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活一世(改BUG) 《〈衣香鬓影〉拍摄现场突发意外,女二号白疏影落水受伤》 醒目的大标题印在头条的位置,白纸黑字,造成的视觉冲击效果格外强烈,白疏影放下这份一周前的报纸,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其实她根本不想承认,照片中那个狼狈不堪被抬上担架的女人就是她自己,但是一周前她第一次表达出这个观点的时候,却被当成精神病患者按在床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针镇静剂。 她用了整整三天才消化掉这样一个事实,她重新活过来了,来到了与自己生活的年代相隔了一个世纪的2014年,而供她借尸还魂的这具身体,竟然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 接下来,她又用了三天时间,接受了原本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这位和她同名同姓的白疏影,年方二十三岁,是新盛娱乐公司旗下的一名女星,只是她的星途着实有些坎坷,自从十八岁进入公司,就一直都是个三流小明星,从未让人看到一星半点红起来的希望,甚至她年纪轻轻就自尽身亡的消息,都没能在当日的报纸头条上占据一席之位。 没错,这个“白疏影”其实是个重生者,上一世眼看着五年签约期已满,按照她的发展程度,公司是铁定不会与她续约的,于是她决定破釜沉舟,最后再搏一把。她千辛万苦弄到了一次晚宴的邀请函,并成功用自己的美貌引起了影帝容槿华的注意,之后的一切顺利得有些夸张,容槿华成为她的男友,虽然他并没有对外公开二人的关系,但在他的引荐下,她成功进入《衣香鬓影》剧组,并饰演其中的女二号。 按理说,有了这样的金大腿,她不红都有点对不起群众,只可惜,她不是个合格的演员,而是个合格的花瓶。最终,当她以拙劣的演技得罪了剧组中所有与她有对手戏的演员时,导演终于忍无可忍地选择了换人。她想要去容槿华那里寻求帮助,却不慎被记者拍到了拉扯的画面,一时间流言四起,各种爆料如同雪片般纷至沓来,两人瞬间置身于舆论中心,然而到头来,容槿华轻轻松松一句“是她单方面勾引我”,便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人们当然会相信他,他是影帝,而她只不过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小明星,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有谁会相信影帝会看上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女星呢? 于是她一夜之间成了娱乐圈的笑话,公众的唾骂、公司的解约、容槿华的始乱终弃,一桩接一桩的打击压在她身上,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她想不开寻了短见。 回想到这一切,白疏影隐隐感到有些头疼,计算一下时间,如今是2014年11月27日,这具身体进入《衣香鬓影》剧组只有一个星期,距离前世寻短见还有整整三个月。 她心中有些复杂,虽然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忘掉自己的过去,至今她还记得自己临死前的画面,空气中满是血的腥味,伴随着一连串的枪响,她的身体被无数子弹洞穿,她倒下去,倒在那个承载了自己十载年华的舞台上,耳边是东洋鬼子的狞笑,但她却渐渐听不到了。被誉为“东方夜莺”的一代歌姬白疏影,死在了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的一个夜晚。 那一晚,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留下来的,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能重新获得生命。没想到,上天偏偏与她开了一个玩笑,只是这个玩笑有点大,她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来。且不说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仅仅源自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就说这具身体,进入剧组一星期,就得罪了剧组女一号冷香凝,拍戏的时候被人家公报私仇,给一把推进了河里,只怕以后的日子也别想好过了。再一想其他的一些烂摊子,她就感到苦恼万分,甚至想要不要再死一次得了。 越想越头疼,她索性在病床上躺下来,打算先睡一觉,只是这个愿望很快就落空了,伴随着病房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下一秒,她的身子便被一阵摇晃,差点没散了架。 “疏影疏影,你快看!最新头条!”白疏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年轻的短发女子,如果没有记错,她叫林灵,是这具身体的经纪人,三天前就是她惊天动地的哭号把白疏影唤醒过来,她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抬手去捂耳朵,“莫要哭丧了,我还活着。” 此时此刻,林灵把手里的一份报纸挥舞得哗哗作响,她涨红了脸,义愤填膺道,“终于有人说出真相了,你分明就是被冷香凝那个贱人推下去的,这下子她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白疏影配合地去接那份报纸,但林灵手舞足蹈的频率实在太快,三番五次让她接了个空。她忽然又开始头疼,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经纪人,加上这具身体神一般的演技,要是能红起来,那才是上天不长眼。 而这边,林灵的兴奋劲终于过去,她看了看黑着脸的白疏影,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把报纸放在了她的手上。 《白疏影拍戏落水,疑似遭他人黑手?》 醒目的标题印在那里,虽然有这具身体的记忆在、她不至于认不得简体汉字,但接受起来暂时还有点小障碍,她匆匆扫了一眼报道,便把关注点放在了版面中间的照片上,其中一张是电视剧《衣香鬓影》的宣传照,女一号冷香凝,女二号是她,而男主角容槿华……在看到容槿华那张脸的时候,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记忆中对他的长相有点印象,但那个模糊的影子完全没有21世纪高像素彩照的视觉冲击效果来得实在,这个容槿华,竟然与秦玉华有着近乎一模一样的长相。 秦玉华……她在心底冷笑一声,如果问她此生最恨哪个人,秦玉华排第二就没人能排第一,她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看到这张脸了,没想到上天竟会以这种方式让他们重逢。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巧合,她却无法再次眼睁睁地看着这具身体和这个长得与秦玉华一模一样的人纠缠不休,最终凄惨死去。 “疏影,疏影?”林灵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她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你想得有些简单了,媒体只是在怀疑罢了,如果仅是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就能让冷香凝一蹶不振,那她在娱乐圈里这么多年,只怕早就粉身碎骨了。” 林灵脸一红,“我不也是太激动了嘛,不管怎样,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欺负你了。” 白疏影不置可否,但心里却不由得叹息,她也希望是这样,但凭回忆来看,之后事情却并非如此。 这些暂且不表,只是那个容槿华……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上一世,秦玉华害她惨死在东洋鬼子的枪下,而这具身体,自作聪明倒贴那个容槿华,最终落得了如此凄惨的下场。她忽然就咽不下这口气了,萌生了想要替这具身体重活一世的想法。 她想要改写这具身体既定的命运,远离秦玉华……不,现在是容槿华,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小林,替我把我的……呃,电脑拿过来。”白疏影开口道,待林灵把那个四四方方套着金属壳子的、名为“电脑”的东西拿给她之后,她问道,“剧组那里可有来过电话?” 林灵点了点头,“王导演刚给我打过,他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拍戏。不是我说,他急什么急,你才休息了一星期,都没有恢复过来,他就在催了,真是不知道体谅人。” 白疏影沉思了片刻,道,“你给他回个电话吧,告诉他明天我就回去接着拍,让他不必着急。” “可是……” “没关系,我只是掉进水里的时候受了点外伤,外加感染了风寒……感冒了,休息了一周已经差不多了,一直拖着也不太好。”白疏影摆摆手,“一会就去办理出院吧。” 林灵拗不过她,只得点了点头,待她出去回电话了,白疏影按照这具身体记忆里的方式启动了电脑,然后在百度的搜索栏内输入了“民国二十六年”这几个字。 通过层层搜寻,她最终点击进入一个名为“抗日战争”的词条,九一八、卢沟桥、淞沪……她一行行浏览过去,终于,在看到一段关于“南京大屠杀”的介绍后,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南京终究还是没有保住,她的恩人一家,也终究未能逃脱出城。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拖住那些东洋人,至少为恩人的逃脱争取一点时间,可是,如今看来,恩人一家只怕是成了那三十万冤魂的其中之一,死在了那些丧心病狂的刽子手刀下。 如果不是秦玉华,如果不是他……她再次想起这个名字,心里滔天的恨意化作熊熊火焰,几乎要把理智焚烧殆尽。 她靠在床上深吸几口气,终究还是平静下来,按捺着把民国二十六年之后的历史大致浏览完毕,她心中有些苦涩,但是更多的是欣慰。虽然她的国家终究没能避免侵略者的蹂/躏,但是它终归还是站起来了不是吗?如果可以,她多么想告诉恩人一家,告诉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们,如今的华夏,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第2章 回到剧组 林灵虽然看起来有点不靠谱,不过办事的速度倒挺快,没等多久,她就返回来告诉白疏影,出院手续已经办理好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她便同林灵一起离开了病房,临走前透过窗户往下一看,果不其然,记者们的效率真不是盖的,“黑幕”才被爆出来几个小时,他们就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等着从她这个当事人嘴里套出明天的头条。好在她的公司还没有太过不近人情,虽然她只是个三流明星,可这次意外发生后,还是给面子地把她安排在了VIP病房里,这才换来一周的清净,也让白疏影这个不请自来的还魂者有了充足的适应时间。 眼看着有些急躁的记者已经打算来病房门口蹲人了,白疏影迅速地改变了方向,按照记忆,这里应该是有VIP专用电梯的,如果从这里走,应该不会碰到从楼梯和普通电梯上来的记者。 果不其然,她凭借记忆准确地寻找到了VIP电梯的入口,远远看去,电梯里已经站了一个人,眼看着门就要关上,白疏影赶忙道,“请等一等。”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抬手按下了电梯内的开门键。白疏影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待林灵也走进来,电梯开始缓缓下行,她望向那人,微笑道,“谢谢您。” “不客气。”那人同样礼貌地回道,他原本站在靠近电梯按钮的那一侧,此时侧过头来看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白疏影怔了一怔,突然觉得人生简直太魔幻了。 眼前的男人长身玉立,一袭深色风衣与休闲长裤,更显得身材挺拔、风姿不凡。而他的眉目也是极为好看,清俊的长相中偏偏又带了几分硬朗,这两者完美地在他的脸上融为一体,这副长相,比起当红的影帝容槿华也不相多让。 白疏影不是所谓的“外貌协会”,更何况她在金陵古都、秦淮河畔纵横十载,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见过,若是一个21世纪的普通男人站在她眼前,她只怕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然而眼前这个注定不是个普通的男人,就凭他顶着一张和顾文轩一模一样的脸,就让她控制不住看了他好多眼。 想到顾文轩,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呢。战争爆发后,他便没有再来听她唱歌了,后来淞沪抗战失利,败局已定,国民政府决定将都城西迁,他应当是在那时候跟着离开了。不过,他虽是躲过了随之而来的大屠杀,但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所有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过日子,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在炮火中丧生,她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活下来、有没有等到和平来临的那一天。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一层,白疏影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走出电梯门外,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电梯门再次缓缓合上,向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降去,林灵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难以置信道,“没想到我这辈子竟然有机会与新盛董事长家的公子乘坐同一个电梯,这概率,简直比要到影帝容槿华的签名还要小,竟然让我们给碰上了……” “新盛董事长……家的公子?”白疏影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林灵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亏你还是新盛的艺人,竟然连顾文轩都不知道。” 顾……文……轩?听到这个名字,白疏影终于给出点反应,这个时候电梯停了下来,林灵对她的惊讶很受用,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她扫盲道,“他是新盛顾董事长的独子,前些年一直在国外读书,很少插手公司的事,这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国的,竟然还出现在医院这种地方。