最喜欢的桂花糕。”宋贵君特意让人送到他那边,本来默默地看着地面的仲贵人听到他的名字,猛的抬头,复低头弱弱的说:“谢谢贵君。”于是,整个上午,他都致力于消灭那些糕点。 以至于出了大厅以后,还被谷侍君讥讽了几句。 几个人东拉西扯,好不容易才绕到了主题上:清明祭祖祭祀的事情。 “原本圣上交给我的时候,只说一切吏部会办理妥当,让我到时候去去即可。所以,贵君这问起来,很多我也是不清楚的。”董美人说道。 宋贵君看着他,一起在潜邸那么多年,有如何不知道董美人的性格,只是淡淡地一笑,“这事本贵君也略有耳闻,只是让董美人去归去,可带的人千万要挑好。” “那是自然。”董美人俯首称道。 结果那谷侍君又呛了他一句:“别把三公主带去了,论理当是长才对。” 董美人心道终于说出来了。“如何能是长呢?先祖开国时曾立下祖训,不论何事,能代表圣上出去的,先是嫡长女,再者是嫡次女,若都无的情况则是圣上同脉姐妹。何来的长之一说?” “可是,就那傻……” “谷侍君!”宋贵君重重的呵斥道,“莫模糊。”继而转头看向董美人,“董美人能明白此理便好,祖宗家法不可忘,不过是好心提点你罢了。” 大家伙儿又闲聊了一些事,便散了。 “没想到,他倒是记得劳。”等人一走,谷侍君便急不可耐的同宋贵君说起来了,一脸深恶痛绝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董美人杀他全家了呢。 宋贵君只是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这个结果在他看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已。只是说了另外的事,想起来脸色严肃了些,“日后,你莫要在人前再胡说了,二公主的的确确是嫡出的公主,哪怕她不占个长字。” 谷侍君见他如此认真,只好应下,随后也告辞回偏殿了。 这人一走,谷侍君的身份的大宫女无花轻声问:“主子,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董美人会这么说?” 宋贵君:“宫里头皇子虽说不少,可是公主只有三个,他一个三公主,本贵君一个长公主,剩下的就是那老二了。能代表圣上去参加祭祀的,他想,本贵君也想。”说道这儿他停顿了会儿。 无花想了想,“所以,主子希望三公主别去,他则希望长公主别去,所以……” 宋贵君嗯了声,“这是最好的选择。” 步撵走过西长街翊乾宫门前的时候,董美人让人停下,他坐在上面静静地遥望着宫墙内,终究是忍不住叹一口气,“走吧。” “主子,万事放宽心啊……”庄嬷嬷年长许多,是董美人从府里陪嫁带进来的人,后宅之事,总是过来人经验多,很快就把思绪理清楚了,故有此一说。 “宽心?谁能真的做到无欲无求,那是和尚,那是尼姑,不是我。”董美人狠狠地拍打着扶手,让人走快点,他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地方! 那个人,死了以后,也要霸占着象征凤后才能居住的翊乾宫,连他的孩子都不交给别人抚养,甚至连提都不让人提! 董美人一个人回到屋子后,越想越生气,掀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砸的满地都是碎屑,看的庄嬷嬷万分惊慌,不停的在边上大叫让人来打扫。 好一会儿后,董美人躺在贵妃椅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恶气。 “主子,这是何苦呢?”庄嬷嬷三两下挥散了宫女,凑到董美人身边说:“哪怕这是由二公主出面,那也要比让大公主出面来的好。” “我当然知道是这个理,不然也不会那样说了。他不想让我的老三去,那他的老大也别想去。”他眼底闪过一抹戾气,“谁都别想好过。” “我只是气,给人做嫁衣!不说那是不是个傻子了,都没爹疼的那么多年,竟然还能好好地活着,就那样霸占着翊乾宫!” 庄嬷嬷赶紧探头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小声的说:“那又如何,别忘了那位是如何殁的?” 一想到这儿,董美人这才释怀的笑了。他怎么就忘了,凤后那可是被女帝一杯毒酒赐死的! 然而,夏蘼不知道这么多曲折的事情,她还在西格殿里想如何制作出北京烤鸡来。 说起来还是午膳的时候,夏蘼敲着筷子念叨如果有肉吃就好了,于是午睡醒了以后,就看见一身鸡毛的白茗翻墙而进,手里拎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鸡,还特意说别告诉赵嬷嬷,不然肯定要受罚的。 夏蘼同意的点点头,自打她来了以后,赵嬷嬷就拿常规的条条框框来限制她,这让夏蘼赌气的时候会说下自己是傻子这类的话。 “你杀过鸡吗?”夏蘼问,她和白茗两人正蹲在地上围观那只垂死挣扎的鸡,然后抖了抖,被白茗一拳头砸晕了。 白茗摇摇头。 夏蘼有些为难的望着地方的鸡,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材料是有了,可是没人会做,怎么办?突然她打了个响指,对着空中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喊了句阿辰出来。 很快一阵风似地吹过来,白茗本能的握紧了挂在腰际的那根木棍。可是还没出手,一个人已经在她背后了。背后,那是最要命的地方,她竟然不知道?白茗诧异的回头看向那人——那是一个男人,眼神冷漠似冰的男人。 “是你?”白茗惊呼道,那人竟然是之前她去养心殿偷药时逮住她的人。 可是,人家根本不理她! “你们认识?那我就不介绍了。”夏蘼看向他,“你会弄吗?”她看向阿辰,指着地上的鸡,“我说你来弄?” 难得看见那张冰山一样的脸有点表情了,夏蘼觉得那是崩溃的表情。对不起,我把你当我那个世界的男人了!而不是这个女尊里嫁人当老婆管后勤的男人!夏蘼有种无力扶额的感觉。 最后,还是夏蘼指挥,白茗动手杀鸡,阿辰生火烤。 三个人蹲在墙脚边,啃着肉香肥妹的鸡,夏蘼问左边的阿辰,“你杀过人么?” “杀过。” “那为什么不敢杀鸡?” 白茗也看过来。 阿辰:“鸡是一条生命。” “所以人不是?” 阿辰停下来,转头看向她,“主子说杀谁,那谁在属下眼里已经是尸体了。” 白茗:“说的好。” 夏蘼:…… 第十章 : 第十章: 吃过午膳,夏蘼还回味着昨儿吃的烤鸡,吧唧着嘴总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抬眼眨巴着望向白茗,后者毫无知觉的挥着棍子操练呢。 夏蘼百般无聊的坐在回廊上,晃荡着双腿,无言的仰头望着天空。 一片湛蓝。 当年小时候的自己,是怎么度过童年的? 记忆里是光着脚跟小伙伴们撒丫子的到处跑,去河里抓龙虾,去山上摘杨梅,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和几个小伙伴们一起的。再后来长大了些,她才知道她老远又是在另外很远的地方,她被送回去读书,于是和父母一年见一次,渐渐地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赵嬷嬷端着一杯牛奶羹过来递到夏蘼跟前,“小主子想什么呢?” 夏蘼想了想,问她:“我爹……还有我娘,长什么样啊?” 听到这话的赵嬷嬷微微愣了一下,勉强挤出个笑来,“除了在宗庙里挂着凤后殿下当日盛装的画像外,整个宫里大抵是没有了。” 连个画像都没有,是不是太不对劲儿了?不要问为什么,身为写手的夏蘼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她已经脑补了很多,比如凤后谋逆被诛,但是她还活着于是这点可能性不太大,还有什么凤后外面有人了,给皇帝带了绿帽子,比如……某剧里的两个妃子就是这么干的,最后还登上了太后宝座。orz 当然,以上纯属歪歪,也许就是正常的死亡,才怪叻,宫里几个寿终正寝的? “那怎么样才能去宗庙?”夏蘼又问。 “主子先喝了牛奶羹再说吧。”赵嬷嬷哄着,直到看见夏蘼将最后一点都喝完了,把碗递给她。她这才说:“祖宗家法规定,只有新帝登基,抑或者重大丧事如太父(相当于太后)归天这类的能进以外,就只有清明祭祖时代替圣上祭祀的人了。” 哦,听起来都跟她没关系。夏蘼在心里嘀咕,总感觉好像都看不见似地。 就在这时候,一个太监带着几个宫女走进来。夏蘼立马站了起来,时刻准备看情况,如果形势不对就马上跑路。 还没到跟前,那领头的太监便喊着:“传皇上口谕。” 夏蘼还没反应过来,赵嬷嬷已经一把拉过她跪了下去,跟着就听见那太监说:“着二公主夏蘼代朕参加祭祀一事。” “赵嬷嬷,公主年小不知事,这两位是皇上派来的教导宫女,也望嬷嬷多加督促公主,五日后可就是清明祭祖时了。”太监把话说完,手一挥,两个宫女走出来,他倒是先走了。 什么叫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这就是。 夏蘼只是突如其来的好奇心驱使,想要看看这身体的爹娘,结果就来了这么一个机会,瞌睡……五日后,时间太赶了。 那两个宫女一脸严肃的看着夏蘼,左边那个年纪稍微大些的说道:“教导期间,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公主见谅,一切以大事为重。” 赵嬷嬷笑了笑,“这是自然,不过……” “二公主的情况,我们多少也知道些,会有分寸的。”另一个宫女说,“烦请赵嬷嬷安排个房间,以便教导之用。” “那我这便去安排,”赵嬷嬷牵着夏蘼的手,轻轻地捏了下,然后看向白茗,“跟牢主子。”白茗点点头。 约莫半个时辰后,夏蘼开始学规矩了。 年长的宫女叫素衣,另一个叫素琴。一开始,素衣笼统的讲了祭祀时有哪些步奏,哪些是需要夏蘼来做,哪些是不需要的。光是这些,便已经讲了一个下午,听的夏蘼稀里糊涂的,不停的点着脑袋打瞌睡,完全摸不着边。 赵嬷嬷来叫人吃晚饭时,素衣只道:“二公主资质虽然稍差,却胜在安稳,”说着,转眼看向站在夏蘼边上的白茗,“我说的,你可都记下了?” 白茗:“差不多。” “晚上,跟二公主再说一遍。”素衣说完,也不留下吃饭,便同素琴一道回去了,还说明日会再来。 人一走,夏蘼趴在桌上,喊着:“累死了,像夏天蝉叫了似地,听着就心烦。”脑袋偏了偏,“你是怎么听下去的?” “其实很好记的。”白茗说着。 于是,晚上的时候,白茗和夏蘼两个人坐在屋檐下,夏蘼手里拿着白茗饭后写的教导内容,字迹娟秀,十分好看,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夏蘼一字一字的念,遇见不懂的字白茗再解释,最后还逐一讲解给她听。 念着念着,夏蘼扭头看见白茗盯着自己看,“我嘴角有饭粒吗?”说着还摸了摸嘴巴,确定是不是真的有饭粒。 白茗轻轻地笑了笑,“主子长的真好看。” 屁大的小孩子,就知道什么叫好看了? 夏蘼瞪了她一眼,“你才是真的好看,长大了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了把她的脸颊,总觉得揩油这种事情,干起来得心应手。虽然年纪尚小,可是人家那美人模样已经有了,应该不太会长残吧? 突然间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来来,我们再念一遍。”夏蘼拿起纸,读了起来。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的瞄了一眼白茗,后者凑过来和她一起看,有种淡淡地花香萦绕在夏蘼鼻尖,很好闻。她不由得吸了吸鼻子,转头问:“你用什么香的?” 这一转头,鼻尖擦过鼻尖,两人俱是一愣。 夭寿~(≧▽≦)/~啦啦啦 夏蘼跳下廊檐台阶,蹦跶到庭院里,“我有点饿了,你饿吗?”她指着厨房,“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没。”说完脚下生风似地跑了。 于是,躲了很久的夏蘼,差点在厨房睡着了,脑袋磕磕碰碰的撞到墙壁,这才揉了揉眼睛往回走。以为白茗应该回屋了,却见她靠在柱子边睡着了,手里还拽着书写的纸。 夏蘼放慢了脚步走过去。 心里已经平静下来,没刚才那种紧张感。 真想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特么的太尴尬了。夏蘼捂着脸想了想,纠结了下,还是叫醒了白茗,“回屋睡去吧。” “好。”白茗说着站起来,有些摇晃差点跌倒,还是夏蘼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便轻而易举的抱住了她。 很快白茗退后了一步,“谢主子。” 突然间怀里就空了的夏蘼,反射弧度慢了半拍,才应着:“没事,那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这我拿走了。”她把纸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先一步回房了,而后听见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 背靠着门的夏蘼,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眼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叠好夹在书里,然后再是上床休息。 第二日一早,夏蘼就被人掀了被子,素衣站在她跟前,板着脸,“二公主,该起了。” 她迷迷糊糊的看了眼,外面天还未亮呢。 站在素衣旁边的素琴双手交叠摆在身前,其实也忍不住紧张了一把,都说这二公主是个傻子,谁知道会不会干出点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来?她还没做好万全准备时,夏蘼挠了挠脸颊,扯着嗓子喊:“白茗,白茗……” 赵嬷嬷年纪大了,夜深露重的夏蘼便不让她守夜了,还说白茗就在隔壁,有事自是叫她。 而在她们进了夏蘼房间那刻,白茗就醒了,听见她叫喊时,刚好穿戴整齐的出现在她面前,就像个是随叫随到的人工智能,啥都能解决。 “烦请二位稍微等会儿,我这就伺候主子洗漱。”白茗挡在了夏蘼前面,和两位宫女说,她们俩相互看了一眼,“那我们便在书房里恭候二公主。”说着两人转身出去了。 “天都没亮,她们想干嘛啊?”夏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手任由白茗拿过衣服给她穿上,来这里大半年了,她都养成衣来伸手的习惯了,啧啧,环境真的太能改变一个人了。 穿戴好,白茗端着热水进来了,“赵嬷嬷和芍药已经在弄早点了,主子洗漱好差不多便可吃了。” 早饭是馒头就着小菜,还有白粥。 一天,又开始了。 伴着昨儿的复习,夏蘼一开始还勉强能听得进去,随着越说越多的情况下,还有那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起来时,夏蘼又趴在桌上睡了。 素衣停下来,拿着戒尺敲了敲桌子,惊的夏蘼陡然坐直了,半眯着眼继续听。 如此反复,终于熬过了五天时间。 夏蘼吃过晚饭,摸着黑眼圈,“我现在要去睡觉了,明天再说吧。” “可是,明日便是祭祀的日子了。”赵嬷嬷看着夏蘼那憔悴的模样,心里也是十分难受,除了想着法子弄些好吃的来,再无他法,她又提醒着白茗多跟着些,提点着点。就让夏蘼回屋睡觉了。 她叹了半响,“若不是那两位争来争去,尽耽误时间,主子也不必这么赶了。”赵嬷嬷忍不住抱怨了句,转头看向白茗,又是个半大的孩子,也只能是叮嘱再三,“明日祭祀,可千万得跟劳主子。” 白茗点点头,她不怕,还有阿辰呢。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到了清明祭祀当天,素衣两人托着放有宫装的衣服盘半夜就过来了。连梳洗打扮全是她们做的,素衣还说务必做到万无一失。结果穿的太厚重,夏蘼刚站起来就走不稳差点摔了一跤,还是白茗扶住了。 随后夏蘼被送上步撵,至中和殿休息,等吉时一到便去太和殿。 整个祭祀大典全是在太和殿完成的。 精神不济的夏蘼晃晃悠悠的坐在正殿里,忍不住打哈欠,素衣站在旁边满脸担忧,她不止一次觉得让二公主来参加祭祀真是太胡闹了,连个规矩都是这五天现学的,基本上等同于没有。 虽说皇上已发话让她们尽力教导即可,不求多好。可是,这到底也是皇家脸面,若是有什么闪失,出了天下之丑,难保不会迁怒她们二人。是以,素衣这五日来尽心尽力,现在还时刻提点着二公主。 趁着素衣分神的时候,白茗悄悄地走到夏蘼身边,将那摇摇欲坠的脑袋拉到自己怀里,让她靠着自己休息。白茗自己则站的笔直,很快夏蘼就靠上闭目养神睡了会儿。仿佛那外头的喧嚣都沉默了。 素衣一回神,差点急的乱喊,却在白茗竖起食指的嘘声中强忍了下来。 罢了,一切随缘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随着外面老长的一声开始,有个太监进来禀告:“二公主,请。” 白茗赶紧把夏蘼摇醒了,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手搭在白茗手上走了出去,被清晨的冷风一吹,夏蘼陡然打了个激灵,这才算是清醒过来,外面乌压压的站着许多人,她听见素衣小声的提示:“主子继续往前走,入场。” 司仪唱:净水。有宫女送上净水,夏蘼依次净脸,净手,再到旁边的宫女上来的净巾处,司仪又唱净手。夏蘼再把手擦干。等司仪再唱上香时,早有人将点好的香递到夏蘼跟前,她再拿过来。 司仪:“恭迎列祖列宗~” 夏蘼才开始按着上香步奏来,先是将香转一圈,再朝东拜三拜,她念:“今黄道吉日吉时,我们大沧国夏氏进行祭祖发谱仪式,恭请列祖列宗一同前来亨用佳肴果蔬。”,然后捧香至祭台。 整个丝竹唢呐全部奏响。 接着再点香,上香,最后行大礼。 由夏蘼带头跪在最前方,双手平放于额前,全身匍下点地。如此三跪就拜,方算礼成。 接下来是鞠躬,敬献供果,蔬菜。 …… 等一套下来,已过午后。夏蘼由白茗搀扶着摇摇晃晃的走回了中和殿,一进来她就瘫坐在地方起不来了。等候着多时的赵嬷嬷赶紧拿了茶水过来,夏蘼咕噜咕噜的大灌了几杯,这才算是有点力气说话了。 “饿了。” 夏蘼刚说,赵嬷嬷就已经端着饼递过来,“中和殿里也没什么吃的,主子先垫垫肚子。” 一行人稍做休息,素衣这边也弄完了事情,她再进中和殿时,对夏蘼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连嘴角都挂上微笑了,朝夏蘼福了福手,“二公主今天表现的很好,不堕天家风范。” 可不是么,那些干燥乏味的祭词,她是硬生生的全背下来了。 就问你让五六岁的孩子,背几千字的长篇,你说虐不虐? 赵嬷嬷在回去的路上还一个劲儿兴奋的说这下子皇上该注意到主子,让主子进上书房读书这类的话了。□□有训,凡年满五岁的公主需进上书房读书。然而,皇帝似乎忘记了夏蘼这个孩子。 回到西格殿,芍药早做好了饭菜,夏蘼狼吞虎咽的吃完就去补觉了。 朝臣也退了。 “白将军请留步。” 身后有人喊道,白涵步伐一顿,转身见董尚书疾步走上来,她略微颔首,朝来人微微作揖,“我道是谁,原来是董尚书,何事?” 董青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今日祭祀,那二公主可说是进退有度,颇有当年天子之风,站在她旁边的就是你家那进宫的丫头吧。董某在这里先道声喜了,是个成事的孩子。” “喜什么?”白涵似有不悦的甩了甩袖子,“那不成器的丫头不过是个庶出的,能进宫是上辈子修的福气,只愿她安分守己的护着主子,不求成什么大事。” 把话这么一睹,董青语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朝她笑了笑,而后告辞。 赵媛稍微走进了些,站在白涵旁边,看着走远的董青语,“除了吏部准备,圣上是将祭祀事宜交有董美人来办的。” “原来她不过是气给人白做嫁人,到我这边叫两声罢了。”白涵整理了下袖口,看向赵媛,“你们吏部这回可是干了件漂亮的事情。” 赵媛也笑了,“不过是托二公主的福。” 两人很快聊了点别人,出了宫门便分开了。 回到府里,赵媛都是哼着小曲,感觉脚下生风,一进大厅,迎接她的正夫翘了她这模样,打趣道:“得皇上夸奖了?瞧你高兴的那样。” 赵媛舒舒服服的坐在下来,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缓缓地喝上一口,这才说:“还以为看不见希望了,没想到,天终究还是会亮的。” “可不是说胡话了么?天不亮,太阳何以生起?”正夫推了她一把,赵媛心情大好,连连夸道:“夫君说的是,是我想窄了。”都说这人心情一好,干什么事都有劲头。赵媛拉着她家夫君的手直接进了卧室。 “现在还是白日呢。”她家正夫惶恐的推搡,可是越推搡越是面红耳赤,不一会儿两人滚到了床上,一shi春···光。 日子一下子过到了五月,天气渐渐地转热,自打那祭祀以后皇帝似乎都忘记了二公主这么一号人,赵嬷嬷也没等来皇帝的口谕什么的,反正连个赏赐都没有。夏蘼每每想到这里,就问白茗:“你说我那娘是不是跟我有仇?” “为什么这样说?” “你看,折腾我这么一回,连个赏赐都没有,亏我还是替她去的啊?”夏蘼振振有词的念叨,还说若不是她把罪都受了,那吃苦的就是那娘了。 说的白茗笑了,眼神明亮,看起来很好看。 不过笑完以后,白茗还是很认真的说:“主子日后还是别说这种胡话,能代表天子出席祭祀,那可是宫里头有公主的都在争的事情,我想皇上不赏反而是好事。” “不争就是争嘛,我知道。”夏蘼一副懒洋洋的摆摆手,脑子里惦记着的是中午吃什么。然而旁边的白茗确实小小的惊讶了一番。 她进宫前,家里父姨再三叮嘱了很多话,其中就有说如今宫里只有三位公主,然而嫡公主却是个傻子,凤后又早逝无人依靠,需要再三谨慎,万事不可争。白茗那时不懂,反问若不争,那如何才能险中生存? 她至今还记得父姨说不争便是争。 那时他的眼神,很笃定。 说不出为什么,白茗就信了。今天再听见夏蘼的话,更加确定父姨说的对。她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守护好她。抄起木棍又去庭院里练习了。 夏蘼跟赵嬷嬷商量,托人弄了些种子来,在后院里搞了块地,种了些黄瓜,茄子,还有西瓜,草莓。最初的时候,只是夏蘼自己想吃西瓜,每回夏天她都是捧着半个瓜直接用勺子挖,当饭吃的。 来这里这么久,很少有水果能吃的上,于是她萌生了自己种瓜的念头。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然后找赵嬷嬷这么一说,不光是西瓜的种子,还有草莓,还弄了些小菜的种子。赵嬷嬷连连感慨,“若不是主子想的周到,还不知道要看别人脸色到什么时候呢。” 连翻地的事情,夏蘼都是自己干了的,当然最后还是赵嬷嬷和吉祥芍药的事情,她就时不时的去刨两下,当是锻炼身体。一想到这个,她深深的被祭祀那回毒害到了,感觉自己体力完全不够用。 后来屁颠屁颠的跑去跟白茗练习挥棍子,结果两三天下来,不说握着棍子的手气泡了,胳膊也抬不起来,连带着白茗还被赵嬷嬷训了一通,不管夏蘼如何解释,都不让她在练了。说要是凤后知道了,得多心疼云云。 想到那个没见过面的爹,夏蘼记得祭祀去宗庙里上香时,见过那画像,唔,是个美男子。 她只能偷偷的练,结果白茗每回见她脸色异常的难看,夏蘼还以为她生怕赵嬷嬷再责罚,好心安慰她,“没事,万事我罩着你呢。”拍拍胸脯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夏蘼觉得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然而,白茗忍不住的说:“主子习武资质太差了,我不忍心打击你,但是真不想再看见你这么折腾自己了。” 感动是五`毛`钱的吗?信不信我打死你! 夏蘼很是郁闷的转身回屋了,然后关上房门,喊了阿辰出来,板着脸正经的问:“你觉得我练武怎么样?” 阿辰想了想,“真要说吗?” “不用说了。”夏蘼觉得自己被嫌弃了,然后跑去书房,找了很多书,然而没发现什么武功上大器晚成的人,别的文官倒是不少,夏蘼想了想,跑到白茗跟前,举了一个例子:虚竹和尚。 那绝`壁是武界大`器`晚`成的代表。 白茗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问:“那不也是得到了前辈的武学真传才成名的么?” 呃,这么说还真是有道理。 夏蘼顿时又不开心,特么为什么要把无崖子传攻的事情告诉她! “我倒是觉得主子天资聪颖读书很棒,不应浪费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白茗看向她,将夏蘼的手拉起,放在自己左边胸膛上。夏蘼感觉到那里有一颗跳动的心脏,嘭咚,嘭咚…… “我白茗,以性命起誓,会护好主子一生一世。”白茗说着,哪怕声音不算很大,却很坚定,掷地有声的落在夏蘼的心里。她说:“我现在不算强,可是我会努力变强,变得更强大,超过阿辰,超过别人,超过所有的人。我会护你一世周全!所以,主子不必习武。” 所以,姑娘,你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 哪怕心里小小的吐槽了下,夏蘼依旧觉得暖暖的。她伸手轻轻拥抱住白茗,“谢谢!”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凡人皆有苦果,你可知罪?”黑暗中传来冷冰冰的一个声音,将夏蘼惊醒,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却发现身体无论如何也动不了。难道是鬼压床?夏蘼使劲儿咬牙,好不容易才使出点劲儿来,能将手指活动起来。 突然一个大力反转,夏蘼从床上滚了下去,好在她身上还裹着薄被子,所以跌下来也不是很疼。她揉了揉头发,迷糊的半眯着眼,忽儿看见屋外有人影疾步走过,立马就醒了。蹑手蹑脚的到门边,拉开一条缝,看见有些伛偻着腰的背影——赵嬷嬷! 顿时觉得背后生凉,夏蘼脑子里除了她干嘛去,跟上去这类的词以外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都跟到不知道哪个角落的偏门了,好像是在翊乾宫主殿后面的位置。 难道赵嬷嬷是无间道?夏蘼一点也不想肯定这个想法。索性抛开一切,就看看她要干什么。 月上中天,过了好一会儿,听见有猫叫,而赵嬷嬷这边也有两声,夏蘼更加确定这是和人再联络啊! 但是,在赵嬷嬷这边她没有看见杀人值,也就两种可能性,一:外挂坏了,二:赵嬷嬷这么做有苦衷。夏蘼躲在假山堆里,听不清那边说了什么,过了半响赵嬷嬷这才结束。 说实话,她来到这里,第一个见的人是赵嬷嬷。第一个关心她,照顾她的也是赵嬷嬷。如果,这一切都是假象,那太可怕了,她都怀疑还能不能在这里活下去了。所以,她决定问个明白。 如果论起耍心眼,呵呵哒,她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啊,别以为看了那么多宫斗文就能真的打败一切,以为天下无敌了吗?最难测的还是人心,所以她自问一个属性为宅的人,和人交流沟通真的很有问题。 比不过弯的,那咱们走直路吧。她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上,决定就这么办了。 然后,夏蘼发现,赵嬷嬷已经回去了,她跟丢了……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迷路了。真是被自己蠢哭了。扶墙...(__)ノ| 没辙了,自己乱走呗,总好过一直呆在这里吹风的强吧?隐约记得来这里之前是经过主殿的,还拐了好几个地方。眼下的地方应该是个花园,有假山,有很大一片水池,夜晚看不太清尽头在哪儿,却知道旁边有个拱桥到湖中的凉亭处。 她一个人在这里胡乱的走来走去,沿路走过的房子大多数都落锁了,她无聊的边走边折腾那些锁,转过拱门,再走了好一会儿,继续折腾。突然有一个开了,夏蘼凑过去发现锁好像坏掉了。想了想就推开门,一阵扑鼻而来的灰呛得她眼泪直掉。 不停地挥挥手,好一会儿才勉强能进去了。 夏蘼看看了环境,屋外种了好几排的竹子,感觉夏天一定很清凉,她跨过门槛,稍微适应了会儿这才走到边上打开了窗,让外面的月光铺撒进来,隐约能看清屋内的样子。摆设简单,却很温馨。 最引人瞩目的是歪倒的屏风边上的婴儿床。 破败的被褥下露出一角的书本,夏蘼好奇的抽出来,抖了抖灰,看清上面写着:记吾儿。在翊乾宫能这样写的估计也就只有凤后了,那么这是写给她的?夏蘼拿着书走到窗边,缓缓地翻开一页。 字迹十分工整,写道:五月初二得女,取名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 再翻一页:六月初二,满月,喂其糖水,蘼笑之。 再翻过去,几乎每一页都写的是关于夏蘼的事情,什么今天吃了多少,又尿床了还是笑了之类的,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却能感觉到隔着阴阳的那份亲情,夏蘼看到最后忍不住鼻子一酸,再翻到后面,已是宣武七年夏,距离上一篇日记隔了半年。 宣武七年,七月十五: 吾儿,愿不转生化风雨护你平安,若不许,愿化厉鬼随你护身。 字迹虽工整,却有种说不出的决绝,笔锋犀利,言语间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要死了,若说这个时候已经病入膏肓的话,按理字不应该还这么整齐,想想赵嬷嬷似乎说过凤后是夏天殁了的。 是不是就是这个时候呢?那不应该是病逝,谁病重后还能写的一手漂亮的字? 夏蘼将书揣到怀里,又在屋子里看了看,很多小衣服都霉了,还有很多布满尘埃的玩具,她看了两圈,没有别的发现,突然听见脚步声,心跳猛然的加快,咽了咽口水,不会是凤后来了吧? 一转头,看见提着灯笼到门口的白茗,夏蘼简直吓得腿都软了,这时松了一口气就有些走不动了。 “主子?”白茗进来,稍微看了眼四周,“主子我们回去吧。” 夏蘼点点头,“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你开门的声音,就跟着来了。”白茗说道,“随后你一直未归,我便来找你。” 夏蘼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尖,“我迷路了。” “没事,我记得路。”白茗看着她,颇为自豪的说,牵着夏蘼的手往屋外走,边走边说:“这里应该是主殿范围,也就是凤后当年住的地方,离主子现住的西格殿不远,就是有点绕。”夏蘼嗯了声,心思不在这里。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来了,走在前面牵着她的白茗一顿,回头,橘黄色的烛光混着皎洁的月光,只见夏蘼眼中一片迷茫,“若是你最亲近的人背叛你了,你当如何?又或者,你最亲近的人,明知无路可走,却不得不去,留你一人在人世,你又当如何?” 白茗沉默了会儿,“我不知,可是若主子有任何决定,我都会跟随你。” “哦,因为我是你主子?”夏蘼突然笑了,天真无邪的模样,说着让人绝望又颓废的话:“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花了事,尘烟过,知多少?果然到末路了,便会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白茗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任何否定的话,她没办法说你不是我主子这类的话,只好闭嘴了。 第二天,夏蘼很早便起来了,自己穿戴好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床沿上,低头望着地上,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她问阿辰:“你向皇帝禀告我的行踪了吗?” “属下不敢。”阿辰出现,单膝跪在夏蘼跟前,毕恭毕敬的垂头道:“陛下将属下赐予主子时便说了让属下跟随主子,如今属下的主子只有一位,属下也只会听命于您!” “那有多少和你一样的人?”夏蘼稍稍抬头盯着他问。 阿辰沉默了许久,“恕属下不能告知主子!” 夏蘼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满意的点点头,“没事了,下去吧。” 阿辰猛然抬头,似乎有话说的样子,夏蘼看了看他,“若是你直接跟我说了,那我不得不怀疑下你的忠心了,连以前的主子都能出卖,还有什么是能值得信任的?”夏蘼走下来,扶起他来,“希望你一直有这份忠心。” “是!定不负主子的信任!”阿辰有些动容的说。 随后,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喊了声:“芍药,准备洗漱。” 随后赵嬷嬷赶了过来,有些惊讶的看着早起的夏蘼,“主子今儿起的可早,睡不好么?” 夏蘼一脸纯洁的笑,“赵嬷嬷昨晚睡得可好?” 赵嬷嬷一愣,“年纪大了,有些睡不着,主子不必挂念。” 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当众询问了,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于是只留赵嬷嬷梳洗,让芍药先去准备早饭了。 夏蘼的头发虽然还不太长,却感觉比起当日她来的时候,黑了不少,也有了光泽,赵嬷嬷轻轻地一梳梳到尾,很顺畅,“主子的头发越来越好了。” “嬷嬷昨晚去见谁了?”夏蘼看着铜镜里的人,突然很直白的问道。 赵嬷嬷手顿了顿,“一个故人。” “那是我爹的住的地方吧?听闻翊乾宫当年的人基本上都被杀了,还有什么故人?”夏蘼扭过头来,看着她,“我虽年少不懂事,可架不住身边那么多想我死的人,谁知道下次我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是什么话,嬷嬷还是告诉我的好。” 赵嬷嬷叹了口气,放下梳子,说:“宫里拜高踩低是常态,凤后过世后,老奴独自带着主子,那樱桃和吉祥是个什么样的主子也清楚,时常靠故人接济,才得以将主子带大,哪怕如此却也没将主子养好,是老奴之过。” 说着赵嬷嬷跪了下来,眼里含着泪,“可是,老奴不希望主子知道那么多,从前只想主子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但祭祀一事后,老奴觉得圣上的态度太奇怪了,怕主子出事,便私自做主求故人相助。” 夏蘼听完后,想了想,“起来吧。” 赵嬷嬷这才起来,“老奴,真的一心为主,绝不会是那种背主求荣之人。” 去年冬日里内务府送来的炭质量差的很,量也不多。一烧起来就有很浓的味道,烟还特别多,可是后来却掺杂了少许质量好点的炭,整个冬天下来,竟然还能过去,那个时候夏蘼就觉得应该有人暗中相助了。 更别说,偶尔能看得见的肉,当然白茗偷来的鸡这类的不算。 她没见过除了董美人和宋贵君以外的男妃,所以不确定是谁,但是那个人地位应该不会高到哪里去,好吧,听说这皇帝比较勤俭和念旧,宫里没几个新人,多数是潜邸出来的,登基十余年,就选了一次妃,真是楷模。 所以,赵嬷嬷的这番话,听上去暂时无破绽,夏蘼看了看她,打个感情牌吧,拉着她的手说:“得嬷嬷这话,我信了,若是日后嬷嬷骗我,我也认了!我只有嬷嬷了……” “老奴绝不会做对不起主子的事!”赵嬷嬷心疼的揽着夏蘼,“老奴是府里来的,看着凤后长大,再看着他嫁给一国之君,生子,去世,说句犯忌讳的话,老奴是把您当亲孙女看的。” “那您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夏蘼突然抬头,问她。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那您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夏蘼突然抬头,问她。 赵嬷嬷眼泪掉了下来,紧抿双唇,好一会儿才说:“圣上赐了杯酒。” “何时?” “宣武七年,农历七月十四。”赵嬷嬷叹了口气,“那夜凤后盛装打扮了一番,独自去了养心殿,老奴就站在翊乾宫的门口等他,他回来时还是坐着圣上的步撵,我以为平安了,他也朝我笑了,而后他照常去屋子里照顾您。谁知道,第二天您哭的不停,老奴推门便见他,安详的躺在床上。” 果然,不是所谓的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宫里,可有什么没了爹的孩子,让别人养这类的?” 赵嬷嬷点点头,“原是有的,按理说主子那时将将过了周岁,应当有宋贵君来抚养,可是凤后去了以后,七月十五那日禁军将所有的人都带走了,只留下抱着主子的老奴,连樱桃和吉祥,都是后来分过来的。” “你后来见过那些人么?” “自是没有。”赵嬷嬷看了看夏蘼,“主子为何会问起这事来?这么些年……” “我也不清楚,就好像在另一个世界又活了一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声音告诉我该回了了。我就醒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赵嬷嬷。 “莫言神鬼之论,终归主子平安便好。”赵嬷嬷再讲了些凤后当年的事情,听的夏蘼对那便宜美人爹很向往,奈何人已经没了。 然而,这件事,却在夏蘼心里留下一道疤,她觉得以后若是有机会,还是想要弄个明白的。 “那我爹家里是做什么的?没过问么?”一般送进宫的,能当皇后除了平民王后外,后面几个朝代,都是朝廷大臣之女,尤其是辫子朝,身份决定了地位,个别什么宫女爬上来的都不讨论。 一问道这里,赵嬷嬷又是沉默,夏蘼便知肯定还有问题,难不成是外戚势力太大?功高震主嘛。 “自从凤后去了,定国公辞去一切职务头衔告老还乡,一门上下全回老家了。” 绝、对、有、猫、腻!夏蘼半眯着眼想到!两人都沉默的空挡,芍药进来问:“主子,传早膳吗?” 民以食为天,夏蘼把所有的问题抛之脑后,吃早饭去了。 今儿的早饭是玉米粥,配着一点酱黄瓜,炒豆角,还有就是醋溜萝卜。 在五月的有些闷起来的天气中,这些算是清爽可口了,所以夏蘼一下子吃了两碗粥,看的赵嬷嬷很是满意,好不容易将小主子养大,虽说不比那两位,如今看起来却也是很水灵的一个模样了。 她发现白茗越来越勤奋练习了,那真不是吹的,而且没有丝毫的拖延症,不会说今天我稍微多睡一会儿,然后中午太热先休息下什么的。 “阿辰,你是不是刺激她了?”趁着人都不在的时候,夏蘼偷偷的问。 阿辰蹲在梁上,轻飘飘的说:“事实就是她不如我。” 想起被打击的自己,夏蘼觉得还是去看点书吧,既然武的不行,那来点文的吧?总不能什么都不会,那在这里岂不是两眼黑的感觉。让阿辰带路,她去了主殿那边的书房,没有钥匙怕什么,有人会开。 果然,阿辰一把就扯开了锁。 还是有些积灰了,但是夏蘼却在书房里发现好多好多的书,一般历史传记什么的,甚至还有类似菜根谭这种修身养性的书,天啊,简直全的不能再全了。只是,她看不太懂那些字,虽说是简体的,也不是很好认。 她想看书,还得再学习认字!跪了,orz “我字认的不全,你说我是习武呢还是习武呢还是习武呢?”夏蘼问道。 “可是习武也得看内功心法,剑谱之类的,还是得识字。” 所以,夏蘼认命的觉得还是先认字吧。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扫屋子,阿辰也下来帮忙,刚挽起了袖子,听见一阵暗哨声,似乎很遥远,却又感觉很近。 阿辰猛然站直。 那暗哨声连续响了几下才停,等平静后,夏蘼看向他,“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那是召集我部所有暗卫的信号,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看着他表情似乎很凝重的模样,夏蘼也没多说,反正他去不去都取决于他自己,又或者说他根本已经没资格去了,从他被皇帝下拨到自己这里的那一刻起,他都没办法再回头,除非……卧底。 从这天起,夏蘼便安心的在书房里认字写字,不好意思不会用毛笔。 六月荷花香满湖,红衣绿扇映清波。 夏蘼也换上了单衣,晚饭后喜欢坐在池沿边,拿把团扇摇摇,再看看白茗继续奋发,时不时的逗逗她,日子过得还不错。 白茗中途休息,一把接住夏蘼扔过去的毛巾擦了把脸,坐到她旁边,这会儿都比夏蘼高大半个头了,不得不感慨下运动让人长得更快。 “主子,平日里瞧你老不爱吃青椒,葱,那你吃面不葱,什么味道?” 夏蘼正盘算着池塘里的莲子什么时候能吃,听她这么一问,扭头看着她反问:“面还能是什么味道?为什么一定要吃葱,不爱的就是不爱,干嘛勉强自己。” 她上辈子读书时经济紧张,很长时间都是每顿吃青椒盖面,因为最便宜了,所以吃了好几年以后,她看见青椒就想吐了。很多时候,想不起太多的事情,然而那些为数不多能想起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农历几月了?” 白茗:“明儿就是五月初一了。” 哦,后天也就是自个儿生日了?真想吃个蛋糕来安慰安慰自己。可惜,她玛丽苏的没苏出来,“我倒是记得厨房还有几个土豆是吧?” 不明所以的白茗跟着夏蘼到了厨房,然后被指挥着去把两个她挑出来很椭圆的土豆削皮洗干净,切成她说的长条,等弄好后,又生火烧开水,把土豆条抄了会儿,还没熟透夏蘼便喊着让她赶紧捞出来。 “不熟透怎么吃?”白茗问。 夏蘼:“熟透了就是炖土豆了,赶紧捞出来。” 随后将土豆条沥干水,放在菜板上一一铺开了晾,还不忘跟白茗说:“我们找个地方晾吧,要不然明儿就被他们拿来煮了。” 白茗点点头,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夏蘼都困的打哈欠了,才将土豆条晾干,基本上没水了,没有冰箱的年代,还是有冰窖的,当然夏蘼这里有个类似的地窖,也很凉快,她就凑合凑合了,总不能跑内务府那边的冰窖去冰上一晚上吧。 “内务府的冰窖,你进得去吗?”夏蘼刚站起来,走了一步回头问她。 白茗点点头,“应该没问题,毕竟那边没有什么禁军。” 于是,夏蘼把包好的土豆条隆重的交到白茗手里,拍着她的肩膀说:“组织相信你,把这个艰巨而困难的任务交给你了,把土豆冰他们冰窖里,赶在明儿早他们发现前拿回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茗还是答应了。 人一走,阿辰问:“主子这是准备干吗?” 夏蘼看看四周,没个人影,这才在树上找到他,“一切为了吃。” 不用说,第二天一早,夏蘼起来就直奔她的土豆条去了。 白茗已经拿过来了,还放在地窖里呢,担心热坏了。 夏蘼命人直接把土豆条油炸了,至金黄捞出来,控油,再撒上点盐,吃起来真是美味极了。庭院里的人都来尝了尝,吉祥开始都觉得这东西不能吃吧,刚丢进锅里的时候还裹着冰霜呢,一下锅噼里啪啦的响。 “这玩意儿真好吃,能想到这个的主子真是聪明绝顶了。”吉祥说起漂亮话来跟不要钱似地,听得人一乐一乐的。 夏蘼笑的可欢了,毕竟苏出来了薯条,最起码满足了口腹之欲。 私下,白茗半开玩笑的说:“主子喜欢这炸土豆吗?要不,明儿我再给你弄一盆?管饱。” 太豪迈了,亲! 夏蘼摇摇头,“不,吃多了会胖的。”说完转头看向她,笑的不明,“你说明天,你是不要给我什么惊喜啊?” 白茗顿时有些尴尬了,总有一种被拆穿的样子,可是那始作俑者的夏蘼倒是很高兴,那手肘撞了撞她,笑得贱兮兮的问,“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啊?说来听听,透个底儿,我好做个心理准备。” “这个……说了就没惊喜了。” “那万一只有惊,没有喜呢?”夏蘼的歪理从来是没人能比得过的,“所以,你还是得先跟我说说。” 最后,白茗缴械投降,说是和赵嬷嬷他们准备做些好吃的,然后她自己还想给夏蘼下碗长寿面,然而赵嬷嬷却说长寿之意在宫里只能是暗指圣上,别人是不能用的。于是,只好作罢。 听上去也没什么嘛,不过被惦记,这种感觉还是很好的。 夏蘼摸摸她的脑袋,“没事啊,我反正还不爱吃面。”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赵嬷嬷特意拿了个红色的头绳,说是红色能压邪祟,保平安。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好吧她觉得萌萌哒,对,今天没吃药,orz 赵嬷嬷端着脸看了半响,笑说:“主子今儿生辰,又大了一岁。” 夏蘼点点头。 她小时候也曾无数次期待自己长大成人,可以活的很自在,后来当真的有那么一天,再也不用读书了,也再也不用写作业了,她告别了学生时代,进入社会,才发现象牙塔里的生活是多么简单。 长大以后,需要努力的奔跑,才能避免下雨天没有伞的情况。 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自由。相反,长大以后,更多的是责任。 “又大一岁,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夏蘼兴致阑珊的说,拨弄了下梳妆台上少的可怜的首饰,连个簪子都没有,以后还会是什么样? 赵嬷嬷见她似乎不开心,便说:“白茗一早就在厨房捣鼓着什么呢,主子去瞧瞧?” 听到这里,夏蘼也想去看看了,洗漱后早饭也没什么特别,还是往后的小米粥就着小菜,倒是在小厨房里看见忙来忙去的白茗,脸上还抹着一把灰,瞧着感觉就想笑,夏蘼双手环胸靠在边上看,“你做什么呢?” 白茗扭头一望,“主子怎么过来了?”她将刚做好的东西捧到夏蘼前,凝眸浅笑,“你上次说想吃蛋糕,估摸着就是加了蛋的糕点吧,听你说起那法子,我就试试了。” 成品,看起来还很不错。 顿时夏蘼便来了兴趣,说做蛋糕那也是网上电饭锅的山寨版本的蛋糕,没想到真的被她做出来了?她连筷子都没拿就直接用手掐了点扔嘴里,“好吃,我说的那什么奶油呢,你全加进去了?” “还剩了一点。”白茗另一只手一伸,捞过大盆子,见里面手打的奶油,夏蘼不得不夸下有武功的人就是不一样,想当年她也拿筷子打过蛋清,结果好几个小时候过去了,累得要死,也没成功。 她慎重其事的拍了拍白茗的肩膀,“辛苦你了。” “喜欢么?”白茗问。 夏蘼点头如捣蒜,简直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好么!捧着一碟的土著蛋糕,夏蘼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点,想吃什么就跟她们随口一说,也不管行不行,结果呢?她们却挖空心思来的实践。 自己不是坐在最高点的那个人,她们没有必要如此煞费苦心。 “干嘛搞的这么好,多浪费啊。”夏蘼不止是一次偷溜进厨房,有多少东西她知道的,尤其是鸡蛋,糖这类东西。她看看蛋糕又看看白茗,还有赵嬷嬷这行人,扬起一个大大地笑脸,“我们一起来吃吧。” “呜呜,主子……”吉祥忍不住哭起来,刚拿衣袖擦个眼睛,就被芍药嫌弃了,“哭什么哭,那点出息,主子人好,是我们的福气。” 吉祥赶紧擦了眼泪,笑着说:“是叻是叻,奴才也跟着沾沾喜气。” 众人嬉笑不止。 夏蘼乘空将一块蛋糕扔到空中,忽儿一阵风过,不见了。她笑着望着她们,“那我们中午吃什么?” “主子,这才吃过早膳,怎么又惦记着午膳了?”芍药忍不住打趣道,好一会儿后,赵嬷嬷才止住笑,“白茗说了,今儿她掌勺,我们也不知道午膳有什么能吃的。” “就她一个人啊?”夏蘼嘴里还叼着一块,嘟嚷着嘴看着她,“你一个人行吗?好歹让个来帮忙什么的啊。” “你别来偷吃就好了。”白茗说。 夏蘼顿时焉了,她是被嫌弃了。 一番热闹后,夏蘼又去了书房,对此赵嬷嬷没说什么,只是那一脸心疼的模样,反而是此处无声胜有声。她也不在意,日子嘛,先这么过着呗。 一晃眼,她写满了一桌子的大字,放下毛笔伸了个懒腰,她走到屋外看看绿化,这边吉祥小跑过来,瞧见窗边的她,“主子,该用膳了。” 午膳,准备了很多菜,多数都是夏蘼之前偶尔提起来的,比如可乐鸡翅,然而没有可乐便用糖醋代替了,还有就是她做过一回的薯条,炸鸡块……看的别人是觉得一桌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菜,然而夏蘼却感触颇深。 一个人愿意将你的话放在心上,那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她来这里的过的第一个生日,是她觉得永生难忘的。 入夜后,夏蘼坐在庭院里乘凉,许久后一直练习的白茗停下休息,浑身是汗,她走到池边洗了把脸,随手抹了吧,扭头看见夏蘼望着她,“主子?有事?” 夏蘼摇摇头,“自打你来这里后,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总觉得跟你说谢谢很生疏,可是今天的生日过的很开心,真的要谢谢你。” “主子客气了,看见你高兴,我也觉得很高兴。”白茗说道。 夏蘼跳下台阶,“不如,我们来跳支舞吧。”她单手付胸另一只手朝白茗探出,很绅士的做了个请的动作,白茗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把手给我。”夏蘼引导着她,让白茗另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而夏蘼则一手搂住她的腰,嘴里念叨着节拍,一二一二,带着白茗一点点的往外走去,虽然起先被白茗踩了两脚,然而很快,白茗便跟上了她的步调。 甚至很多时候,还能预知她的步伐。 “果然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夏蘼自嘲着说,只是很简单的一会儿功夫,白茗已经能跳的很好了,反而是自己,除了学会皮毛这点之外,别的不会,也没进步,真心觉得是人比人,气死人。 “其实这和功夫的道理是一样的吧,掌握好招式,接下来自然能判断对方的下一步。”白茗微微昂头,总有一种‘我很聪明对不对,快夸我’的感觉。看的夏蘼一笑,点点头,“我们家白茗最聪明了。” 如是一说,然而白茗却脸颊发烫了,只是她对面的那个人,没有看见。 月光下,夏蘼带着她身边的护卫跳着一支华丽的舞曲,而她未看见那人瞧她的眼神,温柔似水。 也许,真的是月亮太迷人,又或者是那个和自己跳舞的人太耀眼,总之这一夜让白茗毕生难忘。 夏蘼生在五月初二,日子一过,马上就到了端午。 宫里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然而西格殿常年来与世无争,似乎是被人们遗忘的角落,而她们自然也没想和谁去交流,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除了赵嬷嬷她们自己准备包点粽子以外。 所以,当谷侍君的宫女如月来请夏蘼过去吃粽子的时候,大家第一个反应都觉得这是一个阴谋。 谷侍君算是潜邸出来,但是呢,他刚进府的那年圣上登基,所以也没见他得什么宠,在宫里处处排挤仲贵人,谁叫仲贵人是后来者居上,一下子生下四皇子不说,还从侍君晋升为贵人,然而他却还只是个侍君。由于是住在长春宫,自然得巴结好主殿的宋贵君,是以之前很早就听赵嬷嬷说起过他。 似乎知道是个鸿门宴,却又不知道怎么推脱。 “主子说了,今儿端午有家宴,宋贵君忙不过来,故二公主这边交给主子了。”如月说道。 乍听是没错,可是……夏蘼半眯起眼来,突然抱住赵嬷嬷不撒手了,“有妖怪,还是个吃人的,打出去打死。” 基本上不来翊乾宫的,自然见不着夏蘼发疯的模样,一进来见大家都在,那坐在当中的模样标志的人儿似乎很文静,谁知道冷不丁的就冒出这么一句话了?吓得如月连连后退好几步,还是一脸惊愕的表情。 赵嬷嬷冷哼一声,如月这才想起来不能直视主子的容颜,连忙低下头。 “禀告你们主子,老奴会带二公主准时出席的。”赵嬷嬷还是有些威严的,如此一说后,如月怯生生的抬了抬眼,复低头道:“那奴婢再去请其他小主子。” 等人走后,夏蘼反复思考着,“她说再去请其他小主子,是不是我们这辈的先去谷侍君那边集合?”说着看向赵嬷嬷,“往年有这种规矩吗?” 赵嬷嬷也拿不准,“凤后还在的时候,圣上刚登基不久除非大日子,一般端午这类就不办了,后来凤后去了,就更不知道了。” 没有前车之鉴,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吧。 “吉祥,往日里你消息灵通,可听说过谷侍君最近什么事?” 吉祥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别说谷侍君了,连董美人都似乎安静了不少。” 难道是天气热了,大家都懒得作了?呵呵哒,信这个才是懒的思考了。 夏蘼拍拍手,顺势挑起白茗的下巴一笑,“没事,有白茗跟着呢,谁欺负我揍谁!”差点就蹦出了一句‘小美人,你说是不是?’还好咬着舌头没吐出来。 白茗愣了下,还是点头了。 赵嬷嬷看着这两个半大的孩子,满是忧心,等打发了吉祥和芍药,她这才叹道:“要是能有个人暗地里护着主子,那该多好。”刚好准备喝茶的夏蘼被呛了一口,干咳两声,一本正经的对着赵嬷嬷说:“嘘,你不是说除了睡龙榻上的那位,别人是不许养暗卫的么?” 这也就是为什么阿辰说对于他的身份,主子最好别透露的原因了。这也是后来才听赵嬷嬷说起的。 那么,那便宜娘的心思,就有些好玩了。 “是老奴年纪大了,胡扯了。”赵嬷嬷心头一惊,打了自己一嘴巴子。 夏蘼看见着,连忙说道:“嬷嬷这是做什么?我平日里怎么待你们的,何时真拿你们当下人瞧过?” “老奴知道,只是今儿是在主子面前说了,怕日后给主子招麻烦,打一巴掌也好醒醒神。”赵嬷嬷笑着说,“不妨事。”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好主意,夏蘼又去书房看书了。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晚上赴宴之前,夏蘼先吃了一个粽子垫肚子,免得被为难了饿着肚子没饭吃。走之前,她借故如厕,到了外面悄悄地喊了阿辰出来,“谷侍君那边估计你就不方便进去了吧?” 阿辰有些为难,“不会,圣上发话让属下跟着您,您去哪儿属下便去哪儿。” “只是,恐怕不能进屋,所以主子还得小心。”阿辰特意嘱咐道,夏蘼了解的点点头,又听他说:“主子带上白茗,她明着是主子的陪读,去哪儿都理应陪着。” “说得对。”夏蘼也是这样想。 所以她带着白茗和赵嬷嬷一起去谷侍君那边,走了很多一段路,夏蘼才知道祭祀那会儿坐步撵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因为谷侍君住的偏殿和宋贵君住的主殿不是一个方向,所以夏蘼并不知道宋贵君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情形,然而到谷侍君这里的时候,没见着几个人,这让夏蘼不由得想难道是自己来早了?还是压根就没别人? “二公主来了,奴才这就禀报侍君去。”有小宫女瞧见人了,很是机灵的说着,一转眼就不见了,夏蘼这才看向白茗,“你说她跑的是不是太快了?” 白茗笑,“当主子的来了,下人肯定得勤快些。” 果然不一会儿那小宫女又回来了,“侍君请二公主进去。” 夏蘼点点头,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还装傻呢,于是很不厚道的摸了那小宫女屁股一把,吓得人赶紧往旁边躲了会儿,夏蘼这才满意的走了。 憋笑间只见白茗瞪了她一眼,夏蘼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傻子见到漂亮姑娘也是会调戏的。唔,那是男傻子干的事,这么说她得去调戏个男的?阿辰?不不,那是自己人,还有谁?这不是重点,划掉! 夏蘼自己脑补的很欢,进了屋里,谷侍君见她倒是端起来一副长辈的模样,“二公主是个有福气的人,”说着他褪下手腕的镯子递给夏蘼,道:“这算是一点见面礼。” 唔,本来准备去接的夏蘼,突然收回了手,她看见谷侍君头上那悬空的杀心值,虽然就冒了那么一下下,可是保险起见,她不要秉承宫斗原则:不吃别人的东西,不拿别人的东西。 谷侍君的手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儿,见她没有接的意思,颇为尴尬的收了回来,交到旁边的宫女手上,那个宫女很有眼色的将镯子递给赵嬷嬷,“主子有时候想不到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该想着,嬷嬷您说呢?” 赵嬷嬷见夏蘼不接的时候,就想过这一出了,这会儿听这话,笑着推搡道:“谷侍君客气了,奴才不敢擅自做主子的主,二公主不接,奴才也没有办法。” 就在大家僵持着的时候,夏蘼自己爬上椅子坐下,拍打着桌子喊着:“茶呢,点心呢?” “那便算了。”谷侍君睨了她一眼,“如花,你带赵嬷嬷去看看,拿些二公主喜欢吃的来。”刚才拿镯子的宫女应了声是,便退出了。 赵嬷嬷看了眼白茗,白茗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她这才放心的出去。 “我这儿也没个孩子,冷清的紧,不知道二公主平日里喜欢玩什么?”谷侍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同夏蘼说话,然而夏蘼低头玩着手指头,没搭理他。 突然嘭的一声,夏蘼抬头一看,是谷侍君想要走过来,结果不小心将他那边桌子上的茶水都打翻了,溅了一地不说,还溅了他自己一身。按理,这种是有失礼的,然而夏蘼不懂宫里规矩,白茗懂的也只是后宅的那些,没有宫里这么多条条框框。 于是,谷侍君满脸尴尬,捂着撞到的膝盖蹲在地上,紧咬着双唇蹙眉,看起来很痛苦。夏蘼表示她懂,那种膝盖一个不留神撞到桌角的痛,那滋味老难忘记了。对此,隔了一米多的距离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痛。 “那个,你是二公主身边的陪读吗?”谷侍君有些难言启齿的说道,“可否请你去通知本侍君的宫女,拿套干净的衣物进来。” 白茗转头看向夏蘼,听夏蘼的意思。只是,她要是走了,这里就剩下主子一个人,这可怎么好?白茗有些不想去。 夏蘼微微的点了点头,膝盖痛已经是很痛了,再穿着一身湿衣服,确定也不好过,不就是拿个衣服嘛,很快的。夏蘼天真的想着。 夜渐渐黑下来,夏蘼等在屋子里,作为一个傻子,她觉得不应该去扶谷侍君,就由着他自己一点点的站起来摸索着坐到旁边的位置上,一个劲儿的揉着膝盖。“二公主,可否将那瓶红花油递给我一下?” 夏蘼没有反应。 “二公主?”谷侍君又叫了叫,夏蘼不满的嘟着嘴抬头瞪他,谷侍君灿灿的一笑,指了指柜子上边的瓶子,“那个东西给我。” 夏蘼转头看了看,又看了看他,思考着怎么装才更像一点,结果谷侍君又开始说话了,还外加手势,看在你那么辛苦的份上,勉为其难的帮你一下吧。夏蘼垫着脚尖抓过红花油来,只觉得手上黏糊糊的。 像鼻涕一下,有点恶心。 她皱了皱眉,将瓶子扔到谷侍君怀里,重生坐到椅子上后,她把手搭在膝盖上擦了擦。又过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等人的关系,夏蘼觉得赵嬷嬷和白茗两个人都去了好久的感觉。 等的她都觉得不耐烦了,有一种洪荒之力要爆发的感觉,才怪叻。只是觉得很无聊,有点闷热。说起来端午也是该热了,喝雄黄酒,预防蛇虫。 夏蘼用手扇了扇,只觉得没有一点的风,身体还越来越觉得热,看着屋子里的窗都是开着的,可是夏天一到了晚上不应该是越来越凉快的吗?到这个时候,夏蘼才意识到不对劲了。为什么偏偏两个人都走了这么久不回来?然后她开始浑身发烫,夏蘼扯了扯衣襟,想透点风。 看见情况不对劲,夏蘼下走,刚下了椅子突然一个腿软就直接跪了,我曹,刚才那个黏糊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谷侍君冷笑着站起来,朝她一步步走过来,边走边解开衣带,再怎么蠢夏蘼也想到了那估计就是传说中的chun药,艾玛,她竟然有幸见识这东西,不用说,肯定是来污蔑自己的。 眼下的情景的罪名……皇子jian·污庶母! “白茗……”夏蘼刚张嘴喊了声,气若游丝,这药太强悍了。夏蘼感觉到有些精神模糊了,狠心咬了舌头,只觉得嘴里一阵咸味,陡然清醒了些,她大喊了一声:“白茗……”夏蘼使出吃奶的力朝旁边滚了一圈。 直接滚到了门边上,“白茗……” 突然间一个白影飞过,喊过三声后白茗刚好赶来,她手握木棍,眼神冷冽如冰,直直的走进来,吓的谷侍君忘记了手里的东西,连露出来的半个肩膀都忘记拉上衣服。 很快白茗抱着夏蘼直接轻功跃起,出去了。 谷侍君惊的一身冷汗,这才想起来拉上衣服,没过一会儿,宋贵君和女帝一同过来了,然后见到的竟然只是谷侍君衣衫不整的模样,女帝当场大怒,“不要脸的东西,在做什么?” “皇上,皇上……您要给我做主啊。”谷侍君立马哭了起来,扯着衣服扑到在地,跪着朝女帝走过去,边走边说他寻思今儿是端午原本想亲近二公主,结果那二公主却轻薄他这类的话。 “这话可不能乱说。”宋贵君也一脸惊讶的模样,“二公主如何会这么做,她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呵,”女帝一冷哼,“就是因为那傻子什么都不懂,才正有可能做这种事。”女帝厌恶的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转身就走,“去西格殿,看看那孽障在干什么。” 而被白茗飞快抱回来的夏蘼死命的抓住她的衣襟,她身上淡淡地清香让夏蘼觉得心神安宁。“白茗,我们中了圈套,他以清白诬·蔑,我们很可能没有办法反驳。”夏蘼说一会儿停顿好久,脑子还有些混沌,“回去后,你打断我的腿,造成是从假山上掉下来的假象,统一口径。” 白茗嗯了声,很快回到了西格殿,赵嬷嬷已经回来了,看见她怀里的夏蘼,“当真是中了圈套?” 赵嬷嬷是白茗喊阿辰送回来的,当时白茗觉得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立马想到赵嬷嬷很可能也是被支开,于是喊了阿辰将人送回来,她自己则去接夏蘼,为的就是不让他们西格殿的人留在那边,让别人来个人赃俱获。 她将夏蘼的话了说了一遍,赵嬷嬷都没来得及问阿辰是谁,就看见阿辰和白茗两个人相互点了点头,阿辰抱着夏蘼出去了。 赵嬷嬷将人喊进来,院子里只有芍药和吉祥两个,她言辞厉色的将夏蘼未去长春宫谷侍君那边赴宴,因为下午玩耍的时候从假山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她冷眼扫过他们两个人,“主子出事了,我们是脱了干系的,无非是轻重之分罢了。” 芍药和吉祥连连点头。 一番折腾好,赵嬷嬷看见夏蘼浑身是汗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腿上简单的包扎着,心里别替多担心了,她揪着衣角刚才问白茗这样行不行的时候,吉祥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皇上……皇上来了。”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等皇上一行人来到西格殿看的却是一副萧条的景象:二公主夏蘼因为下午从假山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到了晚上已经发起烧,尽是念叨着一些胡话,哭闹着喊爹叫娘的。听的人是心里一颤一颤的。 整个西格殿的人都在屋子里了,除外三个大人,外加一个半大的孩子白茗。 而且房间布局极其单调,家具也是少的可怜,屋子里统共就那么两个圆凳。女帝环视一周,微微皱眉。 “她为何会掉下来?你们就没一个人守着?”女帝盯着那几个人。 跪在当中的是赵嬷嬷,她叩着头道:“原本宋贵君送来两个人,还有一个不知道去哪儿了,很多活没人干,主子又闹着要吃东西,这才……” 女帝一听,重重的拍桌道:“竟然还有宫女私自离开?宋贵君,这就是你掌管的后宫?”突然的转移矛头,吓得宋贵君赶紧跪下,“我一定会查明白的,只是二公主怎么好好的跑去假山那么危险的地方玩,手底下的奴才们也不懂事,该……” “去把那个……”女帝打断了他的话,“谷侍君带过来,今儿把事情都查查明白。”她坐在那儿自己动手倒了杯水,缓缓地喝了一口。 既然没叫起,那宋贵君自然不能起,他还跪在地上。这倒是把旁边的董美人乐着了,他凑到皇上边上,很勤快的添上水,“皇上,您瞧这儿连个茶叶都没有,还不知道平日里怎么克扣的呢,可怜见儿的二公主,宋贵君管着这些都没过问吗?” 董美人一副心疼极了的模样,女帝也买账,拍了拍他的手,“还是你知道心疼人。”说着拉他坐到另一个凳子上,可把宋贵君气的慌。 董美人不动声色的朝地上的人挑了挑眉梢,后者面如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什么不愉快,可是宋贵君衣袖下的手早就紧握成拳了。 这边你争我斗的十分热闹,却没人关心一下那床上的人。白茗将所有的人的情绪都收入眼底,心更冷上一分,天子之家,荣华富贵不过明上一场妆容,实则那些龌·龊比后宅还多,还肮脏。 御医先一步到了,拆了那简单的包扎,疼的夏蘼直叫,不停的拍打着御医,“还烦请来个人按住二公主,臣这才好查看伤势。”来者是太医院的副院长,也是最擅长骨科一脉的胡御医,她这么一说,白茗先起来了,赵嬷嬷赶紧在后面示意她皇上还没发话呢。 白茗这才想起来,转头看向女帝。 “去吧。”女帝记得她,那个为了老·二来养心殿偷东西的陪读,是白将军家里出来的。 胡御医仔细的检查了一番,每回碰一碰夏蘼就叫的厉害,到最后连嗓子都叫沙哑了。胡御医拿着木板给她固定好又包扎,折腾了满头大汗,这才回禀女帝:“启禀皇上,二公主腿伤严重,起码需要卧床休养半年以上。” 胡御医算得上先帝在时就开始器重的老人,所以她的话还是很可信的,当场的人个个神色不一。 宋贵君暗搓搓的揉了揉膝盖,瞥了眼床上人,心里有些不确定了。 而董美人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嘴角挂着一抹若有如无的笑。 这个时候谷侍君也被带了过来。 他一到就朝女帝跪下去哭诉,听的人心烦。“闭嘴,”随着女帝的一声呵斥,谷侍君这才哽咽着停了下来,肩膀微微耸动,眼泪打转,一副可怜模样。然而此事非同小可,没有人去欣赏他的美。 “一个摔断了腿的人,如何到你宫里,如何……”女帝说到这儿一怒将茶杯拂袖摔到谷侍君跟前,“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二公主摔断了腿,不可能出宫的消息,谷侍君骤然抬头,“不,不是这样的,二公主明明到了我的寝宫,不信皇上您问那些宫女……” “够了,你宫里头的人难不成还会帮着别人?当朕是傻子呢,她如何去你那边,又如何在你的地盘上无作非为!”女帝说道傻子两字的时候,心里隐约有了猜测,见也不想再见到地上痛哭狡辩的人。 不耐烦的挥挥手,“出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将他暂且打入冷宫,查,一定要彻查到底。”她看向满屋子的人,眼神凌冽,不怒自威,款款说道:“朕到底要看看,谁能一手遮天。” “宋贵君,出了这事,若你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朕再找个人替你分担分担后宫之事。”女帝冷冷的说道,又留了胡御医在此照顾,便拂袖离去了。 跪了许久的宋贵君这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若不是身边的宫女无花扶着差点跌倒,胡御医从药箱里拿出小瓶药膏,递到宋贵君宫女手边,“这是活血化瘀的药,愿贵君保重身体,这许多事还得由贵君操持呢。” “谢胡御医,二公主就劳烦您了,本贵君也想知道谁在后宫搞的腥风血雨。”他偏了偏头,说道,眼神看向那刚迈出步子的董美人,后者冷笑声,转头一个笑脸,“贵君说的是呢,还望贵君查明,也好让人睡得安稳。” 客套话一说,宋贵君自然也是走了。 女帝回到养心殿,招了暗卫阿星,“你去打探打探,这事因何而起。” 阿星应下,刚欲出去,脚步一顿,她问:“主子是有何希望么?” “真实的。”女帝说道,手里翻着奏折,很快阿星没人影儿了,她一边看着手里的奏折,一只手叩在书桌上,突然一笑。 “皇上这是瞧着什么如此开心,今儿可不怎么愉快……”轻舞捧着一杯上好的西湖龙井放到女帝桌上,她是自小跟着女帝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同一般的宫女。 女帝抬眼瞧了她一下,“只是突然想起战国曾有一朝名为北国,北宣帝登基前装疯卖傻,被人欺辱而不反,却在生死存亡时力挽狂澜。”她将奏折扔到桌上,接过轻舞手里的茶盏,拨弄着茶叶,还未喝便已闻到那股清香。 “她那儿连口水都有陈味。”女帝喝上一口茶,缓缓地说。 “皇上心疼,何不赏赐些?”轻舞说道:“天下父母,谁人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她放下茶盏,望着远方,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般的说:“还不到时候。” 没一会儿后,敬事房那边拿着牌子来问皇上今儿歇在哪儿。 “养心殿,最近都别拿这些事来烦朕了。”女帝看也不看的说。敬事房的人唯唯诺诺的应道,转眼求助的看向轻舞,后者微微摇头,敬事房的马上退了出去。 祖训有规定,每隔三日送一回牌子,不可勤亦不可懒。为的是避免皇上贪图美色,忘了正事,又为的是皇嗣延绵。 “皇上,还是早些休息的好,夜间看书伤眼。”轻舞劝道。 女帝嗯了声,又翻了本新奏折。 直到三更半夜女帝这才睡下,而夏蘼那边恰好是疼醒了,其实她一直迷迷糊糊的处于半睡着半清醒的状态,因为腿上疼所以夹杂着清醒,然而她在谷侍君那边搞了一手的chun·药还没解决呢。 这才有了浑身发烫谎称发烧的事情。 “白茗……”夏蘼一开口,嗓子眼都快干的冒烟了,她挣扎着想要起来,手却使不上力,撑着床沿边就跌倒在床上了。很快惊动了趴在桌上浅眠的白茗,她立马跳起来,一个箭步走到夏蘼跟前,“主子,可要喝点水?” 夏蘼嗯了声,也不知道她听见没,又点了点头。 白茗回身去又倒了杯水过来,夏蘼抢过来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喝的太快被呛着了,猛力的咳嗽起来,白茗扶住她轻轻的顺着她的背,夏蘼却哼了两声,一下子抓住白茗的手,用力太大,还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你……你先出去。”夏蘼勉强说完一句话,她扯了扯单衣,由觉得热,恨不得脱了钻进冰窖里似地。她推了把白茗,谁知道碰见她的手,肌肤相亲,不由得闷哼起来,连声调都不由得上扬了。 说不出的痛苦和兴奋掺杂在一起。 “主子,你这是……”白茗不明所以,又扶着她,结果将夏蘼的情绪吊起,像蛇一样攀上白茗的胳膊,不停地在她耳边吐着热气,“准备,准备冰水……热。” “可是,冷热相冲,冰水就免了,凉水吧?”白茗担心的说道。 夏蘼嗯了声,现在只想赶紧打发白茗出去,谁知道白茗转身抱住她想将她扶着躺回床上去,夏蘼就顺势蹭着白茗的脖颈处,不肯松手了,连带着白茗一同跌倒在床上,一个转身反而将白茗压在身下。 这下子白茗傻眼了。 借着月光,瞧见夏蘼面色泛红,双眸含水,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心头有些膨胀。 夏蘼忽然低头轻轻咬住她的脖子处,滚烫的舌头湿润的舔着,激得白茗浑身一颤,却听见夏蘼若有若无的声音:“快走,快……” 白茗猛然回过神,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夏蘼,将她安置好,自己飞快跑出去。跑出了屋外,仿佛都还能听见自己嘭咚嘭咚跳动异常快的心跳声。 她按住胸口,长长地呼吸,又长长地吐气。 如此好几个来回才平静下来,连忙喊人来挑水。 “嬷嬷,主子这是怎么了?”白茗趁机问赵嬷嬷,瞧她那蹙眉的样子,还有嘴里咒骂的话,便觉得她肯定知道些什么,连带着芍药和吉祥两人都似乎知道什么,紧紧闭着嘴又是一脸的愤恨。 因着伤了腿,所以夏蘼右腿搁在澡盆边,整个人已经浸泡进去了,剩余的人都守在边上,这次是一点都不敢大意。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折腾了一夜,夏蘼这才算是彻底清醒了,出了浴桶的时候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赵嬷嬷赶紧拿衣服给她披上,芍药去厨房端了姜茶过来。 钻进被窝的夏蘼,寻思着谷侍君到底为什么这么干,“嬷嬷,这事咱不必刻意打听,留心点就是了,看看情况。”她吩咐完了以后,觉得要么谷侍君那边出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借此来除了自己,要么就是他被人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不管哪一种,她都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白茗替赵嬷嬷出去跑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的尴尬,夏蘼看见她都觉得脸红,她出去传话也好,走了会儿神,夏蘼又看向赵嬷嬷,“宫里,除了宋贵君和董美人以外,谁还育有公主?” 赵嬷嬷摇摇头,“没有了,宫里主子少,生的也不多。” 夏蘼枕在枕头上,那基本上就是他们两个了?但也不能绝对,没准是别人嫁祸也说不定的,太费脑子了。 “皇上昨晚怎么说?”夏蘼想起来,这个便宜娘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赵嬷嬷将昨晚的事情重复了一遍,恶狠狠地咒骂了谷侍君一番,“他如今是被打入冷宫,那都是便宜他了,竟然这般不要脸,若不是主子身边有人想想都觉得后怕。”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忽然想起来,“那位……阿辰是?” “皇帝给的。”夏蘼没好气的说,便宜娘是希望彻底解决这个诬蔑的问题吗?也没觉得怎么动手了,连个宫女都没派过来,这么讨厌这老·二的话,根本不必赏阿辰,还说什么倒戈相向这类的话。 可是,按宫里的人反应来说,夏蘼这个人的确是个傻子啊。 装傻的帝王是有的,然而那都是心智健全的大人了,原主只是个孩子,加上她爹死的早,可能性不大。所以……这个世界好复杂,太可怕了,妈妈,宝宝要回家!!! 夏蘼想的太入神,赵嬷嬷喊了好几回才听见,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啊?” “老奴猜,皇上赏个暗卫是何意?难不成……是觉得主子包藏祸心监视主子的?”赵嬷嬷小声的凑到夏蘼耳边说着,边说边看向周围,生怕那阿辰还在。 看的夏蘼觉得好笑,“圣意难测,我也不知道。”夏蘼想了想,阿辰关键的时候还是挺顶用的,虽然腿是他打断的,可是按照他的说法这就是看似很严重,实则……还是比较轻的,不会伤着根基。 一上午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夏蘼觉得饿了,“中午吃什么?” 赵嬷嬷这才拍着大腿喊着:“哎呀,把这事忘了,这就去看看厨房那边有什么。” 午膳是按夏蘼意思炒了两个小菜,一荤一素,再加了一个蛋羹。饭后,那个胡御医来了,夏蘼坐在床上由她检查,末了看见她脸上有道新痕迹,下意识嘴贱的问了一句:“胡御医脸上怎么了?” 她抬眼瞥了夏蘼一下,风轻云淡的说:“二公主抓的。” 夏蘼:…… 胡御医开了药方,喊人随她去太医院拿药,结果白茗又去了。夏蘼看着人越走越远,喊阿辰下来聊天,“昨晚迷迷糊糊,好像抱了她,她是不是躲着我呢?” 在她的示意下,阿辰去拿了桌上的茶和糕点送到她手边,听了这话,看了她一眼,“主子,其实您不光是抱了她一下。” “哦,那两下?”夏蘼应着,她脑子跟浆糊似地,感觉自己像个八爪鱼扒着人家不放,别的倒是记不起来了。 “主子,您这么问,是希望属下告诉您呢,还是别告诉您呢?”阿辰问。 夏蘼觉得事情好像不对劲儿了,按理说俩姑娘应该没什么的哦,真的应该没什么的哦,她一口气喝完了整杯茶,“你说吧。” 阿辰见她那副慷慨赴义的模样,憋着想笑,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放肆,“主子抱着白茗,还压着她,亲了她……” “好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了。”夏蘼急忙打断他的话,这是类似喝高了断片的感觉吧? “哦,我已经说完了。”阿辰站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 夏蘼觉得这是要哭晕在厕所的节奏。 如此十几日,白茗都在外面忙着跑腿的活,很少出现在夏蘼眼前,而夏蘼也安分的躺在床上,没有吆喝着要出去蹦跶,连乘凉都没有,就窝着。 这边以为事情差不多就这么不了了之的时候,发展情况突然出现了峰回路转,那就是嫌疑人被锁定了——董美人家的那个熊孩子,三公主夏芊。 谷侍君宫里的所有人都被带去了内廷北司专门审问宫女太监之处——内刑司。 其实也不必用刑,除了几个统一口径一致说是只有二公主在那段时间里来过,剩下多数属于杂役的都不知出了何事。内刑司的人谨防万一,统统过了遍刑,得出一样的结果,这才敢往上报。 奉命查案的阿星自然是将这边的情况掌握了,随后她去找了阿辰。用暗哨约了人出来,风高月黑之夜,她高束的长发在空中飞舞,静静地等候着人。 “内刑司的口供只有二公主去过那边,”空中忽儿多了一阵风,阿星知道人来了,她缓缓地说道:“她的伤我见过,虽然看似严重却未伤及内骨,也不像是一般摔下来的样子。” “你只管查便是,我无话可说。”阿辰回复。 阿星转过头,“我知道了。” 很快阿辰消失在黑幕中,她却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许久,这才离去。 日月星辰,当初被训练出来带到主子跟前时,女帝见阿辰曾说:“眼神冷若冰霜,却也如同辰晓前的寂寞,便叫阿辰吧。”而如今,他的眼神里那抹冰正在慢慢的融化,也许他自己不知道,自出生便一起的她,却轻而易举的看出来了。 那他不阻止,不辩解,想必和那边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阿星正准备如何复命时,听见宫人说三公主前几日受了惊吓至今不肯出门,倒是给她们少添了很多麻烦,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如此她脚步一顿,转而去了董美人所在的承乾宫,除了少数值班的宫女基本上都入睡了,满院静悄悄。阿星很快摸索到三公主住的偏阁,听见里面似乎还有说话声。仔细一听,竟然是宫女在讲故事。 还一会儿后,磕磕巴巴的宫女似乎睡着了没讲,猛然就听见三公主尖叫着:“贱婢,为何不讲了,是不是想谋害本公主。”顿时就是动手扇巴掌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清脆。 “公主饶命啊,奴婢以为公主睡着了,生怕吵醒了公主,公主明鉴,奴婢这就讲。”小宫女抽抽泣泣又开始讲故事,那语调堪比恐怖故事了。阿星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想了个损招,呜咽的叫起来,从窗外飞过。 夏芊紧绷着神经,吓了一跳,死命的抓着宫女的胳膊,躲在她身后,连脑袋都不敢探出去看,“你,你是不是也听见什么了?” “公主……好像……有鬼……”小宫女年纪也不大,今儿轮到她当值,被公主喊进来讲故事,听说公主夜晚睡不着已有十来日了。小宫女想起那些老嬷嬷们说宫里死的人多了去,不明不白的更是数不清,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就冤有头债有主的找回来? 难不成……三公主也害过人?小宫女不禁在心里安安想着。突然又看见窗外那飞过的影子,吓的尖叫起来,“有……有鬼啊……” 夏芊也尖叫着躲在她后面,一尖叫惊醒了很多人。 趁着人群进来的混乱之际,阿星躲到了隐蔽的梁上,董美人睡眼惺惺的走来,叹一口气,“我的儿,这又是怎么了?” 夏芊一下子钻到她爹怀里,“有鬼,有鬼……”董美人耐着性子安慰了好一会儿,让人都散了,他抚摸着夏芊的头发,“怎么会有鬼呢?芊儿又未做什么,所以根本不用害怕,是不是?” “不是的……”夏芊咬着嘴唇犹豫了下,眼神惶恐,“我经常欺负那傻子,也弄死过不听话的宫女,还有……还有那……” 听了这些,董美人都不以为然,随口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那……谷侍君,听说他被打入冷宫了,是不是他变成鬼回来找我算账了?”夏芊抓着她爹的衣袖,还想说什么被她爹一巴掌打到边上,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爹,满眼是泪。 董美人陡然站起来,四处一看,这才说道:“欺负了那傻子就算了,反正她也不知道,还有那些个宫女,没了就没了,只是最后一个,万万不可胡说!此刻起,不许你再说关于他的一个字,不然先叫人缝了你的嘴。” 吓得夏芊赶紧捂住嘴,害怕的缩到边上。 过了会儿,董美人才放缓了脸色,“这话儿是要掉脑袋的,知不知道?” 夏芊重重的点头。 董美人叫了好几个宫女进来陪夏芊,自己则回去休息了。 阿星暗暗点头,找了个时机回去如实禀告给女帝。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胡御医提着药箱子疾步跟着小宫女走去养心殿,路上她问道:“可是圣上哪儿不舒服?” 小宫女:“上面只吩咐小的带您过去,没说什么事。” 胡御医心里盘算了下,那应当不是圣上有恙,最近过自己手的也就二公主的事了。过乾清门时,抬头就看见湛蓝的天空,清澈无比,没有一丝的云。如此晴空下,会不会是一场让人猝不及防的暴风雨? “胡大人?”小宫女见人没跟上来,回头催到。 “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比不得你们这些小姑娘们,个个脚下生风似地。”胡御医打趣道儿。 小宫女也跟着笑了,“这可是圣上发的口谕,奴婢哪敢怠慢?” 胡御医进了养心殿,只见女帝侧躺在榻上,脚边跪着两个宫女拿着小锤子捶着腿,听见来人禀告,她半阖着眼看了看,面露倦意。“下去吧。”女帝坐起来,捏了捏鼻梁,说道。 待人都退出去了,胡御医依旧垂首而立。 女帝坐到书桌前,喝了口茶,看见她还站着,“坐吧,你年纪也不小了,亏着身体健朗。” “托皇上福,臣这身子骨还能再干两年。”胡御医应道。 一阵寒暄后,女帝这才问道:“老二那边可有什么情况?” “回皇上,二公主那边一切安好,恢复的也挺好。”胡御医回答道。 女帝嗯了声,似乎对这个问题还有更深的意思,胡御医见她轻轻地拨弄着茶盖,碰着瓷器叮叮当当很清脆的声音,心里有些拿不准这皇帝到底什么意思,只得静候着。 “还有吗?”女帝问道。 胡御医踌躇了会儿,依旧不说。 女帝暗骂一声老狐狸,“但说无妨。” 那边这才假意很为难的松口了,说:“请恕臣无礼了,二公主伤的确是伤了,然则发烧一事另有蹊跷。” 也不知道女帝在想什么,只见她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半响也没开口,胡御医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了。 过了好一会儿,女帝才说:“继续说。” 胡御医顿了顿,“那多半是chun药之效。”说罢赶紧跪地上去,垂着头不敢抬起来看女帝的神色。 胡御医满头是汗的时候,才听见女帝轻描淡写的说起来吧。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女帝又说了:“这事……” “臣不知。” 女帝又嗯了声,交代她好生照顾二公主,便让她走了。 她铺开纸,拿毛笔写着大字,边写边说:“青鸟,你和绿鸢分别去查下宋国公和董尚书。”练习了半个时辰后,女帝又开始看奏折。 下午来了一场大暴雨,接着两天一直雨不断。 听着三公主被爆出嫌疑最大时,还据说当日就被带走了。夏蘼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听吉祥绘声绘色的描述那场面,他可着劲儿的说:“听说夜里三公主总是睡不着,让陪夜的宫女讲故事,话说这一夜突然有个白衣女鬼在窗外飞来飞去,喊着还我命来……”他边说边学着吊死鬼的样子,手舞足蹈。 屋外雷声轰隆隆的响,天色有些暗下来,雨下的很大。 芍药摸了摸手臂,推搡了他一把,“怪吓人的,赶紧说事。” 吉祥瞧她一眼,看向夏蘼,颇为得意道:“这可不是小的编的,都是那边私下传的,话说闹鬼那夜三公主不打自招说了很多,这才让人逮住了。” “真是人在做,天在看。”赵嬷嬷感慨道。 夏蘼却不这样想,有没有鬼神这种事她不好说,毕竟没见过嘛,但是老三又干了什么事?难不成那chun药是她放的?不,就老三那熊孩子的德行,最拿手的就说撵一堆的宫女来逗你,欺负你,折腾你。光明正大的。 这种拐着弯的支走了自己身边的人,再来谋事的做法,太高大上,根本不是老三能想出来的。 多半,这个锅,老三背定了。 对于这种外面的八卦事,吉祥乐此不疲的打探着,又过了几日,吉祥巴巴地的跑过来说:“三公主被送去光明院了。” 夏蘼不明所以的问:“那是什么地方?听上去像个寺庙。” “光明院隶属虔心庙,是犯了错的公主们遣去修行的地方,此外还有专门送先帝未生育的侍君们去的阑珊院,以及皇子们的悟心院。”赵嬷嬷解释到。 吉祥没急着走,静静地杵在原地,屋子里除了夏蘼还有赵嬷嬷,这时吉祥抬头瞧了瞧赵嬷嬷,欲言又止的模样,赵嬷嬷笑骂:“还杵着讨赏呢,再不去干活仔细剥了你的皮。” “嬷嬷逗小的呢,”吉祥恬着脸笑,见没人催他说,他讨好似地凑上前点说:“还有一件可巧的事儿了,据说皇上刚准备去冷宫,里头那位,就撞墙了。” “死了?”夏蘼问,这是重点。也许是买通了谁给他传消息,苦肉计呢。 吉祥点点头,“没了,听说当场血溅三尺,肯定没了。” 很多事儿都不知道,也没办法查,夏蘼就不管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她稍微可以下床活动了,赵嬷嬷赶紧扶着她,就在屋子里慢腾腾的走两步,“屋里闷,廊下坐坐。”夏蘼往外走去。 “主子似乎长个儿了,这裤子有点短了。”赵嬷嬷拉了拉她的裤子,“等会去库里找找布,给主子做两条裤子。” “这些不都是制衣局的事吗?” 赵嬷嬷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夏蘼想了想也明白了,多半是那边不爱搭理不得宠又没爹的孩子。想到白茗也该长了,于是她说:“反正没几个人,大家都做点吧。” “白茗,你热不热?”夏蘼看见老地方的白茗,还在练功,忍不住喊道,转头吩咐芍药拿点酸梅汤来,“她也不怕中暑了?” 时至七月,农历也过了六月了,正是天热的时候。 白茗休息空荡走过来,接过芍药递过来的碗,“谢芍药姐姐。” “小嘴甜儿的,还是谢主子吧。”芍药笑着说。 白茗看了看坐在廊檐下的夏蘼,“谢主子。” 两人之间似乎还有点小尴尬,然而芍药和赵嬷嬷两人正商量着给夏蘼做点什么样式的夏衣和裤子比较好,一会儿是开衫式,一会儿是直接的单衣,芍药还取了尺子来量。夏蘼一边听她们讨论,一边分心看白茗。 折腾了一下午,尺寸是量好了,样式也商量好了,裁布的活竟然是交给吉祥去干的,夏蘼愣了愣,“吉祥还会这个啊?” “可不是,这针线活他当然会了。”这股子理直气壮的感觉,至今夏蘼还是有点不适应,不过也听说了很多,比较种地这类也都是男女都干,并不是想的那种女尊世界和她所在的父·系社会全部颠倒过来。 偷懒一个月,夏蘼又觉得之前跟着阿辰学的那些字都快忘光了,瞥了眼坐在边上看她们忙活的白茗,朝她勾勾手指头。 白茗意会的走到她身边,“主子?” “帮我去书房拿几本闲书看看。”夏蘼使唤道。 很快白茗就拿着书回来了,递给夏蘼,她一看,差点扔掉的冲动,《一日十文》《修身养性之法》都是诸如此类的书,说好的闲书呢,说好的奇谈怪志呢?她瞪了一眼白茗,后者很无辜的望着她。 “主子在看这些书啊?”赵嬷嬷见两人的小动作,笑着看过来,“都是些好书。” 好书是好书,关键不想看这种有助于睡眠的读物。 “主子都识字了?”芍药惊奇的问。 夏蘼将书扔还给白茗,往旁边柱子边一靠,懒洋洋的说:“不认识,让她读给我听。” 白茗只好翻开来一字一字念,结果还没念完一页,赵嬷嬷先打断她了,“年纪大了,听这些越发觉得困。” “可不是嬷嬷您年纪大,奴婢也这般觉得。”芍药跟着笑说,结果朝那边打眼一瞧,夏蘼已经睡着了。朝那边点点头,放轻了声音说:“主子都睡着了。” 赵嬷嬷一回头,还真是的。 白茗自然没念了,她进屋拿了件衣服盖在夏蘼身上,三个人在这边纳鞋底的纳鞋底,绣花的绣花,发呆的发呆。那发呆的人正是白茗,除了偶尔帮帮忙,她也就干坐在边上了。后来又去练功了。 傍晚时分,赵嬷嬷去御膳房那边拿饭,刚领了食盒出门拐角处撞见个小宫女,那人先开口了,“烦请嬷嬷走一遭。” “你是哪个宫的?”赵嬷嬷打量她,看起来不大的年纪,衣服也是统一的,看不出什么。 小宫女只道:“莫待无花空折枝。”便急匆匆走开了,赵嬷嬷心知是谁,转身便跟了过去。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红墙绿瓦里多的是数不清的秘密。 赵嬷嬷一路低着头疾步而行,跟着小宫女越走越偏,到了一座地处西边极其偏僻荒凉之地,人烟稀少。隔着一道圆形镂空拱窗,赵嬷嬷站在这边,另外一边站着一个披着风衣盖上帽子的人。 “那位自尽前长春宫的人来过,可能牵涉的不止一件事。”她不急不缓的说道,“天,快下雨了。” 赵嬷嬷没说话,又匆匆回去了,还未到黄昏天,却是乌泱泱的云压的很低,这边她刚进了翊乾宫,雷声轰隆的打下来,风也吹起了。芍药急忙忙的低头往前走,差点撞上,赵嬷嬷先喊了声。 “嬷嬷,你可算回来了,眼瞅着快下雨了,主子让我拿伞来接您。”芍药接过赵嬷嬷手里的食盒,两人一起往回走。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主子可饿着了?”赵嬷嬷加快脚步赶回去,绕过正殿后再过个门便是西格殿了,便看见夏蘼还坐在廊檐下,“还不快扶主子进去,这雨可是说来就来的。”话音刚落,闪电劈开了云层,雨便倾盆而下。 好在两人刚到了,忙活一阵就开始摆膳。 晚间赵嬷嬷特意烙了些饼,备着给夏蘼当点心垫肚子的,“若下次晚了,你便弄点吃的,别让主子饿着。”赵嬷嬷跟芍药说道。 “可主子说不饿……”芍药小声的嘀咕,赵嬷嬷只是叹气,没再说什么,他们这边的东西都是卡着度给的,每个月刚刚好,可是夏蘼正在长,容易饿,很多都是他们几个省下来的,夏蘼也知道,多数时候都不会喊饿。 这也是赵嬷嬷叹气的原因,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无奈。 夏蘼打了个喷嚏,蹭了蹭鼻子,晚上吃的还可以,但是没有肉,下雨天的也不好意思让人出去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她吧唧了两下嘴,恹恹的坐在门边上吹着风,古代的环境真的是超级棒,空气特别清新。 “主子是不是没吃饱?”白茗问道,“要不,我去弄个荤的吧。”一般指的是御膳房的鸡。那边养了很多,结果三天两头就丢那么一只,听说还围捕鸡贼好几次,然而一无所获。 “下雨天的就别去了,省的着凉了。”夏蘼说道,她转头看向白茗,觉得之前那件断片的事情,虽然人家没提,但是自己不能仗势欺人就当没发生对吧?那得多寒心啊,于是,清了清嗓子,“白茗……” “主子想吃鸭吗?”白茗同时开口,听了她的话,“主子想说什么?” “明天要是晴天的话,弄只鸭吧。”夏蘼败下阵来,顺着她的话说,白茗嗯了声,坐在门槛上,陪着夏蘼看雨。 静静地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夏蘼叫起来,白茗下意识的握紧了木棍,却未见别人,“主子?” 夏蘼悲呛的抬头看她,“我刚摸了摸腰,好像胖了。” 白茗:…… 夏蘼挣扎的站起来,一个踉跄跌倒,被白茗眼疾手快的抱住,两人四目相对,饶是脸皮厚的夏蘼也觉得真的该说点什么了,刚张了张嘴,那边人家脸就红了。 为什么要脸红?我什么事都没干啊!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啊!夏蘼在心里咆哮,干咳了两声,坐好。然后……“白茗,那什么,我上次不是故意的。” 白茗:“嗯。” 夏蘼:“哦。” 对话完全没办法继续,好一会儿后,白茗问:“主子刚才要起来做什么?直接吩咐便好。” “我想来点运动,”夏蘼说完,觉得这话有歧义,虽然不知道人家小小年纪会不会想歪,还是解释了下,“就是减肥,看,腰上都有好多肉了,这几天没动的关系吧。”还配合着捏了捏腰间的肉。 “可是,之前您也没做什么运动啊。”白茗有点不能理解,顺势摸了一把夏蘼的腰,“没什么肉,主子不必担心。” 她马上瞪了回去,“你又框我!这么多肉怎么能感觉不到!” 白茗:“……” 最后还是过来送点心的芍药忍不住笑出声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主子哪里胖了,正长个儿的时候呢,多吃点没关系的。” “要是胖了就来不及了。”夏蘼一本正经的说,这是她当年深刻的悲痛领悟,其实她也不算胖,就是比正常姑娘重了那么十来斤的,再加上个脸大的模样,于是就成了胖砸,小时候家里人都这么说,没关系的长个子呢,多吃点。 后来,等你想瘦了,就发现已经很困难了,说起来都是辛酸泪啊。 于是,在夏蘼的坚决要求下,芍药送来的烙饼一部分成了第二天的早饭,另一部分成了他们几个的宵夜,“你也少吃点,他们都不长个了,你还长的。”夏蘼语重心长的告诉白茗。 刚拿了一个烙饼的白茗,乖乖的放回来,然后看着别人吃。 如此,到了半夜之时,夏蘼被烤鸭的香味熏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坐在床上挠了挠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还没醒,才会闻到烤鸭的味道,还是那种面皮金黄流着蜜汁的烤鸭。 夏蘼闭上眼,吸了吸鼻子,只觉得那香味往鼻子里钻,好饿啊。 “主子,起来了?”白茗轻声的喊道。 “嗯,我好像梦见烤鸭了。”夏蘼沮丧的低着头,叹口气,睁眼却看见白茗手里的碟子上放着一只烤鸭,蜜汁金黄色的烤鸭,那香味食之入髓啊简直。 她盯着烤鸭,咽了咽口水。 白茗递过来,“是烤鸭,真的。” 美食当前的时候,减肥什么的先放一放吧,吃完了这顿再说吧,何况不吃饱哪里来的力气减肥?夏蘼把所有的借口都想了一遍,刚伸手,还能感觉到那热气,拉着白茗一起坐到了床沿边上,“一起吃,你一半,我一半。”这样才觉得心安理得嘛。 白茗看了她半响,浅浅一笑,“好。” 御膳房那边,半夜起来如厕的小太监,被一阵风吹的浑身一激灵,揉了揉眼睛,似乎觉得刚才有什么东西从身后飞过去了,斗着胆子转头一看,没有什么东西,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赶紧回屋睡觉去了。 下了一夜的雨,董美人辗转难眠,索性披衣而起,临窗而立,他死死地抓住窗柩,望着磅礴大雨,念念道:“不知道芊儿在那边怎么样了?雷声这么大,她一定很害怕。” 守夜的宫女点上蜡烛,屋里渐渐的亮了起来,“主子,您当心身子啊,三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再说皇上也没说不让她回来啊?” 董美人眼睛眯了眯,心道宋宁,这笔账我一定会加倍讨回来的! “叫人多送点银子过去,别让人欺负了她。”董美人吩咐道,小宫女应了声是,他这才回床上休息,小宫女刚服侍他躺下,突然他睁开了眼,一把抓住小宫女的手,“泊儿呢?我听见他哭了,快快抱过来……” “这……五皇子这个时候肯定已经睡了。”小宫女刚说完,董美人声嘶力竭的喊着庄嬷嬷,一会儿的功夫庄嬷嬷就小跑过来,“主子,这是怎么了?”一把掐在小宫女的胳膊上,“你是怎么照顾主子的?” “泊儿哭了,我听见他哭了,去把他抱过来,快。”董美人抓住庄嬷嬷的手,在她手背上掐了一把,疼的庄嬷嬷抽了抽气,“是,奴才这就去。” 等庄嬷嬷将哭闹的五皇子抱过来的时候,董美人发火,将下人们差不多打了个遍,轻则挨了一脚,重则被花瓶砸的头破血流。 见庄嬷嬷来了,他马上变得小心翼翼,赶紧从她怀里抱过五皇子,轻声的哄着,“泊儿乖,你姐姐只是出去玩一下下很快就回来了,只是你可怜的弟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投胎去了。”董美人边说边哭,听的旁人也甚为伤感。 五皇子生在宣武十年冬,到如今还不过一周半,哭闹起来很是折腾人,渐渐地嗓子都哭哑了,仍由董美人如何劝都无济于事,“快,快请皇上来,救救我的泊儿……” 承乾宫彻底灯火通明,喧嚣不止。 第二天,连西六宫这边都知道了昨晚大雨夜,承乾宫的人三更半夜求这求那求人禀告皇上,差点被拖出去乱棍打死,最后还是惊动了圣上。 “听闻是五皇子突然恶疾,哭闹不止。”小太监是这般回禀长春宫的,宋贵君高坐于榻上,身后跪着一个宫女正给他捏肩。 “罪过罪过,可怜孩子了。”宋贵君缓缓地说道,“去库里挑些玉器赏过去,就说董美人照顾皇子辛苦。” “是。” 宋贵君冷笑着转了转手里的玉扳指,“无花,你过来。”他凑到无花耳边吩咐了两句,无花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夏蘼这边同样也听闻了这件事,她一脸茫然的问:“董美人到底有几个孩子?” 赵嬷嬷:“大皇子是他生的,借此由贵人晋升为美人,后又生有三公主,五皇子,以及年初夭折的六皇子。” 真、能、生!夏蘼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了。 “他挺受宠的嘛。”夏蘼说道,于是顺道将宫里的情况摸了个遍,宋贵君生有大公主,二皇子,三皇子,除了二皇子夭折其他都活着。然后就是一夜就命中的仲贵人生有四皇子。唔,还有夏蘼。 暂且就这么多孩子。 “她真节俭。”夏蘼不得不感慨一句。 一时间大家的话题都被带歪了。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一晃眼入冬了。 夏蘼基本上窝在屋里不出去,连书桌都搬进来了,就在角落放着练打字。不光如此,她还把清宫的捂手的手筒也给苏出来了,只不过没那么精致,也不是什么狐毛裘皮啥的。再后来索性把也手套一并苏出来。 “主子,”吉祥人还没进屋,声音先穿来,等他打起帘子进来时顺势着卷进来一层风雪,赵嬷嬷赶紧把门关了。“主子,长春宫的人来了。” 入冬以后夏蘼就换了西格殿里最大的屋,用两个屏风隔出个小外间给芍药,赵嬷嬷和白茗睡,这样既可以节省炭火,又可以不让他们挨冻。只是吉祥没办法睡进来,还是让他一个人住着。 所以,整个西格殿的人都在这儿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不明白那边会有什么事。 “兴许是接近年关,事情特别多吧?主子让人进来吧?”赵嬷嬷询问着。 夏蘼也是这样想,于是让芍药去喊人进来。 来的还是宋贵君身边的大宫女无花,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芍药立马会意的倒了杯茶,送到她手边,“姐姐喝茶,这么冷天跑一趟为了何事?” 无花只是笑笑,并不接,朝夏蘼屈膝福了个礼,“我们贵君,请二公主过去坐坐。”说完,她微微抬眼打量着夏蘼的反应。 然而,夏蘼没听她的话,趴在桌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这……”赵嬷嬷说道:“天冷了,主子不爱出去,不知贵君可有事?” 无话笑着说:“这个奴婢便不知了,二公主总是待在屋里也不好,还是多接触接触外面。贵君总是念叨往年同凤后很是亲近,这些年忙的无暇顾及二公主甚是愧疚。”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夏蘼想了想,肯定不是什么愧疚才找她,要么跟谷侍君的来一回,要么就是做戏给别人看。 马上要年底…… 见无花还等着,赵嬷嬷只好拿披风过来,让白茗也一起跟着。按宋贵君的位分召见子女,都是无法推脱的。 到了长春宫正殿,气质温和的宋贵君只是朝她淡淡地笑笑,先让人拿了些吃食和茶过来,这才看向她身边的赵嬷嬷:“二公主最近可好?” 赵嬷嬷:“回贵君,托福,二公主身体健康。” 随后宋贵君又问了点衣食起居的问题,纯属模板化的聊天,期间夏蘼一直看着他,拿起糕点咬了一口,都没见他有那种杀心值的东西。 于是,夏蘼缓缓地吃了一个糕点。心里盘算着两种可能,一:外挂坏了。二:宋贵君确实没想把她怎么着。 外挂的心思太深,她不懂。 宋贵君的心思更深,她也不懂,并且不想懂。 能维持表面平和就好了。 然而,赵嬷嬷准备带夏蘼走的时候,突然宋贵君说:“二公主很安静,资质聪慧。”夏蘼回过头去,见他正低头拨弄着手里的那串佛珠,整个屋子里的人都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一点也没听见的模样。 赵嬷嬷带着她赶紧走了。 出了长春宫,夏蘼紧紧地抓住白茗的手这才稍微松了松,一路上雪铺满了石板路,她的个子连墙的一半都不到,淹没在宫墙下,一步步踩在雪层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回到西格殿,赵嬷嬷赶紧将她的披风去掉,拿毛巾给她擦头,生怕着凉了。 “主子在那边可是受气了?”芍药小心翼翼的问,又看了看赵嬷嬷。后者摇摇头,也看向夏蘼,却见她一脸严肃。 等一切都弄了,夏蘼换上常服,坐到被窝里,抬头问赵嬷嬷,“是不是被发现了?” “这个说不好。”赵嬷嬷实话说道,“知道这事的都在这儿了……”接下去的话没必要说的很明白了。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想了也没用,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夏蘼懒散的往床上一趟,就不管事了。 等人都忙去了以后,整个屋子只剩下了赵嬷嬷和白茗,她才又问:“那樱桃可有消息?” 赵嬷嬷:“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等了会儿,她又说:“玫瑰不也没人发现么,想来樱桃也是如此。”玫瑰是她处理掉的,宫里多的是没人注意的枯井空井废井之类的。 当时留下樱桃和吉祥也算是想顺藤摸瓜来着,现在什么都断了。 而宋贵君那边……是不是就是当初玫瑰要去报信的地方?又或者是樱桃高密的地方?董美人在这里又是什么角色? “要下毒,容易吗?” 赵嬷嬷笑了,“这怎么会容易呢,要是□□这个东西能简单弄到手的话,那宫里岂不是人心惶惶?第一个要罚的就是掌事的主子。” 所以,你是用事实告诉我,特么的下毒什么的戏码发生的几率很小近乎为零是吧? 那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暗的没有了,要害只能是什么计谋之类的了,脑子多用用应该还是能转的,何况这里还有好几个人呢,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如此几番,宋贵君在这年的冬天,频繁召见夏蘼,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而夏蘼就是安静的坐在那边,挑好吃的茶点吃了,宋贵君说的话都是赵嬷嬷回答的,她只负责人到,吃东西,再走人。 当然偶尔还得发发小脾气,有一次把一个宫女的手踩在地上,疼的对方直叫,她还跳了跳…… 下过几场雪后,再有大半个月就过年了。 宫里已经明显的感觉到喜气,到处都张罗上了红色灯笼,有些地方还有彩带,走在长街上都能看见那些急匆匆走过的宫女太监脸上的高兴劲儿。 “主子,小的听到三公主又回来了。”吉祥进来赶紧放下重重的帘子,搓着手走来。 夏蘼随口应道:“回来就回来呗。”她正写完一个字,放下毛笔,将纸放到一边去,准备再提笔的时候,扭过头来看向吉祥,“按理她是不是不该回来?” “因着什么事被赶到那边去虽然没明说,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就半年还不到点的时间就放回来了?”芍药跟着问。 “这就不晓得了。”吉祥说着。 眼看已经不早了,芍药去准备午膳了,吉祥也被赵嬷嬷派出去干别的活去了。 人走了后,“原来如此。”赵嬷嬷感慨道,见他们都不明所以的望着自己,于是解释道:“主子可还记得那回五皇子身感恶疾夜半三更惊动皇上的事情?” 夏蘼点点头,“那天好像还下着雨呢。” 赵嬷嬷又说:“三岁前最是容易夭折,一般公主皇子在三岁前都有太医院的人专门来把平安脉的。基本上一日三回,再怎么着也不会突然来势汹汹。” 换句话说,就是五皇子生病这件事有猫腻,那背后谁是推手?结合老三去了半年不到就回来了这件事,很容易就联想是不是董美人自己干的?夏蘼迅速的在脑子里想着各种情况,最后觉得想到一件事。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董美人借着五皇子的事把老三招回来了,那么……六皇子的死呢?因为六皇子出生的日子不对,导致女帝连他的宫门都不进去。 是不是可以利用下这个孩子? 好比……历史上伟大的第一位女皇利用她的女儿来换取了皇后下马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历史是不是真的有,还是别人杜撰的,但是说明它可能性的确存在啊。 用一个必死的,换另一个情敌去死。 越想越觉得恐怖,夏蘼突然喊道:“谷侍君!”她看向赵嬷嬷,“嬷嬷可否能查到他是怎么回事?一定不光是诬·蔑那一件事,肯定还有别的。”一个个环节,让她觉得细思极恐,背后发凉。 夏蘼的手突然被另一个小小的温暖的手覆盖住,她抬头看见白茗,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关心。她说:“主子,别怕。”夏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主子,不管樱桃是在谁那儿没的,恐怕……”赵嬷嬷忧心忡忡的看着,而夏蘼却替她把话接下去了,“恐怕有人已经知道我不傻这件事,是吗?” 一时间,三个人沉默不语。 “宋贵君,还是董美人?”夏蘼猜也就他们俩可能性大些,好像是宋贵君,他那么直白的夸自己,召见自己,还赏赐了很多东西。可是又像是董美人,明着似乎没什么,却是最早陷害自己的。那几十个板子打的她掉了半条命下不来床好久,她可没忘记!那不就是董美人说自己惊吓着他孩子了? 又是一阵沉默,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夏蘼傻不傻都没那么重要,只要她还活着那些人迟早是要对付她。 看来,路漫漫兮其修远。 呵呵哒,别人想要弄死她,好想在线求反击套路! 然而惊喜的事情,总是不会只有一件事,这天来了个小太监说是传皇上口谕,让二公主做好准备出席除夕夜的晚宴。 又特么是晚宴,她之前载过跟头的地方,她一点也不想去。 “主子,这是皇上的口谕,和那种不一样的。”赵嬷嬷见夏蘼听完这口谕之后,整个人都焉了吧唧的,心理琢磨是不是之前谷侍君那事让她心里不好受了。 又给她解释了皇上在场肯定没人再造次什么之类的。 夏蘼扯了扯嘴角,“但愿吧。”依旧提不起兴趣,她只想默默地安生的过个年而已。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上京的冬天越来越冷,夏蘼缩成一团犹觉被子冰凉,等人都睡得差不多,她冲白茗喵叫,很快白茗就钻进她被窝,夏蘼抱着她顿时觉得温暖了好多。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两人相视一笑。 虽然嬷嬷之前发现过一次,但是也没说什么。 毕竟冬天真的是挺冷的。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形容现在最合适不过了。”夏蘼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 白茗嗯了声,微微侧目,夏蘼嘴里的热气不停的喷到她侧脸,有点像羽毛拂过她的心尖,痒痒的。她转过头平躺着盯着床幔,过一会儿就听见夏蘼呼吸均匀,气息平整——睡着了。她偏过头凝望了许久。 夏蘼无意识的蹭了蹭枕头,白茗看的有点痴,犹豫再三后还是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轻轻撩开额前的碎发,将被子掖好,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 她动作很轻柔的转过身来,望着夏蘼这才闭上眼睡觉。 夜里起来如厕的赵嬷嬷习惯性的走到夏蘼跟前帮她掖被角,看见旁边的白茗,她叹口气,心道还这般小孩气,真是拿她们俩没办法。于是,也把白茗那边的被角拉了拉,这才回被窝去。 翌日,夏蘼起床的时候,望了眼屋外,似乎很亮堂,“昨夜雪可大?” “到现在还下着呢。”芍药端着热水进来,拧了毛巾递给她,“铺了好厚一层,庭院里现在雪都没过小腿了。” 她们都是走回廊绕一圈的,没办法直接从庭院里过,雪太厚人太少分不出来去扫雪的,只能由着它。 夏蘼嗯了声,想起来去年下雪的时候她没还苏出手套来,想玩雪都被她们撵回来了,今年就不一样啦,有手套万事放心啊。 匆匆的吃了两口早饭,夏蘼就跑屋檐下看雪去了。 她是生在南方的人,基本上几十年不下雪的冬天,所以偶尔飘点雪花都高兴的要死,似乎南方对雪有种莫名的向往,可能因为少吧。 入目尽是白色,纯洁的没有一丝杂质。她缓缓地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感受着它们在手套上一点点的融化,笑着看向给她系上披风的白茗,“我们堆雪人吧?”说着拉过白茗的手,一起跑下了台阶。 雪,漫天飞舞的雪,两人在天地苍茫间伫立而望,雪渐渐地飘在发间,染白了青丝。白茗凝视着跑到一边玩雪的夏蘼,见她那愉悦的神情,不禁想要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多年以后的,每当冬天下雪时,白茗都忍不住回想那年她们还没去上书房读书时的最后一个冬天。雪满白首,夏蘼笑的天真无邪,以为生活就能一直这么简单相守。 使坏的夏蘼突然朝白茗扔了一雪球,砸到她胸前,“超级螺旋丸……”夏蘼另一手朝她又扔了一个雪球。 “主子,你喊的都是什么啊?”站在旁边看的芍药拿着干净的手套和披风还有毛巾,就是生怕等会她们玩的太投入而着凉了。白茗当然没办法也去扔她雪球,只好无奈的笑笑,摇摇头,自己继续堆雪人。 在白茗堆了一个半米多高的大雪球后,夏蘼也觉得不好意思老是欺负人家,跑到她边上帮忙。 “其实,堆个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吧。”夏蘼叽里咕噜的念完一串后,白茗平静的望着她脸上写满了茫然。“主子都是哪儿看来的这些名字?” “书里啊。”夏蘼差点笑岔气了,就差在地上打滚了。最后白茗叹了口气,一边认真的堆雪一边说:“主子以后不要看那种奇怪的书了,被人知道了不好。” 那东西确实暗指的不好,属于银他·妈大叔式黄·色笑话。 夏蘼点点头,这边玩的很嗨呢,那边又有人来喊她出去刷亲密度了。 刚绕到西格殿外的时候,无花就已经听见那清脆的笑声,她脚步略微一顿,长春宫似乎从未有过这般笑声,多的是凝神屏气,步步为营。“烦请通报一声。” “那就请无花姐姐稍等。”吉祥赶紧进去了。 众人一听,面有难色,夏蘼倒是觉得无所谓,这天迟早要来,她将雪扬手一撒,拍了拍手,示意芍药将干净的手套拿过来换上,“管那么多干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是她是他们的主心骨,不能自己先软了。 赵嬷嬷:“主子说的对,咱们谨慎些,先看清楚情况再说。” 夏蘼刚换上一只手,顿了顿,又把原来玩脏的手套带回去了,芍药刚想问被她手势打断了,无花这边进来就瞧见玩的满手脏兮兮的夏蘼,“这么冷的天,二公主倒是好兴致,只是嬷嬷也得看紧些,别着凉了。” “做什么还不给公主换上。”赵嬷嬷立马跟芍药说道。 随后夏蘼又去长春宫刷好感度,然而这回宋贵君却告诉他们一个所谓的好消息。“昨儿皇上来过了,过了年二公主都七岁了,早该去上书房读书了,所以这事本贵君提了,皇上也同意了。” 夏蘼差点没噎着,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去上学,为了什么? “公主五岁进上书房,就要搬到北五所居住,”宋贵君停了会儿,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这可急了赵嬷嬷,要是把这事也一起说了,那可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儿宋贵君才开口道:“但是考虑到二公主的情况,皇上也觉得还是让二公主住在西格殿比较好,只是苦了她日后上学需起的早些才是。” 赵嬷嬷在心里松了口气,说:“多谢贵君,老奴一定会督促二公主的。” 出了长春宫,夏蘼还在想上学的事儿,边走边问赵嬷嬷,“北五所那边不好吗?” “自然是没得自家地方好,虽说在那边住的人不多,却也还有些邻国质女们一同居住,情况复杂,老奴这些人都是无法跟过去的,只有白茗陪读可以。要是有点什么事……”赵嬷嬷不想吓她,可也不能不把话说明白。 夏蘼嗯了声,“话虽是如此,若不去那边咱们岂不是也不知道她们都是什么个小团体了?”这算是有利也有弊吧。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的晚宴,这天亏着赵嬷嬷一路跟着这才将所有的人都认识了个遍,家宴家宴自然只剩下后宫里的人,除了女帝和宋贵君坐在上座以外,右手边是按分位高低而坐的后宫男妃子。左手边则是按年纪来坐的公主皇子们。 一切井然有序,除了期间女帝说起老二和老三都该上学了以外,没什么跟夏蘼有关系的事,她专心致志于眼前的美食就好了。 元宵节后,开始正式去上书房读书,前一天皇帝赏了夏蘼一块怀表,说是看时间用的,让她们下人提醒着点,所以当她三点半被喊起来的时候,心里只有一群草泥马奔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感想。 赵嬷嬷说教导的人说了要在四点赶过去,开始晨读。 泥煤!(╯‵□′)╯︵┻━┻ 三更半夜晨读个毛线!晨读是早晨的意思啊,不是半夜啊! 起的太早以至于她都没胃口吃饭,匆匆忙忙去了上书房,一看除了今年跟自己一起来的老三也是垂着脑袋要睡觉的模样,老大和其他几个女的都很精神,显然都是习惯了。夏蘼认得她们,在除夕宴上,领国送来的质女。 夏芊看见夏蘼来了,只是瞪了眼她,连欺负人的力气都没有,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仍由旁边的小姑娘怎么叫都不起来。 倒是大公主夏芜朝她微微一笑,很是有宋贵君那种荣辱不惊的气质,然而夏蘼没踩稳崴了脚一个不留神的朝夏芜扑了过去。打翻了整个桌子,溅了一身的墨,不管是她,还有老大夏芜。 白茗赶紧来给人道歉,快速的拉着夏蘼要出去,在上书房外隔都有准备常服的,谁知道这个时候有人进来了,看了她们一眼,神色严肃的问:“怎么回事?不懂这里的规矩吗?”再看着夏蘼衣服上,脸上的墨,眉头紧锁。 “老师,我们很快回来。”白茗还想说,却见那人越过她们看到后面,白茗回头只见大公主夏芜虽然衣上有墨,却淡然处之,旁边的人给她擦了擦,她便继续读书了。 “学海无涯苦作舟,怎可如此随性?”他说着让白茗她们回到座位上,今天都不许换衣服,记住这次教训。 随后坐到主位上,拿起书本来。 第一天上课,从四点读到五点,然后休息,吃早饭,七点开始正式上课,老师读一句,大家跟着读一句,如此反复,一上午基本上都是在读书。真正的读,却又不是很长的段落,只是将一课反复再反复。 等到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女帝过来检查功课,让先前读书的老大背课文,其他质女们随口问了几句,没管刚进来的老二和老三。 完事以后开始吃午饭,夏蘼以为吃完午饭总可以休息会儿了吧?呵呵哒,想太多了,吃完午饭不许午睡,继续写大字。等到两点的时候放出去庭院里射靶子,现在还好是暖阳,虽然有冷风,等夏天的时候……夏蘼觉得光是想想就很酸爽了。orz 如此练习一下午,到十七点的时候才算是下课了,是下课了不是结束了,因为吃过晚饭,差不多晚上六点半以后,女帝还要过来检查射靶子的准确度。夏蘼就看见老大射了十次,差不多都是□□环的样子,然而女帝并没有夸她。 等一切结束了,这才算一天结束。 夏蘼回去的时候都是由白茗拖着走的,简直太累心累人了。 “嬷嬷,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赵嬷嬷:“直到成亲后,也得看皇上意愿,如果还留你在宫里就继续读书,如果出去开府了,那偶尔会召见问问学习情况。” 夏蘼:……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不管什么时候读书的日子都是辛苦的,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一下子到了宣武十七年。夏蘼的成绩谈不上好,却也不是倒数垫底的,只是中间晃悠。 五月初二这天,因着是夏蘼的生辰,所以有半天假可以休息。午膳后,夏蘼和白茗回西格殿,途经御花园,突然窜出一个人直接就要往夏蘼身上撞,亏得白茗眼疾手快一脚把人踹下倒,跌入荷花池中,溅起一片水花。 夏蘼看了眼水池中狼狈呼叫的人,是个衣着华丽的小公子哥儿。 “主子,救不救?”白茗问道。 “先等等。”她挥手示意白茗别动,“他不是太监,平白无故出现在御花园谁知道什么个情况?”说罢她转头看向白茗,眉梢上挑,一眨眼,白茗便意会了,回以一笑。 那人挣扎许久后这才自个儿爬了上来,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拿那双眼睛无声的控诉她们,谁知道夏蘼见他爬上来后抬脚就要走人,他突然扯着嗓子喊:“你不许走。” 她连看都懒得看了,大步走开,那人叫着:“来人,有人非礼啊……” 一听到这个词,夏蘼眼神阴戾,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那人吓得跌坐在地久久不敢起,见她一步步走来,更是哆嗦的不行,“你……你别过来……我喊了……” 夏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本想教训他一下,最后变成调戏了:“喊吧,就算是你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话虽是如此,她却没再往前走了,和那人保持着距离,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了两眼。 发现,没什么嘛。 这些年在上书房,她没少受欺负,尤其是最初的时候,不光是老三找她麻烦,更甚至连授课的老师也会助纣为虐的来一把。给她印象最深的莫过于第二年的冬天,也是一个下雪天,老三和她的跟班骗夏蘼说老师找她。 夏蘼才不信呢,结果第二天被老师当众批评,甚至告状给女帝,后来夏蘼被罚站在外面,她独自站在寒风暴雪中,将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一一印在脑海中,她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会讨回来。 然而之后却是她被关小黑屋,白茗被打一系列的厄运。 她犹记得,她砸窗翻出去以后,见到庭院里浑身是血而昏迷的白茗,雪下的异常大,将白茗掩埋了小半个身子,她还记得抱着白茗时,那种刺入骨髓的冰,整个庭院乃至上书房都没有人来帮她一下。 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哭,抱着不省人事的白茗她不停地颤抖,连哭声都在发颤。她不知道再害怕什么,她只知道她不想白茗有事,她只求来个人帮她一把,她抱不动白茗。 好不容易有个小宫女经过,夏蘼求她去叫太医,小宫女唯唯诺诺最后才说三公主不让人帮。 那一刻,夏蘼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直接捡起庭院里的大石头,冲进上书房她们上课的地方,对着老三身边的跟班砸了下去,顿时血溅了她满脸,夏蘼冷漠的盯着老三,说:“谁再敢阻止本公主叫太医?” 她转头看向那坐在高位上的老师,“老师教了这么久的书,应该知道‘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吧!” 她又重重的说了一句:“叫太医,快去!” 小宫女近似跑一本的冲了出去。 从那儿以后,谁都知道二公主不傻,连夏芊想再欺负她的时候都会踌蹴最后转为暗地里使绊子。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 夏蘼看着眼前的人,最近两年来敢找她麻烦的,几乎是没人了。“不管你是谁,到此为止吧。” “凭什么,”他理直气壮的站起来,梗着脖子,“你的人将我踢到水池里,难不成就算了?我……我还没成亲呢。” “关我屁事。”夏蘼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气的他直跺脚,然而夏蘼脚下生风走的飞快,连她身边的那个人也跟着走了很远了。他指着夏蘼的背影想骂,却只是你你你的半天……因为压根不知道她叫什么! “主子,那人八成是领国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出现在此,还是小心为妙。”白茗提醒到。这点和夏蘼想的倒是一样,她嗯了声,见白茗捂着左手小拇指,微微皱眉问道:“是不是又疼了?” 白茗有些不自然的将手背在身后,“没什么,可能要下雨了。” 因为那年冬天受伤较重,后来每到阴天或者下雨天时,白茗左手小拇指都会疼的厉害,起初为了不让夏蘼发现,躲的很远,直到后来夏蘼无意间看见,这才知晓这回事。 “对不起。” 白茗笑了,“主子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真的没事。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她见夏蘼有些不理解,带着点自嘲的意味,说:“这样我就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 一阵心酸撩过夏蘼的心头,她没有随随便便将人当奴才使唤的习惯,更不可能轻易践踏别人,何况是和自己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人。她轻轻拥抱了下白茗,拍了拍白茗的肩膀。 她,会将这份关心记在心里。 来日,她一定为白茗讨回公道! 很快到年底的时候,却听说大公主要娶亲了,娶得还是领国的皇子。 “哪国的?”赵嬷嬷问吉祥。别看他身子板瘦小,干活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厉害,打探消息却是个中好手。 吉祥说:“听说是北齐的。” 夏蘼哦了声,放下毛笔,接过白茗手中的毛巾擦了擦扔到桌上,拿起杯茶喝了两口,吉祥见这样,笑着上前道:“主子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就你机灵。”夏蘼打趣儿道,让吉祥去管芍药要点赏钱,吉祥麻溜儿的去了。她这才收敛了笑意,一手搭在桌上叩了叩。 “主子是不是高兴,大公主胜算不大之事?”赵嬷嬷小声询问。 夏蘼摇摇头,“老三身边跟着的那祁艳就是北齐送来的质女,这老大娶了那边的皇子,太有意思了。” “站队?”白茗反问。 夏蘼点了她一下,“对,就是这个问题。祁艳是站老三的,听闻北齐这么多年只得她一女,也就是可以算成北齐站老三那边。然而母皇却让老大和北齐联姻,这算是断了老三那边的线。” 她再次端起茶来,拨弄了两下茶盏盖子,垂下眼眸,不得不说那便宜娘的心思真深,当年因为白茗的事她打了祁艳,女帝得知后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朕的嫡公主打了一个外人,那就打了吧。 北齐那边更是没什么话说,知不知道这件事都不好说。 是不是,要重新洗牌了? 夏蘼想着上书房里的局面,基本上都是站老大,和老三的。只有她和白茗是一起被孤立在外的。 不,还有一个人。 “南梁的质女你可有印象?”夏蘼问白茗。 白茗想了会儿,“主子是想拉拢她?” 她喝完手中的茶,赵嬷嬷去接过来想换上一杯时,夏蘼端起了旁边的另一杯,轻轻地吹了吹,喝了。她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笑,瞥眼看向白茗,后者立马意会到,也跟着笑了。看的赵嬷嬷是一头雾水。 “主子这是打什么哑谜呢?”赵嬷嬷问着,“算了,老奴年纪大,跟不上你们年轻人,只是主子,万事小心。” 这到了除夕夜,夏蘼才知道那位要嫁给老大的皇子,就是当日在御花园里跟夏蘼说要喊非礼的人。他坐在旁边,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只有当女帝说道他和夏芜的婚事时,他才偶尔抬了眼。 看的却不是夏芜,而是夏蘼。 夏蘼很确定,他看的人是自己,虽然她就坐在夏芜身边。 觥筹交错,杯盘狼藉,宾客尽兴。 宴会散后,夏蘼同夏芜拱手道贺,这么多年来对夏芜的印象还算可以,很安静的一个人,如同一汪死水,没有什么涟漪。换句话说就是两人互不侵·犯,亦没有往来。 夏芜淡淡地朝她笑,“多谢,也祝妹妹早日遇见心上人。” 寒暄过后,各自散去。 婚礼定在明年夏芜及笄之后,而那位皇子据说只有十一岁,和夏芊同年,也就是比夏蘼还小上那么点。 “同岁……”夏蘼嘴里念叨这个词,反复念了两遍,冷笑了下,引得白茗瞩目。 “主子知道怎么回事了?” 夏蘼路过梅园的时候折了一枝梅,细细一嗅,“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她将梅花递到白茗手中,缓缓地踩在白雪之上。 走在西长街中,前后无人,只剩她们,她停了停脚步,“北齐估计是想让皇子嫁给老三,那日我们路过御花园本是意外之事,想来那皇子是为了等老三吧,真是误打误撞被我们拆了局。” 白茗想起来,她们一贯的路线都是走长街,只是突然听祁艳说御花园的花很是好看,让三公主空了去瞧瞧。刚好得半天假的夏蘼就说咱们先去瞧了那些花,让有些人生闷气去。这才改了路线过御花园。 “呵,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白茗应着。 夏蘼:“嗯,我们赶紧回去吧,怪冷的。”过了年,意味着又长了一岁,夏蘼盘算着自己还有三年成年,避免被塞人,她一定要加快努力的步伐。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宣武十八年三月底大公主夏芜及笄成年,迎娶北齐皇子祁洋为正君,同年年底出宫建淳亲王府。而女帝同时让工部的人一起把老二,老三的府邸都建了。一过完年,就进入宣武十九年了。 夏蘼喝的有点多,双颊泛红,步履虚飘,刚出了保和殿的门,就听见有人吆喝着再来喝两杯的声音走出来。她稍微往旁边靠了靠,免得被人撞上。 那人正是工部尚书赵媛,她朝夏蘼拱手问安。夏蘼还礼,“赵大人当心台阶。” “谢二公主关系。”赵媛又说:“元宵后下官将府邸图纸送于二公主殿中,不知二公主可有什么要求?” “本公主先看看图纸吧。” 两人如此寒暄几句,就散了。 “主子,她看上去不像是醉了。”白茗先一步下了台阶,侧身伸手扶住了夏蘼,她才走下来。 夏蘼嗯了声,捏了捏鼻梁,眉间多是倦色,“乏的很,先回去吧。” 那些个大臣没事就来敬酒,每个人来一圈,前些年夏蘼还能不搭理,现在不行了,连比她小的夏芊时常都被喝的吐了好几回,她稍微好些,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来搭理她。这算是小幸运吧。 回到西格殿赵嬷嬷就端上备好的解酒茶来,白茗服侍着她喝下,刚一个转身放碗的空荡,再回头看,夏蘼就已经倒头睡着了,连鞋袜都未脱。 白茗摇摇头,帮她宽衣解带,修长的手指碰到她的脸颊,像是火灼了般缩回了手,白茗望着床上的人,将被子盖好,最后实在忍不住又轻轻地摸了摸那人的眉间,转而将她的头发散开。 芍药端着热水进来,白茗立马回头做了个嘘的动作,芍药见状小声地问:“主子睡觉了?” 白茗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脸盆来,芍药便出去了。这些年很多事都是白茗在做,比如伺候主子洗漱,宽衣,沐浴之类的。 她拧了毛巾,先仔细的擦拭着夏蘼的脸颊,然后是手,每一次都像极了虔诚的朝拜,不敢有一丝的玷·污之心。更多的时候,白茗觉得只要能时时刻刻看见她就很满足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夏蘼翻了翻身,刚好侧过来对着她,微微睁开眼,见白茗还在这儿,“还不睡觉?”朦胧间说着,习惯性的掀了掀被子,又往外腾了点地方,好让白茗睡到里边来。 “就来。”白茗轻轻地说,伸手将她的被角弄好,见她安稳入睡,白茗悄悄地的熄了灯出去了,晚上还得再干点活,西格殿依旧没有新进的宫女,放佛被人遗忘了一般。 最麻烦的事莫过于大冬天的洗衣服。 赵大人将图纸拿来已经是元宵后大臣们重新上朝的日子了,夏蘼犹觉得没睡够,好比每次寒暑假过后的假期综合征。 看着那张图纸上画的很是精细的模样,还有精准的数字,夏蘼满意的点点头,选址靠近皇城,四方交通便利,是个好位置。翻着翻着,发现还有别的书籍掺杂在一起,《修身养性之法二》 “白茗,”夏蘼喊了声,“你去书房找一本《修身养性之法》,我之前让你拿些闲书来时,你拿过的。” 白茗点点头,很快拿着书回来了。 夏蘼将两本书放在一起,看了许久,表面上两本书排版,字体,布局什么的都不一样,可是将书打开,封面间的纹理却是合在一起的。她摸着下巴想了很多。 只能肯定,这不是一个偶然! 赵媛乃工部尚书,送这本书有什么暗示吗?还是……只是个巧合?夏蘼将两本书的封面合起来看了看,两个角合起来像个半圆,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两本? 时隔好几天后,赵媛那边派人来询问,图纸是否满意? 夏蘼让人将东西全部送回去了,“甚是满意,替本公主谢过赵大人了。” “公主客气了。”来人受了赏钱,很快就走了。 赵媛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人回来了,问:“二公主可有说什么?” “二公主说很满意,不用改,还说谢谢大人。” “没了?”赵媛听了这么一段,没有下文了,急忙问道。 “没了。”办事的小丫头不明所以的看向赵媛,“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赵媛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人下去,她自个儿则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寻思着二公主是个什么态度。难不成自己的暗示不够明显?她想着赶紧去翻了图纸,发现书被退了回来。这下就觉得更难办了。 一到下班的点,赵媛一溜烟儿的就跑没影儿了。 还没进屋,她喊着自家正夫,“夫君,你何时进宫探望儿子?” 她家正夫给她端上一杯茶,“这是怎么了?算算日子,还得再等一个月呢。” 赵媛大喝了一口,“你回头问问他,二公主那边对府邸有什么看法?再者……”她顿了顿,说:“可看的仔细了,对细节方面是否有要求。” 当赵侍君请夏蘼过去吃糕点时,她正写着大字,不慌不忙的收了笔,这才让白茗去准备披风。 “主子,您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啊?”白茗边说边将披风给她系上。面对着面,她比夏蘼还稍微高点,长长地睫毛像个小扇子般遮住她那双眼眸,看的不是很真切。却见她嘴角上扬,轻轻一笑。 赵侍君是宣武十五年新进宫的人,颇得女帝喜欢,同年底生下七皇子,听说得女帝赏了不少东西,更是亲自挑选奶父,命太医院的人常驻其所在的景仁宫。女帝来后宫三次必有去他那儿一次。 至今仍是风头无限。 可是,这跟夏蘼没关系啊。 “他是谁的儿子?”夏蘼仍由白茗服侍,知道她一直跟着自己身边,多少也了解这些事,果然一说,白茗就知道了,“跟那本书有关系?” “谁知道呢。”夏蘼不在意的笑笑,瞧了瞧她,“我们家白茗是越长越好看了,日后会便宜谁了?”她视线往下,一下子盯在了白茗的胸上,已经有了些轮廓,比夏蘼的飞机场好多了。 白茗不自然的干咳两声,夏蘼笑着看她,伸手摸了把她的下巴,“说吧,到时候你要是看上了谁,本公主替你做主。” 那一刹那间,白茗脑子里晃过的竟然是夏蘼的脸,她猛然往后退了一步,惹得夏蘼好奇的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白茗低着头。 “难不成你害羞了?”夏蘼像是发现什么好玩似地,还非得去挑人家下巴让她看向自己。结果,还真的看见白茗脸颊泛红,这下子夏蘼有些尴尬了,不好意思的收了手,摸摸鼻尖。 “主子,可准备好了?”芍药进来问,这才算是缓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到了景仁宫,哪怕赵侍君是住在东偏殿,却是殿内摆设均是出自女帝内库,件件都是非凡品,不说多精细之类的,单是你看一眼便觉得是个好东西的感觉了。摆放的金银玉器算不上多,却能感觉那种高端大气上档次之感。 估计着,库存里肯定还有很多。 真棒,羡慕。 然而夏蘼见到赵侍君的第一眼,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宴会上每次都能见到的,难怪眼熟。orz 开场白还是有的没的寒暄之词。夏蘼觉得自己来这个世界以后,脸皮都变厚了,笑着跟人拐来拐去说话,还是那种你不进·入正题那我也不,看谁先急死。哈哈…… 赵侍君喝了一杯茶后,这才问她:“听闻圣上给命人替二公主修建了府邸,不知二公主可有什么想法?” “没有,一切按工部送来的图纸即可。”夏蘼直接了当的回答。 赵侍君手一顿,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夏蘼瞧着他那脸色还脑补了下他的内心独白: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这话非常适合这个场景。 只是毕竟是后宫历练过的人,赵侍君很快恢复平静,拨弄了下茶盏,“毕竟是要住的,还是多考虑考虑的好。” “谢好意,我也如此觉得,不过工部办事很好,无可挑剔。” 随后赵侍君也多留她,夏蘼便回去了。“最近心神不宁的,去请父亲进宫一趟吧。”赵侍君随后去看七皇子了。因着家里没说什么事,他只能转达了明面上的意思,实际的……懂不懂,那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赵侍君抱了抱正是多动时候的儿子,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哟。” “回侍君的话,小皇子很乖了,只是这个年纪本就贪玩了些,对什么都好奇。”说话的是负责照顾七皇子之一的宫女,心蓝。赵侍君笑笑,“辛苦了,待会去领赏钱吧。” “谢侍君,这是奴婢的本分。” 走在路上的时候,夏蘼心情格外的好,对方越是着急那么说明这件事对那边来说很重要,也许她是会多个帮手,可是忠心度这个东西谁知道?万事还是小心为妙,先看清楚情况再说。相互试探好了,才能合作。 “主子,看起来很高兴?” 夏蘼转头看她,“很明显吗?” 白茗点点头。 然后夏蘼很快就收敛了笑意,这些年她学会了很多,最常用的就说变脸,在白茗面前就是个*青年欢乐多,然而下一秒见别人的时候,一本正经的高冷样。那是因为她觉得,对别人,需要防范,需要制造一种‘我不好欺负’的假象。 “对了主子,白茗有一事相求。” 夏蘼猛然的看向她,连带着白茗都停下脚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夏蘼。 “你这么快还真有心上人了?” 白茗:…… 白茗觉得她真的很想抛给夏蘼一个白眼,但是那是主子,只好解释:“不是,家里来信,想让我回去一趟。” “哎,多大点儿的事啊,我还以为什么呢,本公主准你随时回家。”夏蘼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白茗笑了,“谢主子。” 真是容易满足的孩子。夏蘼在心里悄悄地说,面上也露出一抹笑。走了好远,才觉得,白茗一定也很孤单吧?有家不能回,一个人在深宫里陪着她这个不得宠的公主,面对各种麻烦,步步为营的生活。 她总觉得是她亏欠白茗多些。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白茗从家里回来时,发现夏蘼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夏蘼跟前,“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有点……阿嚏……”夏蘼话还未说话,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喷了白茗一脸的口水。 白茗:…… “你竟然不躲啊?”夏蘼赶紧拿手帕过来擦了擦,捂着鼻子看着她。又掏出一块手帕递给白茗,“你四不四撒?” “主子,姜汤来了。”赵嬷嬷端着姜汤进来,看见白茗,“这就回来了?主子不是准你晚上再回来?” 白茗接过赵嬷嬷手里的碗递到夏蘼跟前,“主子这迷糊的性子,怎么让人放心?”她不过昨儿回家过了一晚,再回来这人就生病了,她真是不放心。 “哪儿啊,你没听过说‘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息’吗?这天儿反反复复,着凉也是正常。”夏蘼喝完姜汤跟她们俩讲理,结果不管是赵嬷嬷还是白茗都是摇头笑笑,一脸‘你就再扯’吧的模样。 她躺在再捂个汗差不多就好了。 睡迷糊了隐约还感觉有人在身边坐着,摸了她的额头,冰凉的手感觉很舒服,夏蘼蹭了蹭便睡沉了。 白茗将湿毛巾拧好搭在夏蘼额头,也没做什么事,就守在她身边,隔半个时辰就换个毛巾,如此重复,到了夜间夏蘼稍微转好了些。 睁开眼第一个见到正是靠床头睡着了的白茗,窗外淡淡地月光铺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柔和,得她如此费心照顾,夏蘼心里暖暖的却又有点愧疚,她微微起身找了件床上的衣服想给白茗批过去。 动作稍微大些,就把白茗惊醒了,“主子,可是要喝水?” “我只是想拿件衣服。”夏蘼伸手有点没够着,白茗却先是让夏蘼躺回去,这才去拿了那件衣服,盖在夏蘼身上,“主子有事喊一声就好,何必自己再起来?”她说着探手摸了摸夏蘼的额头,烧退了没再反复。 突然一下子她的手探进被窝里,摸了一把的汗。夏蘼却是一个激灵僵住了,白茗又替她掖好被子,“主子汗出了,估计明个儿就好了。” 还好还好只是摸汗。夏蘼心里暗叹,突然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儿,两个人都是女的,摸摸怎么了?以前朋友间常常袭·胸也是有的,所以这很正常,嗯很正常。夏蘼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衣服是拿给你的,瞧你睡着了,怕你也跟着着凉了。”夏蘼让她把衣服拿走,最后看她还傻愣在那儿,“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白茗:“不放心。” 多大的人了,还让你不放心?姐姐的灵魂年纪可是能给你当姐姐的。夏蘼望着她,“你要是生病了,谁给我研磨?” “习武之人身体健康,自是不会轻易生病,主子放心。” 不管夏蘼如何的说,白茗都是一副‘我就不走’的样子。最后,只好夏蘼妥协,她挪了挪给白茗腾出位置来,带着鼻音腔儿,“你睡过来吧,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事先说明,你要是被我传染风寒那我不管了啊。” 白茗满足的钻进被窝里。 翌日,夏蘼恢复的差不多,又去上书房念书了。 “听闻姐姐身体不适,妹妹真担心啊。”夏芊堵在上书房门口,朝夏蘼笑道。 夏蘼只是略微看了她一眼,“借过。” “你……”这等直白的无视让夏芊心生闷气,就站在那儿不走,昂首看向夏蘼,“姐姐病刚痊愈,还是多加注意的好。” “那就劳烦妹妹让路,别让姐姐在外头吹风。”夏蘼真想拿把扇子装装逼,完了还能用扇子敲老三的头。熊孩子,一点都没长进。夏蘼干咳两下,白茗会意,直接走上前,愣是硬生生的将夏芊撞开了。 夏芊步子不稳的撞到了门边,夏蘼这厢却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了。 “你,夏蘼你这是仗势欺人!” “哦?”夏蘼脚步一顿,略微回头,露出一抹笑意,“那妹妹也去找个能撞开你的陪读。”然而,就是这句话,让夏芊下学后跑去承乾宫哭诉了。 “父妃,你听听那夏蘼的话,不就是仗着母皇给她的那个陪读,就这么欺负女儿,您要给我做主,我也要个白家的陪读。”夏芊拉着他的衣袖撒娇。 董美人睨了她一眼,“呵,就这点出息?” 夏芊撅着嘴走到他身边坐下,“女儿想什么都比过她。” “那自然,”董美人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是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这事我会替你打算的。” 夏芊在承乾宫用了晚膳后回北五所了。她自己本来就有陪读了,是从董家旁支挑的,是个闷葫芦,只有夏芊说什么她才会做什么,一点都没白茗机灵。 另一头的白茗看完家信后,捏成一团扔到油灯里,眼神冰冷。 “白茗……”夏蘼推门而进,恰巧看见白茗那副冷峻的神情,脚下一顿,就站在门口了。白茗马上回过神来,朝她淡淡地一笑,“主子找我?” “你怎么了?”夏蘼的视线扫过那烧的灰烬上,知道最近白府频繁有家信送进来,于是关心的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要不,再准你几天假?” “谢主子关心,不必了。”白茗拒绝了。 听她这样说,夏蘼也没继续追问,转了个话题,“我们烤了土豆,你快来。”土豆是自己种的,晚膳后夏蘼写大字消消食,瞧见吉祥在外面筛选土豆,问其原因,说是囤的多了些,有的坏了。 夏蘼想到那干脆还是烤了吃吧,浪费了多不好。 将土豆切片,拿签子串起来放在铁网上烤,再撒点盐和胡椒粉,香喷喷的就能吃了,不光是土豆,还有别的蔬菜啊,肉串啊,都能吃。 白茗嗯了声,却有些心不在焉,就在夏蘼要转身出去的时候,“主子……” 夏蘼回头,“嗯?” 白茗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忽儿有人影笼罩过来,白茗微微抬头,就见在站在跟前的夏蘼那双很是关心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白茗的心,骤然停了停。 温暖而柔软的手指覆在上白茗的唇,轻轻地摩挲,夏蘼笑着说:“别把嘴咬破了,这么好看的唇留疤了多可惜,说吧什么事这么为难?” 那嘭咚极速跳跃的心,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白茗觉得异常的奇怪之感,由心底窜起,她念念不舍那种感觉,肌肤相亲…… 愣了好一会儿,在夏蘼的喊了好几次后,她才说了。 原来,家信的确是她父亲写的,可是等她回去后找她谈话的却又是嫡父,无非就是因为看她在宫里似乎过得很好,让她提携下妹妹。白茗只说这事当日由圣上决定,她说不上什么话。然而嫡父不依不饶,多次让她父亲写信说这件事。 次数多了,白茗烦的紧,却又不能不管。最近一次回去,父姨虽未说什么话,却也很无奈。嫡父卡着她父亲的用度,时不时的来找下麻烦,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娘自然不会管,再说正夫找侍郎的麻烦,谁都觉得天经地义。 越是如此,白茗越是厌恶那边,对着夏蘼更是不想说。所以,她将信烧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夏蘼的柔声询问下,白茗还是说了实话,她甚至觉得只要是夏蘼说的,她就要办到,办不到就想办法办到,哪怕丢了命也无所谓! “主子不必在意,这事本就不是咱们说了算,我只是烦他……烦他卡着我父亲……”白茗越说越小声,最后自嘲的一笑,“若是我日后成亲,必定只求一人,白首不离。” 夏蘼嗯了声,拍拍她的肩膀,有些忍不住的想打趣她,“你就不能框他啊?说你已经找路子在想办法了,那他就不会为难你爹了啊。” 白茗:“……这……” “实诚的孩子。”夏蘼摇摇头,“对待君子自然是以君子之法,但是对待小人就不必客气了。”虽然她自己也未必能这么做到,不妨碍她纸上谈兵嘛。 “可是,那毕竟是我嫡父,按理我都得尊敬他,孝敬他。” 夏蘼看了她一会儿,觉得这是心胸开阔,大度的表现,是高尚的美好品质,就不要把自己那种‘各扫门前雪’的思想灌输给她了,生活的大时代造就了不一样的思维,不能单纯的说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反正,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这回白茗又回家去的时候,往日嫡父都是高兴的拉着她的手寒暄了许久,白茗只得借行礼来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回来,今日却不见他这般热心,白茗未多想,只道:“女儿已经找人打点了,请嫡父安心等消息。” 他舒心的坐在上位,端着下人送上的好茶,瞧了瞧白茗,“是么?无妨,你尽心了就好。”并没有往日的那般心切和着急。这让白茗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却又说不出来。以她的了解,嫡父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谢嫡父体谅。” “好不容易回来,去看看你父亲吧。”这就开始下逐客令了?白茗巴不得早点离开,听了这话就起身告辞了。 去了父姨那边,也没什么可说的,多数都是些家常。如此,白茗赶在天黑宫门下锁前回去了。 刚进了西格殿,吉祥正同夏蘼说着今儿打听到的消息:“白家嫡女白馨进宫成三公主的陪读了。” 第8章 .5 第二十五章 关于着白家再送人进来的事情,夏蘼本想让吉祥别告诉白茗,结果被她听了个正着,夏蘼朝吉祥瞪了一眼,后者咽了咽口水站在边上去了,一直垂着头。 白茗走进来,放下手里带进来的东西,“主子,我带了点外面的糕点进来。” “都干活去吧。”夏蘼打发人出去后,看着白茗,刚想来点话安慰她的时候,白茗一个抬头倒是把夏蘼吓着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主子,那人不是我打点的。” 夏蘼:“啊?” 白茗继续说:“我照主子的话说了,但我没真的去求谁提携,所以,我不知她为何去了三公主那边。” 夏蘼:“哦。” 白茗看着她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后,夏蘼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拉着白茗的手坐到旁边,给她倒上一杯水,“我何时怀疑过你?别想那么多。” 白茗接过来,细细的摩挲着杯子边缘,沉默了会儿才说:“主子是担心我,可我本就是庶出的,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她看了眼夏蘼,心说我倒是担心您会如何看待我,会不会真的是去找了谁? “你都没什么不高兴的,那我就更不会想什么别的了,那些都跟我没关系。”夏蘼拍拍她的肩膀,“对了,夏衣送你房里了,你晚上试试,不合适的让芍药改改。” 这些年布匹基本上都是给她俩做衣服了,芍药和赵嬷嬷,吉祥不长个儿,能凑合穿的就凑合穿了,倒是白茗,虽说不是主子,却长得快,所以夏蘼每回做衣服的时候,都让人给她也捎上。 赵嬷嬷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是跟着主子去上书房的,不能太难看。 第二天,夏蘼见到了白馨,模样同白茗有三分相似,但是看起来比白茗活泼些,见到夏蘼的第一句话便是:“听闻二公主同姐姐关系甚好,想来我们也会相处融洽的。” 呵呵。whoareu? 夏蘼朝夏芊那边抛了个眼神,笑而不语。 关于白家这个嫡女,夏蘼有无数种揣测,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竟然也是她,似乎没有和白茗为敌的意思,反而处处有些依赖白茗,午膳的时候也会跑来和白茗说说话,上课的时候时不时还得看看白茗怎么做。而白茗呢,只要白馨的要求跟夏蘼没关系,能帮的她都会帮。 两人抵足而眠时,夏蘼问她:“你和白馨关系很好吗?” “家中姊妹众多,她有嫡亲的姐姐。”白茗解释道。 夏蘼就没再问了,这不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情吗?有嫡亲的姐姐,关系自然没那么好。 白茗又说:“可能是在宫里,她只认识我一个吧。” “说的也是,”夏蘼朝她这边转过来,对着白茗,“你想回家吗?” “不想,能和主子一起挺好的。”白茗看向她,倒不是说些阿谀奉承的话,而真的是如此,她眷恋夏蘼身上那种说不出的气质,若非得找个形容词大概就只剩下‘不食人间烟火’的话了,倒不是真的不懂烟火,而是……总觉得她是游离在这个人世之外的感觉,什么都能坦然处之,永远都是那般镇静。 似乎,从来没见到她害怕过。 “主子,你可有害怕过?” 夏蘼嗯了声,“有啊,有一年的冬天,我害怕过。”那年冬天,我害怕失去你,害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她抬手轻轻地摸过白茗的眉,眼,最后停在了她的唇边,夏蘼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那种莫名的心悸,又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白茗屏住呼吸,许久才松一口气,发现唇上的指尖已经滑落,夏蘼睡着了。她望着入睡的人,凝视了许久,这才沉沉睡去。 “父妃,你选的这个人,一点都不好。”夏芊嘟着嘴跑到他跟前抱怨,“一直巴着白茗不放,听课也看她,用膳也问她,难道本公主比不得那老二吗?” 五月的天有了些暑气,闹得董美人近来食欲不振,心烦意乱的,听夏芊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顿时有些恶心了,他捂着胃不太舒服,可是夏芊还没个眼力见儿,只顾自个儿的还在那儿说。 庄嬷嬷见势不对劲,赶紧让人去请御医,这边又劝道:“主子看起来不太舒服,三公主稍微等会再谈吧。” 唠叨个不停的夏芊这会儿子也看出不对劲了,见她爹脸色发白的模样,吓得赶紧闭嘴了,不知所措的站在旁边,瞧着宫女们进进出出的忙来忙去,她有些委屈的被人撞到了后面,她只得再往旁边站些。 似乎过了很久,御医太来了。 一把脉,御医告诉董美人这是有喜了,只是他近来食欲不振,身子弱,胎儿不太稳当。御医开了方子,便回去了。 女帝得知后,赏了个东西过来,说公务繁忙晚点再来看他。 承乾宫忙活了一阵子,董美人才缓过神来,他朝夏芊招招手,“那白馨是嫡女,自然比那边的有用,你不必想那么多,照常即可。” 夏芊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庄嬷嬷心疼的看着他,“主子先歇息下吧?” 他叹了口气,“芊儿不成气候,根本不是老二的对手,若不逼白将军表个态,我怕芊儿以后的路都不好走。” “三公主还小,可以慢慢调养,现在是主子身体要紧啊。”庄嬷嬷扶着他躺下,又拿了薄被来给他盖上。 董美人闭上双眼,可是心却静不下来。皇上越来越喜欢去赵侍君那边,保不齐什么生下公主也不说定,而去年李侍君都生下了个公主。到时候芊儿的机会就更小了。原本以为老二是傻子他不出手,有人也会动手,结果竟然让她平平安安的活了这么久,现在越发的不傻了。 事事太难料,趁着前些日子皇上来的时候,他吹了把枕头风,心里却是心惊胆战的,生怕被皇上嫌弃了。 好在皇上同意了,给夏芊一个白家的嫡女。而这个时候,孩子来的太合适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女帝看完奏折,站起来活动了下脖子,轻舞捧上茶,女帝喝了口,“今儿董美人那边报喜了是吧?” “是的,已经赏了东西过去。”轻舞回道。 女帝嗯了声。 轻舞打量着她的神色,“主子可去瞧瞧?” “明儿你提醒朕,再去,”女帝放下茶盏,冷笑了声,“前些日子才要了白家的一个嫡女,这会儿又有个孩子,老天对他真是不薄啊。”她拎着茶盖子拨弄了两下,“去李贵人那边用晚膳。” 轻舞立刻叫人先一步的去钟粹宫传话了。 晚膳时等了许久董美人也不见皇上过来,在庄嬷嬷的劝导下动了两筷子就不吃了,庄嬷嬷只好先哄他去休息,注意孩子。这才出去让人打探打探皇上去哪儿了。 董美人睡的不踏实,迷糊间看见玉穗进来附在庄嬷嬷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庄嬷嬷脸色十分难看,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庄嬷嬷赶紧过来扶着他,“主子,天都还没黑透呢,您再睡会儿。” “什么事?” 玉穗看了眼庄嬷嬷,没开口。 董美人眉头一皱,“我的话不是话了?说。” 玉穗立马跪地,“主子息怒,只是……” ‘嘭’的一声,董美人随手抄起手边的茶盏砸到地上,溅在玉穗腿边,她打了个颤,这才说:“皇上去了钟粹宫。” 听了这话,董美人倒是平静下来了,“才进宫几年?不就是仗着他去年生了四公主,就敢嚣张了,是么?”他淡淡地一笑,反而让庄嬷嬷替他松了头发,上床休息了。 末了让人多照顾照顾上书房的夏芊。 过了几日,夏蘼在上书房的时候听那几个质女说起来董美人又怀了的时候,她只有一个感觉:西格殿消息太闭塞了。人啊,哪里都是需要人的。一个转身差点和莫雅撞个正着,夏蘼立马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拉着她悄悄地走到外面去,掸了掸衣袖,这才说:“你一定不想听那些八卦,还是晚点进去的好。” 莫雅朝她一笑,“谢二公主提点。” 两人就在庭院外稍作休息,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进屋了,那边几个人正祝贺夏芊又将多个妹妹呢。夏芊倒是不客气,将好话都收了。见夏蘼进来,抬眼瞄了她一下,只是人家不理她。 然而午膳的时候白馨却跑过来,偷偷告诉白茗,董美人在承乾宫发脾气的时候,连着将三公主都撵出来的事。白茗面色沉重的看着她,“都是主子们的事情,你怎可随意告诉别人?这是大忌!你懂不懂,随时会让你丢了小命的!” 白馨吐了吐舌头,“可你是我姐姐,偌大的宫里只有你和我血脉相亲,我不信你我信谁?何况二公主对你这般好,自然是信得过的。” 白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无语的转头看向夏蘼,却见夏蘼笑眯眯的点点头,“你妹妹说的有理呢。”简直是说的无法反驳了好么。 然而白茗出去替主子拿茶点的时候,夏蘼看着她,“本公主再提点你一下,她是你姐姐。” 白馨愣了下,“二公主说的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夏蘼冷眼扫了下,不急不缓的嗯了声。这只是提醒罢了,为何偏偏挑她在的时候来同白茗说这件事? 白馨有些坐不住了,借口三公主那边有事先回去了,夏蘼也只是一颔首,随后白茗端着碟糕点进来了,见白馨不在,她说:“主子,别因为她是我妹妹,便什么都信了。” “可她说的很对,整个宫里只有她和你血脉相连。”夏蘼说道,“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不妨先听听看,你也不要那么武断,万一她真的是想做个好妹妹呢?” 白茗嗯了声。 夏蘼端起茶呡了口,眼神飘向白茗,她只是知道白茗也渴望手足情,所以不想轻而易举的打断这份念想,却也不会不做防备。 回到西格殿,赵嬷嬷提醒夏蘼:“主子,下个月就是圣上天寿,可想好准备什么礼物了?” 夏蘼用毛巾擦了把汗,听了这话手一顿,把毛巾扔给芍药,解开外衫脱下,坐在椅子上拿着扇子用力扇了两下,那边白茗已经递上凉茶了,她猛灌了一大杯这才说:“挑个库存里拿得出手的送呗。” 不然还想她怎么样? 赵嬷嬷嘀咕着:“可是,往年主子都是这般,圣上虽未说些什么,却也不是很高兴,您瞧瞧去年三公主送得一人高的珊瑚,可把皇上高兴了,还有前年大公主……” “嬷嬷,”夏蘼不得不打断她的唠叨,一手握着凉茶,顺着赵嬷嬷的背拍了下,“您瞧瞧她俩背后站的是谁啊?那宝贝还不巴着往她们那儿去啊,咱们这儿有什么呢?我那库存还都是凤后未雨绸缪先准备的,要不然这几年什么都没有。” 其实,按夏蘼自个儿的意思就不想送,宝贝留着换钱也好啊,送人多浪费?难道不知道雪中送炭是恩情,锦上添花是多此一举吗? 人家坐拥天下,稀罕你那点东西啊? 再多的金银珠宝拿出去都是廉价的。 见赵嬷嬷还想说,夏蘼赶紧抢先同她说:“晚上吃凉面,多加点醋。” “行,再弄个凉拌木耳吧,就一碗面哪够啊。”赵嬷嬷一下子就被她的话题带走了,夏蘼满意的点点头,“你看着办吧,我先去书房。”说完,夏蘼走的飞快,这边赵嬷嬷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没影儿了。 急的赵嬷嬷干叹气,却没辙,这库存里的东西也没个比得过别人的,主子又不上心,这可如何是好? 到了书房,白茗站在屋外守着,夏蘼唤出阿辰,“查的怎么样?” 阿辰行了个礼,说道:“董美人曾状告谷侍君谋害了六皇子,却因证据不足无可奈何。后六皇子夭折,董美人未喊冤,却是同长春宫私下有过接触。”他稍微停顿了会儿,似有话要说。 夏蘼:“但说无妨。” “是,”阿辰继续说:“随后即发生谷侍君诬蔑主子之事。三公主那日去过偏殿,好像是找谁。” “那当日,他们为何会一起来了?” 阿辰:“好像是宴会上宋贵君发现谷侍君不在,所以很是担心,而董美人推波助澜,所以皇上才去偏殿。” 老三是背锅的,这点夏蘼知道。然而如此看来,之前的猜测可能是对的,董美人借助六皇子来要挟宋贵君?逼着宋贵君放弃那枚棋子,六皇子死无对证,就算不算谷侍君做的也成了他做的,那么他所依附的宋贵君能脱得了干系? 呵,一个个都是布局高手。 而董美人同时也担心露陷,所以就邀请宋贵君联手先把她除掉。两边都有利的事情,何乐不为? 夏蘼渐渐地理清楚头绪,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伸手去端茶,手抖了抖,夏蘼用另只手按住了它,抽了回来。深呼吸好几次,再看下阿辰,“再查谷侍君去了冷宫以后的行踪。” “主子是怀疑……” “嗯,我要知道他的死,和长春宫到底有没有关系。”夏蘼脑子飞快的转着,当时老三已经被赶去光明院了,而谷侍君死在女帝去看他之前,可以说是一死鸣冤,咬定老三,若不是后来董美人又使了什么计谋,老三到现在都回不来。 因为想让她死而联合起来的两个人,各自都有公主,他们并不是密不可分的。夏蘼再次伸手端起茶盏,轻轻地呡了口,“去吧,自己注意安全。” 阿辰很快不见了,夏蘼喝过茶后,拿起毛笔继续练字,毛笔太软,对于她来说不好控制,所以她选的字帖都是中规中矩的字体,没有什么笔锋刚健的,然字体亦是端正圆润,给人一种亲近之感。 写着写着,夏蘼便想起电影中唐伯虎娶秋香时作画情节,要不送副自己作的画,省钱还寓意好,表明自己下苦功了。 “白茗……”夏蘼将人喊进来,让她找副大点的画卷,以及书房中能找到的一些贺寿图出来。 花了近一个小时找到素材,有不少八仙贺寿图,还有松鹤贺寿图,群仙贺寿等等,选来选去,夏蘼选了个最简单的松鹤贺寿图,当然是形态不一的好几副都挑出来,她打算一副上挑一只临摹,不知道行不行,别的还有什么山水太深奥细致了,她画不了。 定下之后,又让白茗把东西放回原位,看看怀表差不多吃饭的时间了,果然没一会儿后芍药过来喊她们吃饭了。 将烫好的面浸凉水捞出,再配上葱,蒜,黄瓜丝,花生米等,再浇上配好的汁,淋点油辣子,搅拌均匀盛碟,一碗凉面就好了。 夏蘼不吃葱,所以她的那碗是没有葱的,不过有了黄瓜丝等绿色蔬菜的搭配,有没有葱那抹颜色不重要了。 再配上一道凉拌木耳菜,吃的很是清爽,尤其是闷热的六月天。 夏蘼一下子吃了两碗面,还把那碟菜也吃了。看的赵嬷嬷眉开眼笑,“主子就是要多吃点,才好长个儿,瞧瞧还是白茗高呢。” 你怎么不说她比我早长两年呢? 夏蘼点点头,吃完饭后就在庭院里乘凉了,早两年的时候她让人在大树边弄了个秋千,夏天夜晚坐在这儿挺舒服的,混着习习而来的晚风,吹走一天的热气。这两年内务府虽然没怎么卡她的用度,但是缺斤少两什么的还是常有的。 夏季送来的冰就不够用,而且也不够大,一会儿就化了的那种,夏蘼白日里都在上书房,所以让他们拿些去用,再剩下的储存着,时不时的来点冰镇酸梅汤之类的,也是很好。 “芍药,拿点草莓冰沙过来吃吃。” “不可,”赵嬷嬷回头制止了转身要去的拿东西的芍药,“主子晚膳才吃了凉的,再吃容易腹泻,着凉,还是明儿再吃吧。” 哎,只好作罢。你又不能嫌老人家爱唠叨,毕竟人家是为了你的身体考虑,夏蘼看看她,又垂着头晃了晃秋千。那皱着脸的模样,瞧着以为是多大委屈呢。看的人直想笑,芍药笑着说:“那奴婢给主子拿两颗草莓解解馋。” 最后夏蘼晚上吃了五颗冰镇草莓,才觉得心里平衡些。等人都没注意时,她偷偷拿了一颗塞到白茗嘴里。 水果不常有,都是早些年自个儿种的。 白茗以前没少因为夏蘼赏了这些而被赵嬷嬷责怪,说她不懂体贴主子之类的。夏蘼听说后,也不好说赵嬷嬷什么,只得私下不让人瞧见。 那颗冰冻草莓冰的她牙一颤,凉意一点点混着食道流下去,白茗只觉得那凉意就像夏蘼一样,缓缓地流进她心里。她同夏蘼咧嘴一笑,很是满足。 夏蘼微微愣了下,她觉得白茗好像又长开了些,变得更漂亮了,虽然还带着点青涩,但是比她这种看起来就是个小姑娘的样子好多了。尤其是……夏蘼的视线往下挪了挪,嗯,某个地方也大了点,可以跟馒头比了。 随后,夏蘼扭过头看向别处。 “主子看什么?” “你去把那个知了抓来吧,太吵了。”夏蘼胡扯道,白茗真的就去了。 上书房中老三和祁艳真商量着送什么礼物给女帝比较好,见夏蘼走进来,朝她挑衅的一笑,“再过半个月就是结考,不知道姐姐准备如何?” “反正有你垫底呢。”夏蘼笑着说。 结考其实相当于期末考试,每年七月中旬举行,然而不光是要考老师讲过的书本《典语》《农政》《时论》《天工开物》等等文的,还要考剑术,骑射这类武的。夏蘼不求第一,总之成绩过得去,中游浮动。 “哼,那又怎么样,反正你又不是第一。”夏芊昂着头,一脸兴奋,“到时候天寿节送礼,你也拿不到头筹。” 夏蘼不在意的耸耸肩,跃过她走到位置上,反正比钱她是没有,那就看心意吧,若是女帝觉得都差不多,那她也没啥不高兴的,毕竟她送的又不花钱是吧。 出神的小一会儿时,有个小宫女端着茶水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直接就是朝夏蘼扑过来,白茗眼疾手快的翻身抱住了她,那些茶水全倒在了白茗背上。 夏蘼在她怀里傻了眼。 好一会儿后,小宫女跪地求饶之声才将夏蘼拉了回来,她紧张的询问白茗,“有没有烫着?” “没事。”白茗微微摇头,侧目看向那小宫女,“怎么处理?” 夏蘼担心白茗,一点也不想管那小宫女,然而白茗问了,夏蘼自然不能不理,还未询问,夏芊在旁边鼓动:“莫不是姐姐要为难一个下人?又没烫着姐姐,何必呢?”她说笑着朝祁艳看去。 祁艳本跟着牵动嘴角笑了下,陡然望见夏蘼那冷冽的眼神,想起那年冬天她冲进来的修罗模样,背后一凉,垂着头不敢再语。 “可是,她确实失职了,而且若不是我姐姐舍身来挡,那伤着的肯定是二公主,理应受罚。”白馨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眸,说着。被夏芊瞥了一眼犹不自觉,破有一副大义凛然之样。 夏蘼心生白茗即便有事也不欲在上书房耽误她,索性按耐住性子,看了她们一圈,缓缓地坐下,手指叩在桌面轻轻敲了敲,“妹妹的陪读,真是贴心的紧,说的是呢,按她所言好端端的怎么会凭空绊了一跤?” “我哪儿知道。”夏芊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夏蘼揉了揉耳朵,面上淡淡地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我又没说你,急什么。” 小宫女途径之处,除了夏芊,祁艳,还有就是西岐质女郑妮,她平日里同大公主走的比较近,却也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起码明面上是如此。所以,这一招多半还是夏芊所为。夏蘼扫了老三一眼后,让白茗先休息。 看样子是夏芊受的教训还不够多! 过了半刻钟后,老师进来了。今天的课是算得上考前复习,也就是划重点,老师不会敲着黑板说这里要划下是重点,而是会隐晦的提些,尤其是反复念叨几遍的。这是夏蘼长久来的总结。 她一边记一边瞄了眼夏芊,反正两人坐在最后没人瞧得见,她偷偷地将昨夜抓来的知了全部倒在夏芊衣服里,好像已经闷死了不会叫了,但是没关系,尸体还在就行。 “啊……”夏芊发现身上有不少虫子的时候,吓得尖叫起来,跳的老远,不停地拍打着身上,惊恐的指着桌子那边,“虫,好多虫……”紧紧地抓着祁艳的手臂不肯松手了。 一下学回到西格殿,连赵嬷嬷都没顾得上理会,夏蘼直接拉着白茗进了卧室,吩咐芍药打盆冷水过来,以防万一还让吉祥找了把剪刀,她担心伤的重的话衣服不好脱。 被她按坐在凳子上的白茗站起来,“主子,真的不碍事的。”又被夏蘼按下去坐着,直到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夏蘼这才看向她,“你老说没事没事,哪回伤着了说有事过?” “白茗怎地又伤了?”赵嬷嬷也忍不住问了句。 “那交给奴婢吧。”芍药放下凉水说道,被夏蘼拒绝了,人都清出去后,夏蘼让她脱衣服,“我来瞧瞧严不严重。”边说着边伸手解白茗的衣服,靠的很近,近到白茗一转头就碰见了夏蘼的脸颊。 白茗脸颊发烫,别过头去,仍由夏蘼替她脱去衣服,黏在她背上的衣服擦着皮肤有点疼,她轻轻地倒吸了口气,夏蘼的手顿了顿,好一会儿后,才说:“是不是很疼?”本以为过了这么久,烫伤处冷却可不必用冷毛巾敷,看来还是有些失误。 夏蘼心中甚是愧疚,总觉得白茗对她太好,而她总是连累白茗受伤。 呼吸的热气喷到白茗脖颈处,挠的她觉得有些痒,摇了摇头,末了才想起来夏蘼可能看不见,这又说:“不疼。” 脱下衣服后,只见背后红了一大片,有些地方还起了水泡,夏蘼拧了冷毛巾轻轻地擦拭着泛红的皮肤,小心避开水泡处,如此反复好几次,这才捏着毛巾一角浸了醋覆在水泡上,先消毒,又不能用破。 待白茗觉得疼痛稍微减轻些后,这才用手指挑了点烫伤膏轻轻地抹在她背上,一点点的抹均匀,再用纱布缠好。 期间,多次绕纱布的时候碰到白茗的胸口,一弹一弹的,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真想捏一把,估计跟水球手感差不多。╮( ̄▽ ̄”)╭ 然而她不知道,被她照顾的白茗却是备受煎熬。不知为何,她背后被夏蘼手指抚摸着,只觉得指尖游走处皆发烫,明明她的手指微微泛凉。白茗不禁地坐直了身子,惹得夏蘼不满意道:“别绷的那么紧,放松。” 白茗嗯了声,稍微松懈点下来,然后又体会到她手指摸在后背那种奇异的感觉,说不出口,有些酥麻,又有点灼热。 待夏蘼处理好,白茗总算松了口气,穿上衣服。回身见她盯着自己看,“主子,怎么了?” “没事。”夏蘼摇摇头,不着痕迹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简直是一马平川啊,她们也没差多大的年纪啊。 夜间乘凉时,夏蘼还特意亲手弄了碗草莓冰沙来慰问白茗。 “瞧着主子对白茗多好,可把我等羡慕死了。”芍药打趣儿道,说的白茗都不好意思接下那碗冰沙了,犹豫了会儿,还是接了。 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羡慕什么啊?自个儿去厨房吃去。”夏蘼佯装怒了,瞪着说,“她救了我不少回呢,我这是安慰病人。” “是是是,咱们主子最贴心了。”赵嬷嬷也跟着来掺和一下,很快吉祥端着碟子走过来,笑着说:“这是主子做的冰沙,人人都有份,芍药姐姐也不必羡慕了。” 一阵欢笑后,夏蘼趁着时间还早,去书房继续完成她那副贺寿图。 第二天,夏蘼有些腹泻的感觉,便让芍药去上书房告个假,顺便让白茗也休息休息。出乎意料的是,女帝竟然派了太医院的人过来。还是之前那位很擅长骨科的胡御医,她同夏蘼问好。 把了脉,这才说:“二公主切莫贪凉,夏季炎热,贪凉易腹泻。我开点平和的汤药,吃两贴就好了。” “胡御医真是全能人才,什么都会,你说没事自然是无事了。”夏蘼夸道。 胡御医领了她的赏钱,朝她拱手一谢,“二公主谬赞了,这都是本分而已。” “不知胡御医对烫伤可有研究?”夏蘼右手摸了摸右边大腿内侧,“近来稍有不慎。” 这个地方比较尴尬,胡御医有心想让她脱了裤子看看才好对症下药,“二公主可否让我一看?” “只是有些泛红,还有点水泡,不知道可有膏药?”她之前给白茗用的烫伤膏是托人买来的,好坏不好说。肯定不如直接管胡御医要来的好,人家可是副院长啊。 毕竟活久见嘛,胡御医心知肚明这是二公主为别人求药呢。便没再询问,只道稍后会让人送来烫伤膏,抹在伤处三日必定痊愈。 果然,白茗用了那烫伤膏后,都觉得效果异常凉爽止疼,三日后烫红的皮肤已经转好,而水泡也干瘪了。 夏蘼每天都来给她换药,自然也是知道效果的,“那老家伙肯定还有很多别的好东西。” “主子是想干嘛?”白茗系好衣服,转身过来看着她,有个念头从脑子里一闪而过,继而又轻微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的事,便也没再多想。 “没什么啊。”夏蘼也没说什么。 很快日子到了七月十五这日,结考。 也不知道谁想主意,说是为了结合文武,将考试地点选在了保和殿外,让她们在一炷香内,由东边挂着的画上看到文字,再跑到西边,照着画上的方法做。最后看谁用时短,做的正确率高,谁的分数就多。 这不光是体力,还有记忆力一系列的问题。 呵呵哒,保和殿最起来左边到西边有几百米呢,跑好几个来回?这谁特么想出来的注意?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每个位置上挂的画内容也不一样,也就是没办法让你的陪读帮你作弊。 这注意太(sang)漂(xin)亮(bing)了(kuang)。 那些质女们也就不跟着搅合了,她们都是规规矩矩在旁边的书桌上做题的,也就是这种题目,就三位公主参加,哦,连陪读都不在内。 三人相隔甚远,都看不清对方画上是个什么鬼了。 夏蘼跟前的就是一个卖油翁倒油的故事。上书:翁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1。然后……然后没有然后了。夏蘼为了保守起见,仔仔细细的将图看了个遍,把老头的形象大致记住了。 这才跑了对面去。 好嘛,一看傻眼了,书桌上放着题目,一:卖油翁哪只手倒油的?二:卖油翁掏出了几个铜板?三:卖油翁穿了什么衣服?四:卖的是何种油?五:你有什么高见? 呵呵,有何高见?只有一个掀桌的念头!(╯‵□′)╯︵┻━┻ 光是跑一回,就要了半条命,还得再回去,夏蘼觉得这个出题目的人,脑子简直是……九曲十八弯啊。 待夏蘼跑回去,那边宝殿之上有宫女敲了下铜锣,也就是时间过去三分之一了。夏蘼不敢耽误,深吸一口气,再仔细的带着问题去看画,脑子一下子开了个小差,回想起做课外阅读的时候,老师经常说的一句话:一定要看下面的题目,带着问题去 先见之明啊!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考试结束。明日通知成绩,接下来会放七天假,算是休息,然而女帝天寿在农历七月初四,也就是七天假之后的第三天。所以,今年算是能小小的占个便宜,能休息到天寿节之后再重新上学。 回到西格殿的路上,夏蘼就一个劲儿的跟白茗抱怨那题目,两人说笑着走回去。冷不丁的就听见白馨再身后追喊着,两人驻足观望,白馨跑的气喘吁吁,两颊泛红,她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消停了会儿,这才直起来笑着说:“不知道二公主答题答的如何?” 夏蘼只是笑而不语。 白馨吐了吐舌头,“我不是来打探消息的,昨儿父亲送了点吃的,我想送给姐姐,不知姐姐晚上可方便,我来找你?” 白茗有些为难,看了看夏蘼,见后者无反感,这才说:“那你早些来。” “好叻。”白馨笑着同她们道别,又跑了回去。 “瞧你妹妹,对你挺上心的啊。”夏蘼笑着说,白茗摇摇头,感觉有些不自然,没接她的话。在家中嫡女的那几个哪个不是看庶出的很是不顺眼?怎么进宫就变了个脸,若说血脉相亲,她倒是希望,可……又觉得不太可能。 这些后宅的事,她都不想告诉夏蘼,不愿夏蘼知道自己出身的那个地方,是个什么样不堪的地方。 “主子,回去吧,我们可以稍微休息几日了。” 夏蘼嗯了声,终于放假啦。 然而,傍晚,宫里闹得沸沸扬扬,吉祥自觉的跑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告诉夏蘼:“主子,李贵人谋害皇嗣,已经畏罪自尽了,董美人胎儿不保,皇上将四公主交于他抚养。” 等等,信息量太大,她没理清。 第8章 .6 第二十六章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刑部尚书李萍在家里发脾气,连着砸了好些东西,下人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生怕将怒火牵引到自己身上。她不耐烦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挥手将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滚滚,全滚。” 这会儿侍夫得到消息匆匆赶来,“这是怎么了?” 李尚书早年正夫去了,只留下李四儿这个嫡子,也就是宫里的李贵人,乡下有取贱名图个好养活,结果还是没了,家里如今就一个侍夫,还是无所出的。 她瞪了眼,颓废的坐到椅子上,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四儿没了。” 侍夫一听,愣在当场,“这……可知是怎么回事?四儿性子温和好静,又不是那种惹事的人,怎么就……”他说着说着,哀叹起,“可怜了四公主,没有爹如何在后宫活下去,可不是人人都有二公主那般的命……” “哼,这事还没完,”李萍发·泄后,理了理头绪,正如他所说,四儿是个本分的人,哪怕生了四公主后,同家里常说的话也是别闹事一类的,断然不会来个谋害皇嗣。李萍听到消息时,可恨不能马上赶过去。 畏罪自尽?呵,她不记得什么时候教过四儿这般猥琐,哪怕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这是李家的家训! 这分明是在逼她!逼她不能站在三公主以外的人那儿去,哪怕是自家一脉也不行!好歹毒的心!收养四公主?呵,真是……竖子尔敢!!李萍越想越生气,连着咳嗽了许久,嗓子一咸,还咳出血来。 吓得侍夫赶紧让人喊大夫过来,被李萍制止了,“跟我去书房磨墨。” “这,你身子都这样了,你还想做什么?”侍夫陡然声音也高了些,她看了他,苦笑着拉过他的手,说:“给你个正房,免得我死了,你被人欺负。” 他鼻子一酸,跟着她进了书房,站在旁边研磨。 宫里消息还没出传出来,所以她理应不知道,这会儿写了几个帖子,让人送到各个官员的府邸上,说是扶正侍夫,请人过来小聚一会儿。 宴会就在三日后。 兵部的杨艳喻拿到帖子,嘴角抿了抿,让人备轿她去了宋国公府,一进门就瞧见管家要出去,见了她可是一笑,“杨大人来的可巧了,国公爷正差我请您过来呢。” 杨艳喻扔了点碎银子给她,“拿去吃酒吧。”随即大步走向正厅。要说起她同宋国公的关系来,两家还是亲家,她娶了宋国公的胞弟为正夫,自然平日里,逢年过节都是多有走动,所以她对这宋国公府还是熟门熟路的。 “可接到帖子了?”杨艳喻还没进屋就扯着那大嗓子问了,宋国公眼也不抬的嗯了声,继续写着大字,直到写完这一个,才接过下人手中的毛巾擦了擦手,坐到她旁边,喝了口茶,抬眼示意,下人们都出去了。 这才说话:“这帖子挺有意思的。” “可不是嘛,两头都热闹。”杨艳喻说的是宫里宫外,这她们能听说的消息,那边必然也会听说,只是……这个时候还将侍夫扶正,不得不让人多想了。她突然放下茶盏,“我倒是有个想法。” “兴许可以。”宋国公笑眯眯的接着说。 杨艳喻一拍大腿,“跟你说话就是好,咱们太有默契了。” “毕竟这么多年的亲家了,阿岩的身子可好些了?”宋国公问道,阿岩就是她的胞弟。 杨艳喻摇摇头,脸色有些沉下来,“不见得好转,整日里多半时间是在病榻上休息。” 两人唏嘘了会儿,杨艳喻留午饭。 而宫里,女帝得知这个消息后,挥挥手让暗卫下去了,她招了宋国公,刘宰相,太傅等人在养心殿商议此事。 而夏蘼那边晚上也有人来访——白馨。 众人见这个白茗的妹妹,说不出的感觉,那模样有三分相似,可是两人的性子却是天差地别,白茗越发的稳重冷静,而白馨呢,太过活泼了。芍药不动声色的打量完,人也带到了白茗屋门口。 人一带到,芍药转身去回复夏蘼了,“主子,人已经带到了。” 夏蘼还是坚持在练大字,无他,字太丑不好拿出手,只能多练习练习。 “嗯,可有什么话?”夏蘼问着。 芍药:“她话可多了,不过奴婢一句也没回。”说罢她先笑起来了,“就这样,她还能一路叽叽喳喳的没完,主子您说这白茗那么少言的人,怎么有这么个妹妹?” “白茗是庶出,自然和要什么有什么的嫡女不一样。”夏蘼拿走一张,再铺好一张纸,“往后让人把宫门关了。” 芍药应了声是,虽然不知道为何。 待八点半左右,夏蘼洗了澡正在秋千上晃荡,白茗过来了。 “走了?” 白茗嗯了声,递给她一包东西,夏蘼接过来一开,上面写着八宝斋,这可算是上京里最贵的糕点坊了,“你家蛮有钱的嘛。”她边说边拆开来,有股子奶香飘来。这让夏蘼想起她来这里第一次吃的马奶糕,还是馊了的那种。 两者一对比,简直完败啊。 不仅口感没得比,连造型也是,拿在手里一朵朵花儿似地,十分精致。 白茗走到夏蘼身后,轻轻地推着秋千。“大概吧,我也不知道。” 夏蘼扭头伸手塞了一个到她嘴里,“我娘是天子,坐拥天下,可是我呢,你也看见了。所以,我们差不多的情况,我了解你的感受。” 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那种人。 所以,我们才能一路互相扶持着走下来。 夜色澜珊,只余一片蝉鸣声。 明天她的假期就算正式开始了,第一件事肯定是睡到自然醒啦。结果,七点多的时候夏蘼被赵嬷嬷喊醒,让她起来吃早饭,吃完再睡!这种理由最烦人有木有? 好好地一个觉都被打断了。 夏蘼不情愿的起来,再三跟她强调明天别喊她起床。 反正起都起来了,就不睡回去了。早饭是一碟酱菜,一份凉拌黄瓜,和一碗皮蛋瘦肉粥。吃的是心满意足。 去书房的时候,见白茗已经练她那木棍练的满头大汗了。她觉得如果可以还是给她把真的剑才行,光是木棍在那儿劈劈没什么用的。 一上午,夏蘼都在折腾她的贺寿图,总算有点松鹤的影子了,她满意的放下笔,见白茗进来,朝她挥挥手,“快来看看我画的怎么样?” 白茗嘴角挂了抹淡淡地笑,走过去,“挺好看的。” “我也是这样觉得。”还真不是夏蘼自夸,而是这图……算是这几天来她画的最好的一副,之后报废无数次就不用提了。夏蘼觉得就用这幅了,继续画下去。 忽然间白茗伸手摸了她的脸颊一下,夏蘼抬头:“嗯?” “主子脸上都是颜料。”白茗笑着找了面小镜子递给她,一看,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画上去,多彩的花猫脸。 夏蘼瞧见她,眼眸一亮,抹了把水彩直接糊到白茗脸上,后者一愣,却是看见夏蘼那似花的笑靥,跟着也笑了。 两人打闹一会儿,这才收拾东西。 回西格殿时让赵嬷嬷吃了一惊,连忙让芍药打了水来,瞪着白茗说:“你也不知道劝着主子,怎么还跟着胡闹呢?” 白茗面无表情的嗯了声,也没解释。 “午膳吃什么啊,好饿啊。”夏蘼搅合着说,一下子把赵嬷嬷的视线转移了,说起了午膳的食谱:炒丝瓜,凉拌藕片,还有份炒豆土饼。因着夏蘼不喜吃炖的,去御膳房拿的菜多是留给她们吃了,小灶再给她弄。 她们在西格殿后院里单独劈开的地,种了不少菜,这些别人都是不知道的。反正西格殿鲜少有人问津。 到了晚间,白馨又过来找人了,只是被关在门外了,她拍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难道是睡着了?这么早?”白馨自言自语的说着,转身回去了。 “怎么又跑去找她了?”夏芊坐在白馨的房间里,“听说你刚出去,这么快就回来?你的好姐姐怎么不多留你一会儿?” “主子吉祥。”白馨给她请安,“她们关着宫门,所以我没进去。” 夏芊冷笑。 白馨凑到她耳边说了两句,夏芊听后沉默了会儿,问:“可是真的?” 白馨:“自然是真的。” “那本公主就不管你了。”夏芊起身,扯下腰间的玉佩放桌上,“这玉赏你了。” 白馨跪地而谢。 走到门边的时候,夏芊一脚已经跨出去了,末了又回头,“别忘记,你是本公主的人。” “是,不敢忘。”白馨应下。等人走了后,她将玉佩放到首饰盒里,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地梳着头。她想起当日夜里,她睡得迷糊,被嫡父喊起来,迷迷糊糊间她见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斗篷看不见脸,她却只是那是个贵人,只因为她嫡父都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伺候着,连端茶倒水都不假他人手。 那人只是略微抬了头打量了她一番,说是个好模样。又同她招手,白馨走上前,那人拉着她的手问:“可愿意进宫陪着公主读书?” 白馨那时觉得凭什么白茗那个庶女能成为二公主的陪读,在祭祀时还被人夸了。她堂堂一个嫡女,难不成比不过?所以听到这话时,她立马点头,并且说:“想,想比白茗还厉害。” 那人低头轻笑,没一会儿后就走了。 过了几日,她果然被招进宫,成了三公主的陪读。那时在承乾宫,她终于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贵人,承乾宫主位的董美人,也就是三公主的生父。 只是……白馨放下梳子,叹口气,只是这个三公主根本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一点也不懂伪装,更不懂什么叫收敛。她都担心自己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连累了,而在这之前,她却先要完成董美人给她的任务。 他说三公主的陪读不是那么好当的,还得看你有没有资格,够不够聪明。于是,他交代了一个任务。说若是完成了,自然可留下来,若是完成不了,那出了事也就她自己一人承担,有可能还会连累家族。 白馨捏了捏鼻梁,有些累,躺床上休息。心道:明儿白天再去看看吧。 第8章 .7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去御膳房回来的芍药带着白馨进来,见到庭院里练武的白茗,就哭着扑上去了。 “外面怎么回事?谁哭了?”夏蘼今儿起的早了,估计是生物钟养成习惯了,到点就醒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便起了,正梳洗呢。 赵嬷嬷摇摇头,走到屋外探头望了望,芍药这厢走过来同她说了。赵嬷嬷点点头,让芍药去备膳,主子差不多好了。这才回屋跟夏蘼说了这事,“说是白馨哭着同白茗诉苦呢。” 夏蘼哦声,起身出去,正巧见人扯着白茗的袖子哭呢,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摆膳,请她过来吧。”本不欲理会白馨的夏蘼,突然又改变主意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老三打过祁艳,莫不是白馨惹事功夫一流? 等人来了以后,还哽咽着抽泣,又不能在主子跟前哭,那种憋屈的劲儿,看着怪可人的。夏蘼在心里打量着白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会撒娇的女人命好。唔,她就完美的诠释了这句话。 夏蘼盯着她的脸颊看了半响,“老三怎么做事的,让白茗给你拿点药酒擦擦,如花似玉的脸多可惜。” 白馨高兴的抱住夏蘼的胳膊,“还是二公主知道心疼人,谢谢二公主。” 她颔首而笑,拍了拍白馨的手,不着痕迹的抽出来,开始用早膳。 “二公主,我今夜能不能同姐姐一起睡,我担心回去……”白馨小声的说,眼神里满是畏惧,仿佛老三那边就是个吃人的老虎。 白茗抢先一步道:“不可。”她看着白馨,“怎可做这种为难主子的事?” 夏蘼也是颇似为难的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说道:“你毕竟是老三那边的人,本公主不好多问,便不留你了。”她朝白茗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拉着还想说话的白馨出去了。 饭后,夏蘼让赵嬷嬷跟着去书房伺候,刚进了屋,夏蘼打开水彩,朝赵嬷嬷说:“嬷嬷,按个掌印。” 赵嬷嬷疑惑的照做了,随后夏蘼让她将手掌贴在脸颊上。 夏蘼也印了个掌印,贴到赵嬷嬷另一边的脸颊上。看着花脸的嬷嬷,她满意的点点头,笑了。 “主子这是?”赵嬷嬷忍不住问。 夏蘼没说话,将一枚巴掌大的铜镜递给她,随即坐在椅子上,对她说:“左边是我按的,右边是你自己按的,你看看可有差别。” “这……这手印不一样啊。”赵嬷嬷说着,两边最明显的则是大拇指的位置,一个在外一个在内。 夏蘼嗯了声,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由此可见,白馨脸上的巴掌印是她自己打的。”人再扇自己的时候,绝对不会考虑这个问题,而且也不会有人特意拿右手打左脸,破绽就这么出来了。 “这丫头心思不简单啊。”赵嬷嬷咬牙切齿的说,“她这是……想接近主子?那,白茗……可知道?” 夏蘼抬手示意,“先别告诉她,等我们有确凿证据再说。虽然今儿白馨说是老三扇了她一巴掌,可是她也可以狡辩说记错了,是老三让她自己扇自己的。” “那……” “静观其变。”夏蘼倒是想看看她还有什么动作,若是能牺牲点,换她露出马脚,让白茗看清楚,也是好事。“下回她再来,我们便留下她吧。”夏蘼浅浅一笑,一次不行,琢磨着白馨还会有第二次。 午膳是葱油藕片,红烧茄子,酸辣土豆丝,还有一碟酱菜。都是夏蘼喜欢的口味,而御膳房的基本上也都赏她们了。 随后夏蘼满意的准备小憩一会儿,遭白茗拉住,“主子刚吃了饭,还是消消食再休息的好。” “这么热的天,我坐着都默默地出汗,已经消化完了。”卧室前的回廊下,既有风又有阴影,所以在这里长期放了个摇椅,夏蘼就在这儿午睡。 “那我赔主子说说话吧。”白茗又说。 夏蘼转过头来,“你是不是没事干啊?要不,你也睡觉去吧。”说着,摸了把她脖颈处,一手的汗,“你上午练武,都折腾这么久了,浑身是汗,也不嫌难受?”她摸的自然,而白茗却有些惊慌。 很快掩饰下那抹异常,白茗嗯了声。 “那主子有事喊我。”白茗的房间就在夏蘼边上,这厢一有动静,那边白茗就出来了,哪怕晚上夏蘼起夜,她也会出来瞧瞧。 夏蘼赶紧挥挥手让她快点去休息。 白茗进了屋,关上房门,背贴着门板,沉默了许久。她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方巾,淡淡地紫色,上面绣着一个蘼字。那是她们二人初遇时,夏蘼赠她豌豆黄,便是用这块方巾包着。她洗过后,至今留着。 说不出为什么,也许早见初见那一眼,她便觉得夏蘼不光是个好主子,还会是个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那样的笑,似和煦的暖阳,一点点融化她的心。 她收起手帕。揣入怀里,这才去休息。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夏蘼那幅历经一个月的贺寿图终于画好了,特意叫了白茗过来,美滋滋的说:“看看我完成的贺寿图,你是第一个看的。” 白茗不忍打击,只道:“有几分神似。” 夏蘼斜眼瞄了她一下,却还是挺开心的,将画放下,说:“要不要拿去给御画苑裱裱?”她摸着下巴想了想,还是不要了。一来,寿礼不宜给别人看,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御画苑也是个看人下菜的地方,谁知道她的画什么时候才能裱好? “算了,就这么着吧。”夏蘼拍拍手,准备收拾东西。 白茗:“我来,主子。”她抢先把东西接过来,一点点的分类收拾好,再将水彩都倒进桶里,笔墨放回原处,还将屋子打扫了下。站在旁边看着的夏蘼,由衷的赞叹道:“果然是个居家过日子的人。” 啊,是她那边的世界吧,要是有个人这么能打扫真的太棒了。她只能简单的收拾下屋子,不是那种细致干家务的人。 “主子这是在取笑我呢。”白茗轻轻一笑。 芍药急急忙忙的找过来,道:“主子,董美人请你过去说说话,那边的人等着呢。” “呵,他不是忙着照顾四公主吗,怎么想起来找我说话了?”夏蘼有些不解,虽是如此,却也没怠慢,磨叽了两下这才过去。到了西格殿,只见一个面生的宫女站在那儿,见她微微屈膝行了礼,“二公主吉祥。” 夏蘼见她礼行的不标准,也就没开口叫起,直径越过她去,坐在上位,捧着茶拨弄了两下,这才说:“起来吧,何事?” 那宫女差点就站不住了,好在这个时候夏蘼说话了。宫女站起来,“奴婢奉董美人之命请二公主过去。” “既是如此,那待本公主准备准备,你先回去吧。”夏蘼说着,那宫女还想说,被芍药先一步请出去了。她也自知行礼时失礼,有的是现成的借口处置她,便也不多说告辞了。人一走,夏蘼放下茶盏,“拿碗冰镇酸梅汤来,解解暑气再去。”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太阳不是很猛的时候,夏蘼才去的。 进了承乾宫,发现不光是她,连大公主都请过来,说话了。夏蘼就听他们再那儿聊结婚以后的生活,好吧,单身狗的她就不去凑热闹了,免得被人秀一脸的血,和吃一大把的狗粮。无聊的眼珠子乱转,却没瞧见老三。 “二公主呢?”董美人转头问道。 夏蘼啊了声,刚才走神太远,完全没听。“问生活起居。”白茗在旁边小声的提示,这种事就像在上书房读书时,白茗干的得心应手。 “托福,一切安好。”夏蘼回道。 “再过两年,你也及笄成年,该娶亲了,不知可有中意的人?”董美人问起这事,夏蘼就觉得比较尴尬了,总不能告诉他,劳资正愁着如何避免娶亲你特么的倒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不,这么说会被打死的。 夏蘼:“此事还早,船到桥头自然直。”转头看向大公主,“大姐不也是意外得来的一份良缘吗?”然后,再充分发挥过年时七大姑八大姨的审讯问候:“不知大姐何时有喜事?想必母皇也会高兴。” “一切顺其自然。”大公主夏芜轻轻地说。 寒暄来寒暄去,最后终于可以散了,出了承乾宫,夏蘼朝老大告别,“大姐走好。” “嗯,妹妹也是。” 两人各走各的。 坐在承乾宫的一下子,夏蘼都在神游,如今天色渐晚,“真是干巴巴的坐了一下午啊。” “嗯。”白茗也是同意这说法。 夏蘼倒是笑她,“你嗯什么,你那是站了一下午,回去打些热水泡泡脚。” “我皮糙肉厚,没事的。”白茗又是这般说辞,听的夏蘼直摇头,语重心长的伸手勾住她的肩膀,尊尊诱导着:“这不行啊,你得对你自己好,不然谁心疼你?” “主子就挺心疼我的。”白茗轻轻地说。 夏蘼:“那还不是因为你对我好啊,所以你也要对你自己好。” 这两者好像没关系。白茗扭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嗯了声,两人继续走,没多久后,夏蘼就抽回手来了,因为她嫌热啊。而白茗却觉得有些空了的感觉…… 回到西格殿却是得知了个噩耗:夏蘼画的那副贺寿图被弄坏了。 跪在地上的是浑身是伤的白馨,她一边告饶一边哭。白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教训她一番,却又忍不住了,看向夏蘼。 夏蘼面上冷淡的扫了眼地上的人,转头看向跪在旁边的西格殿一干系的人,“嬷嬷,你先起来,跟我进屋。”其他人,包括白茗都还一起都跪在外面。 进屋后,赵嬷嬷拧了毛巾递给她,擦过汗后的夏蘼解开外衫,换了常服,这才坐下来问:“怎么回事?” 赵嬷嬷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原来夏蘼走后不久,白馨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脸上,手臂上随处都可见瘀伤,朝西格殿求救,然而主子不在她们没人能做主,本留她休息会儿是没问题的,可坏就坏在三公主不久后带着人来了。直接就是找白馨,当着众人面就扇了她几巴掌,白馨尖叫的躲,就躲出院子了,三公主带来的人闹得鸡飞狗跳,不知道谁去了书房,将画弄脏了。她们发现时,三公主的人都走了。 第8章 .8 第二十八章 了解情况之后,夏蘼也很难说这是故意的还是……若是说巧合那未免太巧合了,什么事都这么好的凑在一起,呵呵,说出去,谁信? 