据说他……” 林灵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白疏影却已无心再听下去,看来此人非彼人,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如是想着,她叹息一声,或许容槿华与秦玉华长相相似,也同样是个巧合了,不过这样也好,如果秦玉华本人出现在这里,想起他做过的那些事,她不敢保证自己能控制住不去杀了他。 21世纪的车子,无论是从速度还是从舒适度上都提升了不少,白疏影坐在车上,一边翻看手机里的短信,一边惬意地享受空调系统带来的暖意,突然间,就听得林灵一声惊呼,“不好,记者发现我们了。” 紧接着便是一个急刹车,白疏影连忙抬手撑住前车坐,才使自己避免了一头撞上去的惨剧。透过车窗玻璃一看,记者们已经纷纷围了上来,林灵哀叹道,“我特意选择从人少的后门走,没想到这边的记者也这么多。” “没关系,你想到的记者也能想到,当务之急是要在更多记者围上来之前”白疏影温声安慰她道。可惜说是说,看着窗外的景象,她自己不禁也皱起了眉,记者们像人墙一样,把去路围了个水泄不通,要想顺利离开,只怕是有点困难。 忽然间,一阵汽车喇叭声传来,白疏影回头望去,只见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排在后面,开车的司机面无表情,但连续的鸣笛声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不耐。 记者们有些犹豫,虽然眼下的情况是他们堵住了人家的去路,但是若是就此退开、让白疏影跑了,那到手的头条岂不是白白飞走了? 正僵持着,人群中突然有人来了一句:“这好像是新盛董事长家的车。”此言一出,犹如投石击水,动作快的记者已经迅速退开,剩下一些没反应过来的,也被随之而来的保安驱赶到了一边。那司机见状,一轰油门,银灰色轿车绕过白疏影的车子,冲上马路绝尘而去。 眼看林灵还在发呆,白疏影轻咳一声,“此时不走,你还想等什么时候?” 经她一说,林灵赶忙回过神来,跟着踩下油门,有记者想追上来拦,但终究比不过车的速度,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辆白色的车子汇入车流,不多时便看不见了。 另一边,白疏影见终于摆脱了记者,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想到方才两车交错时,她隐约看到的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次算她运气好,沾了那个顾文轩的光。 出了医院,林灵原本打算把她送到宾馆,然而半路上却接到了王导演的来电。电话那头,王导演急吼吼地让白疏影速来影视城片场,他说今天的天气状况非常理想,想趁此机会把她的几场戏拍了。 林灵有些犹豫,但白疏影却微微一笑,表示自己这边没问题。最终,她答应了王导演稍后就到,看着林灵调转车头,往影视城的方向而去,她把手机放回包里,拿出镜子开始整理自己的妆容。 如果去影视城,应该就可以看到容槿华了吧。她的唇边浮上一抹冷笑,但很快被温婉的弧度所取代。此时此刻,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清新柔美的微笑使人如沐春风,一如当年的那个她,那个只是一回眸便让秦玉华失了心魂的白家大小姐。 不多时便到达了目的地,一进片场,就听到王导演对着电话咆哮,“什么?来不了?所有人都到齐了,你告诉我你来不了?A市连着阴天两星期,难得今天出了太阳,结果却要因为你一个人耽误拍摄进程!你说等?你告诉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未来一周都会降雨,而且剧组很快就要出发去东北拍外景,你说说,唉……”他悻悻然挂了电话,把手机扔给身边的助手,气愤道,“这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群人赶忙上前去安慰他,王导演在椅子上坐下来,余光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白疏影,没好气道,“你白跑了,替身演员发烧来不了,最重要的那幕戏没法演。” 白疏影怔了怔,看王导演明显是正在气头上,于是便向一旁的副导演询问了一下情况。原来今天要拍的戏中,有一幕是她饰演的女二号坐在冬日暖阳照射下的院子里写信,因为《衣香鬓影》是一部民国背景的戏,所以写字的这项工作是由精通书法、会写竖排繁体字的替身演员来做的,谁知替身演员突然发烧来不了,看样子这戏是没法拍了。 得知了情况,白疏影微微一笑,走过去对王导演道,“您别急,既然替身来不了,不如这场戏我亲自来演吧。” 王导演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就你那一手烂字,要是给拍进去了,我的戏还要不要见人?” 导演这大嗓门全剧组都领略过,他一说完,大家都在拼命忍笑,不过也有点同情白疏影。虽然她的字丑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了,但导演如此直白地说出来,未免也太不给人面子。 不过白疏影却不以为意,依旧好脾气地劝说道,“导演,您看这样等着也不是个办法,您就让我试一试吧。” 王导演这边依旧无动于衷,他觉得白疏影今天格外莫名其妙,平日里她NG太多,被他教训后连回嘴都不敢,今天竟然会向他提要求,而且要求的还是一项她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该不会是掉进河里的时候把脑子撞坏了吧?如是想着,王导演愈发烦闷,他简直想不通容槿华为什么会推荐这样一个花瓶进剧组,不会演戏也就罢了,还喜欢给人惹麻烦。 最终副导演看不下去了,劝道,“王导演,就让她试一下吧,不行的话再想办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导演也不好让同事掉面子,加上容槿华和冷香凝还没到,另一幕戏没法拍,他只得点了点头,但脸色已经是比炭还黑了。 如果白疏影她执意要出丑,那他只能如其所愿了。 第3章 影帝你好 王导演点头同意后,白疏影便被带去换戏服。服装师拿给她的是一件白底嫩绿花的旗袍,在换衣服的过程中,她发现这具身体的胸口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突兀地出现在光洁如玉的肌肤上,宛如白瓷上的一点丹砂。前些日子没有注意,如今仔细打量这具身体,她愈发切实地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白疏影了。 虽然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但身材上还是略有差异的,相比起她的清瘦纤柔,这具身体显然更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该有的地方都有,不该有的也绝不赘余,一件旗袍穿在身上,还真是玲珑有致、娉婷袅娜。白疏影对着镜子一声叹息,果然这“花瓶”一称不是白叫的。 坐下来上妆的时候,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关于这部戏的记忆。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二十至三十年代,她在剧中饰演的角色名叫握瑜,与冷香凝饰演的女主角怀瑾是一对相依为命的亲姐妹,在被生活所迫、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们被容槿华饰演的男主角陈俊彦所收留,握瑜答应成为陈府的歌女,以换取自己和妹妹日后生活的安定。 这剧本让她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前世的命运,不过她终究还是把心底的苦涩按捺下来,无论如何,那些都已经属于过去了,“东方夜莺”早已死于战火,如今的她是新盛娱乐公司旗下的一名艺人,现如今她最需要做的,就是演好这部戏,改写这具身体未来的命运。 此番她之所以要求亲自来演这幕戏,完全是吸取这具身体上一世的教训。那一次,同样是替身演员生病缺席,最终在导演一筹莫展的时候,冷香凝到达片场,以一手流利的硬笔书法惊艳了全场。此后就像这样,冷香凝渐渐获得导演的喜爱与片场工作人员的信任,在日后愈发地肆无忌惮起来。 而这一次,冷香凝和容槿华一同到达片场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白疏影的那幕戏已经开拍了。在来的路上,他们也听说了替身演员的事,冷香凝本想着到时候给王导演一个surprise,但谁知白疏影竟然会亲自上阵。她摇了摇头,站在一边准备看笑话。 王导演同样也是没抱什么希望,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就被镜头中的白疏影吸引了,之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雪后初霁,冬日的暖阳斜斜地照下来,在庭院中投下一片斑驳的树影,年轻美丽的握瑜坐在石桌前写信,前方战火稍歇,捷报频传,她想象着心上人陈俊彦很快就会回来,唇角挂着温柔而幸福的微笑,甚至明亮的眼眸中都染上了期许而满足的光芒,她的一袭嫩绿色旗袍宛如抽芽新柳,为萧索的寒冬增添了几分生机与希望。 真是邪门了,王导演感到有些诧异,平日里呆板僵硬的花瓶白疏影,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有灵气了? 他走到另一只摄像机前,看到近距离的镜头清晰地记录着白疏影写下的字。她的手生得好看,手指纤细修长、白皙如玉,一只蘸水钢笔握在手中,随着手的移动,流利的繁体行楷便渐次落在了信笺上,组成婉约优美的文辞,抒发着她对心上人的爱慕及思念。 一幕结束,王导演甚至忘了喊cut,副导演替他完成了这项工作,走过来与他一同观看方才那一段的回放。摄像机诚实地记录下了白疏影完美的表现,王导演的眉头越锁越深,副导演则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或许前几天是她还没适应吧,我就说了嘛,毕竟是年轻的女孩子,可塑性还是很强的,你需要给她点时间。” 可这是时间的问题吗?王导演半信半疑,灵气什么的他完全可以认为是白疏影突然开了窍,可是这字……他简直无法相信签名丑到粉丝都嫌弃的白疏影,会在短时间内把硬笔书法练得这么好。不过也罢,虽然奇怪了点,但终归是件好事,他只希望她能把今天的状态一直保持到杀青。 另一边,白疏影接过林灵递来的热茶,抱在手里暖了暖手,然后浅浅地喝了几口。虽然A市冬天也很少降雪,但为了营造效果,这座院子里还是用人工降雪的方式铺了厚厚的一层,而她这件戏服又不能御寒,几分钟下来也是被冻得够呛。林灵把搭在臂弯的大衣给她披上,她刚回头道了一声谢,就见冷香凝和容槿华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好些了吗?”容槿华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眉头微微皱了皱,“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再出院?” “承蒙前辈关照,已经没事了。”白疏影礼貌一笑,无视容槿华的脸色瞬间黑了几分,她说道,“我已经旷工一周了,若是再晚来几天,耽误了拍摄进程,岂不是辜负了前辈对我的期望?” “疏影说的是呢,”见容槿华不语,冷香凝便接过她的话,笑道,“若是每一个新人都有这样的好态度,想必大家都会省心不少。” 说着,她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掠过场地中央,此时正在进行拍摄的是新人苏雪樱的一场戏,她在剧中饰演的是陈府留洋归来的大小姐,虽然不是什么主角,但这个角色在剧中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此番若不是投资方点名要她来演这个角色,想必王导演是绝对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的。此时伴随着一声“cut”,王导演的咆哮再次响起,冷香凝摇了摇头,对容槿华和白疏影道,“下一场我的戏,我先去换衣服了,你们聊。” 待冷香凝离去,林灵也接过白疏影喝完水的杯子去倒茶,容槿华忽然放低了声音说道,“小影,晚上我们聊一聊吧。” “好的。”白疏影配合地点了点头,虽然她很想给这张脸一个巴掌,但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行。不过,她确实需要与容槿华聊一聊了,至少要先结束了这段“地下情人”的关系,这具身体上一世的悲惨经历告诉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与这种渣男有所牵扯了。 新人苏雪樱的那场戏,在经历了无数次NG后,勉强磕磕绊绊地拍完了,王导演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是冷香凝的戏份,她出道早、演戏经验丰富,自然拍得十分顺利,很快就轮到了今天要拍的最后一幕,即容槿华、冷香凝以及白疏影三人的对手戏。 按照剧本中所写,陈俊彦得胜归来,握瑜揣着自己精心绣好的荷包前去找他,想要问一问他有没有收到自己寄往前线的信、有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然而当她看到自己日思夜念的心上人时,他正深情地将怀瑾拥在臂弯,说他一定会娶怀瑾为妻。 随着王导演的一声“action”,摄像机的镜头对准白疏影,只见她脚步轻快地走入院中,眉梢眼角都是明媚的笑意,她低头看看手中绣着并蒂莲的荷包,有些羞赧地把它贴在胸口,脸颊上也不觉染上一抹红晕。 她行至门前,想要伸手敲门,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把手放了下来。她咬了咬下唇,像是在心底里给自己打了气一般,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她终于再次伸出手去,然而与此同时,容槿华的声音传了出来,“阿瑾,你放心,明日我便带你到沈阳去,我要让我的父母家人都认识你,我要告诉他们,我陈俊彦此生非你不娶。” 冷香凝一脸幸福地点了点头,温顺地靠在了他的肩上,然而门外的白疏影却像是僵住了一般,荷包从她的手中滑落,她却浑然不觉,她仿佛是失去了站着的力气,身子一个摇晃,碰到雕花木门上,发出一声轻响。 声音惊动了屋中的两人,容槿华安抚地拍拍冷香凝的背,然后走过去开门,当他看到白疏影的时候,他的脸上掠过一抹讶异的神色,但很快便平静下来,问道,“阿瑜,怎么是你?” 白疏影的眼眸中已泛上一层水光,但她极力忍耐着,目光从冷香凝的脸上掠过,最终停留在面前的容槿华身上,“三少,我只想问您一句,月前我寄给您的那封信,您可有收到?” 容槿华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只收到了阿瑾寄来的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绣着鸳鸯戏水图样的荷包,忽然间,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地面,看到了地上的那只荷包,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阿瑜,你……” 这时,冷香凝也走上前来,她看到地上的那只荷包,又看了看眼含泪水的白疏影,她有些胆怯地往容槿华身边缩了缩,才小声道,“姐姐,难道你……” “阿瑜,对不起。”容槿华一把揽过冷香凝,目光温柔地看了看她,转向白疏影的时候,已是一派坚定,“我和阿瑾,我们是两情相悦的,此生此世,我只会娶她作为我的妻子。” 白疏影忽然笑了笑,她点点头,但眼泪却已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用低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明白了,祝你们……白头偕老。”