好吧,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然而再画一幅是肯定来不及的,将这么惨不忍睹的交上去……呵呵哒,记得电视剧里老八送的那只鸟吧?没有活力焉了似地,就被皇帝说成盼他早日殡天,这是何等的多疑?她要是把这脏画送上去,指不定明天就滚去哪个疙瘩地儿。 她习惯性的拿手指叩在桌面上,“嬷嬷,去库里找找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当贺礼。”赵嬷嬷应了声赶紧出去了。 “嬷嬷,怎么样了?”众人在外着急的询问,赵嬷嬷沉着脸扫了眼白馨,也顺带着看了看白茗,这才说:“主子发脾气呢,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说罢又看了看白馨,她已经哭着跌坐在地了。 听了这话朝赵嬷嬷跪行爬过来,“嬷嬷,求您帮我说说话,我想见见二公主。” “够了,”白茗厉声呵斥道,“还嫌事不够大吗?” 白馨身子一震,抽抽泣泣没敢再闹,白茗那声呵斥听的吉祥芍药都要抖上一抖,何况是未在宫里呆多久的白馨,她不服气的扭头瞪白茗,却被那双冷漠的眼神吓住了,一个激灵,不敢再抬头。 她从来没将白茗放在眼里过,过去在府里,一个庶出的身份就将白茗打上低下的标签,进了宫,白茗跟的又是不得宠的公主。她呢,从出生就比白茗优越,进宫跟的是得宠妃子生的公主,在宫里荣宠更重要,所以她扪心自问,哪里比不上白茗? 凭什么就要被她呵斥? 白馨衣袖的手紧握成拳,眼里闪过一抹戾气,好一会儿后才缓缓松开手,她挺直了腰板跪着,不再哭泣,却还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转身就走的赵嬷嬷,以及跪在地上各怀心思的几人并没有注意到她。 天色渐渐黑透了下来,芍药除了中间起来去御膳房拿吃食以外,回来又继续跪着。整个西格殿弥漫着一种十分压抑的气氛,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里头那个是主子,是皇家血脉,平日里和睦相处惯了,大家都得意忘形了。 哪怕是不得宠的,那也是能随手拿捏他们性命之人。 如此一番,更是没人敢有小心思了,个个都垂头而跪,不敢有所抱怨。 脑子糊糊的夏蘼,躺在榻上休息了会儿,不小心就睡着了,完全忘记外面还跪着一干人,等肚子闹腾醒来的时候,见赵嬷嬷守在边上,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赵嬷嬷:“主子,外面的人,怎么处置?” 啊,还有这事呢? 夏蘼这才想起来,她抠了抠脸颊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起床由赵嬷嬷服侍着梳洗了番,“白茗呢?” “她也跪着呢。”赵嬷嬷回到。 其实这事跟她没关系,她陪着夏蘼去了承乾宫,纯属是躺枪连坐。夏蘼嗯了声,让她进来。 很快白茗进来了,夏蘼见她腿有点站不直,心里唾弃了自己一把,“坐吧。” “谢主子。”白茗乖乖的坐着了。 “你这回怎么这么听话?”夏蘼揶揄道,瞧她面上有些泛红,也就笑了,“嬷嬷,去准备晚膳吧,让他们下去,明天再说这事。” 赵嬷嬷临走前又问白馨如何处置? 夏蘼不动声色的说让她也先回去。至于回去以后,那边老三是不是真的会打死她,呵呵,就等着瞧吧。 屋里只剩下她们二人,夏蘼先说:“这事错不在你,你跟着我一同去了承乾宫,只是那白馨……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走着瞧吧。” 白茗嗯了声,并没有过多的解释。 对于她的忠心,夏蘼还是有些把握的,可是那边是她的妹妹,夏蘼前生没有兄弟姐妹,无法理解那些手足情,可是她见过很多不成器的一方兄弟姐妹,由别人照顾着。甚至有回说起来,她的一个朋友说:若是自己不成器,哪怕是吃喝嫖赌,姐姐们都会帮一把。 这就是血脉至亲,血浓于水。 而白茗呢?又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夏蘼望着她许久,久到白茗有些不自然了,在她的目光下,白茗只觉得有些燥热,“主子,要不,你打我出出气吧。” 夏蘼扑哧的笑了,“打你做什么?又不是你将画弄脏的,眼下只得拿个宝贝送人了。” “要不,写寿字吧?写的快,而且心意也到,比钱财好。”白茗想了想说着。 “这倒是个好主意。”夏蘼点点头,觉得可行,写字可比画画来的快多了,她瞧白茗似乎还是心里愧疚,于是说:“你也帮忙写,嘘,别告诉别人,这就全部是我一人写的。” 白茗连连点头。 将空白的画卷上先描绘出一个最大的寿字,然后再里面用小小的寿字填充,夏蘼也不管有多少个小寿了,到时候问起来,她就说有九百九十九个,连寓意都想好了,祝愿皇帝千秋万代。 小小的字写起来很难,夏蘼常常没写几个就手腕酸疼,换白茗来写,如此两人轮流,这才赶在七月初三写完了。 夏蘼写完最后一个字,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甩着手腕道:“真是个累死人的活,你怎么想这么一个遭罪的事?” “对不起,让主子受累了。”白茗态度好,认错快,倒是让夏蘼不好再说什么。 脏画一事,吉祥和芍药的口供一致,基本上没什么出入,加上赵嬷嬷的话,就可以肯定这回跟她们真没关系,只是,老三怎么突然想起来闹她书房了? 罚了她们两个月的俸禄也就算了,只是让她们以后要格外小心。 “白茗。”夏蘼很认真的看着她,看的白茗有些想要落荒而逃,心里的那个念头,一点点的蔓延、滋生。她不知道哪日会不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她的主子,对她极其好的主子,她如何……能有不该有的念头。 这是亵·渎。 可是,那温柔的眼神,那指尖的轻柔,都让白茗久久不能忘。 “以后,自己长点心。”夏蘼摸了把她的头,转身将寿字挂起来让墨迹干透。 白茗伸手摸了摸刚才她摸过的地方,手心里似乎有些灼热,她望着夏蘼的背影,轻轻地笑了。 第二天,清晨,还未到早朝时,上京却忙了起来。 一大早被宫里催着进宫的大臣们,一个个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打着哈欠。 宋国公走在最前些,瞧见李萍,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后者一点头,两人各自走向两边,同身边的同僚说着话。 俱是早饭未,甚至是还在被窝里的,被宫里出来的传口谕的人拍着门,叫起来的。 杨艳喻走过宋国公身边,低声说道:“据闻半个时辰前来了八百里加急。” “且走着瞧吧。”宋国公心里倒是隐约有点数,每年夏季江南多水患,北方多旱灾,蝗虫。这会子能把圣上急了的,约莫也就江南水患。 天未亮,坤清宫点着灯光,女帝从西侧养心殿朝正殿疾步走去。 一进来,拿着八百里加急送的奏折,扔到众人面前,“江南水患,两广府数次请求赈粮,为何没人上报?六部,还有宰相,以及站在这里的你们,一个个在家中抱着美夫娇郎的时候,可知道多少人被水淹,无家可归,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满朝文武,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户部,你先来说说,什么叫国库紧张拨不出粮食来!你把账本拿来,朕倒是要瞧瞧年初你报的一切富裕是个怎么富裕法!”女帝指着户部刘惠晓厉声问道,随后走上台阶的高椅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些人。 被点了名的刘惠晓出列跪地,“启禀皇上,臣不知此事,还请皇上明察。”脑袋用力地磕在地上,不一会儿额间乌青。 “查,一定要彻查,到底怎么回事!”女帝看着这些人,“着大理寺,刑部一一彻查。还有,之前数次上交的奏折何在?谁人如此胆大包天!先将刘惠晓看押,待查明再办。” 大理寺卿郑坤,刑部李萍出列应道。 “皇上,两广府每年索求无度,臣去年气不过同她有争执,这是污蔑臣啊!”刘惠晓急忙翻开奏折,一看,大声哭诉,“皇上明鉴,万万不可再听信两广府,重蹈阑珊案啊!” 宋国公眉梢一挑,心道蠢货,提什么不好非得提阑珊案?这不是找死吗? “放肆!”女帝一把将茶盏砸到她身上,“朕明理禁止的事,岂容你再提!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关入刑部大牢!” 三十大板还是轻的,不会有性命之忧。 女帝气的也懒得看她们,“你们自己扪心自问,身为百姓的父母官,愧不愧疚!”随后命人讨论出个结果才再来禀告她。女帝拂袖而去,留众人在大殿内商讨。 杨艳喻转头看了看宋国公,又看了眼李萍,三人眼神传递,各自和人商讨开来。 有些心力交瘁的女帝一回到养心殿,大声咳嗽个不停,轻舞急忙让人去请御医过来。这边扶着女帝坐下,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转身交给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皇上,保重身体要紧。” 女帝微微闭上眼顺了顺气,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叹道:“呵,这么多年了,原来不光是朕一个人没忘!” 轻舞的手顿了顿,“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皇上何必介怀呢。” 女帝摇摇头,她没办法不介怀,哪怕坐拥江山,后宫无数,儿女成双,都抵不过那道伤!此生不愈的伤,时常刺痛她的心,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她都会想起那种苍白的无助感,像是溺水的人,连最后一根稻草都没有抓住,渐渐地没入水中,伴随着死亡的还有恐惧。 “皇上今儿天寿,放松放松吧。”轻舞安慰道,女帝自嘲着笑了笑,“天寿?人,如何能与天并肩?真是自欺欺人。”说罢,她摇摇头,“召宰相,国公,学士,太傅进来。” 这一商量,便到了中午。被宣进养心殿的还好,说着说着,女帝见她们年纪也不小了,还赐了座。然而大殿里的就没那么舒服了,站了一个上午,有些人险些昏厥过去,这是早饭未用,午饭还远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今日早朝这般大事,后宫里多少还是有些人知道的,董美人第一个叫跳了脚,一旦刘惠晓真的被革职查办的话,那直接受损的还有他的老三。他在屋子里团团转,不由得会想难不成是皇上借此机会要动手了? “去,再打探打探,还有什么事,别牵连母亲的。”小太监看看庄嬷嬷,再看看董美人。庄嬷嬷面有难色,小声的说:“主子,前朝的事,咱们不宜多知道,更何况这般私下打探,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董美人这才停下脚步,连连点头,“对,你说的对,不能自乱阵脚,那别去了。”可是这般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庄嬷嬷只得同他说要不看看皇子公主?董美人很是不爽的去见养在他这儿的四公主了。 宋贵君一向将他宫里的人看的紧,这般凑热闹的没有长春宫的。 而夏蘼也不知道这事,她那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完全没什么前朝的消息渠道,所以她还在寻思着要不要给寿图上添点诗句。 殊不知,一场暴风雨即将倾盆而下! 第8章 .9 第二十九章 在朝议事的官员们中午得皇上赏了一顿饭,个个感激涕零。养心殿里,宰相刘思雨,宋国公宋曼香,太傅万闵,兵部尚书杨艳喻,吏部尚书赵媛,草草的用过饭后,还在为此事操心。 按往年的惯例,水患好治,难的是后期的瘟疫,病虫害之类的,还有老百姓的房屋重建,以及庄稼粮食收成所涉及的税收类民生问题。上一回的水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好不容易缓和过来,这又来一回。 大家都是很头疼。 如此忙到晚上,有个具体方案,这才让众人散了。 “皇上,这宴席……”李辉来询问。 女帝闻言眉头一蹙,轻舞赶紧说道:“都撤了吧,皇上乏了。” “传旨,取消今年一切宴席,上京城内不得行乐,为那些逝去的百姓祈福。”女帝一发话,没人不同意,她在养心殿休息片刻,加紧把大臣们递交上来的计划过了遍,圈出可行的,最后让御笔官誊抄到奏折上,留着明日用。 忙完所有的事,她捏了捏鼻梁,瞧了眼天色,“他们怎么说?” 轻舞说道:“宋贵君将宴席撤了,说百姓有难后宫也当表率,传话众人,不得奢侈,不得衣着鲜艳,他自己则去了小佛堂。” 女帝点点头,“把孩子们召集来瞧瞧吧。” 往年天寿节的家宴都是在长春宫办的,朝堂的又是另外武英殿举办跟后宫没什么关系。今年也是如此,能露脸的基本上都来到了长春宫,不能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吧,却也看得出都是精心挑选衣物的。 一个个聚在那儿说笑,夏蘼这辈的当然不会去凑热闹,除非是召见,所以她们这辈的都在长春宫左偏殿坐着,也有饭前的茶点,种类繁多,然而以冷硬为主,不是夏蘼的口味,她没吃两个。 回到西格殿的夏蘼刚坐下喝了口茶,白茗告诉赵嬷嬷说是圣上取消了家宴所以这才提早回来了。 “可是有什么事?”赵嬷嬷问道。 夏蘼和白茗都是摇摇头,一点头绪都没有。赵嬷嬷也没再问什么,伸手接过白茗手中的字卷,“咦,主子不是说送那个缠丝玛瑙盘吗?这是什么?” “哦,写的一幅字,比较有心意些。”夏蘼随口说道。 赵嬷嬷点点头,“是了,这倒是比珠宝好。主子写的是什么字?”说着她刚想打开瞧瞧,有个小宫女急忙赶来说皇上口谕再去长春宫。她瞄了眼赵嬷嬷,后者会意,往小宫女手里塞了赏钱,道:“不知这又是为何?二公主这才从那边回来。” 收了钱,自然是会说两句中听的话,小宫女笑着把银子塞到袖口里,道:“皇上会过去呢,估摸着也是见见主子们。” 随后夏蘼也只得再去一趟了,白茗拿着字卷一起走了。 大公主夏蘼成年时已册封淳亲王,穿的同夏蘼这些白身又有些不同,怎么说呢,就是类似等级服装吧,哪个位分能穿什么样的。那身淡红色的衣裙,看起来倒是将她脸色承托的有些红润。 不过,夏蘼在心里默默编排也可能是因为爱情的滋润,这里面就她一人成亲了,所以也没特意将她正夫也就是祁洋单独招待。 夏蘼觉得特有意思,放在现代都是半大的学生,顶多青春期来个早恋,搁这儿都已经成家了。 “姐姐看着王妃笑,莫不是也想找个美人?”夏芊瞧见夏蘼那抹微笑,顺着视线瞧过去,忍不住取笑她。 夏蘼到是点头了,“我瞧着大姐面色红润,想来婚后多是美满幸福,我等孤家寡人自然是羡慕。”说罢她转头看向夏芊,“说起来,听闻近日妹妹屋里进了人,不知有何感想啊?” 说起老三房里的人,还真是正主不急她爹急,董美人见老大都成亲了,虽然距离夏芊成年还有三年,可是等不及啊,前头还有个老二挤着呢,想起皇上成亲多年都未有所出,不光是凤后,还有后宫所有的人。 所以,当宋贵君生下大公主时,听闻皇上十分高兴。赏赐自是不必说了,当即便将还是美人的宋贵君直接连跳两级,晋升为贵君,这是何等的荣宠?后来,待他生下大皇子时,女帝已经没那么高兴劲儿,却也是第一个皇子,所以他由贵人晋升美人。 后来的孩子,都没能让皇上那般高兴,哪怕是凤后所出的嫡公主。 董美人就是看中这点,私心觉得若是老三先得到皇长孙,那必定得皇上青睐。这才一口气往老三的屋子里塞了三个人。 而老大屋子还只有王妃一个,连个侍郎都没有。 呃,夏蘼屋里……一个都没有。 听了这话,夏芊有些不想搭理她了,转头又同别人说话,大公主看过来,这多年的相处,她总是置身事外般,“老二你也该找个知冷暖的人了,要不,我同父亲说说?” “大姐美意我心领了,”夏蘼不急不缓地说:“只是我尚觉得自己年幼,如何担得起责任。” 夏芜只是微微摇头,她何尝不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甚至也觉得自己年幼,不也被母皇一道恩旨赐婚了吗?皇家儿女,享尽荣华,亦是有不得。 “光坐在这儿聊天多闷啊,不如我们想点玩的法子?”郑妮提议道。 夏蘼听了这话,破有些玩味的看了她一眼,两人目光相接,后者很快躲开了。人多想办法弄个热闹是常有的事,只是提议的竟然是平日里看似温和不语的郑妮,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皇帝过生,自然不能把这些质女忘记,也得同自家的女儿们一起,显示皇恩浩荡。 待在这里不到一个时辰,夏蘼就觉得身心疲惫了,再跟她们玩游戏?算了吧,她还想多活两年,不是脑细胞枯竭而亡的那种。 “玩什么?可别玩行酒令这种,我瞧着有些人肯定是说不出来的。”夏芊睨了眼旁边的夏蘼,谁知道她表现很是没兴趣,哈欠连连,就连用衣袖遮挡下都没有。夏芊跳起来指着她,“你什么意思?” 张大嘴的夏蘼愣了下,缓缓闭上嘴,一脸无辜的问她:“什么什么意思?” “你对着我打哈欠。”夏芊指指她又指指自己。 夏蘼更加一头雾水,问:“所以?” 夏芊:“你……你……你不尊重我。” 这话的调调,听的夏蘼懒散的又打了个哈欠,不在意的掏了掏耳朵,“抱歉,刚才没听你说话。” 气的夏芊差点撸袖子要动手了,然而那始作俑者神情淡定的坐在那儿,一手搭在椅背上望着她,语重心长的说:“老三,你这种容易动怒的性子,要不得,出去后是会吃亏的。脾气再熊,也挨不过长刀啊。这个世界如此的美好,你怎么能如此的暴躁呢?那岂不是糟蹋?” 夏芜噗嗤的笑了,随后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就连祁艳也有些忍不住。被夏芊瞪了眼便不再笑了。 “说什么呢,这般热闹。”女帝走在屋外听见了这么一溜儿,随着夏芜的笑声,她缓缓地走进来,一身明黄色的凤袍,很是晃眼。 众人立即起身行礼。 女帝边说免礼边走至高位坐下,笑着问:“还没进来就听见你们再笑了,都再说些什么?” 夏芊斜眼瞥了夏蘼一下,走上前跟女帝撒娇,将刚才的事情修改了些讲给女帝听了,女帝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嗯,老二说的有理,这般暴躁的确不妥,有*份。”说着抬眼看了夏蘼一下,没说什么。 见此,夏芊就卯足了劲儿的跟女帝夸自己所寻觅来的一件宝贝,献给她做贺礼。 “有心了。”女帝淡淡地说,随即让众人都把礼物献上来吧。“花了心思的,朕都看在眼里,每个人都有赏。” “谢母皇~” 夏蘼也随大流的将礼物献上去,“儿臣没什么钱,故献上一副字,聊表心意。” 女帝嗯了声,倒是觉得她今年懂得弄点心思了,不是随便从库里捡个东西出来。那些东西,哪个不是她赏给凤后的? “上书房的老师夸你字好,打开瞧瞧吧。”女帝说着。 旁边的小宫女已经上前一步,接过夏蘼手里的字卷缓缓地打开,一副无数个寿字写成的一个大寿。然而女帝见那字头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皱。 轻舞注意到皇上的神色似乎不悦,想去制止结果小宫女手一放,整幅字跃入眼前,她倒吸一口气,不由得看向二公主。 还未等到夏蘼说点好话,就听见女帝的呵斥声:“放肆!”随手抄起桌边的茶盏砸到地上,吓得众人跪了一片。 “皇上息怒。”轻舞连忙去顺她的背,将怒气积于胸而不适的女帝顺了气,“滚,滚回西格殿,没朕的命令不许出来一步!” 夏蘼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被轰出去了,站在外面的白茗见她出来的早,刚才动响,还有隐约的发怒声,“主子?” 天色垂暮,隐约有了两颗星闪烁着。 她略微抬头,倒没觉得夜间有多热,面对皇帝那种操着生杀大权的人,突然间的暴怒,她只觉得背后惊出一片冷汗,丝毫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白茗,”她轻轻地喊着:“可能,就这样一辈子老死在宫里了。” 白茗略微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附在她耳边说:“主子,这还在长春宫。” 是啊,怎么一下子就忘记了呢?夏蘼看着前方,一步步的走下台阶,背影挺直,却带着些踉跄。看的白茗,眼角发酸,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能猜到肯定是主子出事了,这才先出来了。 一路走过去,夏蘼都在想哪里出问题了,女帝是看见那幅字的时候才发怒的,问题难道是字?寿字,肯定是没有问题,这是最保守的贺寿字,那么选纸,也不会,那是宫中常备的,没有问题! 只有……寿字的组成! 想到这里,夏蘼不由得加快步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回西格殿,将所有的人召集在大厅中,她冷着脸,看了众人半响这才说道:“西格殿自今儿起,被禁足。” 众人哗然,连白茗俱是一惊! “主子,这是何故?”白茗问道。 夏蘼好笑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问:“何故?你不知道?” 白茗单膝跪地,“不知。” “那我便告诉你,”夏蘼看着她,“皇上看了我的字后,便大发雷霆,将我禁足。你觉得是何故?” 白茗猛然抬头,撞进夏蘼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中。这也是众人头一回看见夏蘼对白茗冷漠,那神情真的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主子……”白茗还想说,夏蘼抬手制止了,她再也不看白茗,问赵嬷嬷,“皇上对字画可有什么忌讳?” 赵嬷嬷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倒是芍药似乎欲言又止,夏蘼半眯了下了眼,“说!”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 芍药立马跪地,“主子,这事……这事奴婢早些年在长春宫做粗使宫女的时候听人起过,不知是不是真的。”她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下,赵嬷嬷这才想起来,夏蘼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若是有什么路子,你们尽管出去吧,西格殿就是第二个冷宫。” 说罢转身回屋,临走前看了眼赵嬷嬷,后者会意的跟了进去。 “这事,你知道多少?” 赵嬷嬷垂手而立,“是真的。”当年凤后被赐毒酒也不过是七月十五的事儿,往前十来天也是天寿节,凤后就是将用了小寿字写成一个大寿,送给皇上的。赵嬷嬷那时在西格殿守着二公主没跟过去,据说当时皇上甚为高兴,直夸凤后有心,还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谁都不曾想,恩宠来的快,去的也快。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赵嬷嬷也不知道。 “那字还是老奴伺候着凤后写的,”赵嬷嬷自嘲着说:“年纪大了,记不住那么多事,若不是芍药提起来,都没联想起来。”说完,她倒是疑惑了,“主子怎么想起来写这么多字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何况是在出了紧急情况的时候。 夏蘼将头发上的发簪取下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一笑,“是啊,为什么写这个字呢?呵,不就是别人希望的吗?” 赵嬷嬷听后脸色沉重,“主子是说……”她渐渐地也将一系列看似不搭边的事情串连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是……谁……”怂恿主子写寿字的?赵嬷嬷猛然想起,临近天寿街最后几日时,主子一起和白茗在书房里。 白茗…… 白馨…… 三公主…… “我累了。”夏蘼活动了下脖颈,只听见嘎嘎的响,她真的觉得累了。都未洗漱便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待赵嬷嬷出去后,夏蘼翻身侧躺将自己缩成一团,却犹然觉得有些冷,这个夏季……比去年的冬天还冷。 就像是心上被人捅了一个洞,风呼呼的吹,怎么也抱紧被子也无济于事。 第8章 .10 第三十章 “我累了。”夏蘼活动了下脖颈,只听见嘎嘎的响,她真的觉得累了。都未洗漱便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待赵嬷嬷出去后,夏蘼翻身侧躺将自己缩成一团,却犹然觉得有些冷,这个夏季……比去年的冬天还冷。 就像是心上被人捅了一个洞,风呼呼的吹,怎么也抱紧被子也无济于事。 从屋里出去后的赵嬷嬷,在门边轻轻回望了下,瞧见被子里的人缩成一团,心里很是不好受,她不禁见证了凤后长大到逝去,如今又亲眼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变强,却仍然被打入深渊。 棋差一步,满盘皆输。 缓缓地掩上门,她走了两步,寻思着这事还得问个清楚,步子直径往大厅去了。 其他人已经散去,白茗还跪在那儿,笔直着身子。 听见脚步声,白茗头也未抬,便知晓是谁,低声询问:“主子可还好?” 赵嬷嬷脚下一顿,继而走到她跟前,“嬷嬷也算是看着你长大到如今,你跟嬷嬷说实话,为何会提议主子写寿字?” 白茗没有解释。 这倒是把赵嬷嬷急了,她团团转了几下,戳着她的脑袋,“你倒是开口说话啊,哪怕说句你是无心的也比什么都不说来得强啊?”见白茗还是紧抿双唇就是不肯说,这下子她也不再劝了。 幽幽地叹一声,“主子说她累了。”走出去时,赵嬷嬷还是没忍住,说:“主子带你不薄,有什么都惦记着你,出了这档子事,你替主子想想。”见她还只是低着头,跪在那儿,便厉声了些:“跪在这儿做什么?要给人看,也得那人看得着才行。” 白茗还是一步未动。 赵嬷嬷真想骂她是不是榆木脑袋?要喊冤什么的都得在主子跟前才行,她倒好,就跪在这里,远远的,谁知道?赵嬷嬷也没再管她,自个儿去休息了。 早上,夏蘼起来,用过膳后,就独自在庭院里闲逛,路过白茗早上练操的地方,习惯性的停了停,只是今天空无一人。 夏蘼有些疑惑,一个念头闪过,她嘴角抽了抽,漫步走到大厅外,果然那人还跪着,挺直了的脊梁,看起来有些消瘦。关于白茗,她是生气,却也只是气过就算了,昨夜的那种心酸,苦楚,在睡过一觉以后,就抛之脑后了。 该! 夏蘼在心里念叨,让你长点心,你不长。 随后拂袖而去。 西格殿里差不多角角落落都被逛了个遍,夏蘼觉得无聊的紧,就去了正殿那边的书房,打算写写字,看看书,顺便把这个翊乾宫的每个角落都逛逛。反正,她能活动的范围也就这么大了。 然而走到书房,她就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蠢,整个宫很大,不光是有正殿,还有两个偏殿,两个偏格,还有无数房间,假山,荷花池,楼台水榭等等。 走到书房,她已经汗流浃背了,坐在椅子上喝了杯水,哪儿也不想去了,连打字什么的都不想写了,统统见鬼去吧,反正她已经是被嫌弃的了。 夏蘼趴在桌上,拨弄着那些挂着的毛笔,无聊的喊了句:“阿辰……”尾音上扬,听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 很快阿辰便出现在她眼前,单膝跪地低头说:“主子。” 瞧了他两眼,夏蘼突然问:“你这么些年都没换过衣服吗?” 阿辰:“……换过。” 夏蘼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其实她就是无聊。伸了伸懒腰,不经意似地问道:“你能查到白茗之前在家都跟什么人接触,说了什么话吗?” “主子是说……” “嘘,知道就好。”夏蘼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眉开眼笑,“那丫头心太直,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你去查查,尽力而为即可,注意安全。” 阿辰嗯了声就退出去了,跃上屋顶他侧目看了眼屋内的人,她临窗而坐,一脸懒散,却心如明镜,而且心态甚好,对身边的人也很好。他每次出任务,她都会叮嘱自己,还留了他的房间,让他不必守夜。 是造化吧,在血洗的人生中,他遇见她。 午膳是芍药来请她的,夏蘼看了她眼,嗯了声,起身出去了。芍药跟在她身后,也没往日那般轻松自在,规规矩矩的。 菜还是院子里地上自己种的那些,还有道白切鸡,这倒是比较少见的,夏蘼多吃了两口,恍然又想起以前让白茗去御膳房偷肉的事情。她便觉得味同嚼蜡了,慢悠悠地放下筷子,“她人呢?” “还跪着呢。”赵嬷嬷自然知道问的是谁,见她吃的不多,又说:“凉菜清热爽口,主子再多用点?” 夏蘼夹了两筷子,就不吃了,心里只觉得烦躁的紧,躺在贵妃榻上,吩咐人不要来打扰她。 说不出的烦,就觉得做什么都是不对劲的,而且整个人也提不起精神来。 翻来覆去睡不着,夏蘼坐起来,狠狠地锤了两把枕头,起身去了大厅,只见那人依旧纹丝不动,“你要跪倒什么时候?”言语间有些不耐烦了,夏蘼瞪着那人的背影问。 白茗猛地回头,“主子。” 夏蘼哼了声,“别跪在这儿,碍眼。” 白茗就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后,转身的夏蘼,回头瞪了她一眼,“啧,还不跟上。” 白茗欣喜若狂,立马就跳起来跟上了,就是中途腿软了下,夏蘼都看在眼里,心想,该,让你没事跪那么久,腿软了吧。 她又躺回屋檐下的摇椅上,瞥了眼白茗:“杵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扇扇子?” 白茗立马小跑过去,站在她边上,拿着蒲扇轻轻地扇着。 摇椅上的人眯着眼,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神色安宁。白茗手里的蒲扇便扇的更轻了,生怕将夏蘼扇着凉了,她打量着躺椅上的人,这些年她在长,主子也在长,虽然两人身高上有点差距,然而夏蘼长得精致。 眉眼间透着一种很舒服的气息。 白茗看着看着,突然夏蘼睁开眼,两人目光撞了个真着,“干什么?” “没什么?”白茗说道。 “还不扇用力些,热死了。”夏蘼抱怨了句,白茗便用力扇了起来。 “就这样一直扇着,知道吗?” 白茗嗯了声。 夏蘼不管她了,继续闭上眼睡觉。 过了许久,白茗突然很小声的说:“主子,我真不知道那事,也从未想过要背叛主子。”她曾同夏蘼同床共枕好些年,听得出夏蘼入睡时的呼吸声,知道现在她还没睡着,才会这样说的。 “谁许你说话了?”夏蘼眯着眼说,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继续扇。”她心情甚好,勾起一抹笑。 而白茗则老老实实的继续扇着蒲扇,她有些拿不准夏蘼的心思,她也不擅长揣测,索性主子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好了。 又过了会儿,夏蘼依旧没睡着,白茗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她的时候,她突然转过头来,“你没吃饭吗?劲儿这么小?” 白茗嗯了声,她,还真没吃饭。 夏蘼:…… 对哦,她忘记了白茗一直跪在那儿,的确是没吃饭。夏蘼坐起来,一把抢过蒲扇,自己猛地扇了起来,又指着她:“一点都不让人省心,长没长脑子?我说了让你一直跪着了吗?我说了不让你吃饭了吗?” 白茗一连摇了好几次头。心里说道:可是,你也没让我起,也没说我能吃饭啊。可是,又不能当面顶撞,她抬眼有些哀怨的看了夏蘼两眼。 结果,夏蘼来劲儿了,拿扇子拍了她一下,“你还看,还有理了是吧?知道主子我,为什么被禁足了吗?” “知道,因为贺寿图。” 夏蘼嗯了声,“继续。” “因为,是我提议,害的主子被禁足的。”白茗就这点好,认错快,态度好,你说她错了,她就承认,不管是不是都没关系。 “我之前有没有让你长点心啊?”夏蘼又问。 白茗:“有,主子说过。”可是,那个时候,她光顾着看夏蘼了,虽然话听进去了,但是……没过脑。 “既然知道错了,那本公主大人大量,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说吧,怎么回事。”有些事,她一定要弄明白,否则只会让两人越走越远,隔阂越来越大。就好像她和她的父母,因为常年不相见,彼此的心意都不清楚,除了客气,没有别的了。所以夏蘼才更加明白,误会,一定要弄清楚,不能积累。 当然,还得看对方是什么人。 白茗随即将事情讲了一遍:那段时日,她嫡父老是各种理由让她回家探望,忽然有天,她在房间里休息,她父亲喊她起来,说是听闻她娘近来字画,嫡出那边送了不少过去,可得欢心了,让白茗也学着点。 可是白茗不乐意,她觉得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过着就好了,自己的娘,还得花特别手段才能得她看一眼,那还是算了,反正白茗从小对这娘就没有什么奢望。她父亲恨爹不成刚的戳着她的脑袋说:“知不知道,写个寿字能让人开心,这么便宜的事情也不干?” “肯定不是简单的寿字啊,要不然,谁不会写?”白茗如是说。 她父亲便告诉她这个组合寿字的方法。 说道这儿,白茗停了会儿,有些皱眉,“我当时没在意,只当是父亲被嫡父逼得紧了,才会这样说。现在细细想来,那些应该不是父亲的主意,他平日里不会想这么多,也不会想着去讨好娘。” 也就是说……亲,从喊你出宫那会儿就开始设计了。白馨进宫的最主要用途,就在此吧? 夏蘼摇摇头,真心脑子斗不过啊。见她还站在那儿,夏蘼又拿扇子拍了她一下,接着拍了好几下,也不算是打,力道都是很轻,最后夏蘼哼了声,从怀里摸出一瓶子来,很小的药膏的那种,扔到白茗手里:“擦你手的。” 白茗恍惚了会儿,这才明白过来,嘭咚一声跪了下去,朝夏蘼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谢主子。” 她的手,在很久之前的冬天受伤了,阴天,下雨天时不时的会疼下。她握着夏蘼那瓶药,朝她咧嘴一笑。 夏蘼白了她一眼,“知道谁对你好了吧?” 白茗用力的点头。 “以后,有什么事,得和我说,知道吗?”夏蘼又说。 白茗再次点头,“一定和主子说。”说着她又朝夏蘼磕了一个头,磕的夏蘼觉得再这么受拜下去都会折寿了,“起来吧。” “谢主子。”白茗很欢快的起来了,眼神明亮,就跟……唔,屁股后面就缺个尾巴,摇一摇了。夏蘼看着她,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主子,”白茗忽然喊着,举着手道:“我白茗此生,只为你夏蘼赴汤蹈火,若违背誓,不得好死。” 那模样认真的让人移不开眼,那神情笃定的让人不得不去信。 夏蘼看了好久,这才嗯了声。只愿,他日,白茗不要怪自己断了她对家人手足的念想才好。 第8章 .11 第三十一章 被圈·禁的日子里,夏蘼倒是长胖了些,腰间摸起来都有肉了,她不得不感慨,真是不用面对烧脑游戏,简直是太棒了。 熬过夏季,秋天的时候,地里收获了不少食物,赵嬷嬷都储存起来,还同夏蘼说估计能吃到来年了。此时夏蘼正坐在屋檐下,折了个纸飞机,朝湛蓝的天空中抛去,天很蓝也很高。她望着飞机绕了圈,最后落入池水中。 面上始终带着淡淡地笑意,整个人仿佛都柔和了许多。 阿辰那边的调查也终于告于段落,回来禀告给她,的确是白茗嫡父同董美人之间的交易。而后白馨得到三公主一干人等的重视,据闻在上书房白馨几乎已经代替了祁艳的地位,因着祁洋同大公主的婚事,隐约间两位公主斗的挺厉害的。 夏蘼听后微微点头,对于上书房里的人,她没什么好感,末了想起一个人来,“莫雅如何?” 阿辰:“她保持中立,日子……并不好过。” “下去吧。” 阿辰告辞了。 对此,她并不意味,保持中立,有时候是两边都靠,左右逢源罢了,可是莫雅那人……夏蘼思及在上书房里的相处,摇摇头。那人肯定不是个墙头草,那么自然会被双方认定为是对方人。 如此一来,谁都会想踩她一脚。 “逗比啊,你自己都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别人吗?”夏蘼对着左手说道,说完以后,又对着右手在换个萝莉点的声音来反驳:“可是,帮人总是好的嘛,多个朋友多条路哩。” “你四不四洒?帮人也得量力而为啊,你都出不去,说个屁哟。” “哎呀,人家忘记了嘛。” 说完夏蘼自己先打了个冷颤,感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无聊的自言自语好一会儿后,她起身去找赵嬷嬷她们,就在后院里的那片地里。 “主子,你怎么过来了?”几个人都挽着衣袖收拾菜地呢,等来年再继续种,最扎眼的还算是白茗,因为……长得最好看。夏蘼浅浅一笑,“看看你们干的怎么样了?”说的把搭在架子上的毛巾递给她们几个。 “谢主子。” “主子,我们冬天可以烤很多土豆了。”白茗如是说。 夏蘼点点头,见她擦了两下,反倒是把手上的泥摸到脸上去了,微微摇头叹气,拿过她手里的毛巾,轻轻地擦了擦白茗的左边颧骨处,干净了以后才把毛巾扔她手里。转身走到篮子跟前,弯腰瞧了瞧,“挺不错的嘛,晚上就来份酸辣土豆丝吧。” 赵嬷嬷笑嘻嘻的应下了。如今的日子,反而比之前舒心了不少。 白茗还僵着身子,站了好久,才抬手摸了摸脸颊,傻笑了下,一本正经脸的转过身去,她的视线一直随着那个人,如同金秋的暖阳般璀璨。 一晃眼进入冬季,再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上京又下了雪。 夏蘼学着文人骚客要在庭院中以雪煮茶,众人拼死反对,最后只得各自退让一步,选在屋檐下煮了,夏蘼穿着厚重的衣服跪坐在长廊的木板地上,披着披风,将茶具都摆好。 “白茗,去弄点干净的雪来,咱们煮茶咯……”夏蘼笑眯眯的说道。 白茗嗯了声,一跃飞出老远,眨眼间就上了屋顶了,她拿容器装了不少雪下来,递给夏蘼。 “主子,大公主在门外。”芍药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询问夏蘼是不是让人进来,夏蘼手上动作不停,一点点的将纯白的雪放进茶壶里,再拎到炉子上,抬眼间只见一身墨色披风混着白色围脖的夏芜缓缓地走过来。 夏蘼一笑,“下去吧。” 廊檐下,只剩下她和白茗。 “二妹好雅兴。”夏芜走过来,坐在旁边,轻轻地说。 夏蘼:“人,总得学会自个儿找乐子,不然漫长的人生,如何过?”她说着一手拿镊子捏起圆圆的小茶杯,一手拿热水烫一遍,再浇过所有的茶杯。抬眼望了下天,灰蒙蒙的,估摸着夜间又会下雪了。 “过两日,我便要出宫了,今儿算是来同你告个别。”夏芜柔声的说,她看着夏蘼,苦笑了下,“日后,你自己多加小心。” “不知大姐的府邸修的如何,想来宫外的风景别有一番滋味。”夏蘼心知肚明她在说什么,老二被无期的禁足,老大出宫建府还迎娶了别国的皇子为正夫。如今……也就剩下老三了。其他的,年纪太小。 然而,夏蘼却觉得,这不是终点。 “尚可。”夏芜简单的说道。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有炉子里的炭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冒出一缕缕的白烟,内务府又怎会拿上好无烟的炭给如今的夏蘼呢?大家都知道,在宫里生存,皇帝的态度很重要。 “那我……” 夏蘼打断她的话,“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她将烧开的水倒入茶杯中,轻轻地放在了夏芜跟前,自己也倒上一杯,捏着小杯子嗅了嗅,果然很香,这才呡上一口。唔,都是茶叶沫子。 夏芜一笑,举杯喝下。 两人算是达成共识,待她转身时,夏蘼轻轻地说:“大姐出去后,还是多加小心为妙。”夏芜闻言略微回头侧目,只见她执手再倒上一杯茶,那风轻云淡的神色,让人有些恍惚。出了翊乾宫老远,夏芜才停下脚步。 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抬头望天,想起一首诗来形容夏蘼: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外云卷云舒。宫外的风景么……她嘴角上扬,心中有了主意,是了,宫外有更多的机会了。如此一想,她抬脚大步走开。 “主子,你这是……”白茗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她,听她刚才那些话,是善意的提醒?自己天天跟着她去上书房,什么时候两人关系这般好了? 夏蘼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尝尝你弄来的雪水泡的茶。” “我只喝到一股子的茶叶沫子。” 夏蘼笑了,“是啊,我也是。”说罢,她搓了搓手,站起来,果然她没当文人的天赋,太特么的冷了,这都是那些磕了五石散,才会干出来的事。她拉紧领口,道:“恐怕,她同老三的较量中,还是老三略胜一筹。而如今,她又要出宫了,日后不能每天见到皇上,久而久之,感情自然比不上天天在皇上跟前晃悠的老三了。” 这就是每天刷脸刷好感度。 “然而,我被禁足等同于废弃,老三自是风头无限。”她转头看了眼白茗,后者明白似地点点头,顺着夏蘼的话说:“所以,她才来找你,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夏蘼略微点点头,她想大抵夏芜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的吧,毕竟她以后能怎么样还不知道,夏芜已经被封为亲王了,只是她需要一个在宫里能见到皇帝的人,她爹不能算在内。所以夏蘼成了无奈之下最好的选择。 而夏蘼呢,也不过是想借着老大的手,再起来一把而已。 所以,那杯茶,成了两人短暂的合作。 夏蘼看着地上放着的两个茶杯,她知道在收拾完老三以后,不是她收拾夏芜,就是夏芜收拾她。 皇权所铺就的路,只有荆棘和鲜血。 她再抬头看了眼天,“享受当下吧。” 宣武二十年的除夕宴,没有夏蘼的份,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后宫里还有这么一位公主,御膳房连菜都未准备。 面对芍药她们的跳脚抱怨,夏蘼倒是觉得更自在,听多了以后,便说:“咱们想吃什么,自个儿弄不是挺好的嘛,何必吃那些汤汤水水的?何况就这天儿,等送来时都冻了,一层层白花花的油,那都是长你腰间上的肉啊。” 她指着芍药白茗还有吉祥,“回头春衣,你们就该放好几个尺码了。” “哎呀主子别说了,再说奴婢都觉得还没吃自己就胖了。”芍药笑着说。一行人跟着打趣儿,这顿年夜饭大伙儿一块儿吃的有滋有味。夏蘼咬中好几个带铜钱的水饺,“铜钱不要钱了是吧,你们这是放了多少啊?咯牙。”夏蘼抱怨着,又吃出来一个,她都觉得牙齿都快掉了。 赵嬷嬷笑道:“我们可没多放,我这一碗都没见一个,可见好运都跑你那儿了。” “可不是说呢,我也一个没吃着。”吉祥跟着附和。 夏蘼幽幽地转头看向白茗。她说:“我吃到一个。” 于是,差不多都是被夏蘼吃到的,最后那碗七个水饺,夏蘼吃出六个铜钱来,大家都说往后的日子,主子肯定越来越顺。 众人席间还喝了点自个儿酿的米酒,都觉得这个年过的挺好的。 “来年,你们有何打算啊?”酒席将散,夏蘼突然问道。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赵嬷嬷:“自是跟着主子了。” 见他们都是这般认真的点头,夏蘼哂色一笑,“我之前说过那句话还管用,只要你们有门路的,就可以走,我不会拉着你们跟我一起等死。” “主子……”赵嬷嬷想说,被她制止了。 夏蘼举着装满米酒的杯子,浅浅地晃了晃,“但是,主仆一场,多年厚待,只愿别落井下石。”说罢,她将米酒一饮而尽。 屋外有烟火的声音,夏蘼站起来,身子有些摇晃,双颊泛红,眼神迷离,她走了两步,重心不太稳。白茗伸手要去扶,被她推开了。夏蘼便是蹒跚步子的走到了门口,打起帘子,风雪呼啸而进。 陡然清醒不少。 “主子,这样容易着凉。” 夏蘼无视赵嬷嬷的话,直接走了出去。一朵朵烟火绽放在黑夜中,绚烂无比,却是转眼即逝。她走下廊檐,一步一个脚印的踩在雪地里,朝着烟火的方向望去,那是女帝所在地方,那是万人簇拥的地方。 那是——权利巅峰的地方。 白茗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每每就在她要跌倒的时候,准备伸手去扶,可是,每一回夏蘼都站稳了,然后挺直了背,继续走。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白茗眼角泛着泪光,她很想拥抱着那人,很想抛弃一切带她走。 可是…… 她,和她,都做不到。 “白茗。”夏蘼轻轻地唤道,仰望着星空,回头朝她笑,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白茗,记住今天的我。”那笑,映着五彩冰纷的烟火,仿佛要灼伤了白茗的眼,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闭眼,甚至不愿意眨眼。 夏蘼笑的越来越大声,笑到最后蹲在地上,抱着双膝埋头痛哭。 她身后的人,无不掉泪的。 第8章 .12 第三十二章 被遗忘的日子里,过的不咸不淡,一直到了宣武二十二年的除夕前,夏蘼照旧逛着翊乾宫里的每个角落,天气是少有的晴,没下雪。 她裹着一身青色的披风,穿过长廊,在一排排的屋前数着,她记得上回是逛到了第八间,她停在第九个房间前,见门上了锁。夏蘼心情甚好,摸下头上的细细发簪,对着锁眼捣鼓了几下,只听咔的一声,锁开了。 轻轻地推开门,还能看见空中飞舞的尘埃,等了好久她才走进去,粗粗的扫了一眼,这个房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陈列着简单的家具,平平无奇。她逛了一圈,正打算出去的时候,脚下没留神踩到了个木棍似地东西,撞到了墙壁。 嘎吱的响声,她背后撞上的墙突然转了面,夏蘼跌了进去,连惊叫的反应都来不及。 跌倒在地的夏蘼,被潮湿又难闻的空气呛住了,咳嗽许久这才缓和下来,看不清周围,只觉得黑漆漆的一片。好在刚才掉进来的时候,她慌乱中抓住了手边的蜡烛,摸出火折子点上。 这才看清这里是一个约莫一米五宽的通道,前方通黑似乎很长。她推了推身后的墙,发现推不动,附近又没有什么开关可寻,无奈之下,只能往前走了。不然再继续待下去,氧气都会被她消耗光的。 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拐了几个弯,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夏蘼有些腿脚发软了,扶着墙壁休息片刻,咬牙坚持着再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却发现尽头没有路了。夏蘼摸索了半天,确定那还是墙壁,不是什么门。 有一种要死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的感觉。 太窝囊了。 “花嬷嬷,又一个人去了。”听声音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 “嗯,处理了吧。”这是一个声音里透着沧桑感的老女人。接着便是关门声,然后一片沉寂。 夏蘼竖着耳朵听了好久,也没再听见有人说话。她举着蜡烛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墙壁,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 一滴蜡滴在她手上,烫的夏蘼惊呼一声,差点甩掉蜡烛,还好她拿稳了,将蜡油滴在地上。 “是你吗?”突然头上传来那个老女人的声音。 夏蘼一惊,还有人在?可是转瞬间,她也想到,也许这里是唯一的出路。思及此,她喊道:“有人吗?” 一阵搬动声后,头上撒下一片光亮来,夏蘼抬手遮住眼,没看清那个叫花嬷嬷是谁,旁边渐渐显出台阶来,夏蘼吃力的爬上去,出来以后,只见这里有一种……灰败死寂的感觉。她转身打量那花嬷嬷。 “你是?” 花嬷嬷也在看着她,良久淡淡地一笑,隐约可见发黄的牙齿,她说:“太像了。”说着将地板盖好,又把箱子挪上去。谁也看不出来,这下面有个这么长的通道,而且是通往翊乾宫的。 搬好之后,花嬷嬷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擦了擦汗,气喘吁吁,看起来很累。缓和许久,这才有了精神同夏蘼说话,很是殷切的朝她笑,“你坐,你就是夏蘼吧?都这么大了。” “你认识我?”夏蘼疑惑的问。 四周的布局,颜色沉重,连她刚坐下的凳子都有些摇晃,那些家具也多是年久失修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宫里,谁认识她? “花开荼蘼,五月初二生女,取名蘼。”花嬷嬷望着夏蘼,眼神明亮,却又似乎透过她再看谁,“老奴还记得,当日殿下出生时,凤后特意抱来给老奴瞧过叻,你才那么点大,粉嫩粉嫩的一团。”她化了个圈比划着。 瞧她说话还是有逻辑的,夏蘼没把这人当疯子看,只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冷宫。” 这下好,她之前还称西格殿是第二个冷宫,现在却到了真的冷宫里。等下,翊乾宫的地下通道是通往冷宫,“听花嬷嬷所言,你认识我父亲?” 花嬷嬷点点头,“何止认识,老奴如今还得以苟延残喘多亏凤后当日所救,救命之恩,老奴铭记在心。”她看向夏蘼,叹一口气,“只是殿下越来越像那个人了,想必要么得皇上宠爱,要么得之厌弃。” “是后者。”夏蘼苦笑着说道。 “老奴猜也是。”花嬷嬷跟着笑了笑,倒上一杯茶递给她,冬日里竟然连茶水都是冷的,冷宫里,还有什么是热的呢? “不知殿下可赶时间,若是不赶,那听老奴讲个故事吧?” 夏蘼嗯了声,直觉告诉她,这个故事是和她爹有关系,没准还她有关系,反正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听听也好。 花嬷嬷说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有近二十年之久了。 有个富裕的世家小姐,对家中生意不感兴趣,喜欢游山玩水,梦想有朝一日能仗剑走天涯。有一回,她遇见江湖上一个女子。两人甚为投缘,还曾相约一同游遍大好河山。 偏偏在赴约前一夜,世家小姐的母亲过世,家中骤然突变,她不得不回去主持一切事宜,等忙完所有的事,已经是几年后了,她再去找那位女子,始终未找到。其后,家族为她定了门亲,她不甚在意,新婚夜才发生正夫长得颇有几分那位女子的模样,往后的日子也算是恩爱有佳。 说道这里,花嬷嬷停了停,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在可惜什么。夏蘼听的有点明白却又觉得似乎有点不明白,是那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见她还在沉思,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啊……”花嬷嬷抬眼,仿佛看见往昔的岁月,她说:后来,世家小姐将家族的生意越做越好,过了好些年将家族权利全部掌控在手,才发生那个女子家族一脉,亦是附属于她家族之下的势力。而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要连根拔除之际。最后,她杀伐果断的终止了计划,而代价则是那些族人逼死了那个女子。 又过了几年,她忍辱负重将当年那些族人都收为己用活铲除,包括她正夫的家族,后来她正夫为她生了个孩子,小小的一团眉眼间有些像那个女子,所以她答应正夫放这孩子一马。 “那正夫,是被她赐了毒酒的,是吗?”夏蘼情不自禁的问出口。 花嬷嬷蠕动了嘴角,最后一滴泪从她浑浊的眼里滑落,她叹了口气,“殿下果然聪慧过人。” 最震惊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她娘喜欢另一个姑娘?她觉得她需要理理思路。 “老奴守在这里,无非是希望能将那些事告诉殿下,愿殿下不被仇恨蒙蔽双眼,亦不会被人利用。”她看向夏蘼,突然起身跪了下来,“请受老奴一拜。” 夏蘼赶紧去扶,花嬷嬷执意要拜,“您就当替凤后受了这个礼吧。” 待她平复心情后,夏蘼问:“我是不是同那女子长得有分相似?” 花嬷嬷哎了声,“其实老奴已经不记得当年那女子的模样了,只是殿下长得同凤后相似,却又更有一种淡泊之感。她曾说最是羡慕的便是那女子的荣辱不惊之态,想来殿下同她多少还是有些神色相近。” “原来如此。”夏蘼这才明白,为何凤后之死背后的原因,为何她却活了下来,女帝对她说不上关心,却又没让她等死,还赐了暗卫。都是因为另一个人。 夏蘼从暗道里回来的时候,一路上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虽然她没问花嬷嬷为何会知道这些,但是从她的言语间夏蘼推测她当年应该是照顾女帝的人,还是比较亲近之人,所以才能目睹这一切的事情。 可是,又因为什么原因而被女帝嫌弃,后被凤后所救,她成了凤后的人,一直默默地守在冷宫,就是为了告诉夏蘼,别走上歪路。 走不走歪路,似乎已经由不得她了。夏蘼按着花嬷嬷所的方法,找到地上的方格,按她说的一一踩过去,那扇墙嘎吱的开了。 墙外是另一个世界。 夏蘼抬脚踏过去。 拍了拍身上的土,她朝西格殿大步走去,路途遇见寻她吃饭的赵嬷嬷,见她披风上的灰,赶紧迎上来,“主子,可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无事。”夏蘼回道,她见赵嬷嬷似乎有话说,冷眼扫了下,赵嬷嬷立马说了:“宋贵君来了,正在屋子里喝茶呢。” 夏蘼嘴角勾起,低头将手上滴着的蜡烛油拨掉,“拿件干净的披风过来。” 女帝是禁止她出去,没禁止别人来看她,然而,这两年来的人屈指可数。 换了以后,进屋,见宋贵君正同芍药说话,“回头你去本贵君那儿拿些好点的茶叶过来。”说罢他将茶放桌上,连一口都未喝。 见夏蘼进来请安,他只是一笑,“快起来吧,这是去哪儿玩了?等了半天都不见人。” “在书房睡着了,她们也不懂事没叫醒我。”夏蘼说道。 宋贵君点点头,“听闻赵侍君这胎是个姑娘。” “那可恭喜赵侍君了。”夏蘼隐约记得那好像是赵媛家的,应该还没生才是。她垂下眼眸,敛去所有的光芒,低头喝着她那很多茶叶沫子的茶水,有点苦,还有点拉嗓子。 “那也得生得下来才行啊。”宋贵君不为在意的说,他看着夏蘼,“芜儿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送了些糕点,说是你爱吃,让本贵君送些过来。”他动了动手,无花将糕点放在桌上。 “大姐有心了。” 宋贵君看了她许久,道:“二公主也该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否则本贵君就是帮你说话,也无从说起。” “谢贵君抬举。”夏蘼就是那种油盐不进的感觉,却又是文质彬彬,你没得反驳,这才气人。宋贵君再说了些话,便走了。 其实,这些话无非是希望她再装傻充愣的弄了赵侍君的孩子罢了。 如今,屋子里的人,没人再敢散漫,也收敛起曾经那些得意忘形之举,主就主,仆就仆。她扫了眼,人都齐了。 夏蘼起身,走到宋贵君刚才坐的地方,端起了那杯没喝过的茶,拨弄着茶盖,“我这儿茶叶可经不起浪费。”说罢将茶朝芍药身上泼了过去,重重的把茶盏放在桌上。 芍药惊呼一声,立马跪地求饶:“主子,奴婢不知做了何事,求主子明察。” “本公主以前怎么说来着?”夏蘼这才缓缓地坐下来,看了看手指上的指甲,“主仆一场,多年厚待,只愿别落井下石。” 芍药惶恐的抬头,朝她爬过去,“奴婢没有,奴婢绝无二心,主子,您要相信我啊。” 仍由她抱着腿怎么哀求,夏蘼都不说话,芍药哭得久了,声音也小了,夏蘼一把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望着自己,“当日老三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书房里有贺寿图?为何又是在我走了以后,她的人便到了?” 芍药的嘴被捏的嘟起来,她口齿不清的说道:“奴婢接触过三公主……” 夏蘼手上的力气又重了一分,她微微俯视着地上的人,“今日我出去后,你便借故没同赵嬷嬷吉祥一起,宋贵君便来了,你告诉我这些都是巧合吗?” 芍药瞪着双眼,满是恐惧。她看的夏蘼嘴角上扬,就是这个笑,当日处理掉玫瑰后,她就是这般笑着同自己说话的。芍药拼命摇头,眼泪不断的掉下来。“主子……主子……”她还想求饶,被夏蘼甩开了脸。 阿辰花了半年的时间,把老三当时带人进来的事情摸了个遍,最后确定只有芍药借着拿膳食的时候,私下同长春宫那边的人接触过。 夏蘼把所有的事情联系一起想想,就大致明白了。芍药也许的确没有想谋害她的心思,却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听命于长春宫,所以才把消息传出去,而长春宫顺势把消息透露给老三,又或者说是白馨。 好一步借刀杀人。 “主子,奴婢真的没有二心。”芍药不停地在地上嗑着头,嘭嘭声打断了夏蘼的思绪,她冷眼望了下地上的人,再抬眼,众人低着头,谁也没有求情。夏蘼起身,一脚踩在芍药的手上,疼得芍药趴的更低了。 “若是有别的路子,我不会拦着你,但不等于你可以踩着我上去。”夏蘼脚尖捻了捻,芍药痛哭,夏蘼的脚一点点的往外移开了些,最后在芍药惶恐的眼神下,微笑着用力踩在她的指尖处,很清脆的声音。 芍药惨叫道:“主子,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主子开恩。” “说。”夏蘼收回脚,坐回椅子中。 芍药捂着手指,抽泣了几下,“宋贵君扣押着奴婢的家人,说奴婢不照做他们就没好日子过。奴婢也是逼不得已,求主子开恩。” 夏蘼沉思很久,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芍药抬头,“主子……” “自己了断吧。”夏蘼淡淡地说,“你家人,我会厚待的。”除此,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闻言,芍药重重地朝夏蘼磕了个头,“谢主子。” 西格殿,又少了一个人。 借此大闹了一番,手下的人落水,求医治未遂,尸体就放在翊乾宫的门口,偶尔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忍俊不禁,驻足观望。 女帝来到宋贵君寝殿时,冷哼了声,也不接过他手里的热茶,径直走到榻上坐下,“老二那边的死了人,你可知道?” 宋贵君手一抖,“回皇上,这事早上我也有所耳闻。” “有所耳闻?呵……”女帝瞥了眼他,“朕是禁足了她,却没想让她死在里面,这会儿是失足落个了宫女,下回谁知道是不是她投井了?” 宋贵君急忙跪下:“皇上,这事我真的不知,刚听说后已经派了人去询问……” 谁知女帝压根不听他把话说完,道:“西格殿里的人出来请太医,被你的人拦下了。可有此事?” 这事,宋贵君根本不知道,谁知女帝见他不语,丢下一句好生反省就出去了,傍晚的时候,传来口谕,说宋贵君身子不适,由董美人从旁协助打理后宫。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还是无花扶住了。 “贵君,没事吧?”无花询问。 宋贵君摇摇头,“去查查这事到底怎么回事。”他缓和好久才咽下这口气,平白无故的让董美人占了便宜。 而占了便宜的董美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笑得可欢了,他倒是没想到老二那边竟然还能送来这么个惊喜。 倒是庄嬷嬷有些担忧,“主子,这事恐怕不简单啊。” “怎么说?”董美人心情甚好。 “老奴也不知,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巧合。”庄嬷嬷如此说道,这马上要过年了,而且赵侍君听说也差不多接近生产,总觉得是多事之时,二公主那边先来了事。庄嬷嬷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董美人安慰了她几句,道:“也许只是老二想借着下人闹事,都三年了,她还待在翊乾宫不许出来呢。”说着他停顿了会儿,“再有半年,芊儿就成年了……”他笑得更欢了,老二可不是急了吗? 第8章 .14 第三十三章 女帝来探望快生产的赵侍君,一进屋子就笑容满面,“近来可好?”她轻柔的问,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凝望他的神情格外柔和。 赵侍君笑笑,“托皇上的福,一切安好。” 在这里歇息的女帝换了常服,闻道炭火里的一丝气味,眉头皱了皱,“李辉,叫内务府那帮老奴们,拿些上好的炭火过来,越老越不懂事了。” 李辉连忙应下,马上去内务府走了一遭。 赵侍君将热茶递给女帝,“皇上别动气,兴许这儿已经是最好的了呢。” “嗯,”女帝端着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忽然想起一件事,“听闻你宫里头有人被吓着了?怎么回事?你可有事?” 赵侍君摇摇头,手顿了顿,接着拧了热毛巾再递给她,“我没事,左右不过是个新来的,胆子小儿,见了不该见的,这才受了点惊吓。” 女帝听言,擦了把脸,将毛巾扔给宫女,拉着他坐过来,“可是见了老二宫前那个……”她想也是,捏了捏赵侍君的手,“你没事便好。”话是这么说着,然而她心里倒是想着另外的事。 老二的事。 有三年未见了。 她微微叹气,赵侍君都看在眼里。 过了两日,赵嬷嬷神色匆匆的从御膳房回来,拎着食盒便进了夏蘼卧室,真巧看见夏蘼给白茗扎头发,也不知道是搞的什么主意,将头发高高束起以玉簪缚着,倒是见白茗多了分英气。 “嬷嬷撞鬼了不成?”夏蘼抬眼看了她一下,俯身打量白茗,手指拨弄出一缕碎发,这才满意的笑了。 “主子,景仁宫那边……塞给老奴这个。”赵嬷嬷摊手,夏蘼捡了纸条拆开一看,勾出一抹笑,不在意的拿火折烧掉。 倒是赵嬷嬷满腹疑惑,想起在御膳房时,众人如星捧月般围着梅心,她只是拿了食盒便走,谁曾想出了门不远听见有人呵斥她,赵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都回听见这事,不禁回头,只见梅心怒视着她,径直走了过来,还撞了她一下。赵嬷嬷才觉得手中有异,连话都没说,赶紧回来了。 夏蘼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掀开食盒看了看菜色,“这盘韭菜鸡蛋不错,中午再烧个宫保鸡丁,鱼香肉丝,嗯,加上这些倒是够我们吃的了。” 这厢她盘算着午饭,那边倒是把赵嬷嬷急了,“主子,这景仁宫现在可是炙手可热啊,若是得他搭手一把……”她还没说完见夏蘼笑意更深,蔓延眼底。赵嬷嬷便住了嘴。 如此几天,赵嬷嬷都能在御膳房碰见梅心,老是给她脸色看的景仁宫宫女。可她又不能擅作主张,连那纸条是什么她都不知道。 这天午膳时,夏蘼夹了两筷子,问赵嬷嬷,“还是这般?” 赵嬷嬷愣了下,才回过神来,“是的。” “白茗,明儿你去拿食盒。” “好。”白茗应下。 夏蘼不讲究什么食不语的规矩,反正禁足在内,就这么几个人,让大家凑合在一桌上吃。明其名曰节省粮食。过了会儿众人又说起别的事儿来了,都是些生活里的琐事,比方吉祥老爱说他养的那些鸭能下蛋了,还有种的一些果子差不多等夏天能吃了这些。 听的她眉开眼笑,咬着筷子问吉祥:“怪不得每日早上吃的蛋都觉得特别新鲜。”夏蘼是每天早上都要吃两个白煮蛋,让白茗也吃,后来觉得反正每天鸭能生那么多,就四个人,索性规定每个人早上都吃两个白煮蛋。 补充蛋白质啊,蛋最适合了。 然而赵嬷嬷总是嫌弃白煮蛋吃着噎人,不大会吃。 近三年来,夏蘼将身子调养的很好,午饭一定会带着肉,蔬菜,或者鱼,反正四个人吃的很丰富。她的身高就跟抽枝似地,窜了好几节,不过同白茗站在一块儿的话背影略显单薄。没办法,白茗每天习武,运动力很强。 今天,白茗拿着食盒回来了,朝夏蘼微微的点头,夏蘼玩着手里的绳子,拉出个网状来,伸手对白茗说:“你来翻翻看?” 这种翻绳子的游戏,她上辈子也玩过,能翻出很多花样来呢,依稀记得每种图案还有很多名称。赵嬷嬷接过白茗手中的食盒,她便空出手来,绕了几圈,同夏蘼一起玩。指尖相处,肌肤相亲。 白茗不时的抬眼看她,她的视线却都在那绳子上。忽儿抬眼,眸似星辰,冲她嫣然一笑,白茗便沦陷在那抹笑中。 宣武二十二年二月初七,正是过完年后不久,赵侍君生五公主,取名芙,晋贵人。 这天夏蘼走过暗道,站在暗道里等着头上那抹光射·下来,花嬷嬷吃力的搬开东西,“殿下许久未来了。” 夏蘼并没有上台阶的意思,她站在下面,抬头望着上面的花嬷嬷,“嬷嬷,我是来同你告别的,不久后我将出宫。” 花嬷嬷的笑僵在脸上,过了许久,哀叹了声,却道:“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早。”她再看向夏蘼时多了分和蔼的笑,那是真的再看她,而不是透过她看别人,“殿下此去,一路保重。” 夏蘼嗯了声,转身时,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也不知道花嬷嬷听见没,她在这条暗道里走了数十回,都是她心情不好难捱时,每每走到尽头,敲了敲头顶上方的板子,听见花嬷嬷唱起歌谣,心里便安生了。 如今,她却要离开这方净土。 路,总归要走。 三月初七,五公主满月宴操办的甚是隆重,赵贵人抱着她只是露了下脸便由人带下去了。他一身宫装陪着女帝,将后宫其他人的光芒都覆盖下去,眉目如画,看的人有些晃眼。 宋国公眯了眯眼,叹了声气,仰头将酒饮尽。碰上赵媛敬酒,她不得不苦笑,“赵尚书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如今风头无限啊。” 赵媛微微笑,“不过是皇上怜爱,哪能比得上宋贵君得皇上心。” “若论这心,”宋国公咬重了那个心字,“恐怕还是赵贵人多占一分,那眉眼……多漂亮。” “我等自是不敢妄加揣测圣心。”赵媛打着太极,各自碰杯喝过就散。 “哼。”宋国公冷哼声,心道谁知道你儿子有没有那个命成为凤后,又或者还未登位便赴了凤后的后尘也说不定呢。 宫外人声鼎沸,西格殿内沉寂一片。 白茗之前按她说的,将‘不负希望’四个字带给景仁宫的人,“主子,东西都收拾好了。”白茗说着,跟着她进来的还有赵嬷嬷和吉祥。 坐在椅子上的夏蘼嗯了声,依旧仰望着天花板,直到来了个小太监,一进屋,扯着嗓子说:“传皇上口谕,五公主满月,普天同庆,着二公主出席。” 闻言,夏蘼缓缓低头看向那人,一笑,“又是你。” 当年,夏蘼刚来这里,为了博皇帝眼球,撒泼打滚的折腾了传旨的小太监,如今又是他来传口谕,依旧是在她被遗忘许久之后。 小泉子猛然想起什么,敛下心神,垂首而立。 “长进了。”夏蘼说道。 小泉子,“谢二公主谬赞。”在宫里混了这么多些年,他也早已不是当日那个忍不住气的小太监了。垂眸间看见一抹洗得泛白的衣摆从眼前走过,他还微微抬眼,那个人,真的不一样了。 从当年的痴傻,到如今的淡泊,似乎没有什么能难住她。一别多年,真的不一样了。 “二公主,您还未换衣服呢。”小泉子不禁提醒道。 夏蘼哂笑,“这便是最好的了。” 当二公主再一次进入人们的视野里时,谁也说不出那种感觉,只是一身常服,却十分璀璨,那种由内而外的宁静气质,让女帝有些恍惚,就连她端着的酒盏倾泻了都未曾察觉。赵贵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在心里感叹当年那个人又会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他嘴角抿了抹苦笑,抬手轻轻地抚摸了下眼角。 听母亲说,他的眼角很像一个人。 这才是他得宠的根本。 亦是,凤后走向末路的缘由。 夏蘼不卑不亢的走到女帝跟前,掀袍而跪,“儿臣恭贺母皇,愿五妹平安长寿。” 她的声音将女帝从往昔里拉回神来,“起来吧。”夏蘼坐到位置上,女帝看了两眼,三年不见,长得漂亮了,然而不咸不淡的好似整个人笼罩着一层云雾,看不清里面。她喝了酒盏中的酒,伸手由赵贵人再斟上。 “老二,今年有十六了吧?” “回母皇,今年虚岁十七了。”夏蘼回道。 女帝念叨了两声十七,十七,转头朝赵贵人笑说:“岁月不饶人啊,老二都十七了。”最后,五公主的满月酒,除了正主五公主及其生父赵贵人备受皇上恩宠,赏赐无数外。连多年被禁足的二公主亦是被恩准出宫。 封怡亲王,赐怡亲王府。 回到西格殿,赵嬷嬷私下瞧着没人,问她:“主子,为何这般笃定咱们就能出宫?” 夏蘼一步步的往书房走去,重新打量了番,最后将锁加重了两道,“回头吩咐吉祥,翊乾宫估计还留他一人守着,辛苦了。” 赵嬷嬷应下,两人这才往回走,“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她这般说道,赵嬷嬷挡住风,将灯笼往怀里带了带,听她一言,愣在原地,片刻后才跟上去。 其实,夏蘼并不想出宫,虽然宫里踩低拜高但是她过的也自在,然而一出宫什么都得重新开始,连人手都得买,还得操持一大家子的事情,光是想想都觉得烦。但是,那又是必经之路。 眼下,女帝并未确立太女之意,老三也差不多快成年了,日后会是什么光景谁也不知道,不如早些出宫建立自己的势力才是。 回屋后,夏蘼吩咐人都早些休息,明日起开始盘点东西,收拾妥当后出宫。 白茗留在最后,“主子,阿辰晚间出去了,让我带话,说是宴席上赵贵人提起你来,随后宋贵君也有帮言,这才得以召见。” “嗯,”夏蘼拉着她的手,走到梳妆台边,将白茗高束的头发放下,拿起梳子梳了梳,刚开始白茗都会有些惶恐,可是拗不过夏蘼,便随她了。夏蘼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青丝,“宋贵君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罢了,赵贵人才是重点。” “以后,我们便有自己的府邸了,开心吧?”夏蘼朝镜子中的人一笑,将她的头发梳的笔直笔直,夏蘼很喜欢白茗的头发,乌黑发亮,不开叉,发质好。她自己的头发则没这么好,所以,时不时的就会来折腾白茗一下。 白茗抬眼,看见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我会一直追随主子的。” 第8章 .16 第三十四章 养心殿里,女帝听着暗卫的禀告,说是二公主除了开府当日在门口放了两排鞭炮外,既没有宴请大臣,也没有上门拜访过谁。直到如今,也不过是买了几个佣人,家里进进出出的也就只剩下买菜的人了。 女帝挥挥手,让暗卫下去了。对着旁边的轻舞说道:“她这是比老大还低调啊,学聪明了。” 轻舞闻言笑笑,“毕竟是皇上的血脉,自然是聪明。” 还有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又不说的原因,那就是:没钱。 可不就是愁着钱的事情吗?夏蘼从开府第一天就盘算着这钱的问题,虽然女帝照旧给了一笔开府资金,可是别人都是有爹撑着的,她没有,也就意味着后盾的资金没有。整个府过的拮据得紧。 “嬷嬷,这庄子怎么咱们需要去走一趟吗?”距离开府大半个月了,眼见着要到清明,所以夏蘼问了问。 近来大家伙儿都是忙的脚不沾地,赵嬷嬷年纪稍大,就没让她跑外面的,操持着府邸里的琐碎事情,白茗每日每日的往外跑,人都瘦了一圈。 “这事不必主子亲自下去,将庄子上的管事喊过来一同训个话就可。”赵嬷嬷又将手里的名单递给她,“这几个瞧着还好用,可要调到主子身边?总不能就白茗一个,她现如今天天在外头,主子也不方便啊?” 夏蘼想了想,觉得也是有理,“挑两个吧。” 因着赵嬷嬷说她如今是一府的亲王,得有规矩,所以晚上夏蘼一人用膳,吃的索然无味,拨弄了两筷子,“白茗可回来了?” 赵嬷嬷:“还未回来。” 话刚说完,白茗从屋外走进来,“主子,你找我?” “嬷嬷,拿副碗筷了。”夏蘼见白茗可高兴了,因为终于有人陪她吃饭了,一个人吃饭多不香啊。白茗晒的有点黑了,果然这春日里的太阳最毒,夏蘼如此想着,咬着筷子殷切的盼着她入座。 白茗扭头看看赵嬷嬷,这才坐下来。 “多吃点,你都不知道嬷嬷都不跟我一块儿吃饭了。”夏蘼拼命的往白茗碗里夹菜,她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看看那些账本就犯困。好不容易这人回来了,她便觉得心里踏实了。一直盯着扒饭的白茗。 “主子,如今您是亲王了。”赵嬷嬷摇摇头,又跟她说一遍。 夏蘼又是点点头。 “庄子还有铺子那边,我都嘱咐过了,主子什么时候空便可召集人过来。”白茗说着,嘴里嚼着米饭三两下咽了下去,“只是,主子不去大公主那儿拜访拜访?” “她?”夏蘼拿筷子戳着米饭,一手支在下巴处,抿了抿嘴,“先不忙,先去工部尚书那儿瞧瞧,人家好歹给咱们造了房子呢。” “对了主子,”白茗闻言,放下筷子,“我打听过了,如今的工部尚书是方敏,而之前兼任工部吏部的赵媛现在只管吏部了,咱们这府邸是赵媛在任期间负责的。”言下之意,去见谁? “那就去见赵媛。”夏蘼甚是不在意,道谢不过是个托词罢了,见的谁才是最关键的。“嬷嬷,新来的人,你多□□着,不好用就辞了,莫让人放了钉子进来。” “是。”赵嬷嬷应下,这边没什么事她便先下去了。 “吃完饭,咱们出去溜达溜达。”夏蘼同白茗这般说道。似乎又将拜访的事情抛之脑后了,白茗不太明白,却还是点了点头。 换了衣服出门的夏蘼,手持一把折扇,上书:风流倜傥四字,每每她抖开扇一扇时,都觉得……一股子中二气息,但是她乐意,就爱这么玩。走在上京城内,看看那些公子哥儿,遇见好看的,还能去调戏一把。 倒是把旁边的白茗看的有些不忍直视,只觉得额头青筋都一跳一跳的。最后,白茗忍不住打断了夏蘼的*:“主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刚摸了下小手,就被白茗挡住了,夏蘼瞪了她一眼,眼睁睁的看着美男子红着脸溜走了,她一把勾住白茗的肩头,收起折扇打了她下,凑到白茗耳边,说道:“天子脚下,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不要那么明目张胆,有什么事咱们暗戳戳的来。” 说罢,松开手,拉了拉衣襟,夏蘼勾起一抹笑,瞥眼瞧了瞧四周的人,“咱们喝酒去。” 白茗不动声色的环顾周围一圈,微微蹙眉,若是有人跟踪她不至于发现不了,可是要说来人是比她还厉害的,这点她不太赞同,这么多年来的习武,连阿辰都夸她进步神速,能和他打个平手。 普天之下,她不能算是一等一的高手,那起码也是高手。 跟踪的人,谁能这般厉害? 在云梦楼里,夏蘼翻了翻菜单,摇摇头,觉得肉疼,最后随意的点了几道菜,递给小二,“赶紧上菜,饿着呢。” “好叻,马上就来,客官稍等。”小二麻溜儿的下去了。 “有时候不是你的功力不够,”夏蘼倒上一杯茶,“而是敌人太狡猾。”将杯子推到白茗跟前,示意她喝茶。 “若他们扮成商人……” “不用扮,”夏蘼打断了她的话,“很多时候,线报是从不起眼的市井小民嘴里打探出来的,尤其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没事就喜欢凑在一起嚼舌根。” 白茗恍然大悟,在宫里呆的时间久了,接触的人也单一了,完全忘记外面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多的是虾米,多的是鱼儿。 “把这道山楂乌梅炖猪手拿食盒装起来,待会咱们吃完饭去拜访拜访赵大人。”夏蘼指着桌上的菜,跟白茗说。 白茗:“主子,这样不太好吧?” 夏蘼转头看着她,“有什么不好,又不是咱们吃剩下的。”扫过其他几盘菜:蒜香骨,花雕皮皮虾,蜜汁带鱼,南乳蒸鸡都是她喜欢的口味,送人……有点浪费。“猪蹄里有很多胶原蛋白,这是我对赵大人的心意。” “听不懂。”白茗顺口接了一句。 被夏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呢?装起来,快点吃饭,把菜都吃光,不许浪费。” 白茗笑着应下,盛了一大碗米饭来。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隔壁桌聊起最近董家小姐又抢了人家的夫君,路人甲道:“这董家可不是仗着皇亲国戚才这般嚣张吗?那董明洁好色成性,抢人都是小事了,听说啊……之前去上香,看上个和尚,愣是强了。” “这等事都不是什么奇事了,”路人乙摇摇头,朝另外两人神神秘秘的看了眼,笑的不怀好意,道:“还听说啊,那董明洁男女通吃,这不前不久跟上京里另外的一个世家小姐勾搭上了,差点被董尚书打断了腿。” 夏蘼听的正起劲儿,门外有人嚣张跋扈的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女子,眉梢微挑,倒是生了双桃花眼,看起来整个人妖媚的不行,用个不好听的形容词就是:水性杨花。 隔壁桌儿立马禁声了,一个个噤若寒蝉似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小二,这来者是何人啊?”夏蘼拉过旁边的小二,问道。 小二赶紧嘘了声,让夏蘼别问了,小声地说道:“这就是董尚书家里的那位,客官您还是别看了,省的惹麻烦。” 那边一行人落座后,一拍桌子,“小二,人呢?” 小二战战兢兢的赶紧跑过去,嬉皮笑脸的问道:“客官您要点些什么?” 董明洁坐在那儿,挠了挠额间,睨了小二一眼,“听说你们这儿来了个新厨子,还是南方的,做菜特别好吃,就让他随便烧两道菜吧。回头让人出来见见。”至于见了以后要干嘛,那得等到见了以后再说了。 跟着她一起来的,坐在旁边的女子笑了,推搡了她一把,“明洁,你可别又是看上人家了,还记得你娘说要打断你腿的事情吧?” 董明洁不在意的笑笑,挥挥手,“去去,我娘哪回真的动手了?都是吓唬人的。”她看见边上有人朝她们这儿看过来,“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一阵恐吓后,旁人都不敢抬头了,她这才满意的笑了。 “万丝,你娘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刚才同董明洁说话的姑娘又转头问旁边另外一个人,万丝自顾自的倒上杯茶,“你娘都能让你出来,还不许我出来啊?” “丝丝说的对啊,方尚书都能让你出来,她娘可没你娘那么凶。”董明洁笑着说,几人说笑间,菜上来了,小二报道:黄金炸猪排,牛肉腐竹煲,窑焗豉汁排骨,鸡丝拌豆腐皮,蕃茄鱼片汤。 董明洁拿着筷子拨弄了下,笑道:“菜色看起来倒是不错。”只是那笑,越是明显越觉得危险。 夏蘼和白茗坐的算远点的了,但是远远地看见她那笑意,都觉得头皮发麻,夏蘼抖开扇子摇了摇,“她们是来找麻烦的。”也就是说,不管这些菜烧的如何美味,都没有用。 白茗也看在眼里,“旁边两个人早就知道了。”过了会儿,白茗看向她,“主子,我们要出手吗?” 夏蘼摇着扇子,抬眼看过去,“不急,看看情况再说。” “客官您看还需要点什么?”小二问道。 董明洁嘴角一直挂着笑,夹了两筷子,“唔,味道确实不错,让那厨子出来看看。” “这……”小二有些为难,正是中午吃饭的点,厨房忙得不可开交,要是因为这位小姐看起来不好惹,也不会这么快就上菜了。小二扭头看向掌柜,掌柜亲自过来斟茶,“客官要是觉得好吃,欢迎下次再来便是,一个厨子难登大雅之堂,就不让您见笑了。” “呵,本小姐偏生要见呢?”董明洁就连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是带着笑意,丝毫不像是那种地痞流氓般恶人恶语。 掌柜的再次赔笑,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声尖叫,原来是那盘番茄鱼片汤全泼到掌柜身上,烫的她面色泛红,整个人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小二的吓得不敢动弹。董明洁走过来,站在掌柜跟前,居高临下的问:“把厨子喊出来。” 说罢,她抬眼看向小二,“还不快去?” 如此被吓了一跳的小二,连滚带爬的跑到后院去了,不一会儿后,五个厨子都站在她面前了。董明洁一一走过去看过,最后停在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姑娘跟前,董明洁仿佛心情甚好,挑起她的下巴问:“看来,只是一刀还让你有脸出去见人啊。” 她朝身后伸手,跟来的家仆会意递上小刀,董明洁把玩着小刀,笑眯眯的说:“那我便划花你的脸,看你还敢不敢出来见人。” 只是,那女子抿嘴不语,倒是让董明洁觉得无趣,“哑巴了吗?开口求我,或者我高兴了,就放过你了。就像……你在床·上哭的那种。” 话一出,她的人都跟着笑了,而那个女子却是身下一颤,董明洁仿佛抓住什么似地,捏着那女子的下巴,看向身边的众人,“这个女人,在床·上可是把本小姐伺候的很舒服呢,给她穿金戴银的,结果跑了。你们说我划她一刀是不是太少了?” “哈哈,肯定是太少了,不然哪儿还敢出去勾·引别人?”万丝附和着。 董明洁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她拿着刀一点点的打着那女子的脸,似乎再考虑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夏蘼看了眼白茗,后者会意,掷出一根筷子便将董明洁手里的小刀打掉了,董明洁吃痛放开了那女子,瞪过来,呵斥道:“谁敢坏本小姐的好事?” 夏蘼扇着写有‘风流倜傥’的扇子,连看都未看她一眼,董明洁明显也感觉到她同别人不一样的气质,看了眼她旁边的白茗,马上换了副笑脸,拱手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大家出来玩,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说着看了那女子一眼,“若是姑娘喜欢,这个女人本小姐送你便是,动手可不是圈子里的规矩。” 等了一会儿,夏蘼才开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哟,好大的口气,也不看看,你眼前站的是谁?”万丝上前一步说道,然而夏蘼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慢悠悠地将头发别过而后,说道:“白茗,让她们看看,站在她们眼前的是谁。” 白茗嗯了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三人打的跪下,她手中的木棍挑起三人的下巴,迫使她们看向夏蘼。 夏蘼是坐在边上的位置,那三人刚好能看见她的侧身,以及……腰间的玉佩。 先是不干,闹了三两下,被白茗打的满地找牙,董明洁不情愿的抬头看着她,最后还是方雪雪看见她腰间的玉佩,拉了拉董明洁,“干什么?”董明洁吼了句,想起来又被白茗一脚踹在膝盖窝上,跪了下去。 董明洁也不是傻,顺着方雪雪的暗示,看见了,一愣,“你是……怡亲王?”谁知道下一秒她嘴贱的加了句:“那个傻子?唔……”被白茗打的满口是血,捂着嘴,痛苦的蜷了蜷。 “哎,”夏蘼叹一声,“这么大的人了,连话都不会好好说,要舌头干嘛呀。”夏蘼转头看向她,在那桃花眼里看见了害怕,她垂下眼眸吹了吹茶,“白茗,把她牙砸了,让她嘴巴消停消停。” 最后董明洁浑身是血的被人抬了回去。 那个女子对夏蘼磕了三个头,“求怡亲王收留我。” “为什么要收留你?”夏蘼反问。 女子愣了下,“我……我会烧菜。况且……况且今日是您救了我,我已经没办法在别人那儿做工了,她每回都会找来,只有您能压住她……” “所以,你是希望我早点死吗?”夏蘼轻松的说道,“为了不给别人带来杀身之祸,就来祸害我,你是怎么想的呢?” 女子被说的一愣一愣,不知道该如何说了,眼看着夏蘼就要走了,她跪行两步,“我,我还会很多……”她扑上去要抱夏蘼的大腿,被夏蘼发现踹了一脚,她抬眼却看见那抹冷若冰霜的眼神,吓得她一激灵,连忙松开了手。 自打谷侍君的事情以后,夏蘼就对别人要亲近她很反感,除了身边那几个人外,别人一概不行。夏蘼冷眼扫过她,“本王要人,多的是,你给的理由不足以让本王留下你。” 她抬脚走了两步,扔了包钱袋给掌柜:“算是赔你的。”抬眼看了那女子下,“本王不留无用之人。” 很快夏蘼消失在云梦楼外。走了一半,她突然拿扇子拍了拍额头,“那猪手忘记拿了?” 白茗:…… “真是出门忘了看黄历啊。”夏蘼感慨道,“算了,都走了一大半的路了,再回去太费事了,你去买点……”她张望了番,“喏,两根冰糖葫芦,还有那炒板栗。”白茗看了看小贩,再看看她,“这是主子嘴馋吧?” “快去……” 白茗很快买回来,将糖葫芦递到她手里,夏蘼拿着就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她拿着糖葫芦凑到白茗嘴边,“你也尝尝,味道真的酸甜可口。” 白茗脸红了红,好在她没看见,咬了一颗,除了甜,似乎没有别的味道了。她剥开板栗,递给夏蘼,夏蘼左右手各拿着一串糖葫芦,便就着白茗的手吃了,舌头舔过,让白茗觉得浑身一颤,赶紧收回来。 那指尖上温润的触感却久久不散。 “别剥了,这个留着还要送赵大人呢。”夏蘼嚼着炒熟的板栗,心里盘算着那女子会不会听懂她的话呢?一边往前走去,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白茗的脸颊红的不成样子了。 第8章 .17 第三十五章 提着糖炒栗子进了赵大人府邸的夏蘼,心情倍儿好,一路哼着小曲儿。 “这位是?”门口的下人瞧着她面生的很,却又带着一个冷面的女子,看起来还是会武功的,很是有眼色的说道:“若是想见大人,还请姑娘报个名儿,小的好去通报一声,您就在门房坐会儿,喝口茶歇歇脚。” 夏蘼嗯了声,随着她去附近的门房,喝茶。“告诉赵大人,夏二来访。” 那下人听了这姓便觉得陡然一惊,暗自夸自己亏得是好言好语相待,连忙跑出去找她家老爷去了。 夏,乃国姓也。 “再剥给我。”夏蘼朝白茗说道。 白茗说:“主子不是说送人的吗?”话虽是这般说道,手里却已经麻溜儿的给她剥出一个来,夏蘼塞嘴里,香软可口,一边嚼着一边说:“我说过吗?不记得啊。”她伸手掂量了下,似乎还挺多的。 而另一边的赵大人今儿沐浴休息在家,刚同正夫做完某种和谐的运动,美美的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袋后面,感慨道:“黎儿晋贵人,咱们家虽说也有个公主了,可别学李萍,回头你还得多提醒他,莫走老路。” 之前原本依附董家势力的李萍,仗着李家在后宫生了四公主,就想走自己的道儿,结果如何?宫里那位不就说没就没了吗?还掌握了李家希望的老四,亏着李萍脑子转的快,又转去了宋国公那边,这才将四公主收到宋贵君名下。 只是…… 赵媛叹一声,如何能抵得过养在自个儿眼前的好呢?所以,她是万般不能重蹈覆辙,正夫躺在边上,拉了拉被子,呼吸还有些急促,平缓儿了会儿,才说:“晓得,黎儿也说懂得,你就放心吧。” 午睡本是打算小睡一会儿,最后性起来了一场,赵媛闭上眼准备好好的休息了。结果不想,刚闭上眼这边下人没眼力见儿的拍门喊她。 赵媛瞪着眼睛,吼着:“你赶着投胎呢?急什么急,今天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罢她翻身不想理会,结果那下人说道:“有位说是夏二的来访,这……” “什么?”赵媛听了那姓就叫起来了,赶紧起来穿衣服,拿着外套就开了门,边扣着扣子,边问:“可听清楚了?” 下人:“听得可清楚了,这是能胡说的吗?” 赵媛拍拍她的肩膀,“做的不错,去账房领二两赏钱吧。”说着她大步朝门房走去。二公主开府的时候那是相当的低调,恨不得没人知道似地。既没有宴请谁,也没去谁府上坐坐,这儿来她这儿……赵媛觉得要好好的想想。 快到时,她略微整理了下衣物,这才平复呼吸的走到门房,一进去果然是夏蘼,她同人家拱手道:“稀客稀客,二殿下竟然来下官府上做客,真是蓬荜生辉啊。” 夏蘼笑笑,“赵大人客气,本王路过,顺带过来瞧瞧,给你带了包糖炒栗子,别嫌弃。”挥挥手让白茗送上去,赵媛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感觉,一包糖炒栗子才多少钱,竟然是个亲王拿出手的? “多谢王爷。”赵媛还是接下了,随后请夏蘼去正厅用茶,那茶自然是上好的,夏蘼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是好茶,赵大人……”抬眼见她还站着,“你也坐啊。” 赵媛这才坐下。她瞧夏蘼似乎就是来喝茶的,没什么要说的话,寻思着怎么开口,看见周围的下人,都让她们下去了,夏蘼放下茶盏望着她,嘴角似笑非笑。 “二殿下若是喜欢这茶叶,回头走的时候,带点回去,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赵媛说道。 夏蘼点点头,“嗯,甚好,礼尚往来嘛。” 赵媛嘴角又抽了抽,视线落在桌上那包糖炒栗子上了,╮( ̄▽ ̄”)╭这也算礼尚往来?对,你来我往,也算。 “赵大人督促的府邸,本王甚是满意,今儿特来道谢。”夏蘼抖开那扇子,摇了摇,同赵媛说话,赵媛的视线也被那四个字给打败了,末了,她又说:“在云梦楼,本王把董明洁给打了。” 赵媛……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短短一个时辰里所见所闻了。 从赵府出来的时候,夏蘼回头瞧了眼白茗手中的好茶叶,好糕点,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今儿收获不错啊。” 白茗:…… “主子,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白茗想着那包炒栗子,还是被吃过的,然后再看看手里的东西,可是谁让她主子乐意啊? 夏蘼走下台阶,看着大街上的美人,感慨着:“上京就是上京,果然人杰地灵。” 白茗:…… 她有一种主子出了宫,就越来越……流氓无赖的感觉,这倒不是坏词,而是夸她主子呢。 在前头走了两步的夏蘼,拿着折扇敲了敲白茗,“把茶叶拿来。”她就拿着茶叶,和两块糕点,骗了个小孩子,让总角之年的孩子去怡亲王府传个话,说主子晚膳不回来吃了,这茶叶也送去。 小孩子吃了两块糕点,一溜烟儿的跑了。 “主子,还不如让我去传话呢,这小孩子……”白茗心里觉得不放心,谁知道夏蘼倒是无所谓的笑笑,“咱们去吃晚膳吧。” “主子……”白茗又喊了声,心里嘀咕她家主子越来越不可爱了。没小时候那般……容易说动了。最后,她还是跟上去了,问:“那主子,晚上准备去哪儿吃?” “淳亲王府。”夏蘼笑着说,带着白茗继续往前走。 最后晚膳,是在淳亲王府解决的,夏蘼拿着赵媛送的糕点做了顺水情人吃了顿山珍海味。席间聊了会儿天,两人也是多年未见,这番夏蘼能出来,虽然头功是赵贵人,可宋贵君也帮忙说话了,你不能不记得。 夏芜笑笑,“二妹不必如此,你可还记得当日我出宫时,你请我喝的那杯茶?” 夏蘼点点头。 “我既然喝了,自然是会想着二妹妹,也希望你亦是如此。”夏芜替她斟酒,夏蘼拿着酒杯同她碰杯,“那杯茶,可没姐姐这里的酒香。” “你若是喜欢,回头我派人送些上你的府邸去。” “那便先谢过姐姐了。” 酒尽席散,夏蘼喝的有些醉了,走路的步伐都有些飘忽,谢绝大公主借轿的好意,最后辞别大公主,由白茗扶着走回去。 喝高了就觉得热,夏蘼拉开衣襟透透气,搭在白茗身上分外觉得凉快,便不由得朝白茗身上蹭了蹭。这倒是把白茗蹭的不好意思了,拉开两人头之间的距离,谁知道那边又缠上来,她却不能扔下不管,那是她主子啊。 待回府邸后,白茗吩咐人打来热水,她扶着夏蘼进屋,赵嬷嬷看见,“你怎么不劝着点?” 白茗没说话,没办法跟她说,那个场面根本劝不住。 “我去瞧瞧水拿来没。”赵嬷嬷说着出去了。 躺在床上的夏蘼,睁开眼,眼神明亮,看见床边的人,一笑,“白茗,你长得真好看。”她双手从被窝里探出来,拍了拍,望着天花板说:“我们家白茗最好看了,比那些什么老三的跟屁虫们好看不知道哪儿去了。” 白茗听的那醉话,笑了笑。 突然,夏蘼拉着白茗的手,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白茗,你可不能背叛我,你要是背叛我了,我会很伤心的。” 白茗刚想说话,夏蘼拉着她的手含在嘴里,激得她浑身发颤,夏蘼含糊着说:“鸡腿……”听到这里,白茗有些不知所踪的,赶紧抽回了手,只觉得脸颊红的不行。门开了,赵嬷嬷端着水进来,她连忙起身,“嬷嬷,这里劳烦你了,我去换身衣服。” 说罢,白茗逃一般的飞快走出去。 赵嬷嬷以为她也跟着喝了,所以没在意,只是拧了毛巾来给夏蘼擦脸。 老远以后,白茗才停下来,心跳却始终慢不下来,抑制不住那种兴奋和愉悦之感,可偏生她知道那人,不是她能攀附的,她们之间有太多的阻隔了。 月色皎洁,她深呼吸几口气,抽出佩刀,那根木棍被她珍藏起来了。因着开府后,她被允许佩带真刀,夏蘼便寻了上京城内最好的铁匠,被她量身打造一把刀,刀身薄而轻,很适合她这类力气远远没那么大的人。 她在月光下习武,努力将所有的想法抛到脑后。 夏蘼睡得很好,然而还有人睡得不好,比如:董家的董明洁。 她被抬回府里的时候,全府上下简直是乱了套,跟着去的人,不是被打伤了就是不认识那人,说是小姐她们几个被压在那人跟前,她们远远的在身后根本听不清。 董青语大发雷霆,没想到上京城内竟然有人敢动她的女儿,谁那么大胆子?连大公主淳亲王开府时,都请了她过去,谁人不知道董美人得皇上宠爱,她家基本上可以横着走了。谁那么没眼力见儿? 发完脾气,砸了古董,最后把云梦楼的人也抓过来了,这才听闻说什么怡亲王。 董青语冷笑,就那个不成气候三番两次被皇上厌恶的老二?她也敢,董青语见正夫哭的厉害,心里烦,“哭什么哭?明洁又不是死了,还不去找最好的大夫过来。”她则转身去了书房,明天上朝时,非得掺她个仗势欺人,横行霸道不可。 吃过晚膳后,刑部尚书李萍求见,女帝放下毛笔,笑着同身边的轻舞说:“这儿明儿就上朝了,朕得听听什么事这么急,宣。” 很快李萍进来,同女帝说了一件事,听完后,她都没敢看女帝的脸色,只听见旁边的轻舞端上茶劝导之声。 第8章 .18 第三十六章 宿醉醒来的夏蘼头疼不已,刚起身差点又跌回床上,估摸着她差不多醒来的白茗推开门,“主子?”她疾步而来,扶着夏蘼。 “感觉好恶心啊。”夏蘼有些无力的靠在她身上,捂着肚子。 白茗端着解酒汤来的,闻言笑笑,把碗凑到她跟前,“主子,这是解酒的,喝了会舒服点。”她看着夏蘼喝光了以后,才说:“云梦楼里那位女子,凌晨的时候来敲门了。” 夏蘼随手擦了把嘴,“可有说什么?” “她说要见主子才说。” 稍作休息的夏蘼,让人来伺候洗漱,顺便用了早饭这才去见她。这时天才微微亮,夏蘼看了看怀表,方是五点四十。 进了客厅后,女子手捧一杯茶安静的坐在那儿,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推门声,她反射性的抬头看了看,见是夏蘼进来,她立马站了起来。 对此,夏蘼倒是没说什么,径直走到上座位上,“想好了就说吧。” 那女子转头看了眼白茗,颇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王爷大恩,结草衔环定当报答。” 夏蘼沉默片刻,才道:“这董明洁无法无天是该教训教训,不过……”她尾音上扬,挑眉笑看她,“不过董家是皇亲国戚,不好动。” 女子微微颤了颤,“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也不是,历来都说公主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夏蘼看向她,一字一顿的说:“那得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状告的事情。” 女子立马跪地,“我愿意状告那董明洁,还求王爷指点。” “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孟妍。” 夏蘼让人给她腾了个房间,先住下,随便将她的身世都打听清楚了。她本是常山县的县官之女,因机缘巧合来上京游玩,却不想在城外客栈住宿时遇见董明洁,遭她强行带走,就安置在上京城西的一个老宅里,日日欺凌。孟妍尝试逃跑数次,都被抓回,换来的更是各种毒打虐待,后来还划了她脸一刀,让她没脸出去见人。 就在前不久,不知为何董明洁家中得知此事,关了董明洁几日,她才得以跑出去,谎称遇见山贼才能在云梦楼安歇,当个厨子,没想董明洁又找上门来,后面的事情夏蘼都知道了。 听完阿辰的叙述,她让他下去休息,摸着下巴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白茗,被看的人有些不自在,问:“主子,怎么了?” “我在想,那董明洁家里已经好几个侍郎了,怎么还不满足?而且……还搞上女人了?”夏蘼冥思苦想了会儿,“女人和女人……可能吗?” 白茗心里泛起苦涩,勉强一笑,“我也不知。”她倒是想知道能不能…… “哎呀,坏了坏了……”夏蘼突然跳起来,甚至有些慌张之感,她拉着白茗,急的转了转,“现在我府是已经开了,年纪也成年了,这……皇帝不会给我塞人吧?怎么办?怎么办?”她转了好几圈以后,拉着白茗,“要不,我跟她说我喜欢你,不愿意成亲?不不,她肯定会打死我的。” “有什么办法能推迟呢?”夏蘼一心想着这件事情,却让白茗刚高兴了会儿的心思又沉了下去。 最后,夏蘼还是没想到解决的办法,倒是赵嬷嬷急忙来找她,“主子,宫里来人了说是让你进宫一趟。” 夏蘼早上就已经换好了朝服,听到这话也只是嗯了声,毕竟都在意料之中,只是刚才那成婚的事情才是她最烦恼的。 想着摇摇头,她背手而行,白茗跟在她身后,撞上赵嬷嬷询问的眼神,她也只是摇摇头。 大概真的是事情紧急吧,又或者是女帝不想等太久,来接人的宫女还带着轿子。很快,夏蘼就到了朝堂上,本来成年后封品理论上是能参政的,但是女帝没发话,所以夏蘼就不去了。 女帝高坐于上,一身明黄色袍子,等夏蘼行完礼后也没急着让她起来,只是说:“听闻,你昨儿在云梦楼打了董家小姐,可有此事?” “回皇上的话,臣没动手。”夏蘼说道。 女帝闻言忍不住轻笑。是啊,她是没亲自动手,让下人去打就可以了,这话说的对,也不对。 “你……怡亲王,苍天在上,可别昧着良心说话。我那家丫头满口的牙都没了……”董尚书忍不住说道,她看着夏蘼的眼神都恨不得要吃了她似地。 夏蘼笔直了腰跪在那儿,“正是苍天在上,我夏蘼说的句句属实,我的确没动手。”要是干主子的还得自己动手打人,那得多掉价啊,要下人干嘛的呢?真是一个个都不顶用的。 “好了,你也起来吧。”女帝说话了,她玩弄着手里的念珠,眼光扫了眼董青语,随后说道:“昨儿入夜,朕这儿送来一封奏折,董爱卿,你好好瞧瞧。”她把奏折转交给轻舞,再由轻舞拿下去递到董青语手中。 一看,十三条大罪,条条指责董明洁,收受贿赂,买卖官位,私占良田,强抢民夫民女等等……看的她是触目惊心。 这些事她多少知道些,多数都花钱摆平了,没想到被人又挖出来。她连忙跪下,“皇上,臣愿意带女来同这上书之人对峙,为何这般诛心污蔑,还望皇上明察。” “老二,你昨儿说救了人,那人何在?” “回母皇,那人正在儿臣府上住着呢。” 女帝嗯了声,“李萍。” “臣在。” “这事交给你处理吧,务必将事情查个水落实,还大家一个公道。” 董青语心下一沉,这李萍以前是她的人,那事情如何全在她掌控之中,可是前几年因着后宫里的事情一出后,李萍已经转投宋国公那边,只怕这事不会善终了。董青语立马盘算着如何才能将事情摆平,最好的办法就是李萍管不了,换个她的人上位。 一时间,董青语也没心思注意夏蘼那边动静了。 女帝还留了夏蘼用午膳,满桌的菜,夏蘼坐在边上,女帝坐在上位,待宫女布菜女帝动筷子后,夏蘼才执起筷子来,有条不紊的吃着菜,还得时刻留意女帝的动静,要是她停下了,你也得停下。 这顿饭吃的相当累。 “似乎,你从未同朕单独用过膳。”女帝放下筷子,拿方巾擦了擦嘴角,夏蘼也跟着放下筷子了。 “母皇政务繁忙,儿臣只愿母皇身体健康。”夏蘼说。 女帝点点头,抬眼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朕年纪大了,日后每月初一,十五,你便进宫来瞧瞧朕吧。” 夏蘼应下。出宫开府的公主,其实还是能常进宫的,但是多数是去看父妃,而夏蘼她爹死的早,她没人可见,女帝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除了特别规定一定要觐见的日子以外,所以这话也变相是给夏蘼一个宠。 只是,是祸是福就不知道了。 吃完饭后,两人没什么话说了,女帝让夏蘼走了,末了等她刚要出门的时候,女帝突然说道:“你出生时,花都开了,朕抱着你出的产房,小小的一团,都不敢用劲儿,眉眼间长得甚是好看,如今……都这么大了。” 一股子的心酸涌上来,夏蘼分不清那是本尊的伤感还是她的。扶着门框要出去的手,顿了顿,“毕竟母皇登基二十来载了,天下太平,儿臣才得以平安长大。”说罢,夏蘼告辞出去了。 女帝轻轻地叹口气,轻舞递上茶来,只听女帝说道:“太像了,连那点心气都像。” 轻舞闻言淡淡地一笑,“定是那位心知圣上的挂念,这才拖个念想。” 女帝微微闭上眼,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而夏蘼纵容手下打了董明洁一事就这么不了了知了,李萍亲自带人去怡亲王府请人,看见早就坐在庭院中喝茶等自己的夏蘼,她脚步停了下来,“二殿下好雅兴,这人下官带走了,殿下大可放心。” “素问李尚书公正严明,本王自是放心。”她边说边倒上一杯茶,对李萍做了个请,“早些年,在西格殿,承蒙李父妃私下照顾,这份情,本王至今记得,若是李大人有什么事,本王力所能及之处,定当伸一把手。” 鬼才知道,夏蘼根本没见那李四儿几面呢,只是对他印象都是真的觉得不错,言行举止间真的可见其家教甚好。 李萍眼角微微湿润,拿着茶一口饮尽,“多谢王爷还惦记着旧人。”说罢,她大步走出去,只是,这队已经站了,能不能改,由不得她了。 “白茗,你可想你父亲?”夏蘼问道。 站在她旁边的白茗垂头,好一会儿后才说:“想。” “事情都忙的差不多了,准你回家去看看吧。”夏蘼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只是,自己上点心啊,别又误入别人的圈套了。” 白茗摇摇头,“在宫外,主子的安全最重要,我不去。” “你是不是洒,还有阿辰呢。” 白茗还是有些不放心,最后夏蘼撵着她走,“行了,别婆婆妈妈的,早去早回,给我带点好吃的回来。” 她目送着白茗出去,那背影一点点的消失在府外,心说:对不起。 第8章 .20 第三十七章 她目送着白茗出去,那背影一点点的消失在府外,心说:对不起。 赵嬷嬷走过来,“主子,人已经安排好了,”稍微停顿了片刻,颇为犹豫的说:“为何不直接告诉她?白茗定是忠心不二的。” 夏蘼摇摇头,转身裙摆拖过草地上的花儿,她说道:“她性子太简单,若是让她知道内情,不一定会自然,还不如不知道来的好。”今天宫里放假,不管是公主还是质女们都会被放出宫来散散心。 她,不过是顺势利用了下这个机会。 然而,却是将白茗算在内。 夏蘼抬头看了看天,天很蓝,嫩蓝嫩蓝的想让人咬一口的那种,她伸手搭在赵嬷嬷手中,一步步走回去,“嬷嬷,我怕。”怕有一天,自己变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几年前,她还整日惶恐担心,可是,如今,她能一步步的算计别人,董明洁不就是她先下手为强的结果吗? 借此事接受了赵媛的投诚,又用此事去献计老大,利用她手里刑部的人先将一军。 赵嬷嬷:“主子,这条路,本就不好走。” 中午,夏蘼午休会儿,一梦醒来恍惚间还觉得好像在家中,她正为了新情节而烦躁,总是被杂志退稿说情节太弱,终日为了生活而奔波。 “主子……”赵嬷嬷唤道。 窗外阳光明媚,一片入夏之气息,夏蘼回过神来,入目的还是那些样式笨重却又精致的雕花木,只见赵嬷嬷站在她旁边,递过茶盏,“主子,可是做恶梦了?” 夏蘼喝了口水漱口,吐到她捧的盆里,再接过茶盏喝了口,“没什么,下午……我记得庄子上的人要来是么?” “他们已候着了。” 夏蘼洗了把脸,清醒了番这才整理好衣襟去见人。 大厅里坐着二十来个人,除了庄子上的户头,还有铺子上的管事。有老有少,一个个不知道这新来的主子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大家伙儿的凑在一起,就算是想知道也没处打听,瞧着府里的下人,又都是些不吭声的。 正当大伙儿说着,一个身穿墨色长衫的女子走进来,长长地青丝只是随意的束在身后,眉目如画,不爱笑,却透着一股子舒服劲儿,她们瞧了瞧,这才明白这位恐怕就是那怡亲王了。 一行人赶紧跪地请安。 夏蘼径直走过大厅,坐在高位之后这才看向她们,见人行礼也算是标准,就没拿捏什么,说:“起来吧。” “谢王爷。” 起来后,各个垂首而立,不敢再直视王爷天家容颜,留心听着她说话。 其实,夏蘼喊人来也不过是走走过场,基本的事情,白茗已经吩咐完了,她走过场是让人认主,干咳两声后,她说道:“税收和分成还是按原本的抽成,地你们放心种着,若是碰上天灾本王也不是不通理之人,只是不愿意的那就趁早说。” “是。”这干人刚应下,夏蘼笑了笑,“别忙着答应,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本王眼里容不得沙子,别干卖主求荣的事情,万事好商量,否则……” “我等不敢。” 庄子们都差不多是签了死契的,世世代代也就是卖苦力为生,碰上好的还能攒点小钱过好日子,碰上不好的那真是一辈子都没指望了。所以,她们一听,还按原来的抽成,心里多少也是高兴的,原来抽两成,比起别人地上不算多了。 人遣了出去以后,夏蘼还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赵嬷嬷等了一会儿这才出声问:“主子,可是乏了?” 夏蘼摇摇头,“我去书房写写大字吧,好久没练字了。”她起身去了书房,都说心静很关键,写毛笔字就是联系稳心,将自己抛到笔墨的世界里,忘记所有的烦恼,沉下心,其实也挺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来敲门,“主子,宫里来人了。” 闻言,夏蘼放下毛笔,拿着毛巾擦了擦手,她不太喜欢写字的时候除了白茗以外的人站在旁边伺候,所以水盆,毛巾都是提前就准备好的。她走出书房,“可有说什么事?” 下人摇摇头。 夏蘼便不再问了,到大厅见了宫女,朝她行礼,道:“怡亲王,皇上命奴婢来请您进宫说说话。” “有劳。”夏蘼朝旁边的人使个眼色,立马递上赏钱,宫女笑眯眯的收下了。夏蘼这才又问:“母皇可说有何事?若是不急,容本王换身衣服。” 宫女笑道:“皇上没说什么事,估摸着大抵是想王爷了,那奴婢在这儿候着,王爷快些。” 这么一听,夏蘼心里大致上有数了,不是她又被无形的黑了,不是皇帝找她麻烦。她回屋换了个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出来,寻思着近来应该没什么事啊,前不久清明已经过了。 “儿臣参见母皇。”夏蘼刚跪下行礼,就听见女帝说免了的话,似乎今儿心情特别好。她让夏蘼上跟前来,瞧着夏蘼笑了笑,递给她几幅画像,说:“瞧瞧这几个,可有满意的?” 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夏蘼明白那满意是何意了,伸手接过画卷,看了几个,唔,画出来的倒是没什么多大的差别,她觉得都长得一个样。 女帝叹了口气,“老大成亲都三载了,到现在还没个消息,老三屋里也让她爹塞了两个人,就你还孤家寡人一个,朕不放心啊。”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还年轻。 “儿臣不孝,还劳母皇日理万机时想着儿臣的事情。”夏蘼放下画像,坐在女帝身边,捧上茶盏给她,又说道:“儿臣以为,修身养性再齐家。连前面的修身养性都未做到,谈何为家?” 齐家后面的治国平天下她可不敢乱说。 “你啊你,什么时候才上点心。”女帝笑指着她道,也看出来老二对这些人不怎么感兴趣,心思一转,“你可是有什么意中人了?” 意中人?夏蘼陡然被问的有些发愣了,摇摇头。 “就是,让你牵挂,心中会有所想之人。” 所想之人么?不知道为何,夏蘼脑子里竟然浮现是白茗的样子,老是跟在她身边,什么都说好的白茗。她摇摇头,将白茗从脑子里驱逐出去,说:“儿臣还未遇见这等朝思暮想之人。” 她觉得,可能是长时间的相处,才会习惯性的记得这个人。 “也罢,这些个朕瞧着也就一般,等有好的再找你来看看也不迟。”女帝挥挥手,宫女将那些画像都收起来了,凝神看着夏蘼一会儿,“如今在宫外过的可好?” 夏蘼点点头,“谢母皇关心,儿臣一切安好。”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接近傍晚时分夏蘼才出宫的。 她前脚刚进了府,后脚白茗也跟着到了,“主子,”白茗再身后喊着,面有喜色的朝她走过来,三两步便到了跟前,打量了她一眼,“主子出门了?” “嗯,母皇招我进宫,你怎么不吃了晚饭再回来?” 白茗摇摇头,“不想再继续呆着了。”她拎起手里的糕点晃了晃,“这个八宝斋的特色糕点,主子你之前夸过的。” 夏蘼点点头。 白茗扶着她走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今儿白馨也休息,午饭过后,她非拉着我出去逛街。” “嗯,这倒是好事,增进姐妹情深。” 白茗:“可是,她之前那般,我不想见到她。” “可我们没有证据是她干的啊?”夏蘼看向白茗,“那些不过都是我们的猜测,没有铁打的证据,证明她就是故意来我们那儿破坏的,没准老三当时是真的要揍她,现在也没准是她真的得老三心呢。” 白茗咬着下唇低头不语,沉默片刻后才说:“主子不是让我长点心么?我记住这教训,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所以我对她,还是有些防范的。” 夏蘼点点头,坐在凳子上沏上一杯茶递给她,“嗯,做的对。” “可是,中午的时候,我们在街上朋友莫雅了,我还救了她一回。”白茗皱眉,“总觉得又是被算计似地,就像是之前无数次在宫里,感觉太巧了。” 夏蘼端茶的手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的喝了口,“是么?也许,只是碰巧呢,今儿不是休息日么,估摸着待在宫里太无聊了吧。” “不过,主子。”白茗很快回过神来,身子微微朝她这边倾过来,“咱们以前不是一直想拉拢莫雅吗?我救了她一回,怎么着都得谢谢我吧?我们利用下这个机会?” 夏蘼看了她一眼,“哟,想的挺长远的嘛。” 被这么一打趣儿,白茗瞪了她一眼不说话了,倒是夏蘼嘴角含笑的看着她,搞得白茗没一会儿就别过头去,气氛有些微妙。偏偏夏蘼不知好歹,还凑到她耳边,呼了口热气,让她心里颤了颤,夏蘼说道:“母皇让我选侍夫,我觉得吧,还不如你看着顺眼呢,你说你要是男的多好,我就收了你得了,也省了母皇操心,你说是不是?” 白茗心中甚是苦涩,可她偏不是个男儿,刚想说话,一转头同很接近的夏蘼来了个面对面的接触,她的唇擦过夏蘼的唇瓣,两人鼻息相近,俱是一愣。就这样半天也没想起来要离开。 “主子,何时用膳?”赵嬷嬷在外询问。 屋内的两人才跳开来,夏蘼摸了摸嘴,“就现在吧。”一时间没敢抬头面对白茗,心里莫名的跳了几拍,夏蘼暗暗深呼吸,催眠自己,这是个意外,意外。 她匆匆路过白茗,“一起去吃饭吧。” 白茗嗯了声,也有些面烧的厉害。 一顿饭上,两个人都是低着头默默的吃菜,赵嬷嬷看着觉得有些奇了又不知道哪儿不太对劲。 第8章 .22 第三十八章 本来只是董明洁被弹了,谁料这只是个开始,随后刑部李萍还搜罗到不少董青语收受贿赂,买办官职等等罪名,将她也一并上报,女帝大怒,董青语革职查办,满门抄家,连带着董美人也被冷落了。 一时间,老三势力一落千丈,连白馨都被白将军借口她父亲病重招回家了。 听闻了这些消息的时候,夏蘼正躺在摇椅上,让下人扇着扇子,一边喝了好几碗的冰镇酸梅汤,可是还觉得热。她连眼皮子都懒得抬起来,过了生后,端午也没怎么过,就给下人们发了几个赏钱。 日子一溜烟儿的进·入夏天,她就觉得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很是不舒服。 贪凉的后果自然是夜里跑了好几趟茅房,惊动的白茗每回都跟着她。 夏蘼坐在那儿,汗如雨下,拿手扇了扇,诱觉得热的紧,胃里翻腾着很是不舒服。“白茗,你回去睡觉吧,上厕所也跟着干嘛啊。” 话刚说完,白茗拍了拍门,“主子,你没事吧?” “没事。” “可是,你待了很久了。” 夏蘼差点吼道还让不让人拉屎了?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了一阵子,她忙着处理一些事,没搭理白茗,哪想白茗还不死心又拍了拍门,隔着门喊道:“主子,是不是有什么情况,需要我进去吗?” “进你妹,在外面呆着。”夏蘼忍不住吼道,外面这才安静下来。 等她出来的时候,整条腿都麻了,走了两步就跟针扎似地,刚出了门被眼疾手快的白茗扶住,这才算是稍微好点,却没敢多走,那滋味谁麻谁知道,一个词形容:倍爽儿。 白茗将人扶到回廊处坐下休息,颇为担忧地望着她,“主子,你面色不太好看,是不是白日里凉的吃多了?” 夏蘼揉了揉肚子,“可能吧,觉得肚子有点胀气。”她朝白茗挥挥手,拉着她坐到旁边,一下把头靠在白茗肩上,辗转找个了好点的位置,还抱怨白茗肩头太硬了,躺着不舒服。白茗闻言,哭笑不得。 好一会儿后,白茗才放松下来,倒是让闭眼的夏蘼满意的嗯了一声。夜风习习,两人相对静坐,让整个夜晚充满了怡人的气息。 折腾到早上,夏蘼的情况更加不好了,连早膳都没吃什么,整个人焉啦吧唧的。夏蘼觉得自己应该是中暑了,便喊赵嬷嬷过来刮痧,谁知她一听连连摇头,说道:“主子,这可使不得,怎么能对主子动手呢?这是大逆不道的啊” 夏蘼听后,只觉得眼皮一跳一跳的,没那个劲儿跟她理论,有些无力地同她说:“去把白茗叫来。” 赵嬷嬷看了看她,三步两回头,才下定决心出门,去把白茗叫来,边走进来边说:“待会主子让你干什么你可得悠着点儿,别没眼色。”白茗本来还在奇怪,等听到夏蘼让她扭脖子的时候,明白过来了。 走到她身边,“主子可是说通气排气?“白茗昨晚回房以后,立马钻进书籍中寻找对策,经过一夜翻阅,找到类似的夏日暑气入体的事例,再听夏蘼如此一说,她便明白了,大步走去,坐到她边上,说:“主子,忍着点。” 刮痧她也是头一次,第一回不知道下手轻重,痛得夏蘼哇哇之叫,赵嬷嬷吓得赶紧过来让白茗住手。 缓和了一会儿,夏蘼让她继续,白茗已经找到了力度的平衡点,三两下便扭的夏蘼脖颈处印记斑斑,而她又没觉得多痛。过了许久,夏蘼觉得舒服很多,连带着头都觉得轻了很多。整个人都觉得精神了。 夏蘼松了一口气,拍拍白茗的肩膀,“以后,夏天中暑还找你,瞧你们一个个胆小的,还没白茗有眼力见儿,不能动手那也得分情况是不?”末了看见赵嬷嬷有些不好意思的脸,她也没再说什么。 毕竟有些观念,是一辈子灌溉的,你没办法改变。 夏蘼又躺回那摇椅上了,白茗很自觉的给她扇扇子去了,“嬷嬷,要不,你再给我来碗冰镇酸梅汤?”夏蘼笑眯眯的问道。 赵嬷嬷刚想说她又贪凉,最后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行,只是主子今儿只能喝这么一碗。” 夏蘼颔首应下,赵嬷嬷便转身出去了。 她抬眼朝白茗望过去,“你怎么就这么胆儿大呢,赵嬷嬷都不敢的事情,你竟然下的手?也不怕我真怒了砍你的手?” “主子不会的。”白茗摇摇头,末了又加一句:“只要主子能好,砍了我头也行。” “呆子。”夏蘼轻笑,念道。继而闭上眼,舒舒服服的躺着享受着白茗的伺候,脑子里不禁的又想起女帝说若是有意中人直接禀告她,她来赐婚。可是,夏蘼想来想去,都没有哪门子的意中人,只有白茗的脸在脑子里晃悠了两下。 夏蘼辗转翻了个身,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了,突然赵嬷嬷推开门进来,卷着一股子的热气,把夏蘼热醒了,那点睡意又没了,“主子,汤来了。还有……宫里有人来拜访主子。” 她端着碗不甚在意,咕噜咕噜的喝完了,这才擦了擦嘴问:“谁啊?” “南梁的那位。” 莫雅?夏蘼眼神顿时亮了起来,“请人去正厅坐着,上好茶。”赵嬷嬷刚转身的时候,突然被夏蘼喊住,“改上中等的茶。”虽然有些疑惑,赵嬷嬷还是应下了。 她看了眼白茗,“不问问为什么?” “主子自然是有理的。”白茗摇摇头,回到道。这么一说,倒是把夏蘼的心思勾起来了,她伸手搭在白茗的肩上,两人一步步的往外走去,“白茗啊,你跟我说实话,你每次这般是恭维我呢,还是觉得主子都是喜欢听好话?” “主子为何会觉得我是在恭维你?”白茗不明白的问,“我说的都是实话。” 夏蘼望着一脸耿直的她,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来,怎么说呢,话太好听了,好听的让她觉得不现实啊。最后,夏蘼安慰自己,那是因为白茗自小跟在自个儿身边,这是忠心的表现。嗯,就是这样。 莫雅喝了半杯茶之后,夏蘼来了,一别多年,彼此看起来似乎都还不错,她同夏蘼微微拱手,“参加王爷。” “免礼吧,”夏蘼虚扶了她一把,“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出来了?” “听闻前不久是王爷的生辰,我未能出宫,今儿特来补上。”她指了指旁边桌上放着的一盆吊兰,“这儿是我精心培养的,还望王爷不要嫌弃,二来,也是来府上谢白茗的救命之恩。” 夏蘼淡淡地一笑,“有心了,这礼我收下了。”话到这儿她停下喝了口茶,道:“救命之恩是不是太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 莫雅轻笑,走到白茗跟前,朝她隆重的拜了三拜,“谢白茗的救命之恩,他日若是有需求,请尽管开口。” 这话,不光是说给白茗听的,还是说给她的主子,夏蘼听的。 然而夏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拨弄着茶盏,待白茗将她扶起后,这才说道:“她只道儿在回来路上顺手救了个人,不想还有这般曲折故事?说来,在上书房,我们也算是有缘了。” 一阵闲聊后,夏蘼留她吃了顿晚饭,在宫门下锁前回去了。 莫雅一出了王府,她双手紧握成拳,前不久探子来报南梁内乱,虽然被平定下来了,可是伤了元气,她身为嫡长女,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去主持大局,还得在这里看着别人的明争暗斗,实在烦心的很。 那日从酒楼出来,她又遭遇白馨等人奚落,贱骂,甚至她们几个仗着在宫外准备动手,是路过回王府的白茗出手教训了她们几个人。虽然,只是一个举手之劳,可是对她来说,在那一日,无疑白茗就像是那抹照进黑暗里的阳光。 让她的整个世界都变亮了。 她回到宫里,思索了许久,连着将宫里宫外的情况都捋了一遍。如今,三公主父家被弹劾罢官,势必影响她的实力,本来就跟她不对头的,倒台了才是更好。而最早一步出宫的大公主,虽然在上书房的时候,大家并不是很好的关系,远了,反而变得客气了,也许,是因为大公主不再把上书房里的人放在眼里,视野都在外面了。 想来想去,只剩下二公主夏蘼了。 虽然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却是排除以后,剩下唯一的选择。 然而…… 莫雅独自走在灯火阑珊的街上,看着别人阖家欢乐的摸样,心里微微叹气。然而,今儿她去了怡亲王府,听到下人们讲私房话,说虽然没有过端午节,可是得了赏钱这也是很好的之类云云。 她本来还觉得奇怪,为何不过端午?难不成有什么禁忌?后来坐在厅里喝茶,猛然才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端午,三公主追着她打,被欺负很的她害怕的只知道往前跑,一直跑,看见路就跑,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到那儿去了。 只知道躲在假山后面,缩成一团,努力不让自己暴·露出来。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忽儿听见有人经过,她不敢抬头看,依稀见只是听闻什么赵嬷嬷,又是什么茗的。人潮一阵过去,她都躲得发抖了。想要出来看看时,陡然响起一阵喧嚣。 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叫的是白茗! 从那一天起,她便记住了这个名字。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另一个人在频临绝望时喊出她的名字来?那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人。 她也希望,在欺负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个人,挺身而出来帮自己。 她躲在假山手,看见那抹白衣抱着一个人,飞快地从眼前撩过,跃上屋檐,不见了。她愣在原地,甚至连自己伸出手去乞求都不知道。 一阵晚风吹过她脸颊,两道泪痕冰凉。 她才醒悟。那个人,是别人的。 莫雅将事情联系在一起,便知道,那年端午出了最大的事情,莫过于皇帝的妃子状告二公主,然而经查实犯错的却是三公主,因此夏芊儿还被贬去寺庙。 莫雅仰头叹一口气,那年二公主才多大?依稀记得十来岁吧?便有了这般的谋略,能化危机为生机。她,今天的这一步,总算是没走错。果然,大隐隐于市,真正的能者,便是让觉得她无能。 还记得上书房里,遇见她们以后,在上书房听见白茗的名字,她便默默地将那人一举一动都刻入脑海中,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时时刻刻都围着夏蘼转,不论别人说什么,她都无动于衷,然而夏蘼只要一开口,她就会附和。 莫雅以前最讨厌去上书房的日子,变成了她最喜欢的日子,只要能看见白茗,就觉得很好,黑暗中有了光,虽然那个人不知道。 夏蘼初到上书房时,也被欺负,她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茗受伤。 那年的冬天,雪下的特别大,她从南三所听闻白茗受伤的事情,跑了老远,才跑到上书房,连气都没喘顺,便听见夏蘼的哭喊声,像极了端午时的那种撕心裂肺。她刚进了上书房门,就看见夏蘼抱着躺在雪地里的白茗,那种哭诉,无奈而苍白。 白茗身上都铺满了雪花,看得出她比夏蘼呆在雪地里的时间还久。 那个她很在意的人,那么伤心,那么难受,她都没有一句话,只能是她已经昏过去了。莫雅扶着柱子,忍不住眼泪直掉,她多想去帮一把,可是她迈不开脚,她不过是南梁送来的质女,连夏蘼这个嫡公主都不行,她又何德何能? 那天,她以为她的太阳,就要陨落在这苍茫的雪地中了,却见夏蘼捡起石头疾步进了房间,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便听见里面惨叫,惊呼声混为一体,她小跑过去的时候,只见夏蘼脸上溅满了血,她冷冷地问三公主:“谁还敢拦着本公主请太医?” 她的太阳,因为那个修罗般的主子,而又回来了。 莫雅在宫门□□了牌子验明身份,这才被放了进去。她深呼吸一口气,宫外的确是个好地方,可是,她还得回到这里,大沧不是她的国,不是她的家。听见背后重重地宫门关上的声音。 那个,她在乎了这么多年的人,在外面。 她眼眸明亮的走进去,她一定要回家! 第8章 .24 第三十九章 这日上朝,女帝脾气暴涨,连番挑错,大臣们个个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垂头站在那儿,就连没事爱找事的言官也很有眼力见儿的闭嘴不说。一通发·泄后,女帝看着这群人,“退朝,退朝,今儿谁也不见。” 夏蘼跟着人流走出大殿,也就默默地随大流,同样落后半步的夏芜朝她一笑,两人肩并肩缓缓地走出去,“昨儿我进宫请安,带了些茶点,不知妹妹可有空?” 这是有话说了? “大姐的那些东西可都是美味,妹妹自当是有空的。”夏蘼人在宫外,势单力薄,如今只能借力打力,很多事情还得从别人那儿得知。这是个短板,却也是无可奈何,有些人,她不想牵连其中。 出了宫,夏蘼随夏芜的马车一同去了淳亲王府,庭院草木深,院中多池塘,临水而修楼台,种竹林,只一进门便觉得浑身凉爽,夏日的暑气便去了个大半,花鸟蝉鸣,听的有些陶醉,夏蘼不由得恍了会儿神,不由得感慨:“姐姐这儿当真是个避暑胜地啊。” 同样的出宫新修的府邸,怎么觉得差别这么大呢?然而,这其中,多半还是后期夏芜再找人又重弄了些。 闻言,夏芜只是淡淡一笑,请她去了水榭中,着人上凉茶,糕点,见白茗还在她身边站着,轻轻地拨弄着茶盏盖子,垂头似是在看茶,道:“白家忠名,果然不虚。” 夏蘼嘴角上扬,“毕竟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不论她是不是姓白,我想这点忠心都会有的。”她朝白茗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随即出了水榭,只是站在亭外不去他处,就这么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气的夏蘼差点骂她这个傻子。 “去那边凉快的地方呆着。”夏蘼缓了口气,说道。白茗这才走到附近的树荫下站着。夏蘼眉梢跳了跳,说她傻,还不冤枉她,就不知道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吗,非得站着?那就让你站个够。 夏芜将二人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得觉得好笑,这哪儿像是宫里出来的主仆?分明就是民间那些个玩得好的伙伴。夏芜心中感慨,再回想自己身边的那些个伴读,多是从宋家旁支选出,论理还是带有亲的,然而个个见她都拘谨的很,她们不也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吗?可是,在那些人眼里,她只看见了畏惧,和身份。 她是大公主,仅此而已。 而在白茗眼里,她看见,夏蘼,对,看见的是老二这个人,而不是这个身份。 两人之差,何其悲凉。 寒暄过几句废话之后,夏芜终于说道正题,原来昨儿老三不知何故惹怒了皇帝,被罚闭门思过,这半年来董美人可谓是举步艰难,先前因着董家的事情已经被皇上嫌弃,今儿又是老三的事。 还听闻董美人夜夜在皇上撵道边哭诉,起先皇帝还心软去看望过,后来事情越挖越多,连着他哭哑了嗓子,也未得见。 夏蘼兴叹,果然无情帝王家。 “对了,”夏芜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据闻老三身边的人说了件,当年的丑闻,事关已故父妃的名节,以及……老二你的声誉,这才令母皇彻底厌弃之。”说罢,她执起茶壶,缓缓地倒上一杯茶,推到夏蘼跟前。 夏蘼遍体生凉,挤出一抹笑,“哦,还有此事?我还真不知。”当年谷侍君污蔑之事,她在其中是弄虚作假了,若是女帝深究起来,她也算是欺君,这罪名……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随耳听了这么一出,妹妹还是早些做准备的好。”夏芜说道。夏蘼点点头,拱手道谢后,告辞。 一路上面色难看,回到府里,她拉着白茗进了书房,将老大的话说了个遍,不停地来回走着,“若是坐实了,便是欺君。” 白茗沉思会儿,“可是,这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谷侍君也畏罪自尽,皇上认定了是他栽赃,可还会重新追究?” 夏蘼摇摇头,“这不好说,他们的手段,我们是防不胜防。”谁知道,会不会以什么借口,真的就把事情重提了呢?不过……她脑子转的到是快,三两下把情况离清楚了,之前在老大的地盘上,脑子也不灵光。 “这事,就算要提,也不会这么快,一来,老三刚倒下,会不会再起谁也不知道,二来,陈年旧事,再提总得有个头,需布局,需人手,这些都是需要时间,三来,老大既然能透露给我,要么是还打算继续合作,要么就是先来试探真假。” 对此,夏蘼也只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了。她没什么意思的草草通过晚膳,忽然有人拍门,是个小孩子,舔着糖葫芦,说是要见王爷。门房心想哪儿来的野孩子,便要赶人,恰好白茗练武完了,走一遭,巡查,听见了,便问那小孩子:“你为何要见王爷?” 小孩子瞅着大大的眼睛,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问道:“你是谁?” 白茗蹲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地凑到她耳边说道:“我是能带你去见王爷的人。” 小孩子咯咯的笑了,小手抱着白茗,咬着糖葫芦含糊的说:“我兜里有封信,你拿去。”白茗顿感不妙,不动声色的摸了摸,果然有信,可是这个孩子不过四五岁的光景,为何会这般聪颖?若是杀手,可她丝毫未觉察到杀气…… 明天开始,不,等会就开始,再继续加强训练。 送走了小孩子,白茗立马去找夏蘼,下人回复说是正在屋子里呢。白茗有些好奇,往日夏蘼可不愿意呆在房间里,嫌闷热,非得在庭院里凉快半天才回屋睡觉,今儿这是怎么了?还在为白日的事情发愁? 她拿着那封信,径直走进夏蘼的房间,拍了拍门,“主子?” 夏蘼嗯了声,听声音是白茗,便直接让她进来了。 这厢不知道情况的一推开门,只见整个屋子里笼罩在水汽中,夏蘼光着膀子搭在澡盆边上,歪着她看了一眼,“何事?” 那墨色的青丝随意的束在脑后,垂在盆子外面,一直垂在地上,沾上了睡,而它的主人坐在澡盆中,因着泡澡的缘故,夏蘼白皙的皮肤上微微泛红,看的白茗咽了咽口水,默默地念了好几遍非礼勿视,这才敢说话。 大致上将事情讲了遍,白茗站在旁边,听她差遣,可是眼神却忍不住往夏蘼那边飘过去,从额头,到脖颈,再往下……白茗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是偏生控制不住啊,再往下看了看,都浸泡在水里了,只是隐约看了个轮廓…… 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谁知,正看信的夏蘼未注意到旁边之人的尴尬,盯着信反复看了好几回,非常满意的笑了,直接从水里站了出来,扑哧的带起一片水花,细腰如柳,有腰蜂,修长的腿一跨,便出来了。 白茗愣了半响,看见那白脂般的脚站在自个儿跟前,这才想起来,连忙拿了衣服给她披上。美色误事,美色误事…… 对此,夏蘼瞥了眼,“可是没休息好?”还未等白茗回答,她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白茗的肩膀,“日后,就算是练武,也需注意休息,不然很容易掏空身体的。”说着在白茗的胸脯上拍了两下,笑着走到窗边推开窗,一股子的夜风吹进来,顿觉凉爽。 后下人收拾完,夏蘼躺在摇椅上,就着风,将那信递给白茗。后者一看,是莫雅的字迹,在上书房这么多年,谁的笔迹一看便知。信上内容说的也是老三那边搜出关于后妃污蔑皇嗣的事情。 而有所不同的是,这事基本上板上钉钉是老三自己没事找事干,下了药,又去调戏,谁知最后谷侍君不知为何转头污蔑老二。然而惹怒女帝的不光还是老三的这等居心叵测之举,还有当年谷侍君为何咬别人的事情,女帝都不屑要董美人的口供,直接叩了他威胁迫害之名,一并的让其面壁思过。 至此,这事,才算真的落幕了。 却也能看得出,老大,再试探她。夏蘼冷笑一分,没事慢慢走着吧。 白茗自觉的拿起扇子,“挺不错的嘛,现在都会主动了。”夏蘼打趣儿道,只是这话,让白茗听的脸上一阵红晕,借着月光,瞧得不是很真切,却有着一种朦胧的美,夏蘼躺在摇椅上仰望着她。 脑子里有些乱,母皇说赐婚时晃过去的是她,待出门见人夫妻俩恩爱,时不时的还能晃过她的脸,总觉得是不是一起相处时间久了,所以看谁都能想起她来?夏蘼自认为是个耿直的不能再直的女孩,所以没往别的方面想。 就是觉得,苗头有点不错,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夏蘼也不记得了。 “白茗,你要成亲吗?”突然,夏蘼这般问道。 白茗愣了半响,“这个……不知道啊……主子呢?” 说道这事,夏蘼又有些焉了,“总觉得人不如故,不想。” 白茗心中甚是喜悦,不由得嘴角上扬,“我也不想。” 第8章 .25 第四十章 不知不觉夏季过半,马上又要到女帝的天寿节,夏蘼吸取教训也懒得费心思,直接挑宝库里的宝贝送出去,你不能说她没诚意,毕竟大家都知道她有点宝贝不容易,当然你也没办法看着那些金银玉器说是诚心,所以每年女帝收到夏蘼的礼物,都觉得膈应的慌,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最难得的还是,你还得赏她。女帝啧了两声,转头看向轻舞,“你说说老二,这是什么意思?” 轻舞笑笑,替女帝添上一杯茶,“皇上就放宽了心吧,二殿下还是懂事的。” “哼,这也叫懂事?也不看看别人都送些什么,哎。”女帝指着那枚玉如意,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心情了,瞪了两眼以后,让人锁内库里去了,她则苦命的又去看奏折了。要说这大沧开国以后,她当真是勤奋的一位。 天寿节后没几日,就是七夕,难得女帝准备在宫里搞点家宴,喜庆喜庆,顺道也招了不少大臣及子女,夏蘼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卧槽,不会是要去相亲吧?然后,等她去赴宴的时候,还真是呵呵哒了。 宴会就在武英殿举行的,办的还挺大的,光是酒席就有二十来桌了,夏蘼同公主们坐在女帝下手第一位的圆桌处,而女帝独自一桌几位于高坐之上,左边是分位最高的宋贵君,右边则是赵贵人。 不光如此,坐在下面席间的,多是年轻的小公子哥儿,看的夏蘼是一个头两个大。果不其然,女帝还让人玩起了游戏,正是所谓的击鼓传花,传到谁便出题,几轮下来,有不少文采不错的男儿入了女帝眼。 头一个的就是庆国公家的嫡长孙,周炎。长得眉清目秀,身材也挺拔匀称,最关键的是女帝随口来的两个题目,他都做出了两首评价不错的诗。 然并卵,在夏蘼眼里除了觉得他脸长得不错以外,没什么感觉了。 “善,是个模样标致的好孩子,”女帝满意的点点头,眼光微微扫过,又回到他身上,“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十七了。” 女帝想了想,“和老二年纪相仿,该成亲了。” 夏蘼差点一口米酒喷了出去,好险强撑着这才没在殿前失仪,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夹了两筷子的菜,刚送到嘴里抬眼间看见周炎朝自己这边看过来,抿着嘴角一笑,低眉顺眼,似乎……脸红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女帝嘿嘿的笑了两声,“年轻人就是好啊,赏。” 还好没说要把他赐婚给夏蘼,正当她抱着侥幸的心理如此想着的时候,“老二。” 夏蘼赶紧咽下去,“儿臣在。” “平日里多出府走动走动,别老是呆在府里,明白了吗?”女帝不紧不慢的说着,最后加重问了句明白了吗,意思是人给你选好了,你自己没事别宅着,出去转悠转悠,看看人品如何,合不合适。 对于这点,夏蘼很是乖巧的应下了,看不看再说,嘴皮子得先答应着。只是,为何不是跟老大那边直接赐婚呢?她不是很明白,脑子转了几个弯也没想到,最后宴会再和气之中散去,临散时,还给老三选了个正夫,是个小官之子,而正主老三呢,还被女帝遏令闭门思过中,连终身大事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出了宫,和人互道别后,才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刚才还一副醉醺醺的夏蘼,立马睁开眼,眼神清明,她转身躺到白茗腿上,望着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明儿休沐,我们去庄子上玩吧?” 白茗应了声好,夏蘼闭上眼。自古皇帝多迷信,然而当今圣上则不是,所以夏蘼想通过算命先生说自己不宜早婚的事情行不通,还有什么办法能挡挡桃花运吗?她就是不想这么早当娘啊! 而且,男人什么的,虽然上辈子她一直很缺,但是,再来一次,她反而看淡了,尤其是男人生孩子的这种事情,她觉得她没想好怎么接受。夏蘼又叹了两声,突然白茗冰凉的手复在她额头上。 夏蘼莫名的觉得心沉下来了。 “白茗,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夏蘼轻声的问,紧闭着双眼不敢看她。 自己不想成亲,为何要拉着别人一起呢? 她抬头遮住眼睛,很快又说:“当我没问。” 白茗张了张嘴,那声‘会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便不再开口询问,只是静静地坐着,望着腿上躺着人。伸手拨弄了下夏蘼的头发,“主子,你在担心什么?” 夏蘼缩了缩,“不知道啊。” 翌日,一行人前往城郊的庄子休息,顺带着让赵嬷嬷回头带些种子回家种,她在王府后院里还专门辟了一块地种菜呢,总觉得这样吃的更放心些。 本来白茗想把被褥什么的都带上,被夏蘼讥笑哪能这么娇气,再说当天去当天还得回来,所以夏蘼觉得什么也不用带,就路上带些水即可。 庄子上,多是老实巴交的农户,除了种田,还拿些编制品去集市上卖。见到夏蘼,庄头腾出最好的房间给她,她在院子里哄着那几个小孩子玩,白茗同几个庄户去了田里干活,说是干活,也不过是去学习观摩的。 庄户家的小丫头刚周岁,满地乱爬的那种,肥肥一节节的如藕的胳膊捏起来手感很好,夏蘼忍不住多捏了两把,小孩子也不哭,还朝着她咧嘴笑,一笑口水就流出来了,把夏蘼也看乐了。 庄户家的夫君抱歉的看着夏蘼,把孩子抱过去,生怕弄脏了主子的衣服,听说那布料一尺就能换一年的肉呢,他摇摇头,这天生的命好,谁也羡慕不来。 “赏些碎银子给他吧。”夏蘼看出他的担心,顿时也没了心情,同赵嬷嬷说道,他感恩戴德的收了,夏蘼转身出去逛逛。 跟在夏蘼身边的是入府后提拔起来的丫头,叫瑶香,生的大手大脚,听说是庄家人,年前闹旱灾跑来上京,一直做散工挣不了什么钱,几次辗转才去人牙子那边登记,好歹混进了王府。 对于赵嬷嬷的眼光还是能信的,瑶香是后来改的名字,也算得上夏蘼现在用的比较趁手的人了,最关键是听话,不多事,也不会自己生心思。 “你对这些可有研究?”夏蘼问道。 两人走在庄子上的小道上,瑶香见多数男人都在编草帽,竹篮这类的,“没太研究过,但是之前在上京城内,奴婢发现大户人家喜玩,一些精致,模样特别的很是受欢迎。” 夏蘼边听边点头,纨绔们能干嘛,最喜欢的就是比比手里的新奇玩意儿了。“这是个好前程。”她如此说道,转头看向瑶香,“本王要是开个店,专门些稀奇玩意儿,你觉得生意怎么样?” 瑶香沉默着想了想,“还得先看看市面上的情况,才知道。” “那这事交给你去办了。”夏蘼抖开扇子摇了摇,依旧是那把写着:风流倜傥的扇子。她看向那些男人,“回头若是成了,让他们来编,咱们收购再转手高价卖出。我们赚了,他们也赚了。”她瞄了眼瑶香,继续往前走。 瑶香在原地愣了下,思及家中亲人,若是她当年也能遇见这般好的主子,何况三十来户庄家人都出逃呢?还在半路被打的半死。 中午,庄头让她夫君烧了一顿丰富的,还特意宰了只鸡来炖汤。菜都是田里自己种的,米也是,就连肉都是年前庄户上杀的一头猪,大伙儿分着吃,冬日里腌了风干,储存在地窖里,逢年过节的时候切点来吃吃,开开荤。 这夏蘼一开,差不多把人家的存肉都给掏空了。 一道梅菜扣肉,一锅老鸡汤,再来两三个素菜,虽然少却也是别有风味。夏蘼喝了口鸡汤,虽然食材比不上府里加的多,味道也不是那般鲜美,却胜在自然。遥想上辈子,她一顿饭都没超过两个菜的。 这辈子,怎么着都是挣了。 “饭菜很是合胃口,赵嬷嬷,赏。”夏蘼也大方,虽然自己也没什么钱,对别人该赏的她是不会克扣的,买的就是个人心。 下午,她和白茗一起坐在山坡边上,背着阳光,感受着风一阵一阵的吹过来,远处是那些庄户们在地里干活。她看了许久,拽着旁边的花,数花瓣,问:“你觉得这般种田织布的生活如何?” 白茗想了想,“不知,不过这是体力活,自然会累人,不适合主子。” “你是讽刺我力气小?”夏蘼陡然转过头去,质问她。 白茗点点头,“主子自打出生,虽然日子过得清贫,却从未下过地,所以主子若是想过这种日子,开头一定很难。” 夏蘼一把扯完花瓣,她当然知道很难,而且她压根就没打算自己下地,别说这辈子,她上辈子都是个五谷不分的人,“我就这么随口说说,还是想别的吧。”说罢,她躺下,双手枕在头后,望着蓝天。 蓝蓝天上白云朵朵飘,满鼻都是山间青草花香。 “白茗,唱歌给我听吧。” 白茗:…… 夏蘼笑了,打趣儿的偏头看她,“你真不唱啊?” 白茗有些为难,到不是她不唱,而是她不会,几次三番,她咽了咽口水,张嘴想唱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出声,可把夏蘼看乐了。她推搡了白茗一把,笑的捂着肚子滚了滚,“行了行了,我唱给你听吧。” 她清了清嗓子,唱到: 茫茫人海中遇见你, 如同阳光照进心底, 最美的时光有你相依, 我心情无法言喻…… 白茗单手撑颔,听的很认真。她的目光,都在夏蘼身上,再也移不开眼。听过这几句后,夏蘼突然停了,扒拉了两下头发,迎着风笑了笑,转头跟她说:“没了。” “怎么会就这么两句?”白茗小声的嘟嚷了下。 “因为我不记得了,哈哈。”夏蘼摸了把脸,虽然风大,也是有些热气的,脸上出了些汗,白茗 看见,赶紧摸出一方帕子递过去,一下子想缩手回来,却夏蘼先一步拿走了,随手擦了脸。 白茗不安的盯着。 “你看我干嘛?”夏蘼奇怪的问,“就用你一个帕子,看你紧张的,难不成意中人送的?”夏蘼边揶揄她边摊开帕子,不看还好,一看…… 第8章 .26 第四十一章 养心殿里,女帝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独自在棋盘上下着,阿星悄无声息地跪在她面前,禀告。 女帝思索一番,这才落下黑子,心不在焉的说:“果真?” 阿星:“千真万确。”说罢,微微抬头看了女帝一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二殿下那边,今儿带着白茗,赵嬷嬷等人去庄子上玩了。” 女帝夹着白子落在棋盘上,望着满盘棋,念叨了声“白茗……” 整个养心殿,寂静无声。女帝让阿星下去了,她叩着棋盘敲了两下,轻笑了声,便同轻舞说了两句话。 轻舞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从庄子上回来,一路上夏蘼都显得心不在焉,她双手托着下巴始终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送过手帕给她?而她一直随身带着,本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夏蘼心里总有些感觉不对劲。 回到府里后,夏蘼借着白茗去处理猎物的空荡,拉过赵嬷嬷,“我可丢过手帕?或者是送人这类的?” 赵嬷嬷想了想,“主子的东西都是有记录在册的,好像……以前主子小时候,喜拿帕子装糕点,弄丢过几个。”赵嬷嬷笑着说,似乎又看见当年小时候的夏蘼,个儿不高,却独爱吃糕点,每回都塞得嘴巴嘟的老高。 那粉嫩粉嫩的模样,可讨人喜欢了。 糕点……包糕点……夏蘼真想拍自己额头一下,她倒是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白茗的时候,她被老三追打,是白茗救了她,作为回礼,她将怀里的最后一块糕点送给白茗了。应该就是那块帕子了。 有……十年了吧? 她竟然还小心翼翼的保留着? 夏蘼脑子里冒出:痴汉两个字后,再没别的形容词了。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摸了摸胳膊,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漫步回了屋的夏蘼,翻来覆去都是白茗的事儿。从她那紧张程度来看,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怎么办?怎么办? 夏蘼抱着头蹲在地上,从初遇到如今她跟着自己出府,细数一起走过来的日子,夏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啊,老大老三的陪读们,哪个有白茗这般细心体贴?哪个不是把给公主陪读当成一种任务,连白馨说回去就回去,可是白茗呢?撵她回去,都不乐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果然,白茗……对自己,和别人的情况,不一样吧? 完了,完了。现在的问题…… 夏蘼完全觉得一脑子的浆糊了,理不清思绪,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胡乱的抹了把脸。告诉自己深呼吸,来回几次后,她渐渐地放松下来。 “好,夏蘼,现在我们来理理头绪。”她自言自语的说道。 首先,假设这些都不存在,白茗只是忠心,对自己没有别的意思,是自己多想了。那么……大家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嗯,先把简单的一个结果考虑好,剩下的就是比较复杂的了。 假设,白茗对自己,有不一样的意思,呃,比如……喜欢?艾玛,她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被刷新到了极限了,一个同性的喜欢自己,这是……什么心情啊?夏蘼挠了挠脸颊,呼出一口气,嗯。就当她是喜欢自己吧。 那么,问题来了。 自己要怎么面对她?她不想忽悠着别人的一颗真心,来为自己卖命,那是骗子。可是……自己呢?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她,说不出来。 讨厌吗?不,毫无疑问,她不讨厌白茗。 喜欢吗?不,不知道。准确的说,不知道自己眼里的喜欢,是不是,同白茗一样的喜欢。 真是头疼啊。 夏蘼抱着头,蹲在地上看地板纹理,蹲了许久以后,直到白茗来找她,敲了两下门:“主子?” 白茗的声音?夏蘼陡然惊起来,结果脚麻,腿软的跌坐在地,引起屋外的人警觉推门而进,见她无事,大步走来,“主子?可是伤着了?”说罢,伸手要扶她,夏蘼本能的缩了下,抬眼看见白茗闪烁的眼神,心一抽。 感觉自己伤害到了她,夏蘼立马抓住白茗的手,站了起来。“有点腿脚发软,无事的。”她依着白茗,坐到椅子上,“你怎么来了?有事?” “宫里传话,说是明天狩猎,请主子进宫一趟。” “人呢?”一般传话的宫女或者太监都是见到本人还走的,所以夏蘼又急着站起来,结果白茗说那人放了帖子就回去了,似乎还赶着下一家呢。 白茗把帖子递给她。 夏蘼又重新坐回去,翻了翻,上面印着女帝的私章,简单的说明地点时间,就没了。她拿着帖子想了想,“可知道哪些人收到帖子了?” “我去查查。”白茗说道。 夏蘼点头,习惯性的嘱咐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白茗脚下顿了顿,背对着夏蘼,嗯了声,这才走出去。 阿西吧,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夏蘼拍了拍额头,明明已经看见了那方帕子,还这样假装若无其事,这让白茗怎么想?换成是她的话,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那是死是活,给个痛苦,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算怎么回事? 她坐在椅子里仰天长叹,好一会儿后,才告诉自己,等白茗回来,要不要先试探试探?万一,白茗不是这个心思,那自己才是丢人丢哪个嘎达都不知道了呢。 嗯,等她回来,等她回来,搞清楚。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是怎么样的,总觉得就这样随随便便回绝你,或者答应你,都是对你,对我自己的不尊重,所以……夏蘼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见到白茗时准备说的话,结果,等到晚饭时间还不见人回来。 草草的用过饭,夏蘼就蹲守在庭院里的秋千上,等白茗。 月上柳梢头,人却还未至。 夏蘼打了个哈欠,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八点了。这个时间点,怎么还没回来,别是出什么事了,一想到坏的可能性,她就坐不住了,刚喊了阿辰过来,这厢白茗就回来了。嗯,还是带着一身酒气的回来了。 夏蘼蹙了蹙眉,“喝酒去了?” 白茗嗯了声。从怀里摸出一张帖子来,递给她,“下午跟踪那几个宫女,目标太分散,只是见一人去了淳亲王府,另一个似乎是往西城去的。”她顿了顿,夏蘼也知道西城多是官员府邸,哪家不好说。 只听白茗又说,“又碰见个小孩子,引着我去见了个人,主子猜是谁?” 夏蘼一挑眉:“莫雅?” 白茗点点头,末了冲她一笑,“主子,真聪明。”造夏蘼一个白眼,她只好继续说:原来莫雅今天出宫了,是准备给夏蘼送消息的,只是让人来怡亲王府似乎太过引人注目,一筹莫展的时候,恰巧白茗出现了,于是她请人进了酒楼,边喝边说,一直到傍晚才归。临走时还送了分她在宫里打探到明儿会去狩猎的人名单。 也就是夏蘼手上那份。“没看出,她倒是门路挺多的嘛。”夏蘼感慨一句,当年在上书房,可只见别人欺负莫雅啊,谁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嘛。 她翻开看了两眼,多数都是随行的官,然而……她的视线划过荣安侯,听闻早些年跟着先祖开国所封的国公,侯爷们大多数都已经没有实权,图个名头拿点俸禄,基本上也不参与朝政,为何突然又出现了? 宋国公祖上是随□□打江山的,传至如今也不过是两代人,所以权利还未消减的厉害,可是宴会上的什么庆国公,还有这个荣安侯,可就是过了三代,没什么权,为何女帝会想起她们来了? “行了,你去洗洗澡,早些休息吧。”夏蘼把白茗赶回房,再看了看帖子上的名单,随后丢进炉子里再丢了个蜡烛烧掉了。 翌日天还未亮,夏蘼便起了。 早膳是小米粥配着酱菜和凉瓜,吃过后,夏蘼看了眼白茗,昨晚想说的话,又没找到时机开口,便道:“你先在府里忙着手头上的事情,赵嬷嬷同我进宫便是。” “可是……”白茗张了张嘴,沉默了半响,“主子,那你的安全……” “皇帝狩猎,左右还有侍卫跟着呢,”夏蘼说道,“再者,是去皇家狩猎园,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她拍了拍白茗的肩膀,路过的时候,还是停了停,轻声地说:“回来再说。” 这一话,倒是让白茗眼里闪光,明亮无比。看的夏蘼也不由得嘴角上扬,单手负于身后,要不是这里还有别人,她真想说一句:瞧你乐的那样,没出息。 夏蘼心情大好,上了马车,便闭目养神。 既然无法知道自己的心意如何,那便顺其自然吧。不负一颗真心便是。 到了宫门口,车夫将怡亲王府的腰牌递于守门者看,守门者特意跑至马车前道:“请怡亲王稍作休息,上头有命,今儿各位都不必进去,在宫门口候着就成。” “即是如此,找个边上的位置停着吧。”夏蘼说道,朝赵嬷嬷看了眼,后者意会,掀起帘子赏了守门者一角碎银子。 “主子,似乎,大公主的马车已经到了。”赵嬷嬷刚掀起帘子的时候看见了,就在不远处,挂着淳字的马车,夏蘼捞起窗子边上的帘子,一看,果然是老大的马车。 随后又放下了,她稳稳地坐在马车里,刚才守门者的话,声音不小,老大能当没听见,她一个坐在马车里的人,更不可能透视眼的看见外面了。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个时候天才蒙蒙亮。 皇家狩猎场在上京外,估摸着等会女帝的车马会出来,她们跟着就好了。 果不其然,约莫半个时辰以后,女帝的车马才从宫里行驶出来,瞧着那样子,虽说是轻车简装,却也不下数十辆,除了女帝坐的马车外,还有妃子坐的马车,再者是女帝专用的吃喝的东西,都得带上,路上万一用得上呢。 要夏蘼说,就是一个字:作。 咳咳,夏蘼的马车是跟在老大后面的,按着年纪来嘛,皇嗣之后才是大臣们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城了。 说的不文雅些,就跟那什么似地进村一样,匪气。 日头慢慢爬上来,夏蘼又一觉睡醒,思索着不知道白茗在府里无聊不,早知道就把她带出来了,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嘛。嘿嘿~怂也得有选择性的。夏蘼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反正没人看见。 赵嬷嬷倒了被凉茶递给她,“主子,喝点水润润嗓子,估摸着还得一段时间呢。” 夏蘼接过来,一口气干掉,透心凉,这才舒服了些,偷偷地掀起半个角落吹风,结果扑了一面的风尘,她又只好放下来,再喝了一杯。“母皇多少年没出宫狩猎了?” 赵嬷嬷想了想,“十来年了吧?最后一次,还是凤后刚怀殿下的时候呢。” 夏蘼眼皮子没来由的跳了跳,胸闷了下,皱了皱眉头,感觉不太好。“再给我倒一杯,车里闷的厉害。” 闻言赵嬷嬷再倒上一杯凉茶,“是啊,天气这般热,按理,不该是狩猎的时候啊。”连赵嬷嬷都忍不住要嘀咕的事情,夏蘼心里的预感更加不好了。 第8章 .27 第四十二章 一路行驶,历经一个半时辰才到皇家狩猎园,随行的宫人们井然有序的开始布置,而女帝下了马车,便到了围猎场的看台上,众人随后,她很是满意的看了大家一眼,笑说:“今儿不用收什么规矩,就比谁打的猎物多,朕重重有赏。” “谢皇上。”众人答道。 在上书房的时候,夏蘼也是学习过骑射的,对她而言没什么困难,四处张望了下,老三还是禁足中没有跟随而来,董美人却在随行的队伍中,而如今的他不管是衣着还是行动,看起来都没了往昔的张扬。 夏蘼摇摇头,果然大起大落。 “不知怡亲王骑射如何?反正,我是不怎么样,可否随着王爷?”莫雅走到夏蘼身边,拱手说道,夏蘼颔首受礼,虚扶一把,笑说:“本王也只是一般,若是你不介意,我等一起倒是有个伴儿。” 两人相视一笑,莫雅略微落后半步,同她站在一起。在狩猎场里,一般都会准备马匹,弓箭等东西,所以,这些都不用担心。 “今日之事,还多谢你告知。”夏蘼一边看着别人,一边轻声地对身边的莫雅说道,不管初于什么目的,她给白茗的帖子,这点都是要口头上表示下的。 莫雅嗯了声,似乎丝毫不在意。 这时,夏蘼也看见老大同别人说着话,“那人是谁?你可在宫里见过?”她指的是同夏芜说话的那个年轻女子,螓首蛾眉,长得甚是好看,一身白衫,风姿绰约。 顺着夏蘼的视线,莫雅看过去,蹙眉想了想,“此人前些日子奉招进宫过,好像是荣安侯之后,其他便不知了。”其实,莫雅还有一点没说,她撞见那人在走廊中**小宫女,害的小宫女被嬷嬷训斥了。 “荣安侯家的?”夏蘼摸着下巴想了想,女帝葫芦里的是什么药呢?真是越发的让人想不明白啊。 过了不久,狩猎园里的宫人们牵着马过来了,马具一应俱全,连弓和箭都是准备好的。夏蘼笑着翻身上马,她当年为了学马可没少摔跤,还被师父训斥她坐姿难看,不标准。她当时很是不屑的想,好看能当饭吃啊? 女帝见众人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似乎对此次的狩猎十分感兴趣,她点点头,坐在看台上,端着茶笑而不语,待众人准备完毕,却仍不见女帝有所动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自己上马太快? “朕年纪大了,就不掺和了,你们尽情的去玩吧,狩猎最多者赏御赐黄腰带。”女帝一言既出,引起武将们的兴趣,一个个的抱拳跃跃欲试的模样。 “哎,看来都是强敌啊。”莫雅感慨道。 夏蘼只是一笑,是不是强敌不好说,但是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转头来对着莫雅,却是说:“咱们尽力而为便是,是不是头筹,不重要。” “王爷说的是呢。”莫雅附和着,“若是人人都似王爷这般心胸广阔,那倒是天下美事了。” “天下若都是本王这等懒散之人,那可真是要糟糕了。”夏蘼打趣儿道,却见她四处看了番,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会是谁?“怎么?还有故人未见?” 莫雅灿灿一笑,“算不上什么故人,她……不过心中所念罢了。” 随后听见宫女喊着预备,开始。一个个都已经甩出鞭子,跑了老远了。夏蘼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这才甩了马鞭,朝围猎中跑去。 一进了林园,有些人就已经开始发箭嗖嗖的了,光是听见那声音都觉得脖子发凉,夏蘼把马儿往里面赶了去,跑了老远才放慢速度,也不急着狩猎,只是骑在马上晃悠,就像个游山玩水的旅人。 跟在她身后的莫雅赶了一会儿,才赶上来,“王爷骑术真是远在我之上,在下佩服。” 夏蘼轻轻地一笑,“过奖,过奖,你也不慢。” 说话间,有野兔仓皇跑过,莫雅一看本能性的反手一捞,箭都搭在弓上了,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位王爷站着呢,她要是抢先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然而她箭已经架上去,再放下来这就放水太明显,也不对。 一时间,真的是进退两难。 “怎么不放?兔子都快跑了。”夏蘼慢悠悠地说,她自是也看见了,却无动手之意,莫雅只好拉弓,松手,射偏了。 夏蘼淡淡地一笑,“本王觉得,我们还是得射点猎物才行,不然回头太难看了,你说呢?”那一箭,当然是故意射偏的。惊起兔子,飞快的跑了。 莫雅收了弓,“我倒是也希望准头好些。” “这么些年,本王运气向来不错。”说着,夏蘼捞箭搭在弓边,对着树上的松鼠射了过去,很快命中,掉了下来。“也会旺着身边的人。” 得此一话,莫雅一拉弓,射下一只大雁。“王爷,果然是贵人。” 夏蘼颔首应下。 “那还望王爷,多多照拂了。” “你也帮了本王不少,这是自然。”夏蘼轻描淡写的说道,一箭放出,射中一只田鼠,别看都是什么小动物,越是小的才是越难射中,那些靶子大的你射中很奇怪吗?当然,不奇怪了,你射不中才是奇怪。 两人你来我往间的试探着,最后算是达成共识。夏蘼恍惚间想起了那年冬天,大雪纷飞时,老大也是来同她合作,那时她还是被女帝嫌弃中,被幽禁在西格殿里,没有什么人来探望。 时间一晃就过去这么多年了,如今她出宫开府,还被封为亲王,又轮到了老三被幽禁,只是不知道老三还能不能有出宫的日子了。 据悉,朝中支持老三的,多数都在接二连三的清扫中撤换了,能数的出名号的,也就剩下董家了。只是,还能撑多久?夏蘼草草地打了几个猎物就不打了,牵着马儿漫步在林间,鼻尖充斥着泥土芬芳的空气,深呼吸一口气,顿觉畅快不少。 莫雅坐在马上笑,“王爷当真是性情中人。”那日,邀白茗酒楼相谈,只有谈起二殿下的时候,白茗的眼角才会染上一抹笑意,外间关于怡亲王的传言太多太多,说她是傻子,也有说她是骗子,更甚至说她是妖魔化身不然小小年纪怎么就懂得装疯傻?还有别的等等,唯独白茗说她是性情中人。 说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唯心二字。 还没等她再思量,两人俱是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再低声细语。夏蘼走上前,就凭着她的身份,基本上在场来的人,没能挡得住的,这个感觉倍儿爽。所以,她走了两步,却停下来。 在身后的莫雅有些不明思议,也下了马,上前两步,终于明白为何了。 就在隔着约莫十来米远的地方,衣衫零落,一对人影交叠,青丝纠缠,却是两个女子。第一次看见这么香·艳的画面,夏蘼愣了半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只是凝神屏气站在那儿,许久。 随后看的莫雅也是脸红心跳。 而那两个人浑然不知,不光是交叠的身影,还有上下齐动的手,看得人火焰四起。突然间转过来的脸,夏蘼半眯了下眼,心想那不是荣安侯府家的人吗?之前见她还同老大说话,穿的人模人样,一脱了衣服,就这幅得意了。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冷颤,转身就走。 莫雅自然是跟着走了。 若是没记错,另一个女子,本在队伍中没见过,那么又是如何进来的?能潜入皇家猎园而不被人知,这可是不小的事情。她转头看向莫雅,“你对另一个女子可有印象?” 莫雅还未从那幅场景里回过神来,陡然听她这么一问,脑子停顿了下,才回想起刚才那两人,只是想的都是白花花的身躯交叠的样子,别的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她有些脸红,“还请王爷赎罪,方才……那场面太过震撼,在下别的什么也没留意,说来惭愧。” 夏蘼微微皱眉,附到她耳边说了两句话,莫雅点点头,随后两人便分开了。这边夏蘼立马赶回去,另外莫雅那边则是去找别人了。 日过晌午,出了林子顿觉太阳有些毒辣,夏蘼抬手遮了遮眼,适应了会儿才继续跑马至狩猎场行宫处,有宫女见她过来马上去拉马,“王爷为何这般早就回来了?” “母皇呢?”夏蘼下了马,一边将缰绳丢给她,一边大步上了台阶问道。 “回王爷,皇上刚用过膳,想来是在殿内的。”宫女说道,她们一行打猎的人,是带着干粮进去的,外面自然是该饭点就吃饭了。 夏蘼没再多说,便进去了,徘徊至殿外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脑子飞快地转了转,一路上她光想着那人若是潜伏进来的,那牵连的受责之人将是守卫,可若是还有别人协助呢?荣安侯第一个逃不掉。 她一时间脑子发热,就跑回来了,没想这么多,现在慢慢一想,这事举·报还是不举·报,单看利益了,哪个对她更有利些。 再还不明白,女帝为何突然召见那些国公,侯爷们的动机下,最好还是按兵不动。 夏蘼转身想走了,有宫女来请,“王爷,皇上有请。” 她愣了下,自认为在外面走路也没什么动静啊,怎么那便宜娘就知道了?夏蘼眼珠转了转,环顾了下四周,难道如同阿辰这般的暗卫有无数个?那么……她在林子里所见,更甚着,她在上京城内所做所为,是不是都在女帝的掌握之中? 如此深思,夏蘼惊觉后脊发凉。 她摸了把额头的虚汗,拉直了衣摆,走了进去。 女帝正同自个儿下棋呢,依旧是左右手,独自盘膝而坐,见夏蘼来了,朝她招手,“老二啊,过来陪朕下棋。” 夏蘼应了声是,走过去,坐在女帝对面,接过她的黑子,纵观全局,看似黑子占居了大片的势力,然则白子多生机,稍有不慎便能被白子杀的满盘皆输。而白子也不是一片倒的好形式,总归来说,黑白两字输赢各占一半。 一个人能把棋下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怎么提早就回来了?打了多少猎物,能稳拿第一了?” 夏蘼落下一子,“没几个,只是……瞧见了些东西,没想那么多的就先跑回来,心想……还是告知母皇一声比较好。”她执着黑子,想了想,有些皱眉。 “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女帝叹了口气,说道,接着一子落下,将夏蘼的黑子团团包围吃了一片。 夏蘼手抖了下,这是在说她下棋,还是说她来举·报的这件事?抑或者一语双关?她抬眼看向女帝,后者的低着头看棋盘,精神似乎全部都在棋盘上。夏蘼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没两下,又被白子吃了。 看起来棋盘上,都是白色的。她沉思了片刻,最后再落一子,手刚放下,被女帝打开,她望着夏蘼,“哪个不长眼的师父教你下棋的?回去就把她撤职了,都教的什么啊,明知是死门还下?” 夏蘼也不恼,笑眯眯地再拿起一枚棋子,继续下那死门上,笑说:“谁知死门会不会变生门呢?”一子落,局面顿时变得豁然开朗,原本大杀四方的白子竟然都被堵住了路,那一颗死棋,当真成了活棋。 女帝一看,笑了。 她望着夏蘼,“老二,你可怪过母皇?” 夏蘼就当不知她在问什么一样,拿着黑子把玩着,“为何要怪,没有母皇,亦不会有儿臣,生在天家,锦衣玉食,比起路有饿殍,食不果腹的来说真是好太多太多了。” “真是越大嘴巴子越甜了。”女帝虚点着她说了两句,挥挥手让一干宫女们都下去了,整个大殿 里只剩下她和夏蘼,还有轻舞。 她伸手,夏蘼自觉地去扶住,女帝从地上起来缓慢地走到书桌边上,“你可见过荣安侯府的人 了?” “嗯,见过。”夏蘼低头应道。 “此番早回来,是有何事要奏?说吧。”女帝坐到椅子上,接过轻舞递上来的茶,抬了下手让她也坐,轻舞给夏蘼也递上一杯茶,她点头道谢。 整个殿内只有茶盏拨动的声音,女帝也没急着问,她低头吹着茶叶,很是耐心的等着。夏蘼捧着那茶,看着女帝,想了片刻,最后才说:“儿臣打猎时见到一些……事情,所以着急赶回来。” 她没说什么事,女帝也没问,只是嗯了声,依旧再喝茶。 夏蘼转头看向轻舞,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一直陪伴女帝的会不会知道点她的心思?刚这般想着,就见轻舞略微点了点头。 真的是点了头?难道是说这事能说? 夏蘼将所见一次性的说了个遍,女帝手停了停,抬眼见她,“所以,你是认为那人可疑,这才急忙赶回来的?” 夏蘼点点头。 女帝突然笑了。 笑的夏蘼一头雾水,一脸懵逼的坐在那儿。 女帝笑了一会儿,放下茶盏,摇头道:“太年轻了。” 娘,你这话不是第一遍说了,劳资特么的年纪是小,可是灵魂不小了啊,到底你打什么哑谜?求解! 她继而看向夏蘼,或者说是盯着夏蘼,说:“朕的园子,未经许可,岂是随意能进的?” 一阵寒意从心底生起。 也就是说……也就是那人是经过她同意,才能放进来的。可是,不是今天跟着她们队伍一起来的。 人影交叠时,两人互说情话,什么想死你之类的,分明就是不知彼此会在这里。这是为何?巧合?太巧了。 “先下去用膳吧。”女帝和蔼的对她说道,站起来摸了摸夏蘼的头,“是个孝顺的孩子。”说罢,负手出了大殿,轻舞也随之一起走了。 空荡荡地只剩下夏蘼一人。 忽然像是被抽空了一下,在她站起来的时候一下子腿软跌坐在地。她以为在林子看见的就是只有她和莫雅知道的事情,却不想还有人运筹帷帐根本不用出去就知道了。 若是,她没来告诉女帝这个事情呢? 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真不敢想下去。 出了大殿的女帝,朝后院走去,边走边同轻舞说:“老二是个实诚的孩子,孝顺,却还不太懂人心。” “皇上多加教导教导不就懂了?”轻舞笑着说。 “就你会揣测。”女帝也跟着笑了。 轻舞连忙请罪,女帝也不恼,转而脸色阴鹫的说:“哼,那些个老不死的,当年的事,朕一点一滴都还记得呢,因果循环啊,终于轮到了。” 第8章 .28 第四十三章 被打发出去吃饭的夏蘼,刚回屋坐下,有人敲门进来,一看,是拿着食盒的周炎,他见夏蘼,略微低了低头,“王爷,皇上命我送些吃食过来。”说完,他稍稍抬眼瞄了她一下,继而又低下头去。 就好似要把地板盯穿一样。 夏蘼愣了几秒,心里有种不好的念头,“有劳了。”她说着,起身接过食盒,不小心擦过他的手,却见他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红色。夏蘼别过头去,只当没看见,将食盒里的菜拿出来,都是些口味偏淡的菜。 见他还在门口,夏蘼也不好直接赶人,只得说:“外头太阳猛,要不,你进来坐坐?” 周炎一笑,“好啊,谢谢王爷。” 叫你嘴贱!夏蘼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无奈,只好再给他倒上一杯茶,周炎顿时受若惊,连连道谢,“谢王爷亲自倒茶,真是折煞我了。” “倒个茶罢了,不必在意。”夏蘼随意的一笑,见他那模样倒是有些好玩,只是这么看着自己吃饭,真的好么?夏蘼动了两筷子,他的眼神一直都跟着筷子,夏蘼只好说道:“要不,你也吃点?” 周炎脸红的更厉害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地,“不不,王爷吃吧,我吃过了,只是……只是想看看王爷的口味如何。” 该不会是为了以后生活铺路吧?夏蘼嘴角抽了抽,不知道再如何回复,索性闭嘴不言,专心吃饭。 在别人的瞩目下,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喧嚣声,十分杂乱。夏蘼第一个反应就是莫雅那边成功了。她立马放下筷子,大步走出去,果然三三两两的人已经回来,伴随着的还有那对……衣·衫·不整的女人。 女帝身边的轻舞也跟出来了,见她们二人这般,眉头紧蹙,没说什么便转身回去了。 “荣安侯,你的家教倒是极好的,就是教着你女儿跟别人野外·求·欢吗?哈哈哈……” “好女色,也是难得一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有落井下石的,也有明着说好坏暗地里实则排挤人的,总之一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约莫半个时辰后,女帝才走出来,干咳了两声,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夏蘼就站在廊檐下,静静地观看着众人的表情。 “什么事这般热闹啊?朕睡得迷糊,都听见你们的声音了?”女帝轻咳两声,对着众人说道,目光扫过,也不过是在那俩女子身上停了片刻,好似无事人一般。转身走进大殿,“都跟上吧。” 一进来,女帝刚坐下手都还未碰到茶盏,荣安侯扑通的就跪在地上,朝她爬行数步,猛地磕了几个头,看得夏蘼都觉得膝盖发疼。 荣安侯抢先那些官员一步,说道:“皇上,小女年幼无知,还请皇上开恩啊。”老泪纵横。 莫雅不着痕迹的走到夏蘼边上,“听闻荣安侯老来得女,十分宝贝,真是慈母心啊。” 夏蘼嘴角勾起,一本正经的说:“嗯,言之有理,一片慈心真是闻声伤心听者落泪。”配合着这些话的还有夏蘼擦擦不存在眼泪的眼角的动作。瞧得莫雅嘴角一抽抽的,果然睁眼说瞎话,一个比一个厉害。 “行了行了,荣安侯啊,你也一把年纪了,先别哭,有什么事,谁来给朕说个明白啊。”女帝话里话外虽然都是安慰之意,却没让她起来,本以为会得女帝免礼的荣安侯差点就起来了,没想到听到后面,没有这个意思。 那,只好继续跪着了呗。 “回皇上,我等打猎时,深入林间,忽闻……”说话的就是个武将,讲到这里自己倒是先哈哈的笑起来了,不怀好意的睨了眼地上的那两女人,“听见了一阵酥·软的呻·吟,娇·媚·入骨,听的我骨子头酥了……” “说重点。”女帝都忍不住打断她的形容词,她应了声是,收敛起迷·恋的神态来,“我等便前往再深·处,就见她们二人,再行那事。最关键,那女子,我等从未见过。” 谁知女帝的重点没关注到点上,于是问:“那事?何事?” 武将顿时脸红了,磕磕巴巴没说出来,旁边的文官倒是补充了句:“交·媾之事。” 这下子,女帝脸色阴沉,沉默片刻,抓起茶盏掷于荣安侯跟前,打的她头破血流。女帝冷笑,“荣安侯,殿上所跪可是你女?” 荣安侯连擦都不敢擦,仍由温热的血一点点的顺着眼角流下,滴在地上,滴答滴答声。她咽了咽口水,“是老臣之女,老臣……” “是就行了。”女帝打断她的话,摸着书桌上的毛笔,心情甚好,却努力假装平静的模样,轻声地问:“你可记得,二十来年前,你所说过的话?”说到最后没忍住,尾音上扬,夏蘼听出了那抹愉悦之感。 有些疑惑,为何女帝会这般高兴?她想起之前去禀告时,女帝的种种反应,就像是……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刚才分明说是不知何事。难道……夏蘼陡然睁大眼了,这是……女帝的局。 从上京城出来就已经踏进去的局。不,也许……更早,比如,从那个和荣安侯之女相好的女子开始。 荣安侯牙齿打着颤,听了这话,猛然抬头望向坐在高位上的女帝,反应过来后,她连忙爬行数米,“不,皇上,老臣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个女儿,若是她有个事,老臣……老臣怎么活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是不好过呢。”女帝嘴角若隐若现着笑意,深深叹一口气,“当年,你说两女相爱驳伦理,是为天诛,殃及江山社稷,故,理当杀之,以儆效尤。”女帝从位置上站起来,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她跟前,捏着荣安侯的下巴,“一字一句,朕都记得,这是荣安侯给朕上的一堂终生难忘的课。” 松了手以后,荣安侯无力地跌坐在地,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女帝,二十多年了,竟然还记得! 大殿之上,只是回来了小部分人,都是后来入朝为官的,对当年的那些往事不知,所以一个个都是大写的懵逼。 女帝慢慢地走到她们跟前,一笑,“长得是挺好看的。” 那女子恍惚想起什么,刚想说,被女帝走过去踩中手掌,她疼的眼泪直流,而荣安侯女急忙抱着女帝的脚,“皇上,皇上……求皇上开恩,我们……我们不过是真心相爱,难道这个世间已经肮脏到连爱都容不下了吗?” 是啊,我们只是相爱而已,恰巧是两个女子相爱而已,什么伦理,什么江山,都跟这有什么关系?偏生那些人就是要拿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来堵她!何止是容不下爱,肮脏的让她想毁灭了一切的心都有! 女帝垂眼,寒光闪过,她也曾这般痛苦过,哀求过,甚至带着心上人私·奔过,结果……“私闯皇家狩猎园,该当何罪?” “理当处死。” 女帝满意的嗯了声,转身走回高坐之上,端着新茶,“荣安侯之女听令。” 她,茫然了会儿,还是被荣安侯按下接旨的。 女帝连眼皮子都未抬,“秉承先祖遗训,维护皇室尊严,以及……”她看了眼荣安侯,“爱卿深理,故,命你将同乱之人,贴加官。” 不仅要死,还要你亲自动手,甚至是贴加官。这个名字也行不熟悉,可是换一种说法,就是拿纸糊死你。 于双方而言,都是一场抹不去的阴影,逝者而逝,生者倍苦,这才是最厉害的惩罚。夏蘼心惊胆战的站在一旁,难不成两个女子不能相爱吗?女帝自己不也是失去了爱人,为何还会有这般偏执的念头? 是报复,还是心里那份爱变质了? 殿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都唤不回女帝的心意,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一切,甚至让人送上了刑具——那些桑皮纸和水。浸透了水,一层贴一层的覆盖在受刑者的脸上,不透气,慢慢窒息而死。 整个过程,痛苦异常。 荣安侯女,两手发抖,看着爱人被绑在人字凳上,双眼恐惧的望着头,拼命的摇头。她无能,求不动皇帝,连老娘也帮不了。她颤抖着拿着一层放到爱人脸上,只见她挣扎的更厉害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伸手去掐爱人脖子,与其受尽折磨而死,不如死个痛苦。没想到被旁边的监督的宫女一脚踢在腰间,痛的她满地打滚。 女帝挥挥手,有宫女授意,两人押着她看着,别人来执行,眼睁睁的看着凳子上的人挣扎了再挣扎,却呼救不出声,最后渐渐地平静,干了的桑皮纸像□□般贴在脸上,映出了她的轮廓,有些模糊。 荣安侯女哭昏过去。 一场戏,才落幕。 “今儿的狩猎之行,朕深感满意,都赏。”女帝开心了,大家的日子就好过了,然而跪在地上毫无血色的荣安侯却不是这般想的。“荣安侯女收押入水牢,不得命不准探监。”女帝一话说,荣安侯这才木木的抬了抬头。 二十年前,群臣联名逼死叶阑珊的时候,荣安侯也算主谋,然案子发生没多久,她大女儿身感风寒就那么去了,死时还未十七岁,是年少就成名的才女,胸怀天下,得先帝言是入相之才。荣安侯打击深重,重病一年,才渐渐地恢复过来,却不想过了十来年,才又生下一女。 可惜,小小年纪不知为何好女色,总喜欢同女孩子一块玩耍,扬言日后长大要娶个女子为妻,她只当孩子说笑,可是府里渐渐地有女仆被玩·弄后,她才发现真的已经改不过来了,为此,还未成年就塞了女儿好几个侍郎,却没一个得到幸。 “呵,报应,报应啊……”荣安侯突然大叫起来,发了疯似地一头撞死在大殿的柱子上,刚好血溅夏蘼一脸。血腥味蔓延了整个大殿,充斥着夏蘼的口腔,她闭了闭眼,却听女帝冷冷地说:“荣安侯教女无方,殿前失宜,血溅王爷,剥侯爷名头,满门抄家,女者流放西北,男者充入军中为娼,世代不得入京。” 女帝拂袖而去。夏蘼由宫女扶着去梳洗,她走了两步,硬是撑着发软的腿。 沐浴在澡桶中,一遍遍的洗去那些污渍,擦的皮肤都泛红了,却仍然觉得脏。一闭上眼就是荣安侯撞死在她跟前,血溅一脸的样子,甚至脸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滚烫的血。她双手捂着脸,静静地屏气沉入水中。 到今日,她才明白,她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女帝手下留情,否则她活不过百日。 第8章 .29 第四十四章 从狩猎园回来以后,一连三日,女帝罢朝,就在众人纷纷猜测为何之时,夏蘼安心的待在府里,三日未出房门。 养心殿西间有个小佛堂,女帝一直待在里面,除了送饭进去的轻舞,一概无人知其内况。她拎着食盒轻轻地推开门,只见女帝抱着叶阑珊的牌位颓废的坐在地上,不饮不食,前两日的菜都是原封不动的拿出去的。 轻舞摇摇头了,“皇上,多少还是吃点吧?” 女帝看了一眼她,“她已经走了二十三年了,朕独活了这么久。” 轻舞连忙打断她的话,就怕女帝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皇上,几位公主尚且年幼不懂事,何况……”轻舞顿了顿,见她似乎没有听进去,才继续说:“不还有一位呢。” 女帝忽儿眼神清明起来,坐直了身子,半响,冷哼了声,“抬头三尺有神明,总归会有报应。” 轻舞默默地低着头,不语。 “咳咳……”女帝说完话捂着嘴角大声地咳嗽了起来,轻舞赶紧递上手帕,女帝抬手制止,手心中咳出一点殷红的血来。吓的轻舞起身就要去传太医,“不必了,”女帝出声制止,缓缓地站起来,将牌位放好。 扶着胸口松了一口气,手指细细摩过牌位上的名字,“阑儿,等着朕。”她拭去嘴角的血,掸了掸袍子,挺直了背,道:“出去吧,召见大臣们午朝。” 一般上朝都是早朝,然先祖开国时,诸事繁忙,曾有一段时间有过午朝的先例,轻舞听闻想劝,但见女帝扬手,她只得作罢,却还是忍不住多嘴念叨一句:“皇上,多保重身体啊。”被女帝横眉一扫,“真是年纪大了,话越来越多了。” 轻舞一笑,“还多谢皇上不计较,还留老奴在身边伺候。”她出去传旨后,女帝叹了口气,早些年的人,差不多都处理干净了,只剩下个别的。她又是咳嗽了几声,苦笑自己大意,怎么才收拾了个荣安侯就这般放松了? 揉了揉太阳穴,岁月不饶人啊,一晃这么多年了,孩子们都成亲了。想到这里,她唤来阿星,“老二那边最近如何?” 阿星:“回皇上,狩猎园回来后,怡亲王便从未出府半步。”女帝点点头,似乎想到什么,让阿星下去了,临走前又问道:“那个,白茗呢?” “此次未跟随王爷去狩猎园,故一直在府中打理事物。”阿星不是很明白,为何皇上会留意起白茗来,按理说那是打小就随着王爷的,情分不一般,忠诚度也不一般。再者,白将军年前递了辞呈,言及自己年迈想交兵权,是皇上不准。 这白茗……还需预防吗? 她低眼看了看女帝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便也没多嘴,暗卫只需要服从命令即可。随后女帝让她下去了,却是继续盯着白茗。 宫女来传口谕,上午朝。夏蘼这才从屋子里出来,她换了朝服,草草的用了几块糕点,便上了马车进宫去了,期间未同白茗说过一句话,这三日,她几乎没和人说话过。 午朝,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折腾人,把众大臣喊过来,再开个例会,看看有谁上奏,无事就走个过场,碰个面,散会。 女帝见了诸位,尤其是夏蘼,精神不济,也知她一直在府里多少同荣安侯撞死在她跟前有关系,“诸国送来的质女,在宫里也住了这么多年,有些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说道这儿,众人一溜烟儿的拍马屁呼喊皇上圣明。 “在过一个月,乃是国庆日,普天同庆,着工部选址赐府邸,着礼部选人赐婚。”女帝三言两语把别人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末了又想起老二来,转头吩咐旁边的宫女几句。待下朝后,夏蘼刚走两步,听有人说道:“怡亲王请留步,皇上有请。” 夏蘼谢过后,随着她去了偏殿,心知多半和那些质女成亲之事挂钩。她,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哎。 女帝站在窗前逗着鸟,听禀怡亲王来了,也只是随意的看了眼,招手道:“来,老二过来瞧瞧,这只八哥如何?” “儿臣不懂鸟,不过想来母皇养着的定个好玩意儿。”夏蘼很是谦虚的说道。 女帝笑了,拨了拨鸟笼,撒了点谷子,“不过就是个畜生,也就你嘴甜会说。”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让夏蘼也跟着坐,待宫女上了茶,她才问起:“大婚的人选可有了?” “儿臣很少出门,也未同人相识,这人选嘛……”夏蘼朝女帝拱手道:“还请母皇为儿臣做主。” 果然,女帝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庆国公家的嫡长孙,朕瞧着觉得很是满意,既然你也没什么人选,那便就他了吧。” “儿臣谢母皇。”夏蘼再次道谢,她想起当日老大是直接皇帝赐婚,连问都未问,老三也是,只有她,皇帝明着是给了她选择权,可是,公主又岂能随随便便结交大臣?不光是夏蘼无心婚事,哪怕有也不能随意说个人来。 人在江湖,太多身不由己。 从养心殿出来以后,夏蘼借故想去看看西格殿告知她父后一声,自己要成亲的事情。被女帝准许了。 翊乾宫门前显得格外萧条,推了很久才推开门,静静地走在长廊中,她想起同白茗初识时的模样,仿佛就在昨日般。廊檐下还有她们二人依偎乘凉的场景,还有白茗喜欢在庭院里习武的事情,西格殿里承载了太多太多她们的回忆。 每逢夏日,赵嬷嬷都会备上很多瓜果,就是知道夏蘼喜凉怕热…… 如今,西格殿里还剩下谁? “公主……”吉祥见有人远远地走来,却是步履缓慢,待走近了些才瞧出来竟然是二公主,他喜极而泣,擦着眼角,朝夏蘼行礼。“免了吧。”夏蘼点点头,转头看向这排的屋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是……感觉主子像是走了很久一样。”吉祥说着说着又是要哭了,最后还是夏蘼把他安慰好了。 她也觉得自己好像离宫了很久,事实上呢,连一年都还未满。 打发了吉祥以后,夏蘼重新进入暗道,一步步走到冷宫去,就站在那儿听见花嬷嬷若有若无的哼着小曲儿,时隔数月再听,她的心境都又变得不一样了。 “殿下,殿下,老奴怕是等不到了。”突然花嬷嬷这般自言自语道,反身的夏蘼连忙跑回来,刚想敲上面,只听见有人推开门进来,“嬷嬷,又在胡说什么呢?在冷宫里,您还想等哪位殿下啊?” “算了,花嬷嬷年纪大了,想是回忆起往昔的事儿来了,走吧,反正她已经药石无医了。” 夏蘼静静地站在原地几秒,药石无医?为何会没得救了?是生病了,还是……她伸手敲了地道天板好几回,可是花嬷嬷都没有应。夏蘼急了,用力敲了几声,这才听见花嬷嬷的喘息声。 “哎呀喂,老鼠都太猖獗了。”花嬷嬷自言自语的念叨,夏蘼苦笑一声。 “新人已如玉,萍家复从赵,大道有圆方。玉楼宴罢醉和春,赵瑟初停梧桐柱,方倚庭花晕脸红。”花嬷嬷反复念叨了这几句诗,夏蘼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便默默地记下。 出宫的路上,再走一回长街,遇见莫雅,两人互相问好,莫雅淡淡一笑,“殿下近来可好?” “尚可,你呢?” “犹可。” 两人肩并肩一同走了几步,临分别时,莫雅才道:“皇上传旨,我等亦能出宫,到时还望王爷前来喝杯乔迁酒。” 这事夏蘼知道,可是午朝的事情,在皇帝没有说明之前,她自然不能透露,得莫雅这话,她昂首点头,道:“如此,本王便不客气了。” 又聊了些别的,这才互道告辞。 一回府上,白茗见她回来,想跟她说句话却听夏蘼先一步使唤人让赵嬷嬷去书房找她,三两步便朝着书房去了。白茗只得停在原地,心里一阵失落,自打狩猎园回来,主子说是等她回来再说,结果……便无话可说。 好似一阵刺痛蔓延心尖,她叹一口气,也许是主子最近太忙了呢?“白姐姐……”白茗刚想走的时候,瑶宁喊道,有些犹豫不决的看着白茗,见四下无人,拉着她欲往拐角去,被白茗不着痕迹的躲过去,瑶宁面色尴尬,“听闻白姐姐一直同主子长大的,所以,有件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同白姐姐说。” 白茗蹙眉,最烦的就是后宅阴私的那点事,然而事关主子,她又不能不管。走到角落,冷言道:“说吧。” 瑶宁有些畏惧她的冷漠,深呼吸两口气后,还是将在狩猎园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了,“白姐姐,奴婢第一次跟着主子出去,这事主子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屋里不出来,奴婢这才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的。” 白茗一听,似乎狩猎园里发生了不少事情,暗自懊恼主子有心事,自己还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了一眼瑶宁。“下去吧,此事莫要对他人提起,否则……” “奴婢知道,这点分寸奴婢还是有的。”瑶宁赶紧说道,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白茗眺望着书房的位置,心中满是担忧。而书房里,夏蘼将花嬷嬷一直念叨的那几句诗写下来,请赵嬷嬷过来看看可有玄机。 赵嬷嬷看了许久,摇摇头,“老奴没听过这首诗,不知有何玄机。” 夏蘼单手支颔,一手敲在桌面上,默默地看着,突然站了起来,指着诗的几个地放,点了点。赵嬷嬷俱是一惊吓。 第8章 .31 第四十五章 新人已如玉,萍家复从赵,大道有圆方。玉楼宴罢醉和春,赵瑟初停梧桐柱,方倚庭花晕脸红。 这算得上一首藏头诗,又或者是说藏尾诗。 夏蘼她爹家姓玉,之前来投诚的吏部尚书赵媛,方姓……她半眯着想起朝中由侍郎提拔成尚书的工部管事方敏。是不是,到时候试探试探就知道了。 多方查证,她已得知前定国公府,也就是她爹家,在凤后死后,手持先帝赐予的丹青铁卷告老还乡。而这二十年间,往昔的国公,伯侯爷们,被女帝各种调查,抄家处理的差不多了,荣安侯应该是最后一个了。 宋国公呢?只怕手也不干净,否则宋贵君不会时至今日还只是贵君。 赵嬷嬷在旁伺候着,瞧见主子似乎想的出神,其中缘由少数也能猜到,多半朝中还有人,可是……为何这般愁眉不展? “主子,可用点凉茶?”白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夏蘼骤然回过神来,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只见赵嬷嬷已经走过去,夏蘼却道:“不必了,本王在想事,无重要人或事,就不要来打扰了。” 赵嬷嬷手停在半空中,灿灿地缩了回来。 称呼不一样了。她不知道她们二人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听从主子的命令,默默地站到了旁边。 屋外的白茗,端着凉茶的手抖了下,言语间的疏离她并不是听不出来,为何?分明离府去狩猎场时,还是那般对她笑着说回来再说,明明眼里是光的。为何回到府,却是这般冷漠,这些日子来,两人别说是说话了,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还是,因为荣安侯女之事? 白茗垂下眼睑,端着茶转身离开了。三步台阶,她缓缓地走下去,终究不能言君心似吾心,是她要求太多,不知分寸。 她看着高墙红瓦,突然怀念起宫里来了,若是没有出宫,是不是她们还会一直互相扶持的走下 去?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帕子。白茗露出一抹苦笑。 关于给质女们住的宅子,自是不必像当初修建王府般劳心劳累,寻了上京城内稍势好些的两三进的宅子就可以了。待国庆日一过,女帝便将宫内的几个质女都打发出去了,倒不是说不担心,而是在要做个名头给人看。 至于出宫以后嘛,呵呵,还有禁军,金吾卫私下看着,出不了什么事,况且十来年长居他国,就算原本得自家皇帝喜欢的也变得多疑了,久居宫中什么都在眼皮子底下,女帝对此还是很有把握。 莫雅领旨出宫,府邸就在怡亲王府隔壁一条街,还算便利,当然和王府这种差不多占居大半条街,门前无杂人是没得比。不过,好歹还算清净,再远些也有集市,生活也算是便利。开府之日,也就送出去两个帖子。 淳亲王,怡亲王。 质女们在宫内生活,如今出宫,除了皇帝那点赏赐还真没别的什么了,所认识之人,如今还开府在外的也就两位亲王了。 夏蘼接到帖子的时候,还同赵嬷嬷打趣儿,今儿都不用吃饭了,光是去赴宴就能吃个饱,谁也不会没长眼选在同一个时间请人,所以,出宫的那三位质女,西岐郑妮,北齐祁艳,南梁莫雅,三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均是错开了时间。 因着女帝赐府,挑了日子,所以,她们自然不能请人的日子往后延,故而头个郑妮的时间在巳时起,也就是九点开始,差不多到中午,待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差不多的时候,两人换道去了祁艳府中,至下午酉时再去莫雅府中。 果然,一天吃了个饱。 到莫雅府中时,两人均是有些微醉了,同莫雅也不过是走走场子的事情。 白茗扶着步子飘忽的夏蘼,小声地提点道:“主子小心脚下。”夏蘼不是很高兴的睨了她一眼,蹙眉,“本王没醉呢,要你多什么嘴?” 不光是白茗愣了下,连淳亲王夏芜都朝她看过来,“妹妹还说没醉,往日你可是很顾着你这陪读呢,主仆情深,我等羡慕不已。” 夏蘼一把手推开白茗,捞了捞衣袖,冷笑,“姐姐都说是主仆了,可是偏生有的人总是喜欢越俎代庖,主子喜欢多喝就多喝些,管的那般宽做什么?难不成,日后本王成亲,还得有劳不成?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番话说的不是很好听,连夏芜都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白茗管太多事惹得老二不喜?听话的确是这番意思。想起两人一直的相处方式,似乎确实有越位之嫌。当下看白茗的眼色却是重了两分,说不定能利用呢? 白茗却是脸颊涨的通红,站在那儿有些手脚发凉,心中甚是懊恼。 “两位王爷还请上座,今儿是高兴的日子何必在意那么多呢?”莫雅出来打圆场,瞧了眼白茗,见她很是尴尬的站在那儿,心中不喜夏蘼这等当场羞人之举。请人上座后,她路过白茗跟前,低声说:“白姑娘莫介意,王爷想是酒后胡言了。” 白茗苦笑,酒后未必不是真话。“谢过莫姑娘。”虽说质女是他国公主,然而在大沧,公主也只有女帝的孩子才能这般称呼,故还是以姓称之居多。 酒过三巡,夏蘼称不胜酒力先去吐会儿,留老大在席,谁想刚走出大厅,还没跨出去呢,夏蘼将白茗踹到在地,当场甩了她一巴掌,“连主子如何做事你都要干预了吗?” 这巴掌打的白茗措手不及,甚至是连酒席上的夏芜,和莫雅俱是未曾想到。 “王爷,这是……”莫雅同淳亲王告了罪先一步跑过来,见白茗跪在地上,脸颊上印着红色手印。慢一步的夏芜也瞧见了,嘴角扬了扬,这倒是一出好戏。 夏蘼抖了抖衣袖,面色冷淡地转头同莫雅说道:“无事,本王不过是随手教训下底下的奴婢罢了。” 那声奴婢让白茗的身子颤了颤,莫雅也有些看不透,上书房内她同白茗的感情,可不是能用主仆来形容的?怎么,一出宫就不一样了吗?莫雅摇摇头,“还请王爷赏个面子,这事……不如算了?” “哦?”夏蘼尾音上扬,笑眯眯地看着莫雅,那眼神只让人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偏偏是你不能拒绝的。莫雅差点后退了一步,想起这儿是她的府邸,才稍微震住神没落荒而逃。 “本王瞧着你倒是关心这陪读关心的紧,”夏蘼轻描淡写的说道,就像是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好比你今天特别喜欢吃这道鱼之类的。听的莫雅头皮发麻,总不能承认说我就是关心她,我还想跟你抢人呢? “王爷过奖了,我并无……”话还未说完,被夏蘼打断了,她一拂袖道:“无妨,反正不过是个奴婢,虽说是母皇挑选的陪读,心却太大倒不如早早的打发了好,你欣赏那便送与你了。” 白茗一惊,猛然的抬头看向夏蘼,“主子,奴婢知错了,请主子别赶奴婢走。” 同样的,她的称呼也变了。 她害怕,害怕夏蘼真的将她送走。 莫雅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王爷……不夺人所爱,白茗乃王爷身边的红人,我还是……” “哼,想留在本王身边的人,多的是,心野了自然留不得。”夏蘼冷淡地盯着莫雅,“莫不是,如今你开府了,瞧不上?” 莫雅连忙摆手,还未开口澄清,却听见白茗一声巨响的磕在地上,大厅内地板上铺的俱是大理石,坚硬无比,这等声响的磕头,可想而知是何等的惨烈。 白茗嗑着头,念道:“请主子开恩。” 一连几个,听的人心发悸,白茗抬起头时,那殷红的血顺着她的额头缓缓地流下,滴在地上,滴答滴答作响。她却依旧浑然不知,还在朝夏蘼磕头。