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高跟鞋从荷包上踩过,粉白色的并蒂莲瞬间污黑一片。 “cut!”王导演喊道,“OK,简直太棒了,今天的戏份全部完成,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白疏影今天表现不错,希望继续保持!”说完,他一边低头看回放,一边在心底叹道,花瓶果然是开窍了吗?其实这一幕戏有一个难点,握瑜在撞破陈俊彦与怀瑾的事时,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她的心情由开心与期待瞬间转变为心痛与失落,满腔的情绪急需抒发,但怀瑾是她的亲妹妹,她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她对妹妹的爱也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在这两种矛盾的情绪经过激烈的碰撞,最终化为深深的无奈,融于那一句“祝你们白头偕老”之中。 他本以为这场戏要拍好几次,才能达到他想要的那种感觉,但是白疏影却成功地将握瑜那种矛盾的情绪诠释得淋漓尽致,一遍就演出了他最理想的效果。 王导演不由得往她那边多看了几眼,此时此刻,她接过林灵递来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林灵似乎低声问了她些什么,她笑着摇摇头,安慰地拍了拍林灵的手背。 其实林灵只是觉得白疏影今天入戏有点深了。平日里她拍完哭戏,第一反应就是如释重负地舒口气,谁知这一次她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甚至给她递纸巾,也是叫了她两次才听到。 而面对林灵的疑问,白疏影摇了摇头,这样的剧情,只是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罢了。她抬手理了理鬓角,在心中对自己道,既然都已经过去了,那么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而且,眼下没有时间供自己来悲伤春秋,最大的一个麻烦还亟待解决呢。如是想着,她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容槿华。 第4章 影帝再见 容槿华觉得今天的白疏影与往常不大一样。 不仅仅是因为她在片场的不俗表现。其实白疏影今日所拍的这场戏在他看来,演技什么的充其量也只能算个中上,王导演之所以惊讶成那样,完全是把她与一周前那个动作生疏、表情僵硬的花瓶相比之后的正常反应。但他不一样,与他演过对手戏的女明星数都数不清,何况其中还不乏一些国际大牌,演技比白疏影好的多了去,他还不至于被她的一点小进步惊艳到。 让他感到惊讶与不解的是白疏影对他的礼貌与疏离,此时此刻,他与她坐在一家灯光昏暗的小酒吧里,落座的时候他特意把身边的位置空出来,等着她像往常一样欲拒还迎地坐进他的怀里,谁知她却完全无视了他伸出来的胳膊,径自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容槿华尴尬地把伸出去的胳膊拐了个方向,搭在了双人沙发椅的靠背上。他压粗了声音向服务生点单,见那服务生往他这边多看了几眼,他赶忙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做出一副生病的样子。最近A市流感横行,那服务生见状,还真就不着痕迹地往白疏影那边靠了靠,还用一种“病成这样还出来喝酒把妹,也是蛮拼”的眼神望着他。 容槿华更郁闷了,憋了一肚子气却无法发泄。他原本已经在一家高档西餐厅预订了座位,谁知白疏影却执意要到一家小酒吧去,还说什么“大隐住朝市”,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A市拍戏,记者们肯定早已在各大高级餐厅门口蹲点了,要想隐藏身份,还是这种灯光昏暗、人群熙攘的小酒吧更合适。 容槿华略微思考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他想着先把白疏影弄上车,到时候去哪里还不是他说了算?谁知白疏影却对他说,酒吧她已经选好了,就在影视城外的小吃一条街上,开车目标太大反而容易暴露,不如就直接走着去吧。说罢,她还笑着把手机举到他面前,“用美团能在这家店打八折呢。” 去他妹的八折!他在墨镜后面翻了一个白眼,见那服务生拿了点好的单子下去,不多时便端了酒和小吃过来,待服务生最终离开,他才把目光转向对面的白疏影。只见她把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摘下,顺手松了松缠在脖子上的围巾,露出了小巧精致的下巴,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被她做出了万种风情。 他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和雪白的脖颈,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 白疏影接触过多少男人,又怎么会看不懂他内心的想法?于是她微微一笑,很配合地……把一杯红酒推给了他。 容槿华没好气地喝着酒,试图降一降心里的火气,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失败了。对面的白疏影也是自顾自地拿着酒杯浅饮一口,然而一举手一投足,却与平日里判若两人。他不是没见过她喝酒,那天的晚宴上,她就是端着一杯香槟款款走到他面前与他搭话,可是那时候怎么就没见她把那个姿势做得像今天这样……妩媚动人?她拿着高脚杯轻轻摇晃的样子,她微微抬头饮酒的样子,她轻轻拭去唇边一点酒渍的样子,无一不诱惑到极致,但这种风情与妩媚却不像是故作姿态,而是仿佛已经融入了骨子里,只是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便顺其自然地流露而出。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自己接触过那么多女人,什么类型没见过,今天一定是中邪了,才会为一个三流小明星失神。可能是因为白疏影的变化太大,才让他一时间接受不来吧,如是想着,他的心里渐渐地平静下来。 待容槿华回过神来,就看到白疏影正一脸好笑地与他对视,她的眼底有揶揄的笑意,像是已经把他的所思所想悉数洞悉。 不过容槿华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同样回给白疏影一个影帝式的招牌微笑。如果此时他的死忠粉出现在这里,一定会尖叫着晕过去,但是白疏影却只想把手里的红酒泼到他那张自以为是的帅脸上,这副德性,简直与秦玉华太像了。 她把酒杯放下,身子与他的脸拉开一段距离,靠回沙发椅上,不咸不淡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说什么?”容槿华扬了扬眉。 “不是你约我出来么?”白疏影无语,干脆利落地拿起一旁的包包,“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要回去看剧本背台词,没时间和你在这闲扯。” “哎,你什么意思?”容槿华彻底被她惹恼了,“没事我就不能约你出来吃个饭么?你还是不是我女朋友?” “全世界除了你自己之外,谁承认我是你女朋友?”白疏影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神情却是渐渐冷下来,“想和你一起吃饭的女人排着队等你约呢,又何必执着于我这个小演员。” “小影,原来你还是介意的。”容槿华叹息一声,语气不觉温柔下来,“不是我不想,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等到时机成熟,我就公开你我的关系,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 不愧是影帝,谎话都能说得这么深情款款。白疏影在心底叹口气,相信他?除非她还想让这具身体再死一次。 她没有说话,容槿华眉头一皱,“小影,听话,别耍小脾气。”他想要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但她却把手收了回去,他脸色一沉,迅速去捉,但却不慎带倒了她面前的酒杯,于是伴随着稀里哗啦的声响,杯中的液体悉数泼在了白疏影的浅色大衣上。 在杯子滚下桌子之前,她眼疾手快接住了它,但低头看看自己泼墨写意画般的衣服,她在心底默哀了一下,站起身道,“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容槿华身为这幅泼墨画的作者,此时也没理由阻拦她,于是便默许了。等她的身影走远了,他才发觉她把手提包也一并带走了,心里忽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摇了摇头宽慰自己,或许她只是想用包里的纸巾吧。回想方才她的表现,他在心底轻蔑一笑,还以为她突然就转性了呢,原来只是欲擒故纵,埋怨他没有给她一个名分罢了,白疏影,你也不过如此。 另一边,白疏影借着昏暗的灯光一路走进洗手间,在洗手池前简单处理了一下衣服后,刚想趁着没人悄悄出去,就听到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与交谈声,似乎是三五个女人结伴向这边走来。 她忽然计上心来,在那几个女人走进来之前,迅速打开一扇隔间的门躲了进去。很快她们便进来了,听其谈话的内容,似乎是在讨论目前正在A市影视城拍摄的《衣香鬓影》,间或还能听见她们提到容槿华和冷香凝的名字。 白疏影在隔间里装出一副打电话的语气,至于音色,终归是唱过十年歌的“东方夜莺”,简单的变一下音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听她神神秘秘道,“你知道吗,我刚才看到一个人,长得和容槿华好像,对啊,我也觉得堂堂影帝不可能出现在这么寒碜的地方,可是真的太像了,他旁边貌似还坐了一个女人,哦,不是冷香凝,倒是有点像……那女人叫什么来着?哦,有点像白疏影……谁知道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算了,一会我装作记错位置了,走过去看一看吧,嗯,你想要影帝的签名也可以啊,不过你得快一点,我看他们应该是很快就会走了……行了行了,不和你说了,别去晚了真看不到了,他们就在B区10号桌……” 伴随着一阵高跟鞋的清脆声响,那群女人呼啦一下全走了,白疏影悄悄把隔间错开一个缝,见洗手间已经空无一人了,便迅速地背起包包溜了出去。 溜出酒吧大门的时候,她看到不少人望B区的方向蜂拥而去,她在心底对容槿华说了一声good bye,便裹好围巾和帽子,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这家小酒吧。 林灵早就在约定的地点等她了,开门上车,她对林灵比了一个OK的手势,林灵放下心来,开车往宾馆的方向去。 果不其然,她刚回到宾馆里洗了个澡,微博上已经刷出了热门话题,面对记者的追问,容槿华风度翩翩地解释道,他只是来这里找一找新戏的感觉,至于白疏影,他坚称是有人看错了,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罢了,而他和白疏影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希望大家不要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 他倒是挺聪明,提前藏好了另一只酒杯。至于那个服务生,白疏影不知道他是怎么摆平的,不过她也不想知道。要是容槿华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他这个影帝也是不用当了。 而她的目的也不是这个。放下平板电脑拿出手机,果然一串的未接来电,白疏影挑了几个电话回过去,说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一晚上都和经纪人林灵待在一起讨论工作,至于容槿华,傍晚在片场分别后,她就没有再见过他。 之后她便接到了容槿华的来电,挂断之后,她回短信道:我从洗手间出来,发现你那边已经围了一群人,于是就先走了。你也说了,我们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那么以后就不用再联系我了,工作上的事你可以和小林联系,她会处理好的。 信息发过去没多久,容槿华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进来,她依旧选择了挂断,几秒之后,他的短信发过来:你什么意思? 别让我怀疑你的智商,容先生。发完最后一句,她把容槿华的号码拖入黑名单,然后按下了关机键。 这可是他容槿华自己挖的坑,是他自己说的,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那么多记者都听到他这句话了,他若是不想自打脸,估计以后都不会光明正大地缠着她了。 如是想着,白疏影微微一笑,心情愉悦地熄灯睡觉。 第5章 物是人非 第二天清晨,白疏影在片场见到容槿华时,他正顶着国宝似的两个眼圈,一脸沉闷地坐在角落里抽烟。 间或有些来得早的演员与工作人员路过他身边,感受到他身边的低气压,也就识趣地没有打扰他。小吃一条街的酒吧那么多,而且里面光线暗得不贴在人身上根本看不清脸,可就是这样他都能被记者逮住,他得是有多倒霉?大家如是想着,纷纷对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容槿华从人群之中搜寻到白疏影的身影,她像是不怕冷似的只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在一群裹得严实的工作人员中尤显轻盈靓丽。见他望来,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目光,一边与身旁的林灵说笑着一边往化妆间走去,整套动作从容不迫自然淡定,徒留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把她祖上三代都问候了百八十遍。 一进化妆间,暖意扑面而来,白疏影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不过她并没有归咎于背地里念叨她的容槿华,而是颇为怨念地看了看为她挑这件衣服的林灵。 “疏影,你别这样看我,我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冷……”林灵赔笑道,“我还不是想让你穿得漂亮点,一会给顾少爷留下个好印象吗……” “不就是顾董事长住院了,他儿子临时代他处理公司事务,想要见一见我们这些艺人么。”白疏影忍住了想要给她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道,“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像是纨绔子弟在挑姨太太似的?” 林灵干笑几声,“要不我回去给你拿件衣服?” “算了,我在屋里坐着也不冷。”白疏影摆摆手,目前正是A市的上班高峰期,林灵要是此时开车回去拿衣服,等她拍完戏都不一定能回来。今天上午她的戏就一场,拍完之后就直接到公司去,接受代理董事长的“检阅”。 顾文轩……她在心里把这个名字默念一遍,回想起那天在医院电梯里看到的身影,他的样子熟悉却又陌生,渐渐与记忆深处的那个人重合,她的心中忽然感慨万千,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了?记忆忽然有些模糊,似乎是某个片段被刻意遗忘了,她闭上眼睛,任由化妆师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思绪却不自觉地开始信马由缰。虽然初遇的场景已经模糊不堪,但之后的事情却在她的脑海里渐渐清晰,从1932年起,整整五年,他一有空就会来听她唱歌,在她十年的歌女生涯中,有一半时间,都有着一个名叫顾文轩的忠实听众。 那段时间里国内并不太平,战火从未停歇,而他也会时不时被上级派去完成一些任务,临出战前,他都会去后台找她,请她唱一支曲。每一次,他都笑称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听她唱曲了,若是在战场上没了,他希望能把骨灰埋在这舞台下的土地里,这样就能永远听她唱歌了。 而她总是笑他没个正经,若是说古代,在战场上扒拉一下也许还能把尸首带回来,如今被那洋枪一扫、火炮一轰,别说尸体,估计连渣都找不到了。然而调侃过后,她还是会放下手里的金丝烟枪,婷婷袅袅地站起身来,为他唱一首《何日君再来》。 说来也怪,每一次他还真的就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她笑称他命大,但他却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是因为舍不得她的歌声。 直到抗战爆发后,昔日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金陵歌舞厅一夜之间门庭冷落,如同昔日的宠妃被打入冷宫,颜色不在,唯余萧索与苍白。她在舞台边坐下来,持着她的金丝烟枪,透过烟雾缭绕冷眼打量着这个被世人所遗忘的角落。谁能想到,几天前那些老爷公子们还坐在这里,在这片浮华光影中醉生梦死,仿佛一辈子都不愿再醒来。 然后顾文轩就出现了,她本以为是大烟带来的幻觉,直到他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道,“为我唱最后一支曲罢。” 她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舞台中央,就像是过去十年里无数次重复的那样。没有伴奏,她的清唱是寂静中唯一的声响,没有伴舞,她的红衣是灰暗中上唯一的亮色,没有人群,他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名听众。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寒鸦依树栖,明月照高台……人生难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美,“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玉漏频相催,良辰去不回。一刻千金价,痛饮莫徘徊……” 唱着唱着,她的声音渐渐哽咽了,眼前也开始模糊不清,朦胧中,他似乎轻轻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印下羽毛般的一吻。她还记得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如果这一次我能回来,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一个多月时间,华北地区沦陷,战火一路南下,她不知道自己的国家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天死去,但是此时此刻,她愿意给他最后一个希冀,以酬他五年来的陪伴。 后来就是那样,上海沦陷、南京沦陷,她死在东洋鬼子枪下,而顾文轩生死不明。至于他们之间的那个约定,也被掩埋在光阴的尘埃里、时间的废墟中,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了。 “你在想什么啊!昨晚没睡醒,还在继续做梦吗!”一声咆哮打断了白疏影的思绪,心里一惊,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镜子里妆容完整的自己。化妆师小梅早已收工,此时正坐在一旁喝水,见状便对她笑道,“白小姐,你听,导演又在吼人了,你再睡一觉吧,或许醒了就轮到你的戏了。” 敢情她以为自己睡着了。白疏影无奈地笑了笑,目光往门外的片场看去,王导演正暴跳如雷地训斥着新人苏雪樱,而苏雪樱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既不反驳也不辩解,待王导演吼完,她才低了低头,抱歉道,“对不起导演,请让我再试一次。” “导演,我申请中场休息。”与她演对手戏的冷香凝却抢先说道,待王导演同意之后,她搓着手走入化妆间,接过助理递来的暖水袋,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抱怨道,“一早上NG了多少次?明明半小时能拍好的戏,愣是让我陪她在那耗了一个早上。费时间就算了,天又这么冷,简直受罪。”说着,她拿起化妆镜一看,皱眉道,“你看看,我的妆都要花了。” “毕竟是新人,前辈不妨多担待一些吧,日后她若是发达了,一定会记着您的好。”白疏影淡淡一笑,打圆场道,“小梅,帮前辈补一下妆吧。” “好嘞!”小梅答应道,提着化妆包走到冷香凝面前,开始为她补妆。 冷香凝冷笑一声,“疏影,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日后?我们连明天是什么样子都无法预料,何来日后?新人就该有新人的样子,与其成天空想,不如花时间提升一下自己的演技来得实在。” “是我失言,前辈说的是。”白疏影也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 冷香凝眉梢一扬,心中想道,这白疏影果然上次吃了教训,变得老实了不少。对于她和苏雪樱这种想要靠走后门一步登天的新人,就该狠狠地打压一下,若不然,她们还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有几斤几两了。 最终王导演决定先拍其他人的戏,把苏雪樱的留在最后一场。苏雪樱沉默地拿了剧本进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白疏影往院子里走的时候路过她身边,看到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膝上的剧本,而剧本上被她用不同颜色的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标注,多到让人眼花缭乱。她安慰地拍了拍苏雪樱的肩膀,小姑娘抬起头来,对她微微一笑,复而又低下头去,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白疏影的那场戏拍得十分顺利,与心情由阴转晴的王导演道别后,她坐上林灵开来的车,一路往新盛娱乐公司的总部驶去。路上她想向林灵询问一下未来几天的工作安排,谁知林灵惨叫一声,告诉她工作安排表被忘在宾馆里了。 停车之后,林灵抱歉道:“疏影,不好意思啊,只能你自己上去了,我开车回宾馆取工作安排表,然后在公司停车场等你,你结束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把车开到门口。” “好的,到时候电话联系。”白疏影点点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有这具身体的记忆在,白疏影进了公司大楼,一路上与人打招呼也没有认错,直到她进入一间会客厅,里面已经坐了一些艺人,见她进来,他们纷纷露出微妙的表情,有嘲笑、有不屑、有鄙视,但最难掩饰的还是嫉妒。 她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具身体进入娱乐圈五年,一直都是个默默无闻的三流明星,此番突然获得《衣香鬓影》女二号的角色,这个中缘由,只要是个人都能猜得到,所以现在她成为众矢之的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后门这种东西,大家都只能接受自己去走,如果别人走了,那就一定是天理不容的。 事到如今,这具身体留下的烂摊子只能由她来收拾。她无视众人各怀心思的目光,落落大方地走进屋来,在角落里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没有人来找她聊天,她便自己戴了耳机听音乐,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歌曲的音质比她那个年代好了太多,但稍有缺憾的就是某些歌手原本的声音被修饰过头了,难免会有些失真。 正当她沉浸在音乐中时,会客厅的门被推开了,艺人管理部总监走进来对艺人们道,“大家都起来了,让我们一起欢迎顾先生。” 艺人们纷纷站起身来,白疏影也摘下耳机,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不多时顾文轩便进来了,照例几句场面话之后,艺人管理部总监开始向他介绍到场的艺人们,然而到白疏影的时候,总监微微一愣,竟是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第6章 突生变故 说来也是,她进入新盛娱乐公司五年,一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虽然最近凭借非正常手段火了一把,但也并没有火到家喻户晓的那种地步,何况新盛娱乐公司艺人众多,总监或许早就把她这个无关紧要的小透明遗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有些艺人已经在极力忍笑,总监急得满头大汗,白疏影见状,善解人意地接过他的话头,自我介绍道,“顾先生您好,很高兴见到您,我叫白疏影,疏影横斜水清浅,我的名字就是取自这句。” 顾文轩沉默了一下,似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才与她握手,微笑着回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白小姐。” 他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肌肤相触,让她不由得想起记忆中的那一个吻,然而物换星移,此时站在她面前的,终究不是那个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的顾文轩了,眼前的这位顾先生,应当是已经把那日电梯里的一面之缘都忘记了吧。她莞尔一笑,礼貌性的问候过后,便顺势松开了他的手。 之后他便离开了,艺人管理部总监照例交代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就让艺人们各自回去了。一路往楼下走,相比起其他艺人经纪人、助理前呼后拥一大堆,白疏影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不过她倒是不介意,自顾自地拿出手机来给林灵发短信:我这里已经结束了,马上就下楼。 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就听到窗外传来沙沙的雨声。A市的冬季时常阴雨绵绵,这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白疏影看了看天色,想着林灵应该已经在公司门口等了,于是也没有在意,乘坐电梯下至一层。 然而直到她出了公司的大门,都没有看到自己的那辆白色车子,前后望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林灵或是车的影子。很快,她的米白色风衣便被雨水打湿了,彻骨的寒冷夹杂着湿意袭来,她拢了拢领口,一手把包包举起来挡在头上,一手拿着手机,开始拨打林灵的电话。 忽然间,雨仿佛停住了,白疏影抬眼一看,才发觉不知何时头顶已出现一把黑色雨伞,她侧过头去一看,出现在身旁的竟是方才见过面的顾文轩。视线相撞,他微微点头致意,尔后问道,“白小姐是在等人?” 白疏影点了点头,把耳机摘下来,道,“我在等我的经纪人,她电话打不通,可能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吧。”说罢,她一扬下巴,用目光指了指头顶的雨伞,“谢谢您。” “不必客气。”顾文轩说道,“白小姐去哪里,不如我送你一程吧。” 白疏影笑了笑,婉拒道,“谢谢您,不过我想她很快就会来了,我回公司里等一等吧。”刚说完,她的手机便开始震动,来电显示是林灵,她按下接听键,一句“你在哪里”还没问出来,就听到电话那一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白小姐吗?” 白疏影怔了怔,“是的,您是……”然而她的一句话还没说完,那边便迫不及待道,“白小姐您好,我是A市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请您速来医院一趟,林小姐在车祸中受了伤,我们看她手机里最近的一次通话记录是您的号码,所以就打到了您的手机上,请问您是林小姐的什么人?” “我是她的同事。”白疏影答道,她的心骤然沉了下去,赶忙问了问林灵的伤势情况,便匆匆挂了电话,对还在为她打着雨伞的顾文轩道,“顾先生,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 顾文轩没说什么,只是把雨伞递给她,起初她愣了一下没有接,但最终那把黑色的雨伞的伞柄还是放在了她的手里。她道谢后,撑着雨伞走向马路边的出租车站。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没有一辆空车经过,不知是不是下雨的缘故,几乎每一辆车里都坐满了人,白疏影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忽然间,汽车喇叭声在耳边响起,她循声望去,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自己身边,顾文轩摇下车窗,神色淡然道,“这种天气很难打车,上来吧,我捎你过去。” 眼下情况紧急,也容不得她客气,于是她很干脆地把雨伞一收,打开车门便坐了进去。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她的身子渐渐暖和过来,但她看了看自己半湿的风衣,始终保持着坐直的姿势,没有向身后干净的靠垫上倚去。顾文轩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到她的的样子,此时此刻,她正在用手梳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纤细的手指在乌檀般的发丝映衬下更显得白皙如玉,许是因为天冷,她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然而肌肤却细腻如瓷,仿佛有着珍珠般温润的光泽。 “白小姐……是位演员?”他忽然开口问道,方才艺人管理部总监在介绍其他艺人时都有提到他们的职业,但唯独白疏影被他漏掉,而她在自我介绍时,也未曾提及自己所从事的工作。他只是隐隐有些印象,她似乎是目前正在A市拍摄的电视剧《衣香鬓影》的女二号饰演者。 白疏影点了点头,但很快意识到他在开车,便笑着调侃道,“顾先生的语气为何这么不确定,难道我看起来不像是个演员么?” 顾文轩不置可否,行至一处十字路口,交通灯变换为红,他停下车,缓缓道,“我只是觉得白小姐的声音很适合唱歌。” 白疏影怔了怔,其实这具身体在最初进入新盛娱乐公司的时候,是被当做一名歌手来培养的,公司认为她的声音很好,不是那种随大流的好听,而是很有自己的一套风格与韵味,如果进军乐坛,应该会得到很不错的反响。只可惜她太不争气,后来,同期培训的新人纷纷发了新歌、甚至出了个人专辑,只有她一直毫无起色,按照音乐老师的说法,她的歌声里没有灵魂,就像是机器编出的一套程序,精准完美,只可惜太空太假。培训期结束的那一天,公司的音乐老师遗憾地摇了摇头,叹气道,“可惜了这一副好嗓子。” 路口的灯变为绿色,车子再次缓缓启动,白疏影回过神来,好笑道,“这可不一定,唱歌并不只是对声音有要求,空有一副好嗓音,没有演唱技巧,照样是白费功夫。” 