她千不该万不该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愿意收起一切的喜欢,只求留在主子身边。 “主子……”白茗开口求道。随着她的磕头,额间一片血红,渐渐地染红了她的半张脸,眼前一片模糊,她却只是不停地求道。 连夏芜都看不下去了,拉了拉夏蘼的衣袖,“老二,这般是不是太重了些?她好歹也是母皇选的人,这样……” “无事,明儿本王亲自同母皇去说。”夏蘼冷眼扫过白茗,“还望尔于莫府,好自为之。” 白茗失神的看着她,当真不能留吗? 莫府的下人个个屏气垂头盯着地板,恨不得没听见这件事。 王爷打发了身边的人,虽说是小事,可是这般阵仗,铁定是厌恶地上那人,可说是恨透了吧?直接杀了不就是了,却还留着一命,想来当年也是心腹。 哎,天家的人,哪个是好伺候的? 然而,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跟的是质女,谁知道明天是不是得罪皇上,被问罪了呢?人生不易啊。 莫雅为难的看着夏蘼,又是心疼的看向白茗。 “本王不胜酒力,先告辞了。”夏蘼将人送走,这般自己也要走了,白茗还想跟上去,被夏蘼一个眼刀子盯在原地,她冷笑道:“呵,这就是本王教出来的人吗?连个规矩都不懂,以后别说你是怡亲王府出来的,省的给本王丢脸。” 这是,连她存在过的痕迹也一并抹去吗?白茗不可置信的看向夏蘼,那个人的身影渐渐地从她身边走过,一步,一步,路过她。而她却再也没有资格,去扶着那人,去站在那人身边,甚至连以前的回忆,都不许有。 这是,何等的残忍? 为什么? 她只是,喜欢她而已。 可以不接受,但请不要推开她! 白茗朝夏蘼的背影爬了几步,模糊的视线里,见那人缓缓地由别人扶着上了马车。帘子放下,她再也见不到那人了。 “主子!”白茗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扬长而去。 夏芜见此,亲自扶起白茗,连连摇头,“哎,老二这回做的太绝了,你莫往心里去,待她气消了,本王去说道说道。”不管成,还是不成,人情都是欠下了。夏芜想到此,故作惋惜状。 而此时的白茗,脑子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喜欢主子这件事被主子知道,才会被主子嫌弃心野了,留不得。 莫雅留下了白茗,将其安置在客房,亲自打了将她额头的血擦去,这时请来的大夫也到了,见满盆的血,眉头紧锁,莫雅赶紧将事实告知,还请大夫看看。 “哦,老二真是这般说的?”女帝听着阿星的禀告,挑眉问道。 阿星点点头,她将所见所闻据实上报。 女帝摩挲着一人高的珊瑚树,一手负于身后,“即是如此,那你便停手吧。” 阿星应下。 对于老二的表现,女帝也只是一声叹气,旁人的提点有限,还好她悟道了,却不是什么好事,以后的路,还是需要她自己走。女帝掩着嘴角咳嗽两声,心口有些痛,她苦笑着摇头,“年纪大了,不得不服老,哎。” 不是她年纪大了,而是当年的那些人,她收拾的差不多了,支持她的那根绳子差不多要断了,荣安侯一事后,尤其明显,她倍感精神力不够了,对这个世界的留念也差不多荡然无存了。 那么最后,还是做点好事吧。 马车里,夏蘼闭目坐着,一直到王府马车停下,她都未从车里出来,车夫犹豫了会儿,才隔着帘子喊了几声,任然不见王爷出来,吓得她赶紧掀起帘子看看王爷是否安好,谁知王爷半倚着车壁,像是睡着了。 车夫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王爷有点不好,她是这辈子都别想好了。 早在马车到的时候,门房便通知赵嬷嬷了。这下赵嬷嬷都到了门口,却见车夫傻站在那儿,“做什么呢,还不扶王爷下车?白茗……”她一喊,不见白茗的人影,掀起帘子来,刚好碰见夏蘼睁开眼。 那双眼神,冷到家。 连打小伺候的赵嬷嬷都身子一颤,“主子……”她见夏蘼出来,自然的伸手去扶,却不见白茗的影儿,刚想开口问,下了马车的夏蘼望了一眼怡亲王府的牌子,冷冷道:“今儿白茗越位,主仆不分,本王将她送人了,传令下去,府中不得再说起白茗二字,关于她的事,本王一个字也不想听见。” 说罢,夏蘼也不要赵嬷嬷扶,自己径直走了进去,那背影单薄而萧条。 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的赵嬷嬷,见她远去的背影,却想起那年在宫中的除夕夜,她也是这般一个人走在大雪天里。 何等寂寞,又是何等的无奈。 第9章 .1 第四十六章 回到府中的夏蘼,进屋倒头就睡了一觉,待她幽幽转醒时,揉了揉眼,呢喃了句白茗……夏蘼忽儿睁开眼眨了眨,扯过被子蒙上头。片刻之后,她才起身,只见屋外已是星辰满天,她唤了人进来伺候洗漱。 “主子,可要传膳?”赵嬷嬷听见动静,接过别人手中的水端了进来,拧了毛巾递给夏蘼,瞥眼间看见她手心里月牙般的红痕,心下一惊,“主子,手怎么受伤了?”说着她去翻了药膏来,转身却见夏蘼静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人失神。 赵嬷嬷从阿辰那儿得知了在莫府发生的事情,虽说不知道白茗哪里得罪主子了,可是打小一起过来的情分,定不会是这般下场。她叹口气,她年纪大了,很多事力不从心,哪怕想帮忙也没什么用了。 她走到夏蘼跟前,蹲下来,拉过主子的手轻轻地拿药膏擦拭着,“主子,别怪老奴多嘴,您也要爱惜自个儿才是。” 闻言,夏蘼转头看向她,“嬷嬷,她可会怪我?” 赵嬷嬷温和一笑,“哪儿的话,且不说她会如何想,单是主子这份心她便不该有怨。” “不,我是真的想送她走。”夏蘼淡淡地说,缩回手拢进袖中,她缓缓地站起来,“传膳吧。” 赵嬷嬷还未回过神来,听见传膳的话,只得应下,退了出去。 至半夜,打起雷来,轰隆声响彻天际,一声赛过一声,饶是知道这不过是自然天气的夏蘼,也听得心慌,大被蒙过头,心却静不下来。 翌日,瓢泼大雨还在下。 非休沐,恩赦,告假不得缺席早朝,就跟上班似地,没个法定节假日,请假等都是不能休息的,不管是多大的狂风暴雨,哪怕台风你也还得去。 好在一路马车,只是进了宫,只得着雨披疾步而行,到了奉天殿外一个个俱是浑身被淋,谁也比谁好不到哪里去。秋季的雨,是下一场冷一场,大雨至今,竟生出一丝的凉意来。 夏芜比夏蘼早一步到,刚在殿外收了雨披,不经意间见夏蘼周身凌冽,比之从前多了分冷意,思及昨日莫府之事,夏芜心中幽幽地转个弯。还没跨出一步,想同她说话来着,有太监传上朝,众人先后进殿。 女帝精神头也不是很好,被昨夜的雨扰的,匆匆上朝,无人凑禀便退朝了。夏蘼走在最后,询问女帝身边的宫女,是否能得见一面? 恰好慢了一步的轻舞听见了,她挥手让宫女先走了,“王爷可是有事?” “回嬷嬷,儿臣有些人未同母皇说过话,有些想的紧。”夏蘼真的是睁眼说瞎话不害臊了,还是一本正经的脸。 轻舞只是淡淡地笑,“皇上昨儿还念叨着王爷呢,请王爷稍等,奴婢这儿就是禀告。”夏蘼谢过后,随小宫女在偏殿喝了背热茶驱驱寒意。 过了会儿,有宫女出来宣她。 意外的是,养心殿内竟然生了个炉子,夏蘼有些诧异,却敛下所有的情绪,同女帝行礼请安。 “老二来了,来,坐。”女帝坐在灶榻上,她笑眯眯的同夏蘼招手,待人走近了些,夏蘼却看见她不止是在朝堂上见到的那般精神不太好,似乎……间老了许多。 “怎么了?”女帝见她迟迟没动静,也没坐下,抬头见她看着自己,仍是一笑,“年纪大了,睡得不好。”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将生老病死看得很轻,轻的颠覆了夏蘼印象中那些追求长生不老的皇帝们的形象。 夏蘼坐到她旁边,瞧着矮几上摆着的棋盘,女帝又是自己同自己下棋,“母皇为何这般喜欢下棋?” 女帝愣了下,嘴角勾出一抹笑,“不是喜欢下棋,而是……”喜欢同那个人一起的时光。而下棋成了她们经常做的事情,所以才格外喜欢。她看向夏蘼,“留下来陪朕用个午膳吧。” “是。”夏蘼应下,同女帝下了几回的棋,每次都被杀的片甲不留。 “母皇棋艺精湛,实非儿臣所能比拟。” 女帝摇摇头,“无妨,能走到这几步,也算是孺子可教了。” 废话,被虐了好几回,谁学不会点啊?夏蘼点点头,这才同她说起了白茗的事,没有谈太多,只道将白茗送于莫府了。 说的多,错的多。更何况,是能掌控天下局面的女帝,想想狩猎场,夏蘼至今都觉得心有余悸。 “送了就送了吧,不过是个陪读。”毫无意外,女帝并没有什么反对,只是询问了夏蘼日后可再选些新的? 夏蘼摇摇头,“不必了,儿臣如今都不去上书房了,要陪读作甚?” 听言,女帝只是摇摇头,并没再说什么,转儿说起夏蘼的婚事来,“一切随母皇做主。”对此,夏蘼并无太多心思。 女帝沉默了会儿,“你们年轻人且先处处看,这是人生的大事。” 一下午的时间过去,待夏蘼出宫后,女帝叹气几声又是咳嗽,轻舞急忙拿来帕子,一边顺着女帝的背,“御医说皇上这是心思郁结所致,皇上还是少操点心吧。” “扶朕躺会儿。”女帝就着轻舞的手,去殿后休息了。 而从宫里回去的夏蘼,至王府门口,掀开帘子便看见跪在门口台阶下的白茗,站在她旁边的是穿着雨披打着伞的莫雅,纵使这般白茗依旧浑身湿透了。 因着在宫里用了膳,还陪着女帝说了会儿话,所以夏蘼也不敢肯定她在这里跪了多久,门房,乃至是赵嬷嬷都站在门口,可是她不听劝。 不知道谁喊了声王爷,白茗转头。 滂沱大雨,连人都看不清。 下人打着伞来接夏蘼,随后她快步走到门廊下,淡淡地看了一眼白茗。“不知规矩的东西,本王就是这般教你规矩的吗?让主子给你撑伞,你倒是好大的派头。” 雾气里,谁也看不清谁的神态,说不上为什么,夏蘼总觉得她能看见白茗,甚至是能看见白茗在哭,混着雨水的泪水,还有那苍白的脸颊,和悲戚的神情。 白茗:“求主子开恩,让奴婢回来伺候主子吧?” 对于她的哀求,夏蘼依旧无动于衷。 大雨中,莫雅陪在她身边,这一跪就是两三个时辰,谁能受得了?可是,白茗就一直跪在这里,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劝,白茗都进不去。莫雅知道,在白茗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夏蘼一个主子。 可是,她的主子呢?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王爷……”莫雅喊着要转身要离去的夏蘼,“王爷,可否成全白茗的一片忠心?” 夏蘼缓缓地转头,冷笑一声:“忠心?本王不需要,留着给你吧。”说罢,她看向白茗,“白茗,你还要这般折腾到何时?连累主子陪你受罪,让你主子给别人低头,这就是你的忠心?本王当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 “关门。”夏蘼拂袖而去之前,一字一顿的吩咐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赵嬷嬷。对于这位从宫里跟着王爷出来的人,她们不熟悉,可是赵嬷嬷懂,她脸上的难过和不忍,已经说明了一切。赵嬷嬷见夏蘼走远,一咬牙,狠心的挥手。她们立马知晓意思,俱是摇头感叹,却还是去关门了。 白茗悲呛的抬头,却只剩下夏蘼离去的背影,依旧缓缓合上的大门。她起身想跑上去,却是一个腿软跌倒在台阶上,她不停地喊着:“主子,主子……”可是,王府的大门,还是关上了。 倒在地上的白茗,强撑着爬上台阶。 连莫雅都看不下去了,她一把甩开伞,拉着白茗的胳膊,“你睁开眼看看,她不要你了,就像是丢一块抹布一样将你丢了,你为什么还非得死缠烂打不肯放手?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白茗!” 莫雅朝她吼完这些话,才发现白茗双眼呆滞,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伸手一摸,才发现她额头滚烫,气的莫雅想打她的心都有了,怎么就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又拉了两把,可是白茗却借力朝台阶上走了去。 “白茗,跟我回府,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莫雅心疼的不得不软下了态度,可是白茗充耳不闻,她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门前,甚至是连拍门的力气都小的很。 白茗依偎着大门,一点点的倒下去,她紧抿着双唇,缓慢的拍打着,“主子,奴婢错了,让奴婢回去好不好?做牛做马都好,只要能留在主子身边……” 看的莫雅既愤怒又心疼,她咬着拳头,站在旁边片刻,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手刀打在白茗的脖颈处,将她打昏。 莫雅打横抱起白茗,愤怒的看了一眼怡亲王府的牌匾,将她抱上马车,既是擦头又是擦身子的,最后莫雅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为什么,你就这么傻?”连声音里都透着颤抖,抱着白茗的手又紧了紧。 回去后的夏蘼,一个人钻进了书房,命人谁也不许打扰。 第9章 .2 第四十七章 白茗转醒,见床幔陌生,脑子一顿,摸索着起身,抬手间似是碰见谁的手,有些温暖。她陡然清醒过来,也惊动了趴在床沿边守着的莫雅。后者迷糊的揉了揉眼,见白茗坐起,咧嘴一笑,“你可算醒了?” 听了这般话,白茗心下一沉,“我睡了多久?”一开口,嗓子沙哑低沉,她不得不干咳两声,闻言莫雅绕于屏风后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中,“你睡了三天三夜了,大夫说你淋雨着凉,才发烧,亏着你底子好。” 喝完一杯茶的白茗,才觉得嗓子稍微湿润了些,莫雅接过杯子,细心的询问她是否再喝一杯,白茗颇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莫雅笑着转身又去倒了一杯。 坐在床上的白茗听见莫雅开门的声音,似乎同人说着什么,很快她又进来了,一边将水递给她,一边说道:“饿了吧?我嘱咐人去拿粥了。” 白茗抬眼看了下窗外,这个天色,还能有吃的,只能说是莫雅一直备着的结果,思及之前主子说的那些话,白茗垂下眼睑。 是啊,自己被送给莫雅,就是她的仆,可自己竟然一意孤行大雨求人,连累莫雅。 不得不说,主子,呵,王爷说的对。 这边莫雅不知道,白茗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个弯了。突然看见她掀开被子起身,莫雅连忙去扶她,却听见扑咚一声白茗跪在地上,“白茗见过主子。” 莫雅看的牙疼,拉着她起来,板着脸瞪了她一眼,只是白茗垂着眼帘根本没看见,“你莫胡说,我知你的心意,也知你想回去,王爷的话你我且听听就过,我就当你是来我莫府做客的,你也莫当自己是我的奴婢。” 生怕白茗不同意,莫雅又加了一句:“就这么说定了,不要反驳。” 白茗微微抬头,感激的朝她拜了拜。 莫雅只是叹了一口气,心中百味杂陈,其中滋味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好在这个时候下人敲门,“这粥熬得久,很是入味,你刚醒来也只能吃点清淡的了。”边说边走出去拿了食盒,再回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白茗喝完了一大碗的粥。莫雅这才准备离开,临起身,却听白茗说道:“谢谢你。”想必,她昏睡的这三天,定是莫雅守着的三天。这份情,她需知晓。 莫雅抿嘴一笑,出去了。 待人走后许久,白茗才缓缓地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月明星稀,眺望着远方。 她当时跟着夏蘼来莫府,大致上记得两府相隔不过一条街。如今,这条街,在她看来,却是鸿沟,她很想见对面的那个人。 不知道,这个时候,王爷是不是已经入睡了?白茗摸出那方帕子,上面绣着蘼字,她轻轻地抚摸着,一遍又一遍。 想起当日念书时读到的一句话: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白茗扯出一抹苦笑,她的心怎么也收不回来了,可是那个人不要。 被她心心念叨的夏蘼,却睡得异常安稳,甚至是连翻身都少有,一夜无梦到天明,夏蘼起早,总觉得有谁在庭院里挥着木棍的声音,她推窗一看,别说人影了,连鬼影都没一个。夏蘼自嘲的摇摇头。 她一起来,就惊动了守夜的下人,不一会儿就端着热水进来伺候她。自打前几日白茗被撵了出去以后,瑶宁闭口不谈她同白茗说起的事,生怕遭连累了,也越发的小心。赵嬷嬷瞧着她谨慎,便调到夏蘼跟前伺候。 早膳是油煎包两个,一碗小米粥,一碟酱菜,几片橙子,还有两个白煮鸡蛋。这几日来,夏蘼一个人静静地进食,从前那般随和的气质,如今换成了冷淡。伺候的人谁也不会没事去触霉头。 一时间,沉默寂静。 膳后,她洗了手,换了公服,上朝。 待下朝,或被宣同女帝说话,或直接回府,日子简直单调的不行。 今儿回来的时候,不巧,马车被挡住了,夏蘼询问何事?车夫回禀,似乎有人喝醉了在大街上闹事呢。“主子,可要绕路?” 夏蘼嗯了声,听见车夫嘀咕着什么纨绔,她打帘子瞧了一眼,哟,这不是工部尚书方敏家的丫头吗?之前曾同董明洁,万丝一起的那个方雪雪。瞧见她,夏蘼的心情就好了,吩咐道:“停车。” 她走到方雪雪跟前,见她喝的酩酊大醉,冲着谁都笑,一笑还流口水。方雪雪坐在地上,见有人朝她走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抱着腿再说。这倒是惊住了车夫,要是王爷有个好歹这可怎么办? 夏蘼也不恼,蹲下来拍拍她的脸颊,“这不是方尚书的女儿吗?这是……” “你认识我娘?”方雪雪打了个隔,老远都能闻见酒味,夏蘼首当其冲,挥了挥手,二话不说让车夫把人送上马车。又瞧见旁边着急的都要哭的人,“你是她的随从?” 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见夏蘼生的好看,又是这般温和,险些忘记了她家主子正被人给带走呢。她点了点头,再看向夏蘼,还未出声询问,先听她说道:“回去禀告吧,这儿离本王府邸近,先带回怡亲王府了。” 等马车都走远了,小女孩才回过神来,怡亲王?一拍脑袋,赶紧跑回府去。 被拖到王府里的方雪雪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先不说在马车里被夏蘼蒙着毯子揍了几拳,就是进了王府,立马被丢给下人,命令将其洗刷干净,连一点酒味都不许有。好嘛,王爷发话,谁敢不从? 方雪雪刚从澡盆里探出头来,换口气,又被摁下去继续搓,如此几番,等到方尚书上门求见的时候,她都还没从澡盆里出来呢。 方尚书坐在厅内,见王爷怡然自得的品茶,她不好打断其雅兴,只能笑脸相陪一直干坐着,心里盘算着那小畜生又是干了什么事,前段时间因着董明洁的事情,她把小畜生打了一顿,才消停了会儿。 儿女都是债啊。 等她默哀好,夏蘼也差不多摆完谱,咳了两声,“今儿凑巧回来的路上,碰见令爱,便先带回府了,大街之上撒泼打滚,实在不雅。” 方尚书连忙称是,朝夏蘼拱手道:“多谢王爷,只是……不知小女现何处?” “正在府上休息。”夏蘼颔首说道。你问什么,她回答什么,就是不说让你去见的话,方敏无辙了,如坐针毡。 先前只为了惦记熊孩子,等这半响功夫下来,方敏瞧着王爷的架势,便同她攀谈两下,说些不痛不痒的话,“王爷修身养性之法可有涉及?” 夏蘼眉梢一挑,“粗略读过。”她拨了拨茶盏里漂浮着的茶叶,“赵尚书也曾拿过此类的书籍给本王看过。”夏蘼放下茶盏,看向她。 方敏笑而不语,敢情坑在这里等着呢。 好一会儿后,“近来,兵部恐怕不安生了。”方尚书如此说道。夏蘼倒是不在意,似是没听见她的话,让下人去将人来过来。 方敏起身朝她道谢,“多谢王爷,不然我那不孝女还不知道丢人成什么样呢。”说道她女儿,真心是不省事的主。这边刚谢过,那边便来回禀:“回主子,方小姐……在客房睡熟了,这……” 这小畜生倒是心宽,方敏瞪眼摇头,示意手下几个,“还不去把小姐抬出来。”又转头朝夏蘼道歉,并且再三言之他日定当上门道谢。 送走人后,夏蘼心情甚好,转身踏进书房,刚想喊白茗来磨墨,嘴张了张,整个房间里空无一人,她转头,身后再也没那么一个人跟着了。夏蘼眼睑垂下,那抹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随后而来的赵嬷嬷瞧着如此,“主子,是否要老奴来研磨?” 夏蘼摇摇头,“今儿乏了,我躺会儿。”她在书房里也放了一张躺椅,看书看累的时候,就躺在上面,昏昏欲睡时,享受着白茗扇的扇子。 赵嬷嬷从外带上门。 夏蘼走过去,拿起扇子来,看了看,轻轻地摇了两下,风似羽毛缓缓地扫过她的心田,有点痒,有点闹心。她躺下,又扇了几下,随后扔到了一边,静静地闭目养神。 这一睡,遍睡到了晚上,直到肚子打鼓,她才醒过来,可是不愿意睁开眼,不愿意起来,心里烦躁的狠。 最后,饿的厉害了,她只好起来。 屋外守着瑶宁,听见动静,隔着门敲了敲,问道:“主子,可是醒了?”待听见屋内的回答,她推门而进,伺候夏蘼起来,又是端着茶给她。 “这两日……可有人上门?”夏蘼喝着茶,突然问道。 瑶宁想了想,“没有。” 夏蘼哦了声,让传膳了。 一天,又这样过去了。 第9章 .3 第四十八章 两场秋雨后,天气转凉,一晃眼进入宣武二十二年的冬季,夏蘼这代人终于传出了好消息,老三的侍郎怀了。 连女帝听闻后,都赏了不少东西过去,被人遗忘的老三,似乎又有重新回到众人视线里的苗头。 宫里是个什么情况,夏蘼不知道。然而,下朝回来,闲步于大街上,她却见风起云涌,似乎又是一场雨。果不其然,行至半路,乌云翻腾,风势渐猛,由着起先的小雨点瞬间如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躲至附近客栈中,耳边充斥着不少同为躲雨人的闲谈声,最热闹的莫不是这异常的天气,都十一月了,竟然还在下雨,按往年来说,都要下雪了。 “天气异常,定是不详啊。” “可不是嘛,都说瑞雪兆丰年,要是这雪不下,来年可能还得遭殃。也不知道哪个滚刀肉干的坏事,惹了老天爷。” “嘿,瞧你这话说的,能惹老天爷的定是那边的人,咱们这种平头百姓,老天爷看都不屑看,是不?”夏蘼注意到,说这话的人朝皇宫的位置拱了拱手,眼神瞟了眼,很明确的意思就是天家的人,才能惹老天爷呗。 夏蘼心思转了转,只是听着,并未表态。 待到雨势稍小,夏蘼便先行离去,回至府中,已是浑身湿透,门房见了,急忙拿了毛巾来,夏蘼一边擦一边大步回房,泡了个热水澡,热毛巾覆在脸上,她静静地坐在澡盆里,寻思着一些事。 灌了几碗辣姜汤,出了一身汗,第二天倒是未有异常,然而上朝去的时候才发现女帝罢朝了,说是身体有恙。 身为女儿自然要去跟前照顾,夏芜同夏蘼在散朝后都未走,等在偏殿。 “妹妹,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是否着凉了?”夏芜关心的问道。 夏蘼摇摇头,“兴许最近忧心连连大雨,所以才有些乏。”开玩笑,在殿前还敢说自己生病了,岂不是给生病的女帝过晦气?夏蘼又不是没脑子,话这么一回,那意味就不一样了。她这是为国为民,劳心劳累而致。 唔,你知道是假话又怎么样? 当面撕破脸?呵呵,那不是她们这个段位该干的事。 所以,夏芜淡淡一笑,那脸色很是不好看,她都没往这方面想,叹口气,“是姐姐自愧不如。” 两人闲话扯了几句,宫女出来禀告女帝精神不佳,请两位王爷改日再来。 其后几日,北方出现洪涝殃及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南方却是暴雪连连致使冻死无数。加之钦天监上言宫中不吉,女帝大发雷霆,彻查谣言源头。 “其心可诛,当真是不让朕享受一丝的天伦之乐。”女帝气愤不已,一连摔碎了好几个杯子,谣言者意欲很明白,就是冲着老三的孩子去的。 “皇上,消消气儿。”轻舞皱眉,瞧着女帝生气,她倒是越来越担心女帝的身体,自夏后,便是不如往常了,“也许,只是就事论事呢,南方如何奴婢不知道,这上京城内自打入冬以来,确实大雨不断。” 女帝糟心,睨了眼轻舞,虚点两下,“亏你还是跟在朕身边最久的,朕担心的还是后面……” 话到此,女帝便不再说了,轻舞自然不会再问。转念细细一想,在这些事情的背后,是不是有人借此推波助澜?不光是将三公主的事打击了,也许还会波及到其他人,一咬带一串。 轻舞垂着头,服侍着女帝歇下,不敢再往下想。 很多事,都经不起推敲,谁也不敢保证谁是干净的。 “回头,去库里挑些东西赏老三那边去,也安安她的心。”女帝躺下后,又吩咐道,还特意嘱咐,让轻舞亲自去办。 “是。”轻舞应下,替女帝掖好被角,这便退了出去。 收到赏赐的夏芊,隆重叩拜接赏,如今的她比起早些年,消瘦了不少,个儿抽长了,连那抹嚣张都不见了,整个人显得很是稳重。 待轻舞走后,夏芊将礼都送去了董小侍郎屋子里,“就说皇上赏的,让他安心养着。”夏芊儿转头看向众人,扫了一圈,“你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伺候好他这一胎,本公主有赏,否则……”她停顿了会儿,“宫里多的是草席,卷一卷,就没了。” 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唯唯诺诺的应下,谁也不想没命,而如今,她们的命就同那未出生的皇嗣绑在一起。 夏芊转身去了书房,她被禁足,不代表她就什么都可以不干了,那些功课一个都不能落下,偶尔女帝会传人来询问。 关于那些谣言,不光是在宫外,甚至在宫内都有蔓延。 她手持书卷,眯了眯眼,到底是谁在背后当推手她不好说,可是隐约也明白恐怕这件事不那么简单,她是明面上的靶子,暗地里还有一个,最后才是那黑手。“我的好姐姐们啊,到底是在外历练过的。” 夏芊呢喃了两句,便不再说了。 一心钻进佛堂里的董美人,听人私下禀告了那些流言蜚语,嘴里还是念着经,闭了闭眼,直到一卷念完,他才从蒲团上起身,由玉穗扶着走到椅子边坐下,他拿着木鱼敲了起来,咚咚的敲了两下,“吩咐下去,手底下的人,嘴巴管紧点,说一个字就缴了舌头扔出去。” 那言语间的戾气就像是佛堂里的香,袅袅而升,却又淡淡消去。他再次闭上眼,轻轻地念起了经文。 董家一夕间获罪,他看明白了很多事,更是看明白这人情冷暖。呵,说他心黑?那宋贵君又干净到哪里去?不过是人家会装罢了,而他不屑。早些年,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老二会装疯卖傻那么多年,不被看出来。想来,宋贵君是当真以为她傻,他以为老二傻是因着买通了助产的御医,听说了老二生下来时的那般样子,连啼哭声都没有。 宋贵君又为何相信? 其中缘由曲折,最直接的便是,当年可能是他下的手,所以才那么笃定。 佛曰:举头三尺有神明。呵,走着瞧吧。 佛堂里佛香袅袅,一切都沉寂无声。 夏蘼散朝后,偏爱步行,在上京城内缓缓走,缓缓看,她也不知道寒风中她中二个什么劲儿。绕至城东馄饨铺,要了碗,不加葱不加香菜。 “好叻,客官,和你常来的那位姑娘今儿怎么没来啊?”老板是个很热情的人,这也是她常来的地方,基本上都混个脸熟。 她?夏蘼笑了笑,“她,以后都不会来了。” 老板愣了下,刚想说什么,别桌喊收钱,她转头过去了。将夏蘼的馄饨端上来,瞧着夏蘼的那模样,老板也知道不好说什么,叹了口气,两人瞧着像是姐妹,也许另一个去了别地儿,又或者……生老病死,谁也逃不掉。 可巧的是,夏蘼吃到一半的时候,白茗来了。 白茗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她在莫府里待了几日,莫雅又不让她做什么事,也不管着她。她就想出门见见夏蘼,有时候是偷偷去府门前的拐角处偷看,有时候是走在她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想着没准撞见了呢? 这不,她今儿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走到了馄饨铺子跟前。冬日里夏蘼最喜欢去的地方,说是吃上一碗暖身子。 好半响,她看见夏蘼那碗快吃完了,左右悄悄,慌不择乱的赶紧躲到旁边卖栗子的炉子后面,搞的人家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刚才赶她走,谁想被她冷眼一瞪,顿时歇了气,只盼着这位不是个劫财的主儿。 夏蘼付过钱后,起身。刚给钱的时候,老板还说似乎看见那位姑娘了,也许是眼光了,一晃就不见了。然而,夏蘼四下张望了一番,根本没有什么白茗的影子。一阵冷风吹来,钻脖子的透心凉。 她便拉了拉衣襟,赶紧回府去了。 老板很是奇怪,估摸着人应该是还在世的,只是分别了,否则她岂不是见鬼了?哎,想起她们每次来的时候,都是点上两碗不同的口味,不放葱不放香菜,待上桌后,两人分之,便是两种口味。每每想起二人的笑,她不得不感慨聚散无常啊。 “老板,来碗馄饨。” “好叻。”老板的愁丝转瞬即逝,继而又投入忙碌中。 白茗从躲处出来,望着夏蘼越走越远的背影。她生怕出现在主子跟前的时候,又被赶走,那还不如,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守着,护着。直到看见她平安回到府上。 夏蘼走上台阶的时候,突然回过头,街前人影散落,却没一个是她想见的,夏蘼摇摇头,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自嘲的一笑:夏蘼啊夏蘼,你赶走了人以后,还奢望别人死皮赖脸的贴着你吗? 贴在墙根处的白茗,胸膛起伏厉害,她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主子看见她了。好在她反应快,躲了起来,以后……再小心点。 第9章 .4 第四十九章 宣武二十二年十一月底,北齐遣使者来禀,君主大限将至望公主祁艳回去主持大局。女帝自是无理由不放人,天灾连连,若是北方也乱,那真是雪上加霜。 下朝后,夏蘼照旧来请安,女帝难得没让她回去,养心殿的书桌上还放着地图,夏蘼瞄了一眼便垂下头当做没看见。喝着养心殿里的暖茶,整个人从胃暖到脚,加之充裕的碳火,可舒服了。 唔,顺带还吃了几块糕点,样式精致,大小正好一口一个,吃的很满足。 女帝瞥了眼她,笑着说:“你倒是胃口好的很。” 夏蘼点了点头,“上有母皇,下有文武百官,我大沧繁荣富强,儿臣自是心宽胃口好。”这番说辞倒是逗笑了女帝,女帝虚点了夏蘼两下,连连摇头,同轻舞说:“你听听,这孩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轻舞附和着笑,也没说什么。 留饭后,夏蘼扶着女帝在屋子里走路消食,闲聊之间,女帝忽然说起北方的问题,转头看向夏蘼:“老二,有何见解啊?” 夏蘼想了想,却不着急说,“儿臣愚昧。” 女帝坐在榻上,示意她坐边上,“无妨,就当母女俩说说家常,不必介意。” 话,不是不说,而是看你怎么说,说前还得讨个赦免,万一你哪句话说得不好听了,得罪人了,是吧,总得有皇帝给你罩着。所以,得女帝此话,夏蘼才算是起头说来。 大沧的位置大约是在东边,然东面接海洋,在后世有海湾是造物主的恩赐,然而如今却不是,航海技术不发达,人们对着海洋有天然的畏惧,甚至还有活人祭祀为求风调雨顺之意,虽然朝廷明文禁止不许活人祭祀,民间依旧此风不止,暂且不提。 而另外三面多数又是同别的国家相邻,小国忽略不计,单说大些的,北有齐,南有梁,西有岐,虽说百年来国力均不如大沧,所以不得不而送质女,可是却不能否认她们的野心还是放在那儿的。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上一口,大沧不掉块肉也难。 别的暂且不提,但是北齐,老皇帝要咽气了,让唯一的女儿祁艳回去,这谁都没理由阻止,关键是她一回去,其他国家是不是也得来问候下她们送来的质女?大沧是不是也该显示显示皇恩浩荡呢? 这人,是要放,怎么放才是最稳妥的,这才是关键所在。 夏蘼只道:“听闻北齐帝有个妹妹,是个闲散王爷,不过同当今圣上乃一父同胞。” 女帝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何说?” “儿臣前些日子,寻思北方洪涝之事,看过地图,”夏蘼缓缓地说道,“若是没记错,北齐邻近大沧有一州名淮阳。往来商户无不过此地,想来同那位王爷吃喝玩乐甚为投缘。” 女帝听了好一会儿,半眯着眼,神色认真,片刻后,说:“你是说……” 说什么不重要啊,她又没提什么办法,只是说个事实嘛,至于怎么办,那是皇帝的事情,跟她没关系。 夏蘼淡淡一笑,“母皇这儿的茶甚是香醇。” “轻舞,拿些进贡的茶叶给老二。”女帝很是开心的说道,待夏蘼谢恩后拿着茶叶慢悠悠地走出去,她叹了一口气,却有些欣慰,笑了笑,“老二这个人,平时看着不显山不显水的,没想到却是一肚子的坏水。” 这些话,能进得轻舞耳,却不能出得她口,所以轻舞只是默默地聆听,识眼色的添茶。 宣武二十二年十二月一日,女帝召见北齐使者,宣布旨意。一连串无关紧要的废话,然后才是说道两国本是友好往来,今儿你要把孩子要回去,可以啊,不过好歹在我这儿养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舍不得。要不这样吧,我瞧着你们王爷挺有祁艳那孩子的性子,当然也不会让王爷老远来大沧了。 就让王爷在淮阳州待着吧,离我这儿近,方便探望,大家还是要多交流感情的嘛。 北齐使者听完旨意,都傻眼了,这是……要分·裂吗?王爷得女帝旨意守在淮阳,相当于是在封地上了,这……她这边急的团团转,可是又无可奈何,总不能不答应吧?要是不答应,那公主是不是就回不去了呢? 使者一咬牙,接了旨,还说她无权处理,全部要看公主大人的意思。好么,先把公主要回来再说,临走前老皇帝也是再三嘱咐,一定要把女儿接回来,她没完成的事情,还得靠女儿来完成了。 祁艳二话没说接下圣旨,当即同使者说明按旨意来办。 三日后,同女帝告别,回北齐,随行护卫队由夏芜率领,亲自送至大沧北境。 祁艳临行前去了淳亲王府看望弟弟祁洋,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大肚子的弟弟,顿时有些明白了上京城内风起的根源了。 “姐姐,你是要回国了是么?”祁洋见到姐姐,忍不住掉泪直掉,自打他有了身孕以后,就一直被限制在这个屋子里,甚至连开个窗都不允许,王爷派了很多人守着,美其名曰护他,可是他又不是傻子,嫁给王爷四年,王爷几乎不进他屋,却在某一天突然夜夜都来。 后来,他才听说,是宫里三公主的侍郎怀了。 呵,他也不过是个棋子。 等他怀了,王爷几乎就是囚·禁一般,一点消息都不往外透,只是对外宣称他病了,无法见人。 “姐姐,我也想回去。”祁洋思及这四年来的日子,忍不住扑到祁洋怀里,吓得祁艳赶紧扶好他,轻轻地替他擦去眼泪,瞧了瞧屋外的人,也不知道听见没。 她双手掰过他的肩膀,迫使他看着自己,“你要记住,你是大沧淳亲王的王妃,你已经是她的人,你无法再回到北齐。”望着愣住的弟弟,她终究是心软了,“但是,姐姐跟你保证,姐姐会护你的。” 只要北齐不倒,她就是他的后盾,无论淳亲王要做什么,都会顾忌三分。祁艳又附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摸摸他的头,“你不是一个人了,你要学会坚强。” 祁洋低头看了看肚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眼神苍白而无助。 然,送行一事,又陡生事端,兵部选出的人多是老弱残兵,而兵器更甚至生锈,破败不能用。夏芜当即黑了连,策马去了兵部尚书杨艳喻府上,也就是她的舅家,询问此事。谁知,消息走漏的很快,第二天文官就开始弹劾杨艳喻。 “护卫军送行,皆是败品,不仅丢国人脸,更甚至将上京城的安危置于何地?” “兵部不廉,边境不保,大沧岌岌可危。” 一个比一个狠的抨击。 夏蘼手持笏,静静地站在一边听她们吵,果然古今都别惹书生,虽然动手不行,但是打打嘴皮子仗,那可是老厉害的了。 骂人都不带个脏字的,还不是那种现代围绕你祖宗十八代开始问候的招式。 水越搅越混,女帝都看不下去了,着大理寺先将杨艳喻清查,查清再办,后命两侍郎主持兵部事宜,尤其是兵器,士兵的问题。这才算是先解决了问题。 女帝看着朝下一群人,冷笑,“眼下先把将护送队伍的问题解决了,你们就别以为你们都干净了,谁手上没点油水?朕再慢慢来跟你们算。”散朝后,女帝却迟迟未走,待众人走后,轻舞柔声询问:“皇上?” 谁知女帝抓住椅背,突然大吐一口血,这可把众人吓坏了。轻舞一边召集御医,一边擦着女帝嘴角的血,给她顺气。 女帝连连咳嗽好久,才缓过气来,这也是她为什么不在朝堂上发火的缘由。她摇摇头,“倒杯温水来。” “此事,莫要声张。”女帝休息了许久,才转去养心殿。 十二月上旬,夏芜奉命送北齐质女祁艳至大沧边境。 而那股传言宫中有不详的谣言,连着后续说是宫外有人不满而肆意传播的事,都消停了。 进入十二月中旬的时候,终于下了一场雪。一夜间雪势汹汹,夏蘼辗转难眠,转头看向窗外被映着发白,隐约间还能听见雪花簌簌压着树枝的声音,夏蘼平躺着,对着天花板看了看,突然念叨:“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古人的诗句,真是特么的棒。”夏蘼闭上眼,缩进被窝里,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似地御寒,虽说屋子里烧了碳火,却还是觉得冷。每年到冬天的时候,她就怀念空调,暖暖的空调啊。 莫府,莫雅特意给白茗屋里加了两个炭盆,“你要是觉得冷,明儿,你再同我说。”莫雅说道,又给她抱来两床被子,要不是白茗说不必那么多,估计莫雅还得再抱些过来。 白茗道过谢,望了眼屋外的白花花的雪,念着:“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没想到,你文才也挺好的。” 白茗苦笑的摇摇头,“别人念给我听的。” 莫雅便知道那人是谁了,转而说了别的事,“祁艳回去了,真是羡慕呢。” “那你呢?” 莫雅摇摇头,“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老死在这里也说不定了。”她坐在白茗身边,肩膀同她撞了撞,开玩笑似地说:“那你可得陪着我哦,万一我死在这里,好歹你也给我收个尸什么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谁又能比谁好呢? 第9章 .5 第五十章 除夕夜,按照往年惯例女帝都会设宴,今年也是如此。天都微凉,夏蘼的马车就已经快到宫门口了,往年是老大先进去,如今她还在去边境的路上呢,所以夏蘼马车第一,后面还有些别的质女们也一起来了。 马车只能到宫门口,车夫打帘子掀起,扶着夏蘼出来。 蒙蒙亮的天,飘起了雪花,夏蘼不由得站在原地愣了会儿,仰望着天空静静地出了会儿神,守宫门的瞧见了也不敢催促,谁叫人家一生下来就是天家之人,哪是她们这些个挨风受冻人能比的? 再说,站雪地里冷的又不是她们。后面,还跟着冻一群人呢,该。 不一会儿后,夏蘼收敛了思绪,正要进去,眼角的余光看见身后跟着的就是莫雅的马车,刚好白茗从马车上下来,她再转身去扶了莫雅。 离得有些远,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可是隐约间看见莫雅似乎在笑。夏蘼敛了敛情绪,转身进了宫门。 白茗跟随在莫雅身后,猝不及防的看见前面先一步进了宫门的人影,墨色的披风扬起显出红色的内衬来,那是夏蘼最喜欢的披风。 “白茗,我们也进去吧。”莫雅说道。 白茗嗯了声,垂下头,默默地跟在她身边。忽然觉得,好讽刺,去年的冬天,她还跟在夏蘼身边,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谁知道聚散不过一瞬间的事,而如今她跟在别的主子身后,再去见她…… 幽幽地在心里叹口气,白茗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深呼吸一口气,她只是个侍卫,仅此而已。 莫雅同别的质女们来到保和殿外,已有几位大臣等在那儿了,彼此之间也不过是个点头之交,随即各自站好。莫雅没有上朝的资格,她在这里充其量就是养在女帝跟前的人质,自是不如大臣们重要。 一切朝事都跟她没关系,谁都看得出大家都在回避质女们,有些话,却还是隐约顺着风声能听见些,比如…… “那不是怡亲王身边的人吗,怎么在那边?” “你还不知道吗,说是那人心野了,被王爷送出去了,早传遍的事情了。” “不会是攀上别国人了吧?” 说话间的几个人,互相抛了个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白茗几眼,没把话说下去,谁都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莫雅自然也听见了,她担忧的看向白茗,低声地说:“别听她们胡说,我知道你的心,自始至终都在王爷那儿,不会是传言的那样。” 白茗嗯了声,并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她只担心别人现在会这般说她,会不会见到主子,又转过嘴脸说主子坏话? 过了会儿,时辰到,众人都进殿了。擦擦手,跺跺脚,好歹是有个遮风避雪的地方了,而不是站在风口浪尖上挨冻。 养心殿请安的夏蘼,跟着女帝一起到保和殿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她默默地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王爷,当真得陛下看重。” “本王不过是尽儿女之孝罢了。”夏蘼连看都不看一眼,说道。仿佛,那高高在上的女帝,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寻常的母亲而已。旁人自是不好在说什么,连挖的坑还没开始铲土,就被夏蘼跺跺脚给埋回去了。 她平视着眼前,瞧着对面莫雅那桌,白茗站在她身后,像极了当年守在她身边的模样。夏蘼端起一杯酒抿了口,却是口中溢出一抹苦味来。可是,看着看着夏蘼觉得不对劲了,先不说那几个朝臣们,她们的随从看起来比一般人健壮,身上有一种冷意,那眼神多半是杀过人的。 她借故喝酒的时候,微微仰头将众人都扫了一眼,呵,好家伙许久不见的外挂上线了,在其中一个人头上看见杀心值了,真是久违。夏蘼放下杯子,夹了一筷子的菜,盘算着到时候如何应对。 突然听见酒杯破碎的声音,小宫女踩着自己的裙摆将酒洒了,连忙跪地求饶,不断的朝女帝磕头。 女帝蹙眉,除夕夜出现了意外,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刚想说话,却听见惊呼声,“何事如此惊慌?”女帝不悦的扫视了那边上一惊一乍的宫女,只见她捂着嘴指着地上打翻的酒,这下子众人才回过神来。 ——地上的酒滋滋的冒着气泡,有毒! 不知道谁喊着护驾,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禁军从殿外涌进来,胆小的已经开始躲了。混乱不堪中,夏蘼瞧见那个有杀心值的侍从一下子朝女帝扑了过去。 那一瞬间,夏蘼想也没想,从她这里刚好离女帝是最近的,纵身起来她先挡在了女帝跟前,被那侍从的匕首划伤了胳膊。却见她手一颤,像是被什么打中,那抹熟悉的白影一跃而来,将人踹了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暗藏的人都冲出来了,在禁军上来之前,先冲向了女帝。就轻舞几个宫女护送着女帝往殿内退去,“老二。”女帝叫了一声,夏蘼没反应过来,被她一把拉过去,跟着在人群中退了出去。 她看见那抹白影,背后血染了一刀。是刚才,她挡驾之后,别人再来杀她,白茗替她挡下的。 那一刻,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一抽一抽的,疼的厉害。 进偏殿关上门,禁军护在外头,以及一部分的护驾的大臣,一个个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女帝平静下来,只是先询问了老二的伤势,得知她只是胳膊伤了,无大碍,这才放心了些,“待会你传御医院的都来,彻底检查下。” 轻舞应下。 女帝这才转头望向屋外,握紧了拳头,谁人这般大胆行事?这简直是犯上作乱,是谋逆! 轻舞拿帕子先暂时替夏蘼包扎了下,血似乎流的有点多。“多谢。” “不客气,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轻舞说道,伸手按了按夏蘼的手心,这才站起来,回到女帝身边。 夏蘼没多想,一手捂着伤口,脑子里除了担心白茗的安危,什么都不剩下了。她的心,跳的很快,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场混乱,还是因为……夏蘼深呼吸几口气,抬眼瞧着周围的人。 好像因为失血过多,她都觉得有些冷,强撑着站起来,她走到女帝身边,“母皇,小心,儿臣担心万一有人混入……”她看不出这些人是不是刚才那波人,想起来若不是对她起了杀心,她根本看不出来。 女帝点点头,这点她早已想好了,所以身边只有几个贴身的人,而且跟众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同禁军也打过招呼。她看了眼夏蘼,“你先坐着,瞧你脸色苍白的。” 夏蘼也不推迟,反正没看见有人想杀她,那她应该暂时安全,就坐回去了,也免得女帝戒备。她偏头看了看胳膊,她这还不过是一刀伤在手臂上,谁知道伤的更重的白茗,会是什么个感受? 好像,认识白茗以来,都是她在帮自己挨刀子,挨伤。夏蘼苦笑下,连把她撵出去以后,还连累她,摇摇头,自己算不算扫把星啊? 许久之后,外面来报,已经处理干净,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女帝命守卫及金吾卫全面调查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该散的都散了,留下几位女帝信任的大臣来商议,“先送老二去偏殿,让御医院的那帮崽子赶紧滚过来,要是老二有个病痛,让她们洗干净了脖子等着。”女帝拍了拍夏蘼未受伤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出去了。 从小阁里出去,似乎都还能闻见空气里的那抹血腥味。宫女小心翼翼的扶着夏蘼,“王爷,请往这边走。” 差点走错路去了保和殿的夏蘼,回过神来,“当真是乏的厉害,都有些不着调了。” “王爷恐是伤的重了些,才会觉得乏。”宫女扶着她,很快到了偏殿,那些个当值的御医们都候着了,谁也不想除夕夜竟然会出这等事。对着夏蘼的伤势,一阵研究,再是一阵争吵。 “王爷伤的厉害,必须先清洗,否则光是看血流了这般多还不知道多深的伤。” “定药需温和,王爷如今身子羸弱经不起猛药……” “一定要猛药,不然这伤万一压不住如何是好?” 众人一言我一语,吵得人头疼。夏蘼歪坐着,头听得烦,这些人就只会开开太平方子,吃不死也吃不好,自己受伤失血过多,理当先止血再说药的问题……夏蘼刚编排着她们,胡御医拿着药箱翻开找酒精过来,给夏蘼清洗伤口。 “王爷惹着些,有点疼。”胡御医曾是女帝派给夏蘼看她腿断了那次,大家也算是老熟人了,夏蘼见她来了也算是放心,“那便有劳胡御医了。” “难得这么多年,王爷还记得老臣。”胡御医淡淡地笑着说。 “胡御医的药,本王用着甚好,自是记得。” 胡御医没再说话,仔细的帮夏蘼清理伤口,重新包扎好,那边的人也才算是看见夏蘼的模样,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们,见她们停下来,夏蘼还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继续,各位御医妙手仁心,不知道该如何治疗本王啊?讨论这么久,似乎都没出个结果嘛。” “王爷见谅,这等……” “不必了,本王肚量小,不见谅。”夏蘼直接拒绝了,笑着望着她们,指了指旁边的宫女,说:“待会啊若是母皇问起来,如实禀告。” “是。”宫女应道。 “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啊。”众人见势不妙,赶紧求饶道,“王爷乃是千金之躯,我等不敢妄自用药……” “你去开方子吧,待会派人送本王府上即可。”夏蘼同胡御医说道,也不理会她们,朝宫女使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王爷,若是乏了,先歇息会儿吧。” 夏蘼点点头,便真的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了。 保和殿内尸横遍野,大部分都处理掉了,抓了几个活口,被带回刑部。 人都散的差不多,莫雅急忙跑到坐在地上的白茗身边,瞧着她血染的白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在意外发生的那一瞬间,本该跟着她的白茗,却直接奔向了上方,她才看见那是夏蘼所在的位置。白茗不顾一切的替夏蘼以身当剑,好似全世界在她眼里,都只剩下一个夏蘼了。莫雅气的心疼。 伸手去扶白茗,疼她龇牙咧嘴,莫雅不争气的掉了眼泪,“疼死你活该,在皇宫里,这般多的禁军,金吾卫,什么时候轮到你出头?你瞎操什么心啊?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莫雅都想按着她的伤,让她再疼些,好记住教训。 可是,手碰见白茗的时候,还是放轻了力道,生怕弄疼了她。 听了莫雅的话,白茗只是摇摇头,“本能罢了。”她顺着莫雅的手,缓缓地站起来,那个人,应该平安了吧。 第9章 .6 第五十一章 夏蘼被留在宫中养伤,已是数日未归府,好在女帝也遣人去王府说过了,倒是不知道让赵嬷嬷她们那般担心,只说得皇上喜欢多留几日。刺杀一事还在保密中,朝中人人自危,倒没人生事端。 除夕一过,要到十五元宵之后才上朝,女帝也没销她们的假,赴宴的大臣们都赏了些东西,算是压压惊。 刑部李萍却是忙的脚不沾地,日夜都在大牢中盯着,丝毫不敢松懈。 回到西格殿,吉祥看见她可高兴了,且不说女帝还亲自吩咐一日三餐的送过来,这赏赐也是源源不断的送往怡亲王府,就那每日来把脉的胡御医,这可是老资格的人,都给主子当跑腿呢。 “主子,喝茶。”吉祥送上热茶,又往炭盆里添了火,西格殿他一直在打扫,也算干净。夏蘼住进来没觉得陌生,还是如同当年般冷清,如今更冷清的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吉祥从后院里拿来炭火,远远地看见夏蘼站在屋檐下,望着秋千发呆,庭院里的秋千架上落满了雪,白茫茫的一片。 养心殿内,女帝听着暗卫汇报,她是没伤着,倒是因为救她伤了,而白茗又因为救老二伤了,“派个御医去瞧瞧吧,好歹是为了救老二。”说罢,她刚准备端起茶来,又吩咐道:“去库里挑几样送到白府。” 轻舞刚准备出去传话,突然被女帝喊住,“那白茗进宫来。” “是。”轻舞虽然有些疑惑,不是说让白茗在莫府养伤吗?听闻伤的不轻,这又让人进宫来…… 莫府,莫雅刚把粥端去给白茗,“都跟你说了,不要起来,趴好了。”莫雅觉得自己的修为都被白茗气没了,她总是能做出让自己生气的事情,可是偏又觉得不好说她。 白茗这才趴回去,“都趴了这么些天了,该起来活动活动,不然身子都快僵了。”白茗轻轻地说道,接过她手里的碗,“谢谢。” “你就算要起来,也得等伤再好些,万一伤口又裂了怎么办?”莫雅苦笑不得,想起该换药的时辰,“今儿嬷嬷不在,我来替你换药吧。” 白茗手上的动作停了会儿,“那换个嬷嬷吧,不劳烦莫小姐。” “你都在我这儿住了这么些个日子,你现在才来跟我说劳烦?”莫雅一时间气不过,那手指戳了戳白茗的背,听见她疼的唔了声,这下子心里是爽快了,可是又觉得心疼了。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白茗。 “你这么油盐不进的性子,为何王爷说你心野了?”莫雅小心翼翼地问出来,还打量着她的神态,谁知道白茗很爽快的说:“因为,我不甘心做个陪读。” 莫雅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大致上猜到白茗说了什么意思。不甘心做个陪读?是因为……喜欢么?“我也不甘心只是做个朋友。”莫雅望着她呢喃了这么一句,白茗转过头来,“莫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莫雅摇摇头,把空碗拿走。 “主子,宫里派人来了。”下人来报,莫雅有些疑惑,除夕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虽然瞒着,尤其是几个质女府都派了重兵把守,明其名曰护其周全,谁不知道是怕她们往自己国家里通风报信? 这个时候来人,会做什么?莫雅想了想,“我这就去,先把人请去大厅,切勿怠慢。” “我去去就来,你先歇着,待会我让嬷嬷来给你换药。”莫雅想给她换药的事情,只能以后再看了,哎。 宫女一见到莫雅,笑眯眯地将皇上的口谕说了。莫雅一听,“召见?” “是了,还请莫姑娘说一声。” “可是,”莫雅顺了口气,“她如今伤势未好,只得卧床休息呢,是否能请皇上宽容几日?”这是什么意思?救了你们天家的人,还不让人好好休息了?简直是好心被咬了似地。 宫女颇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奴婢也只是个传话的,还请莫姑娘切莫为难奴婢。” 莫雅脸色不太好看,如今在屋檐下又不能直接将人赶走,扯了扯嘴角,“我这就去,还请稍等。”说罢,她大步往后院走去。 “既然如此,那便进宫吧。”白茗听后,淡淡地说,好像趴在床上连动一动都疼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把莫雅急了,拉着她,“真不能缓缓吗?要不,我进宫去说说看?”她看着白茗背后的伤,有些蹙眉,这大夫千叮万嘱,尽量卧床休息别动,免得伤口迸裂,可是要进宫,前面还好能坐马车,后面入了宫后,连王爷都是要走路的,何况白茗了? 这一走,指不定伤口就裂了。 “去吧去吧,疼死你,我不管了。”莫雅甩袖起身站在一旁,生闷气。 白茗也没说什么,就自己慢慢地摸索着坐起来了,还是莫雅看见了,忍不住过去扶她一把,“谢莫姑娘。” 在马车里铺了许多被子,这才让白茗上车,一路上莫雅都时刻关注着白茗的情况,见她脸色越来越不好,“马车赶慢点,稳点。”莫雅冲马夫喊着,倒了被热水给白茗,“你怎么样,伤还好吗?” “无碍,谢谢。”白茗紧了紧拳头,她的心因为离宫门越来越近而感到不安,她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听闻被留在宫里了,是因为伤的很重吗? 莫雅将她送到宫门口,又叮嘱她千万不要勉强自己,这才看着她进去。许久后,白茗走到养心殿,背上都浸透了,伤口裂开有些疼的厉害,烧一般的,拜见过女帝后,好歹是赐坐了。 “这回,你算是护了老二一命,听闻你伤的不轻,朕想着老二那边的御医比较有经验,可是年纪大了宫里宫外来回跑吃不消,便让你也进宫来。”女帝看了她一眼,“去吧。” “谢皇上。”白茗听了半天,好像隐约明白是和夏蘼一个御医,那到时候应该能问上两句夏蘼的情况吧? 白茗转身,女帝瞧见她背上若有若无印出来的血迹,微微蹙眉,是伤的不轻。“这孩子……可惜了。”女帝惋惜的摇头。 轻舞添上茶,“皇上既然觉得可惜,那又为何……”要送到二殿下那边? 女帝抿嘴一笑,转了转杯子,“为何?不过是留个念想罢了。”算是最后的一点快乐时光。继而话风一转,“轻舞,招钦天监觐见。” “是。” 宫女带着白茗出去,走过长街,“这是……”白茗的心越来越加速,这是往西格殿去的方向。 “皇上说还是将你带去西格殿吧,怡亲王也在西格殿养伤呢。”宫女说道,一时间白茗真的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好似越接近西格殿她就越害怕,害怕见到夏蘼,害怕触景生情,有一种近乡情更怯之态。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宫女,走着走着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一回头看见她站在那儿,出声问道。 白茗回过神来,摇摇头,“有劳。” 长街外的石板路雪扫的很干净,推开翊乾宫的宫门,却是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她想起最初的时候,她就是在这里遇见夏蘼的,也是在这里,夏蘼将包着豌豆黄的帕子递给自己…… “吉祥?人可在?”宫女出声喊道,稍微走进去,往西格殿方向喊了两声,吉祥闻声而来,瞧见白茗,笑了笑,这才同宫女说道:“姐姐有什么事?” “她救了怡亲王,所以皇上命奴婢将人带来,说是同王爷一道养伤,你看着安排吧。”宫女说完,便走了。 “白姐姐,你也来了,奴才瞧着主子,每日每日的不说话,可把奴才憋的难受了,刚好你来了,去同她说说话。”吉祥什么都不知道的跟白茗说了近来夏蘼的情况,多数在屋檐下看雪景,不说话吃饭少之类的。 白茗听的心里一抽抽的,她看见吉祥的样子,没告诉他,她已经被主子送走了。垂下眼眸,“先带我去房间吧,有些累。” 吉祥这才想起来,刚才宫女说她也受伤来着,“对对,差点忘了,白姐姐你伤的可严重?”他想伸手去扶,可是又不知道她伤在那儿了,万一跟主子似地是在胳膊,那岂不是罪过?手愣在半空,索性放下来了。 “白姐姐还住原来屋吧,我去打扫打扫。”说着,他没等白茗反驳,先跑了。原来的房间,是在夏蘼的隔壁。白茗低着头,抿了抿嘴角。如此也好,万一夜里主子有个什么需要,她,也能帮忙。 睡了一下午的夏蘼,隐约听见隔壁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迷糊的转了个身,应该是在做梦吧,隔壁……隔壁不是白茗住的房间吗?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第9章 .7 第五十二章 白茗回到屋子里,转了转,伸手一点点的摸过去,这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有太多的回忆,她没想到还能再次回到这里来,回到那个人身边。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白姐姐,胡御医来了,说是给你瞧病的。”吉祥在门外说着,白茗应了声,立马去开门。 伴随着冷风,胡御医朝她微微点头,走进来,胡御医转头看见跟进来的吉祥,“你去看看王爷醒了没?” “哦哦,好叻。”吉祥转身出去,带上门。 胡御医帮白茗检查伤口,将她的衣服一点点的脱去,血已经结块,牵扯间听见白茗的抽气声,胡御医看的也是心下一惊,“好在现在入冬了,伤口虽大不易化脓,却也不易长合,我在帮你处理下,记得每日敷药。” 白茗点点头,想起吉祥说胡御医都是晚上来,那她说的一日换两次药,怎么换?就吉祥和主子在这里,她…… 另一边,吉祥去看夏蘼的时候,夏蘼已经醒了,瞧了瞧天色,“胡御医可来了?”边问边拧了毛巾擦了把脸,这才有些清醒。 “来了,正在旁边给白姐姐处理伤势呢。” 啪嗒一声,夏蘼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她转过头看向吉祥,确定她刚才没听错?白茗在旁边? “主子,是不是很惊讶?”吉祥笑着把毛巾捡起来,“早上白姐姐来的时候,我也觉得惊讶来着,对了,送白姐姐过来的宫女说是皇上的意思。看来,皇上对主子,似乎很上心啊。” 夏蘼脑袋只觉得嗡嗡的响,好不容易理清楚了,却听见是皇帝安排的,夏蘼觉得心好累啊,听说过坑爹的娃,还头次碰见坑娃的娘,真是……她扶了扶额头,要怎么办?白茗现在…… “她伤的如何了?” 吉祥摇摇头,却听见胡御医说道:“伤的不轻。”胡御医走进来,给夏蘼请安,“王爷今天觉得如何了?” “她,现下如何了?”夏蘼刚迈出一步的脚终究还是收回来了,转而问胡御医。 胡御医拿出手枕,“王爷伸手,让臣把把脉。” 夏蘼将手搭过去,胡御医好一会儿后才说,“伤在背后,很长一刀,伤口愈合情况不是很好,需一日换两回药。”胡御医收了手,“王爷胳膊上的伤再让我看看。”一阵检查完,重新给夏蘼换上药后,胡御医走了。 “主子,晚膳送过来了。”吉祥将食盒拿进来,一般夏蘼都是喜欢在屋子里吃的,天气冷,她也不想还搞那么多规矩又跑别的屋吃饭,炭火刚点起来还没暖呢都吃完了。 她握着筷子,“去把白茗也叫来吧。” 吉祥一笑:“好叻,就同当年你们还没离宫时那般,我再去热壶果酒。”当年没有离开的模样……夏蘼坐在那儿,手指叩在桌面上,想了想,嘴角微微一笑。 听见脚步声,夏蘼立马收敛了笑意,待人进来时,她只是抬眼瞄了下,也不说话。 “主子,白姐姐来了。”吉祥给白茗摆上碗筷,听见夏蘼嗯一声,白茗还愣在那儿,吉祥推了她一把,“白姐姐怎么还不坐啊?” 白茗刚想说话,夏蘼先开口了,“坐吧。” 白茗看了看夏蘼,“谢谢……”王爷…… “白姐姐,你快坐下去吧,西格殿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吉祥推着白茗坐下,又在旁边找了个位置自己才坐下,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幸运遇见二公主这个主子,哪怕现在他一个人守在这里,他也不觉得苦。 白茗夹着白米饭默默地低头吃着,夏蘼偶尔抬眼看她一下,发现从她坐下到现在一筷子的菜都没动过,微微蹙眉,再看白茗,似乎脸瘦了?夏蘼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想放到白茗的碗里…… 筷子最后还是回到自己跟前了,夏蘼低眉,当初是她要把人赶走的,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白姐姐,吃菜啊。”吉祥看看她,他发现似乎主子和白茗之间,有些不对劲的感觉,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悄悄地再看看她,又看看主子,他最后觉得还是吃自己的饭吧。 用过晚膳以后,白茗又回屋了。夜间,她站在墙壁处,轻轻地摸着那堵墙,好想知道,隔壁的人,此时在干什么?是否休息了。白茗站在那儿望了许久,叹口气,转身回床上休息了。 翌日。 一同用早膳,还是沉默无语,吉祥差点吃噎着了,看见她们两人这般怪别扭的。说是闹翻了吧,也不见得,可是又仿佛没看见对方,啊不,是主子没看见白姐姐,倒是常见白姐姐偷偷看主子。 吉祥纠结了半天,吃过早饭后,将白茗拉到一边,搓着手笑笑说:“白姐姐,有件事想劳烦你一下。” “什么事?” “就是,帮主子上药的事情。”吉祥说是自己要去处理下后院里的那些东西,帮主子上药的事情,还是白姐姐来比较合适之类的话。 白茗听见,“好。” “那个,白姐姐,那你的药……”吉祥想到自己同她始终不好接触,何况是伤在背后的。“要不,同主子说说吧?” “不必了,我自己能换。”白茗接过吉祥手中的药,转身去找夏蘼了,在她门口停下脚步,随即敲了敲。 “进来。”夏蘼正脱了外衣,撸起袖子,等着换药呢。谁想一抬头,见白茗端着药进来,她傻了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一个人站在门边,一个人坐在那儿,大家都没开口,一时间气氛沉默的很尴尬。 “吉祥有事,让我来帮忙。”最后,还是白茗出声了。 夏蘼点点头。 白茗走过去,轻轻地将她胳膊上的纱布解开,看见那道伤,虽然有些结痂了,可是白茗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为什么不早点帮主子挡下呢?白茗一边自责一边将药重新敷上,再包扎好。 “好了。”白茗将东西收好,刚站起来想走,被夏蘼拉住了衣袖,白茗愣在当场,不敢动。 “你呢,不换药吗?”夏蘼记得,她是伤在后背的,吉祥肯定不能去,西格殿里没有别的人了,她的伤又怎么换药,“既然,你帮本王换药了,本王也帮你一次,再说,你也是替本王挡剑的。” “你的药呢?” 白茗转过头来,“谢王爷,我的药……在我房间里。” “那本王随你去换药吧。”夏蘼站起来,将衣服穿好,再看看白茗,两人客气的像个陌生人,却又是彼此间很熟悉的陌生人。 跟着白茗来到屋子里,夏蘼拿着药看向白茗,“怎么了?” 白茗才回过神来,摇摇头,解开了衣服,对她露出后背来。 除去原来的纱布,剑伤自右肩一直划到她左边腰下了,看起来十分狰狞。夏蘼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伤,感受到白茗身子的颤抖,“是不是弄疼你了?”夏蘼收回手来,将药均匀的抹在纱布上,准备换药。 不是疼,而是烫。 白茗眼角的余光看见夏蘼收回了手,那种摸在她后背上的触感,一点点的激起她心里的渴望。 夏蘼把抹好药的纱布贴在白茗的背后,再拿纱布给她绕一圈的绑,结果绕到前面的时候,她一个手绕不过来,只得从身后再伸手去接,来来回回几下子,本来夏蘼觉得没什么的,可是,动作稍微慢一点的时候…… 就像是,她从身后抱住了白茗一样。 又绕了几回,夏蘼才打好结。“好了。” 白茗缓缓地穿上衣服,“谢王爷。” 王爷? 夏蘼手停了停,“日后,你再帮本王换药吧,本王也帮你换药。”所以,便宜娘,你为什么出这种馊主意,劳资都把人送走了,你特么的还把人送到劳资跟前,怎么破在线等! 整个屋子又空下来了,只剩下白茗一个人,她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摸了摸后背,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回去后的夏蘼,关上房门,却时不时的想起刚才那一幕,白茗雪白的肩头,还有那抹殷红的伤,都印在她脑子里,突然就冒出来干扰一下。夏蘼看见那有肉有些外翻的伤口,那么长,觉得当时,白茗一定快要痛死了吧?她只是伤在手臂上,都觉得要死了。 夏蘼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一对比白茗的,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哎,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夏蘼呢喃了句,她都忍不住要笑出来,傻傻的一个人,傻傻的为了她的一个人。夏蘼抬手遮住眼,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护住白茗这份心意,本来从狩猎场回来时,她想同白茗说,若是不嫌弃她什么都不会那就在一起试试看吧,也许白茗也不过是一时间的脑子发热呢? 可是,有太多的阻挠,她不得不考虑白茗的安危,甚至她担心白茗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叶阑珊?所以,她才要将人送走,起码,那样白茗是安全的。 母上大人,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如次数日,直到元宵节前夕,吉祥端来饭菜,抱怨着说:“听说今儿宫外可热闹了,比起往年的元宵,今年皇上下令不禁城门,所以很多人都从外地赶来看呢。” “你羡慕?”夏蘼吃着饭,随口一问,却见白茗听的很认真。如此想来,自打白茗进宫跟着她,到现在,似乎一次元宵都没玩过。 “你想去吗?”夏蘼看向白茗。 “想去。”吉祥顺口就回答上了,白茗愣了下,才看见夏蘼看着自己,似乎……刚才是在问自己?白茗害怕自己自作多情,便低下头专心吃饭了。 夏蘼瞪了眼吉祥,也不再说话。 第9章 .8 第五十三章 晚上吃完饭后,吉祥收拾碗筷出去,白茗和夏蘼两人对坐在桌面上,一时间不说话都显得尴尬,白茗就准备起身回屋去,谁想这时夏蘼忽然开口要喝茶。白茗便去倒茶,拿起茶壶摇了摇是空的,“茶水没有了,我去厨房看看。” “不如,我们出去喝吧。”夏蘼淡定的说道。 白茗愣了下,回头望着她,“出去?” “嗯。”夏蘼抬眼看了她一下,就跟‘吃完饭我们出去溜达一下吧’似地,夏蘼起身走到她跟前,再过她眼前的走了出去。 这下子,白茗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总不能把王爷一个人放在外面吧,那样很不安全的,而且……不管什么原因,她曾经是王爷的陪读,都有义务去护下吧?嗯,白茗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王爷……”白茗跟上去,见她这样双手背在身后,就这么直径的往外走去,“王爷,不换件衣服什么的?” 夏蘼回头,“为什么要换?” 白茗:…… “天快黑了,估计集市也该开场了,我们现在去应该刚刚好。”夏蘼抬头看了看天色,走出翊乾宫,笔直的长街迎面走来一群宫女,见到她个个贴墙边垂着头等夏蘼走过去,“参加怡亲王。” 夏蘼嗯了声,走过去,她们才继续走路。 白茗跟在她身后,不一样了,很多事都变了,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她静静地跟在夏蘼的身后,无数次望着她的背影,都没有像今天这回这般陌生。她看见了一个符合王爷身份的人,而那个人,却再也不是和自己嬉笑着钻在一个被窝里的人了。 那种感觉,像是风过万里,同样的树却是不同的地儿,再也……回不去了吧? 也许,这个世界上,回不去三个字,是最悲伤的三个字。 白茗习惯性的摸了摸腰间,她才想起来,进宫是不能带兵器的,所以她那把细刀被留着了,那是 夏蘼亲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如今,都不在身边了。 “傻愣着想什么呢?”夏蘼看见离自己有点远的白茗,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抿嘴,忍不住的出声问道,“快点。” 白茗应了声,赶紧跑上来,谁知夏蘼带她左拐右拐都没像是去宫门的路,“母皇跟我说过,她之前偷偷出宫的时候,走的密道。”夏蘼说道,刚好解了白茗心里的疑惑。 很偏僻的南三所,原本是住着质女们的,差不多都挪出宫了,剩下几个小的,送去北五所那边,同公主们一块儿居住了。所以这里暂且空了出来,夏蘼找到最偏的角落,“母皇说西角是最偏的地儿,也是最容易出去的地儿。” 只是,这高墙如何翻过去?夏蘼摸着下巴望墙哀叹。 白茗拉了拉夏蘼的衣袖,“王爷……” “嗯?”夏蘼转头看她,“你能出去,但是你能带我一起出去吗?” “能。” 夏蘼满意的一笑,“那就这么办吧。”刚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她:“你刚想说什么?对哦,你的伤……现在没问题吗?带一个人的话,很重的。” “没问题。”白茗摇摇头,哪怕是有问题也是没问题的,“我刚想说,这边……不是西角。” 夏蘼一脸懵逼的看着她,最后确定这边不是西角以后,往回走,边走边同她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样我们就不用走这么多的冤枉路了,傻孩子。” “我以为王爷兴致所致,多走了两步。”白茗面无愧疚的说道,就好像那种‘对啊,我就是看见你在往坑里跳啊,但是我就是站在旁边看看。’ 夏蘼睨了她一眼,“你这样是不对的,要时刻帮助别人认清现实,知道吗?” “那王爷呢?”白茗突然停下脚步,“王爷,认清现实了吗?” 你是当真,不喜欢我,所以才想赶我走,是吗?还是说有别的现实?白茗话堵在嘴边,很想问,却又不敢问。 夏蘼听的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exm?她认清现实了吗?怎么没认清了,要是没认清的话,能知道权衡利弊送你离开吗?没认清的话,能知道现在自己一无所有没任何势力跟人对抗吗? “原来,王爷已经很清楚了。”白茗垂下眼,准备走了,谁想被夏蘼一把拉住,“听你这话,可不是这意思,出去几天胆就肥了是吧?”明明一个好好地元宵,想两人一起过,她这是瞎折腾什么? 夏蘼来气了,总觉得白茗这话里话外有意思,索性拉着她问个明白。 “不敢,”白茗将手抽出来,“不敢忘记王爷的教诲之情。” 嘿哟喂,还杠上了。 夏蘼看着她,“看样子,你倒是把本王的话记得清楚,那刚才又是何意?本王清楚什么?” 白茗就是沉默着不说话。 两人僵持在这里,半天后,夏蘼觉得没劲儿了,干嘛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呢,想想都觉得可笑。夏蘼叹声气,说道:“算了,本王只是想同你出去瞧瞧元宵节热闹的模样。”说罢,她要走。 突然听见白茗说:“王爷,想必很清楚,那么又何必……”又何必来招惹我?白茗看向她,“王爷想看元宵,奴婢去找些侍卫护送王爷吧。” “白茗,你站住。”夏蘼走到她跟前,“什么叫再去找些侍卫护送本王?什么叫想的清楚,又何必……何必什么?后面的话,你为何不说清楚?” 白茗不吭声。 夏蘼冷哼一声,“没想到分开不久,你脾气倒是渐长不少啊。” 白茗继续沉默。 夏蘼看着她这样不说话就觉得来气,戳了她两下,“怎么出去一趟,就变得这么陌生了?我们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分,难不成你都给消化了?” 白茗摇摇头。这一点一滴她都记在心里。 可是,说不出口。 “说,知道我没耐心的。”夏蘼又问了一遍,这个时候,她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以前白茗不会瞒着她,更不会这般带着讽刺意味的说话,现在都觉得明明人在跟前,却隔着好远好远。 再也不是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了。 她错了吗? 夏蘼不觉得自己错了。 再看了看白茗,夏蘼在心里嘀咕,要是这次再不说,那她就回去了,没事找事去什么元宵节,看个毛线看! 白茗抬眼看了她一下,继而又低眉顺眼看着地上,好一会儿后,才说:“王爷,不是已经知道奴婢的心意了,才会将奴婢赶走。如今,皇上只是命我过来养伤,王爷若是看着不顺眼,那奴婢以后不出现在王爷跟前便是。王爷想出去看热闹,奴婢担心王爷的安危才会跟过来的,若是……奴婢还是找些人护着王爷吧。这些,王爷不都是已经看明白的吗?奴婢……唔……” 话还没说话,双唇被软软的唇贴住了,白茗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就在她眼前,贴的很近很近,近到……鼻尖相近,齿畔相依。 很快,夏蘼放开了白茗。 她捧着白茗的脸,轻轻地摩挲着,原本只是以为白茗会觉得她很无情,没想到白茗会误会的这么深。 听着那一声声的奴婢,就像是榔头一下下的抨击着夏蘼的心,白茗说的多轻描淡写,她的心就有 多痛。 “我本以为,你会想明白,谁曾想,你竟然钻了牛角尖。”夏蘼说道,轻轻地笑了一声。望着白茗有些发愣的脸,她凑上去又亲了一口,软软湿湿的唇瓣轻轻地贴在一起,再而转深,一点一点的加重吻。 白茗不敢置信的看着夏蘼,那闭着的双眼,睫毛微微颤抖,眼前的人,真的是再吻她。白茗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笨拙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将手搭在夏蘼腰间,仍由她吻着。 月上树梢,星影闪烁。 许久后,夏蘼才放开她,觉得自己先前的心血全白费了,就被她的话打败了,完了,这下算是栽在美人坑里了吧?估计是爬不出去了。 瞧着白茗脸颊发红的模样,夏蘼想,反正都亲过了,那就给人家一个定心丸,别搞得自己是渣滓似地。“本来,狩猎场回来,是想同你说。”夏蘼牵着她的手,走在小道上,去西角边。 “若你不介意我这种什么都不太懂的,那我们在一起试试看吧。”夏蘼看了她一眼,“后来,才发现,很多事,我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你推远点,尽量离开这个漩涡。”说罢,她笑了笑,“没想到,你又回来了。” 白茗嗯了声,紧了紧牵着夏蘼的手。其实,她一直都在啊,都未离开。“原来如此。” 走到西角边,夏蘼担心白茗的伤,“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你伤还没好,要是再重了……” “再重了,我就多在你身边待几天。”白茗笑着说,舔了舔嘴角,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过了。“我是……王爷多养几天伤,我多伺候你几天。”过了以后,她是不是还得回到莫府去? 想到这里,白茗内心的喜悦被冲淡了少许。 夏蘼凑到她耳边说:“那我们出去吧,我想和你一起看看元宵节的模样。” 白茗用力点点头,也许太遥远的事情就不必想那么多了,把当下过好,是她现在唯一想要做的。 养心殿内,女帝躺在摇椅上,轻轻地晃悠着,像是睡着了一般,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轻舞一人,站在女帝身边。 好似一阵风,地上单膝跪着一个人,垂着头,“阿月来禀。” 女帝嗯了声。 阿月将关于怡亲王同白茗在南三所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说给女帝听。 轻舞微微抬了抬眉,见女帝依旧闭目养神听着,直到阿月说完。女帝才缓缓地睁开眼,伸手端起旁边的茶,“可惜了,可惜了。”她呷了口茶,手指叩在躺椅边上,“钦天监那边的折子拿过来。” 女帝让阿月退下,接过轻舞手中的折子,看了眼,“嗯,这前面的日子,就挺合适的。”轻舞瞥了眼,恰好看见女帝点了二月十五的日子。 第9章 .9 第五十四章 元宵夜,大街上灯火辉煌,人山人海。有围了一大圈看杂耍的,吞剑,喷火,样样齐全。也有卖糖人的,勾着一勺子的糖浆在板上作画,你要什么就给画个什么出来,惟妙惟肖的。还有那些个路边小贩吆喝着…… 比肩接踵来形容这拥挤,也不为过。 两人走在人潮中,随波逐流的走着,漫无目的,只是东张西望走马观灯似地瞧着。好一会儿后,两人停在小巷子的空荡处,夏蘼问她:“饿了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她拉着白茗的手转过头看向白茗,昏暗的灯光下,映着白茗那张好看的脸,夏蘼浅浅一笑:“上次,去那家馄饨铺子,人家还问起你来了呢。” 白茗想起她那次跟着去过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那去吧。” “你笑什么?” 白茗被她问的莫名其妙,反问她:“你能笑,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笑是因为,想到那老板惦记你,你笑又是因为什么呢?”夏蘼将白茗的手拉起来,玩弄着她的纤细的手指头,白如葱节。玩着玩着,夏蘼突然拉着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激得白茗浑身一颤。 有些害羞,轻轻地抽了抽手,张望了眼四周,小声的叫了声:“主子……” “叫我什么?”夏蘼笑眯眯的看着她。 白茗看了看别处,好一会儿才说:“阿蘼。” “哎。”夏蘼很爽快的应下,见她脸颊有些泛红,就没再去惹她,转而拉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出小巷子,“那我们去吃馄饨吧。” 白茗嗯了声,看见那些个猜谜的,围了不少人,她微微停下脚步。“主……阿蘼,你看见那盏灯了吗?” 夏蘼顺势望过去,“哪个?” “两人立于竹林,互送东西的那个。”白茗指了指,“你不去试试你的文采?”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挤兑我?”夏蘼瞄了她一眼,笑着说:“你胆子也挺大的嘛。” 白茗抿嘴笑了笑,不说话了。 夏蘼真的过去了,挤进人群里,看了眼老板,“那盏灯怎么得?” “哟,说的是竹间定情吧?”老板将灯拿下了递给夏蘼瞧,“这是我们师傅做的最精致的一盏,自然是谁答对了所有的题,才能得到。”那盏灯,成六角形态,是什么材质的夏蘼看不出来,却见难得角落也挂上了铃铛,风微微带过,还有声。 她朝白茗看了一眼,没办法谁叫她的美人喜欢呢,怎么办呢?硬着头皮也要上呗。 “还请老板出题。” 老板笑眯眯的看着她,“孤峦叠嶂层云散,打一个字。” 众人也围观着,自然是不乏有才的,也跟着摇头晃脑,蹙眉的想着。夏蘼手指在空中写着,嘴角一扬:“崛。”说罢,提笔在纸上写出来。 老板一看,点点头,“答对了,是这个字。第二题:白天一起玩,夜间一块眠。到老不分散,人夸好姻缘。打一动物的名字。” 谁知老板刚说完,夏蘼就接下话茬说道:“鸳鸯。”不好意思,关于姻缘的,还是动物的,她就知道那么几个,鸳鸯,比翼鸟。 众人也不禁对她拍手叫好。 稍微落在人外一圈的白茗,看见夏蘼那认真的劲儿,觉得分外好看,灯火阑珊处,她要的那个人,就在那儿。 十道题后,老板终于将灯放到夏蘼手中,“这位姑娘有才,灯归你了。” “谢老板。”夏蘼还是留了点银子给人家,虽说灯是她答对了题目所得,但是看起来这盏灯也应该算得上上品,给人点银子莫亏本了。夏蘼一向厚道,她感慨觉得自己越来越厚道了。 当然,想neng死她的,就别指望她厚道了。 “怎么样,我的美人,现在满意了?”夏蘼将灯交到白茗手中。好似一夜之间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并没有变的尴尬,相反两人只见到相处自然到夏蘼都觉得像是老夫老妻的感觉了。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夏蘼瞧着白茗低头看灯的模样,嘴角微微一笑,觉得她很漂亮。嗯,果然是自家的媳妇,怎么看都这么好看。好不容易抛开所有的尘事,出来玩一趟,夏蘼拉着白茗继续去馄饨铺子,走了老远,“别看了,灯又不会丢。” “这个,算是你给的……”定情物。白茗没把后面那几个字说出来,跟在夏蘼身边,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让她觉得很不真实,若是没有个什么东西让她感受下那种真实感,她害怕这是她的一场梦。 天亮后,就会醒来的梦。再也没有夏蘼在身边,她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夏蘼走到饰品铺子跟前,拿起一枚兰花的簪子,买下插到白茗的发髻中,“嗯,怎么看都是好看。” 白茗伸手摸了摸,看着她,“好看?” 夏蘼点点头,拉着她继续走,边走边说:“所以,你就别老看这灯了,看看我也挺好的。”一脸自豪的模样,根本就是自恋,惹来白茗轻笑。夏蘼也跟着笑了,牵着她,好像不管在哪里,都是幸福的地方。 她瞥见前面有个小巷子,眼眸转了转,拉着人走进去。什么?乌漆墨黑怕被打劫?呵呵哒,有白茗在,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怕啥。当然,有些事,还是乌漆墨黑的时候干比较好。 白茗跟着她走进来,“这边……是近路吗?”刚一说完,只觉得腰间被夏蘼搂住,一个转身,将她靠在了墙边。 夏蘼望着她,轻轻地笑了笑,“当然不是,只是……也比较方便。”夏蘼舔了舔嘴角,看着她,眼神从她的鼻梁看下来,最后看到她的双唇上。要说来小巷子是为了接吻,这种是不是太直白了? 那还是直接来动作吧。 就在夏蘼凑过去,差点就吻到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夏二姑娘。”夏蘼有种心很累的感觉,什么时候喊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没看见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吗?谁这么不长眼。 白茗稍稍的推了她一把,夏蘼摸摸她的脑袋,凑到她耳边说道:“我先去看看,你等我。” 夏蘼走出去以后,只见周炎和几个下人站在街边,他见出来的人,真的是夏蘼,扯了扯衣角,“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早知道你这样想,那我就不出来,掉头就走,让你觉得你是认错了人。夏蘼朝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周炎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沉默着谁也不开口,最后夏蘼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他事,本王先告辞。” “啊,王爷……”周炎喊道,立马捂着嘴,还好自己声音不大,“那个,二月十十八我生辰,不知道王爷是否有空……”他的话说着说着越小声,到最后几乎细如蚊声。等到说完才后悔,不知道王爷听清没? 夏蘼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大合适。” 周炎的脸涨的绯红,一个没嫁人,一个没娶亲的王爷,他就这么邀请人家上门,确实不合适,他 羞愧的想死的心都有了,谁知夏蘼没理会他那么多,转身就走进那巷子里了。周炎抬眼,看见似乎巷子里还有一个人。 昏暗的巷子中,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却见夏蘼凑上去,伸手似乎是牵住了那人的手,周炎脑子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浑身冰冷,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剩下一个念头:王爷,已经有了心上人。 夏蘼回来牵着白茗的手,准备往巷子另一头传过去,“走吧。” “你的桃花债?”白茗小心翼翼地问道。 夏蘼笑了笑,“大概是吧,人家邀请我二月十八去参加他生日。” “那你,同意了吗?” “你是不是傻?”夏蘼转头看向,突然觉得这话像极了当年两人时不时闹上一出时候的语气,她老是这么说白茗的。夏蘼笑了笑,搂住白茗的肩头,往那边走过去,突然庆幸,现在她和白茗差不多高。 “家里有个漂亮的美人了,干嘛还去看别人呢。”夏蘼说罢,干咳两声,看了看前后,反正都没人,“要不,我们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事情吧。” 白茗低着头,暗想还好现在看不清脸,不然不知道红成什么样了。“不是说好去吃馄饨的嘛。” “那吃馄饨前来些点心也可以嘛。”夏蘼无赖起来真是没谁了。 等到出了巷子之后,白茗拉了拉衣襟,咬着下唇,心跳快的要飞出来似地,转头悄悄地看了眼旁边的人,结果发现夏蘼却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就差把她那把写着风流倜傥的扇子拿出来招摇了。 “去吃馄饨吧。”夏蘼跟她说道。 白茗嗯了声,跟在她身后,十指紧扣,肌肤相亲,她确定眼前的人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想到这里,白茗嘴角扬起,心里甜甜的。 玩了一晚上,悄悄地回去时,已经是午夜过半,宫里静悄悄的一片,夏蘼同白茗两人走在暗处,好不容易再做贼似地回到西格殿,踏进宫门的那一刻,才算是心放下来。 夏蘼伸了个懒腰,抓住要分开走的白茗,刚想说一起的时候,突然阿星来了,之前夏蘼见过她一次,是女帝身边的暗卫:日月星辰,排在阿辰之前的人。夏蘼下意识的挡在白茗身前,冷眼看着来人。 阿星罔若未见,直接参见夏蘼:“皇上,命属下在此恭候,待王爷回来,请王爷去养心殿一趟。” 夏蘼微微皱眉,“现在?” 阿星点点头,“皇上口谕,无论多晚,都请王爷过去。” 夏蘼转头看了眼白茗,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先回屋去,对于半夜还在这里候着抓人的便宜娘,夏蘼心生出不安来,却还是对着白茗一笑。 很快,跟着阿星出去了。 白茗低头望着空了的手心,握了握,好像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住的苍白之感。 第9章 .10 第五十五章 元宵节之夜,家家户户喜庆非凡,然而怡亲王府却是大门紧闭,自打王爷进宫赴宴,到遇刺留宫养伤,整个府邸上下,除了买菜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人进出。赵嬷嬷把人看的很紧,就是怕万一有人趁主子不在添把火。 偏生想什么来什么,也就过了半个月的安生日子,元宵夜,有人大拍房门,求王爷救人。门房找到赵嬷嬷的时候,说外面的人跟死了娘似地哀求着,求王爷救命,这大过节的也不好赶人又是这等事,就赶紧来禀告了。 赵嬷嬷急急忙忙的跟着人到门房看看,谁知那人还跪在外面呢,“我们家王爷不在府里,你这是……” 来人见赵嬷嬷出来,看样子是个能做主的,膝行了两三步,抱着赵嬷嬷的腿,“求王爷救命,两条人命啊。” 赵嬷嬷犹豫了半响,主要是求人者架势太大,额头都磕破了,实在无可奈何,“我们家王爷真不在。” “那……那什么时候回来?王爷临行前特意嘱咐,若是出事了,就来怡亲王府求救,这……这可怎么是好?”她慌乱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王爷?上京城内,虽然王爷多,除了夏蘼这辈的,自然还有老一辈的,但是能求到夏蘼这边的,不由得先想到淳亲王夏芜。赵嬷嬷对那边不太懂,可是今天人家求上门,他日若无事还好,若是有事……这笔账会不会算在自家王爷头上? 赵嬷嬷问清楚了情况,一听竟然是怀孕的淳亲王妃出了意外,正躺着等救命。“你们……你们难不成没请婆子来吗?大夫这些赶紧去请啊,瑶宁,你去拿王爷的牌子瞧瞧还能不能进宫递个话什么的。若是不行,最迟明早,一定要告诉王爷。” “请了,都请了,可是这孩子卡住了……”她也急啊,王爷走前还说了,若是出了事,她们也跟着没脑袋,这种事她每天恨不得扒在菩萨跟前求着别发生呢。 赵嬷嬷带着瑶三还有几个仆人先去看看情况,一切吩咐妥当才出门。这事,真不好弄,只盼着王妃大吉,平安生下孩子。走在半路的时候,赵嬷嬷忽儿觉得不对劲了,淳亲王出去不过是这两个月的事情…… 而按那人说辞,王妃有孕这是早知道的事情,为何没有禀告皇上?如今,大家知道的就只有三公主那边有消息了…… 赵嬷嬷不由得多想了些,让手下的人都精神点,互相使个眼色,各自点点头。 宣武二十三年的元宵夜,注定不太平。 半夜回去的夏蘼,被女帝堵了个正着,忐忑的走进养心殿,见女帝睡在躺椅上,就盖着个毯子,旁边生了好几个火炉。轻舞见夏蘼进来了,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夏蘼意会的点点头,走到边上呆着。 这都大半夜了,还找她来干嘛?自己倒是睡了,难不成就为了虐她不让她睡? 应该,没这么变态吧? 夏蘼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的时候,女帝眉头紧皱,略微翻了个身,“几更天了?” “刚过了三更。”轻舞说道。 女帝捏了捏鼻梁,“老二来了吗?” “来了。” 女帝扭了扭头,看见站在那儿的夏蘼,嗯了声,又躺回去,过了会儿才起身,轻舞拧了毛巾递上去,女帝随手擦了擦,“老二啊,你过来。” 夏蘼听话的走过去。 女帝一边将毛巾递给旁边的轻舞,一边看向她,端着茶漱了漱,吐掉,问:“知道朕为何这么晚还找你来吗?” “儿臣不知。”夏蘼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整个大殿里,只剩下女帝,轻舞,还有夏蘼,以及暗处不知道的侍卫,静的只剩下火炉里烧火的碳,偶尔噼里啪啦的爆一下。 女帝将茶放到一边,像是个慈母一般,询问她:“晚上可玩的开心?” 夏蘼摸不准她的心思,但是知道如实回答比较好,当真是应了那句: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夏蘼点点头,“嗯,很开心。”一想到,晚上同白茗摊牌了,也算是进步了吧,以后怎么样怎么再说,反正晚上的时候她是把什么都抛在脑后,疯了一把。 可是,她不后悔。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选择,她喜欢白茗。 想到白茗,夏蘼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担心自己?这一会儿笑又一会儿眉头平静的模样,全都落在女帝眼里了,虽然夏蘼已经控制的很好,可是有些时候,你想一个人的眼神,是掩饰不了的。 女帝看了她半响,恍惚间好像就看见了当年的那个自己,如今,她做的事情,又和当年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叹了两声气后,女帝终于开口了,“老二,该成亲了。” 夏蘼僵在原地了。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女帝一次次提起来的时候,她就想过了,还有无端端遇见周炎好几回的时候,她也有预感,可是……可是今晚,她才同白茗表白过,就……她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母皇……”夏蘼张了张嘴,轻舞在旁边微微咳嗽了两声。夏蘼知道,那是提醒她的意思。 “儿臣……” “朕知道。”女帝打断了她的话,很认真的看向她,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这般认真,是看向她夏蘼,而非别人。女帝招招手,示意夏蘼过去,揽过夏蘼的肩让她坐在摇椅边上,“你的心情,朕都知道,可是……这不是理由。” “这还不算理由?”夏蘼不可置信的问道。 女帝摇摇头,“不算,你不够强大,什么理由都不算理由。” 对这话,夏蘼无从反驳。 沉默许久后,夏蘼倔强的吞回眼泪,抬头看向她,“母皇,您曾在狩猎场做的事情,是为了当年不够强大的你,复仇是吗?如今,同样的事情,您也希望在女儿身上重来一遍?” 女帝摸了摸她的脑袋,“老大心思太重,做出弑母之事,老三年少嚣张,如今虽敛了性子,却也非仁者。江山不能交在她们这样的人手里。老二,若是有的选,朕也不希望是你。”她的手停在夏蘼的背上。 她曾无数次希望,这个长得像阑珊的孩子,能走一条她不能走的路,能过她曾经奢望却无能为力的路。可是,命运很多时候,不会给你希望,也不会给你选择。女帝叹了口气,除夕宴上,若是没意外,她倒是准备拔掉宋家,扶正老大,眼下…… 女帝猛咳嗽两声,夏蘼急忙转身顺她的背,自打去年夏天后,女帝的身体渐渐衰落,还未入冬就开始点火炉,冬季之后更是怕冷。加上今天的事情,夏蘼隐约想到一个念头,生生的摇摇头,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等等,老大弑母?“姐姐……姐姐她……”夏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女帝苦笑的看她一眼,指着边上的折子,“你自己看。” 一目十行,夏蘼气的发抖。老三侍郎怀孕后不久,老大的王妃有喜却瞒着不报,非但如此,名义上去送祁艳回国,可是一路上却拖慢行程,甚至都没去边境,现在就在北舟待命。北舟是距离上京城最近的周县,也是上京城的外护城。 宋国公,兵部,夏芜。在除夕宴选择没有夏芜的时候动手,也就是弄了个不在场证明。只要成功,夏芜直接从北舟赶回来,毫不费劲。 哪怕是在上京城内的夏蘼都未必会知道,那到时候行刺的罪名给谁最好?当然是一同在宴席上的夏蘼,夏芜只要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直接能将夏蘼就地□□。这些,简直是行云流水般□□无缝。 可是,败就败在宴会当天,夏蘼舍身救了女帝,而白茗救了夏蘼,时间一耽误,禁卫军,金吾卫等都到了,那场血战,自然是女帝赢了。 看完折子,夏蘼惊出一身冷汗,手脚冰凉。女帝拉过她的手,揉了揉,命轻舞取了大衣来,给她围上。女帝捂着嘴角咳嗽两声,“老二,祖宗把江山交到朕手里,朕不能毁了它。” 所以,你就毁了我。夏蘼看向她,在心里把她的话补完。可是江山社稷,跟她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她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换?从她穿过来,女帝就没关心过她,她都是被放养大的,都是她自己努力挣扎活下来的。 凭什么要连权利都没享受过,就要她尽义务? 夏蘼越想越觉得不甘心,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死命的咬着下唇,连句违心的话都应不出来。女帝揽过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幽幽地叹了几声,“朕,当年也是这般苦,可是啊,老二……你姓夏,你留着夏氏的血,你就不能不担起这责任来。” “是朕,对不起你。”