顾文轩却并没有附和她的话,语气中有着不容置辩的坚定,“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心里的某根弦却突然被这句话所触动,视线不由得向他望去,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此时,他正专注地操纵着方向盘,她只能从车内后视镜中隐约看到他的一抹轮廓,恍然间似是与记忆中的重合。 她的声音低下来,轻轻问道,“为什么?” “因为……”立交桥上有些堵车,他顿了顿,踩下刹车,从镜子里看到她亮如星辰的眼眸,唇角一弯,道,“我在国外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的音乐制作人,或许是职业上的感觉与判断吧。” 原来如此,白疏影在心底自嘲一笑,不知方才自己究竟是在莫名的期待些什么。她忽然不知道这个话题该如何继续下去,于是便渐渐沉默下来。顾文轩也很配合地什么也没问,他安静地开着车,一路无言,直到人民医院的标志性建筑出现在视线中,他一打方向盘,把车子往路边靠去。 雨势已经减小,白疏影拉开车门,与顾文轩道别之后,便疾步向医院大楼走去。顾文轩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刚要发动车子,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晓露湿中院,沉香飘户外……”温婉轻柔的音乐持续不停地响着,他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语气颇为无奈道,“不要催了,我马上就到。” “哪里,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不用急着过来了,”电话那一头的声音有几分埋怨,“试音的那位艺人似乎有事情耽搁了,现在都没有到,打她经纪人的电话也没有人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此言,顾文轩心里一动,问道,“你知不知道今天要试音那位艺人叫什么名字?” “我还没问。”那边的人说道,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能把我的词唱出我想要的感觉,我管她是当红天后还是歌坛新人。不过你要是好奇,我可以给你问问。” “不用了。”顾文轩说道,“你再等一下吧,我很快就过去。”说罢,他挂掉电话,银灰色的车子缓缓开上了马路,迅速汇入了车流之中。 另一边,白疏影一路走到手术室,林灵的手术还在进行着,医生说问题不大,只是骨折外加失血过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白疏影松了一口气,打算先打电话给公司汇报一下情况。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林灵从手术室里出来,住进了公司安排的高级病房。几位总监从公司赶来,象征性地慰问了一下,嘱咐她好好养伤、工作上的事不必担心之后,他们便陆续离开了。待他们一走,林灵挣扎着伸出手去,白疏影会意,把她的手提包拿来,在她的示意下从里面拿出了一份工作安排表。 白疏影一看,这才发现下午原本还有一场试音。她在《衣香鬓影》中饰演的握瑜是一名歌女,导演和几位副导演商议过后,还是希望能由她本人进行剧中歌曲的演唱,他们认为她的声音很适合那样的曲风,并且凭借她对握瑜这一角色的饰演,应该会更容易代入相应的感情。 试音的时间安排在两点,而如今已经过了四点。林灵望着白疏影,眼圈突然一红,虽然由于麻醉的作用,她现在还不能说话,但是她的眼泪却簌簌地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淌下,滴在了雪白的枕头上。 白疏影温声安慰了她几句,待她终于沉沉睡去,才站起身来,拿出手机开始联系这项工作的相关负责人。只是她的电话还没打出去,就率先接到了对方打来的电话,说已经安排了车来接她,要她现在、马上、立刻赶去试音。 电话那边的语气很急,说电视剧的音乐制作方很重视这项工作,甚至词作者都赶到了现场,想要亲自听一听效果,谁知她这里耽搁这么久,让那边一群工作人员也等了整整等了她一个下午。 白疏影赶忙解释了一下情况,向对方赔了几句不是之后,迅速收拾东西往楼下走去。 第7章 一曲笙箫 下午五点,正值A市的下班高峰期,偏偏目的地距离人民医院还颇有一段距离,一路走一路堵,白疏影看着窗外绵延不绝的车流,头一次有点怀念自己的那个时代。 手机开始震动,是公司那里发来的信息,说的是关于林灵的事。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林灵至少要在三个月后才能正常工作,而接下来的三个月,正是《衣香鬓影》拍摄的关键时期,她要拍戏、录歌,后期还要出席大量的宣传活动,并且还要参加新闻发布会,如今林灵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势必会影响到这些后续工作的进行。 公司方面有些委婉地告诉她,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员来接手林灵的工作,临近年末,大家手里的事情都很多,没有谁还能单独把这么大一份工作揽下来,而且公司最近也在对一批新人进行培训,所以人手方面就更为紧缺了。 公司那边废话说了一堆,但在白疏影看来,这些完全可以用一句概括:没空理你,请自求多福。然而在最后,公司还偏偏说让她放心,他们不会看着她陷入困境而袖手旁观,一定会尽力解决她的难处balabala……仿佛是极力想要让她感受到同志般的温暖。 对于公司的这种态度,她并没有在心里加以苛责或是埋怨,毕竟社会就像是一面镜子,别人对你的态度最终取决于你所站的位置,这个道理她早在十五岁的那一年便看得透彻,那时候她的人生遭遇剧变,瞬间从云端跌入尘埃,但她最终还是凭借自己的努力爬了起来,与此同时她也逐渐明白,在这世上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相关负责人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说那位词作者是个非常挑剔的人物,声称若是不能让他满意,他是不会把版权卖出去的,届时电视剧的音乐策划方就只能选择换人,所以能否获得这次机会,就全在她自己了。 白疏影有几分无语,这么重要的事情,林灵这个脱线经纪人都没有提前通知她,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林灵才赶着开车来接她、想要让她提前熟悉一下歌词曲谱,才不慎出了车祸吧。如是想着,她不由得又有些无奈。 好在唱歌于她而言并非难事,方才在车上的三个小时里,她已经把今晚要录的那首歌的词曲都看了一遍,大致也找到了感觉,所以当她站在录音室里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紧张。 与此同时,在录音室隔壁的一间屋子里,词作者沈清和接到相关负责人的通知电话,不由得又将自己的要求重申了一次,“第一遍一定要让她清唱,我要听一听她的音色以及她赋予这首歌的感情,如果她在这里就不能让我满意,那么之后的录音也不用再继续下去了。” 说罢,他靠回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先让身边的人,“你要吗?” 一旁的顾文轩摇了摇头,看着他好笑道,“你一定是我见过最挑剔的词作者,想必音乐策划都没有你这样费心。” 沈清和兀自点燃一根烟,挑眉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这对于音乐策划来讲,不过是能带来多少收益的事,但是对我而言,则是我倾注了心血的艺术品能否在歌手的演唱中获得生命。”吐出一口烟雾,他补充道,“虽然白疏影是你们新盛的艺人,不过你可别指望我会因此放宽要求。” “当然不会。”顾文轩笑了笑,“说实话,作为这首歌的曲作者,我也很期待她的表现。” 在此之前,他也不曾想过这首歌会由白疏影来唱,甚至这首歌被《衣香鬓影》的制片方相中、想要把版权买下来,也都是沈清和打电话告诉他的。作为大学里关系最要好的同学,沈清和每次作词后都会找他谱曲,而这次也是沈清和邀请他一同前来,亲自听一听音乐策划方安排的歌手会将这首曲子唱出什么样的效果。 白疏影……他的脑海中不觉浮现出她的样子,得到沈清和的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只希望自己没有看走眼,同时也对即将到来的试音多了些许好奇。 直到白疏影的歌声通过音响传入这个房间。 在没有配乐的情况下,她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沈清和一动不动地凝神听着,似乎想要捕捉每一个音调,甚至烟灰落了一裤子都没有察觉到,而顾文轩靠在沙发上轻轻闭上眼睛,手指不自觉地跟着旋律在沙发的木质扶手上打起了节拍。 “太好了,”不多时,沈清和回过神来,拨通了负责人的电话,“目前为止我非常满意,你们那边可以上伴奏了。” 说罢,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不由得对顾文轩道,“我从来没想过她清唱都能唱得这么好听,她的音色和唱功我无可挑剔,只是……”说到此处,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她的歌声锋芒太盛,反而不太容易与伴奏相融合,我有些担心,到时候会产生压倒性的局面。” 顾文轩却淡然一笑,“我相信她。”沈清和一怔,也没有多问,他也一向相信顾文轩看人的水准,但愿这次他也没有看错。 录音室那边的工作效率也是极高,不多时,绮丽而悠扬的乐声缓缓奏起,伴随着白疏影清澈而甜美的歌声,响彻在录音室的每一个角落,也传到了沈清和与顾文轩所在的房间里。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春江花月夜》,灵感也是取自于那首“孤篇压倒全唐”的同名诗,在《衣香鬓影》的剧情里,这首歌出现在陈府的一场盛宴中,彼时府中门庭若市、宾客往来,显尽繁华气象,谁知随之而来的“九一八事变”打碎了这片歌舞升平的迷梦,沈阳在一夜之间沦陷,金碧辉煌的陈氏豪宅也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 前奏行至尾声的时候,白疏影开始轻声应和,待到前奏走完,她的歌声自然而然地淡入,起先像是她在慢慢地和着,渐渐地,竟成了配乐在迎合她,从始至终,沈清和担心的情况都未曾出现,她的声音与伴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而在她的收放自如之下,非人工的伴奏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与她的气息此消彼长、高下相倾。 在她的徐徐唱腔之中,一副纸醉金迷、觥筹交错的画卷渐次铺展开来,乱世烽火、国仇家恨早已迫近,然而在这歌声中,却宛如勾勒出一片歌舞升平的桃花源,十丈软红迷离绚烂,仿佛在引诱世人沦陷其中,再也不要醒来。 一曲终了,沈清和不由得感叹道,“太美了,这个白疏影若是早出生个七八十年,绝对要把十里洋场的所有歌女都给比下去。”说着,他站起身来,“我要亲自去见一见这位白小姐,和她商量一下之后的合作。” 沈清和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徒留顾文轩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仿佛陷入了深思。 之后的事情很是顺利,沈清和答应卖出这首歌的版权,并同意专为握瑜这个角色写几首歌,最后他提出,他可以为《衣香鬓影》这部剧量身订做一首主题曲,但制片方必须答应由白疏影来演唱。 合作谈得很愉快,白疏影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她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没有她的戏,只有公司那里来了一个电话,说要派车来接她回去一趟,安排一下经纪人的事。时间宽裕,白疏影决定先去医院看一看林灵的情况,于是便让公司的车直接到医院接她。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她接到王导演打来的电话,他已经听说了昨晚的事情,毫不吝啬地表扬了她一番,末了,他意味深长道,“沈清和的词和顾文轩的曲,一向是最难求的,这一次你若是能抓住机会,一举进入歌坛也不是幻想。” 她心里当然明白,自从看过《衣香鬓影》的剧本,她便有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借助握瑜这个角色在剧中的特殊性,通过演唱剧中插曲的方式回归她的老本行。只是她没有想到,昨晚演唱的那首歌,曲子竟然是顾文轩作的,不过虽然有些意外,她也记得他曾经说自己在国外有过音乐制作人的经验,如此一想,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抵达医院之后,她乘坐电梯来到高级病房区,然而临近林灵病房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应该是林灵的母亲,苍老的声音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四丫头,你说说你啥时候能听一听俺们的话啊……隔壁彤姐儿和你一般大的年纪,娃子都有三个了,你说你想留在大城市里混,爹和娘也不拦着你,可你总归给咱找一份靠谱的工作,让俺们放心啊!” “阿妈,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啊……”林灵小声地争辩道,却被她母亲毫不留情地打断,“好,你觉着这样很好?这次你出事后,你奶奶差点把眼都哭瞎了,你爹忙着拾掇新房走不开,赶着俺坐飞机连夜过来瞧你,你说说……” “阿妈,都说了是意外了……”林灵有些无奈,她母亲的声音却越来越激动,“你自己讲讲,你这样能有啥子出息?明星们的事俺不懂,可那个什么白……白小姐,俺连她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你跟着她,能有什么出路?你真是……” “我相信她。”林灵的声音很轻,但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我相信疏影会成为最棒的艺人,阿妈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在电视里看到她,看到她的戏和广告,听到她的歌,所有人都叫得上她的名字……” 最终,她的母亲叹息一声,没有再与她争辩下去。 白疏影站在门外一墙之隔的地方,林灵的那些话让她的心底涌上一种复杂的感觉,使她忍不住回忆起原本想要永远遗忘的一个人——她的妹妹白暗香。那时候,白暗香也是用同样的语气,一字一句道,“我相信阿姐会成为最好的歌手,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记住阿姐的名字,记住阿姐的歌。” 虽然知道这句话有些夸张,但彼时她还是开心地收下了妹妹的好意,并且把她希冀的眼神视作唯一的精神支柱,支撑着自己走过了最艰难的一段光景。只是后来……她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下去。 最终她还是没有进入那间病房,她托医护人员把带来的水果转交给林灵,并亲自发了一条短信:我还有些事情,就不上去了,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忙完了再来看你。 不多时便收到林灵的回复:疏影,加油。外加一个可爱的笑脸。 她会心一笑,坐上了公司派来接她的汽车。 第8章 临时安排 时隔一天,白疏影再次走进新盛娱乐公司的大楼时,受到的待遇已经是截然不同。