女帝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声音小了些,“朕,恐怕没多久的日子了。” 夏蘼心头一骇,听见她这般说,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孩子,不是朕逼你,而是你不够强大。”女帝抱着夏蘼,这一夜,她们母女说了很多话,仿佛是将这十七年的里没说够的话都说完。 一直到天色朦胧,女帝精神头不是很好,要说的都差不多说完了,这才让夏蘼回去了。正月十七才上朝,所以这天还能休息。 眼里冒着血丝的夏蘼,失魂落魄的走回西格殿,见到的却是等了一夜的白茗,她同夏蘼淡淡地一笑。 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 夏蘼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9章 .11 第五十六章 轻舞服侍着女帝躺下,“诏书拟好了吗?” “都照皇上吩咐写好了。” 女帝微微闭上眼,叹一口气,“就那么办吧。” 养心殿又恢复了寂静。 天色亮起的时候,夏蘼幽幽转醒,她睁眼看了看头顶,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想起来,伸手盖住眼睛。谁想一动,旁边有人也动了,夏蘼扭头一看,趴在床沿边的白茗揉了揉眼,“醒了?” 说着,她起身去倒了杯茶递给夏蘼。 夏蘼接过来一口气喝完,“嗯,不是让你回屋休息吗?怎么还守在这儿?” “你见我就哭了,还晕过去了,我能不担心吗?”白茗扶着她坐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两枕头,这才把茶杯放到边上。 夏蘼心生愧疚的看了她一眼,拉过白茗的手,玩着她的手指头,犹豫了好久,才说:“白茗……那个,对不起,我……”她抬眼看了下白茗,只见她坐在边上,很认真的望着自己,眼神柔情似水。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白茗都是默默地守护着她。 一想到这里,夏蘼不敢抬头看她,只是不停的拨弄着她的手指头,纤细而干净,夏蘼紧抿着双唇,心如刀搅。突然一只手摸着夏蘼的脸,下一秒白茗凑了过来,轻轻地在她嘴边蜻蜓点水的亲了下。 “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白茗问道。 那双眼眸里,干净清澈,映着夏蘼的影子。夏蘼知道,在过去十来年的相伴中,白茗的人生里,也一直以她为主,事事为她着想,连离开后都为救她而奋不顾身。 夏蘼嗯了声,“她给我指了门亲,估计快了。”她直直的盯着白茗看,扯出一抹苦笑,由自己说好过一道圣旨让她知道,她不想装无辜也不想假装不知道,搞的她好像无罪一样。“我甚至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呵……”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伤害了你,我负了你……”夏蘼说着说着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她停了停,看见白茗还是坐在那儿,没有过多的表情,看不出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夏蘼捏了捏她的手,喊了声:“白茗。” 白茗嗯了声,就在夏蘼以为她生气的时候,白茗又凑上来亲了她一下。这倒是把夏蘼急的又要哭了,戳了戳白茗的手,“跟你说正经事呢,你的爱人我,马上要去娶别人了,你还这么淡定……” “那不然能怎么办?”白茗轻轻地说,“本来,我们这样就礼法不合,你要成亲,也是理所当然,我……我只希望你在心里留个小小的角落给我就好。”白茗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她能得主子青睐,已觉得是三生有幸,别的……她不敢再奢求。 白茗稍微靠近了些,吻上夏蘼的唇,一点点,吻去她的泪,“阿蘼……让我伺候你一回,好不好?”她拉过夏蘼的手放在她的心上,“空。”白茗抿了抿嘴,从年前就已经听闻庆国公嫡孙要嫁给怡亲王的消息,那时她以为自己是被王爷嫌弃,如今她得知王爷亦有同样的心思,她更加不敢奢望别的。 只求,一夜承·欢,让她感觉踏实些,哪怕明日各自天涯。 “阿蘼……答应我好不好?”白茗近乎哀求的说道,她解开衣衫,拉过夏蘼的手,轻轻地覆在她胸上。 夏蘼心一颤,她反吻上白茗,转身将她压在身下,加重了这个吻,吻的快要窒息了,才松开,一抹银丝悬在两人之间。她望着躺在床上的白茗,拭去她眼角的泪。 “此生,我夏蘼绝不负你白茗!” 幔帐缓缓地放下,衣衫零落,人影交叠,一室涟漪。 下午,圣旨到了西格殿,夏蘼很平静的接了旨,太监松了一口气,来之前轻舞总管还说可能王爷会有点不适应,到时候看情况办。他真担心,万一来个抗旨这可怎么着好? 迎娶的是庆国公嫡长孙周炎,日子定在二月十五。 女帝也让她回王府去了,临别前,夏蘼再次询问白茗,“你当真不回来?” 白茗摇摇头,“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住在莫府,不好这样就回来。而且,最近你要成亲,再过段时日吧。” 夏蘼还想说什么,被白茗打断了,她的食指竖在夏蘼嘴边,她摇了摇头,“你心里有我,就知足了。” 可是,劳资不知足啊! 夏蘼无奈的叹口气,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抱住白茗,许久才松开手。 “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以后,我再走。”白茗站在街角转弯处,同夏蘼说道。见她还不走,稍微推了她一把,微笑着送她回家。 望着她的一步三回头的背影,白茗忍住眼泪,好不容易等人进了门,她才松一口气,眼泪就那么掉下来了,她微微仰头,缓和了好久,才若无其事般的转身离开。 刚进府,没见赵嬷嬷出来,“赵嬷嬷呢?” “主子您可回来了。”瑶宁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股子的跟夏蘼说了,“赵嬷嬷,现在人还在那边呢,听说好像是王妃……出事了。” 夏芜临行前没跟夏蘼打过招呼啊,难不成是她知道自己会事败?想到这里,她立马交代人备马车,她还得进宫一趟。 女帝正听着禀告,说是已经在北舟将淳亲王一干人拿下,正在回来的途中。这时听见宫女禀告怡亲王求见,她倒是很意外,“宣。” 不一会儿就见老二风风火火的进来,行了个礼,女帝挥挥手让人都下去了,“怎么才出宫,又回来了?想朕了?” 夏蘼整理了下思绪,虽然直接来找她,很蠢。然而,现在她不能不来,老大的人找上门,她人虽然在宫里,可是至少也脱不了干系,看便宜娘要收拾老大的节奏,自己还是得来说说情况。 “母皇,儿臣回到府上,听闻昨儿大姐府上的人来求救了。”夏蘼说道。 女帝偏头看了她一眼,“求救?” 夏蘼:“王妃有孕遇上了意外。”至于为什么要求到她府上,就不用解释了,越描越黑的事情,最简单直接的理由就是咱们都有同个娘,够不够?完全够了。 女帝挑眉,老大媳妇怀孕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眼下情况如何?” “不知,我府上的人还未回来。” “你看着办吧,毕竟……是夏氏的子孙。”女帝说道,叹了口气,很是不顺的咳嗽了几声,便让夏蘼回去了。 正月十七上朝,一系列的消息震惊大臣,首先是除夕刺杀之事主谋已伏法,淳亲王犯上谋逆,贬为庶民永守皇陵,没收淳亲王府邸,满门抄斩。兵部杨艳喻数罪并罚,满门抄斩。宋国公流放西北,没收国公府,男子皆卖入青楼,女子充军。 朝堂之上一时间炸开了锅,要说宋国公,那可是两朝元老了,怎么可能犯这般明显的错?有上书求情的,也有落井下石的,一时间热闹非凡。 宣旨太监咳嗽了两声,接着又来一道:册封怡亲王夏蘼为太女,二月十五大婚,迎娶庆国公嫡长孙周炎。 这下子,更是不得了,册立太女的问题,可是国家大事啊,这一定要说,言官开始跃跃欲试,武将也要来说一句,结果旨意一宣布,女帝就退朝了。 夏蘼自己都愣了下,要说成亲的事情,她是知道了,可是册立为太女的事情,对不起,她也是早上刚知道的。 趁着大家还没围上来,夏蘼先一步跑了。 宋贵君倒是没被降位,可是女帝却几乎不踏进他的宫殿,连后宫的事务,如今全部都交给赵贵人在打理。当他听闻前朝女儿被抓,满门抄斩,宋家被充军的消息,一个劲儿没缓过来,昏了过去。 转醒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他询问身边的无花,“消息,可是真的?” “是真的,贵君……您要保重身子啊!您这……”无花说不出口来,这一夜白头的事情,她要如何同主子说? 宋贵君苦笑了两下,“好,好,好,”一连三个好,他似乎用尽了余生全部的力气,瞥眼看见床头的白丝,他竟然一点也不意外,“皇上,现在哪儿?” “在……赵……美人那儿。”无花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赵贵人得令掌管事务,得女帝晋升美人。 “原来,他晋升了。”宋贵君说话都是轻飘飘的,“送点礼过去,恭贺他。” “主子,您别这样……”无花哭着说道。 宋贵君闭上眼,“你先下去吧。”待无花下去后,宋贵君勉强撑起身子,打开折子,他提笔写下请求自去虔心庙修行,为皇上为大沧祈福。他捏着写好的折子,他所生的大皇子,三皇子,都已经出嫁,如今,夏芜被贬去了皇陵,此生他已无所求,倒不如趁着还有点情分的事情,先求着出家去了,免得日后情分尽,或许生不如死。 赵美人剥了橘子递给女帝,“皇上,早些休息吧。” 女帝嗯了声,正准备歇下的时候,听宫女来报,犹犹豫豫的,“说。” 宫女立马跪下,“宋贵君在外头求见皇上。” 女帝皱眉,处理了老大和宋国公的事情,却把他晾在一边,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为何还来?刚挥手不想见,赵美人垂下眼眸,再剥了个橘子,“皇上,既然贵君都到这儿来了,怎么样,都还是要请人进来喝杯茶,天寒地冬的就见一面吧。” “你倒是心地善良。”女帝笑着点了他鼻子一下,“那便见一面吧。”她从未想过,宋贵君会一夜白头,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时,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女帝同宋贵君独处了许久,宋贵君才出来,赵美人刚想跟他说说话,谁想宋贵君眼也没看他的就走出去了。 后,女帝也出来了,精神头不是很好,赵美人很有眼力见儿的什么也没提,伺候着她歇下。 凌晨,宋贵君坐在马车上,晃悠悠的出了宫门,当年他同凤后玉无双号称“宋玉双才”,呵呵,如今呢,死的死,败的败。玉无双啊玉无双,你一定想不到,原本你的结局才是最好的。 起码,玉无双到底都是以凤后的头衔下葬的,送入皇陵,待皇帝百年后,一起合葬。 他呢?以为前面的人死了,自己会上去,老大会有出息,可是…… 到头来,一败涂地。 他望了一眼渐渐被抛在身后的高墙,抚摸着一头的白丝,叹道:“爱过,恨过,一切皆成空,余生漫长,如何过?” 翌日,送来消息,宋贵君在去虔心庙的路上,自尽了。 女帝手中的笔,掉在纸上,渲染了一大片,沉默许久,“按贵君的规矩办了吧。” 第9章 .12 第五十七章 夏蘼命人在屋子里点上无烟碳,每隔半个时辰,就将婴儿放入温水中,轻轻地托着她的头,原本有些木讷的孩子微微动了动。 “主子,她真的有意识了。”瑶宁好奇的望着这小团粉嫩的肉,想起淳亲王妃意外的事情,孩子不过六个月大,大夫说即使孩子保下来也活不久不如保大人,可是他一定要保孩子,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汗,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他仍旧哀求王爷保孩子。 可是,自家主子马上要成亲了,又是犯了事被贬的淳亲王之女,这到底是不太妥当。瑶宁偷偷看了夏蘼一眼,“主子,要不……这孩子送去我娘家养?她们都在乡下,是非少。” 赵嬷嬷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尤其是主子如今被册立为太女,这个时候…… “她就是我夏蘼的孩子,你们也管住自己的舌头。”夏蘼轻柔的托着孩子泡在温水中,她记得曾经有医院视频是早产的孩子放在温水中,会误以为自己还在妈妈肚子里的羊水中。好比摘下的青涩香蕉挂两天墙头就好了。 众人互相看看,应了声是,便不再说什么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夏蘼将孩子托出来,擦干,裹好,才交给奶父喂奶,大夫就住在隔壁,时刻准备着应付突发情况。早产的孩子不容易带,夏蘼格外的上心,还将瑶宁也拨过来准备伺候小孩子。 “主子,那给她取名吗?” 夏蘼摇摇头,皇室取名都有规定,需要报备上牒,这事先缓缓,“先取个糙点的小名,盼着好养活,等大些再取大名吧。”夏蘼逗着她,脸都没夏蘼一个拳头大。“叫大白吧。” 瑶宁看看夏蘼,再看看孩子,“主子,这……”这算哪门子的名字? “大白。”夏蘼念叨了几句,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很好。瑶宁见此,也就没说什么了,跟着念了声大白,小孩子似乎有反应一样蹬了下腿。瑶宁一激动拉着夏蘼的胳膊,没尊卑的叫了起来,“主子,你看她,好像听懂了。” 夏蘼抿嘴淡笑,一本正经的说:“嗯,我们家大白,肯定是最聪明的。” 嗯,大白。白茗是小白。 回到书房,拿着信看了半响,她叹口气。关于祁洋,夏蘼印象里还是那个在御花园里拦路的嚣张小子,偏生爱和自己赌气,做什么都会偷偷来看看自己,也许……是因为自己太迟钝了,所以没有发现他小小的心意,直到被赐婚老大。 他收起所有的爱慕,做个本分的王妃,却还是逃不掉被牺牲的命运。 可是,阿辰来报,祁洋有喜是事情不过是老三那边传出消息以后,不过十来天的事情,原本不去王妃屋的淳亲王突然喜上房·事了似地,经常去,不分白天黑夜。甚至还听闻祁洋曾恐惧的想要逃,后被看守起来。 阿辰说道这里,微微停了下,“还有一件事属下很在意。” “什么事?” “就是他早产的事情。”阿辰说道,原本祁艳在临走前来探望过他,他却同祁艳说自己想回家,而且很可能没办法活着回去了,还说什么这个孩子也可能保不住的话。 “继续。” 阿辰:“后来,我多方查探,发现他出事是在夏芜被扣之后,从来不出房间或者说不被允许出房间的王妃,在花园中跌倒而导致早产,太奇怪了。可惜,找不到证人了。” 夏蘼单手握着书,听着他的话,脑子里把人都过了一遍,女帝对此的处理速度可谓雷厉风行,然而越是如此越是让人觉得怀疑。何况,原本投靠董美人的刑部尚书李萍因为后宫的事情,转去了宋国公那边,行刺一事最早是交给刑部的。 若是真有什么严重的把柄,李萍会不给宋国公那边通风报信?老四当时可还养在宋贵君那儿呢,她不就是因为四公主才要和董美人决裂的吗? “上次,老大送祁艳回国的时候,兵部出现的问题,这不是杨艳喻会犯的事,你辛苦点再去查查。”夏蘼吩咐道。 阿辰领命离去。 她刚喝了一口茶,近两天来事情太多了,女帝罢朝两天她就闭门谢客两天,实在不是不想去应付那些道贺的人,现在自己就是个箭靶,刚当太女还是不要太招摇了。收的礼都让人登记了送入库房放着,以后再还呗。 谁知道这两天,女帝也赏了很多东西,什么一人高的珊瑚啊,什么宽大的双面刺绣屏风啊,总之就跟不要钱似地往她府上塞。夏蘼觉得她这便宜娘的心思太重了,前些日子骗自己成亲时候说的话,肯定半真半假。 不能全信。 “小白啊小白,你啥时才回来捏?”夏蘼念叨了两句,刚好有人来敲门,她立马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听见外面询问:“主子,三公主过来了,正在大厅里喝茶呢。” 老三? 夏蘼都快把她忘记了。缓缓地站起来,整理下衣襟,除夕夜宴会老大人在外面,若是成功了不管自己死没死,老大都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头进城,坐稳皇位。可是,老大失败了,而且自己也没死…… 那么,后招是不是该亮出来了? 一挑眉,走出房门去见见那位可能是黄雀的家伙。一别多年,倒是有点怀念老是被关门外的家伙呢。 “这么冷的天儿,老三怎么有空出来了?”夏蘼一边走进来一边说,挥挥手让人再准备些糕点过来,转头看向她的时候,发现夏芊长高了不少,人也消瘦了,虽然看似很安稳却有种阴沉的感觉。 反正,不是夏蘼喜欢的菜。 不由得又想到白茗,看起来冷漠的脸,那是对别人,对她的时候,能逗能笑还听话。嗯,还是我家小白好。 “母皇派了点活儿给我,所以我过来寻求下你的意见。”夏芊将图纸展开,放在桌上,“这是太女府的图纸,你看看有哪些需要改进下。” “这不是工部的事儿么?”夏蘼没有翻那些图纸,不管太女府日后造成什么样,她都不翻,端起茶来吹了吹,“若是有妹妹监工,那想必定然是好的,我就不看了。” 夏芊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伸手端过茶盏,清脆的盖子抨击着杯身,十分悦耳,“年少无知的时候,做过很多错事,还望姐姐大人有大量,莫同妹妹计较。” 哼,想的美。 夏蘼一笑,“妹妹哪儿的话,我记性不太好,很多事都记不住,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事。” 留着慢慢翻旧账用吧。 “那姐姐看看如何?不满意的地方我再去改改。”夏芊又将话题重新拉到图纸上,然而夏蘼就是没看,“都说了妹妹监工的,一定很好,我便放心交给你了。” “那妹妹便按规矩办事了。”夏芊收起图纸,“还没恭喜姐姐呢,过不久就成亲了。” “那也恭喜妹妹,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吧。”夏蘼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看看你,你孩子都有了,我这个作为姐姐的结个婚也是正常的是吧? 夏芊笑着点点头,“姐姐说的是。” 送走夏芊后,夏蘼收敛了笑意,双手负于身后,临窗而立,许久,“来人,送张帖子去庆国公府。” 隔了两条街的莫府,白茗坐在庭院里发呆,连莫雅跟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一连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她捏着手里的糕点嗯了声。 莫雅苦涩的笑了笑,她自然也知道夏蘼被册立为太女,并且迎娶庆国公嫡长孙的事情,见白茗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叹口气,“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我让厨房给你多做点?” “没有特定的口味,莫小姐不必客气。”白茗说道,将糕点一口一个塞到嘴里,“很好吃。” 见她一次性塞两个,还是不同口味的,竟然能品出好吃来?莫雅摇头,“不喜欢吃就不必勉强了。”她拿下白茗手里的糕点,瞥眼间见她嘴角有糕点屑沫子,伸手替她擦拭去,突然间望着白茗愣住了。 不一会儿,白茗往后微微仰了仰头,避开了莫雅。后者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来,莫雅灿笑两声,“我们下棋如何?” 白茗看了她一眼,“好。” 趁着下人去拿棋局的时候,莫雅摸了摸鼻子,她是觉得在庭院里有些冷,可是之前见白茗坐在这里,她就跟着出来了,“要不,去书房下棋吧?”外面冷啊,你不冷吗?只听说过有情饮水饱,没听说过思念不怕冷。 “好。”白茗也发现她搓着手的状态,刚起来却见莫雅缓缓地站起来,有些疑惑的喊道:“莫小姐?” 莫雅的脚有些麻了,她咬了咬牙,摇头,“没事,你先进去吧。”刚踏出去一只脚,就跟无数针扎似地,她站在原地不敢动了。白茗见她这幅窘态,又揉着膝盖,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我不好,连累你了。”白茗低声说道,伸手扶着莫雅的胳膊,带着她一点点的往屋里走去,寒风一阵刮过,莫雅刚想说没关系的时候,猛然打了个喷嚏,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没事,我见你在外头坐着,看起来也不冷,所以我就出来了,憋在屋里闷,跟你没关系。” 白茗嗯了声,扶着她走到廊檐下,突然说:“我没事。” 莫雅一愣,半响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就着白茗的手,一同进了书房,下人已经把棋局摆好了。莫雅坐到一边,说:“人区别于飞禽走兽最根本的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可是人也是最会伪装的动物,往往将那些贪嗔痴念掩盖的一无所有。” 白茗坐到另一边,执黑子,她看着星罗密布的棋盘,扯出一抹苦笑。我们不过都是局上的棋子,如何去选择自己的情感?她以二公主的陪读身份进宫,那一刻家里早就放弃了她,多年来不闻不问。 而她几乎也没在家待过几天。 她的主子曾经的怡亲王,如今的太女,不也是需要听从女帝的命令,去迎娶别人?而不是按自己的心意来过。 谁,不是棋子? 莫雅见她望着棋盘看的入神,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日后打算怎么办?” “嗯?”白茗抬眼,日后?她摇摇头,“不知道,要不,我留下来给你当个侍卫吧?”白茗半开玩笑的说着。再过大半个月夏蘼成亲,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跑上前去凑热闹。她唯一能回忆的,也就是那夜及之前一起相处的时光。 时间如流沙,穿过指尖的缝隙,悄然而逝。 “好啊,你要是能留下来,当然是最好的。”莫雅很快就接了她的话,甚是认真的凝望着她,“白茗,你愿意留下来,只要我在的一天,莫府的大门就为你敞开一天。” 白茗修长的两指夹着一枚棋子,听了她的话,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她才落子,“我……” “你先安心住下吧,太女那边估计忙着册封礼,忙着筹备婚礼,一时间不会有心思想别的,你的事情等过了这阵子的风头再说吧,对她对你都好。”莫雅急忙说道,生怕白茗说不会留在这里的话。 莫雅抬头凝视着她,心里默默地希望时光走慢点,再慢点,慢到不走了就好了。莫雅想到这里,浅浅一笑,却瞥见白茗刻意拉起来的领子微微敞开,露出一道玫红色来。颜色已经淡了不少的……吻痕。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对这些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莫雅借着喝茶来掩盖自己的慌乱,抬眼看了白茗一下,难不成是她和……夏蘼?她被自己的这个想念震惊到了,且不说夏蘼的身份,就说两人……同为女子,她虽然也有护着白茗的心,却从未有任何越轨的想法,这…… 她,到底是输了夏蘼一大截。 莫雅难掩落寞,只好低头不语,连落子都是乱七八糟,最后被白茗杀了一大片。白茗抬头看她,“你有心事?” “没有。”莫雅摇摇头,一笑,“我哪儿有什么心事。” 第9章 .13 第五十八章 拿着帖子去了庆国公府上,得到热情的招待,夏蘼坐在大厅里,同庆国公聊天,喝茶,“国公近来无恙啊?” “劳太女挂念,诸事平安。”庆国公朝下面的人使个眼色,立马有人就出去了,自然是去请嫡长孙少爷周炎了。 “近来母皇赏了孤不少东西,瞧着可能周小少爷会喜欢。”夏蘼动动手,跟来的瑶三立马把东西都放到桌面上了。夏蘼朝她笑笑,“这门亲事,孤很满意,只是……” “主子,周小少爷想出去逛逛街,特意来请示。”下人来禀。 庆国公笑了笑,“这个孩子,被惯坏了,都要成亲的人了,还想着玩,太女勿怪。”说着她朝夏蘼拱拱手,夏蘼微微点头,“无妨,上京城内风景漂亮,自然吸引人,孤下午无事,不如陪他出去转转,老国公也好放心。” 庆国公点点头,“如此,便有劳太女了。” “不客气。”夏蘼淡淡地说。 别以为,你刚才那点小动作我就没看见,又不是眼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夏蘼端着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默默吐槽着。 她出来就看见周炎等在边上,微微红了脸低着头,一身白衣,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了。 “怡……”周炎刚张嘴,抿着嘴角,“给太女请安。” 夏蘼负手而立,同他点头,嗯了声,“周公子还是穿青色比较合适。” 周炎低眉看了眼自己的白衣,这是他精心挑选的,都说人好不好看就看穿白衣的样子,他自问还是有些姿色的。听夏蘼这么一说,他有些羞愧,“嗯,我知道了。” 白色……白色……周炎想起元宵夜那天,在巷子里,虽然没看见那人的模样,却见到那人身穿白色衣服,所以……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吗?周炎回过神来,脸色惨白,还是下人提醒他,太女已经走出去了。 “小少爷,你脸色似乎不太好?要不要……” “不用了。”周炎打断她的提醒,一咬牙,跟上夏蘼。进了马车,见她闭目养神靠在里面,他便 乖巧的坐在边上。怕她睡着了感染风寒,还拿披风盖在她身上,虽然马车里有碳炉,并不冷。 “你喜欢孩子吗?”夏蘼突然睁开眼问道,刚起身给她盖披风的周炎一个猝不及防的撞上她的视线,张着嘴啊了声,没明白她什么意思。马车一个拐弯,他跌倒夏蘼怀里,淡淡地清香扑鼻而来。 周炎连忙爬起来,坐到旁边,涨红了脸,低着头,数着脚下的毛毯上的毛有几根。孩子……孩子……他们是要成亲的,难不成是问婚后吗?他和太女的孩子,想到这里周炎的脸烧的更厉害了。 “孤喜欢心地善良的,不希望后宅不宁。”夏蘼看着他,淡淡地说。 “我不会多事的。”周炎立马说道,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嘀咕了句:“哪怕太女心里有别人,我也不会多事的。”周炎有点小委屈,可是想想就看开了。周府是个大家族,他母亲有好几个姐妹,谁人不是三夫四侍郎的?何况天家了? “很好。”夏蘼应下,又闭目养神了。 一路上,周炎都是在打量着夏蘼的时间里度过的。直到马车停了,周炎好奇的掀起帘子,看见是停到书斋外面,难道太女是要去买书? 车夫叫了夏蘼一声,夏蘼睁开眼,掀开披风走出去,周炎跟着下了马车,骤然感觉到外面有些冷,同马车里的温暖简直是天差地别。望着夏蘼走进去的背影,他也有些憧憬他日后的生活,会不会也是这种忽冷忽热的日子? 或者是同府里那些侍郎一样,费尽心思的争宠?周炎摇摇头,他怎么忘了呢,太女根本就是有喜欢的人了,他拿什么去争?倒不如期望那个人是个好相处的呢。周炎抱着小心思跟着走进去。 书斋里满满地都是书,而且夏蘼是直接去了包间,位于楼上,环境清幽,布置十分雅治,老板拿着目录来给夏蘼看,根本就不用挤在人群里。周炎看了她一眼,“太女,经常来这里?” 夏蘼嗯了声,这是她开的,一方面为了收集书籍,另一方面则是不少赶考的文人会来这里切磋,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结交上几个好苗子。还未殿考,在书斋偶遇,一见如故,若是日后同朝为官,这可不是她故意的。 “你也可以随意看看。”夏蘼将一份目录给他,反正那份都是些闲散的书籍,类似于言情小说分类的。 周炎拿着目录,笑了笑,“谢谢。”他又偷瞄了眼夏蘼,发现她看的很认真,看的他心里小鹿乱撞一般,心想太女长的真好看,连认真起来的模样都很好看。片刻之后,夏蘼感觉到了视线,抬眼看他,谁知他立马低下头去,都快把脸埋在目录里了。 夏蘼轻笑了声,“晚上,去云梦楼吃饭,如何?” “好啊。”周炎笑眯眯的应下,便安心的待在边上等她,直到吃完饭她再送周炎回去庆国公府,临下马车时,夏蘼伸手撩了下他额前的碎发,从袖笼里掏出一枚白玉发簪,插到他头上,“很适合你。” 周炎的脸红到脖颈处了不说,连心都抑制不住的乱跳,他目送着太女的马车远远地消失在夜幕里,才回过神来,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也许书中所描述的爱情,也是真的存在呢?一生一世一双人,估计在帝王家是不可能了,但是白首不相离应该还是有的。 有又怎么样?周炎想起那晚看见的情景,渐渐地褪去一腔的热情,转身进府。 夏蘼捏了捏鼻梁,应付了一下午觉得好累,她盘算着等周炎嫁过来以后,将孩子说成是他生的,那般就名正言顺了。虽然三夫四侍郎很正常,可是她的理念就是一夫一妻制,也算是她对得起小白了。 想到白茗,夏蘼就心挠的不行,才分开几天,她就觉得日子好漫长,之前还没觉得,爱情真是不能轻易就碰的□□,会上瘾。她嘴角微微上扬,命车夫在离府两条街的地方停下来。 夏蘼拿着一根翡翠玉萧,坐在马车里缓缓地吹着,这是和白茗约好的暗号,她吹一首汉宫秋月。白茗若是能出来就出来。 果然,不久之前,有个人影轻轻地上了马车,连车夫都未察觉。夏蘼笑着点点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你的轻功越来越好了。” 热气喷到白茗耳边,有些痒,她抿着嘴点头。为了主子,她可是很努力的练武,保护她,守护她。这么多天以来,白茗想过很多事情,希望夏蘼忙的不可开交,那样就不会来找自己,也希望夏蘼只是一时兴起,热度褪去后,有个纪念就好。 这是,她给自己找的理由,夏蘼这么多日未来找她的理由。 她也告诉自己,要理智的看待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更要明白身份上的悬殊和差距,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啊。 她,就是时刻想见到夏蘼,想和夏蘼在一起。想和这个马上要成亲的人在一起。她都觉得自己太不知廉耻了。 夏蘼抱住白茗,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吸了吸鼻子,“白茗,我想你了。” 白茗嗯了声,突然倒吸一口气,她没想到夏蘼忽然就咬了她脖颈处一口,咬完后又亲了亲,带着湿润,和酥麻,白茗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身体有些发软。夏蘼凑着吻了吻她的脖颈,又吻到她的下巴,最后吻上她的唇。 齿间纠缠,打开她的唇,夏蘼的舌头扫荡着她的口腔,像是要将她全部吞掉一般,今天的吻带着丝暴力的色彩,另一手隔着衣衫揉了揉,白茗只觉得她的手覆盖处一片灼热,忍不住哼了两声,却被她堵着嘴角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夏蘼将她扑倒在马车地上的毛毯上,坏笑着对她说:“外面还有人呢。” 白茗羞愧不已,瞪了她一眼。 谁曾想,夏蘼的左手抱住她的头,右手却在她身上四处游走,如同龙入大海般顺畅,将她的火,瞬间点燃。白茗抿了抿双唇,忍耐着。 夏蘼低头又吻上来,灵动的舌头卷住她的舌头跟着自己一起,微微激起的水泽声,听的人面红耳赤,而另一只游走在她身上的手,从她胸前拨弄着往下走去,最后停在她腰间,隔着衣物轻轻地摩挲。 摩挲到白茗有些难受的扭动了下,微微蜷起了腿,被夏蘼的腿盖住了,她的手伸进白茗的衣服中,轻而易举的将衣服解开,待白茗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露出一片,带着微凉的气息,她身子一颤,脑子有些清醒过来。 迎上夏蘼的眼眸,她情不自禁的张嘴迎合她的吻,一点又一点,白茗舍不得离开。感受到夏蘼的手指缓缓地下滑,所过之处,均是烧伤般的发烫,她颤抖着双手攀上夏蘼的脖颈,渴望她的进·入。 情爱似□□,一沾就上瘾。 就在两人好事将近的时候,突然有人来询问,“这马车可是太女的?敢问夜深停在这儿,可是出了什么事?下官工部尚书方敏,若是不嫌弃还请太女上下官的马车吧。” 夏蘼听见外面的人这般说道,心里简直跟猫挠似地,揪心的慌。白茗已经趁机起身将松开的衣带系好,安静地待着边上。 “孤,无事。”夏蘼干咳了两声,平复下那有些波动的嗓音,她看了眼有些幸灾乐祸的白茗,凑到她跟前亲了下她的嘴角,悄悄地说:“下次,再继续。”夏蘼勾起抹坏坏地笑,整理了下衣服,这才出去。 白茗脸颊发烫,等她出去后许久,才悄悄地从后窗出去,消失在黑夜里。 第9章 .14 第五十九章 太女的册封典礼和大婚放在一起,都是二月十五,据说是个千载难逢的黄道吉日。夏蘼最近上朝都巴不得隐身了,对于别人主动来打招呼的一律微笑,对于别人的问题不想回答的一律点头。 哼,看你能说我什么?不懂礼?我这不是对你礼貌性的微笑了吗?不通情?哪有啊,我还是搭理你了呢。 一时间,大家纷纷摇头,以前没觉得这二殿下竟然这般滑头,一溜就没了。 不过下了朝,夏蘼基本上被女帝留下来,临时抱佛脚般的教她很多东西,关于如何作一个合格的太女之类的问题。许久没拿起书本背书的夏蘼,又不得不扑到书海里,提起毛笔的时候都习惯性的看看边上,只是……白茗不在身边。 夏蘼的字,写的中规中矩,算不上好,却也不能说差,女帝见她对政事的见解也算独特,好比富国强兵,先要有钱这种理论。女帝又同她讲了些时政内容,及处理方案,直至天黑,留过饭,才让她回去。 一出了宫门,夏蘼捏了捏鼻子,有些困,刚准备进马车,瞧见莫雅从马车上下来,随后白茗也从她的马车上下来,莫雅还伸手牵白茗,虽然没牵到手白茗自己跳下来了,但是看在夏蘼眼里,就两个字:不爽! 莫雅也没在意,抽回手,却见白茗站在原地,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看,竟然是夏蘼。莫雅心里有些酸,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回过身替白茗整理了下衣襟,“走吧,我们去打个招呼。”说罢,她拉了下白茗的手,很快就松开了。 一切,都看在夏蘼眼里! “参见太女殿下。”莫雅行了礼,回头朝白茗说道:“白茗,还不过来恭贺下太女殿下,不日将大婚。” 夏蘼眉梢一挑,面对她的话点点头,“也恭喜你,得到召见你国使者的机会。”她瞥眼看了下白茗,暗自咬牙。刚才莫雅要牵小白的手,还帮小白整理衣襟,还有这等熟稔的语调说话,回头一定要好好地审问白茗怎么回事! “到时候讨一杯喜酒吃吃。”莫雅跟夏蘼道别后,直径进了宫,白茗路过夏蘼身边的时候,手指头轻轻地勾了勾她的手,很快就松开了。 夏蘼舔了舔嘴角,半眯着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转身进入马车。莫雅估计也就是为了谢恩而进宫,去哪儿都带着白茗……她边想着边同车夫说,“去庆国公府。” 去干嘛?当然是去刷存在感的,很多事不必她亲自出面,只要是打着她的名头就可以了,车夫将礼品送入庆国公门房后,很快就回来了。“主子,办好了。” 夏蘼嗯了声,让她打道回府,她甚至连面都未露。 周炎正在屋子里看书,听见屋外一阵骚动,微微皱了皱眉,转头对着丫头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很快丫头回来了,一脸笑意,“小少爷,听说是太女殿下送来了不少礼品,估计啊,是送给你的呢。” 周炎转头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不是我说的,是她们说的。”丫头吐吐舌头,站在他边上,见他虽然低着头看书,可是好一会儿书都没翻页,她也就是偷偷笑笑,见她主子有些心不在焉,立马提议:“要不,主子去花园里散散步?” 结果,她被周炎瞪了一眼。 好半天之后,周炎问道:“那,太女现在人呢?” “走了。”丫头说道,看见他有些失落的脸,赶紧说:“再有半个月就是你们大婚的日子了,肯定得避避嫌啊,一般都不见面了的。” 周炎又瞪了她一眼,“谁说我想见她了,胡说。” “是是,奴婢胡说的。”丫头笑着承认,“对了,下午会送婚服过来,小少爷试试合不合身,若是哪儿不好还能再改改。” 周炎点点头,可他知道内务府拿出来的东西,尤其是太女大婚用的怎么可能会出错呢?难不成是嫌脑袋过的太舒服了?他不由得又想起昨儿父亲特意喊他过去说话,让他一定要大方得体,哪怕不能得太女殿下的心,也要得她的尊重。 他身为皇上钦点的太女妃,只要他不糊涂,哪怕不得宠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周炎低下头,可是谁人不想得自己另一半的宠爱呢?他也偷偷幻想过太女是他的那个良人,该多好。 他转眼看了那件挂起来的白衣一眼,垂下眼帘,到底是谁那么幸运得了太女的心? 过了不久,下人拿着些丝绸,珠宝进来,“小少爷,这是太女殿下送来的,老爷让送过来。” 周炎点点头,倒是身边的丫头先说:“为什么都是这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太普通了吧?”她吐吐舌头,连忙补救道:“不过,一看就是上等货,可见她对小少爷也是用心良苦的。” “就是你知道的多。”周炎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看那些东西,“登记了收起来吧。”这下子,他没什么看书的心情了,躺在榻上浅眠,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迷迷糊糊间被庆国公叫过去说说话。 而另一边成亲的主角夏蘼,却对自己的婚事不是很上心,太女府也由原先女帝住过的太女府稍微修葺改善了些,在二月初的时候完成了。夏蘼正张罗着赵嬷嬷商量搬家的事情呢,“登记造册的东西,一定要清点好。” 也好借此机会把库存盘点下,省的有什么都拎不清。 “主子,这儿有我们呢,你先去歇着吧。”赵嬷嬷劝道,“新府那边也有人去打扫过了,要不主子先去那边也行。” 夏蘼想起来,太女府在皇城边,也就是离这儿有四五条街的距离,那以后见白茗岂不是麻烦了?不过,功夫不怕有心人,想见还是能见的。“那我先出去转转,你们整理。”她带着几个人,出门遛弯去了。 逛来逛去,还是去了她的书斋:忆白轩。 “二娘,你可来了。” 夏蘼刚进了书斋,就听见有人喊她,当初在这里的时候,她可只说了自己在家行二,也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回事,就直接管她叫二娘了,艾玛,要是不知道的会不会误以为她是别人的小妈? 啊,不不,应该不会,这是女尊世界,要是叫二爹那倒是可能是谁家的小侍郎呢,就是跟小妾一个意思。 “平言今儿这般急躁是为何?”夏蘼笑着问道,边说边揽着她的肩头一起走进去,不光是她,还有易含秀,胡丽珍等人,夏蘼瞧着她们都在这儿,“咦,你们今儿怎么这么整齐?往日,可是很难得一聚的。” “忙着科举,自然相聚的少。”易含秀看向夏蘼,“莫说我们,二娘你最近也很少见啊,前些日子听说你带了个小哥儿来这儿……”她朝众人抛个眼神,大家不由得取闹起夏蘼来,非得让她说个明白。 夏蘼被闹的,只好佯装很是无奈的模样,大大方方的说道:“被你们瞧见了啊,这不,家里给定了门亲,就在这个月中旬,哎。” “这可是好事,有人体贴有人关心。”胡丽珍也跟着来凑热闹,平日里也不见她说这么多话。 “要我说啊,二娘肯定是觉得外面花花世界还没玩够呢,不想那么早成亲。”易含秀笑着说道,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就差没嚷着要见那位未来的夫君了。夏蘼连连摇头,三个女人一台戏,上哪儿都一样。 “行了行了,最近书斋里来了不少好书,咱们还是别扯这些了。”夏蘼让掌柜的拿目录来,笑言:“含秀啊,这儿来了不少风月话本,听说都是热门书生写的。” “知我者二娘也。”易含秀指指她,笑的很开怀,她家算是制灯起家,后随圣宗,也就是夏蘼她娘的娘迁都时来到了上京城,成为最早一批人,做生意有道,渐渐地就成了皇商,不光是官场有人,后来听说黑·道上也涉及点,最后嘛,自然是希望洗白,有个当官的子孙,所以从易含秀这代起,努力培养成读书人。 然而,易含秀觉得每每让她读书,还不如看些话本来的好,尤其是香·艳·风·流类型的,她更喜欢些。 她来忆白轩也不过是听闻这里是上京城内最大的书斋,所以……她是来找那些不能在家看的话本。 “你说,这成亲夜基本上都会给夫妻俩看那什么图,那我平日里先看了,有什么关系呢,对吧?”易含秀如是说。 夏蘼摇摇头,“你家不都有好几门侍郎了吗?回家自己去实践实践,干嘛还看那玩意儿?” 胡丽珍听后淡淡一笑,“她家起码四门侍郎,每日一回,估计都被她老娘打出门来。” 易含秀瞪了眼,转头看向钱平言,“钱姐姐是我们年纪最大的,可是成亲生子了?” “家里也定过一门亲,待这回科举后,也要成亲了。”钱平言是北舟人,离这儿也不算远,说起家里那门亲事,仿佛脸上就写着:我很幸福几个字。看的易含秀直呼酸掉牙了,而夏蘼却是看见羡慕。 她也想娶了小白,那她肯定也是这般幸福的表情,只是可惜……她娶了别人。也不知道白茗现在做什么,心里是否难受? 华灯初上,折腾了一下午的众人,都说到时候要来她府上讨杯喜酒吃,夏蘼微笑颔首,全部应下,根本不怕她们不来,只是科举在前,她也知道估计就易含秀会出来闹腾,其他人最多都是送上礼,便闭门读书了。 反正,出题的又不是她,跟几个读书人吃吃饭,诗词歌赋完全是没问题的。出了书斋,夏蘼刚准备走,车夫提醒她:“主子,咱们搬家了,不往那边去了。”她这才回过神来,叹一口气,走两步,才转身上了马车。 第9章 .15 第六十章 今天夏蘼休沐在家,睡了个懒觉,等她起来的时候,发现飘起了雪花,赵嬷嬷备好吃食,“主子,先喝点粥吧,待会就能吃午膳了。”夏蘼点点头,洗漱好准备吃午饭,下人来报说是内务府的婚服送来了。 夏蘼嗯了声,一点也不想去试穿。 赵嬷嬷见她似乎不怎么感兴趣,说道:“主子,要不吃完饭去试试?就当消消食了。” “随意吧。”夏蘼打发人给跑腿的些赏钱,并不是很在意,最后还是在赵嬷嬷的坚持下,她才去换了新服,整个屋子里充满了喜气,面对镜子里那个精心打扮的人,她却觉得力不从心。 洞房花烛夜,却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还有意思吗?夏蘼脱下喜服随手扔到衣架上,“去同内务府的人说,很合身,孤很满意。” 下人应声退出去后,赵嬷嬷去收拾那件喜服,做工精致,连衣边绣着复杂而繁琐的花纹,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她将衣服叠好,“主子,可是有什么心事?好歹,再过几日,就是你大喜之日了,要是凤后能看见……一定很开心。” 夏蘼嗯了声,没说话。 赵嬷嬷便不在多言,叠好喜服整齐的放在一边,便悄悄地退出去,谁想到门口又有人来了,这回来的是南梁质女莫雅,说是来送贺礼的。赵嬷嬷犹豫了片刻,今天主子心情不太好,也拿不准主意是不是要见人。 “晓得了,我去问问主子。”赵嬷嬷叹口气,又敲门进屋,“主子,莫姑娘来送贺礼了,要见吗?” 闭目养神的夏蘼听见莫雅的名字,睁开眼,“请人去大厅坐着,上茶,我这就来。” “是。”赵嬷嬷心下松了一口气,就怕主子不愿意见人,好好地一件喜事在她身上愣是没看出点喜气来,赵嬷嬷都快愁白了头发,好在这儿还有人能得主子见,一边想着一边去张罗人照顾客人。 赵嬷嬷哪儿懂夏蘼的心思,需要见的根本不是莫雅,而是白茗罢了。 夏蘼整理了下衣衫,疾步走去,快到大厅时她稍微放缓了步子,走进去,“莫小姐,别来无恙。”她嘴角挂着一抹礼貌性的笑,同莫雅问候道,眼神从白茗的身上划过,很快走向上位坐下。 “参见太女殿下,有劳挂念,我一切安好。”莫雅还是如同往年在上书房里那般,总是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是,这么多年,大家都变了。 夏蘼点点头,望了眼桌上包装精美的礼品,“费心了。” “谈不上,只是太女殿下大婚,自然得准备些好的,才能代表我的祝福。”说罢莫雅介绍了下这些东西,夏蘼光明正大的出神,看似一本正经的听着她的介绍,时不时的还点点头,实则她的心思都挂在了白茗身上。 坐在莫雅身边的白茗,似乎感觉到了夏蘼的视线,偶尔也抬眼看她一下,继而很快的又转移到手中的茶盏上,这让夏蘼很疑惑,那些个茶盏难不成比她还好看?竟然看茶盏也不看她,谁买的茶具?真是不中用。 莫雅说完后,望了眼厅外,雪似乎有下大的趋势,可是主人还没送客她就这么贸然说要离开,也不妥当,尤其是对方还是位分高她一大截的情况下。莫雅暗自摇头,她得加快动作才行。 “天色不早了,若是不嫌弃,留下吃个晚饭吧。”夏蘼见她往外面瞧了瞧,雪渐渐地有些厚了,地上已经铺上淡淡地一层。夏蘼索性将人留下吃饭,心想饭后估计也差不多能再留个夜。 真的,莫雅留不留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小白留下来就好,唔,得想个办法将人要回来才是。 “这等天气太女殿下留膳本应义不容辞,可是……”莫雅转了个弯,“可是我的侍从白茗,还有旧伤,我担心雪再大些对她不便,还请太女殿下见谅,我等告辞。” 白茗身上有旧伤,夏蘼是知道的,还有她手指上的伤,经过胡御医的治疗基本上好多了,这些夏蘼都知道,哪能轮到莫雅提醒,可是莫雅偏生就在这个时候提醒她了。加之,不能做主的婚事。 夏蘼半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哟,这是怪孤不念旧情呢,还是说孤铁石心肠不懂体谅人啊?”王者,不怒自威,她有那种气魄,让人知道她生气了,哪怕她现在是笑着同你说话的。 莫雅一个激灵,她知道自己魔障了,三番五次拿话激怒夏蘼,这不是明智的选择,还有在夏蘼跟前假装和白茗亲昵这些都不是明智的。莫雅失神片刻,才惊觉自己对白茗的喜欢,似乎超出自己的控制力范围了。 “怎么会,太女殿下误会了,我不过也是顺道说说罢了,若是早知太女殿下这般盛情,我自是不会推脱。”莫雅笑着说,她衣袖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了。 “如此甚好,来人,备酒菜。”夏蘼吩咐着,她这般吩咐没人再不识抬举了,莫雅又同她聊起了点别的事情,过了会儿下人来报说是可以入席了。 “请吧。”夏蘼让莫雅先走,莫雅起身本想推脱,见她淡淡地笑着,莫雅便先出了客厅,夏蘼晚一步,同白茗一道,她故意慢一步就是为了掐白茗胳膊一下,瞪了一眼,这才施施然的往前走去。 白茗莫名其妙的被掐了,她揉了揉胳膊,不知道哪点对不起夏蘼了,这下手也是够重的。 圆桌上只有三个人,可是位置分的很开,不,准确的说是白茗的位置被分的很开,距离莫雅自然很远了,稍微靠近夏蘼这边。莫雅看了眼座位,没说什么,只是假装对这桌菜很是感兴趣。 一餐饭夏蘼和莫雅探究来探究去,只有白茗一直默默地低头吃着饭,听着她们的话都觉得心累,就是有点不明白为何夏蘼要针对莫雅,以前不还说要拉拢吗?是因为现在她是太女了? 吃过饭后,夏蘼还想留人来着,可是也不好把事情做的绝了,又让人包了些礼回送给莫雅,并且请她婚礼当天来喝喜酒,亲自送她到大门口。 “太女留步,今日乘兴而来亦是乘兴而归,能得太女一言,我甚是欣慰。”莫雅同她道别,夏蘼负手而立站在台阶上,朝她点点头。目送着白茗一点点走开,再上了莫雅的马车,最后看见她放下帘子。 马车幽幽地跑远了。 到了夜间吃完饭后,雪停了,却刮起了风,有些入骨的冷。赵嬷嬷给夏蘼送来大衣,披在她肩上,“主子,是不是该回去了?” “让瑶香,瑶鹭来书房见我。”夏蘼转身去了书房,赵嬷嬷命人去找人传话,回头望了一眼大街,皇城下整条街都是太女府,占地面积大,很是清净,可是同样也意味着冷清。连主子身边那么多年的白茗,都站在别人身后了。 “主子。”瑶香和瑶鹭两人到书房拜见夏蘼。 坐在书桌后的夏蘼嗯了声,招招手,让两人上前来些,她把地图铺在桌面上,“瑶香,那个米铺这类的店,开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而且和庄户们都说好了,也签了契约,若是风调雨顺,来年不是问题,现下都有一些陈米再交易。” 夏蘼点点头,转而又问瑶鹭,“那些商铺呢?” “消息传来说是和南梁那边交易很顺利,但是回程还需一两个月时间。”瑶鹭负责商铺,周边国家都有涉及到,多数和南梁那边做生意,这也是夏蘼交代的,方便打探消息。说完正经的生意,就该说别的了。 “主子,南梁那边消息还说国内政局动乱,皇帝年迈几个公主争的很厉害。” 夏蘼动了动手指,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瑶鹭说:“而皇帝最中意的人自然是嫡女莫雅,可惜她早年就被送过来了,所以后来均衡培养了剩下的几个公主,这才会有今日争吵不休的局面,不过有老皇帝按耐住,暂时明面上还好。” “也就是暗地里不行了。”夏蘼接着说道,“莫雅近日同她国使者交谈了,必定会知道更多的消息,我们,得送她一份大礼才是。”夏蘼眉梢挑了挑,双手交叠放在下巴处,嘴角噙着一抹笑。 瑶香和瑶鹭对视一眼,总觉得不太对劲。 翌日,下朝后。 女帝又留下夏蘼,只是今日女帝精神头不太好,让几个重臣给夏蘼上课,让她下课后来养心殿。 “太女殿下,治国若烹小鲜,需徐徐图之,最重要是基本礼法不能望。”宰相刘思雨说话慢吞吞的,总是将些心灵鸡汤,古典词汇,就像个老夫子,喜欢刻板教条主义,每次她上课,夏蘼都默默地在心里吐槽她。 “是,谨遵教诲。”然而,嘴上还得服人。 刘思雨点点头,“今天我们讲讲国家周边共同生存问题。” 夏蘼眼神一亮,刚好听闻了些谣言,她漫不经心的翻着书,问道:“若是国之动乱,皇储争论不休,然继承者却在千里之外,身为领国,又当如何?是乘机收服,还是静观其变?” “太女殿下认为当如何?” “能打就打,不能打则徐徐图之。”夏蘼展颜一笑。她也是这般回复女帝的,后者看了她一眼,“怎么个图之法,说说看。” “纷争不断不过是因为那个继承者在他国,其他人名不正言不顺,哪怕上了位也会有所忌惮。我们要做的自然是,留住继承者,让别人上位,日夜殚心竭虑,也让继承者为归国一事日夜操劳。” 女帝满意的点点头,“朕觉得那些质女们在大沧一人略显孤单,刚好有几个选秀出来的赐婚给她们,只是人不够,这莫雅……”她看了眼夏蘼,“你替朕想想如何处理。” 人不够个鬼,分明你就是故意的。 夏蘼干咳两声,眉头微微皱起,仿佛真是在费脑子想一般,“南梁与大沧乃是邦交友好关系,莫雅亦是南梁的嫡公主,我若是没记错夏沿……”她没有把话挑明了,只说了一半,但是意思到了就好。 夏沿乃是三皇子,宋贵君生的,本已下嫁,可是前个月不巧他家那口子没了,怎么说呢,虽然是二婚,可是好歹也是个皇子。若是嫁别的,四皇子夏洲宣武八年生的,现在十五,未成年,夏汤不用说了,宣武十五年生的更小。 这婚事,最好这两个月之内就成,否则夜长梦多,所以等不到四皇子成年,最重要的是夏蘼欠四皇子他爹仲贵人的人情,不想把他孩子当棋子牺牲掉。反正,宋贵君没了,老大也倒台了,柿子挑软的捏。 “这,沿儿已婚配过,是不是……” “可是夏沿乃我大沧皇子,瞧瞧别人娶的是谁,莫雅娶得又是谁,她当谢皇恩而非有何非议。”夏蘼说道。 不好意思,取笑我要成亲?呵呵哒,你也快了,咱们以后就是亲家了。 夏蘼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似乎真的就是纯粹费尽心思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 女帝最终还是点头了,“如此想来,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她让夏蘼研磨,她执笔写下诏书,再宣人去办。 出宫的时候,夏蘼脚下都生风一般,等两个月后莫雅大婚的时候,她就能名正言顺的将白茗要回来了。你不是说我大婚所以白茗回来不方便吗?好啊,等你大婚的时候白茗在你家也不方便啊,还是回来比较好。 她钻进马车,嘟嚷了句:“谣言猛于虎也。”嘴角上扬,勾出一抹很好看的笑。 第9章 .16 第六十一章 太女大婚,上京城内张灯结彩,都为图个吉祥,沾沾喜气,女帝特意恩赦天下彰显气度。 二月十日,婚事流程就提上行程了。纳吉问名后,自有官吏去行纳吉纳征告期礼,一系列的事情。全程礼官主导,正副使宣读旨意即可。 夏蘼要做的就是在婚期当日亲迎,亲自去往庆国公府邸接周炎,虽说这几日她是不必做事,都是看着别人忙,可是她也得陪着还得听那些锣鼓啥的,响的她晚上睡觉都觉得脑子嗡嗡声。 整个人好比坐了一夜的火车,脚踏在地上,也有种摇晃的感觉。 大婚当日,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喜服的夏蘼,游走在大街之上,身后跟着一班子的人敲打打鼓吹奏唢呐声源源不断,反正新婚热闹的礼乐在她耳里跟噪音差不多。而她这阵仗哪儿是娶亲啊,抢还差不多。 到庆国公府门口,鞭炮声点起,她看见周炎被人背着出来送入花轿,画面太美她都不忍直视了,有生之年竟然能娶个男人当老婆,她咽了咽口水,习惯性的往边上看去,却在人群中见到了那抹白衣。 四目相对,她张了张嘴,呢喃出一句白茗,却被淹没在欢天喜地的热闹声中。侍从扶着夏蘼下了马,她转身朝那个方向看去,白茗已经不在了。 “主子?”瑶香在她身边轻轻地喊道,“该去踢轿门了。” 夏蘼回过神来,垂下眼帘,走到轿门前随意的踢了踢,她四处张望了一番,依旧没再见到白茗的身影。突然间心里一阵抽搐般的窒息,她不能和白茗在一起,甚至连个娶人家的承诺都没办法给。 翻身上马,不仅是亲迎,还需去宫里行礼。所以,夏蘼又骑马打门前走过,一路至宫门前。 早有正副使者站在奉天门外等候,设立文案,宣读旨意。 进入奉天殿后,先是夏蘼的太女册封仪式,伴着礼乐,夏蘼接过太女印玺,听宣誓,叩拜皇帝,礼成。 再次是周炎同夏蘼的婚礼,跪拜天地,跪拜祖宗,再是跪拜女帝,都是八拜八叩首的大礼,跪的膝盖疼。还没完呢,因着夏蘼的爹已经归西了,但是礼不能归西,所以还得照旧再八拜天,算是给天上的凤后看。 接受了女帝的赏赐,这才是出宫回到太女府,没完呢,回到太女府,送周炎入洞房,其余人在门外候着,待夏蘼招待完客人,进新房喝合欢酒,直到明早这才算是完了。 女帝亲临太女府,虽说席间大家拘谨了不少,却也同时彰显了太女在女帝心里的地位,要是哪天不来那才是太女失宠的表现呢。 “老二,愿你百年好合。”女帝端起一杯酒,说道。 夏蘼举杯回应,“谢母皇。”一饮而尽,若是百年好合不是她心尖上的人,活百年太久,她不愿意。 喝过喜酒,女帝便回宫去了,剩下一些大臣们,这算是能尽兴了,总得灌太女几杯吧,平日里逮不着机会,今儿不能错过,最后一个个喝的都快吐了,夏蘼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挡酒的人也吐了。 “妹妹在这里也祝愿姐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夏芊先干为敬,期间还帮夏蘼挡了不少酒,俨然一副好妹妹的形象。 等夏蘼到婚房的时候,步子都是飘忽的,由人扶着。 她站在门口半响未动,瑶香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主子?” “无事。”夏蘼推门而入,这里不是怡亲王府,没有白茗的房间,也不在是她熟悉的地方,婚房本来要用她住的房间,被夏蘼拒绝了,单独弄了个新的婚房,而她的房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模样,甚至她房间隔壁装修的和怡亲王府里白茗的房间一样。 她总觉得,有朝一日还能回到过去。 可是,现在,她站在新婚的房里,满眼都是喜庆的红色,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床边坐着一个陌生的人,却要和她名正言顺的生活在一起,往后的一辈子都是。 夏蘼坐到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酒,刚想喝猛然想起来这是合欢酒,催情用的。随手倒在地上。她坐了会儿,才拿着挑杆去挑了周炎的头盖。 周炎紧张又害羞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双手紧拽着衣摆,然而好一会儿却不见夏蘼有任何动作,他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殿下?” 夏蘼嗯了声,心想怎么避开这两人同床的事情?“孤,席间喝了不少酒,你先歇着吧。” 周炎听后,有些着急的站起来,想了想又坐回去了,“殿下,酒多伤身,要不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解解酒?”他望着夏蘼,关心的问道。夏蘼摆摆手,“不必了。”她就是坐在那边凳子上,不过去。 “殿下,天色不早了。”周炎看了看外面,喧嚣声渐渐的小了,他自然也知道时辰不早了,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嗯,你先歇着吧。”夏蘼说着,起身却是要往外走,急的周炎也不顾礼节的站了起来,“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书房。”夏蘼刚转身,被人突然从身后抱住,周炎紧紧地的抱着她,脑袋贴在她背后,“殿下,今夜是新婚夜,殿下可不可以留下来?”周炎的哀求声在她身后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的颤抖。 夏蘼有些于心不忍,却又不愿意将就,在这点上她有她的坚持。哪怕她是奉命成婚,她是娶了别人,可是她和白茗有了欢爱之实,即便是你情我愿,她也不希望再和别人有这等关系,这是尊重,对白茗对自己的以及对这份爱情的尊重。 “对不起。”夏蘼拉开他的手,转过来看着他,眼里含着泪有不安有惶恐,夏蘼轻轻地替他擦去眼泪,“对不起,我……” “殿下,不好了,”瑶三在屋外喊着:“大白好像收了惊吓,一直啼哭不停,不肯进食。” 屋外守着的都是夏蘼的人,瑶三跑来也是情急,无可奈何,只能如实告知,被瑶香和瑶宁瞪了也只是吐吐舌头,真的是很紧急的情况。 周炎还没反应过来大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被夏蘼推开了,他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只见那抹红衣已经出去了。 瑶香和瑶宁互相看了看,才去扶起周炎,却是一字不说。 “大白……是什么?”好半响后,周炎问着她们俩,可是两人就像是雕塑一般站在门口,垂首而立,不语。 周炎咬了咬嘴唇,一滴泪滑落,他以为新婚夜太女殿下不至于抛下他不管,哪怕以后去别人屋里他都不会介意的,可是今天是他和她的新婚夜啊,竟然……因为别人半路的拦截,就去了。 呵呵,周炎,你真是个笑话。 周炎抬手擦干眼泪,深呼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衫,他端庄大方的走回屋,坐到床沿边,有些膈应。 新婚的床褥下面会放红枣,桂圆等等百果,寓意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可是他的良人去了别人那儿。新房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和满桌的喜酒,如同他一样无人问津。 周炎低头抽泣两声,硬是咽下眼泪,静候她回来。 临近天明时,花烛声爆响,他微微转了转头,都说洞房花烛到天明,恩爱相守到白头。现在听见这爆烛声当真是讽刺的紧。周炎眼睛有些酸疼,问门口的两人:“是天亮了吗?” 瑶香:“是的,太女妃可要梳洗?” 今天还得进宫去拜见女帝,回礼。 周炎点点头。 另一边夏蘼整夜未眠,抱着大白在屋内走来走去,好不容易才把人给哄安静下来,吃了点奶,多了就吐,夏蘼只能隔一个时辰让奶夫来一下,一个半大的小孩子,将所有的人折腾的不行。 夏蘼连连打哈,“以后将院子看紧点,一概不许进。” 大夫说是收到鞭炮声礼乐声的吵闹,加之孩子早产本就虚弱,还有个醉鬼来拍院子的门,这才吓着孩子了。 好在夏蘼有先见之明,将院子单独弄了个小门,院子里一应俱全,还有家兵守着,这才没什么事。 “大白真能折腾。”瑶三望着睡香了的大白,松了一口气,转头看见屋外天色朦胧亮,“主子,你先去眯会儿吧,待会还得进宫呢。”看见夏蘼身上的喜服,瑶三愧疚的很,昨夜是新婚夜,她没能带好大白,还把主子也折腾了。 “日后小心点,大白现在还太虚弱了。”夏蘼蹙眉道,如今也不过是过了一两个月,然而大白还没恢复过来,婴儿果然太容易夭折。她小心翼翼的将大白放到瑶三怀里,轻轻地摸了摸大白的脸颊。 细腻嫩滑,手感很好,要是白茗也能给她生一个就好了。 夏蘼见大白没再折腾人,这才放心出去,想起周炎,她先书房洗漱整理一番,招人来问过周炎的情况,得知他守在洞房一夜,夏蘼叹了一口气,让人去摆膳。 早膳时,周炎脸色不太好,低头不吭的吃着碗里的白粥,夏蘼看了他一眼,夹了点菜放在他碗里,“别光喝粥,吃点菜。” “谢殿下。”周炎就着她夹得菜吃完了粥,这才抬眼看她,发现夏蘼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眼里甚至还有血丝,就像他今早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般。周炎心想难不成她一夜未眠,和……那个人缠·绵? 他这才看见,早上用膳的只有他们两人,没有第三个人,难不成府里规矩如此?他记得他在家时,庶出的孩子都是没有资格上桌的,包括那些侍郎们,除非有大型的宴会,才特许他们一起。 想来,太女府更是如此。 想到这里,他坐直了身子,感觉找回点底气,哪怕再得宠,能光明正大陪在太女殿下身边的人,是他!是他周炎!只要这点是,就好了。 “待会收拾下,我们进宫回礼。”夏蘼说道。 周炎点点头。 一夜过去,白茗守在窗边,看着月亮升上来,再看着它渐渐消去。白日里在人群中看见夏蘼,风姿绰约,意气风发,虽然是迎娶别人,她却看的很入迷,那么一个如同星辰般璀璨的人,和她山盟海誓过。 她觉得自己是何其的幸运。 白茗眼泪掉了又干了,又掉了,一整个夜,她回忆起她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不知道哭了几回,她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将整个人整颗心都给那个人。 哪怕,那个人日后,儿女双全,子孙满堂。 “白茗,天亮了。”莫雅站在屋外,轻声地说。去太女府上的时候,她怎么也找不到白茗,吃完喜酒回来,就看见白茗站在窗边,显得格外落寞。她想劝,却无法说出口,只得叮嘱她早些休息。 可是,夜半起身,白茗依旧站在窗边。 天亮了,她还在。 莫雅心疼不已,却又是无能为力。 “我去休息了。”白茗突然说道,然后转身关上窗,也不知道是真休息还是假休息,莫雅站在屋外叹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愿她能早日想明白。 第9章 .17 第六十二章 夏蘼同周炎一早进了宫,夏蘼去了女帝那边,周炎则是被带去了赵美人那儿,本应该是夏蘼她爹的那边请安的,然而她爹死的早没能等到这天,所以去了宫内位分最高的赵美人那儿。 一番例行寒暄后,赵美人赏了不少东西,见他脸色不太好,借着吃茶的功夫笑道:“年轻人有些事还是克制些比较好,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他拉过周炎的手拍了拍,“也劝着太女些,身子要紧。” 周炎被说的面红耳赤,自是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可是又能说什么?说新婚夜太女跑去别人屋里折腾了一夜?自然不会,他点点头,“谢赵美人,我记下了。” 另一头,夏蘼也被女帝说了类似的话,她一本正经的应下了,并且自我检讨确实应该节制点,女帝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他倒是合你心意。” 不不,一点也不合。 “体贴大方,不会无端生事,儿臣谢母皇用心良苦。”夏蘼拜了拜,道。 女帝同她下棋,每次都是在看似赢了一片之后被夏蘼死里逃生,她点点头,落下一子,“庆国公家训严谨,成亲是大事,朕也希望你后宅安宁。”说了一会儿闲话,女帝在夏蘼临走前跟她交代了个事。 “三月朕准备去北舟看看防卫情况,你到时跟朕一起去。” 夏蘼应下。 北舟历来都是上京城外的防护圈,可以说是重兵把守,也是抵御侵略的最后一道防线,是该去看看,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巫成,最初考取功名后自行请去外放,念起二甲第一名的身份,女帝当时就放她去了北舟。 多年来一番整理,北舟可算是蓬勃发展,所以女帝才将她调回上京城。夏蘼边走边想,没准女帝通过她知道了一些北舟的情况,这才想要出去北舟看看的,不然平白无故去啥去?又不是菜市场。 “殿下。”周炎已经等在宫门口了,夏蘼太入神没听见,周炎便没再喊她,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直到两人上了马车,夏蘼看见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才。”周炎说道。 夏蘼点点头,想起三月出去的事情,“三月我要出去一趟,到时候府里你看着点。” 周炎应下,好一会儿后,他才鼓起勇气将赵美人的意思委婉的转达给她,夏蘼一脸坦然的听他说完,反正女帝也说过她了,再听一遍也无所谓。等他说完后,夏蘼嗯了声,“赵美人生性仁慈,想来也是担心你,不必畏惧。” 周炎嗯了声,又看向她,心说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见他看着自己,夏蘼问:“怎么了?还说你什么了?” “没有。”周炎立马否认了,“他还赏了好多东西。” “赏你的,你就留着吧。”夏蘼说道,想起后天要回门也就是去庆国公家里坐坐,于是大白的事情,还是等回来以后再说吧,免得他乘着回娘家,不对,是父家的时候告状怎么办?还得先稳住了再说。 “后日,回门,孤同你一起。”夏蘼说道,想了想貌似后天是十八号,她记得之前他说他那天生日来着,偏生记住了这句话,要不先哄哄?都特么是套路啊,“孤记得你曾说你是二月十八生辰。” 周炎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记得,他有些受宠若惊的点点头,“殿下还记得?”元宵夜那天她分明心思都在别人身上,连话都不想同他多说一句。 “回门后,你若是想在家住一夜,也行。”夏蘼淡淡地一笑。一般回门当夜就需要回来了,若是夏蘼同意他留宿一夜,这算是恩赐了。周炎有些小激动,“可以吗?” 夏蘼点点头。 周炎又问她,“那殿下也会留下来吗?” “孤就不了,你在家玩的开心点。”夏蘼拒绝了,这跟她新娶得男人回门,还过一夜,呵呵哒,万一出了点酒后乱x的事情怎么办?她找谁哭去啊? 本来有些开心的周炎,心思也淡了。 回到府里,夏蘼又钻进书房不出来了,甚至连晚膳都是赵嬷嬷送进去的,自然到了夜里,她睡在了书房。 “太女妃,主子说她今儿歇在书房了,请你不要等了。”瑶雨是后来提拔上来的,等周炎嫁过来以后,就将瑶雨,瑶雪二人拨过来伺候他,原先周炎带过来的人基本上被打发去干杂役了。 本来周炎陪嫁会有不少人,就跟夏蘼所处在的男权社会一样,可是夏蘼提亲纳彩的时候就同庆国公那边说明白了,伺候周炎的人她这边会出,不需要带那么多进府来,万一搞点事情出来,大家都不好过。 庆国公相当的上路,就陪嫁了些粗使的人,一些原本贴身伺候周炎的也是成亲当日过去太女府撑门面,完了之后又回到了庆国公府。 目前为止,夏蘼这儿还算坚固,没什么钉子□□来,她让赵嬷嬷,阿辰,还有瑶香等人私下都注意些,别让人钻了空子。 周炎听了瑶雨的话后点点头,无奈的叹一口气,还好是睡在书房了,也好过去别人那儿。他只能这般安慰自己。只是,三番两次打探,都没从瑶雨,瑶雪嘴里得知大白到底是谁,他只好放弃。 望着布局精致的婚房,他一个人觉得好孤单,好空虚,一种怎么也填不满的空虚。望着床幔,层层铺叠,他有丝慌张,难道余生都是他一个人度过吗? 如此两日,到了回门日那天他才得以见到夏蘼,一身青衫便装同他穿的青衣颜色正好相似,看起来就像一对恩爱的到连衣服都要穿同个颜色的小夫妻。周炎不期待她这是特意换的,只当碰巧。 这不经意的碰巧,他也很喜欢。 一同上了马车,夏蘼捏了捏鼻梁似乎有些没休息好,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只是让他快到的时候叫她一声。 周炎默默地坐在旁边,凝望着她的睡颜半响,长长地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高高的鼻梁下是她薄薄的唇,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一摸,突然听见车夫说到了。周炎忽惊觉时间竟然过的这般快。 他收回手,才轻轻地摇了摇夏蘼,“殿下,到了。” 好一会儿夏蘼醒过来,起身下了马车,被冷风一吹,一个激灵是彻底的醒了。周炎赶忙将披风给她围上,夏蘼回头朝他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周炎回道,正准备进府,突然手被夏蘼牵住,然后他就被夏蘼带进去了。周炎有些懵了,只知道跟着夏蘼一路走过去,连旁边羡慕的眼光都未瞧见,直接到了正厅。同奶奶见过面后,他被允许去见见他的父亲。 一大家的女人都在大厅,他只好先去后院了。 庆国公自然看见她们牵着手进来,看起来还算合心意,同夏蘼行过礼后,两人坐在上座聊天,“不知我这孙儿,可有何不适之处?他在家也算是他爹的心头宝了。” “谁不是爹疼娘宠的,孤懂,一切安好,老人家不必操劳。”夏蘼说道,转头看向厅内其他几个人,依次站着应该是大女儿也就是世女,再次是二女儿也就是周炎他娘,再者三女儿。 并未有人想同夏蘼攀交情的意思,这点让夏蘼很满意,看过那么多宅斗宫斗戏份的小说,她知道最忌讳的就是这类外戚,安分守己最重要,人笨是福,那些自是聪明心野了的最难驯服,还是猪队友的典型代表。 一餐饭后,相处融洽,庆国公年纪大了,基本上就是活着当招牌,她的几个女儿都未入朝,算是拿俸禄过日子的,而且她看的很开,席间同夏蘼聊天多是风土人情,或者一些趣闻,丝毫不牵涉朝廷之事。 待夏蘼要回去,说派人明日再来接周炎,临走前还特意同周炎说了会儿话,大致上是今儿你生日,你就在家好好过吧,这枚玉镯子算是生日礼物了,那我就先走了。 坐在马车上的夏蘼喝了点酒,说是她家自己酿的,后劲儿足,现在有点晕乎乎的。夏蘼让车夫去了常去的拐角处,车夫都习以为常了,八成又是去吹箫了。虽然她很想知道,主子和谁相约了,但她记得不该知道的就别知道这个道理。 熟门熟路的赶过去,停在隐蔽而常停的位置,果然一阵箫声响起,不同于往日,这回主子似乎吹了两遍才停下来。 见白茗来了,夏蘼往她身上蹭了蹭,一边埋怨,一边抱着她亲了两下,“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酒气带着热气喷到白茗脖颈间,她没好意思说她刚还想若是夏蘼不吹上三遍,她就不出来了呢。 谁叫她跟别人成亲快活,这回才想起来自己。 白茗动了动肩膀,“今儿不是回门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让他在家住一夜。”夏蘼说着,手开始不安分的在白茗身上游走,被白茗打开,夏蘼笑眯眯的凑上脸去吻她,起初白茗还躲来着,躲到最后被夏蘼压在身下她便不躲了。白茗望着她,“阿蘼……” “嗯?”夏蘼应了声,熟练的解开白茗的衣服,摸着她的身体,连哪里能引起白茗的颤抖她都知道,白茗伸出胳膊勾住夏蘼的脖颈,两人越亲越激烈,渴望彼此间的亲密接触,夏蘼三两下也将自己衣服脱去。 手游走到白茗的两腿间,只是在外面游荡,刺激的白茗微微抬腿,配合她的规律,渐渐地如入无人之境,亲密的触感从身体里传来,刺激着两人,好像连同灵魂都被融合了一样。白茗紧紧地抱住夏蘼。 夏蘼动的越快,却在最后一下脱离她的身体,白茗有些茫然,夏蘼双腿附上来,两人纠缠在一起,彼此摩挲着,整个马车里都能听见水泽的声音,还有彼此的沉重的呼吸声,呢喃声…… 一场欢·爱后,夏蘼抱着白茗躺在马车地上,有铺着一层毛毯,也不觉得冷,她吻了吻白茗的唇,笑着玩弄着她的头发,轻轻地绕于指尖,“我的小白,什么时候回家啊?” 白茗缓和了好一会儿,“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回去吧,再说当初谁非得撵着我走来着。” “是是,是我的错,我当时这不是……咳咳,脑袋被门夹了嘛。”夏蘼转而又扑倒在白茗身上,非得在她脖颈处种上几个草莓才满意。夏蘼心里盘算着等莫雅成亲之后,就把白茗弄回来。 “等她成亲了,就接你回家。”夏蘼说罢吻上白茗的唇,白茗还没来得及吻她什么莫雅成亲的事情?结果又被夏蘼吃干抹净一回。直到天色渐暗,这才恋恋不舍的放白茗回去了。 白茗悄无声息的回到莫府,以为没人知道她出去了,可是偏生莫雅上次找她的时候没看见人,这回又听见箫声响起,便留了个心眼,却不曾想真的看见白茗一跃过墙,回来时嘴角含笑。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白茗,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莫雅紧抿着嘴,捂着胸膛,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她长长地松口气,扯出一抹苦笑,转身回屋。 第9章 .18 第六十三章 待夏蘼红光满面的回到府里,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忘记跟白茗说了,她三月份要跟女帝出去溜达,短时间里是见不到面的。她叹口气,“真是见了小白,什么都忘记了,看,最重要的事情都不说。” 她以为还有十来天,再找机会去说就是,结果接下来几日女帝将监国的事情交给她,白日里需要批阅各种折子,遇见不懂的还得留宿宫中,同女帝商讨,搞的几大臣也没安生日子,谁叫她们得辅佐储君啊。 即便是回府,也差不多是夜半三更的样子,她到头就睡,等第二天还得早起上朝,忙的更狗似地。这一忙,就到了三月开外,女帝让她回府收拾东西,这就准备出去了。 “家里一切就交由你看着了。”夏蘼临行前还绕去新房和周炎说了会儿话,自打成亲那日来过,她便再也没进过这屋,虽然事物都换下来了,她却觉得好似将人囚·禁在了这个院子里。 然而,命运不是她能掌控的,她的,他的,白茗的…… “殿下放心吧,我会操持好的。”周炎应下,待夏蘼走后,他才转身同瑶雨讲:“殿下此去归期未定,故而我想同府里其他人说说话,平日里都没怎么接触过。” 瑶雨看了他一眼,“其他人?” “嗯,就是殿下其他的侍郎们。” 瑶雨笑了笑,“太女妃放心,殿下至今也就娶了您一位,府中没别的人。”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的周炎,听了这话,微微皱眉,难不成她没有将那人娶回来?那新婚夜拦路的又是谁?他看向瑶雨,“当真?” “当真。” 周炎觉得奇怪了,“那新婚夜的大白又是怎么回事?”他坐到椅子上,不慌不忙的剥了个橘子,瞥了她一眼,说道。 瑶雨面不改色的站在边上,充当起了背景板,一言不发了。 等他吃完两个橘子了,瑶雨还是没说话。周炎气不过却也不为难她,只说:“眼下,殿下将府里的一应事情都交给我,你不说难不成别人会不说?你可是殿下拨过来伺候我的。” “太女妃见谅,关于大白一事,主子有命,我等一概不得泄露一个字。”瑶雨说罢,一副任由你宰割的模样。虽然她现在是在太女妃身边当值,可是要知道她是主子的人,整个府都是主子的。 包括,太女妃。 所以,瑶雨知道什么不该碰。 到了夜间,周炎借故消食,在整个太女府来回走动,留意着整个府邸的布局,以及……那个不让人靠近的北院,他清清嗓子道:“走的差不多了,回去吧。” 瑶雨,瑶雪对视一眼,俱是松了一口气。 另一头的夏蘼刚刚下马,本计划在天黑前赶到驿馆的,谁想越是往北天气越糟,上京城内都已经放晴许久了,然而北边还在下雪,路上一耽搁,只得在外安营扎寨,好在东西都带的齐全。 女帝吩咐在外从简,让夏蘼跟她同个帐子。带出来的人还有新任的兵部尚书巫成,三人在女帝的帐篷内,她说:“看看这图纸。” 夏蘼拿过来看了看,再递给巫成。 “老二,你说说看。” “边防图以北舟为交界点,可是北齐有异动?” 女帝没说什么,再看向巫成,“你呢?” “年前祁艳才回到国内,眼下应该没这么快有动作,起码会等上三五年休养生息,估摸着应该是西岐。”巫成将图纸放在桌上,手指点了点西边的位置,“听闻,西岐国内也不太平。” 你倒是说说哪儿太平?夏蘼心里编排着,就说大沧吧,老三被留在朝里处理事务,虽然听上去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女帝一国之君,带着她这个储君跑边境上看热闹,万一啊,这不是乌鸦嘴,要是出事了,那简直就是土木堡之变的感觉啊,俩皇帝都给人送上去当肉包子呢。 要是后背老三捅上一刀,那就稳妥的归西了。 吐槽归吐槽,她人就垂手而立站在边上,听她们说。 女帝点点头,“这便是朕此番带你们前来的目的,爱卿动北舟的,老二需要学习的有太多,故此朕希望你带她实地走走,多了解了解……咳咳。”女帝突然咳嗽起来,轻舞赶紧宣来御医,夏蘼在她身边给她顺气。 好半响女帝才缓和过来,她挥挥手让她们俩先出去会儿,这人刚好,御医还没进来,女帝一口血吐在地上,咳嗽声稍微止住了。“皇上……这,您又何必亲自出来?”轻舞着急给她擦着嘴角的血迹,转头看向外面盼着御医早点到。 “老二做事还不够成熟,咳咳……”女帝换了口气,“你可知她私下同那白家的丫头……关系匪浅?”女帝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没道破两人的关系,只说关系不一般。 轻舞摇摇头,她就算是清楚也不能说自己知道啊。 女帝叹了口气,“朕,担心她重蹈覆辙,却又没朕当年的毅力,怕她一时冲动败了国。” “皇上,瞧你说的,太女殿下哪是那般不知轻重的?”轻舞笑笑,将帕子收好,这时御医也在帐子外面请示了声,便进来了。 “殿下若是不嫌弃,还请去下官的帐子里一坐吧。”巫成的帐篷在女帝边上,她当然没那个福气跟女帝一个帐篷啦,总不能两人傻不拉几的站在雪地里吹冷风吧? “也好,有劳。”夏蘼同她拱手道,随着一同进去了。 她的帐篷比起女帝来自然是简单许多,除了褥子就是洗漱的,然后还有个火炉便没了。巫成转身出去了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茶壶和俩杯子。“殿下别嫌弃,这儿还算是外面借来的,咱们来个春雪煮茶如何?” “大人真会笑说,阳春白雪当真是好水。”夏蘼打量着巫成,翻阅她的简历大致上就明白是个生性洒脱的人,不然考中了二甲第一还能请辞外调的人可不多啊,谁不是巴不得窝在上京城内不去的。 那话怎么说来着,宁做凤尾不*头。 比起老奸巨猾的人,夏蘼还是比较喜欢同巫成这种爽快的打交道。一来二去的聊着,彼此间也算熟稔了些,说起北舟来,巫成叹叹气,“我走了这半年,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冬日算是北舟比较难熬的日子,偏冷,多雪,可是冬日若是不把地翻好,来年就种不好庄稼,收成也就跟着不好 了。” “还有这等说法?”夏蘼没种过地啊,哪怕在现代她虽然是农村户口,可是家里没地,也不种,所以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听她这么一说,想想还是有很多要实践的,否则都是纸上谈兵。 巫成笑笑,“我不过是跟着跑跑腿,看到罢了。” 一会儿后,两人又聊起了北舟的风俗习惯,巫成当真懂不少,算是给夏蘼也开开眼界了,这倒是让夏蘼觉得一直待在皇宫里,的确看不到什么现象,还需要亲自走遍这大好河山才能感受到。 不知不觉聊了许久,女帝进来她们二人都未察觉到,“看来,这个老师,朕没找错。” “参见皇上。” “参加母皇。” 两人起身参拜道,女帝抬抬手,坐到边上,拢了拢袖子,“朕瞧你们说的热闹,连晚膳都不吃了吗?”女帝转头吩咐人将晚膳摆到这儿来用,巫成和夏蘼赶忙起身谢恩。 君臣一同吃饭,也算是佳话了。 饭后夏蘼见女帝精神头不是很好,巫成也很有眼色没多说什么,没聊多久夏蘼就送女帝回去休息了,她自然就跟着一块儿休息了,反正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天的时间跟巫成讨论民情,不,在她没登位之前都不能急。 翌日一早,继续赶路。 总算在第五日的时候赶到北舟了,女帝未惊动当地官员,只是让人分散了进城,最后在驿站汇合,她则带着巫成,夏蘼扮作商人在大街上游走。 可是,一会儿夏蘼就觉得不对劲了,巫成曾说北舟也算是个繁华之地了,却见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似乎很着急赶路的样子,有个人差点撞上夏蘼了。她蹙眉,“我觉得这儿似乎不太对劲,要不,母亲还是先去驿站吧。” 轻舞也点点头,“是啊,这儿的百姓看起来很急忙。” “定是有事。”巫成也建议女帝先去驿站,她去打听打听。 “嗯,那你小心。”女帝说道。 夏蘼跟着说:“我也一块儿去。” 巫成为难的看了看女帝,见她没反对,心想要是小主子出了点什么意外,那她也没好日子了,可是小主子似乎不懂人间疾苦啊,简直就是个熊孩子的标本,可惜又不能赶回去,只要勉强同意带上夏蘼。 聊天聊的好,不代表就对你改观了,夏蘼还是太年轻,她以为自己对巫成改观了,对方也一样。 待走远些后,巫成说道:“殿下还是跟紧我,若是有事听我的。” …… 夏蘼反应了半天,才想明白,哦,自己是被嫌弃了。qaq 她点点头,“嗯,听你的。”小命要紧啊,她还得回去见小白呢。 第9章 .19 第六十四章 打探消息自然是去鱼龙混杂的酒楼最方便,巫成带着夏蘼去了最大的酒楼。 “你这么走进去,不怕被人认出来吗?”夏蘼好奇的问道,按理说巫成在这里应该算是比较得民心的,也就是可以刷脸的存在,难道一点掩饰都不需要吗? 巫成一笑,“我又不是大街上的招牌,岂是随随便便都能见的。”她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寻了楼下靠窗的位置坐下。既然她都不担心,夏蘼就更不担心了,她纯粹就是个脸生的,不怕。 接近正午,吃饭的人异常的多,人声鼎沸,混迹在其中的三教九流也确实多,坐在隔壁桌的人,时不时的也会聊上几句当官的八卦,比如谁家的侍郎又怀了,谁家的女儿要娶亲了等等。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你刚才去哪儿了?”夏蘼问道,吃饭中途,巫成出去了一趟,本以为她是三急嘛,结果好像又不是。夏蘼看了她一眼,“我吃饱了。” 巫成点点头,然而她的筷子却没放下来,夹起一块肉一口塞进嘴里,巫成吃的很是满意,“这儿的菜,别看卖相不怎么样,味道还是不错的。”她嚼了嚼,忽然想起眼前人的身份,摇摇头,“当然,你吃惯了山珍海味,这些未必就合您口味。” “怎么听都觉得你在损我。” 巫成:“不敢。” 夏蘼没再看她,打量起四周来,虽说是有些小八卦的,可是正题上的消息是一点也没有,留在这儿……她呡了口茶看向巫成,莫不是这人另有打算?什么时候的动作?联想到她刚才出去了有半刻钟的时间。 想到这儿,夏蘼淡淡地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班底,能不能让人知道,那看情况,也许巫成也一样呢?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能没点心腹,那还混什么? 夏蘼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这个时候进来个要饭的,捧着个碗拄个拐杖,缓慢的朝人群里走来,见谁都说上两句好话,然而却被人们避之若虎。乞丐也不介意,继续走向别人,直到走至夏蘼这桌。 叮咚一声,夏蘼朝乞丐碗里扔了锭银子。 “谢姑娘,好有人有好报。”乞丐朝夏蘼拜了拜,不小心撞到桌上,遭到众人嫌弃,好在夏蘼坐在边上没连累到,只是巫成似乎被乞丐撞好了,客栈小二生怕得罪了客人,看见之后连忙赶跑了乞丐。 闹哄哄的人群才散了去,“这酒楼就不该让那些个人进来,若是有点病可怎么是好,城外可是活活埋了……” “咳咳……你喝多了,我们走吧。” “呸呸,我是喝多了。”那人掩饰着嘴角,眼神朝周围转了转发现没人看着她,她才松了一口气,放下银子后立马出了酒楼。 夏蘼笑笑,“有情况,跟上。”说罢,她已起身出去,巫成见她那样,也没好拦住,因为自己也觉得那人说的话可能有点内情,赶紧放下饭钱就跟着出去了。 “你会打架吗?”夏蘼问道,自在的走在那两人身后,见她们又往偏僻的巷子里走去,摇摇头,她理了理袖口说道:“本姑娘不会,所以……靠你了。”她转头拍了拍巫成的肩膀,一脸郑重的说道。 巫成刚想反驳,听见夏蘼喊道:“前面两个胖子,有人找你们打架。”顺势还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巫成往前一推,两人回头就看见她了。 这样坑人,虽然不太好,但是……很爽啊!哈哈哈。 “这个……”巫成咽了咽口水,其实她不怎么打架的,身为一个读书人,她觉得能动口就不要动手。 “从刚才酒楼就看见你们俩鬼鬼祟祟的跟着了,哼,这才故意引你们到这儿来的,你们想干嘛!”适才说漏的那人瞪着巫成说道,旁边的人稍微高些,见了她们二人的穿着,蹙眉拉了胖子一把。 高个人朝巫成拢了拢手,道:“不知二位有何贵干,我等素不相识应该是无冤无仇的。” “好说好说。”夏蘼从巫成身后上来,一把折扇作势拨开巫成,她抖开扇子,上书:风流倜傥四个大字,看的众人俱是面上一抽,巫成也不例外。“听闻城外有活埋之事,特来求证。” 胖子脸色青了青,张口就说:“胡扯,我没说过。” “我可没说是你说的。”夏蘼拿着扇子纯属装13用的,轻轻摇了摇,唔,这还没进春的天气,还是挺冷的,又把扇子收起来,放在手心里拍了拍,垂眸间不经意的说道:“我这位朋友很能打的,但是呢,身为读书人,还是礼貌些好,”她看向二人,淡淡地一笑,“城外到底发生了何事?” 巫成在心里默默地念叨,我没同你说道我很能打,真的没有。 然而没办法啊,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她只能配合好夏蘼,一脸严肃的站在旁边,时刻准备战斗的模样。 她们二人彼此间互相望了望,“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对城外的事感兴趣?” “上个月我爹来北舟做生意,迟迟不见归,所以我来调查。”夏蘼张嘴就来这样一口的谎话,听的巫成心里一惊,这个熊孩子竟然这么诅咒她爹,呃,她爹是哪位来着?巫成脑子慢了半拍后才想起来,她爹是已经故去多年的凤后。 唔,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迟迟不见了。 她们二人再次互相望了一眼,好似在判定夏蘼说的话是真是假,这时夏蘼又说道:“哎,我娘娶了好多侍郎,我爹这才想不开跑来北舟,说是要把家族生意做大,这才能将那些个勾引人的侍郎们比下去。当真是一片痴心。” 也不算假话啊,她娘坐拥天下,是有很多侍郎养在宫里呢,满地都是娃,咳咳…… 最后还是将话套出来了:原来是过年那段时间,北舟连连大雪纷飞,致使周边的小村镇时常有冻死人的情况,还出现了大面积积雪压倒房屋的事情,导致很多难民涌入北舟来,可是却被……知府下令关在城门外,甚至将北舟西郊处的难民区的人也一同赶到城门外,活活冻死数千人。 哪怕没冻死的,在年后也被动残废了,有些下肢已化脓又被雪水冻住,原先没注意这些人,后来渐渐地出现类似瘟疫的病死者,便……将这些人活埋了。 到如今,这才算是缓和了情况,才大开城门的。 听完这一席话,夏蘼紧握拳头,胸膛起伏,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悲愤!甚至连指甲陷入手心都未察觉,高个子见她似乎面有难色,好心安慰道:“也许你爹不在内呢,你再去别处打听打听,没准就找到你爹了。” 巫成拉了拉夏蘼的衣袖,同她们二人要了个地址,称他日上门拜谢,虽然很不情愿,但是高个子还是说了个地址。 这人一走,巫成以为夏蘼会发脾气来着,结果等了半响也没见她有动静,看向夏蘼,“殿下?” “方才,乞丐给了你什么消息?”夏蘼转头看向她,本来怒气冲天的,可是隐忍着就渐渐地沉淀了,反正她现在也干不了事,光是发脾气也没用,倒不如先把消息打探清楚,再做打算。 反正,她不行,那个能行的女帝在,就可以了。 巫成愣了会儿,原以为自己这等举止一定没问题,却还是被人轻易看穿了,笑笑,将字条递给夏蘼,“我还未看过。”意思是,你先看。 夏蘼这儿气着呢,也不客气,直接拿过来打开,却见歪七扭八的字写的却是同刚才那两人说的事情差不多,她将纸条递还给巫成,“难怪城中百姓慌张,原来人心竟然是如此可怕。”她叹了口气,大步往前走。 巫成看过后,眉头一皱,跟上夏蘼。 两人很快回到驿站,却听见女帝在房屋里发火,彼此看了眼,这才让人去通报,很快轻舞亲自出来了,见了她们二人,低声说道:“小心为上。” 夏蘼点点头,走了进去。 女帝见她们回来了,这才稍微消停了会儿,坐下来,喝了口茶,让下人们先出去了,只留了轻舞一人伺候。她指了指外面,“真是应了那句山高皇帝远的话,都当朕是死人吗?这般胡作非为竟然没人来报?” 夏蘼同巫成交换了个眼神,看样子女帝是已经知道了,她们只能说请息怒之类的话,然而女帝根本没办法息怒,发了一次火,房间里都是凌乱的碎片,女帝重重地放下茶杯,“没办法息怒,这火倒是不能不烧。” 她说着看向她们二人,“你们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巫成将情况说了一遍,女帝气的直接摔了杯子,猛然站起来,“什么,竟然还有这等事?好,好,好!真是……噗……”女帝话还未说话,突然喷了一口血,吓得巫成愣在原地,连脸上的血都没顾上。 还是轻舞镇静,立马去遣人将御医带过来,一边递给巫成一个帕子,转身就扶着女帝坐下,“皇上,御医都说您需要静心了,您怎么还操心……”轻舞顺着她的背,又是给她递了杯茶。 女帝咳嗽了两声,坐在椅子上,有些无力,夏蘼拧了毛巾递过来,女帝摆摆手,拉住她的手,“老二,朕恐时日不多,你还需多学习,万事莫……急,莫强出头,咳咳……”夏蘼点点头,心底不由得泛起一抹悲伤来。 御医来过后,将女帝伺候休息了,站在屋外候着的夏蘼和巫成紧张的看着屋内,好半响轻舞送御医出来,药自然有人去煎,她看向夏蘼二人,“已经歇下了。” 夏蘼点点头,“这,我们回来时,是何事这般震怒?”原以为是同一件事来着,所以巫成才如实禀告了,没想这一下将女帝刺激的更厉害,她到现在还心有愧疚。所以听夏蘼这么一问,她也很想知道。 轻舞犹豫了会儿,“下午的时候,阿月来禀告,街上遇见强抢民男的,本想出手却见有官衙参与,随即跟上前,发现知府建了个酒池肉林,专抓看上的男儿回来供她取乐,那程度……当真好比土皇帝。” 然后,城外的事情再一刺激,女帝急火攻心就吐血了。 “这知府……呵,真是连罄竹难书这类词都不足以来形容她。”夏蘼感慨道,转头看向轻舞,“还请照顾好母皇。” 轻舞点点头,“殿下放心。” 夏蘼看了眼驿站四周围着的人,这回女帝算是微服出巡,虽然带了不少人可是也怕地头蛇啊,她将巫成拉到一边,说道:“你之前在北舟也这么干的?” 巫成瞪了她一眼,“别胡说,我可是踏踏实实的当个好官呢,谁知道接任的会是这么个人?”再说,接任的也不是她挑的啊,关她什么事?抬头却见夏蘼眉头深锁,似乎在想什么,“殿下……你该不会再想……” “什么?”夏蘼问。 巫成摇摇头。 夏蘼叹口气,“恐怕这儿不是久留之地。”说罢,她大步往前走去,半响回头见巫成没跟上来,又回来拉着她一道走,“殿下,你还没说你去干什么呢?”巫成真的是被夏蘼拖着走差不多了。 好一会儿,竟然是去了御医房间,在巫成惊讶的目光下,夏蘼直接开门见山的问:“若是我们回上京城,母皇的身子可有问题?” 御医见她来势汹汹,便全部告知:“并不容乐观,本来微臣就不建议她在这个时候出来,还是北边偏寒之地,现下又是急火攻心,郁结难解……”她话还未说完,夏蘼不耐烦的挥挥手直接打断了。 “给孤一个万全之策,没有也得有,否则不光是你,你家人,连孤,以及这跟随而来的人,身家性命全系于你身上,你看着办吧。”夏蘼搁下这话,又朝巫成使个眼色,就出去了。 “殿下这是何意?恐吓御医……”巫成真是看不明白了。 夏蘼也不想的,可是这群吃饭的,都是个圆润跟球似地家伙,可惜胡御医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所以没带出来,“她们都喜欢开太平方子,可是孤觉得天下不太平,如何能独善其身?眼下,母皇不能出一点问题。” 说罢,她看向巫成,“这北舟,你还有多少人在?” 巫成沉思会儿,“不确定,八成都被剔除了。”若是看知府胡作非为却无人上报来看,她的人十之*都没了,才会这般猖獗的。夏蘼也想到类似的情况,所以她只是抱着问一问的心态。 “我们需要马上回去。”夏蘼说完,就去找禁卫军统领夏忠,这次她负责女帝出行的安全。本只有皇室能姓夏,而她出身不高,却忠心耿耿,在女帝还是太女时一同打江山,这才待女帝登基后赐国姓。 正如同她的名一般,忠心! 拐了个弯,夏蘼觉得还是先去探探她便宜娘的口风再说。巫成也建议如此,毕竟……上位坐着的是女帝啊,而夏忠那边巫成这回主动请缨了,夏蘼满意的拍拍她的肩膀,浅笑之,未言语。 然而,给巫成那感觉就好比,唔,这回你丫的终于是开窍了啊。心好累啊,这么一个储君,完全捉摸不透的心思,好想出去哭一会儿。 夏蘼又来给女帝请安,还是轻舞出来的,摇摇头,“皇上还未醒,殿下不如早些休息,明日再说。” “恐怕不行。”夏蘼摇摇头,“此事,孤欲同母亲商量,还请姑姑通融。” 轻舞有些为难,女帝刚醒了会儿,喝了药,这会儿是醒了没错,却也是闭目养神,本就是不好的身子再这般打扰哪能受得了,轻舞还是摇摇头,“殿□□谅,皇上……” “让老二进来吧。”女帝说道,声音里透着有气无力的感觉,夏蘼紧了紧眉头,还是走进去了。 女帝强撑着坐起来,轻舞在她背后垫了几个垫子,靠在床头这才喘了口气,看向夏蘼,“老二,这是何事这般着急?” 夏蘼舔了舔嘴角,她也知道她娘现在身子不好,不应该操劳,可是……没办法,权限这个东西,她够不着啊,不够格儿,“母皇,儿臣恳请母亲现在回京。” 轻舞吃了一惊,却是没说话。 女帝沉默了会儿,“你是担心知府……” “是,巫成在北舟这么些年,手下定是有不少人,然而去无一人上报此事,可见势力已到只手摭天地步,儿臣担心她们若是知道母皇眼下在此,会不会有动静。”当个土皇帝,哪有当真皇帝那般舒服? 当你有钱有权的时候,自然渴望更强大的权利,人心是填不满的欲壑。 夏蘼脸色严肃了会儿,紧拽了衣角片刻,“儿臣,其实还想到另一件,无多大把握,只是猜测。” 女帝嗯了,示意她接着说。 “大姐当日送祁艳去北境,途径北舟却未有任何消息,最后证实她并未去北境而是直接停在了北舟,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呢?这是儿臣猜测,还有便是下午母皇得知之事,同儿臣巫大人打听之事,所以儿臣恳请母亲早些回去,免得出意外。” 虽然,老大现在守着皇陵,但是万一这里还有她的势力,那女帝现在肯定就是个肥羊,谁都会想咬上一口。 灯火摇曳了下,瞬间又亮了回来。 “皇上……”就在这个时候,夏忠来报。 女帝:“进来。” 夏忠走进来,带着屋外一身寒冷的凌冽气,巫成跟在她身后一同进来,“皇上,出去探路的两队人都没回来。”她看了眼夏蘼,并未再说。 女帝还未说话先咳嗽起来,缓和许久,才道:“老二,你来安排吧。”又看向众人,“传朕口谕,一切听命太女殿下。” “是。”众人应下。 她立马吩咐夏忠将人手调集好,马上护送女帝离开,而另一边她让巫成再秘密召集人过来,替补回离开的人,其他人一概不动,就好比只是将女帝掉包了别人还在,那么外面人看见这些阵势,自然不会想到女帝已经离开了。 算是空城计吧? 然而,夜间出行的路却不是很顺利,在城门口时遭遇盘查,比进来时更加严格,半响才放女帝一行出去,刚过了城门,护着女帝的人也出来一半之后,突然传来要封锁城门的消息。 骑在马上的巫成放慢了速度,“可知是怎么回事?” “不知。”来报之人摇头回道。 “先到约定的地方等着,在看情况。”夏蘼令下,一行人先往城外来时见到的亭子处等候,还有夏忠为首的一队人未来。她是一个关键的人,听闻能以一敌百,哪怕那百是个虚数,那也是很厉害的角色了。 所以,一定要等到她来。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夏蘼看了看怀表,快十点了,等了一个小时。“再等等,若是再过半个时辰还未出来,我们先走!”她咽了咽口水,看了眼全部的人,一共六百七十二个,不算轻舞等人。 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 就在十一点快到的时候,突然城门方向陆续传来马蹄声,夏蘼立马命人准备,万一是敌人呢?