艺人管理部总监亲自下楼接她,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相比起昨天连她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尴尬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 白疏影踩在一双十四厘米的高跟鞋上,视线正对着总监荒凉的头顶,从那寥寥几根毛的数量上判断出这确实是同一个人没错。于是她心里愈发感到蹊跷,昨天公司还是用一副爱理不理的语气打发她,谁知只是过了一晚,态度立马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如果说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改变了主意,她所能想到的就只有昨晚的那场试音,她成功从沈清和那里拿下了版权,让公司不得不重新定位她对于新盛的价值。 果不其然,之后的事情印证了她的猜想。一张会议桌上,她和公司的几位高管大眼瞪小眼,最终有位资历较老的总监咳嗽一声,开口打破了僵局,“白小姐,你进入公司也有五年了,如今距离合同期满还有两个月,不知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此言一出,白疏影立即领会了这次面谈的目的所在。她记得这具身体的上一世,公司巴不得早点解约,甩掉她这个永远也红不起来的包袱,而如今,公司态度截然不同,不仅主动找她谈起续约的事,甚至不惜出动几位高管来与她谈判,足以见得上层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然而白疏影前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待价而沽,虽然经历了一次借尸还魂,但她一如既往把这个爱好带了过来,并毫不吝啬地运用在了这群高管身上。只见她淡然一笑,语气中满是漫不经心,“抱歉,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您的这个问题,毕竟未来的事情谁也不好说,我是个演员,不是算命先生,所以我也无法做到未卜先知。” 那总监的视线牢牢锁在她的脸上,试图从她轻松自如的外表下捕捉到一丝破绽,然而直到他眼睛看花,白疏影的神色依旧淡然,像是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一般。 总监心里冷笑一声,现在的艺人果然都是这样,给点甜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其实在他看来,公司的决定简直是荒唐,与其费这么大功夫留住她,还不如多培养几个新人来得实在。这个白疏影,她要是真有潜力,又何必沉寂那么久,白白浪费掉一个女艺人最宝贵的五年青春?归根结底,她不过是最近有些走运罢了。 如是想着,他的语气不觉冷下来,“白小姐是聪明人,应该也知道现在的娱乐圈竞争有多么激烈,新面孔层出不穷,而公众永远都是喜新厌旧的,他们能在多快的时间里记住你,也就能用多快的时间忘掉你。如果没有公司在背后包装宣传,你很快就会成为娱乐圈里的过去式,白小姐,这个道理你不可能不懂。” 白疏影眼底的笑意渐渐褪去,她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急切,一个回合下来就迫不及待亮出了刀子。过既然这样,她也不介意来个顺水推舟,“原来公司今日把我叫来,是想劝我早点另谋出路。”说着,她站起身来,“多谢您的好意了,我一定会为自己的前程好好打算的。” 见她就要走人,在场的高管们不由得急了,这次的决定是董事会连夜讨论的结果,医院的顾董事长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说一定要留住白疏影,眼下他们若是把事情办砸了,让白疏影从这道门走出去,那么下一个要走的估计就是他们了。 白疏影在心里默默数着数,数到三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放在了会议室的推拉门,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白小姐请留步!” 白疏影的脚步停了下来,却并不是因为那一声喊。方才那一瞬,会议室的推拉门突然被打开了,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出现在门外的顾文轩,而他的神情中却满是无辜与不解,目光在会议室里扫过一圈,最终落在面前的白疏影身上,“我不过是给父亲回电话耽搁了几分钟,白小姐这就要走了?”说着,他望向室内面面相觑的那群高管,“还是说,你们已经把事情谈妥了?” 高管们汗如雨下,最终有人顶着压力站出来,抱着必死的决心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那句话,“白小姐请留步。” 白疏影终于转过身去,那人笑了笑,和气道,“或许是我们表达方式有误,才让白小姐会错了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们就别再拐弯抹角了,白小姐,我们这次请您过来,是想同您商量一下今后的合作事宜,公司希望在合同期满前与您续约,不知您意下如何?” 白疏影也莞尔一笑,道,“续约?很抱歉,过去五年的生活,我不想再重来一次了,虽然我是个演员,有时候一幕戏会重复很多次,但这并不代表我喜欢重复我自己的人生。” 她的话音一落,场面顿时陷入了僵局。过去五年里她受到的冷遇人尽皆知,但彼时的她也完全没有那个实力,让公司对其进行重点培养。眼下她把这个问题抛出来,几位高管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摆明了是在要好处,但如果就此给了她好处,岂不是承认了她说的话,承认了过去五年公司是有意在冷落她?大家都有些拉不下脸。 “这一次不会了。”最终说话的却是顾文轩,他对上白疏影投来的目光,认真道,“我既然说过白小姐很适合做一位歌手,又怎么可能还让你像个演员一样,去做你所说的那种无意义的重复?” 白疏影凝视他深沉如夜的眼眸,唇边浮上一抹笑意,道,“好吧,既然顾先生这么说,我就却之不恭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位高管已是大喜过望,甚至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合同,然而白疏影的目光掠过他们,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后半句话,“我会认真考虑一下,然后再给您一个合理的答复。” “那么我们就来谈一谈接下来的工作吧。”顾文轩说道,“白小姐,请坐。” 白疏影自觉目的已经达到,若是再欲擒故纵下去,可能会产生适得其反的效果,于是她欣然接受了顾文轩给的台阶,走回会议桌边坐了下来。 高管们均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待顾文轩也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艺人管理部总监拿出一份工作安排表,说道,“如今林小姐受伤住院,她的工作暂时无人接替,公司临时决定为白小姐增派两位助理,以协助白小姐当下的电视剧拍摄工作。至于经纪人……”他顿了顿,遗憾道,“目前为止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不过白小姐放心,公司会尽快为您安排。” “不知您的‘尽快’是多长时间?”白疏影淡声问道,“明天我需要去录两首歌,后天就要跟着剧组出发去东北拍外景,公司是打算让我自己打车去录音棚,还是打算让我自己去订飞机票?” 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退让,眼下是公司有求于她,而她占据着主导局面,若是此时放弃机会进行妥协,日后可能更会被当成软柿子捏。 总监果然就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场面瞬间进入僵局,白疏影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公司高管们,刚要提出自己的条件,却被顾文轩率先一步打破了沉寂,“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这次轮到白疏影怔住,眉头一蹙,她犹疑道,“顾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是说,”顾文轩望着她,清冷的声音低沉而好听,“林小姐的工作暂时由我来接手,不知白小姐意下如何?” 没等白疏影发话,总监已经抢先道,“顾先生,这怎么可以?董事长那里……” “有什么问题么?”顾文轩倒是一派从容,“白小姐在剧中演唱的几首歌都是由我来谱曲,如此刚好借机会了解一下这部戏以及白小姐所饰演的角色,为接下来的作曲提供一些参考。至于父亲,我想他应该不会干涉,毕竟作曲是我自己工作的一部分,他一直都明白。” 他把话题归结于个人私事,总监也不好再多言,于是便没有再反驳。 问题最终推给了白疏影,她深深叹出一口气,道,“既然这是公司的安排,那么我没有意见。” 于是会议最终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结束了,待高管们陆陆续续离开,顾文轩似笑非笑地望向白疏影,揶揄道,“白小姐,公司给你这么好的福利,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么?” “福利?我并不这么觉得,”白疏影靠在椅子上,含笑道,“顾先生有所不知,我对经纪人的要求还是比较严格的,其实如果您只是为了方便自己作曲,完全不必这样屈尊枉驾。” 顾文轩叹息一声,“看来是我在国外待久了,中文的表达水平有所下降,我说了这么多,竟然都没有让白小姐听明白我的意思。” 他对上白疏影略带不解的目光,认真道,“我的真正目的是把你留在公司,所以这段时间里,我若是能胜任这份工作,你会答应留下来么?” “难说,”白疏影突然觉得,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极了那个说因为舍不得她的歌声、所以才会平安回来的顾文轩,让她不由得想要打趣他,“就看您这位临时经纪人的表现了。” 顾文轩站起身来,“那我们走吧。” 她怔了怔,“去哪?” 他答道,“送你去片场,不要忘了,今天下午你还有一场戏。” 第9章 风雨欲来 在去往片场的路上,白疏影忽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这具身体在重生之前,从始至终都未曾认识过顾文轩这个人。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同一段时间里,顾董事长的独子在国外与几个好友一同滑雪,结果在山里遇到雪崩,连尸首都没有找回来,噩耗传来,顾董事长一病不起,公司的事务暂时移交几位副董事长处理,之后事情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很快她就被公司解约,没过多久便寻了短见。 所以说,这个顾文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不禁陷入沉思,可是转念一想,这会不会是蝴蝶效应?会不会是由于她的魂魄不请自来,从而导致了这一系列的变化? 比如上一世她并没有获得试音的邀请,因为彼时她正在片场接受王导演口水的洗礼,她的一场戏拍了整整一天,最终王导演一怒之下给音乐制作方打电话,说他收回了早先的决定,这个白疏影连戏都拍不好,更不要指望她能演唱出歌里复杂的感情。 再比如说上一世林灵并没有出车祸,毕竟试音的机会都没有了,林灵也不必赶着来接她、而导致撞了车,所以也就没有了顾文轩这个临时经纪人什么事。 还比如说,上一世的今天,她与容槿华大吵了一架……想到此处,她的心忽然一沉,渐渐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下午的这场戏是在雨里拍的,内容是剧情的一开始,握瑜和怀瑾因为无法承担房租而被房东赶了出来,怀瑾发烧奄奄一息,握瑜绝望地向路人乞求帮助,在遭遇无数冷眼之后,终于等来了英雄救美的陈俊彦,陈少爷被怀瑾楚楚可怜的模样打动,把她们带回了府中。 本来很简单的一场戏,却因为这具身体的神演技,拍了有整整两个小时。结局就是女主角冷香凝“假戏真做”,在片场高烧晕倒,被探班的粉丝看到,在微博上大肆宣扬了一番,于是《衣香鬓影》剧组请了个花瓶来演女二号、还把国民女神冷香凝弄生病的消息便流传开了,王导演毫不留情地把容槿华训斥一顿,毕竟这只花瓶是他塞进来的,如今她用自己出神入化的渣演技把剧组推到风口浪尖,容槿华也别想推卸责任。 晚上回到宾馆,心情抑郁的容槿华把怒气全部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她也不甘示弱地与他大吵,埋怨他当时“入戏太深”,抢着把冷香凝抱上车送往医院,任由她一个人在片场被冷香凝的粉丝奚落,他连谁才是他的女朋友都分不清。 最终这场闹剧被冷香凝出面平息,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解释说这件事情不怨任何人,是她原本就患了感冒,因为不想耽误拍摄进程便坚持着来拍戏,谁知道没有支持住,给大家添麻烦了。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粉丝们被她的职业精神感动得泪流满面,王导演也很感谢她帮助剧组解围,而容槿华在记者的采访中表示,他一定会做好“护花使者”,对大病初愈的冷香凝多加照顾。 于是整个剧组皆大欢喜,男女主演相亲相爱,至于那个花瓶女二号?呵呵,她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车子到达片场,回忆戛然而止。白疏影心想,如今她已经成功与容槿华分手,那么晚上的吵架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了,至于冷香凝,她不知道她是真感冒还是假感冒,但只要她能顺利完成这场戏,到时候管她冷香凝是晕倒还是住院,那些就都与自己无关了。 正盘算着,就听到身边传来顾文轩的声音,“白小姐,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回过神来,答道,“一会要拍的那场戏有点惨,所以我先酝酿一下情绪。” “姐妹二人流落街头,姐姐为了给妹妹治病,不得不沿街乞讨……”顾文轩翻了翻剧本,又看了看她,语气里突然多了几分不确定,“在我看来,你的表情更像是……”他沉默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后半句,“姐姐在计算如果把妹妹卖掉,她能拿到多少钱。” “……” 白疏影轻咳一声,有那么明显吗?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嘴角都快翘到耳朵根了。于是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回忆了一下白暗香,最终成功地换上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到达片场之后,剧组人员纷纷对白疏影进行问候,并表达了对林灵的关心,而王导演认出了顾文轩的身份,告诉大家他就是新盛娱乐公司顾董事长的公子,同时也是《春江花月夜》的曲作者。 于是大家也没有对他们两个同时出现而表示怀疑,毕竟白疏影是新盛的艺人,而顾文轩担纲着编写剧中插曲的工作,由她带他来剧组探班、感受一下这部戏的氛围,那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只有冷香凝不这么想。此时此刻,她独自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大家围在白疏影和顾文轩身边,心里的滋味百般复杂。