等着也是一件冒险的事情,然而又是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黑夜里,一轮月亮高悬空中,月光下,众人屏住呼吸,只待人到眼前,是杀是留全在一念之间,大家高度紧绷着精神,仿佛连呼吸声都能听见,一瞬间马蹄声刺破天际,夏忠的声音传来:“主子?” 这才让人放宽心了,夏蘼连问都没问她为何会这般晚,那些已经毫无意义了。只道:“能走吗?” 夏忠点点头,“我们需要加快速度,出城的时候被识破了。” 夏蘼嗯了声,号令大家集中精神赶路,“尔等都是精选的侍卫,保护皇上乃是职责,然而孤也不是不同情理之人,回京后孤会替你们求赏。”不光是让别人以职责来给你卖命,还得拿出些诱惑来,就比如挂在驴前面的萝卜。 画饼充饥还是有用的。 士气暴涨,没时间留着说废话,城门方向似乎火光大亮,夏蘼回头望了一眼,心下暗叫不好,可能是追兵,甩鞭呵道:“走。” 而夏忠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比了个手势,一百精兵留下自发抵御。 其余人护着女帝先行离开了。 第9章 .20 第六十五章 一夜飘雪,待到天明时,夏蘼清点下人数,不足四百。她心下一沉,觉得飘在脸上的雪,都带着无比的沉重抨击着心底。 “殿下,我们应当尽快赶路。”夏忠小声提醒。 夏蘼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却感谢她们的牺牲吗?呵,多讽刺,人家照旧上有老下有小,需要这般明摆着来告诉她们死亡的义务吗? “殿下,我等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可是皇上,和您,都是身系天下安危,比起千万人来说,我们不足为重。”夏忠带头单膝跪地,朝夏蘼说道,请求她加快进军的步伐。“不能再耽搁了。” 夏蘼深吸一口气,“好,整装加速前进。”吩咐完,她策马奔到女帝的马车边上,“御医,母皇情况如何?等下我们会加速回京,可受得了?” 轻舞掀起帘子,出来道:“皇上早些时候清醒过段时间,夸殿下机智果断,还说一切听从殿下安排。”这般快速急进,全是应了夏蘼的猜想,那边当真得知女帝的情报后,迫不及待的……谋逆了。 这些禁军,恐怕是不够的。轻舞心里也无十分把握,只能祈祷这一路平安了。 夏蘼点点头,“有劳姑姑和御医照顾好母皇。”她策马奔到最前,同巫成一道开路,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顾忌刚出北舟不远,夏蘼不想冒险,便让分了干粮让大家辛苦些边走边吃,待中午才稍微休息整顿了会儿,时间也很短。 如此反复,到北舟和上京城中间的小镇金阳,“殿下,傍晚前应该能到金阳,是否休息一夜?”巫成问道。 路上雪已停,夏蘼骑在马上望着简易的地图,这还是巫成临时画的,她侧身同巫成说道:“你这一个虚线是什么意思?” 巫成:“原本那儿是有官道的,然而路途窄长且冬日冰冻雪厚不易行走,加之后来新的官道建成,渐渐地被废弃了,如今鲜有人问津。” “那我们走那儿。”夏蘼收起地图,勒住缰绳,转头同巫成解释道:“路上我一直在想,金阳同北舟不算太远,肯定有往来的商户,对北舟的事情就算不是全知,流言八卦肯定也是有说的,为何金阳无人上报?” 她拉了拉皮毡,嘴角微扬,“谁不是盯着旁人碗里的肉呢,能这般大方,多半是他已分得一杯羹。”她紧了紧手套里有些冻僵的手,此番走一遭更加让她确定,皇帝不能只是坐在高椅之上,看着下面的人吵来吵去没完没了。 江山社稷,从来不是吵出来的,也不是书里读出来的,她要亲自走遍大江南北,感受这土地上的风土人情,去了解才能更好的去治理。 诚如夏蘼所料,当她们走上小道之后,另外一行五十人的小队,假扮女帝往金阳方向去了,略过一路艰辛不提,等女帝回到宫中时,她们还未回来,便知无一生还。 女帝缓缓地闭了闭眼,痛心疾首,去时近七百人,回时只剩二百一,女帝一一犒赏了,个别出色者升职,此外还有牺牲的,除了赏赐,还免其家眷终生的苛税徭役等一切事物,也算告慰救了她一命的那些亡灵。 “咳咳……”女帝回来就处理了这点事后,连番咳嗽,精神很是不好,她摆手让轻舞把去老二叫来,还没等夏蘼行礼,女帝说道:“善后的事,交于你了。”便由着轻舞扶着她去榻上歇息了。 胡御医已经候在边上多时。 夏蘼茫然了半会儿,等轻舞出来交代了会儿,才知道她便宜娘基本上没干什么事,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也只能接过摊子收拾起来。 关于拿人一事,还得由女帝决定,故而她只是先拟好了奏折,又把朝廷之上一些需要决策的折子看了遍,她权限范围内的基本上都处理了,超出的还是等女帝吧,一行事干下来,她扬起脖子活动活动,只见屋外天色朦胧微亮。 轻舞端着热水过来,“殿下忙了一宿,洗把脸歇息会儿吧。” “天亮了?”夏蘼都忘记她之前吩咐了人别来打扰她,没想竟然在宫里处理事情处理了一夜,只觉得眼睛干的很。接过热毛巾覆在脸上,深呼吸两口气,听见轻舞说女帝让她一同用膳。 夏蘼嗯了声,热敷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有点精神了,去见女帝。 又老了许多,夏蘼坐在她对面,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碗里的粥,一口呡着一口,待到女帝放下碗筷,她也停下了,抬眼看了女帝一眼,“母皇,还是多注意休息的好。” “去把北舟的事情处理了吧。”女帝轻轻地说,“将其背后的人,一并抓出来吧。”女帝刚说了两句便有些力不从心之态,挥挥手让夏蘼出去了。这人刚走,由轻舞扶着起来的女帝,摇摇头,痛心疾首的说道:“没想到,朕竟然教育出两个逆贼来。” “这不是皇上的错,皇权自古都是一条鲜血灌溉的路。”轻舞安慰道,不一会儿又转移话题,说起该吃药的事情了。女帝自嘲般的一笑,“反正没多少日子了,还吃那苦劳什子做甚?” “怎会这般想,皇上定然会好起来的。”轻舞扶着女帝去休息,又命人将药端了过来。 回来之后,又接连忙了一天一夜的夏蘼早上头重脚轻的回到太女府时,什么话也没交代,便回屋睡觉去了,她都觉得能睡到天荒地老。 赵嬷嬷一瞧她两眼里都是血丝,心疼急了,赶紧让人炖上泻火的汤,待她起来能喝,周炎那边自然也是得到消息,听闻她回来了。“不是说按行程还需半个月吗?” 瑶雨不知的摇摇头。 周炎起身准备去厨房做点东西送过去,“可知殿下平日里喜欢吃什么?” “喜欢的到是不知道,不喜欢的到是知道。”瑶雨将夏蘼不吃葱,不吃青椒这类事情都告诉周炎了,想了想,“似乎,听老人说殿下以前同她那陪读一块儿的时候,挺喜欢吃糕点的,只是我来了以后未见过殿下吃糕点。” 陪读…… 周炎却是注意到这里来,“那陪读现在何处?为何我没见过?” 瑶雨摇摇头,“府里不许谈论那位的事情,听老人说似乎是被殿下赶出去了。” 这下,周炎才放下心来,即是被赶出去了,自然是厌恶极了,想来也没什么可注意的。他的心思,便又转到了夏蘼身上,转身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弄点什么吃的给她送过去,这一走,也是十来日未见了。 白茗等了十三天,不见夏蘼的踪迹,待在莫府里整日魂不守舍的,她不知道是夏蘼忙没时间见她,还是……夏蘼已经腻了,不想见她?又或者是夏蘼……出事了,不能来见她?不管哪种,她都心神不宁。 今儿庭院里敲敲打打一阵喧闹声,将白茗引出了屋子,她只是瞧瞧是怎么回事,那声音一下下的抨击在她心里,甚是烦躁,却不想见莫雅挽着裤腿在庭院里摆弄着一些盆栽,她走过去,“莫姑娘这是……” 不说莫雅公主身份吧,那最起码也是养尊处优的,竟然亲自摆弄着这些花草,白茗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些似乎都是兰花?” 莫雅嘴角微笑,点头,“不错,前些日子瞧你无精打采,问你喜什么花,你道兰花,我便命人寻了来,上京城内能找到的兰花都在这儿了。” 不过是一时的无心应付,竟然让别人当了真,白茗有些过意不去,想起似乎莫雅的确来问过她,可她最近都忧心夏蘼的事情,哪儿空理会别个?却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她低了低头,“莫姑娘……费心了。” “日后……莫姑娘不必如此。”白茗微微顿了顿,说道。并非她不懂人情世故,而她已经不能再欠莫雅什么了,心太小,装不下那么多人。白茗心里暗自叹气,莫雅人很好,可是很多事,不是人好就能解决的。 她不敢再看莫雅的眼神,现在又不能走,只得垂着头,假装不知道。 莫雅失笑,“你是我府上的客人,我如何能不上心呢?”她望了眼空中,又自言自语般的说:“若是不喜欢兰花,那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弄来什么,我只是想对你好,这点请不要拒绝我。” 她转头望着白茗,“在这里,也就你还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听了这话,白茗抬了抬头,跌进她那双落寞又孤单的眼眸中,白茗微微摇头,“兰花很好,谢谢,只是……你真不必亲自来种。” 莫雅眉眼弯弯笑着,“不亲自来,万一种不活那可怎么是好?”说罢,她又蹲下去折腾那些兰花了,又是刨土又是挖坑埋花的,看起来很是辛苦,白茗无奈,总不能干看着主人给你种花吧? 她只好也蹲下来,一同帮忙种。 莫雅抿着嘴角一笑,心里更欢了。 “莫姑娘……最近,可听说了太女殿下的消息?” 莫雅摇摇头,“不曾。”她没有说谎,最近是没夏蘼的消息,自打十几日前夏蘼从她府后街……和白茗见了一面后,似乎女帝就一直没上朝了,连国事都是交由三公主来处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女帝和太女,都不在上京城内。 “你为何不直接联系她?”莫雅佯装不在意的问,“当年上书房内,谁人不知你二人感情非同一般,这么久了想来她气也消了。” 说道这个,白茗耳根子红了,好在莫雅一直假装专心干着手里的活,没看见。 联系她么?可是白茗有什么理由去找她呢?万一碰上夏蘼正在忙的时候,那岂不是给她添麻烦了?白茗垂下眼睑,偶尔脑子里闪过的‘自己同那些后宅侍郎又有什么区别?等着她来临·幸’呵,她甩甩头,不再深思。 第9章 .21 第六十六章 入夜,一袭黑影悄悄地潜入太女府,谁曾想还未进去,便被阿辰发现,拦了个正着。白茗忽儿再见他,想起当年第一次他冷漠冰霜的眼神,心下被激起了性子,同他较量起来。 身为暗卫的阿辰,不知来者,招招下死手,将白茗逼得连连败退,直至惊醒了起来觅食的夏蘼,她懒散的揉了揉眼,“谁在外面?” 阿辰:“主子,小心,有刺客。” 夏蘼陡然睁大眼,终于看见传说中风高月黑来行刺的人了,她赶紧往身后躲了躲,扒在柱子边上打量着来者,可是怎么看都觉得这人背影有点眼熟啊,可惜高中对决,来往太快,两三下就看懵了。 差距不是一夕一朝的事情,在白茗不断加强训练自己的时候,阿辰也在进步,况且他出身在暗卫,本就是白茗这类没有沾染血的刀更锋利,故而白茗的确是打不过。 “阿辰,别追了。”夏蘼猛然想起来背影像睡了,似乎睡了一天脑子也不是很好使了,她咽了咽口水,跑回屋抓起外衫便往外冲,“备车。” 阿辰有些奇怪的望着夏蘼,继而跟上去了。 等马车又到老地方的时候,阿辰也想起来那个感觉招式有些熟悉的人是谁了,忍不住拍了拍脑门,等回头主子问起这件事,他是跑呢还是跑呢? 阿辰落在老地方旁边的树杆上,心情不好的摘着树叶。 一首曲子还未吹完,白茗就进来了,她只不过在黑衣之外加了层外衫,见了夏蘼话还未说,却先被她死命的抱住。“白茗……呜” 这倒是把白茗弄的不知所措了,美人在怀光抱着太可惜了,可是夏蘼现在……哎,有气无力啊,真是只能看不能吃,有点悲剧。她索性枕在白茗腿上,静静地看着她,“我在路上遭贼了。” 语调带些上扬,破有些委屈的意味。 白茗以为她说的是刚才太女府上发生的事情,抿了抿嘴角,有些哭笑不得,要不要告诉她呢?但是……没认出来自己,白茗有点不开心。刚低下头看夏蘼,哪知夏蘼突然转头伸手抱着白茗的腰。 然后,用力嗅了嗅。 白茗:“怎么了?” 夏蘼不想将那些事说出来,怕她担心,只说:“近日我都不在府里,那日本想同你说的,谁知……”她露出脸来,不怀好意的笑着,手摸到白茗后腰间的窝峰处,只觉得身下人颤了颤,十分开心。 “美人太*,所以我忘记了。”夏蘼说道。 白茗耳根红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夏蘼玩腻了,所以消失了,不再来找她了,这才有了今夜一探太女府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刚才夏蘼说的话,支支吾吾了半响,才说:“刚才……去你府上的人,是我。” 夏蘼正忙着吃豆腐呢,手感还是很不错的,听她这么一说,嗯了声,“我知道。” “你知道?” 夏蘼很是流氓的模样起身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你脱了衣服的样子,我更知道。”将白茗说的,脸红耳赤,都能滴出血来了,夏蘼这才很满意的又躺了回去,闭上眼嘴角上扬。 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 没有尔虞我诈,不需要费尽心思,只是和心上人单纯的过日子。 她撩着白茗的长发,绕在指尖把玩,也不知何时才能过上这般小日子呢?而如今,她虽比当年的自己强了些,却任旧没有和天下皇权抗衡的能力,喏,家里放了个人,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白茗……”夏蘼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白茗嗯了声,垂下头轻轻地吻了她一下,很快就分开了。夏蘼再伸手,白茗再吻下,如此反复几回后,夏蘼又蹦跶起来抱着美人亲个没完,像是把这几日离别之苦都给补回来似地。 “咚——咚——咚——”打更的从巷子里走过,见了马车,凑的有点远,扬声询问:“谁人在那儿?” 白茗一惊,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反而担心夏蘼的名声。 她的不安,被夏蘼看了出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好不容易见一面,你都这般心不在焉。”叹一声气,终究怪自己当日糊涂。 “莫怕。”夏蘼执起她的手亲了下,让车夫去说明。很快打更的听闻是太女府的马车,连忙告罪,又继续去打她的更了。 走了老远,才回过头去张望,心里很是疑惑,为什么太女府的马车三更半夜停在这儿?难不成是私会谁?呵,都说太女妃知书达理,也是高门子弟,这都还是满足不了太女吗?有钱人真好。 她缩了缩脖子,拉紧衣襟,继续打更去了。 小插曲不提,白茗在天亮之前才回了莫府,夏蘼摸着下巴坐在马车里寻思,这不是个办法啊,打着哈欠回到府上洗漱一番,便又进宫去了,真是当年高考都没见自己这么用功啊。 周炎起来的时候,听闻夏蘼又上朝去了,他暗自摇摇头,为什么自己总是跟不上殿下的步伐呢? 瞥眼间却见瑶三急忙牵着个背药箱的人往内院疾步走去,他心中生起疑惑,他深深地记得瑶三是当日闯新房的人,这般匆忙带着大夫,可是……那个人有事?周炎站起来整理了下衣袖,“我们出去走走。” 终于,是要见面了。 周炎紧跟着瑶三,眼见就要追上了,谁知瑶雨突然崴了脚,这下子周炎看她一眼的时间,瑶三已经和大夫进了院子,门关上了。再看也进不去了,他转头看向瑶雨,“你是故意在拖延我。” “不敢。” 周炎对着这平日里听话,关键时刻却出问题的瑶雨很是恼火,转身又见那院子是单独劈了门,“这里面住着何人你当知道吧?” 瑶三摇头。 周炎拂袖而去,却在走了两三步时,风中隐约送来了一声啼哭,虽然有些孱弱,他蓦然回首,半眯起了眼。这个院子里一定住着人,还有……孩子!却在他继续往前走去的时候,突然被瑶三扶住,“太女妃,我们回去吧,殿下该下朝了。” 他睨了眼瑶三,勾起一抹笑,“好,我们回去。” 反正,在院子里,在太女府中,还能跑了不成。 夏蘼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她正忙着让处理莫雅的事情,诏书已经下去了,婚期也定了,巫成也领军前去北舟捉拿叛徒,金阳自是不会放过。一切按部就班的走着。 忙的天昏地暗时,她就不由得觉得朱·元·璋的锦衣卫太好用了,厂公也不错,四爷的血滴子也好用啊,反正都比现在拨朝堂之上的人管用多了,若不是巫成这次是跟着自己一道出去的,明白这事的严重性。 指不定,现在兵部也闹着没人没兵器不肯出去呢。 所以,夏蘼暗自想着,若是她接手皇位,一定要弄个锦衣卫出来,直接听命元·首,干什么事都方便。 夏蘼叹一口气,别想那么远,还是想想眼前吧。 “姐姐,可是遇见什么难题了?”夏芊坐在边上,时不时的打量着夏蘼,见她眉头时而紧锁时而松弛。 怎么把这人给忘记了?夏蘼低着头看着桌面,“无事,妹妹可是手头上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是了,姐姐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不得不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如今的夏芊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禁足的刺激,总之从那等嚣张气焰的熊孩子,变得沉着安稳,然而夏蘼一点也没觉得这算好事。 还不如之前那熊孩子呢,起码,什么都写在脸上能看出一二。 “那这等喜事便交给妹妹了。”夏蘼将莫雅婚事的准备都交给夏芊了,这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就算你再大胆,也不能这么对着干吧?养心殿的主人,还没死呢。 夏芊应声好,接过来一看,竟然是莫雅同夏沿的婚事,她淡淡地一笑,“真是可喜可贺。”果然,老大一伙儿,算是彻底败干净了,夏芊不动声色的看了夏蘼一眼,转身走出去。 虽然大家都有同个母亲,可是爹不一样啊,然而夏沿可是大公主夏芜的同胞弟弟,还是个死了妻子的弟弟,这都能被利用了,夏芊也深信她定然记得自己当年给她的耻辱,若是她登基…… 自己同父妃,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宋贵君和大公主呢? 夏芊捏紧了旨意,一步步往前走去。 傍晚,夏蘼让车夫直接去了莫府,她亲自过来走一遭,为的就是将白茗接回去,门房很快将人请了进去,坐在大厅里,夏蘼一边喝着茶一边美滋滋的想着回去和白茗的一百种姿势,咳咳…… 不好意思,污了下。 夏蘼面上一本正经的嘬了口茶,脑补了很多热血的画面,舔了舔嘴角,夏蘼继续喝茶。 第9章 .22 第六十七章 没一会儿莫雅出来了,她请夏蘼去内厅坐会儿,后者并没有推辞,坐在大厅这种简单不好看的地方,真不是夏蘼喜欢干的事儿。 能舒服的时候,还是别委屈自己了。 换坐内厅,便舒适多了,不仅椅子上放着薄薄的垫子,连茶都好喝了些,夏蘼双手捧着茶盏,细细摩挲着,半偏着头,没开口。 莫雅端详了她片刻后,“不知殿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贺喜。” “哦?我有何喜?”莫雅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夏蘼一笑,“自然是洞房花烛之喜。” 莫雅嘴角抽了抽,一时半会儿又看不出夏蘼神态里的异样,“殿下,莫要同我开玩笑了,我……”她想起早上的时候,探子来报近来,几位出宫建府的质女,都收到了皇上赐婚的圣旨,她以为是假消息,没想到…… 眼眸一转,再次看向夏蘼,却见她依旧神色自如,“殿下何以得知?” 因为是我撮合的。 夏蘼放下茶盏,“进宫时碰见老三了,闲谈间听闻罢了,所以先来道声贺,他日再来讨杯喜酒喝。” 这一幕,莫名的让莫雅觉得熟悉,半响回过神来,她当日便是带着白茗同夏蘼这般说道的。咬碎了牙都只能往肚子里咽的事情,莫雅嘴角微扬,笑说:“谢殿下关心,这等消息……”话还未说完,下人来报,宫里来旨意了。 莫雅心一抽,转头望向夏蘼,却见她低头吹着那茶水上漂浮的茶叶,一副闲散之姿。见她投来目光,夏蘼缓缓起身,道:“既然你有事,我便不叨扰了。” 同莫雅一起出去,夏蘼单手负于身后,“想来你成亲这般大事,总归是要忙些的,不如将白茗送回来,你也好专心忙你的终身大事。” 原来,铺垫这么多等在这里。 “殿下这是……” “莫姑娘接旨吧。”宣旨的人已经进来了,身边还跟着夏芊,她见夏蘼也在这儿,一笑,“姐姐也在呢。” “顺路。”夏蘼颔首而道,退而居边,她身为太女,这接旨之事又同她无关,故而她可离去亦可站着不跪待旨意宣读完再行离开。 听着圣旨上一字一句的话,再看着莫雅平静却又有些苍白的脸,夏蘼站在旁边,微微昂首,她知道她做的不是一件对的事,更准确的说对于一个太女来说,这不是一件符合身份,利益的事。 而她,这么做了。 为了一个人。 待莫雅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后,夏蘼凝眸浅笑道:“可喜可贺。” “不敢当。”莫雅低声道。 “咳咳,”夏芊清了清嗓子,打断她们二人的寒暄,微笑着跟莫雅说:“还是得先祝贺你一声,本公主奉命来操办这场婚事,不知莫姑娘有何特别喜好?” “有劳三公主,莫雅无特殊要求。”莫雅说完,眼角余光看见夏蘼的背影已经出了门槛,很快收回神来,又谢了夏芊一回,赶紧请她入大厅喝茶。 夏芊也不推辞,随着她入厅后,低头似不在意的拨弄着茶盏,“说起来,莫姑娘还得多谢谢二姐呢。” “哦?” “怎么莫姑娘不知道?”夏芊佯装诧异的抬头看她,“你同二姐感情深厚……”停了下,笑了笑,“想来定是二姐不欲让你知道,担心你为难呢。” “不知三公主说的是何意,莫雅愚钝。” 夏芊不动声色的啜了口茶,“莫不是这婚事,是你求着二姐去说的?”见到莫雅脸色更苍白,夏芊心下明白算是炸对了,赶忙故作掩嘴状,“难道你不知?那怪本公主多嘴了。” 莫雅牵动嘴角勉强笑了笑,三两句后借故身子不舒服,算是变相的下逐客令了,夏芊很爽快的起身。 待人一走,莫雅握紧了拳头,一下子砸到桌上,将茶具震的嘭嘭响。 好一个夏蘼,竟然拿这是来恶心自己?莫雅蓦然抬眼。夏蘼兜兜转转那么多弯,不就是想将白茗要回去吗?呵……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的种。 想到这儿,莫雅缓缓地站起身来,她就是想留白茗在府上,一点也不想放回去,如今人在她府,难不成泱泱大国的太女,还能来抢不成? “莫姑娘?”坐在窗边看书的白茗,听见动静转头便见冷着脸进来的莫雅,右手滴着血,白茗眉头微皱,起身找来纱布,“莫姑娘这是怎么了?” 一边说着,一边干净利索的拉着莫雅的手,帮她处理伤口,这种事,当年在上书房干的多了。 莫雅愣愣地望着她,直到手包扎好,还一直盯着她看,仿佛要融入骨血中一般。白茗瞥了眼,那伤口一看就是自己砸什么碎片上的,那便是她心里有事需要发泄。白茗心想自己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白茗……”良久后,莫雅唤道。 白茗嗯了声,收拾好东西,她刚起身,却被莫雅抱了个猝不及防,差点没被扑倒在地,好歹是习武之人,很快稳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白茗,别离开我好不好?”莫雅的声音里带着丝颤抖,让人不忍拒绝,白茗站的笔直,不敢有一丝松懈,她轻轻地拍了拍莫雅的背,“有什么事,先放开我再说,好不好?” “不好,”谁知莫雅一口拒绝了,“若是我一放手,你就会跟着别人走了。” 白茗哭笑不得。怎么觉得她今日说话就跟喝多了似地,白茗以为她遇见什么伤心事了,在这里莫雅最担心的恐怕也就是宫里那位的想法,和她本国的继承人一事。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夏蘼两天说的成亲之事。 难不成是这个?白茗脑子里灵光一闪,又觉得不大可能,甩甩头,想先安抚莫雅,岂料她还未开口,那抱着她的人猛然跳了起来,莫雅拉着白茗的手往自己怀里一带,一手搂住白茗的腰,一手按住白茗的后脑勺,就吻了上来。 这一吻,让白茗瞬间反应过来,伸手就将莫雅推倒在地,嘭的一声撞到了桌脚,疼的莫雅抽吸了一声。 白茗踌躇片刻,最后还是过去扶起了莫雅,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犹豫再三后,白茗反复在心里斟酌了下说辞,道:“莫姑娘,你的心意,请恕在下无以回应,还请自重。” “若是不呢?”莫雅抬头望她,刚才那一推,倒是也将莫雅推的清醒了些,仿佛白茗成了她的业障,怎么也放不下,怎么做也不对,她甚至连她回国的计划都能抛之脑后想要同夏蘼一较高下。 可是,那人却让她自重。 白茗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坐到窗边继续看书,拿起书时,她才淡淡地说:“你打不过我,我若要走,无人拦得住。” 莫雅捂着脸笑了,笑着笑着眼泪顺着指尖流出。 她想起当年在上书房里,有一次,白茗被关在偏殿里,夏蘼又被女帝叫去抽查作业直到天黑才回来,是她偷偷的将馒头扔进偏殿里,又将钥匙偷出来放在找人的夏蘼必经之地,这才让白茗没受多少苦。 犹记得,那夜飘起了雪,夏蘼扶着白茗一步步走出去,而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只为了能看白茗一眼,想看她是否安好。 她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白茗的。是因为她对夏蘼的好?还是因为她那偶尔间露出的笑?莫雅摸了把脸,全是泪水,指尖微热,她想起来,是因为白茗曾给过她一碗热汤。 冬日里,先生抽查骑射,她们将她挤出去,说让她先来,不依附任何人的莫雅,只得在她们的嘲笑声,去了漫天雪花的空地里,成为先生教训的版本,一整个下午,她无数次抬臂,举箭,到最后甚至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娇贵的公主们,一个个嘲笑她无能。 在人群散去后,白茗拿着披风和一碗热汤走过来,递给她,再将披风抖开围在她身上。苍白无力的大雪中,莫雅望着她,眼睛干涩的哭不出来,心里却已经哭了。 莫雅缓缓地站起来,“夏蘼……她为了我求了门亲事。”她的手抓在门框边上,指甲划出有些刺耳的声音,换了两口气,终于说道:“很快,你就能回去了。”说罢,大步走出屋子。 翻书的手停了停,白茗叹了声气,这般作为不该是太女的作为,她还是害了夏蘼。抬眼,见窗外的树枝抽出了新芽,白茗抿嘴淡笑,低头继续看书。 而心情甚好的夏蘼回到府里,却是听说太女妃坚持要北院将门打开,如今还僵持着呢,门房见夏蘼回来,可算是找到救星了,赶紧将事情说了遍。 一听到什么首饰丢失,借故去找的理由,夏蘼就知道肯定是周炎那边自导自演的闹剧,为的就是进北院,那是她为大白单独劈出来的院子。边走边蹙眉,她怎么把周炎忘记了,这些日子,倒是把他养的胆肥了。 哼,一点也不安分。 “吵什么吵?你就是这般打点后宅的?”夏蘼一出声,众人便立马消停了,那些个站在院子门口叫唤的人,吓得头一缩低头不敢出声。 而自始至终站在旁边看着的周炎,终于开口了,“殿下,宅子里的事情既然交给我,那我自然要多加费心,确保无人破坏规矩。” “哦?”夏蘼尾声一扬,“那你倒是说说,在孤面前,何为规矩?” 无怒,无愤,浅笑,却似冰霜。周炎在她的瞩目下,不禁打了个冷颤,双腿有些发软,要不是瑶雨赶紧扶着,恐怕他已经跌坐在地了。 第9章 .23 第六十八章 一道去了书房里,周炎不敢坐,就站在她边上,瞄了眼翻阅折子的夏蘼,见她伸手似乎要去端茶,周炎赶紧上去将茶盏放到她手里,夏蘼睨了他一眼,放下茶盏,将折子扔到桌上,“说吧。” “我的首饰丢了,所以……” 夏蘼的手叩在桌边,敲了下,“我要听实话。” 周炎的身子跟着一颤,紧抿着双唇,良久:“我……我实在太好奇那个人,所以想见见他,我不是没有容人的度,若是殿下当真喜欢的紧,我不介意……” “什么人?”夏蘼眉头一皱,怎么听都觉得其中好像误会很深,无数的历史告诉她,误会什么的,千万要说清楚,不然队友很可能变成猪队友还是阴嗖嗖坑人的那种。“孤不知你说的何人,但记否你曾答应孤什么?” 周炎拽着衣角边,垂着头,他自然是记得,可是……他抬起头来,眼眸里噙着泪水,有丝委屈,“我记得,可是……我新婚夜被人半路拦截,自那以后,殿下从未在我房里过过夜,试问……殿下让我如何想?” “元宵夜我曾见殿下同人……幽会,自知比不上那人,不求殿下宠爱,只求殿下看看我,偶尔也来我屋里,难道这有错吗?”周炎道,见夏蘼很是认真的听着,胆子稍微大了些。 拿眼瞄着她。 夏蘼见他停下,叹气,起身,亲手拧了毛巾递给他,这倒是让周炎受宠若惊,赶忙接下,“谢……谢殿下。”他脸颊绯红,想起自己竟然在殿下面前哭,赶紧抹了把脸。 低着头,走过去将毛巾放下。 “周炎。” 他听见夏蘼叫他,蓦然回头,“殿下?” 那人站在烛光下,昏暗中看的有些朦胧之感,让人出生一片不真实来,周炎的心没来由的慌了,总觉得抓不住。 “北院,有个孩子。” 周炎听到她这般淡淡地说,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只记得两个字,孩子!他忽然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般,跌坐在地。 难怪,单独劈了个院子,不许他人进出,原来防的就是他!呵呵。 周炎的心,一点点的冷下来,摸了摸眼角滚烫的泪,他抬起手背胡乱的抹去,“这……这是好事,殿下……殿下有孩子……”可是,他说不出口,他没办法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他以为的良人,早就同别人生子了。 一只温暖的手托起他的下巴,周炎朦胧中看见夏蘼的脸,显得比平日里那个冷淡的人,温柔多了。 泪水不断的掉下来,周炎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蘼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擦去他的眼泪,可是越擦越多,最后索性也不管了,等他默默地流了一会儿泪后,“现在,可冷静下来了?” 周炎猛然想起自己在她面前竟然哭了这么久,连忙道:“请……请殿下恕罪。”这算得上失仪了。 没想到夏蘼没怪他的意思,反而一下子坐到他旁边,周炎有些受惊的缩了下,夏蘼当没看见,“孤说过,希望后宅安宁,你说你记得?” 周炎点点头,他记得,此事不过是他一时猪油蒙有了心,他知道这么做不好,瑶雨也说除了他,无其他伺候的人,可是偏生有个北院他进不去,所以……他才想试探下的。 若是明明白白就放在后院里,他倒是真的能不在意了,那等被殿下护着,守着,他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那孤再问你一次,孤要后宅宁静无事,你可做得到?”夏蘼柔声地询问,可那语调却是很严肃。 周炎不傻,很快就意识了夏蘼的本意,点点头,声音小似蚊,应了声能,一会儿后,又抬眼看了她一下,夏蘼问:“你可有想问的?” 他点点头。 “问。” “那孩子的……爹呢?” 夏蘼:“死了。” 周炎脑子顿了下,死了?莫不是还有别人?夏蘼仿佛看穿他的所想,“孤打算将孩子寄托在你名下,日后你便是她的爹,而你……终生也只有这一个孩子。”还没等周炎震惊的深入想,又听见她说:“孤,此生也只有你一个太女妃,亦无其他侍郎。” 理论上,夏蘼是可以娶两个男人当夫君的,三夫四郎,名义上可以有两个夫君,就好比一个原配夫人,一个平妻这类的。 而她这话,其实也就是变相的跟周炎说,这辈子我就娶你一个。 周炎张了张嘴,结巴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殿下……这,万万不可。”先不说,他能不能生孩子了,连侍郎都不娶了,万一日后继承帝位,那怎么开枝散叶?这一急,周炎就觉得自己做错了,太不懂事了,急的眼泪直掉。 倒是把夏蘼逗笑了,“你不是看孤看的紧吗?怎么孤不娶了,你倒是又哭了?” “殿下身为太女,怎可只有我一人?”周炎停了会儿,以为她担心孩子,默默地就觉得她对那个人当真情深义重,为了两人的孩子,都不愿意再娶,亦不再有别的孩子,“孩子……我会照顾好的。” “嗯,那便好。”夏蘼淡淡地说,“孤将话说的你可明白了?” 周炎刚想点头,夏蘼又说:“你先回去思考一番,想清楚了再回答。”她起身回到书桌边,不再看他。 等人走了以后,赵嬷嬷满脸担忧的走进来,“主子,这……万一他……”贸然的说了大白的事情,若是被传了出去。 “他不会,他也不敢。”夏蘼翻了一页书,“闹大,于我无伤大雅,于他,于周家却是要命的污点。” 女帝从很早之前就给两人牵过线,孩子的出生也不过就是两人认识,发展的时间,若是这个时候夏蘼都能和别人有孩子,世俗眼中是不是得先问问周家这是怎么教育周炎的,想来定是无德无能,才会抓不住太女的心。 当然,更多的是因为没人敢怪太女啊,那只能怪男方了。言官自是会揪着夏蘼,然而言官的话语权,比不得街头巷尾的八卦来的更席卷人心。 关于周炎回去后如何想,夏蘼不在意,虽然有愧疚,但是人往往都是自私的,两害取其轻,她知道她这样做必然会伤害一个人,可是她不希望那个人是白茗。 在女帝下旨赐婚的时候,她便已经辜负了周炎,能做的也不过是一个位分,一个尊重罢了。 她握着折子的手,叩了叩书桌,吁出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如今还是将精神放在北舟一事上更重要些。 天色渐晚,周炎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房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夏蘼的那句话:孩子归他,他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她不会再娶。 “太女妃,是否要用膳?”瑶雨问道。 周炎被她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摇摇头,就在瑶雨转身退出去的时候,又将她叫出,“去送点饭菜到书房,殿下可能饿着了。” 瑶雨应下,再出去。 他又坐回来,整个屋子里仍旧空荡荡的感觉,这便是他的人生了吗?他才十九,漫长的人生,如何过?周炎望着屋顶,若是有个孩子,那是不是会好过些? 也许吧。 临近清明,总是雨纷纷。 莫雅独自一人走在街上,虚晃着步伐,她刚从酒楼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坛子的酒,仰头猛灌两口。 昨日皇帝下旨赐婚,她同白茗表白心意,被拒。一旦拒绝,她甚至连反抗赐婚的理由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白茗眼里那抹生疏,她便心生凉意,无法面对,只好在大街上买醉。突然被呛了几口。 莫雅将酒坛摔在地上,她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却被送来大沧成为质女,胆战心惊的过了这么多年,只求回到故国,如今却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买醉?呵,莫雅你真有出息。她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回。 心中的痛,却停不下来。 “对不起。”一个路人走过,将她撞到在地,匆忙道歉着,转而没入人群。莫雅只觉得晦气,刚想起身,却发现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个条子:城隍庙见。不一会儿,字迹便让绵绵而下的雨丝染花了。 莫雅艰难的爬起来,扶着旁边的树稍微休息了会儿,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如今有谁还想拉她过去? 喝多了酒的莫雅,只觉得一想事儿脑子疼,拍了拍头,果然酒后误事,叫了辆马车便往城隍庙去了,反正她……呵,孑然一身,怕什么。 因着雨丝的缘故,天黑的很早,待莫雅到时,往日傍晚日头还吊在西边的时辰,如今已经黑了,她喝多了些,下车时有些难受,只见不远处似乎有个人站在那儿,没走两步,她先到旁边吐了一会儿。 半响,才走过去。来人披着风衣,连帽子都戴上了,看不清脸,甚至还是背对着莫雅的。她擦了擦嘴角,“何人,何事?” “合作,与你。”来人说道,听着她的声音,莫雅的酒意去了三分,寻思片刻后,问:“为何?” “难不成,你不想回去了?” 莫雅:“你又能如何?” 那人缓缓地转过脸来,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莫雅脸色白了许多,听到最后眉头紧皱,而那人却似乎不在意,只拍着她的肩膀道:“好好考虑清楚,也许你能得到更多。”转身上了马车。 雨,渐渐地下大起来,车夫在不远处喊着:“姑娘,你可还回去啊?” “回去。”莫雅淋了点雨,将最后那点酒意也给淋没了,她一个转身,大步走去,跃上马车。 既然,无可留,那便痛快走。 莫雅深呼吸一口气,狠狠地抓着马车壁,连指甲断了都未知。 第9章 .24 第六十九章 不久,传来太女妃有孕的消息,久病的女帝露出一抹笑意,赏赐都跟不要钱似地往太女府送,甚至还提早放夏蘼回去,说是头胎让她多陪着点。 夏蘼应下,回去了。 结果,吹了三首曲子,都没把白茗吹出来,夏蘼泱泱的放下萧,眺望了一眼高墙,“回府吧。” 车夫又将马车赶回去,为什么主子今天结束的这么早,这不是她一个下人该管的事儿。 夜晚,夏蘼去了周炎的房间,倒是将正在吃饭的周炎吓了一跳,“殿下……”见她坐下,赶紧让人再备双碗筷,“殿下尝尝这老鸭汤,味道还不错。” 周炎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有些紧张的望着她,“母皇……赏了很多礼,我是不是要去回礼?” “不必。”夏蘼挖了一勺汤,味道的确不错,“凤后已不在了,母皇那儿孤会去谢的,到时候你安心在家养着就好。”这种假的事情,怎么能往人群里扎堆呢,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周炎嗯了声,“我……我父亲今儿递了帖子来,不知……”他边说边看向夏蘼,试探她的反应,似乎没反对,接着说道:“我能见他吗?” “你想见吗?”夏蘼喝完一碗,夹了一筷子的糖酷排骨放到周炎碗里。 周炎犹豫片刻:“想。” “那就见吧。”夏蘼吃着饭,轻轻地说。 既然已经达成合作意识,除非必要的见面,能不见最好是不见,但儿子怀孕了,当爹的总归是会想见见的,哪怕衣食无忧也是会担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到哪儿都一样。夏蘼并不想阻止。 周炎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欣喜若狂,嘴角笑了笑,这才捧着碗继续吃饭,一低头看见碗里的糖醋排骨,他低声说了句谢谢,两人默默地吃着饭,再无他话。 临走时,夏蘼将赵嬷嬷拨过来照顾他,很多事情夏蘼也不懂,但是有老司机啊,赵嬷嬷也知道这件事,要为大白找个出生原不是什么难事,偏偏夏蘼又不肯同·房,赵嬷嬷急的团团转,也劝导无数次,奈何夏蘼就是听不进去。 最后,赵嬷嬷心一横,抬出凤后,却被夏蘼轻飘飘的说:“若是爹知道了,也定然会希望我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这下子把赵嬷嬷糊住了,爱想爱的人?难不成,因为她心里着别人,所以要等那个人?待太女妃有孕后,再纳个侍郎不是什么大问题啊。谁想夏蘼抬眼看了赵嬷嬷一下,说那人娶不了。 莫不是……已故的淳亲王妃? 赵嬷嬷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住了,赶紧打住,只得先照顾大白再说,大不了回头告诉些太女妃,殿下的喜好,这日久生情定然也是会有的。 “太女妃可记下了?”赵嬷嬷将一些孕夫的特征告诉了他,假扮当然要全套,自打两人成亲,也差不多三个月了,虽说聚少离多,有孕也是可能的,故而时间上不会有人怀疑,而且大白本身就瘦小,待太女妃这边满月估摸着都还太小。 周炎很用心的都记下了,他深呼吸一口气,爹曾教过他,若是不得另一半的爱,那一定要得到那个人的尊敬,哪怕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也好过宠郎灭夫的人。 既然,得不到夏蘼的爱,那得到相守一人的承诺也好。 这是一个赌。 不得不赌的赌局。 等到他爹来的时候,周炎小心翼翼地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接受他爹的参拜,刚想亲自去扶的时候,旁边的赵嬷嬷干咳了两声,他收起半空的手,好在瑶雨已经去扶了,“爹,你坐。” “谢太女妃。”他见周炎脸色还算不错,这才稍微放下点心来。再想起,进来时需换鞋,一瞧才知道整个地上都铺满了毯子,踩在上面软软的。他心下暗想,想必殿下也是看重这胎的。 “一切可安好?” 周炎点点头,“一切安好,在府里并无太多事需要操心。”他看了看赵嬷嬷,“我想同爹说些贴己的话,你们先下去吧。” 一行人退下后,他爹也换了个稍微近些的位置,好好地打量了一番,“可有侍郎们为难你?” 周炎摇摇头,“府里没有侍郎,只有我一个。” 他爹听了反而眉头皱了起来,“怀孕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来分享,你……”刚说了一半,才想起来,太女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马上改口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切莫往心里去,只管养好身子,生个小公主最好。” 结局已经注定了,怎么样都会有个小公主。周炎叹一口气,他也是听闻过的,他爹在怀孕的时候,他娘看上别人了,起先还是偷偷摸摸出去幽会,后来却是明目张胆的将人带回府,纳了侍郎,他还没出生的这一年,就纳了三个侍郎。 “爹,若是殿下只我一人呢?” 他爹笑笑,给他剥了个橘子,“说什么胡话呢,且不说日后殿下会如何……单是如今,三公主虽无正夫,却有三位侍郎,那位被贬了的不也是有位正夫,还是他国和亲的皇子,不也有一位侍郎?殿下又如何能守着你一人。” 周炎接过橘子,吃了一瓣,细细想来确实如此。 “切莫恃宠而骄,失了分寸。”他爹拍拍周炎的手背,又问起他一些生理情况,听着儿子似乎没多大受罪,看了眼他那还平着的肚子,“希望平安就好。”后两人在屋内聊起家常,约莫一个时辰后,他爹恋恋不舍的告辞。 见他爹要走,周炎鼻子一酸,红了眼眶。他爹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地,爹以后常来看你不就好了?” 这说是常来,太女府可非寻常人家,谈何容易?两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一个念头罢了。 周炎点点头,一直要起身送他爹出去,他爹也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 “太女妃,屋外风大,还是别出去了。”赵嬷嬷就守在门口,见他似乎要出去,轻轻地说道,一边扶着他一边看向他爹。 “说的是,你赶紧回去,别着凉,别生病。”是药三分毒,这一生病,为了孩子自然是尽量别吃药,可不吃药身子哪能好?所以,他也盼望孩子少受点罪,赶紧让周炎回屋去。 “奴婢来送吧。”瑶雨揽下送客的活,周炎点点头,便站在门口望着,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屋去。 “我……我能见见大白吗?” 赵嬷嬷摇摇头,“这十月怀胎,哪能这般容易。” 周炎便不再说话了,开始了他的养胎生涯。 太女府对外宣称太女妃身子不佳,将一切探望的人拒之门外,试问谁能找茬?这是太女妃,你能说啥?何况人家也是因为身子不适不能见,反正理由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的。 今年的新科将在四月中旬举行,也就是在清明之后十天左右,朝堂里又是一番新的忙碌,先前北舟的事情还未尘埃落地,祭祖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科举也提上来了。女帝一忙起来,就心力交瘁,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御医三番四次劝解,罢朝几天后,女帝让夏蘼监国,万事交给她来处理,自己则退居养心殿安心静养。 话虽是如此,却也安静不下来,夏蘼虽不想,可很多事还是得去找女帝来批复,这就是权限的问题。 这日恰逢老三在养心殿回复女帝莫雅的婚事,“一切都准备妥当,三月底便能完婚了。” 女帝嗯了声,见夏蘼进来,朝她招手,“老二,你来。” 夏蘼行个礼,又同夏芊笑了笑,这才看向女帝。 “莫雅月底成亲,你替朕走一遭吧。”女帝轻描淡写的说道,夏蘼面上带笑的应下,心里简直是草泥马的奔过啊,一直忙着操办婚事的老三还在旁边看着呢,不让她代劳,反而让夏蘼这个吃闲饭的去,这妥妥的是挖坑让人跳的节奏。 不跳还不行,心好累。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是太女,是储君,代替女帝去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只是她已经是箭靶子了,她便宜娘还嫌不够,补两支箭的节奏,好累。 处理完事物的夏蘼,出宫后又照旧让车夫赶去老地方,然而,三首曲子吹完,白茗依旧没出现,夏蘼叹了口气,估摸着周炎怀孕的消息让白茗伤心了吧。可是,你也得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啊,躲着不出,我同谁说去呢? 一连几日,都未等到白茗,夏蘼只好作罢,心想,反正月底莫雅成亲,她还是能去莫府见到人的。 不想莫府里,白茗的确是听见了萧声,倒不是她不出去,而是莫雅这几日晚上都来找她。起先是来道歉的,在她房里说了不少话,后来就是拉着她商量喜服的事情,说自己头一回,不太懂,很紧张云云的。 白茗不好拒绝,何况她和夏蘼的事情,也不想别人知道,免得给夏蘼惹麻烦,所以每夜听见箫声的时候,白茗都是坐立不安,却见莫雅低着头看花色,又看样式,选的很认真,她只能叹口气,转头看向窗外。 低头的莫雅淡淡一笑,继续同她说话。 如此几日,白茗更是心不在焉,她担心夏蘼会多想,尤其是最近……听闻太女妃有孕了。白茗坐在窗边一下午,连雨飘进来沾湿了她的肩头,都不曾发觉。 第9章 .25 第七十章 三月二十,巫成来报,已拿下金阳,往北舟行进。 三月三十,来报,已经将北舟知府拿下,正在回京路上,诸事顺利。女帝大喜,起身亲自写下忠心爱国四字,让内务府的去裱起来,待巫成归来赏赐于她。 三月三十一,夏蘼代表女帝去莫府贺喜,吃酒。 周炎亲自给她整理着衣襟,因着他如今是有孕之人,故而不方便露面,“殿下,整理好了。”闭眼的夏蘼闻言,收起张开的双臂,看了他一眼,“辛苦了。” “不辛苦。”周炎又将她的衣袖拉平,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漏洞,这才让她走,并叮嘱身边的那几个人:“你们都醒着点,别让殿下喝太多酒。” “放心吧,我们一定跟好了。” 话音刚落,谁曾想夏蘼走下台阶的时候没留意,差点跌倒了,没人能有白茗那般眼疾手快的速度,还是她自己扶着边上的柱子这才免于五体投地的。 刚说话的几个下人立马噤声,站在她们跟前的夏蘼抖了抖衣袍,稳下来走了一步,她们才跟上来。 不得不说,夏蘼这心里的不安也是有道理的,都上马车了,夏蘼让车夫停下来,“主子,可是有什么事?” 夏蘼沉吟片刻,“让瑶军来见孤。”此人乃是太女府的护卫军统领,统帅着太女府的五百护卫军,是女帝亲自挑选的人,据闻身手极好,反正夏蘼是没见过。 “殿下?”一身护卫军打扮的瑶军在马车边上问道,“可是有何吩咐。” 她掀开帘子,“你带上护卫,守在外面三百米的位置,那儿有个拐角,你们在那儿待命。” 瑶军应下,转身去吩咐。 不知怎么了,从刚才要准备出门时起,夏蘼便觉得胸闷心悸,眼皮子还直跳,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才有此一说。 有备无患总归是好的,亡羊补牢那就太晚了。 如此思虑一番,夏蘼忽儿笑了,捏了捏鼻梁,觉得是自己大题小做,想太多,也许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这般最好。 进入莫府,人来人往,礼乐声声,好不热闹。 夏蘼一走进来,门房便遣人去通报莫雅了,这边送过礼后,莫雅也赶过来,“太女殿下今日能来,真是三生有幸。” “哪里哪里,今日孤是替陛下来送礼的。”她挥挥手,下人捧着女帝赏赐的东西端上来,莫雅身边的人先上前一步去接,下人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夏蘼看着她:“这是皇上所赐。” 莫雅亲自接过,还需跪地谢恩,夏蘼侧身只受了她半个礼,也算是合乎情理的。这才虚扶一把,让莫雅自己起来了,“恭贺新婚,早生贵女。” “谢太女殿下。”莫雅说道,将夏蘼请上高堂位上。 一路走过去,夏蘼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四周,虽然热闹,人却没想的那么多,虽然其他几个质女也是如此,夏蘼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待她坐下,又有人奉上茶,不少相熟的官员来打招呼,剩下大多数都是不认识的,无上朝进殿资格的官员,有的不甘落后跃跃欲试,有的则驻足而立观望风声。 “殿下来了。”吏部尚书赵媛走过来,夏蘼点点头,在这里她认识的也就是一赵媛和吏部那几个副使。 “那些个人,都是何人?” 赵媛顺着夏蘼的眼神看了一眼,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些小官罢了,不足挂齿。”话虽如此,可是她也奇怪,为何莫雅会请这些人来。 “二娘,没想你竟也在这儿。”郑黛娥一人闲逛,却不想瞧见一个熟人,走近了些还真是她。“你也来吃喜酒呢。” 她们二人相熟于夏蘼私下开的书斋忆白轩,然而那几个人都还未曾知道夏蘼的身份,郑黛娥先前不知,今日见吏部尚书赵大人同她说话都是站着的,而二娘却坐着,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想,只是面上没表露出来。 夏蘼淡淡一笑,“真巧,你也来了。” “可不是,家母说是无空,便让我代劳,听闻当今太女殿下今日会来,二娘你不去瞧瞧?”郑黛娥这话多少有些炸人的意思,一来是说明她是被母亲叫过来的,二呢则是试探下夏蘼的身份。 然而在赵媛耳中听起来却正是解释她为何叫夏蘼二娘的原因,想来是殿下私交的人,未曾因身份而交,嗯,甚好。 太女毕竟还是需要建立自己的势力才行。 夏蘼抿嘴浅笑,“有什么好看的,不凑那个热闹。” 郑黛娥瘪了瘪嘴,同她聊起别的来,谁知夏蘼见到后来进来的工部尚书方敏时,脑子灵光一闪,猛地站起来。 兵部巫成还在回京的路上。刑部曾是老三的人,后转老大手下,再后不知,今儿不在场。现任户部,是个中立者,也不在场。而同自己交好的吏部,工部,都来了。夏蘼一算,郑黛娥乃大理寺卿郑坤之女,如今正在着手北舟案。 “走。”夏蘼对着赵媛等人说道,声音压低了半分,“此地不宜久留。”在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时,夏蘼已经抬脚走下去,原本吃喝寒暄的人群,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人拦在夏蘼不远处。 “听闻太女殿下今日会来,为何不再看看热闹?” 夏蘼停住了脚步,冷哼一声,却见寒光一闪,人群里冲出来的人个个手持大刀,要杀夏蘼,阿辰从暗处出来,一手一个解决的很利索,还不忘放出信号弹。三百米处守着的护卫军见到,立马冲过来包围莫府。 说时快,那时迟。 就在人群慌忙流窜中,夏蘼随身跟着的人护着夏蘼等人往后退了两步,郑黛娥这才听见方敏情急之下喊出的太女二字,不敢置信的看了她一眼,半响才问:“你当真便是太女?” “不觉得现在问这个,不是时候吗?” 郑黛娥噎住了。 先前混在人群中的护卫者,接连被杀,眼看阿辰差不多都在单打独斗,而对方心狠手辣,接连试图往夏蘼这边靠近,都被阿辰血洗在外。 一把长刀,突然朝夏蘼这边掷了过来,阿辰一剑刺穿一人,再转身来不及挡,只得喊道:“小心,主子。”而身后又被人袭击空挡,阿辰挥剑从腋下刺向身后,踢出去的刀在距离夏蘼半分时,刚好挡住刺客扔出去的刀。 只听嘭咚一声,碎成四节,碎片倒是滑伤了夏蘼,多数被赵媛等人挡住了。 “殿下?”赵媛急忙喊道。 夏蘼摇摇头,“无事。”这一切来的太快,快到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根本来不及做反应。她看了眼她们几个,也狼狈,三百米的距离不远,却也不近。 伴随着沉重的撞门声,太女府护卫军成功闯入,瞬间控制了局面。扣下除去自杀外的三名刺客,都被卸了下巴,押在地上。 鲜血染就了一场红色的婚礼。 “搜,将府里的每个人集中起来。”夏蘼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血流蜿蜒到她脚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却不见莫雅的身影,到底是谁给她的杀手,还是她早就筹谋好了? 最重要的一个人,白茗。为何没出现? 女帝听闻莫雅婚礼上出现杀手,准备将人清洗干净的消息,重重的将茶盏摔在桌上,“反了,反了,简直是反了,这……咳咳……这接二连三……咳咳!!”轻舞赶紧去顺背,却不想女帝越咳越厉害,又出现吐血的症状,最后竟然晕了过去。 养心殿里也是一团糟,忙碌着请御医过来,轻舞又将人集中一起训了遍,“宫里这么多年,经历风风雨雨才能有福气到皇上跟前当差,如何做人如何管住嘴巴,想来不用我说你们也是明白的。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是,奴婢们明白。” 一个个恨不得当自己聋了,瞎了,听不见刚才女帝的话,也看不见女帝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小命最要紧啊。 谁在背后做推手?轻舞面有难色,思来想去,陵园里的那位多半是已经没这个实力了,其他几位还小,也就剩下……她捏了捏手帕,这才细声的走进去,吩咐看守的人,打起精神来。 夜半的时候,女帝清醒过一会儿,只道让人将莫府的所有人全部扣押。又昏睡过去。 另一边,夏蘼也得到口谕,将所有的人看押起来,其中包括沉睡在床上的白茗,大夫说是被下药了这才一直昏睡,外间发生了什么事都无知觉。 女帝的一道口谕,不得不把白茗也关押起来,夏蘼坐在床边睨了太监一眼,“孤知道了。” “那这人……” “待她醒来,孤亲自送去大牢。”夏蘼转头看向他,“可满意?” “不敢。”太监差点就给她跪下了,得到保证这才出去,毕竟他也不想掉脑袋啊。出去前犹豫再三,一步三回头,见太女殿下依旧守着那个人,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万一殿下私自放人了,怎么办? 转念一想,反正话已经带到了,他走了以后还能管得着不成? 莫雅,夏沿都不见了。 第9章 .26 第七十一章 天渐渐地飘起了雨,两匹快马跑出城,守门的被雨淋了个猝不及防也没仔细检查,便放人出去了,急忙跑去穿上蓑衣,又见一行拖着棺材的号丧队要出城,守门吐了口唾沫,嫌晦气,连看都不看就赶着他们出去。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了?还未到清明呢。” “这不是快了吗?倒是今儿成亲的人可糟了。” 前头的人嘿一笑,“别人成亲,你着什么急?” “今儿可是那南梁公主同三皇子的好事啊。”咧嘴一笑,眼神朝前头的人瞄了瞄,两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了,三皇子可是再嫁,虽说是南梁公主,可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个质女。 “不知道那滋味……” “你不要命了?再怎么说,三皇子也是当今圣上的儿子,胡说什么呢。”被这么一呵斥,前头的人赶紧闭了嘴,心想都是个死了妻子的皇子,被人用过了,还得意什么呢?都说好男不嫁二女,这……可真是开明啊。 没过多久,有侍卫模样的人策马飞奔而来,“传太女殿下之命,封锁城门。” 虽然守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是赶紧将门关上,整个上京城,四大门,乃至偏门,都得到了同样的命令。 仿佛一夜间,上京城不光是被雨水溅起的白雾笼罩,还被一股无声息的气氛笼罩着。街上因着下雨,出来的人更少了。 然而,夏蘼的命令不及莫雅的速度快,莫雅等人已经出了城,策马已在十里外。 “三皇子,有何打算?”莫雅勒住缰绳,侧头问他。两人冒雨而出,连个蓑衣都未带,浑身湿哒 哒的,就这样坐于马上停在雨中。 身后一行捧着棺材而出的人,也跟着到她眼前,将丧服一扯,露出护卫服,一众给莫雅单膝跪地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辛苦你们了。”莫雅望着这陆陆续续赶到的五十来个人,这些年一直周旋在上京,当真不容易。压下心里所有的情绪,“尔等是随本公主重振南梁的重臣,现在是,日后也是!” “我等誓死忠于公主殿下。”滂沱的雨中,击不退的是热血。 莫雅颔首而立,她花了十年,终于要回到故里了。转头,看见夏沿,“你如今去哪儿?” 夏沿:“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 “没有,那你便作为我的妃子,一起回去吧。”他们拜了堂,成了亲,这是不争的事实。夏沿没有否认,只是手下意识的拉紧了缰绳。“那还请公主殿下别忘记我们之间的承诺。” “好。”莫雅眺望了一眼远方,她将那个人留下了,是因为她知道哪怕将那人强行带走,也是无济于事。既然如此,倒不如留个念想,待她铁骑踏破大沧时,再来找那个人也不迟。 “驾——”随着鞭子的甩起,一行人在雨中继续前进。 雨水淅淅沥沥,越下越大。 夏蘼守在白茗的床边,寸步未离,待天色朦胧时,白茗幽幽转醒,她摸了摸脑袋,只记得当时莫雅要成亲,说是给她先拿点糕点垫垫肚子,要忙很多事。于是,她吃了,头昏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浑浑噩噩了会儿,白茗的脑子便清晰了起来,敏锐的感觉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下意识的去握剑,才发生她躺在床上,微微转头看见守在床沿边的夏蘼,单手支颔睡着了。 白茗悄悄地坐起来,拿外衫披在夏蘼身上。 环顾四周,这里还是她住的房间,屋外似乎已经没有了人,发生了什么事?她吃下莫雅给的糕点昏睡前,她便知道肯定要出事,那么…… “你醒了?”夏蘼莫名地就醒过来,照旧看了眼白茗,发生她坐起来了,揉了揉眼,夏蘼坐到床沿边上来,伸手摸着白茗的脸颊,“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会睡很久。” “出什么事了?” 夏蘼简单的把血色婚礼上的事情告诉她,“莫雅和夏沿都不见了,估摸这个时候应该出城了。”虽然她在控制局面以后立马下令封城,可莫雅想必一定有准备,知道不早出去,明日肯定出不去。 “你可伤着了?”白茗听完后,第一个反应去摸了夏蘼,上下看了看,确定她平安,这才松了一口气。逗乐了夏蘼,“我没事,倒是你……”夏蘼笑意渐散,很认真的看着她,“你可能很危险,而我……” 白茗的食指竖在夏蘼嘴边,她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皇上一定会处置莫府的人,我如今在这里必定逃不过,但是……阿蘼,你要记得,你是太女殿下,是天下的储君,不要为了我做错了事,走错了路。” “不,我一定会救你,你虽是在莫府,却还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夏蘼看着她,很认真的说道。在之前,她便已经想过无数次,向女帝求情,那是最下成的办法,很有可能适得其反,还得靠别的。 “你先躺下好好休息休息。”夏蘼扶着白茗躺下后,很自觉的脱了靴子,外衫躺倒她旁边的位置上,白茗往里挪了挪,侧身看向她,一言不发。 夏蘼也侧过身对着她,点了下白茗的鼻子,“想什么呢?” “想你。” 夏蘼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嗯,多想想,再过段时间我们就能回家了,我屋隔壁的房间,还是按王府时你住的那样布置的,一直在等你回去。” “好。” “还有,周炎怀孕这事……” “不用解释,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足够了,我不奢求太多。”白茗抢断了她的话,生怕亲耳听见夏蘼承认那孩子是她的,可是若不是她的还能是谁的?所以,白茗宁愿不知道,哪怕自欺欺人也好。 “你还在怪我呢?”夏蘼往她那边靠了靠,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白茗:“我不怪你,我只是怪自己。”她抬眼,落入夏蘼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听见她说:“那 孩子不是我的。” 白茗一惊,“他……他偷人了?” 噗,夏蘼笑了,抱着白茗亲了口,“我的小白怎么这么可爱呢?”随即附到白茗耳边将事情大致上说了一遍,她抓着白茗的手指,十指紧扣住,“我怎么会和你以外的人有那关系呢,你当我什么呢?”种马?呸! 白茗眼里噙着一抹泪,睁着眼不敢动,生怕一眨眼就掉下来,她嫌弃自己太笨了,都不知道夏蘼默默地做了那么多事,而自己却还在生闷气。她低下头,小声地解释,“那几日,我不是故意不出去的。” “嗯。”夏蘼应道,即使不是故意,那肯定就是别人故意不让她出去了。夏蘼抱住白茗,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拍,“睡觉吧,你明日……” “好,明日是不是去刑部大牢?” “对不起。” 白茗在她怀里摇摇头,又担心她不知道,“不用道歉,我信你。”既然她说会救她,那一定会,“我会等你的。”不管多辛苦,多难熬,都会等你的。白茗也抱住夏蘼,抱的更紧了些。 一夜无话,两人都是睁着眼睛到天明的。舍不得这短暂的相处时光,又怎可浪费在睡觉上面? 翌日,白茗被夏蘼亲自送去刑部大牢,单独关在一间里。 李萍得知消息,于情于理都要去见上一面,心想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肯定会说上几句,所以步子放慢了些,哪知她到大牢门外的时候,夏蘼也刚好出来,这倒是把她吓了一跳,这么快? 大公无私,还是另有其他? “见过太女殿下。” “免礼。”夏蘼准备上马车,今日还得进宫,跟便宜娘汇报情况,见她这模样,“李大人,可是有事?” 站在边上的李萍愣了半截,难道不该是她有事交代自己吗?比如,照顾下牢里的那谁这类的?她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见夏蘼说:“既然无事,那孤还有事,告辞。”说罢,她已经钻进了马车。 李萍只能说:“恭送太女殿下。” 然而,这牢里的白茗,是怎么个情况,她还是得去看看的。李萍嘴角一扬,走了进去,“太女殿下送来的人,在何处?” 牢头见这大官,立马谄媚的笑了笑,“关在最后一间呢,这……也是殿下的意思。”她当然没说,太女还给她银子了。每个地方都有规矩,牢里也一样,虽然官大压死人,可是牢头这种只要官不在,她们就是老大的人,还是喜欢懂事的。 “可有特别交代?” “没有。” 李萍这就想不明白了,叹口气,决定再看看情况,等皇上的圣旨吧。转身,“那就照规矩来吧。” 最起码,目前只是得到看押的消息,还未得到用刑审讯的执示,自然不会自作聪明。 而进宫去请安,顺带汇报工作的夏蘼,在养心殿偏殿喝了好一会儿的茶,才被请进去,女帝半坐在榻上,见她来了挥挥手,示意她过去。 “儿臣给母皇请安。”夏蘼行礼道。 “过来吧。”女帝让人赐坐,又问:“听说,早上你将白茗带去大牢了?” 夏蘼:“儿臣不敢违抗母皇的命令。”她心里,总是觉得便宜娘,对她和白茗的那点事,是知道的。抬眼看了女帝一下,静静地坐在边上不说话了。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下吧。”女帝道。 等在这里的夏蘼,很快把梳理好的事情,汇报给女帝,不带个人色彩,只是陈述事实,至于背后到底是怎么样的真相,哦,那是刑部的事情了。 “你如何看?” 夏蘼摇摇头,“很复杂。” 女帝挑眉,夏蘼这才说道:“莫雅一直在宫里长大,什么情况母皇应是最清楚,为何出宫后能有势力帮她杀人,逃出城?是否朝中有人勾结?当日我去时,只见到少数几位大臣,其余是未被邀请,还是提前得知?还有莫雅此行出去,是否直接回南梁,是南梁传来消息还是有人假传消息引诱?目的又为何?等等,很多问题,故而儿臣不知何种情况,上述皆为猜想。” 拼智商,算了,她娘活的比她久,还是当皇帝的,每天就是想着怎么跟大臣们拐弯子,夏蘼自愧不如,装傻不如直接说来的更合适,再者这些疑惑也是她想知道。 女帝满意的点点头,“有长进了。”咳嗽两声后,缓了口气,却是话题一转,“白茗,不能放。” 夏蘼蓦然抬头! 第9章 .27 第七十二章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夏蘼闭目养神,脑子里却是想着上午女帝的话。 “白茗,不能放。”女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冰水泼了夏蘼一身,她诧异的望着女帝,后者睨了她一眼,摇摇头,“她会坏事。” “不会。” 女帝:“她会坏了你的心。” 夏蘼反问:“母皇的心,可曾完整?”少了那个想共度一生的人,心,还怎能完整?岂料女帝听后,哀叹了一声,就着轻舞的手,稍微坐直了些,道:“你若是有心,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夏蘼还想说,被女帝赶走了,反正意思是莫雅的事情要查,北舟的事还没完,如今家国危难,别的事都该先放一放。这让夏蘼觉得有点好笑了,心里冷哼着,告辞了。 清明祭祀,照旧让夏蘼来支持,总之熟门熟路,没出任何乱子。 “殿下,有人送来一封信。”回到太女府时,天已黑,门房跟夏蘼汇报情况,夏蘼一边走进去一边将信拆了,娟秀的小字写道:夜半一聚。 去哪儿聚?和谁? “何人送来的?” 门房踌躇了会儿,“是个小孩子,咬着棒棒糖,估摸着应该是另有其人。” 夏蘼点点头,往书房走去,这字迹很明显不是右手写的,谁这么大费周章的要见她,还隐匿了行踪?这半夜就要见面的,应该不是怕自己知道,那就是怕……别人知道。 赵嬷嬷端着热水进来,见夏蘼眉头紧锁,似是在思量什么,放下热水便准备出去了,听见夏蘼问道:“大白如何了?” “这两天安好,没折腾。” “三月虽说已经是开春,但她体弱多病,底子不行,让那边注意些,炭火什么的先别撤。”夏蘼又想起周炎来,叹口气,“正房那边也让人多照顾些。” 赵嬷嬷都一一应下了,最后瞧着夏蘼心情似乎好点,便趁机试探:“要不,主子去太女妃那边坐坐,用个膳?” “嬷嬷,”夏蘼无奈的摇头,“何必呢?”既然是无希望的事情,又何必给他盼头? “夫妻一体,总归还是多接触些的好。”在赵嬷嬷三番五次的劝导下,夏蘼偶尔也会去周炎房里坐坐,吃个饭,然后……没然后了。这会儿夏蘼应下,说:“那晚上便去那边吃饭吧。” 快到饭点的时候,夏蘼先去北院看了看大白,这么些个日子养下来,总归还算是涨了点肉,虽然……还没看家院子里家丁的一条胳膊粗。 “这两日大白吃的没变化,睡得也很安稳。”瑶三给夏蘼一五一十的汇报大白的情况。 “那几个奶夫如何?”夏蘼那食指逗着摇篮里的大白,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醒,碰见夏蘼的手指头,就拿嘴嘬,就跟吸·奶似地,看起来十分暖心,很快夏蘼收回了手指不敢多逗,生怕细菌感染了孩子。 “日后,还是莫要这般逗孩子。”夏蘼摩挲着指尖,“孩子太小,最怕不干净的东西入了嘴。” “是,还是主子考虑的周到。”瑶三应下,她之前还听有经验的老人们讲孩子长牙的时候,还得找些软木来磨牙,现下想想主子的话,也是很有道理的。对此,又将此事记下,对大白又是得上一分心。 掐着饭点,夏蘼去了周炎那边吃饭,其实是不想饭前聊天罢了。 “殿下,你来了。” “嗯,辛苦你了。”夏蘼坐到饭桌边,周炎如今对外的名头是养胎,自然是在屋子里待着哪儿也去不了,甚至是连庭院里都很少去。 周炎摇头,“这是我分内之事。”他忙着给夏蘼布菜,自己都很少吃,夏蘼看不下去了,说:“有她们呢,你吃你的。” 他只笑笑,偶尔还是会给夏蘼夹菜,久而久之也就随他了。 夜半,夏蘼等在书房中,灯火摇曳,一个身影从窗外跃进来,转身立马关上了窗,这才走到夏蘼跟前,取下面罩,一看,竟然是巫成。 “你何时回来的?” “大军在城外驻扎,我先进来了。”巫成不请自坐,拿过桌上的茶猛喝了一口,这才说:“北舟的事,很复杂。” 夏蘼又给她添了杯水,巫成才缓过劲儿来,说道:“知府原是北境人,宣武十二年中的进士,后外放,政绩平平,北舟知府一职本该是另有人选,后在赴职途中因病去世,她原是替补,便由她接任了。” “因病去世?”夏蘼只是琢磨了这句话,其中应该还有点什么。 巫成点点头,“我派人又去北境查了下,她祖上曾是董家的一个旁支。” “礼部董青语?” “正是,不但如此,她家的族谱全是重新伪造的,改名换姓,若不是手下机灵说是上京城大贵人找人,怕是炸不出来。故而,背后势力如何,我不得知,却也能估算一二,回程途中又听闻血色婚礼,这又是为何?” 夏蘼简单的把那事说了下,巫成低头沉思片刻,道:“恐怕是冲着你来的。” “嗯,莫雅应该是出城了,夏沿要么去了南梁,要么去了陵园。”还有些思绪没理出来,听了巫成这番话,她好像抓住点头绪,却又不是很清楚。甩了甩头,“你何时回京?” “明日。” 夏蘼点点头,嘱咐:“万事小心。” 一夜过去,谁曾想巫成押解进京的罪犯自尽了。女帝虽未亲临城门迎接她,却也是派了夏芊去的,“这……巫大人还是给本公主一个交代的好,要不然回去也不好同皇上说呢。” “臣罪该万死,没有看好犯人。”巫成跪地请罪,心头却是一沉,这些日子都是她亲自看着的,不过是昨夜一个半时辰的功夫,她回去瞧着人还是有气的,谁给了犯人自杀的碎片? “不敢,还请巫大人随本公主一同进宫吧。”夏芊淡淡一笑,随即回了轿子,而巫成却是下马步行,由原本平乱的功臣变成看管犯人不利的罪臣,一时间,她的心腹都有些不服,却被巫成制止了。 摇摇头,示意她们别冲动。 她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轿子,只觉得昨夜的决定是对的,只怪自己还是疏忽大意了。 守在女帝身边的夏蘼,微微皱眉,心里又出现了一抹不安,原本是她代替女帝去接巫成回来的,不想女帝却昏迷了,拉着她的手不放,似乎有话要交代,一行人只能求着夏蘼待在女帝身边,让三公主去了。 御医守了一排,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夏蘼看了眼胡御医,“何解?” 胡御医连连摇头,“皇上久病,底子拖弱了,这回气血攻心,怕是需要养上许久才行。”她皱了皱眉,没说出来,只是在私下无人的时候拉了夏蘼一下,低声询问:“是不是什么事惹得圣上发怒了?” 夏蘼摇摇头,这两天没什么事能惹她的? 胡御医在夏蘼手中写下一个静字,又站在边上了。夏蘼将手拢进衣袖中,像个无事人一样。 “姑姑,最近可有事让母皇震怒了?”夏蘼见轻舞一人泡茶,特意跟着到偏殿,见四下无人,轻轻地问。 轻舞手上功夫不停,嘴里也回复她了:“殿下何出此言?近来的折子不都是殿下帮忙处理的吗?” 夏蘼拿着盘子里的苹果咬了口,“听闻姑姑自小同母皇一起长大,想来感情应是很好?” “殿下同白茗也是很好。” “这怎么能比。”夏蘼嘴角一扬笑着说,“有些心知肚明的事情,就没必要兜圈子了吧?”她将苹果咬的咔吱咔吱响,突然在轻舞要转身出去的时候说:“花嬷嬷走的很安详。” 果然,轻舞的脚步顿了顿,叹口气,“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防谁? 夏蘼将苹果啃完,脑子里想来想去,也就只剩下老三夏芊了。走出偏殿回养心殿后,却见宰相,六部除巫成外都在了,女帝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正召集人过来,似乎有事要交代。侍疾的仲贵人匆匆退了出去,擦肩而过时抬眼看了夏蘼一下。 “皇上,三公主带着巫大人进宫了。” 女帝咳嗽了几声,由人扶着半坐起来,“传。” “参见皇上。”趁着夏芊和巫成行礼之际,站在夏蘼身边的赵媛轻声说犯人死了。夏蘼面不改色,心中却是一惊,昨夜巫成上她这儿才说了些线索,今日犯人就死了?是为何?要么,巫成回去做掉了她,要么,是有人趁着巫成出去做掉了她。 “犯人呢?” “启禀皇上,犯人……自尽了。”巫成还跪在地上,“请皇上恕罪。” “咳咳……你……”女帝捂着嘴角,半天才缓口气,“你昨夜去了哪儿?” “臣不曾离开半步。” 女帝冷笑,转头朝夏蘼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朕,今儿早接到一封秘折,上书巫成私自调兵去北境,修改了犯人族谱,你是在掩盖什么,还是受人所托?” 巫成猛地抬头,“皇上明鉴。” 这事和巫成同她说的不一样,看着事态发展越来越乱的局面,夏蘼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有人给她下套了。蓦然看向夏芊,后者发现她的视线,报以微笑。 第9章 .28 第七十三章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帝厉声呵斥道,将奏折摔到巫成身上,指着她:“朕写着忠心为国四个字,本欲赐你,如今,咳咳……你给朕说说,你到底是忠于谁!咳咳……这是谁的天下?” 女帝从榻上走下来,一把推开扶着她的人,踉跄着走到巫成跟前,踹了她一脚,“朕以为你忠心,故而北舟之事命你平,咳咳……你是忠心,你忠……哧……”女帝话未说完,一口血喷在地上。 身子摇摇坠地,还是轻舞眼疾手快的跑过去扶着了,“御医,快传御医……” 养心殿内一阵喧闹,几位大臣交头接耳说不出个理所然来。夏芊转头看向夏蘼,“姐姐,看起来很忧心?” “孤自然忧心母皇的身子,比不得妹妹出了这般大事,竟然还能无动于衷。”夏蘼轻飘飘的说着,看了她一眼,继续站好。 输人不能输气势。 夏芊抿嘴一笑,“姐姐,真是巧言善辩。” “不及妹妹半分。” 两人便不再说话,看见焦急进进出出的御医们,夏蘼心里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哪怕她已经有所部属,却也不能保证是万无一失。 攒动的人影渐渐平息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养心殿正殿里,再无宫女来回走动,而一干等在外面的大臣,公主们,以及闻讯赶来的后妃们,都伸长了脖子盼望着。 门,突然打开了。 轻舞从里面缓缓地走出来,眼角还含着泪,她望着众人,颤着声音道:“传,太女觐见。” 夏蘼拱手应下,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进去。夏芊拽紧了拳头,就差一点了,她默念求皇帝在这个时候,千万别死,要死也要等开口调查老二之后再死! 一只冰凉的手按在夏芊肩上,“芊儿,大家都关心皇上,你也切莫太着急。” “是,父妃,儿臣晓得了。”夏芊听到董美人的话,心里稍微平静了些,将刚冒出来的念头按了回去,继续随众人一同等着。 夏蘼走到皇帝跟前,却见女帝看见她后瞪大了眼,“你……咳咳,轻舞……”女帝气若游丝,喊道,那脸上的神色分明是不想见到夏蘼。 都说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人必先疑而后谗入,一点的风吹草动,就会生疑,之前分明那般看重自己,说什么要交付江山,呵,能被利用的时候说的比唱的好听,不能利用的时候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不是母皇传口令让我进来的吗?”夏蘼坐到女帝的床边,抬起水壶轻轻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了眼四周,空空地大殿里没有一个人。 女帝胸膛微微起伏,侧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冷笑了一声,“没想到,最后……竟然……咳咳……连她也骗了朕。”女帝闭上眼,一滴泪滑落,她反复呢喃着阑珊两个字,最后面带微笑沉睡了。 半天不见她再有话,胸膛连那点微弱的起伏都没了,夏蘼放下茶杯,快步走到她跟前,一探鼻息,全无。 凝望着她安详而满意的笑,夏蘼心头一颤,最后那阑珊两个字她当然也听见了,她这位心思复杂而又喜怒无常的母亲,似乎终其一生都是为了给那个人复仇! 夏蘼叹一口气,转身,一步步走出正殿。她,绝对不要做第二个她母亲,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惨死而无能为力! 大殿正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间,屋外的阳光涌进来,一瞬间却又被乌云遮住。夏蘼望着众人,最后看向轻舞,道:“母皇……驾崩了。” 轻舞一愣,率先跪了下去,皇帝驾崩的声音,不断的传出去,传到宫墙之外,传到上京城…… “还请太女殿下登基,主持大礼。”赵媛的声音一出,跟着方敏也喊道,一同前来的官员在此皆是重臣。按礼法,皇帝驾崩后太女继位,若是无太女才会从年长的公主中挑嫡公主,其次是长公主等顺序继承大统。 如今,夏蘼即是太女,又是嫡公主,继承王位无可厚非! “请太女殿下登基。”户部钱浅附和,宰相刘思雨随即复议,李萍再其后,众人的神情一一被夏蘼看入眼中。最后是礼部董青语,随大流也喊了这句话。 “早上,母皇最后一刻,心系江山,还在查谁人指使巫大人改写犯人族谱一事,太女殿下此刻登基岂不是不明不白?”夏芊冲到夏蘼跟前,她没想到真的就差这么一步,这让她如何甘心? “为何不明不白?”夏蘼看向她,继而转头看向众人,“孤,乃先帝亲自册封的太女,亦是凤后嫡出之女,如今长姐夏芜被贬庶民,于情于理于法,都是孤继承大统,何来的不明不白?” “巫大人之事,孤也想查明,到底是谁的旁支,如此唯恐他人得知。”夏蘼朝她走上一步,轻轻地覆在她耳边说:“老三,有时候晚了一步,就是满盘皆输。” “你……”夏芊突然指着她,“你……是你……” “待大行皇帝葬礼后,孤便即刻登基。”夏蘼同众人大声说道,一声声的万岁将夏芊的恐惧,以及未说尽的话,一同淹没。 女帝逝世于养心殿,故而夏蘼现在只能在偏殿里先处理事务,好在如今还未入夏,尸身还能再存放几日,首先就是钦天监选日子下葬,还有女帝的谥号以及流程等等。陵园是早就造好的,只需要挑个日子便好。 一忙就忙到了深夜,直到有人给她批上了衣服,夏蘼转头看了来人,“轻舞姑姑。” “皇上,切莫太劳累了。”轻舞双眼红肿的厉害,一看就知道哭了不少。夏蘼点点头,“谢谢。” 轻舞摇摇头,“这是奴婢该做的。” 夏蘼要说的不是她送衣服的这件事,心想以后再说吧,“姑姑可知,叶阑珊的墓在何处?” “皇上……为何要问她?”轻舞突然抬起头,有些不明白的问。叶阑珊本是叶家的当家人,按理自然是葬在叶家,然后女帝强制要求,所以叶阑珊葬在哪里,只有女帝和她知道。 “母皇生前不能同她相守到老,死后……同穴,也算是一种安慰了。”夏蘼轻轻地说。再次看向轻舞,后者叹口气,“若是先帝知道皇上这般孝顺,怕是能瞑目了。” 夏蘼淡淡一笑,她那便宜娘,能不能瞑目她不知道,只是算还她这近二十年来的不杀之恩吧。“那这事,便交给姑姑了。” 轻舞点点头,出去关上门后,她扭头看了眼桌边看折子的夏蘼,吩咐人好生照顾着,便走也不回的走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趴在桌上睡着的夏蘼,突然一个机灵醒了,她望了眼窗外的天色,掏出怀表一看,五点了。“来人,洗漱。” 小宫女端着热水进来,一点话也不敢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新君谁都摸不着脾气,还是求稳妥点的好。 早膳夏蘼也没心思吃了,就让厨房弄了些馒头便可,这倒是为难了御膳房,他们不怕复杂的食物,就怕简单,越是简单要求越是高,皇上说要馒头,你总不能真的给她白切馒头吧?所以,还得挖空了心思在各种细节上下功夫。 约莫大半个时辰以后,馒头上来了,水晶馒头,花胶馒头,杏仁融赤豆沙的馒头,再配上牛奶。夏蘼看了眼,默默地吃了两个,便没动了。 “皇上……”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却见她正在用膳,赶紧跪下请罪,好在夏蘼吃完了,现在听见人说话就觉得烦,眉头一皱,身边也没个懂她神色的人,烦心的紧,索性闭眼不想听。 “有何事,需此时打扰皇上?”瑶香进了大殿,看了眼桌上的食物,见夏蘼并未吃多少,心知便是不高兴,转头看向那小太监。 夏蘼见她来了,“人呢?” “都吩咐去做事了,奴婢伺候皇上。”瑶香算是夏蘼身边最得手了,走到她身边扶着夏蘼起来,瞪了眼那小太监,后者马上就说话了,“回,回皇上……后宫的仲贵人,自缢了。” “朕知道了,着礼部稍后按美人的规矩办了吧。”夏蘼对此一点也不意外。想起半个月前,她进宫给凤后上香的时候,偶遇过仲贵人一回,那时,她便知道了有今日。 又坐回了书桌前,满桌子的折子等着处理,不光是她,连宰相,六部多数都熬了一夜未眠,大行皇帝的丧事最主要,跟着就是新皇帝的登基大典,还有科举选拔,全都堆积在一起了。 忙的天昏地暗,晚膳时,赵嬷嬷来请示夏蘼何时用膳,见她捏着鼻梁,脸色十分疲惫,“主子,身子要紧。”她走到夏蘼背后,给她捏了捏肩膀。 “嬷嬷,这些事,你不必做了。”夏蘼伸手拍了拍肩头上的手,扭头说道。“府里可好?” “主子放心,一切安好。”赵嬷嬷先安置好了府里的一应事宜,这才进宫来的。“太女妃那儿,也都安排好了。” “那便好。”夏蘼分心,想了会儿白茗,也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北舟的事情还得加快进度。可,又需要先把丧事登基祭祀吧啦吧啦的先办了,恐怖白茗都要在牢里待到长草了。 “主子,故人去了,奴婢想去见最后一面。” 夏蘼想起赵嬷嬷曾说的故人,暗地里救济过她,又帮过她,“去吧,顺便告诉她,四弟的婚事,我会记在心上的。” “谢主子。”赵嬷嬷应下,转身出去。 那日,翊乾宫前的西长街上,仲贵人望着夏蘼,道:“殿下,日后洲儿的婚事,便托付殿下了。” “殿下此时不必说什么,只需静候佳音便是。”仲贵人连让夏蘼应句话的机会都没给,就匆匆的走了。 “阿辰……” “主子。” 夏蘼冷着脸轻轻地说:“你去查查先帝的药,若有可疑查清楚,然后……朕,要一个干净的死因。” “是。” 第9章 .29 第七十四章 在这个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三个人使用的时候,夏蘼将老三也打发出去干活了,不怕捣乱,真愁没把柄抓呢,何况现在能抓到一个人是一个。 而礼部没事就来折腾她,拟出了几十个谥号让她选,不一会儿又扯到科举的事情,几个人为了夏蘼是以太女的身份去,还是以新帝的身份去?因着夏蘼的登基礼还没执行,现在她算是有实而无名。 一般新帝登基,头回的科举算是比较重要的,选拨自己的人,可是今年是宣武23年还未过完,哪怕新帝登基也得从来年开始算。 一个头两个大,夏蘼被吵得脑仁疼,最后拍板说是先办皇帝丧事,办完以后科举早过去了,那就再办登基礼,最后补办科举一事。好比,反正你这趟列车已经晚点了,那就别耽误别的列车,索性让你晚点到底一个理。 将偏殿里吵闹的人头打发走了以后,夏蘼这才顾得上喝一口水。心道当皇帝真累啊。 “主子,该吃午膳了。”赵嬷嬷进来提醒道,夏蘼点点头收起了折子,赵嬷嬷这才转身让人将菜提上来,不一会儿人便鱼贯而入,三三两两就摆满了一桌子的菜,夏蘼微微皱眉。 赵嬷嬷立马明白了是何意,边将筷子递给她,边说:“大行皇帝仙逝,这些都是素食,皇上多少还是吃点,这才有力气处理事务。” 话,是肯定没人会说的,但是背地里就不知道了,哪怕做样子,也是要有的。夏蘼每个菜夹了一两筷子,便停了,“晚上不必这么多菜了,母皇仙逝,朕还是想为她守孝。” 等下午的时候,夏蘼还得去女帝灵堂守孝,一跪就是一下午,滴水不沾,一块糕点也未吃。望着哭成泪人的后宫妃子,还有那些懵懂无知的弟弟妹妹们,东张西望看着别人,被惊吓了也会嗷上一回。 除了几个出嫁的皇子,如今成年的公主,只剩下夏蘼和夏芊在跟前,夏芜得知消息便在那边准备着了,何况……她已无入宫的资格,女帝生前甚至是连玉牒上都划去了夏芜的名字。 入夜后,夏芊来换夏蘼,“姐姐,身子要紧,你休息会儿吧。” 夏蘼起来的时候,腿都站不直了,由瑶香扶着,淡淡地冲夏芊一笑,“有劳妹妹了。”似乎在这个灵堂上,她们真的是一对好姐妹。 一眼望去,乌压压的人头,跪在殿外,又有几人的悲戚是真心?丧钟敲响了整个上京城,不知道能不能敲进人的心里?女帝又何其可悲,一生荣辱,却从未入心,唯一那个入她心的人,却死在她手里。 而后的人生,都在无穷尽的复仇中熬过。 到死,都还是被亲近之人背叛了。 夏蘼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掉下,分不清是她的还是真的夏蘼。 匆忙的用了点晚饭,夏蘼又去看折子了,不光是这些小事,女帝最后一段时间积压了很多国事,还有些人事调动之类的,夏蘼翻了两页就觉得头疼,整个脑子已经嗡嗡的在响了。 到了后半夜,夏蘼看的眼睛发涩,百官的哭丧声渐消,耳边才稍微清净了些,好在无外封的藩王,不必赶进宫哭丧,至于女帝那辈的藩王基本上无权,都圈禁在上京城内养老了。 “我们进去吧?”阿星回头问道。 其余两人点点头,望了眼桌案前那个素衣常服,玉簪束发的女子,眉眼倒是更多倾向于凤后,只是那偶然凌冽的眼神倒是和女帝颇似。 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们是不是会继续担任暗卫,还得看新主子。 “属下叩见皇上。”突然间多了三个人跪拜在地,夏蘼瞥了眼,以这等身手同阿辰差不多,估摸着身份也应该差不多,便叫她们起来了。 沉默片刻后,“你们是继续在朕身边做事,还是来告辞的?” “我等誓死守卫皇上。”说罢一行人又跪拜。 夏蘼这才抬眼看了她们一眼,指着其中一人,“你可是阿辰的姐姐?” 阿星点头,“属下阿星,正是阿辰的姐姐。”只是她甚是意外,她那个冷漠寡言的弟弟,竟然会提起她来,要么是主子强问,要么是主子太厉害还有别人调查,要么……她没再想下去,多想无益。 “你们二人呢?” “阿日,阿月。” 日月星辰。 夏蘼手指动了动,同她曾经想的一样,暗卫不止是一个,“行了,还是按原来的职务做事吧。” “是。” 只是一瞬间,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听着滴漏一点一点的滴下去,她捏了捏鼻子,昨晚就命人搜过整个养心殿,没有遗诏,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吧。否则,按女帝临终前的意思,很有可能是召见老三,总之不是她。 是废太女?还是给老三一道保命的符? 只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夏蘼单手支颔,偏头望着空中,却还有一个疑问,轻舞为何要帮她?是轻舞说皇帝要见她,才挡了这么一招。“嬷嬷。” 赵嬷嬷很快进来,“主子?” “关于轻舞,你可知道多少?” 赵嬷嬷想了想,摇摇头,“不太清楚,只知道她自幼便进宫陪着先帝,据闻她出自炎家。” “炎家?” “这都是传闻,约莫做不得数。”赵嬷嬷讲起了那段传闻,说是一直有五大隐世家族,有悬壶济世之才,入朝封相之能,然无人知晓其具体位置。分别是代表金的的金家,木的叶家,水的泉家,火的炎家,土的封家。 叶家?夏蘼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叶阑珊可就是那叶家的?” 赵嬷嬷摇头,这便不知道了。“主子,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事儿还多呢。” “对了,”夏蘼叫住要出去的赵嬷嬷,“吩咐陵园在母皇身边多留个位置,恐怕……用得着。” “谁?”赵嬷嬷忍不住问道。 “轻舞。”夏蘼合上折子,她想起那夜让轻舞去拿叶阑珊骨灰时她的神情,就像是个满足了所有愿望的将死之人,平静,安详,却没有生机感,也许是女帝最后临终一的那句话:没想到她竟然也骗朕。 停服二十一日后,发陵园,庙号真宗,谥号:合天弘道高明圣武恭俭宽裕纯仁至孝文皇帝。宣武二十三年的昌盛时代落幕了。 轻舞,自缢在陵园真宗墓前。夏蘼见到她时,已经有些*了,唯有怀中所抱之物,紧而完整。夏蘼便知那应该是叶阑珊的骨灰盒了。 “将轻舞怀中那骨灰盒同母皇一起下葬吧。”她附耳在方敏耳边说道。 方敏面色诧异,“皇上,那是……” “叶阑珊。” 方敏便明白了,二十多年的那桩逼迫先帝处决心上人的事情,她亦有所耳闻,很快便去着手办理,连着轻舞的也一同送进去,以肉身为底,火泥浇灌,塑生前人形,为先帝执掌长明灯。 白茗已经待在牢里一月多,神色坦然的看着书,这还是夏蘼遣人送来的。她听见了丧钟,便知夏蘼定然忙的不可开交,她在这里能吃能睡,唯一担心的便是夏蘼是否安好,谁曾想,她人虽未来,这东西却是隔三差五的送过来。 她想起那人,便摇头浅笑,当真是个傻子,难不成自己这个时候还会跟她计较吗? “白姑娘,该吃饭了。”瑶宁亲自来送饭。 “怎么是你来了?”白茗赶紧走到栅栏边,神色紧张的问:“可是她出什么事了?” 瑶宁一笑,“哪能,是主子担心你,让我来瞧瞧。”边说着边将食盒放下,牢头也是极有眼力见儿的,连忙打开了牢门,“姑娘请,我便不打扰你们说话了,好了喊我一声,只是……”她似为难般挠了挠头,“只是别太久。” “知道了,赏你的。”瑶宁扔给她一锭银子,牢头高兴的走了。 虽然不能太过分,但是这牢里位置还算是好的,桌子椅子都有,送来不少书,夏蘼又送来棋盘,让她打发时间,好在那棋盘是太女府落款的,还好不是皇帝款,不然能吓死牢头不说,估摸着李萍也得被吓疯。 因着先帝发丧,马上就是新帝登基,这案子李萍倒是查出些头绪,只是等时机而已,谁没事在新帝登基高兴的时候去触霉头?只得交代下去,只要那白茗还在牢里,来什么人,送什么东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饭菜都还是当年王府里的那些人做的,白茗吃到了熟悉的感觉,瑶宁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她吃的差不多了,这才说道:“主子,还托我说几句话。” “什么话?” “日夜思君不见君,不知君心似吾心否?” 本是简单的一句我想你的话,拐个弯从别人嘴里听到,这倒是让白茗有些不知如何应答,片刻后,她望着收拾食盒的瑶宁,如今还在丧期中,虽说夏蘼可以不忌讳这些,但是她不行,想了想,“托你帮我说说,我一切安好,让她莫挂念。” “好的。”瑶宁应下,她早上得到皇上急见,说这事的时候,她也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想想也是觉得白茗这般担忧是有理的,“回去一定将话带到,你可放心。” 白茗点点头。 果然回去后,瑶宁一字不漏的回禀给夏蘼,听后叹气,“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刚上任,很多官员都还没摸清,她也不敢贸然放出白茗,免得落得跟她娘一个下场,走投无路杀了她。 先帝所有的妃子都搬去东六宫了,空出西六宫来给新帝的后妃们,而夏蘼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凤后周炎,入住长春宫。翊乾宫任旧空置了下来,从周炎那边用过晚膳,她牵着周炎的手散步去了翊乾宫。 “朕当年便生活在这儿,偌大的一座宫院,却只有寥寥几人。”夏蘼回忆道,走到门口,由宫人推开那厚重的门,她想起初见白茗时的景象,指着前头的庭院:“当年被老三追打,在这里遇见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她救了朕,也是从这里开始,她无数次救了朕。”成为心里谁也无可替代的人。 “那人真不错,皇上如今问鼎大位,定要好好的犒赏那人才是。”周炎的肚子如今已经是个球了,做戏还是很负责认真的。大白还留在北院,再等几个月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见人了。 夏蘼点点头,“那是自然。” 吉祥早就候在这儿了,见夏蘼来了,赶紧泡茶倒水,夏蘼习惯性的坐在庭院里,“瑶香,回头让内务府拨几个人过来,升吉祥为翊乾宫太监主管,照旧看着这儿。” “是。”瑶香应下。 “谢皇上。”吉祥跪拜道,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还好这些年没吃里扒外,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周炎见她这般念旧,垂下眼睑看见那突出的肚子,这般大的紫禁城,会不会再有一个人来成为她心上的朱砂痣呢?不管如何,他现在是求了一旨的平安吧?有个孩子,好过漫长无聊的自己一人过日子。 何况,他是她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夫,是从午门八抬大轿抬进来的凤后。应当,不会有人越过去的。 那他便做好这个凤后,得每日一餐相聚,也好。 周炎凝望着她,轻轻地笑了。 第9章 .30 第七十五章 六月开科举,夏蘼只需最后殿试的时候露个面即可,在那之前,她终于有空去见白茗了,谁曾想她刚起身让人备马车要出去,就被赵嬷嬷拦住了。 “主子,如今您是皇上,岂可轻易出宫?”赵嬷嬷劝解道,听到她要出宫消息,旁边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 得,这下子连进出的自由都没了。 不得已,只好作罢。 翌日上朝,夏蘼高坐于殿上,见她们一个个为了北舟案子的事情吵的不可开交,喧闹声回荡在大殿里,有种余音绕梁不绝之感,甚是烦得紧,“够了,”夏蘼呵斥道,见她们这才收敛了方才弩拔剑张的气势,“北舟一事,还是巫大人比较懂,便交给她吧,至于莫府一事……” “皇上,莫府一事等同谋逆,还请皇上下令处死莫府那些盘贼。”太傅万闵出列,启奏道。 夏蘼挑眉,“全部,处死?” “正是,想必那些都是莫雅的心腹,却无法带走,还请皇上杀鸡儆猴,切莫放过一人!” 切莫放过一人?呵,夏蘼起身,走下台阶,缓缓地踱步到她跟前,“要不,你上那椅子上坐着,朕,听你指挥?” 淡然地语气,却在六月天时,将人冷了个透心凉。万闵不由得身子一颤,没来由的觉得恐怖,背后一凉,利索的跪在大殿上:“皇上息怒,臣只是有话直说,臣……” “是有话直说,还是借机报复?当日朕在酒楼得你女儿万丝等人欺辱,朕随行中便有一人如今因莫府一事而牵连入狱者,谁给你的胆子,可以不经审理便定罪?谁准许你越过朕,插手此事的?公报私仇还得掂量下自己的分量。”夏蘼一甩袖,重新坐回去,一拍桌几,“白茗,乃朕安插于莫府的内线,替朕办事,当无罪释放。” “皇上,不可啊!”万闵不死心,她是记得女儿那档子事,却也不能错过这机会。 万闵哭的老泪纵横,然则夏蘼不领情,她发誓绝对不会再重演她娘的悲剧,要逼迫她?呵,哪怕皇位不稳又如何?她都不在乎。 “若是皇上这般执迷不悟,臣……只好以死谢罪,去地下求先帝理解了。”万闵擦着眼泪一脸慷慨赴义之态。 有人附和,有人反对,重来都不会是一派之流。 夏蘼看着她们在下面演戏,索然无味,连呵斥的兴趣都没有,喝了口茶,甩袖子走人了。“皇上……皇上请留步啊。”对此,夏蘼充耳不闻。 养心殿内,赵嬷嬷冲了杯普洱给她,“主子,可是累着了?”她让人来给夏蘼捶捶腿,半靠在塌边的夏蘼眯着眼,捏了捏鼻梁,“她们要逼着朕杀了白茗。” 赵嬷嬷拿着薄毯的手顿了顿,很快恢复平静盖到夏蘼身边,“主子刚继位,根基不稳……” “再不稳,也不会拿她的命来换这无情的江山。”