她不相信白疏影这么轻松就从沈清和那里拿到了版权,当年她尝试进军歌坛的时候,公司千方百计为她争取到一次与沈清和合作的机会,彼时她心中满怀希望,然而沈清和却用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瞬间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她还记得当时他说过的话,一字不落:让那个女人闭嘴,她在侮辱我的作品。 那件事情成了她职业生涯中的一个污点,此后她专心演戏、再不涉足歌坛,不能不说是这次经历带给她的心理阴影。可是这一次,白疏影竟然做到了,她得到了那个孤傲才子的肯定,并且让他答应为握瑜这个角色写歌,甚至答应为《衣香鬓影》创作主题曲,唯一的要求就是由她来演唱。 她不相信白疏影真有这个本领,昨天夜里一宿无眠,她实在想不出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今天,她看到白疏影与顾文轩一同走入片场。 呵呵,又是特么的潜规则。冷香凝恨恨地咬着牙,作为一个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上来的实力派演员,她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凭脸蛋上位,以潜规则的方式轻松获得一切的女明星。她与容槿华同为凰明娱乐公司的艺人,辈分上也算是他的师妹,所以对他和白疏影之间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这次白疏影靠着容槿华的推荐进入剧组,眼看着目的达到,便干脆利落地甩了容槿华,转身扑进顾文轩的怀抱,她冷香凝在娱乐圈混迹近十年,就没有见过比白疏影更不要脸的艺人!或者说,她连“艺人”都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个靠男人上位的花瓶! 她一边在心里默念着“我去年买了个表”,一边想着待会儿一定要给这只花瓶一个好看! 今天的戏是在影视城内一条仿民国的街道上拍,于是现场也来了很多粉丝,有些想要讨偶像的签名,有些是来看戏,而有些直接提出想做群众演员。在剧组工作人员的安排下,一切事务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参与群演的粉丝都能得到容槿华与冷香凝的签名与合照,既为剧组省了一笔钱,又满足了粉丝的愿望,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顾文轩与王导演谈事情去了,白疏影一个人坐在那里,偶尔有几个认识她的人想来找她要签名,但转念一想,她那一手烂字,连收藏的价值都没有,于是最终纷纷掉头离开。 对于这些白疏影表示她完全不在意,没人缠着,她反而乐得清闲。正坐在那悠哉悠哉喝着茶,忽然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转头一望,那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见她转过头来,女孩不禁腼腆一笑,轻声问道,“我可以与你合张影吗?” 白疏影坐在椅子上,看到女孩和她处在同一个高度,这才发现女孩是坐在一张轮椅上对她说话,她身下的裤管空空荡荡,不知是遭遇了怎样的不幸。 “当然可以。”白疏影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招呼了一个工作人员,拜托他为她和女孩拍了照。 “谢谢你。”女孩接过自己的手机,反复打量里面的照片,神情中既有羡慕又有落寞,许久之后,她叹息一声,“姐姐,你真漂亮,我从小就想做个像你一样的演员,可是……” 白疏影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子,保持着与她平视的高度,认真道,“有梦想就坚持下去吧,只是你不妨试着换一种途径来实现。你要相信,上天亏欠你的东西,总有一天会用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来偿还。” 女孩怔了怔,最终微笑着点点头,又与白疏影聊了几句,便独自一人推动轮椅离开了。 A市的天气终归很给力,没过多久,原本灰暗的天色愈发阴沉,紧接着,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王导演心情很是愉悦,赶忙招呼大家准备开拍。 剧组工作人员效率很高,很快布置好了场景道具,几台摄像机也各就位,只等着冷香凝与白疏影的入场。 第10章 假戏真做 在开拍前,白疏影一直以为,只要她能一次通过不NG,不给冷香凝任何“假戏真做”的机会,那么今天下午的一切就会顺利度过。毕竟现场还有那么多粉丝看着,她不相信冷香凝会为了拖延时间而故意NG,在众多粉丝面前自砸招牌。 但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冷香凝,只要冷香凝不想让她好过,那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利用的机会。 “啊——”伴随着冷香凝的一声尖叫,王导演大喊一声,“cut!怎么回事?” 冷香凝却没有理会王导演的疑问,而是焦急地去扶跌倒在地的白疏影,“疏影,你还好吧?” 白疏影忍过掌心和膝上传来的剧痛,心想自己果然是看轻了冷香凝。第一幕戏是握瑜和怀瑾被房东轰出院子,当时怀瑾生着病,握瑜便请求房东再宽限一段时间,然而房东却毫不留情地把失去意识的怀瑾推到她身上,让她带着妹妹迅速滚蛋。按理说这是在演戏,冷香凝并不是真的没了意识,但是白疏影伸手去扶她的一瞬间,却没有料到她会以这么大的力量向自己撞来,一时没有心理准备便扑倒在了地上。 她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没事,重来吧。” 一次失误,王导演也没说什么,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赶快就位,然后喊了“action”。 这一次虽然早有准备,但冷香凝顺势狠狠撞来的时候,她还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勉强架住冷香凝的身子,她哀求房东道,“太太,求求您,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一定把房钱还上……我妹妹她发着烧,她不能淋雨的,求求您……” “走走,快走,别让我再看见你!”房东推搡着她们,一脸厌弃道,“你欠了我两个月的房租,我不追究放你走,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你还指望我再宽限你时间?我是在出租房子,不是在做慈善!快走!”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白疏影摸了摸冷香凝的额头,忍住快要决堤的眼泪,轻声道,“阿瑾,再坚持一下,姐姐带你去治病……”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青石板路面溅起透明的水花,冬日的寒风钻进薄薄的旗袍里,带来刺穿肌骨的凉意。白疏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冷香凝用尽全身的力量压在她身上,一副恨不得把她推到的样子,让她不禁在心里默默无语,就凭这副蛮力,鬼才相信她是个重感冒病人,这么说来,上一世发烧晕倒什么的,是不是装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这个时候她却不能反击,当然,把冷香凝扔地上确实是可以逞一时之快,但是结果呢?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王导演的怒吼和粉丝的鄙夷,然后冷香凝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还在那大度地替她说话,说什么她是新人啊、不是故意的啊、请大家原谅啊…… 她可以解释,但是谁会信呢?谁会相信实力派演员冷香凝会去无缘无故陷害一个小新人?就像当初这具身体和容槿华的关系曝光,他随随便便几句话便把责任推脱干净,尽管她才是吃亏的那一个,但公众依旧选择无条件地信任他们的影帝。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话语权永远都是由实力来决定的。 现如今,比起做一些无谓的挣扎,她更需要做的是积攒自己的实力,唯有如此,当日后她拥有话语权之时,她所说出的每一句话才会掷地有声、才会使人无条件地信服。 一辆马车从她们身边驶过,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将一盆水泼到走在外侧的白疏影身上,这是剧本中的一个情景,马车溅起的水泼了握瑜一身,以此来突显姐妹二人的狼狈。但是……白疏影的身子轻轻一颤,原本应该是温热的水,此时竟是变成了刺骨的冰凉。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白疏影偏头望向那个挂在自己身上“不省人事”的女人,此时此刻,她微微睁开眼睛,气若游丝道,“姐姐,阿瑾走不动了……你快找一个……地方避雨,不要……再管阿瑾了……” 白疏影想要把她扶到墙角去,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眼前的黑暗散去,她强撑着身子架住冷香凝,让她靠着一座宅院的青灰色的砖墙坐下来。雨势越来越大,雨水顺着屋檐滴答而下,打在她衣衫单薄的身子上,每一下都是砭人肌骨的寒意,恍然间,她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变了,不再是影视城,不再是片场,而是十五岁的她无助地坐在白家大宅的残垣断壁前,抱着垂死的白暗香,手足无措地哭得满面泪痕。 “阿姐……我们没有家了,是吗……阿姐,我好想睡,可是……我会不会死掉?如果……如果我死掉了,是不是……就只剩阿姐一个人了?我不想死……我舍不得阿姐……我不想让阿姐一个人……” “不会的,暗香,你别说傻话……”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下,颤抖地伸出手去想要为妹妹挡住倾盆而下的大雨,但是分明却是徒劳。怀中的人身体越来越冷,她心里的恐惧肆意蔓延,但还是温声道,“暗香,你再坚持一下,阿姐带你去看医生……” 但是任凭她用尽全身力气,却依旧无法将妹妹移动一步,白暗香剧烈地咳嗽着,神智已经开始涣散,“阿姐,好冷……我想睡了……阿姐,对不起……” “暗香,不要!你不许睡,你给我醒过来!”她甜美的嗓音早已哭到沙哑,但任凭她怎么摇晃,白暗香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有了声息。 “救命啊……”她疯了一般地冲向街上,随手抓住一个路人,哀求道,“大哥,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妹妹,她快要死了,救救她……” “你脑子有问题吧,生病了去看医生啊,在这里发什么疯!”那人一把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直接扑倒在地。 冰冷的雨水将衣衫浸透,她挣扎着爬起来,膝上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站不起身,但她还是执着地抱住从她身边走过的一个路人的腿,凄声哀求道,“求求您,救救我的妹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失去她……” “啊啊,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快,离她远点……”路人们惊恐地看着她,纷纷逃开一段距离,但却看热闹似的不肯散去,围在不远处对她指指点点。 眼前一片黑暗,绝望渐渐吞噬了她的心房,她不知道上天为什么会这样对她,下午她从学堂回来,本以为一切还会像往常一样,爹把她叫到书房,考查她今日的功课,并在她流利地背下当天学习的诗词或洋文后,慈爱地摸摸她的头,而娘会亲手为她和妹妹做一碗温暖香甜的羹汤,妹妹依偎在她怀里撒娇,缠着她要她唱在学堂里学会的歌…… 然而这一切都在顷刻间化为了灰烬,白家大宅在洋人的炮火中化为一片废墟,爹娘当场丧生,所谓树倒猢狲散,下人们把家里的财物争抢一空,早已跑了个没影,她拼了命把妹妹从砖块瓦砾下刨出来,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如同手心里的沙,越想紧握却越是一点点地流逝。 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倾塌,可是她却不能就此倒下,只要白暗香还有一口气,她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她从鬼门关里带回来! 忽然有人在她面前蹲下,挑起了她的下巴,“哟,这小妞脸长得不赖啊,跟爷走,爷救你妹妹好不好?”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跟您走……我全听您的……只要您能救救我妹妹……我什么都听您的……” 那人扯起她的胳膊就要往马车上带,她意识到什么,挣扎道,“我妹妹她还在那边,你要带我去哪里……” “洋人的火炮那么厉害,你那妹妹早就死透了吧,别在一个死人身上费心思了,跟爷走吧,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我跟你说……”她的耳膜一阵轰鸣,那人的声音已经渐渐听不清了,但她却清楚地捕捉到了一句,那人说白暗香已经死了。 她狠狠一口咬在那人手上,伴随着一声惨叫,她挣脱开来,一瘸一拐地向白暗香所在的地方跑去,身后是骂骂咧咧的声音,她不管了,她什么都不管了,她只要和妹妹在一起,大不了一起死好了,她不要把妹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里。 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她在石阶上坐下来,颤抖着把白暗香抱在怀里,拂开覆在她脸上的头发,眼泪一滴滴地掉在了她的身上,声音是垂死般的绝望,“暗香,对不起……阿姐没用,阿姐不能把你救回来……不过你放心,阿姐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若是不在了,阿姐也不要活了,黄泉路上,我们姐妹俩做个伴,也不会孤单了……” “cut!太棒了,非常好!”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插/进来,白疏影有些茫然,想要分辨这个声音是哪里来的,但是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方才还无声无息的白暗香突然自己站了起来,只见她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是她的世界里一片寂静,已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戏剧落幕,场外的粉丝们禁不住开始鼓掌,一些泪点低的甚至开始抹眼泪。 王导演将视频回放看过一遍,也是按捺不住内心里的震撼,专业摄像机清晰地捕捉下白疏影的每一个表情,把她那种刻骨的绝望展露得淋漓尽致,他难以想象,这个年仅二十出头的女演员,竟然能把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饰演得如此到位。 那种一无所有的死寂,那种孤注一掷的决绝,那种看淡生死的超脱,百般情绪同时迸发,在她锋利的美貌下,竟是一种摄人心魄的凄婉。虽然雨声太大,他有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这幕戏本来就是要添加后期配音的,所以他也没有在意。 