夏蘼淡淡地说道,睁开眼,如同融雪般清澈的眼眸,从未改变过。 这,或许就是她和先帝的不同吧。 赵嬷嬷也打心里的希望她们的命运是不同的,道:“人心难得,主子既然决定了,那老奴自是站在主子这边的。” “皇上,南边告急。”夏忠进来,递交一封信。信上还带着血迹,“人呢?” 夏忠摇摇头,“交了信,人便没了气。” “马上召集各部。”夏蘼看完信,吩咐道,“还有,白将军。”夏忠应下,大步跨出去。 夏蘼走到窗边,还未到下午三点多,便已是乌云盖天,大风刮的树枝乱颤,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不过一刻钟,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溅进来,打湿了窗前伫立者的衣襟。赵嬷嬷见此,赶紧拿了毛巾过来,“主子,当心着凉。”边说边替她擦拭着衣服。 “人到了吗?” 赵嬷嬷摇头,片刻后听宫人来报,说是人已经到了偏殿了。 夏蘼转身就出去。“夏忠,调集禁军,待会有用。” “不知道是何事这般着急?”董青语慢悠悠地走在回廊上,下雨天她当真是一点也不想出来,却不巧刚躺下休息就被告知需进宫。这刚登基的皇帝就好比新上任的官,总喜欢来三把火试试威风。 恰巧随后而来的巫成听见她这句话,冷哼一声,“皇上召见,难不成还得分日子吗?” 董青语斜眼睨了她一眼,径直走过去,在殿外除去蓑衣,进偏殿外隔间整理了下仪容,这才进去。 一看,这人都到齐了。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一嗓子的叫声,她们跪地参拜行礼,万岁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见夏蘼先说道:“别行礼了,说正事。” 众人垂手而立,洗耳恭听。 夏蘼将信交给旁边的太监,再由太监递给众人传阅,不一会儿就看完了,短短一页信却是看的人触目惊心,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各自心中的小九九也不一而同。夏蘼首先看向的是兵部的巫成,“有多少兵力是布局在南梁的?” “不足两成。”巫成说道,兵部的情况不容乐观,先前出现次品,劣品,还有老弱残兵等等,所以她接手以后逐一排查,统计,如今对各方面的情况掌握的还算是比较准确的数据。 而上京城位于大沧偏北之地,调兵显然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周围可有能调兵的?” “原本在各个地方都有驻扎,先如今南梁来犯,边境应该是能抵挡一阵子,怕就怕……浑水摸鱼者多。”巫成继续说,将地方的势力稍微解释了下,若是真的要调兵,靠近南梁边上的西境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西岐是否也得知先帝归天的消息,想要乘机捞一把呢? 夏蘼也很快想到了,顺着她的话说:“若是从西边调,从上京再调兵去西边呢?” 巫成沉默了片刻,理论上是可行的,实际操作起来,却没人能打包票。 “若是如此,臣愿意前往抗衡南梁之兵。”白涵如是说,“臣调上京城外的驻扎军随同,出南门关便快马赶去西境调兵,随后京军应该能在三日内赶到,也不至于耽误西边。” “只是,行兵最忌讳后勤问题……”白涵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很明白粮草问题千万别拖了后腿就好。夏蘼懂,虽然她之前学了些理论,但是看的电视剧多啊,猪队友坑前线的事情,比比皆是。 “户部,如何?”夏蘼转头看向钱浅。 “这……”钱浅犹豫了下,“原本先帝在时,这……” “说重点。”夏蘼打断她的话,“朕要的是结果,不是借口!” 钱浅咽了口唾沫,“保险能出九十万粮食,和八十万的马草。”她不敢抬头看夏蘼,只好垂着头。 “够吗?”夏蘼问白涵。 白涵瞪了眼钱浅,“差不多。只是……户部就这点存粮了吗?若是北方再来一个边关告急,如何是好?” 之前夏蘼监国,她是对应过账簿的,知道户部的存粮不会只有这么点,半眯着打量了眼钱浅,后者也刚好对上那眼,冷不丁打了个颤,继而又低下头去。 “平日里拿别人的东西拿顺手了,危难时刻也不会收手。”夏蘼抚摸着手上的玉扳指,轻轻地说,“边关告急的时候,谁敢伸手,朕不介意先拿她开刀,是五马分尸还是大卸八块,有的是酷刑来折磨。” 她又看了眼钱浅,刚想点她名的时候,夏忠又进来了,脸色颇为难看,“皇上……”她身后还有两个侍卫扶着一个重伤的人,“传御医。”夏蘼瞬间将钱浅的事抛到脑后,大步迈过去,那人垂死挣扎的看着夏蘼,“北齐……来犯,如入无人之……境。”那抓着夏蘼衣袖的手,僵直的垂了下去,眼睛瞪得老大,俨然是死不瞑目。 如入无人之境!?呵,边关都会有防御部属,是谁泄密的?想到巫成之前说的北舟知府,乃是北境董氏旁支而演变来,她看向董青语的眼神都能杀人了。 白涵蓦地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简直是乌鸦嘴,说什么不好,说北境遭敌,现在真的就来了。 夏蘼将那人的眼睛合上,缓缓地站起来,昂头冷漠地看向董青语,“夏忠。” “在。” “礼部董青语协助三公主夏芊,忤逆犯上,勾结北齐,一并打入大牢,不得朕令不许探。随即再去捉拿夏芊。”夏蘼说完,夏忠愣了片刻,却还是让人将董青语拿下了。 “你……你无凭无据,凭什么抓我?我有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谁敢动我?”董青语挣扎着要冲上来,被人堵了嘴。 “无凭无据?”夏蘼冷笑,“北舟知府曹德燕,祖上乃北境董家旁支,后被逐出家谱,改父姓曹,要证据?夏芊同你的书信,你同曹德燕的书信,就是证据。”养了那么多暗卫,不用起来就太可惜了。 “免死金牌?”夏蘼朝前走上一步,“通敌卖国,还有脸替先帝?等事情结束了,朕会让你好好的看着先帝的牌位,死去。” 原本想走程序,将北舟的事情定个水落石出,谁知道冒出这么一事,夏蘼索性就大家一起撕破脸好了,反正董青语在皇宫里,也省的再跑出去抓了。那些书信,她也是刚刚拿到手,谁想就同北齐进军一事撞到一起,不正好一起使用了吗? 夏蘼挥挥手,让夏忠将人带走,“钱浅,户部粮草可够抵制北境的?”突然转了个调,问她。 钱浅捏了把,只觉得背后都湿透了,这下子她还要是说不够,能行吗?“这……北境……军队,若是过多……” “朕记得当时还是太女时,曾查验户部记录,那八百多万的数字,难不成都被你吃了吗?” 钱浅扑通的跪在地上,“皇上……那数字……”说是虚假的?说是对不上帐?那怎么吃亏的都是自己,可粮仓里的确没有八百万的粮食,最多也不过是五百万。“皇上,粮仓虽够,却也不能不存粮,故而最多也不过能拨出八十万。” “如何看?” 白涵,“北齐也不过是刚经历新旧交替,按原本的国力不足为奇,想来不过是趁着南梁犯境来分一杯羹,虽不知道实际情况如何,八十万前期应该够了。眼下,是谁人去北境统帅的问题。” “臣愿意前往。”巫成立马复议。 “巫大人是兵部尚书,岂能随意离去,后期若是不能速战速决,还得您来主持,不妥。” “可惜,庆国公年老,不然她倒是个好人选。” “若说带兵打仗,谁能比得过常胜将军玉沐嫣,她……”方敏正说道兴头上,突然被赵媛撞了下,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忐忑的望向夏蘼,却见她没什么反应,便住了嘴,也不解释。 “玉沐嫣?”夏蘼念了一遍,“是谁?为何朕从未听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方敏说的:“前定国公。” “也就是朕的父后一族了。”夏蘼倒是只听过她爹似乎是很有才气的一位公子哥儿,没想还是出自将门啊。她坐回椅子上,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众人的意见,仔细想想她祖父年纪应该不小了。 不动声色的呡了口茶,望了眼殿外,朝小宫女勾勾手指头,“去看看,人怎么还没来?” 就在那个小宫女出去后不久。白茗被带了进来。月余不见,思念如黄河,一触即泛滥,席卷了她整个人,坐在椅子上的夏蘼,紧握着椅子扶手,连同呼吸都觉得小心翼翼,生怕将那个人卷跑了。 白涵挑眉看了白茗一眼,没说话。 原本争吵的人,突然都安静下来了,默默地打量着被带上来的这个人,刘宰相还看了眼白涵,然后假装一本正经的站在那儿。 夏蘼想喊她起来,却是张了张嘴,没发出一个音来。好半响后,赵嬷嬷干咳了两声,夏蘼才喊道:“起来吧。”那声音里还带着一抹颤抖,白茗站起来,看着她,不露痕迹的点头。她倒是觉得,好在自己来前洗了澡,要不然被夏蘼看见,那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屋外闪电撕裂了昏暗的天空,响彻天际的雷声将夏蘼的心神扯了回来。 她道:“朕,欲遣白茗去北境。”话音一落,这养心殿里又仿佛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皇上,这领兵打仗乃是大事,怎可儿戏呢?”除去董青语外,基本上没什么人站夏芊的,刚才那招杀鸡儆猴也是管用的,说这话的不过是太傅万闵,夏蘼就想不明白,她这么急着往枪口上撞,是特意找死吗? 难不成自己维护白茗的心,还表现的不够明白吗? “白茗乃白将军之后,出自将门,难不成你是质疑白将军的家风?”夏蘼一脸严肃的说着歪理。她只是看向白茗,“白茗,你可做得到?” “做得到。”白茗应的很爽快。 岂料,倒是白涵冷哼了声,“无知小儿,你以为打仗是过家家吗?那是成千上万的人将性命交付于你手中,很可能因为你的一个决定,无数个家庭支离破碎,你以为读过两本兵书,就懂了?” 只是,最后这句话,怎么听上去,都觉得是指桑骂槐啊?夏蘼摸了摸鼻尖,她是皇帝,她自然是要考虑到那些将士们,所以将这些人托付给白茗的初衷,的确是为了让白茗名正言顺的出来。 可是……夏蘼挺直了脊梁,看向白涵,“白茗,得上书房老师教导,也许在文化课方面她不是很突出,然兵法这块,她绝对算得上佼佼者,先帝也曾夸过她,为何她不行?白将军亦不是生来便会打仗的。” “朕信她。”夏蘼掷地有声的说道,“所以,朕才会把北境之事交于她。” 刘思雨道:“如今之计,恐怕也只能如此,倒是白将军手下副将能人居多,何必调两个过去提点下白茗?” 夏蘼点头,“允。” 最后定下明天整理兵力,粮草,后天出发。待众人散去时,已是入夜。 “都下去吧。”夏蘼按耐住激动的心情,面上不显,吩咐宫女。赵嬷嬷也跟着一并出去,“主子,可用膳?” “待会再叫。” 等人一走完,夏蘼三两步就到白茗跟前,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弄的白茗哭笑不得,这才紧紧地抱住了她,无数的话,最后却只说出了一句:“我好想你,我终于见到你了。” 感受到彼此间跳动的心脏,夏蘼确定此刻,她真的就在自己怀里。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拥抱着她,最好到天荒地老。 白茗抬手反抱住她,忘记了有多久没有感受到她的温暖。在昏暗潮湿的地牢里,觉得每一刻都是在度日如年,唯有想起那些年一起的岁月时,才觉得时间稍微过的快些。虽然没有酷刑的折磨,却在心理上备受煎熬。 她多害怕,一个不小心,就再也见不到夏蘼了。 好在,她等到了她。 许久后,夏蘼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拉着白茗坐到榻上,在白茗还犹豫的时候,强行按着她的肩膀坐下,“难不成,你也要跟我生分了吗?” “不,只是……你如今……” “不要说,现在只有你和我。”夏蘼截断了她的话,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怎么都不愿意再松开,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个温柔的吻,印在白茗的嘴角。夏蘼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伸手缓缓地摸着她的脸。 “我不会重蹈母皇的覆辙。” 白茗嗯了声。 气氛刚刚好,夏蘼望着她的脸,轻轻地凑了过去,却不想此时突然肚子咕噜的叫了起来,白茗蓦然笑了。 夏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也跟着笑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是我想的不够周到。” 白茗别过头去。 “来人,备膳。”夏蘼唤道,白茗却赶紧松开了手要站起来,突然间空了的手让夏蘼有些心疼,心疼白茗的懂事,也心疼她们两人的爱情。这条路,不容易走。 夏蘼站起来,走到白茗背后,环抱着她,将脑袋搁在她脖颈间,好久没有这般踏实过了,纵使怀里的人有挣扎,夏蘼却不打算放过,抱的更紧了,“白茗,白茗……” 一遍又一遍的再她耳边呼唤道。 不一会儿后,宫女一一而入,白茗赶紧从她怀里出来,好在那些人平日里基本上也不会直视,都是微微低着头,故而看得不是很真切,哪怕退一万步讲,真的被看见了,也不敢声张。 敢把养心殿的事情,说出去,是嫌弃命大了吧。 出去后的几个人,都被赵嬷嬷耳提面令的警告了一番,更是不敢多言。赵嬷嬷见她们都还算是识相,便放她们走了。她不由得朝屋子里望了一眼,满是担忧。 原以为……是已故的淳亲王妃,没想到却是个女子,还是一块儿长大的白茗。也难怪,主子不肯再碰别人了。可是,可是……赵嬷嬷心下有些乱,这不是再走一遍先帝的老路吗?他□□着杀白茗的时候,又如何自处? “你也坐啊,都说了,别跟我生分了。”夏蘼拉着白茗坐到她身边来,亲自给她夹菜,如同往昔一般。 白茗吃了两筷子,转头看她,“皇上……” 夏蘼挑眉:“什么?” “阿蘼。”白茗改口道。 夏蘼这才满意了,“嗯。” 白茗失笑,“我……我担心去北境的事情,浪费了你的一番苦心。” “不必担心,你尽力即可,何况我相信你的实力,再说有你母亲手下那几个得力副将,应该不成问题。”夏蘼又给她夹了块肉放她碗里,“再者,北齐的实力不强,祁艳回去的时候,经过边陲重镇的折腾,她们内乱不平,这回应该是和南梁联手才会统一时间发难。” 说道南梁,白茗低下头,“对不起。” “为何这般说?”夏蘼不明白的看了她一眼。 “若是我早些发现,她便不会……” “这同你没关系。”夏蘼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你一心向着我,她自是要瞒住的。”连白茗都听出来她这话里的那份骄傲,倒是叫白茗没再说什么,她反手握住夏蘼的手,重重地点点头。 即是如此,那北境这一仗,她也会是她的骄傲。 吃完饭,夏蘼拉着白茗非要写大字,恍如还在王府一般,这是她们饭后消食的事情,有一瞬间,白茗以为她从未离开过。 直到悉悉索索的吻落下来,白茗才真切的感觉到时间的存在。伸手抱住夏蘼,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是自己熟悉又生疏的味道。 待第二天日光照进来,白茗才恍然间清醒,她竟然睡在养心殿的皇榻上,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她赶紧起身。 宫女听见动响,端着热水进来伺候她梳洗,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 “姑娘请用膳。” 白茗想了想,“皇上……可有别的交代?” “皇上吩咐,姑娘睡到自然醒后,一定要先用膳,随后请姑娘自便,只要下朝回来能见到姑娘即可。”小宫女答道。 为了不惹麻烦,白茗自然不会出这个屋,用完膳后便看书来打发时间等夏蘼回来。 第10章 .1 第七十六章 “凤后,该用膳了。”瑶雨随着周炎进了宫,依旧和瑶雪两人侍奉其左右,算得上周炎跟前的红人了。 周炎侧躺在摇椅上,“炖的鸡汤端一份去养心殿。”昨日,皇上没有来长春宫,所以他食欲不太好,心里担心皇上,却又帮不上忙,那只好送点汤了。 瑶雪出去吩咐人,瑶雨就留在他跟前讲笑话。 而他担心的人,正和别人在养心殿里下棋呢。 “以前,我不爱下棋,每次同母皇下棋时都要绞尽脑汁。”夏蘼放下一颗白子,笑着看了眼白茗,“如今倒是觉得,下棋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尤其是看着白茗全神贯注的模样,真好。 白茗分神听了一耳朵,抬眼冲她笑,“你是想看我出丑?” 夏蘼不可否认的笑着。 “皇上,凤后让人送来鸡汤。”瑶香进来禀告道,“可要端进来?” 白茗低头看着棋盘不语,夏蘼挥手,嗯了声,待瑶香将鸡汤呈到夏蘼跟前时,她倒是只拿起盖子看了眼,“倒是有心了,让人回了去吧,朕很喜欢。”说罢,都没喝,推到白茗跟前,“尝尝。” “这是给你的。”白茗垂下眼帘,看不清神情。 夏蘼见她不喝,便端着鸡汤倒花盆里了,白茗依旧低着头,看着满盘的棋子,突然眼前一片黑影笼罩过来,却见夏蘼蹲到她面前来,就这么仰望着她。 伸手捏了捏白茗的脸颊,“在生气?” 白茗摇头。 那是她光明正大迎娶的夫,她能生什么气?如今也是一国之父,是凤后,她能拿什么去比?叹道:“你这样糟蹋了别人的一番心意。” “不是你,我就不在乎。”夏蘼坐到她边上,揽过白茗的肩膀,说道。彼此间的那些心意,多少还是能知道些的。只是,现实太无奈,曾经的她们太弱小。所以才会穿插那么多的阻碍。 “说说北境吧。”白茗岔开话题,“知道更多的情况才能更好的去打赢这场仗。” 夏蘼:“不急,再等一个人。” 今日巫成告假,故而散朝的时候,夏蘼让人去请她进宫,时间嘛当然是下午以后啦,中间空出来的时间自然是要和她亲亲小白一起度过啦。 钻了点小空子的夏蘼更享受二人世界呢,瑶香又进来了,她都不想启禀了,“皇上,巫大人来了。” 夏蘼干咳两声,坐到了书桌前,“传。” “这便是那个人,她对北境甚为了解,你可多问问。”夏蘼转头对白茗说道,刚好巫成也进来了,还没参拜就被夏蘼执使给白茗了,“烦请巫大人同她说说北境的情况,以及北齐的军力等。” “是。”巫成虽对白茗不了解,却也是知道白涵的威名,心说将门无犬女,加之皇帝的那般维护,应该还是可塑之才。便也不隐瞒,当下就和白茗说起北境的情况,从最初的民生,到北境如今的近况,再到北齐军的实力,一一道来。 处理政务的夏蘼,偶尔插两句话,多数以反问的形式来点播,巫成回答有理,介绍也很丰富,一晃眼天色都黑了。 “皇上,该用膳了。” 夏蘼伸伸胳膊,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巫爱卿也一同用膳吧,待会还能再继续讲解些。” 巫成:“谢皇上,微臣遵命。” “去凤后那边说一声,朕同大臣在养心殿便不过去了。” 小宫女应下。 白茗思索的看了她一眼。 临近宫门下锁,才让人送巫成出去。晚上抱着白茗,她问:“不必太有压力,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白茗从她怀里抬起头来,虽不曾入官场,却也知道,军中是靠实力来说话的,自己年纪轻轻便成了统帅,想来肯定很多人不服气,纵使有母亲的副将陪着,也未必成事。而夏蘼的话,却又是给她的一枚定心丸。 望着夏蘼的光洁的下巴,白茗重新埋头到她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等我凯旋归来。” 夏蘼嘴角上扬,嗯了声。 翌日,她亲临城门,为白茗送行。一同喝下饯别酒,白茗勒紧缰绳,对夏蘼一点头,策马而去。风扬起她的披衣,如同飞舞的火花,一路绽放。 “皇上,城外风头大,还是赶紧回去吧。”赵嬷嬷站在夏蘼身后半步的地方,看了眼这位年轻的君王,再看眼那远去的身影,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两个人。暗自叹一口气,只愿她们平安就好。 谁曾想不知哪里走漏的消息,回去的路上,百姓一路参拜这位新帝王,要不是禁军拥得紧真是要被人群淹没了。却不知何时有人朝夏蘼扔了个鸡蛋,被禁军挡住了。蜂拥而至的人流,立马引起了注意。 “皇上,先走,人多容易出乱子。”夏忠护着夏蘼先扯了回去,马车直奔皇宫。 进了宫门,这才松一口气,被当成猴子般围观,真不是什么好体验。只见夏蘼脸色冷清,眼眸漆黑,一边大步走回去一边同夏忠说:“将老三院子里的人全打发去掖庭,警告她,朕还没腾手收拾她别着急寻死。” “是,属下这就去。”夏忠领命,转身离去。 回到养心殿,夏蘼跌坐在躺椅上,原本不打算赶尽杀绝,现在看样子还是自己太心慈手软。 闭着的双眼蓦然睁开,“阿月。” “属下在。” “召集所有暗卫,朕,有份见面礼要送。”夏蘼淡淡地说,缓缓地起身,给自己沏上杯茶,小嘬了口。若是暗卫不能为她所用,那便杀了!想的太深入,一个不留神,捏碎了杯子。 入夜,“皇上……这是怎么了?”周炎看见夏蘼的手缠着纱布,隐约印出点血迹,急忙走过来扶着她,瞪了眼跟在夏蘼身边的瑶香,“怎么伺候皇上的?” “无碍。”夏蘼看了眼他的肚子,“辛苦了。” 周炎灿灿地一笑,有些烧脸。 七月初,科举终于落幕。殿试不过是走个样子,原本怎么样就还是怎么样,夏蘼也没挑什么人,却是看见钱平言博得头筹,想起忆白斋里同她们几个谈天说地的时光,总是会有些眷恋。 “钱姐姐,钱姐姐……”易含秀在还未放榜时就巴巴地跑去看了,待看见第一名是钱平言时,转身就跑去找她,“你可是拿下了状元郎,今儿在大殿上可见到新帝的面容了?长得如何?” “要说起来,二娘倒是算得上咱们中最好看的人了,不知今上比之她如何?”易含秀还独自念叨着,却不想钱平言没理她,径直回屋躺下休息了。 这是靠近上京城外区的一座小宅院,钱平言上京赶考虽说家族中还算殷实,却也比不上这满地的勋贵,勉强有个落脚之地。尤其是……那二娘,竟然就是当今圣上! 易含秀念叨了半天不见她回答,扭头一看,好家伙已经睡着了。易含秀双手叉腰,真想给她浇一盆的水。得了状元,之后那些高官们自然会想方设法拉拢,她一点都不去打听党派,到时候可怎么是好? “得,你就睡吧,哼,苦命的我给你去搜集。”易含秀拿了件外衫盖到钱平言的腹部,免得着凉了。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出去,还带上了门。 至于她如何去搜集暂且不提。郑黛娥也算是进了二甲,排名前五十,算得上优秀了,夏蘼将几个人的档案都拿来看了看,不出意外这几个人应该是能为她所用的。 “让她们快速查清朝中党派纷争,还有……”夏蘼一抬眼,眼底闪过一丝的戾气,“将老三的人,都收拾干净。”她,要夏芊光杆司令的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越过越好。 “瑶宁,你过来……”夏蘼附耳到她边上说了几句话,瑶宁点点头,出去了。跪在大殿中的阿月,没有抬头,她听见了,却当做没听见。只是,新帝似乎玩心很重,比先帝更喜欢……玩。 呵,真是热闹了。 科举一过,朝里新填了人,新帝颁布一系列的政策,还成立了锦衣卫,直接听命皇帝专门负责肃清朝中贪污受贿大臣,约莫半年的时间,搞的那些收过银子的大臣人心惶惶,每天醒来都觉得自己是多挣了一天。 看见身着鲤鱼服,手握绣春刀的人,大臣们都得颤上一颤。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被抄家的人,这位新帝当真是个不管不顾之人,甭提你有先帝的免死金牌还是丹金铁卷,她一概不认。 只要犯事了,栽了,那就走一遭吧。 言官弹劾?呵呵,以为她会放任奏折吗?不,她看了,还给你一字一句的挑出毛病来,这个字写错了,那个词用的不对,你跟她理论什么?她会说耳溃听不懂。 当真是有将人气的吐血之本。 “哎,皇上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万闵走出大殿,再过几日便是过年,要放假了,今日是最后一天上朝。有言官扬言皇帝糊涂逼死清官还说要撞死在这大殿的柱子上,谁曾想皇上立马让人把她拖出去,说是要撞另选个地方,别脏了大殿,那些个擦洗的宫女们也是很辛苦的。 倒是将那言官气的直跺脚。 刘宰相淡淡一笑,“圣上只是圣上,不是谁的影子,自然同先帝会不一样。虽然看似胡闹,却大大的肃清了朝中的风气,整顿了一番,也算是一件好事。”说起来,她倒是想起另一件传闻,也不知做不做得数。 “刘大人可听说了?”真在此时,万闵问道。 刘思雨侧目。 万闵见四下无人这才说:“听闻皇上多次微服去了温柔阁,这……” 刘思雨制止了她,“慎言,这不是我等能管之事。”温柔阁,乃是上京城类似妓·院的地方,不同的是,里面做生意的都不是男人,而是女人。这是专供女人消遣的地方,对象还是女人。 “凤后刚诞下小公主,难免会有些不适,我等该劝解皇上多选妃,开枝散叶才是。”刘思雨说着,同万闵一起走出了宫门口,各自上了马车,各回各家,准备过年了。 天渐渐地飘起了雪,又是一年冬。 站在廊檐下的夏蘼,探手去接,小小的白点融化在她掌心中,一别数月,不知在北境的白茗可安好?虽然捷报不时的传过来,夏蘼惦记的还唯有那一个人而已。 “主子,怎么站在外面?”赵嬷嬷拿着裘衣给她披上,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脸色苍白,鬓如雪花。 夏蘼将手里的暖炉塞到她怀里,“年纪大了,就歇下吧,这等小事让她们来便可。” 赵嬷嬷坦然一笑,“到底是上了年纪,能如愿的看着您成亲生子,嬷嬷满足了。” 夏蘼拉着她进了屋子,入冬后赵嬷嬷时不时的就会生病,到底是伺候了两代人,年纪大了,叫了无数次的御医,只要能取的药随意用,不能就重金求。都只是想让她在陪着自己多走一段路。“你尽管放心,我现在很好。” 这段旅途,终究还是会有人下车。那个人,是不是会陪自己走到终点呢? 夏蘼回头望,只觉得宫墙又长又高,很是冷清。 第10章 .2 第七十七章 康宁二年夏,陪伴了夏蘼近二十年的赵嬷嬷去了。只记得那天似乎很冷,夏蘼清晨时突然被冻醒了一般,猛然坐起来,却听见外间有宫女走动的声音,她问了句什么事。 随后,便有小宫女进来回禀道:“赵嬷嬷去了。” 寒春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遍体生凉,许久才回过神来。夏蘼连鞋都未来得及转,跌跌撞撞跑到赵嬷嬷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个安详熟睡过去的老人。 屋子里的炭火还在燃烧,而她的生命却已经到了尽头。 夏蘼罢朝一日,独自祭奠这位为她鞠躬尽瘁而终生未娶无后的赵嬷嬷。 “皇上,瑾儿来看你了。”周炎抱着夏瑾过来,身后的宫女提着食盒,他逗着孩子,拿着夏瑾的小胳膊对夏蘼招招手,说:“母皇母皇~为什么不吃饭呢?和瑾儿一起用膳好不好?” 夏瑾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夏蘼,咧嘴一笑,挥着肉呼呼的小胳膊,还咋周炎怀里蹬了蹬小短腿,说:“吃,吃。” 夏蘼走过去,抱起她,举得好好地,在放下来,再举高,小孩子被逗得咯咯的笑。周炎站在一旁望着,嘴角含笑。 “皇上,我准备了些粥,好歹吃点吧。”周炎劝道。 将孩子递给宫女,夏蘼点头,坐到桌边,抬头却见周炎又把孩子抱在怀里了,“老是这般抱着,也不嫌累。” 周炎坐到她身边,“怎么会,孩子现在还小,以后就怕抱不动了。”笑眯眯地低头逗弄着夏瑾,只见她听懂了嫌弃她会长胖似地,嘟着嘴扭过头,半响见没人哄她,又小心地转过头,却看见两个大人都在笑就等她这一转头呢,索性又别过头去。 “小殿下当真是机灵呢。”瑶香说道。 “调皮鬼,让你父后安心吃饭。”夏蘼点了点她的鼻子,示意瑶香抱走,这才让周炎空下来吃饭。“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人不够直管去调,别太累着自己了。” 周炎:“怎么会嫌累呢,孩子很可爱。”他在这宫里,也就只有和孩子相处的时候,才感觉到一丝的生机,虽然皇上对他相敬如宾,却从未歇在他寝宫过,以前差不多每日一餐相聚,多了个孩子,便时刻都会过来。 偶尔是看孩子,偶尔是带着折子过来处理点事情,顺便逗逗孩子。他能做的,便是照顾好夏瑾,让她常来。 “启禀皇上,白茗将军送来书信。”小太监疾步而来,垂首奉上书信。夏蘼马上放下筷子,接过来,张开一看,眉开眼笑,“传令,明日让百官随朕去城门口迎接她凯旋归来。” 南梁之战,打了七个月,最后南梁兵败投降,签订边境和平契约,保证五十年内不侵犯。然北境战,却是一打就是两年,北齐耗尽兵力仍旧灵玩不灵,被白茗打到北齐境界,连连败退,这才投降。 夏蘼本有意追击欲灭北齐,而国内粮草,兵力却未必跟得上,故而签订和平条约的时候,她狮子大开口要了不少北齐的地界还有赔款,并且让北齐对她大沧俯首称臣成为附属国。 据闻北齐祁艳大发雷霆,甚至扬言要踏平大沧,却最终在白茗的重兵逼迫下,答应了。 终于,要见到白茗了。 夏蘼连日来的阴霾情绪一扫而空,连粥都多喝了一碗。夏瑾咿咿呀呀的笑她,“笑什么笑,你这个小屁孩。”夏蘼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肉呼呼的,很软很滑还很细腻,总之就是手感很好。 她也很想和白茗有个这样的孩子,可惜了。 翌日,夏蘼领着文武百官去接白茗,声势浩大,都道皇恩浩荡,白家一门两将,当真是无上荣誉。 白涵听到这般话语时,眉头微蹙,武将最怕的就是功高震主。而皇帝现在却是这般高调,会不会……另有目的呢?她看了前头的皇帝,不由得担心起白家来,毕竟白茗还是她的女儿。 走在最前面的夏蘼,自然是不会知道白涵的心思啦,当然白涵现在也不知道夏蘼这般高调的原因,管你白家黑家都跟她没关系好么,她在意的是白茗啊! 一别两年,白茗有些黑了,看起来虽然瘦却很干练的感觉。 还未等夏蘼走到,只见白茗下马大步跨来,三两下便单膝跪在她跟前,道:“参见皇上,臣不负皇恩,凯旋而来。” 夏蘼的手停在半空中,“好,爱卿平身。”说着,她亲自扶着白茗站起来,不一会儿手却空了,白茗退后一步,挥手示意让身后的人都跟着参见。 不知道是想多了,还是太久未见,总觉得两人之间多了抹生疏。 “朕深感欣慰,晚上在武英殿设宴。” “谢皇上。”白茗说道。 随后跟着众人们一同簇拥着夏蘼回去了。 在皇城脚下,最靠近宫门的地方,夏蘼挑了处宅子赐予白茗,亲笔提名:征西府,对应白茗的征西将军封号。 “茗儿,”白涵轻轻地叫住她,白茗一个半步,微微落在后面,侧目看向她。“皇上厚爱,你已是风头无限,朝中弹劾你的人不少,回来了做事还需收敛些。” 初到前线的白茗,因为他人不服肆意挑事而亲手砍过人,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却做的面不改色,手中的剑缓缓地滴着血,她冷漠地看向众人,问道还有谁对她质疑?即便有,那也闭嘴,因为她是皇上钦派之人。 杀了第一个人起,白茗就像是开了刃的刀,锋利无比,征战四方,杀敌无数,就连老将都未必有她的那股狠劲,私下都言一上场的白茗如□□罗。 自然也被不少人打了小报告回去的,可是白茗不在乎,她手握御赐宝剑,直接去对穿了那个因私人恩怨窥觊军功而给她穿小鞋的人。 她要为夏蘼守住着北境,断然不会让人刁难了去,所以别人怎么看她,怎么说她,都无所谓。她要的,只是那个人信任她便可。 事实上,夏蘼也没有辜负白茗的这番心思,每每有人弹劾白茗,夏蘼都是懒得看,直接扔了。对于这位君王,既有□□时,又有谦廉时,更是让众臣人摸不着头脑,说昏庸肯定不是,继位两年来各处财政都在上涨,不少政策也都开始渐渐地体现出优势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位明君。 就是心思太难猜。 “我心中有数。”白茗颔首而应,望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出神片刻。白涵见此,也不再多言,该说的都说了,还能如何? 夜晚,丝竹礼乐声不断,杯酒觥筹交错,君臣尽欢。 “白茗将军这次算是大功一件啊。”说话的人是宣武二十三的探花萧燕,敬了白茗一杯酒后,“听闻白茗将军还未娶亲,我有一弟弟,长得眉清目秀,性子沉稳,不知白茗将军……” “多谢,白某暂未此打算。”白茗拒绝的很干脆,连见的意思都没有,倒是让萧燕有些挂不住脸,颇为愤恨的模样,拂袖而去。 一直注意着白茗这边的夏蘼,端坐在高位之上,又如何没看见呢,她摇晃着杯子的酒,“萧爱卿聊什么聊的这般开心?” 明明是拂袖而去,竟然成了开心。 萧燕嘴角抽了抽,回道:“白茗将军说她有了心上人,还请皇上赐婚呢。” 夏蘼挑眉,心上人?赐婚?“哦?白茗,说来听听。” “并无此事,只是这萧大人要为臣做媒,臣拒绝了而已。”白茗实话实说,但是这萧燕却是被伤了脸面,白一阵青一阵的。 “莫不是白茗将军看不起萧某?”萧燕怒目而视,却见白茗依旧是那般不在意的模样,这倒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真心的觉得很不爽,加之先前同萧燕相好的一个同期言官弹劾白茗,被皇帝压下了。 新仇旧恨,一下子就积攒一块儿爆发了。 “白茗尚且年轻,这等事急不来。”夏蘼打圆场,就此将事情掀了过去,却到底还是将萧燕那眼里的不甘看到了,夏蘼摇摇头,只怕这梁子是结下了。 一场宴会结束,天色很晚,夏蘼想留白茗,却是见她同众人一起告退了。暗叹一口气,想来这生疏的感觉,不是没来由的。 这两年,起先每隔三个月,会有白茗的信送过来,还会写点私房话给她,到后面基本上半年一个封信,都是战事如何,当地百姓如何,又砍了几个人之类的,连点说想她的话都没有了。 夏蘼想到她的时候,就会写点信,最后积攒一起,等到白茗的信来时,再一同寄给她。却依旧还是抵不住……莫不是,这就是古代版的异地恋导致的后遗症? 满心想着如何将自家的小白怪回来的夏蘼,回到养心殿,见一个陌生的宫女站在门边,“恭迎皇上,这是凤后送来的解酒汤。” 夏蘼嗯了声,走进去,小宫女也跟着进来了。“回去同他说,辛苦了。”夏蘼接过来,喝了。要说这古代的醒酒汤,还真是有用的,酸酸甜甜,喝起来很舒服,第二天也不会因为宿醉而头疼。 果然,当皇帝其实挺好的,就是三天两头叫她再娶亲的,神烦,恍惚间总是感觉像是老妈在耳边念叨早点去相亲早点去结婚。 夏蘼擦了擦嘴,却是突然大吐一口血,吓坏了整个殿内的人,瑶香赶紧要人将那小宫女拿下,请御医的人早已跑出去了。 第10章 .3 第七十八章 一夜辗转难免的白茗,最终还是决定等明天沐浴日,进宫去见夏蘼,顶着两个黑眼圈等在养心殿殿外时,却看见急匆匆的小宫女进进出出,“发生何事了?” 小宫女惊慌失措的差点撞上白茗,而后愣了愣,回过神来,“无事。”说罢低着头赶紧走了。 白茗看了眼养心殿,活动了下脖子,突然有一种想要闯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咔吱’一声,瑶香刚好出来,见白茗在这儿,还未开口,却已经被白茗抓住胳膊问道:“皇上怎么了?” “白大人放心,皇上一直很好。”瑶香面不改色,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这让原本有些怀疑的白茗,稍微放下点心,却又不是全然放心。拱手道:“烦请通报一声,白茗求见。” “真是不巧了,皇上在凤后那儿。” 一听凤后两个字,白茗的脸色多了分苍白,她垂下眼睑,“那我先告退了,也不必提起我来过了。”转身,她便快步走出去,近乎逃一般。 瑶香望着白茗行色匆匆的背影,微微蹙眉,转身去了长春宫。 昨晚宴会散后,有个小宫女借着凤后的名义送来的解酒汤,致使皇上吐血,已经被暗卫秘密调查。随后和凤后亲自送来解酒汤撞上,得知夏蘼中毒,凤后不顾一切组训,非得要让夏蘼到他寝宫歇着,担心养心殿不安全。 原本夏蘼也不想去,见他担心的神色,还是应允了。这才有了早上白茗一来,却听闻人在长春宫的消息。 白茗出了宫门,这才放慢了脚步。 车夫只见自家主子脸色很是难看,多嘴问了句是否去请个大夫?结果,却见她一言不发的钻进了马车,车夫摇摇头,那便回家吧。 白茗将紧握的拳头塞在嘴里,咬出一抹殷红的血迹来。顺着手指滑落,滴在身上,地上。 许久后,她才松了口,浑然不觉的疼。缓缓地闭了闭眼,扯出一抹苦笑。两年,真的不是很长时间,何况还有她故意的疏离,终究会将阿蘼推入别人的怀里,这也是她做的最坏的打算。 在她被任命出使北境时,她便想明白了,此生她是臣,而她是君!她不能成为夏蘼君王人生中的污点,更不能让那么维护她的夏蘼成为历史上被唾弃的君王! 在沙场上,无数次的奋不顾身,除了想为那个人守护她的江山以外,还想死在战场上,那样也算是荣誉而归了吧? 只是啊,每每收到夏蘼的信,一叠的信,都是诉说着一些日常的鸡毛蒜皮的琐事,就仿佛那人在她跟前一样,她看见了夏蘼的生活。这成了她在北境贫苦之地,唯一的慰藉。 她就舍不得死,想活着回来。 可是,等真的回来了,她又不争气的动摇了。 白茗捏了捏鼻梁,她想起这是夏蘼最习惯的动作,觉得疲惫的时候,就会捏一捏,“凤后么?哎,怎么甘心呢?”低声呢喃了句,白茗靠在马车璧上,陷入沉思。 另一头,听了瑶香回禀的夏蘼,差点呛着了,周炎立马拍着她的背,“皇上,,慢点喝。”边说边利索的接过宫女手中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 夏蘼转头问道:“那人呢?” 瑶香:“走了。” “泡泡……泡泡……”夏瑾突然爬过来,抱着夏蘼的腿,吐泡泡。夏蘼就感觉到腿上有个小包袱,重重的坠着。一笑,伸手抱起她,小家伙喜欢特么喜欢让人举得高高地,再抱怀里。 每次夏蘼这样抱她,她就咯吱咯吱的笑,还会吐泡泡。 被夏瑾这么一捣乱,夏蘼也就暂时没想白茗的事情了,当务之急倒是先处理另外一件事,自然是皇帝被毒一案。 翌日,夏蘼罢朝,宫中有消息放出是皇帝中毒太深,恐怕……这可吓坏了各位大臣,纷纷跪在奉天殿外请求召见,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一个急忙忙的小宫女利落的进了屋子,附耳到正在画画的夏芊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夏芊神色一变,嘴角微扬,“当真?” 小宫女点点头,“虽然有人被扣押了,却也是长春宫出来的人,听闻真的喝了,还吐血了。” 夏芊心情甚好,拿笔勾出殷红色的花儿来,“记得处理干净些。” 刚登基处时,她偶遇独自哭泣的瑶宁,后多番打探,套话,才得知瑶宁在宫外有个妹妹,因为赌债的问题,被官府落了押,卖去了温柔阁。她是从潜邸跟过来的老人,故而求夏蘼网开一面。 谁曾想夏蘼不肯,说国法不可乱,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能坏。 瑶宁又没有那么多钱给妹妹赎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被卖去温柔阁,后来探假去看望妹妹的时候,还偶然在温柔阁里见过夏蘼。无意这些信息对夏芊来说都是惊人的,为了查证是否属实,她特意托董家的人去过温柔阁,的确有个自称二娘的和她所要找的人相似。 而二娘每回点的人,正是瑶宁的妹妹。 得知此事后,瑶宁痛不欲生,加之夏芊怂恿,便心一狠,同意她的计划了。 “可是,宫里人众多,药也不是那般轻易弄到手的。”瑶宁还这般担忧的说过,夏芊却是不在意,她只是淡淡地笑,挑眉看向瑶宁,“温柔阁倒是个好地方,三教九流都有,想弄点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见到犹豫不决的瑶宁,夏芊一边觉得不耐烦,一边却又觉得这才是真实的,若是瑶宁一口答应反而更像是假的。“你跟着她从潜邸到皇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再想想你的妹妹,现在年轻还能得到客人的喜欢,万一再年长点,那可是没人愿意看的,那就只能接些有脾气的,喜欢异类的客人了,是死是活……都难说了。” 夏芊自己就是个喜欢去打侍郎的人,当初两个侍郎怀孕了,被她各种姿势折磨的掉了一个孩子,另一个生下孩子没多久也被她折磨死了。现在,她不也照样有好几个侍郎。 瑶宁面色苍白,最后一咬牙,便说这件事她自己去办。夏芊当然不想沾了一手的骚,很是乐意坐享其成。 “没想到,还是个挂念手足的人,去处理干净吧。”夏芊冷笑着再次嘱咐小宫女。瑶宁的价值也到此为止了。 虽然夏蘼将她屋子里的人都换了,却任旧挡不住她会安插自己的人,哪里来的?她还有个爹没死呢。 “朕也很挂念手足之情。”夏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夏芊猛然转头,却见人好端端的站在门边,一身墨色华丽锦服,对比起夏芊的素衣简直好看的不得了,整个人也显得神采奕奕。 夏芊颤着手,笔落在画上,染了一片红,指着她:“你……”转眼看见夏蘼身后跟着的瑶宁,恍然间就明白了,“好,好,好你个老二,竟然……这般算计我。”一连几个好字后,她愤恨的看向夏蘼。 两年,竟然用了两年的时间来设计她。 当真是看得起她! 那瑶宁,瑶宁妹妹,长春宫的宫女,买通的守门侍卫……夏芊这才感觉,自己做什么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就连自己觉得最有把握的身边小宫女…… 她看见刚才还一副谄媚模样跟自己说皇帝病危的小宫女,默默地站到了夏蘼那边去。“你倒是……费尽心机,我夏芊……自愧不如。”她以为那是她父妃家族的人,却也不想最终还是夏蘼的人。 夏芊叹了一口气,直了直脊梁,蔑视的看向夏蘼,“连老大,不,甚至是母皇都未必有你这份心机。夏蘼,当年,你怎么就没胎死腹中!” 看见她这般没有生机的模样,夏蘼心情甚好,往日里那抹眼中的斗志,终于在一夕之间被压倒,夏蘼上前一步,被夏忠护住,“皇上,小心。” “不碍事,朕同老三说两句话。”夏蘼轻轻地说,走到夏芊的耳边,嘴角微扬,压低了嗓音道:“那得感谢你父妃一时心软没有落井下石。” 夏芊被气的胸口一闷,嗓子里直冒咸味,却被她生生地压了下去,她不想在最后还给夏蘼看笑话,那嘴角,那眼底的嘲笑意味,是这么的明显! 夏蘼一挥手,夏芊被逮捕了。 “夏芊谋逆毒害朕,其心当诛,朕念其乃先帝之女,吾之妹,革除皇籍,终身幽禁水牢,遇赦不赦。”慢慢走出屋的夏蘼转头看向她,嫣然一笑,薄唇轻启,又说:“董玉书教女无方,剥其名分,终身幽禁冷宫。” 夏芊猛然一颤。 准备回养心殿的时候,阿辰来报,白茗被阿月扣押住了,情况不妙。 “怎么回事?”夏蘼一边大步走去,一边询问。 阿辰:“她擅自闯入养心殿。” 这倒是让夏蘼脚步一顿,擅自闯入养心殿?阿辰微微提醒了下:“奉天殿外还跪着一帮老臣呢。” 她是将该放的消息放出去,要瞒的全部瞒的滴水不漏。“传旨,朕无事,让她们都退了吧,明日准时上朝。” 这才急急忙忙的回去了养心殿,看她的宝贝心上人。 第10章 .4 第七十九章 其实跟在夏蘼身边的暗卫不止是日月星辰四个人,分工也不同,她只需要掌握最上面的人,即可。 “怎么回事?”夏蘼还没进养心殿就问起来了,阿月老远就听见她着急的步伐,听到了话这才看见人走进来。 白茗被押在一边,两人都有挂彩,看起来白茗稍微多点,尤其是脸颊处也被划了一道,虽不是很严重,那抹红却也是触目惊心,“快叫御医。”夏蘼一边说一边去解开白茗手上的绳子。 阿月默默地站在边上没说话。 突然夏蘼抬眼看了她一下,“你也回去吧,处理下伤口。” 阿月点头退下。 待御医来后,夏蘼让其中之一去照顾阿月了。耐心的等着御医的结果,白茗被夏蘼强制性的要求坐在那儿,等御医看完才行。 稍微处理过伤口后,御医道:“回禀皇上,无大碍,都是些皮外伤。” 夏蘼催促道:“那赶紧开药。” 御医哆哆嗦嗦的留下一瓶祛疤的药告退了。 正殿里,不光有夏蘼处理公文的桌子,还有她的床,这会儿白茗就坐在床沿边上,刚才御医在,她不好当着那么多人跟前驳了她的面子,如今没人了,她又站了起来,刚想往边上站,被夏蘼呵斥住:“你干嘛去?” 白茗身上那股杀气,在夏蘼跟前荡然无存,她摇摇头,“皇上的床,臣不敢坐,我还是站在……” “你之前不是睡过吗?”夏蘼笑眯眯地打断她的话,又去拉她,结果白茗红着脸却还是倔强的不动。夏蘼再使劲儿,白茗还是不动。 夏蘼挑眉,“你这是别扭个什么劲儿啊?从北境回来,就开始不对劲了。”见拉不动她,抱怨了两句,手上却没停下来,拧开药瓶一股淡淡地药香飘出来,夏蘼挖了点出来往白茗脸上抹。 冰凉的药混着夏蘼温和的指尖,让白茗有一种心颤的感觉。她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别过头去,不看夏蘼,“微臣这点伤,不牢皇上惦记,臣回去了。” “站住。” 白茗果然站住了。 这口口声声的喊着皇上,分明是要跟她生疏,要保持距离。难不成,在外面遇见哪个半路截胡的小婊砸了?夏蘼沉下脸来,“朕希望白大将军留下陪臣一起用晚膳。” 哼,就你会用身份来对立吗?我还用会身份来命令呢。看着诧异片刻的白茗,夏蘼心情甚好的勾了勾嘴角,拉她到床边坐下,轻轻地给她涂抹着药膏,完事后扔给白茗一本书,不管她了。 一心想要快点看完折子的夏蘼,偶尔回头看眼白茗,心里有些急躁却又无可奈何。好比,今天的作业明天要交,总得先写完才能看电视剧吧? 不过……夏蘼脑子还是出神了,在北境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吗?细想,白茗有变化,刻意疏离,什么事都不写的是在康宁一年春末夏初时,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最能知道消息渠道的就是那几个副将了。 边想边翻阅奏折,脑子里不经意间脑补出一副白茗英雄救美,得到美人以身相许,抛弃自己的狗血剧。 身后的白茗却不知道夏蘼脑子已经转了多少个弯了,她只是一直默默地望着夏蘼的背影,见她很认真的看着手中的折子,时不时的还皱眉,偶尔会转过头看自己一眼。 不由得叹一口气,方才给自己擦药的夏蘼眼神温柔的都快要化了,白茗的憋的很用力才没让自己扑到她怀里。 明明,已经做好决定了,却还是在看见夏蘼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白茗扯出一抹苦笑,暗自摇头。却听见殿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她习惯性的往腰间一抹,才发生进宫的时候将刀卸了。这是在皇宫,高手如云的皇宫,她甚至想暗探夏蘼都被抓的皇宫。 谁会这般无礼? 养心殿的门被推开了,有个小孩子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跑来,身后跟着一群的人。 “抱抱……泡泡……”小孩子咿咿呀呀的边跑边说话,吐字还不清晰,倒是将夏蘼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只见她笑着起身,也不上前,就蹲在那儿,对小孩子拍拍手,鼓励她跑过来。 夏瑾跑两下就要别人抱,休息一会儿后又扭着身子要跑,如此反复,所以夏蘼鼓励她自己走,而不是别人抱着走。 谁知道夏瑾不买账,在距离夏蘼还不到一米的地方,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肯起来了。嘟着个小嘴,张开双臂,就是要夏蘼去抱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天真无邪的望着夏蘼,看得人心都软了。 白茗不自主的也笑了,不可否认那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大白啊,你不可以这么懒的,乖,自己过来。”夏蘼本想喊瑾儿的,却想到身后还有个白茗呢,所以才改了口,一边喊着一边笑。 夏瑾见她娘没抱她的意思,转头又去望那些宫女,谁知道一个个垂着头站在边上,就是不动。夏瑾只好放弃挣扎,改爬了。 好不容易爬到夏蘼怀里,她扑腾的扎进去,也不管夏蘼是不是会接的住她,被抱着的时候,就一个劲儿的笑。夏蘼将她抱起来,在怀里掂了掂,嗯,重了。 “来,我们家的大白,看看那是谁?”夏蘼抱着夏瑾在屋子里慢慢踱步,看看大白又看看白茗,笑着说:“那是小白。” 白茗的脸……已经形容不出来了,她的笑意有些僵住,大白,小白,都是什么鬼! “来抱抱看。”夏蘼走到白茗跟前,对着她说。 白茗连忙摇头摆手,“不行,不行,我没……抱过孩子,伤着了怎么办?” “没事,你一只手托着她的屁股下面,一只手扶着她的背就好了。”夏蘼给她讲着,还把夏瑾往她怀里送,好在夏瑾现在基本上都能认人了,见到坐在她娘床上的人也没反感,顺势就伸过手去了。 倒是把白茗为难住了,她硬着头皮接过来一个软软糯糯的孩子,带着一身的奶香,往她怀里一钻,小孩子眨巴着双眼,咧嘴一笑。 原本僵直了背的白茗,心里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却又怕自己抱的太紧而勒着孩子,两只胳膊僵着可费劲了。倒是把夏蘼逗笑了,“瞧不出,经常被弹劾杀人不眨眼的白大将军,竟然这般小心啊。” 白茗脸色有些不自在了,垂下眼眸,“这是皇上的公主,臣自然要小心。” 夏蘼哼了声,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刚才还好好地呢,这会儿又别扭上了,她坐到白茗身边,逗着小家伙,“大白就是懒,总喜欢赖在别人怀里,小白要是能分一点过去,就好了。” 见她这般一本正经的说着这话,白茗的脸颊又红了,无言以对。 过了许久,“皇上……”周炎进来,见养心殿里还有一个人,连忙请安,“不知皇上这里还有人,请恕罪。” “无妨。”夏蘼不在意的挥挥手。“来带瑾儿的么?” “是啊,她刚才吵着要见你,所以我让嬷嬷先带她过来了。”周炎走过来,见夏瑾躺在别人怀里,已经睡着了,说话声音也低了些。白茗见他过来,以为他要抱,轻轻地抬了抬手,谁想夏瑾扭了扭身子,往她怀里钻了钻。 这就尴尬了,不想周炎却是嘴角含笑,轻声说:“有劳了。”这才示意嬷嬷们,小心翼翼的将夏瑾抱起来,他又拿着披风把夏瑾裹住,这才同夏蘼告辞。 因为夏瑾的到来,折腾了许久的人,都散了,整个养心殿又只剩下夏蘼和白茗两人,沉默片刻后,白茗突然说:“他是个很好的人,也很适合做凤后,看得出对孩子也很好。”她侧目,见夏蘼很赞同的点着头。 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夏蘼见她看着自己,“怎么了?我同意你的说法啊。” 白茗:“没什么。” 夏蘼盯着她看,看到白茗转过头去,最后夏蘼试着伸手摸她,想同她亲近亲近,被白茗躲开了。她站在夏蘼跟前,拱手道:“皇上,天色不早了,臣告退了。” “慢着,晚膳还未吃呢。”夏蘼看了眼天色,已黑,便让人传膳了。哪怕白茗要回去,想回避她,那也得让人把饭吃了再走。 一段饭吃的索然无味,白茗基本上不夹菜,全是夏蘼夹得,放什么在她碗里,她就吃什么,看的夏蘼又气又好笑。 吃完饭,白茗生怕她还要说什么,赶紧跑了。 夏蘼摇摇头,转头问伺候用膳的宫女,“朕,长得很丑吗?” 宫女:“没有,皇上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 夏蘼嗯了声,却说:“你夸好看又没用。”那小白,还不是跑了。她摸了摸下巴,心想明日上朝还得再打探打探呢。 嘤嘤嘤……媳妇出去两年,心就跑了,怎么破? 翌日下朝后,夏蘼特意召见了那几位副将至养心殿。 三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按理说北境之战告捷,众人一回来皇上就是封赏了的,这才过几天怎么又召见她们呢?这不怪人家多想,而是偏偏三个人都是北境回来的人,难免往共同点想去了。 “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否则,按咱们这位的脾气来说……” “说不准,悄悄这个……就知道了。”说话者手指比了个三的姿势,可不是么,听闻三公主谋逆被捕,却也有人嚼舌根说是三公主被抓之前咆哮着喊冤,说是被设计了。是真是假…… 哎,伴君如伴虎啊。 养心殿内,茶香飘渺,换上常服的夏蘼坐在榻上轻轻地倒着茶。听到小宫女禀告,也不过是抬眼看了她们一下,笑着说:“众位爱卿来了,过来坐。” 在榻跟前有个小桌几,三个圆凳子,似乎是专门为她们准备的,甚至还有几盘点心。不一会儿,却见皇上沏好的三杯茶,挥手示意宫女端给她们,三人俱是受宠若惊。 夏蘼端着茶嘬了一口,这才看向她们,“怎么,茶不合胃口?” “不不,皇上这儿的茶自然是好的,是我等的福气。”三个人有些汗颜,小心翼翼地喝着茶,心里还提着胆子。 见她们茶也喝过了,点心也吃过了,夏蘼这才开始要进·入正题了,清了清嗓子,道:“不知几位在北境可还习惯?” 三人面面相觑,出外打仗,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之说?只要朝廷不克扣粮草,对她们而言,就是最好的。 只是这话……三人心里都没底,稍微年轻的两人俱是看向年长的,她无奈,只道:“托皇上的福,一切安好。” 夏蘼点点头,“如此便好。” 又是一阵沉默。 夏蘼:“诸位,可知白茗的生活习惯如何?” 年长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们这位年轻的将军,行事作风完全迥异于白老将军,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也不为过,那股子杀劲儿,根本不像是上京城内养出来的富家子弟。 杀鸡儆猴用的炉火纯青。 虽未打压异己,却也是将反对她,又无能的人,放的老远。 一时间也只能说:“白将军,甚好。” 废话,我也知道我家小白甚好!夏蘼眉梢跳了跳,这群人是不是不把话挑明了,就不懂意思?还是装傻充愣呢?“你们三位,对她如何看?” 如何看?三人又是一阵互看,把夏蘼都看着急了,还没等她们开口,夏蘼又说:“几位同她这么久,想来接触不少,她在北境平时为人作风如何?生活习性又如何,朕想听听几位的说法。” 在外行军打仗,总是被言官弹劾过,不光是白茗,甚至白老将军也被弹劾过,她们几个更不必说了,很多时候弹劾不了上面的,动动她们也是可以的。所以,一听皇帝这意思,似乎是因为弹劾? 武人的脾气,又同言官不一样,并不是事事以利为主,当然这种人也是有。但是她们更偏重的是沙场上那份生死之交的情谊。对白茗,也许有抱怨,也许有偏见,更多的却还是敬畏和尊重。 一个二十来岁的,能一步步得到人心,是付出了无数的血和汗。 年长的微微敛起神色,很正经的回答道:“白将军甚好,对我们也是,冲锋杀阵都在最前头,用兵如神,平日作风低调,也少有话,生活检点,作息规律。” 总之就是好啦。 听到生活检点这里,夏蘼倒是满意的点了下头,片刻后却又想到,如果只是上一个人,那也是生活检点啊,因为没有滥·交啊?这算什么答案? “你们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朕见她却还是一个人,不知在北境她可有中意之人。”呸,铺垫这么多,才说到重点,理解力不好的人,沟通真的很累。 三人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敢情是要给白将军做媒啊。“白将军在北境也是一个人,想来皇上定能给她找到一个满意之人。” “听闻萧大人的弟弟,倒是一个风采卓越之人。” 刚说完,被年长的在桌子下面踩了脚,示意她别说了,先前庆功宴上,白将军已经明确拒绝了,怎么还提这壶? 那人尴尬的闭了嘴。 “如此,朕在想想。”夏蘼作势有些累似地闭了闭眼,众人这点倒是很识相,起码起身告辞。 出了养心殿,终于松了一口气,微风吹过凉飕飕的,竟是背后渗满了汗。三人彼此间一笑,大步走出去。 既然没有横刀夺爱的小·婊·砸,那么问题就在白茗身上了。夏蘼右手托腮想,难不成是过了爱情保鲜期?不对啊,小白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 “来人,召白茗觐见。” 既然不知道,那就放到身边,慢慢体会吧。夏蘼是这样想的,然后也是这样做的,等着等这就榻上睡着了。 白茗奉旨觐见,一进养心殿老远就看见那人侧躺在榻上,在走近些,照白茗的功底,是已经听见她呼吸均匀,知是睡着了。 走到那边上的桌几处,她能看见夏蘼眼下的淤青,心里颇为心疼,等皇帝也是日夜操劳。可是,她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夏蘼累心累身的都消瘦了。 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在白茗望着她的时候,夏蘼突然睁开眼了,刚好将她那抹担心全收入眼中,夏蘼扬起嘴角,“来了很久了?” 白茗后退一步,垂首而立,行礼:“参见皇上。” 反正,知道你还担心我,那肯定是有什么苦衷。于是夏蘼心情好,也没跟她计较这事,抬了抬手,“免礼,到朕边上来。” 白茗依言走到她边上,被夏蘼拉着坐下,自己则很自然的枕在她腿上,夏蘼仰头望着她,“小白,真好看。” “皇上说笑了。”白茗很严肃的回答着,不看她,平行的直视前方。 夏蘼微微一笑,开始动手动脚往她衣服里钻,白茗脸上开始泛红,低眉瞪了她一眼,却不想夏蘼更来劲儿,转身爬起来,凑到她脸颊上吧唧的就亲了一口。白茗反应很迅速的跳开了,“皇上,此等不合乎礼法。” 夏蘼挑眉:“哦?”她坐起来,朝白茗勾了勾手指头,“礼法?你躲开朕的恩赐,就合乎礼法?” 白茗:…… 她觉得,从小到大,和夏蘼讲道理,她似乎从来没赢过。“臣,想起来还有事,先告退了。”白茗又是脚下抹油,在夏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门口了。 夏蘼刚张了张嘴,白茗已经出去了。她瘪了瘪嘴:“跑的真快。” 第10章 .5 第八十章 晚上,瑶香送来江南进宫的蜜橘,一共三箱。夏蘼扫了一眼,“送一箱去凤后那儿,剩下的都送征西府去。” “皇上,您不留点?”瑶香询问道。 夏蘼摇摇头,“今夜就赏过去,顺便……传朕口谕,明日白茗上朝时带两个,来养心殿,朕有事急召。”她抿着嘴角偷笑,想想白茗那模样仿佛就在眼前了。 面对两大箱的蜜橘,白茗顿时觉得酸牙,她不爱吃这东西,一看见嘴里已经冒酸水了,奈何香气扑面而来。还得忍着谢恩,却听小宫女还有下一句话:“传圣上口谕,着明日白大人觐见时,带上两蜜橘。” 白茗:…… 这夜,难得白茗失眠了,因为满脑子都是那橘子的味道,翌日起了个大早,带上两橘子去上朝了。 “这似乎……有点酸甜的问道?”万闵是同白茗一起进殿的,嗅了嗅,突然说道。 白茗一脸冷漠,就像是毫不知觉似地。 最近很太平,就连经常挂台风的南边都安静了,于是大臣们将视线瞄准了皇帝的后宫,新帝登基已有两年多,后宫里除了潜邸出来的凤后以外,没有别人了,甚至孩子都只有一个。对于一直提倡开枝散叶的皇家来说,实在是少得可怜。 “皇上,该选妃了。”一言既出,众人复议。 夏蘼:……o( ̄ヘ ̄o#) “朕同凤后,鹣鲽情深,选妃的事情,晚两年再说吧。”夏蘼轻描淡写的将这一页掀了过去。没等众人找出个理由来,赶紧挥手,旁边的太监立马会意,扯着嗓子喊道:“退朝。”不顾大臣的劝解,马上走人。 就在白茗暗自庆幸随大流一起出了大殿,突然看见站在门外的小宫女笑容可掬的望着她,做了个请的姿势:“白大人请,皇上正等着您呢。” “白大人,一定要劝解皇上多纳妃子,为皇家开枝散叶啊。” “就是就是,如今皇上只召见你一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言官一个个张嘴就是唾沫星子横飞,对着白茗又是作揖,又是扯她衣袖的交谈着。顶着众人的期待,白茗悲呛般的走去了养心殿后侧正屋。 可是,总觉得身上有股子的酸味。白茗皱了皱眉,还是进去了。 夏蘼坐在圆桌边上,朝她招手,白茗只好走过去,先请安再谢恩然后才是坐下。谁知夏蘼凑过来嗅了嗅,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说:“一股子的酸味啊。” 白茗干咳了两声,端起茶盏喝了两口,突然想起橘子来,连忙往衣袖里一掏,摸出来一个被挤烂了的橘子,正是那酸味的源头,“是它!” “我又没说你。”夏蘼自己抿了口茶,“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白茗:…… 她扭头望向夏蘼,有些无语。 夏蘼却是朝她伸手,“昨日说让你带两个橘子来,这般……让我怎么吃?” 白茗:“皇上恕罪。” 夏蘼:“不恕。” 白茗:“还请皇上降罪。” 夏蘼:“不降。” 白茗:…… 看着词穷的白茗,夏蘼心情很好,满意的点头,“伺候我研墨吧。”她走到书桌边上,让白茗给她打下手,执笔画一幅图,时不时的偏头看她。起初白茗没在意,到后来瞄上一眼,画的竟然是磨墨的她! 白茗不自然的转头看向别处,突然脸上一凉,夏蘼提笔在她脸上画了两下,笑道:“墨都溢出来了,你还往哪儿瞧?” 一低头,果然溢出来了。 “行了,看你心不在焉的,朕不强留你了,赶紧去见你的心上人吧。”夏蘼扔了笔,坐到椅子上,托腮对她说道。 白茗转头,看着她,没说话。 夏蘼挑眉:“怎么,让你走,你又不走了?” 白茗没说,她正看着她心上人呢。 谁曾想,夏蘼眼中含笑,换了支托腮,再看她,笑着说:“莫不是,白大人的心上人,是朕?” 白茗:“臣告退。” 身后传来夏蘼爽朗的笑声,连同走在前方的白茗也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带着一脸的墨,回去征西府了。 入夜后,白茗习惯性的吃完饭习武到很晚,这才洗澡睡觉。就在她刚脱了衣服走进澡盆的时候,突然感觉屋顶有人,脚步很轻,这般轻功了得者为数不多,却又感觉来人似乎是个胖子。 就在白茗胳膊一探捞起衣服要起身的时候,夏蘼的声音响起:“阿月,朕很重吗?” 白茗:……差点滑倒在澡盆里。继而是轻盈的落地声,有人回道:“不,是属下技术不到家。” 这般对话,让白茗哭笑不得。她索性在里面干咳了两声,这算哪门子的夜访?说个话很容易就被人发现了。还有,这堂堂君王,动用暗卫,竟然是为了做梁上姑娘,当真是…… “好像被发现了。”夏蘼刮了刮脸颊,挥手让阿月在远点的地方等着。偷偷地说睡一觉也行。这便整理了下衣衫,推开门直接进去了。 白茗双手搭在澡盆边上,回头,“皇上,真是好雅兴。” “为了追媳妇,我也是蛮拼的了。”夏蘼应道,走到她跟前,挽起袖子,捞起澡巾自然的给白茗擦背,倒是将白茗弄的不好意思了,她躲了躲,被夏蘼温暖的手指划过后背,激起一阵颤抖。 “小白,不喜欢我模·你吗?”夏蘼厚颜无耻的俯身,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说完,舔了舔她的耳垂,只觉得白茗脸红的要滴血了,夏蘼半眯起眼无声的笑了。 一手搓着白茗的背,一手的食指游走在白茗光洁的手臂上,所到之处如火灼般炽热,只见那白皙的肌肤上透着粉嫩的红,看起来就像是美味的草莓甜点。夏蘼心里暗叹,没想到白茗脸是黑了,但是身上大部分还是白的。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咽了咽口水,然后……很认真的给白茗搓背了。 原本以为夏蘼会有什么动作的白茗,愣了愣,那人真的再给她搓背,没干别的,她都有些不确定了,转头看她。夏蘼也看见回头的白茗了,咧嘴一笑,“是不是觉得我擦背的技术很到家啊?” 白茗:…… 半响后,白茗憋出一句话:“还行。” 这下子把夏蘼惹到了,她把澡巾往水里一摔,溅起无数水花,“竟然只是还行?再怎么样也是很棒才对啊。” 白茗嘴角抽了抽,点头,“很棒。” 沉默了片刻,白茗回头,见夏蘼很认真的看着她,突然问:“你是害怕我的英明毁于一旦吗?” 夏蘼想了很久,都说爱不爱一个人,看眼神就知道。果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深信白茗是爱自己的,对此也坚定不移。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原因,让白茗不得不假装要远离她。 能是什么? 父母阻碍,扯淡,她爹娘都归西了,白茗的爹娘,呵呵哒,劳资这么一个重量级的身份放在这里,畅通无阻。 性格不合,放屁,爱都爱了,睡也睡了,现在才来性格不合,太晚了,送出去的货恕不退货,上的船没到死亡终点中途不靠岸。 门户之见,滚砸,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天下都是她的,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就算有,那也是她嫌弃别人,断然不会是别人嫌弃她。 对,她就这么迷之自信。 所以,客观性都不存在,那就剩下……嗯,主观性的可能了。天下人的唾沫! 夏蘼正想去安抚她,想去顺顺她的背,告诉她:别怕,一切都有我。但是就在她伸手过去的时候,白茗垂下眼睑,遮住了所有的情绪,突然间她说:“夜深了,皇上还回宫了。” 手停在白茗的后背半空中,白茗看见影子上,夏蘼的手离她还有一点的距离,心口莫名地抽搐了一下,很痛。只见影子上,夏蘼的手缓缓地收了回去。 白茗蓦地抓紧了澡盆边沿,听见身后的人,说:“那我回去了。”说罢真的就走出去了,咔吱的一声,门开了,然后又咔吱的一声,门关了。 许久,她再也听不见一点关于夏蘼的声音。 哗啦—— 白茗紧抓着的澡盆边沿碎了一地,水泼了出去。 一路回去的夏蘼,并没有阿月想象中的那般沮丧,反而心情好像还不错,阿月有些不理解,被拒绝了,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因着住在同个马车里,夏蘼倒是看见阿月朝自己看过来的眼神,“是不是在想朕为什么还能笑?看起来不难受?” 阿月犹豫了下,还是点头了。因为当时抓了白茗,她也受伤了,身为一个暗卫,这是家常便饭,甚至连治疗都往往是省去的,她训练出来的那个地方,命硬才是王道,根本不会有人管你死活,更不要说治疗。 然而,夏蘼却让御医给她治疗。 阿月的心,也是肉长的。 夏蘼微笑着,“她为何疏远我?” “为了皇上的名声。”阿月很快答道。这是,她们刚才对话里,她听见的。眼里一抹光,原来如此。 所以,皇上这是高兴,白大人这般为她着想,维护她? 第二天,上完朝以后,夏蘼又点了白茗留下来。 白茗:“臣,没带橘子。” 夏蘼:“无妨,朕留你用午膳。” 白茗:…… 第三天,上完朝,夏蘼还是点了白茗留下伺候。 白茗:“臣最近胃口不适,大夫说不宜吃午饭。” 夏蘼:“无妨,朕留你晚膳。” 白茗:…… 第四天,上完朝,夏蘼刚要说话,白茗已经准备溜了,太监却在这个时候闭嘴不喊退朝,白茗就时刻准备着跑出去。 夏蘼在大殿之上堂而皇之的说:“白茗白爱卿,朕有点事欲同你说说,散朝后,来养心殿找朕。” 太监这才喊退朝。 白茗,只得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去养心殿,并且肩负劝解皇帝选妃的重任,对,这件事一日未成功,就要奋斗一天。 任务自然是失败告终,白茗根本没说,就算她说了,夏蘼肯定也当没听见。 比如:白茗说:“皇上,有何事?” 夏蘼:“来,坐这儿别动。”她架起画板准备再画一幅白茗。 白茗:“皇上,臣当不起这礼。” 夏蘼:“中午你想吃米饭还是面条?” 白茗:“米饭。” 夏蘼:“好,那我们就吃面条吧。” 白茗:…… 第n天,上完朝,白茗已经很自觉的抬脚往养心殿走去了。 对此的夏蘼很满意的点头了。 瑶香还奇怪的嘟囔:“之前巴不得快点回去的白大人,竟然会主动来找皇上,您真厉害。”她由衷的对夏蘼竖起大拇指。 那可不,我是谁?夏蘼一脸傲娇的昂头。 然而,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里,白茗都被打发在侧殿看了无数本书,都不见夏蘼的人影。她抬头数次,小宫女对她笑笑,白茗再低头,小宫女去换一杯茶来。等白茗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小宫女有对她报以微笑。 如此反复,直到暮□□临。 入夜,白茗终于被召见去了养心殿,殿内熄了灯,只有空荡的屋子里摆着的那张方桌上有少许烛光,中心位置处放着一束妖冶的红色玫瑰花。夏蘼坐在一边,朝她微笑,招手。 白茗有些疑惑的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只见眼前的碟子里,放着一块煎过的肉,搭配着一些绿色的花椰菜,还有白色的洋葱圈,橘黄色的胡萝卜,肉汁四溢,肉香扑鼻,看起来很有食欲的样子。 只是,左右两边各放着一把小刀和一把叉子。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夏蘼。 这是干嘛? 夏蘼拿着酒壶倒上一杯酒,递到白茗前面,“白茗,我曾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会做到。这杯,敬你,感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 白茗舔了舔嘴角,昏暗的烛光中将夏蘼那温柔的眼神衬托的越发迷人,见她仰头一饮而尽,嘴角微微流出的酒,顺着下巴低落,让白茗看得心神荡漾,有一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随后,她也跟着将酒一饮而尽。 “第二杯,谢谢你一直护着我,守着我,爱我。”夏蘼再满上一杯,白茗也跟着满上。 “第三杯……”夏蘼抬眼看向她,勾起一抹坏坏地笑意,“愿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白茗心里有些欢喜,却又有些不安。 最后,夏蘼拍了拍手,“好了,三杯喝完,我们吃饭吧。”她用刀叉很自然的切开了肉,见白茗有模有样的学着,伸手将自己那碟放到白茗跟前,都是她已经切好的,再将白茗的拿到自己那边。 “今天是七夕。”夏蘼边切边说:“我希望给你一个与众不同的过法。你是我的唯一,这是属于我们的特别过法。”废话,现代的烛光晚餐,古代谁知道? 我们的专属回忆。 白茗嘴角蠕动了下,最后只是一声很轻地谢谢。夏蘼倒是很坦然的吃了这顿饭,她是个食肉动物嘛。最后,夏蘼转了个身子靠近白茗,伸手将酒杯喂到她嘴边,“白茗,我们喝个交杯酒吧。” 哐当一声,白茗手中的刀叉掉在地上。她微微侧头仰起撞见夏蘼那抹无比认真的双眼。她的眼角不自主的滑落一滴泪。 夏蘼的脸突然放大了靠近她,在她的眼角处吻了吻,吻去她的泪。白茗闭上眼,睫毛微微颤抖, 连着整个人都有些发颤。 她伸手拽住夏蘼的衣襟,像个蛊惑亚当的苹果,夏蘼毫不犹豫的咬上去。 一番热身运动后,夏蘼抱着她,两人还保持着面对面的姿势,肌肤相贴,汗水黏糊在一起,捧着白茗还在微颤的身体,夏蘼在她耳边说:“白茗,再等我几年,我要光明正大的迎娶你,成为我的妻。” “好。”白茗将头靠在夏蘼脖颈处,轻轻地回道。 不管,要等多少年,她都愿意,哪怕只剩下她一个人,也要等到天荒地老。 这一等,就是七年。 康宁九年初春,清明祭祖之后没两天,夏蘼在朝堂上放了个重磅炸弹,宣布她要退位让贤了。 甚至连马上要退休的刘宰相都被震撼的一脸懵逼样,她这么老的马上要进棺材的都没说告老还乡,年轻力壮的皇帝竟然撂担子要跑了? “退朝吧。”夏蘼最后一次看着她们,说道。 “皇上,万万不可啊。”赵媛出列劝解,这些年皇帝任性归任性,却也是将国家治理的很好,在政见上相当有眼光。对于起初大臣们劝其纳妃的事情,渐渐地也没人提了,因为皇帝就是不当回事。 甚至,最后,光明正大的将白茗放在养心殿里。 还是吃睡同住一起,这……刷新了众人的眼界,以死谏言的都有,却抵不过皇帝的心。摆明了就是要同白茗一起,还当庭宣布她只爱白茗一个,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然而,情感归情感,夏蘼分的很清楚,对白茗好,并不代表对白家好。白馨犯事,强抢了别人的夫,被告上衙门。无意间惊动了带着白茗在外吃饭的夏蘼,照样修理了白馨。这才稍微平息了大臣的愤怒。 久而久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前朝也不是没有好女风的习惯。只要,皇帝分得清就好。 谁曾想,夏蘼还提出过要三书六礼白茗的事情。这就不行了,遭遇大家的一直反对,唯有正夫才能三书六礼娶回家,如今已经有个凤后了,再娶了白茗,让凤后如何自处?何况那还是先帝赐婚,更加不可以。 原本以为皇帝又要折腾的众人,却没得到意料之中的反抗,夏蘼也就只是提了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在众人以为过完一个年,消停了的时候,夏蘼竟然宣布退位了。 诸位大臣跪在奉天殿外恳求夏蘼收回旨意,而不得召见。 回去后宫的夏蘼,直接去长春宫了,周炎自然是听见风声了,见到她,情不自禁的问道:“皇上,听闻……” 夏蘼径直走进去,坐在榻上,端起茶就喝了一大口,这才抬头看他:“什么?” 周炎坐到她边上,这些年,夏蘼基本上不会在他这里用膳,也只是白日里来看看瑾儿。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后来才知道,养心殿里有一个她牵挂的人。不是他不够好,而是她的心,自始至终都在别人那儿。 那个人,还是个女人。 周炎差点气得暴跳如雷,摔碎了几个花瓶后,才渐渐地的明白,夏蘼对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过情分,不过都是因为先帝的旨意她才娶了他,虽然给了他无尚的荣誉,恩宠,让他自由进出养心殿,甚至批阅奏折都让他在边上看着,却是连碰都没碰过他。 “周炎,”夏蘼见他出神,轻轻地喊了他一声,拉过他的手,这才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周炎急忙询问何事。 夏蘼拨开他额前掉来的是那点碎发,“这些年,委屈你了。” “皇上……” “不过,以后还要继续委屈你了。”夏蘼看着他,“我知道你周家能人辈出,却为了躲避外戚这一说而不入朝,可惜了。” “皇上,周家不用那么多荣耀,我……” 夏蘼抬手制止了他,“听我说。” 周炎咬着下唇,静静地望着她。陪伴了十年的人,这会儿却说要离开了…… “想必你也听说了,今日早朝我宣布退位了,让瑾儿继承皇位。日后,你便是帝后了,我相信这几年来我教你的,你能帮助瑾儿,能托付的大臣我也一一列举出来了,每个人的特点我也写明了,我希望你能将瑾儿培育成一代明君。”夏蘼拍着他的手,见他已经泣不成声,拿着手帕给他擦了擦。 笑着说:“我又不是要死了,你哭什么?”夏蘼叹了一口气,“这多年,我觉得唯一对不起的,也就只有你了。”她看向周炎,“我还写了一道旨意给你,回头一并交给瑶香,她会给你的。” “皇上……你真的,真的为了她,放弃江山,放弃瑾儿?”周炎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嫉妒白茗,甚至是厌恶白茗,能得夏蘼不顾一切,一心一意对待,多年如一日,矢志不渝的爱情。 夏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其实,当皇帝不是我想的,也不是我喜欢的,当年为了生存,手足相残,走上了这条荆棘路,如今家国太平,民富兵强,也该放松放松,弥补爱人那些失去的时光。” 周炎已经哭成泪人了,他不知道还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蘼冲他微笑,温暖而灼眼,然后一步步走出去。 他的人生,就像是被遗弃在黑暗里的一样,那束光,要散了。 交代好一切夏蘼才去看夏瑾,这小屁孩虽然名义上只有十岁,实际上已经是十一岁了,算是个小大人了。夏蘼都抱不动了,她摸着夏瑾的头,“娘要走了,你乖乖的听你爹的话。” 夏瑾淡淡地看着她:“娘是为了那个人,所以要抛弃我们吗?” 夏蘼一笑,“娘有自己想爱的人,日后瑾儿也会遇见那个让你动心的人,等你遇见时,你便能体会娘的感受了。” 夏瑾是她亲手带大的,她不担心小孩子走弯路,虽然相处这么久有感情却也觉得对得起她了。 夏瑾点点头,小脸上虽然有点迷茫,却也是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娘,你还会回来吗?” “不会。”夏蘼很果断的说,如果她给夏瑾一个期待,那保不齐夏瑾就会有依赖她的心思,那以后还如何治理国家?她蹲下来,平视着夏瑾,“瑾儿已经不小了,要学着做一个好帝王,要靠你自己去打理这个国家,你享尽世间的荣华富贵,那你就要承担起你生为皇室公主的责任,保护好你的臣民们。” 四月的天,晴的时候,万里无云,有点微风吹来,吹在两人之间,阳光很明媚,多年后夏瑾依旧记得这天,她娘给她说这番话时,那种认真而虔诚的目光。 为了杜绝后患,夏蘼最后干的事情,是赐死了董美人,夏芊,还有守在陵园里的庶人夏芜以及一干服侍她们的人。 她不知道她们上吊时会是怎么样的诅咒她,她只知道,她一样难受,若是可以,她还是当初那个心愿,谁当皇帝都不要紧,她只想混个闲散的王爷,富贵平安一生。 两匹马趁着夜深人静时出了城。 翌日,大臣们翻遍了整个皇宫也没见到皇帝的影子,她们这位年轻能干的皇帝,真的就这么跑了! 周炎捧着圣旨,牵着夏瑾走上大殿,小太监扯着嗓子宣布夏瑾继承王位的诏书。以及一系列的任命程序。 他望着下面乌压压的人,坐在小皇帝身边,有些紧张却又逼着自己坚强。 新的一个时代,又即将开始。 退朝后,瑶香将夏蘼私下留给他的圣旨给他。周炎展开一看,只有了了数语,却让他哭了一个下午。 夏蘼说:若是他日后看上谁了,改嫁估计是不可能了,养在宫里图个乐子倒是可以,当然不要太多,面子上还得过得去。最后画了个怪脸,写了她曾经和他说过的一句:朕,只要后宅平安,家国平安。 意思很明显,让你当帝后,甚至允许你养个小的,是觉得亏欠你,但不是你霍乱江山,谋朝篡位的理由。 跑了老远的两匹马这才在小道上停下来,正是夏蘼和白茗两人。 白茗还是一身的白衣,勒住缰绳,转头笑问她:“我的皇帝陛下,你当真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她没想到,夏蘼竟然会这般选择。被大臣拒绝她娶自己,这在白茗的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她从未有过这种奢侈的想法。然而,夏蘼却认真的做到了。 为了她,抛弃了江山。 “我怎么舍得你继续在养心殿里没名没分的待着?”夏蘼认真的说,一身黑衣的她看起来很是精神,她抖开那把风流倜傥的折扇扇了两下发现有点小冷,就收起来了,看向白茗,笑着说:“我觉得我们俩去闯江湖也不过,黑白双煞,或者黑白无常也行。” “阿蘼,你这样是被人砍死的。”白茗纠正道,就她那点连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的…… 夏蘼苦着脸想了想,觉得白茗说的对,于是说:“那我们还是找个世外桃源的地方,隐居吧。” 反正,她从皇宫出来的时候,顺了不少的银票,还有……嗯,她自己名下产业的地契这类的,总之肯定饿不死。 “小白,我们去江南吧,山清水秀,找个小岛隐居,然后拜堂成亲咯~”夏蘼甩上一鞭子,马蹄撒腿就跑,跟上前方的白茗。 白茗同她相视一笑。“这个主意不错。” ——(正文·完)—— 第81章 番外 番外 江南的十月,雾霭萦绕,秋雨飘渺,肆意的风卷起了屋檐下灯笼,吹了又吹。 戴着斗笠的女子大步走进门,边解开蓑衣边扔给下人,说道:“明日有贵客,招待好些。”说罢,她进了书房,拧开机关,拿着油灯进入密室。 这是她们叶家历代来所安葬先任当家的地方,每逢初一,她便会来祭拜,要说其中最仰慕的莫过于上上任的当家——叶阑珊。 听闻,那是一个连真宗帝都为之痴迷的人,该是多么的风华绝代?然而红颜不寿,早早地去了,关于那人的死亡,被家族列为禁忌,众人闭口不谈。年幼的她,不明白为何,时常会问母亲,母亲总是摸着她的头,叹气道:那是一个凄凉的故事,是一段不被世人祝福的爱情。 事实如何,美人埋黄土,已无从考据。 她上完香,叹了口气,地宫常年以夜明珠照之,显得又冷又空洞,骨灰坛子,一个又一个摆放着,唯有叶阑珊的是只贴了名字,而空着无骨灰。 翌日清晨,府中便开始忙碌了,因为当家昨儿特意吩咐过,于是下人们都特别卖力儿,不管是打扫的,还是采办的,都力求做到最好。 “当家呢?”粉衣的侍女来书房询问。 几个打扫的人摇摇头,“当家昨儿进去后,到现在还未出来,想必……”说着朝书房的方向望过去,每逢初一的时候,当家都会在书房里待上一天,出来后情绪都极度糟糕。除了贴身的那几个,没人敢再第二天找她说话。 粉衣侍女就是贴身的丫头之一采薇。 “刘妈,去准备些清单地早饭,我给当家端过去。”采薇喊道,很快捧着粥去敲门,敲了三下后,里面传来疲惫的声音,让她进去。 “当家,喝点粥吧。”采薇瞧着她眼下的乌青,就知道肯定是一夜未睡,忍不住又劝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熬夜总归对身子不好。” 被她斜眼睨了一下,很自觉地闭嘴了。叶明月轻轻嘬了一口粥,夹了两筷子的小菜,便不吃了,挥挥手,“这件事,不必再说了。”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执着的初一去祭拜。 她只知道,叶阑珊死在初一。 叶明月捏了捏鼻梁,有点头疼,想是昨晚未眠的缘故,着人沏了杯浓茶,翻翻账本对对数,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快晌午时,来报有人求见。 叶明月心知应是她来了,前些日子对面那条街搬来了一户人家,将半条街的赵府买下了,原本那是明月接手叶家时买下的,只为图个清静。买家是喜着黑衣的女子,眉眼间带着股贵气。 那女子说自家内人看中了这附近的清幽,不知能否卖于她。 叶明月记得当时她说她内人时那喜悦的神态,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叶明月不知道世间会不会有一个男子也会让自己这般欢喜,故而秉着成全的心意卖了那宅子。谁知那女子又道见叶府布置精致,可否将设计的老师傅告知。 自己当时怎么说的?哦,好像是说那是不外传的手艺,若是心诚兴趣能得之见一面。那女子挑眉说道,改日亲自上门拜访。 昨儿送来拜帖,道今日上门拜访。 这做派倒是十足,只是不知有几成心意?若是为了那心上人,或者还是会来试试吧?叶明月想的有些多了,便觉得烦了。族里长辈催促着她早日成亲,好延绵子嗣,可是她却对那些相亲的人无心无意。 久而久之,族里老人也看不过去,总爱唠叨,甚至频繁送人上门,当真想烦心的紧。 整理过衣衫,叶明月这才去了大厅,稍稍靠近些,便听见两人低语的声音,她听得真切,是两女子的声音。莫不是心疼内人故而未带出门?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叶明月边说边走进去,一眼瞧见的还是那黑衣的女子,如月而明,再是旁边那白衣的女子,似星璀璨。两人一同而站,倒是给叶明月一种错觉,一种两人……相好的错觉。 她摇摇头,自嘲地一笑,定是自己想多了。 “不敢当,叶当家曾说心诚则灵,故而方某今日携妻前来求见老师傅。”黑衣的自然是夏蘼,出了紫禁城,她便改回方瑶的名字了,谁都知道夏乃国姓,她再拿夏蘼的名字那就太招摇了。 叶明月端着茶盏的手一抖,差点摔了杯子,好在内力够,稳住了。她惊讶地看向两人,妻子?女女同婚?面上风平浪静地说道:“原是如此。” 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两人当真是一对。叶明月终于明白,为何她们看向彼此的眼神,都是那般的温柔,带着无限的眷恋和爱慕。 她的心波涛汹涌,她终于也明白,为何自己总会去祭拜骨灰不在祭坛的叶阑珊。因为,母亲曾说,那人的爱情,是不被世俗允许,那人的爱人,是庙堂之上的主。 她曾替叶阑珊觉得不值,她是美人埋黄土了,而庙堂之上的人呢?坐拥后宫无数,一个又一个的给她生了孩子,甚至还活了那么久。眼下,她想,也许当年两人相爱的时候,便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吧。 叶明月喝了一口茶,“不知二位想将府邸打造成什么样式?我好同师傅讲。” “样式嘛,其实在下不才已经画好图纸,奈何手中无人,故而来请教。”方瑶说道,而且还有一副‘我只要我设计的’架势。叶明月看着忽觉这人是不是太自大了?接过她的图纸一看,才知不是自大而是自信。 “没问题,人我给你出,权当交你这个朋友,送的一份见面礼。”叶明月当下拍板说道,留二人吃了午饭,越是相谈越觉得相逢恨晚。 历时三个月,终于赶在年前竣工了,方瑶同小白从叶府搬出,叶明月还为她们办了乔迁酒。朝阳县地方虽不大,却甚是富庶,尤其以叶家为首,她一带头,方瑶两人自是被人捧为上宾,何况府邸未成之前,两人均是借住叶府的。 要知道,叶府不是谁都能进的,何况是长住了,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到朝阳县的第一年过年,是在方府过的,叶明月说的过来给她们填填人气儿。酒过三巡,喝的微醉,面对那时不时恩爱一把的两人,叶明月摆摆手,“这年已过,岁也守了,我回去了,你俩自个儿回被窝恩爱去吧,我牙都酸掉了。” 小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嗔怪地瞪了一眼方瑶,后者厚脸皮的笑,起身送叶明月出去。至门口,她握着方瑶的手,“我若也能遇见一位知心的人,该多好?” “总会有的,兴许那人正等着你呢。”方瑶安慰道。 叶明月心知她是安慰自己,胡乱地点头,跌跌撞撞的走了,就一条街的距离,她也没让人送。虽说方瑶将两人的事情说的轻描淡写,她却还是能猜出点苗头来,光是看两人的教养便知定是出身名门,这条爱情的路走地肯定不顺利。 街上时不时有人燃放烟花炮竹,满天的璀璨,叶明月仰头看了两眼,却觉得更加寂寞了,忍不住胃里的翻腾,她就近找了颗树,吐了个痛苦,一股子的酸水。 她擦着嘴角,准备回去时,却听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不能喝就别喝,要吐回家吐去,世人总喜欢不自量力。” “谁?”叶明月迷糊地抬头,只见一女子坐于树杆中,轻轻晃动着双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稍微清醒了点的叶明月往后退了一步,感知到对方的内力并不是很强,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姑娘,今儿是除夕夜,你为何一人在此?” 树上的人:“与你何干?” 叶明月识相的闭嘴了,她擦了擦嘴角,确定干净了,要走。忽儿身后一阵风,她侧身一转,人向后跃去。树上的人跳下来,“赔我一个睡觉的地方。” 她穿着华丽,并不像是付不起房费的人,那么就是在避人了。叶明月的眼力劲儿还是不错的,瞧着她年纪似乎和方瑶差不多,约莫不过三十来岁,眼神里带着精光,却又似乎执拗的要保持什么? “家母自幼教导不能随意带人回家的。”叶明月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不过是个托词罢了,“我这儿有些银子,要不?姑娘你去客栈?” “哼,我看上去像是没钱的样子吗?” “不像。”叶明月如实说道,“那姑娘为何不去?我带人回家,总得知晓个理由吧?再不济,姑娘先告知名字总是可以的吧?” “莫雅。”她睨了叶明月一眼,“找人。” “找谁?” 莫雅偏头看向她,上前一步踏过来,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眼角带着戏谑的笑意,“难不成你要阻挠?” 说话间,远处不知谁放起烟火,一束又一束的绽放在夜空中,将两人照耀的光亮无比,叶明月眨了眨眼,绚烂地烟火下眼前女子的容颜看得十分清晰,那抹笑意也看得很真切。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松开了手,离她一步远。叶明月反应过来后,脸颊发烫,不由得想起方瑶妇妇二人来,某日上门时,也是见方瑶这般捏着小白的下巴,调戏的笑之,随后……叶明月猛力地摇头,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她平复了下心境,对莫雅说:“那今晚你跟我回家去睡吧,明日你再去找你想要找之人。” 带着莫雅回府后,也只不过是交于下人带去客房,她自己破例又去了密室里的祭坛。上完香,她寂静地坐着,脑子里浮现地是方才同那人在烟火下的相遇,不一会儿又和方瑶二人的亲吻对上,一时间脑子乱了。 “前辈,这是爱情吗?”她抚摸着叶阑珊的牌位,柔声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和迷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会是她所想要守候一生的人吗?那人,还是个女子。 族里撮合的男子无不是百里挑一的好男儿,而那人还是个不知底细如何的女人。 叶明月又是一夜未眠,第二天顶着乌青的眼出现的。 莫雅一笑,“难不成一夜都在想我?” “谁……谁说的?”叶明月否定道,默默地去吃了早饭,见她丝毫不客气地坐在自己对面,“你今天不是该走了吗?” “那也得吃饱肚子啊。”莫雅说道,“寻人是个体力活,我已找了那人三年,渺无音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三年?为何不去他家呢?他父母总归知道吧?” 莫雅失笑,“她家?她打小就住在别人家,长大了更是待在别人身边了,后来甚至和人私奔了,二十多年来都未曾管过,她父母又怎么会知晓?” “那人……还是你的心上人?”叶明月看向她,轻轻地问道。 莫雅沉默了会儿,嗯了声。是她的心上人,她在大沧冰冷的皇宫里,唯一喜欢上的一个人,却不是她的良人。 当年她逃回国后,花了十五年的时间,东征西伐,平息内乱,这才问鼎大位,谁曾想那当了十来年皇帝的夏蘼竟然跑了!带着白茗一同跑了!仿佛是在耻笑她,她费尽心思换来的皇位,在夏蘼眼里一文不值。 她想要皇权在手,夺回白茗的时候,才发现她和夏蘼的差距,不在于谁先遇见白茗,而是……谁更爱白茗。不,甚至说是谁爱白茗也对。无数个难眠的夜里,她反复问自己,到底爱没爱过? 冰冷的床,透彻的冷。 她拥抱着那些美男,抑或者是长得有几分像白茗的美女时,她都感觉不到暖。这么多年后,她在皇宫里学会的更是心狠手辣,如何平衡大臣,如何发展国力,渐渐地她只知道她的皇权路上,还少一个人。 于是,那年少的执着又回来了,她要得到白茗。 打探到的情况,却是这么一个结果!她在寝殿里笑了许久,直到眼泪流下又停,哭不出来以后,她才沉默了。 后来,她就微服私访的出巡,找白茗,一年又一年,再后来,干脆甩开侍卫自己找,始终不见那人的身影。 天下之大,一转身,谁也见不到谁。 叶明月见她面有悲戚,便不再问了。过了很久,听见莫雅说:“不知道,这个问题我也反复的问过自己,可是没有答案。” “要不,你先暂住我府上,然后出去找找,没准就遇见了呢?” 莫雅很快恢复了神色,看向她,总是嘴角挂着淡淡地笑,“你可别爱上我了。”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爱上你?排着队等我娶的人多了去。”叶明月心虚的说,赶紧低头扒了两口饭,耳边却是莫雅的笑声。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很快。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吃过早饭,莫雅要准备出门,拉着要回屋的叶明月,“陪我一块儿去吧?” “为什么?”叶明月反射性的拒绝。 “因为我现在是你府上的客,而且我找不到路。” 叶明月:…… 最后只好陪着她,在街上晃荡了两圈,从东走到西,再从南走到北,将所有的街都走了个遍,好在朝阳县并不是很大,统共也就三横三竖交错的六条主街。至于其他小的么,叶明月忽悠她没什么小路了。 一天走下来,累得要死,当真是走的,而且莫雅走一路瞧着什么都新鲜还看了一路,买了一路的东西。 那付钱和拎东西自然也是叶明月包了。 如此反复半月,搞的她想上门同方瑶她们诉诉苦都没时间。 “明儿是元宵夜,街上不少好东西,你去吗?” 莫雅正在小庭院里看书,她虽然住在客房,却也是个带独立庭院的,连小灶都有,一应俱全,很是方便。被冬日里的暖阳晒着,懒洋洋地,感觉不想动。“去吧。” 忽然眼前的书被叶明月抽走了,“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 莫雅失笑,多少年没人这般唠叨自己了?背光下看见叶明月,被阳光晃的有些不真实,莫雅突然拉过她的手腕,一把将人往怀里一带,吻上了她的唇。 叶明月毫无防备的跌进她的怀里,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她的吻盖过来,淹没了所有的理智,瞪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脑子空白了一片。 “对不起。”许久后,莫雅放开她,轻声地说道。 叶明月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回道:“没关系。” “你不会爱上我,对吧?刚才只是我一时情迷。”莫雅接着说。 叶明月心里一抽,紧抿着嘴,片刻后,抬眼看向莫雅,笑得毫无破绽,“怎么会,明日是元宵,过了元宵再走吧。” 莫雅:“好。” 相对无言,叶明月便提出有事告退。出了庭院。她抑制不住的颤抖,全身像是掉进了冰里一般,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很久以后她才恢复平静,像个没事人一样,她还是她,掌控叶家的叶明月。 元宵节,除了赏灯猜灯谜外,还有就是吃元宵了。因为多了个莫雅,而且过了今夜,她便要走了,于情于理,叶明月都希望这是她在叶府过的最好的一个元宵节。如何可以,还希望这是她此生最喜欢的元宵节。 特意拉着莫雅来吃元宵,后者很配合,“我们这边元宵吃汤圆,不知道你口味如何,所以汤圆和元宵,都准备了,你尝尝。” 莫雅吃了一个汤圆,里面的芝麻馅儿很香,流到勺子里,“味道很好。” 叶明月坐在她边上,静静地吃着,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两人默契地没提昨日下午的事情,吃过晚饭后去街上看花灯,琳琅满目,灯火阑珊。 比肩接踵的人群撞得两人差点分开,莫雅拉住她的手,将人带着自己身侧,“没想到这儿这么热闹。” “虽然县城不大,人是不少。”叶明月轻声说道,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转头带她去看灯展。 空了手的莫雅,抬头看她,只看见叶明月转身的背影,她握了握虚空的手,跟了上去。 “这盏灯挺好看的,琉璃灯盏,映出的花纹也很好看。”莫雅上前,问老板那灯怎么卖,老板笑着说:“姑娘是外地来的吧?我这儿的灯都不卖,猜灯谜,谁猜对了送谁。您刚才瞧中的那盏,是灯王。” “看样子,得费不少力才能得到了。”莫雅笑眯眯地看向叶明月,“叨扰数日,不如送叶姑娘一盏灯,算是心意了。” 莫雅请老板出题。 叶明月静静地看着她,放佛时光里只剩下她和她,路边的行人早已模糊去,天地间无人能及。 回过神来,莫雅提着那盏琉璃灯,递到她跟前,“送你。” 叶明月:“谢谢。” 莫雅:“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并排走在大街上,看过繁华的街景,站在十字路口中间,莫雅停下了脚步,她说:“叶明月,很高兴认识你。” 叶明月的心一沉,“我也是。” 两人保持着默契,像是事先说好了一般,谁也没有回头,叶明月朝东走去,莫雅朝西走去,一个转身,各走一边。 最繁华的除夕夜和最热闹的元宵节,十五天的时间,不过是一瞬间罢了,却是她此生最难忘怀的。 叶明月走了老远后停下来,终于体会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想爱又不能爱! 出了城的莫雅,坐上侍卫牵过来的马车,她抹了把脸,有些湿润,苦笑着想,原来自己还会流泪?不是早流干了么?她揪着衣襟大口呼吸了好几回,才平复下来。 没出去看灯的方瑶两人,坐在庭院里赏月,白茗给她剥瓜子,“我觉得这儿挺好的,我们就定居在这儿吧?” “嗯,你要希望就长久住,想出去走走的时候,咱们再去别的地儿。反正,这是最后一个。”方瑶不在意的说,皇帝手下的五大家族的实力和忠心,方瑶基本上都考察过了,还是可以信得过。 虽然瑾儿这些年在周炎的扶持下,确实有模有样,但她没办法真撒手不管,却也只是暗地里帮衬 着。这些年,各种途径接近五大家族,基本上考核算是满意了。 “我们要不在全国各地都买点房子吧,到时候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多好。”方瑶笑眯眯地剥开橘子喂给白茗,后者咬了半个,剩下一半方瑶吃了。她伸手揽过白茗的肩,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逍遥的。 “以后啊,真不用操心了。” 白茗拍了她一下,“说的跟你这些年真操心过似地,你不就是看看他们的人品如何,还看了什么?不都是去游山玩水了?” 方瑶捏了白茗的脸蛋一把,严肃地说:“我有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 “陪媳妇儿啊。” 白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