冷香凝的助理迅速跑上前去,一个撑开雨伞挡在她头上,一个拿浴巾为她擦头发,还有一个为她递上水杯。冷香凝喝着温热的茶水,眉心却是微微皱起,方才白疏影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可着劲叫她“暗香”,还念叨着一些剧本里根本没有的台词,不会是被她推了一下、冷水一泼,给弄得精神失常了吧?她方才一直闭着眼睛,没有看到白疏影的表情,但她着实不想承认,有一瞬间,她真的被白疏影声音里的绝望震撼到了。 视线望去,她看到白疏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顾文轩拿了外套披在她身上,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想要把她拉起来,但她却像是失去意识般坐在那,最终顾文轩一蹙眉,单手揽着她的腰身,强行把她扶了起来。 王导演打着伞走过来,冷香凝看到他眼神里兴奋的光芒,心里不由得一沉。她知道每次王导演露出这个表情,那一定是方才那场戏让他非常非常满意,难道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只花瓶得到导演的夸奖、白白拿了好处? 心里突然很是不甘,冷香凝牙一咬心一横,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她打算告诉导演,刚才那个花瓶故意错开身子让水泼到她,还故意把她往水坑里放,她现在很难受,她可能发烧了。 然而她的一句“导演,我有点不舒服”还没说出来,就看到白疏影的身子忽然一个摇晃,然后直挺挺地在她的面前倒了下去。 第11章 绝地反击 眼前是一片挥之不去的黑暗,白暗香的身影在一片漆黑中如同雾气般飘渺不定,白疏影想要开口喊她的名字,但是她的嗓子里却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几番挣扎,却依旧是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零碎的记忆片段纷至沓来,那一年,或许是上天垂怜她们,白暗香最终活了下来,她醒来的时候是一个晚上,当她轻轻喊出“阿姐”的时候,守在床边的白疏影忍不住喜极而泣。她不禁想,这便是所谓的否极泰来了吧,如今白暗香挺过了这次生死考验,是不是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她们姐妹二人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呢? 彼时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命运终会与她开一个莫大的玩笑,白暗香没有死在1927年的“南京惨案”中,却死在了十年后的1937年,南京沦陷的前夕。 是她亲手开枪打死了白暗香,打死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那一刻,白暗香睁大着眼睛在她面前倒下,难以置信的表情在脸上永远凝固,或许是到死都没有想到她的阿姐会真的对着她扣下扳机。白疏影缓缓在地上坐下来,把那具还带着余温的身体抱在怀里,一如十年前的那个雨天,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兑现那句话了,暗香,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阿姐很快就去陪你。 那些回忆宛如千斤重,沉沉地压在她的身上,在她快要窒息的那一刻,眼前的黑暗却骤然弥散,连带着白暗香朦胧的影子,一同消失在了刺眼的白炽灯光下。 白疏影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嗓子里像是有个风箱在呼呼作响,她忍不住咳嗽一声,想要伸手挡住突如其来的刺目灯光,一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插着吊针,而视线中的一切是如此熟悉,她不禁在心里自嘲一笑,才从医院出去没三天,就没出息地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有人伸手探上她的额头,然后温声对她道,“烧已经退了,想不想喝点水?” 她点点头,然后身子便被扶了起来,身后适时放过来一个靠垫,她缓缓倚靠上去,待眼睛渐渐适应了光亮,她看到了顾文轩的身影,此时此刻,他在一只茶杯里兑好温水,然后将杯子递给了她。 她用没有插吊针的右手接过,喝完之后,嗓子里火烧火燎的感觉才减轻了一些。顾文轩接过空杯子,问道,“还要么?” 她没有说话,依旧是点了点头,他重新斟满一杯,看着她没有喘息地一股脑饮尽,神色复杂道,“你自己明明生着病,怎么还由着冷香凝在那胡闹?” 听得此言,白疏影微微一怔,平复了一下气息,她望向他,疑问道,“所有人都知道了?” 顾文轩明白她所指的是冷香凝故意刁难她一事,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没有。”从始至终,所有人包括导演在内,关注点都放在这场戏的剧情上,只有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白疏影身上,把她跌倒时毫无防备的样子以及被冰水泼到时的轻微颤抖尽收眼底,如果说这其中没有被什么人动手脚,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而白疏影……他望向她,此时此刻,她的眉目间却是一派淡然,完全不像是一个新人该有的样子,而方才在片场,她所展露出来的演技,也与他原先在公司里听到的截然不同。公司的人都说她是一个百无一用的花瓶,但几次接触下来,她的歌声,她的演技,都让他不得不对这个所谓的“花瓶艺人”重新进行定位。 忽然间,白疏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几分不确定,疑问道,“所以说,刚才我是在片场突然晕过去了么?” 顾文轩有些无语,但还是诚实地把医生的话转述给了她,“医生说你原本就感冒着,这次又在雨里淋了那么久,导致病情加重,高烧晕了过去。” 白疏影揉了揉额角,最终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极富戏剧性的事实。应该是昨天林灵拿给她的那件风衣太薄,她在片场吹了一上午冷风,然后又在公司门口被雨淋了个透,于是便不知觉地换上了感冒,然后今日又被冷香凝的冰水一激,便光荣地倒下了。 她原本想的是一次通过,不给冷香凝“假戏真做”的机会,谁知如今两人颠倒了位置,她代替上一世的冷香凝躺在了医院里。 想起上一世发生的事,她向顾文轩要了自己的手机,打开微博一看,果不其然,“衣香鬓影”这个话题又被刷上了热门榜,只是这一次,她这个女二号成了话题的核心。不知是谁上传了一段视频,把她在那条街道上的所有戏份都完整地记录了下来,从她扶着冷香凝在墙边坐下,到她哭着沿街乞讨,直到最后她心如死灰地抱着冷香凝,这些场景悉数出现在了视频里,虽然比不上专业摄像机来得清晰,但这条微博下的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这是《衣香鬓影》的女二号握瑜吗?演得好棒!” “泪点低已阵亡,容我先去哭一会,谁都别拦我……” “第一次发现白疏影竟然这么好看,以前怎么一直没觉得?” “上面那个是高级黑么?小影一直都很美好吗,不懂得欣赏就一边去!” “谁高级黑了?说句客观评价都能被喷,我看就是因为你这样的脑残粉在,白疏影才一直红不起来,真是粉丝行为偶像买单!” “白疏影真的好漂亮诶,我觉得我要路人转粉了。” 白疏影接着往下翻去,接下来一条是关于她在片场晕倒的报道,说她身患感冒坚持来拍戏,结果却由于淋雨而导致高烧晕倒,被送进了医院,下面还附了几张照片。 评论依旧是一边倒的局面,基本都是在说她敬业,希望早日康复回到片场等,偶尔有几个唱反调的,说她太弱不禁风,不过很快就被其他人围攻了。 眼下舆论对她非常有利,她刚要在心底里松口气,却在看到一条非官方的微博时怔住了。那条微博被顶在最前,转发量与点赞都已破五位数,那个名叫“何日君再来”的po主上传了一段她第一次NG的录像,说她摔倒完全是冷香凝撞的,之后又发了几张她晕倒时的照片,但关注点却在她手心里和膝盖上的伤痕,照片中她的擦伤触目惊心,甚至有血丝沁了出来,“何日君再来”说,如果她只是没站稳不小心摔倒,完全不可能会有这么重的伤,这明显是由大力撞击下扑倒在地而导致的。 评论区早已吵翻了天,冷香凝的粉丝一口咬定po主是在高级黑,他们的女神出道这么多年,要实力有实力,要人气有人气,何必去黑一个二者兼无的三流小演员?但更多的人则认为po主分析得有理,并翻出了前些天白疏影落水的报道,说那件事情也发生在与冷香凝演对手戏期间,肯定也是冷香凝下的黑手。 至于冷香凝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个倒是众说纷纭,最终有人自称爆猛料,说冷香凝之所以处处针对白疏影,是因为日前白疏影从沈清和那里拿下了插曲《春江花月夜》的版权,并且还将担任由沈清和创作的《衣香鬓影》主题曲的演唱工作,所以冷香凝心生忌恨,这才下了黑手。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沈清和是何等人物?作为圈内公认的才子,如今的古风词坛中,他若是称第二那么没人敢称第一,而他的词也是公认的难求,如今白疏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成功地打动了沈大才子,这无疑让众人大跌眼镜。 冷香凝的粉丝见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口咬定白疏影是潜规则、走后门,但立即引来了沈清和粉丝的群嘲,说冷香凝的粉丝像狗一样乱咬,黑新人白疏影也就罢了,还妄图把脏水往他们的偶像沈清和身上泼,素质之低下可见一斑。 微博上吵翻了天,白疏影有些头大,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向这个方向发展。她看了看坐在她床前的顾文轩,此时他正拿着手机不知是不是在发短信,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起头来,“你都看到了?” “话题被顶在第一个,我倒是想看不到。”白疏影叹口气,她忽然想到什么,语气中多了几分不确定,“那个说我是被冷香凝推倒的那条微博,是不是你发的?”刚才她点进那个po主的主页一看,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一条微博,明显是个新注册的小号,而他的名字“何日君再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顾文轩。 “被你发现了。”他倒是承认得爽快,对上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他淡然一笑,好看的眼眸深沉如夜,“我们新盛的艺人,可不是拿出去随便给人欺负的。” 白疏影微微一怔,却听得他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冷香凝她为什么会针对你?” 白疏影摇了摇头,“我不敢确定,不过很有可能是因为她觉得我是靠潜规则上位的艺人,这次我和你一同出现在片场,再一联想昨天我刚从你和沈先生那里拿到《春江花月夜》的版权,所以……” 她这么推断也并非毫无根据,因为在这个剧组里,冷香凝最讨厌的两个人就是她和苏雪樱,按理说新人也不止她们两个,但也没见冷香凝对其他新人指手画脚,或许是因为她们两个进入剧组的方式都比较特殊,冷香凝才会横竖看她们不顺眼,先是把她推进水里,又是接二连三找苏雪樱的茬。 所以这一次,应该就是因为《春江花月夜》了。 “好的,我明白了。”顾文轩却是点了点头,拿着电话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不多时他回到病房,对白疏影道,“你再睡一会吧,明天录音的事不用担心,音乐制作方表示他们可以等。至于后天的行程我已经安排好,到时候我会直接过来,接你出院去机场。” 所以说他刚才出去是安排这些事了?白疏影将信将疑,但她实在是提不起精神,躺下之后很快便睡着了,朦胧中似乎有人摸了摸她插着吊针的手背,然后把一个温热的暖水袋轻轻放在了她的手下。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顾文轩早已离去,守在床边的是公司为她安排的两个助理,小赵和小杨,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女孩子。 白疏影拿出手机打开微博,话题依旧被顶在最前面,但第一条却已经换成了新盛的官方微博,声称白疏影确实是拿到了《春江花月夜》的版权,但这完全是她凭借自己的实力、通过正常途径取得的,那些捕风捉影的猜测与诽谤已经对她本人以及公司的名誉构成了威胁,对于情节严重的,公司将会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接下来是顾文轩的私人微博,发布了一段白疏影对《春江花月夜》进行试唱的音频,沈清和将他的这条微博转发,并说道:有些事情某些人自己做不到,便认为其他人也无法做到,对于这种喜欢以己度人、妄自揣测的艺人,我庆幸当年没有与你合作。 至此,这场风波终于被推至了舆论的最高点。 第12章 暗流涌动 对于这样的结果,白疏影感到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一次顾文轩会如此果断,不过联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倒也可以为他的所作所为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说过,他的目的是让她继续留在新盛,如今他同时以公司和个人的名义替她正名,或许正是想让她看到公司对她的重视,从而答应留下来。 然而她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挽起一个弧度,虽然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孤军奋战,但此时有人帮她,她也欣然接受,毕竟合理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这也是她所认同的一项生存之道。 思考了一番措辞,她打开自己的微博界面,打字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没事。我不该带病进行拍摄,为剧组增添麻烦,但是《衣香鬓影》是一部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戏,我希望可以尽自己的努力饰演好握瑜这个角色,同时也希望大家可以喜欢这部戏,喜欢握瑜。 又反复看了几遍之后,她想了想,还是先把这段话用短信发给了顾文轩,顺带问道:我这样说可以吗? 他的短信很快便回了过来: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白疏影哑然失笑,回道:你这经纪人当得不合格啊,一般来说,经纪人不是应当按照公司的要求来规范艺人的言行举止么? 不多时,手机又开始震动,他回复道:我这个经纪人和别人不大一样,我喜欢有个性的艺人,就像你这样。 白疏影笑,回道:好吧,我很荣幸。回复完这条短信,她把编辑好的微博发了出去。 不多时,那条微博已经有了不少评论,白疏影挑了几个讨论《衣香鬓影》剧情的进行回复,很快便被粉丝们发现,纷纷把关注点转移到了这部剧上,以求偶像的回复。不多时,万年不登陆微博的王导演竟然转发了她的这一条,对她的演技表示肯定,并且希望大家可以继续关注这部剧。 至此也算是暂时转移了一下公众的注意力,但是白疏影明白,这件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眼下冷香凝以及她所在的凰明娱乐公司还没有对此事做出回应,与她同公司的容槿华那里也没有一点消息,不过他们的沉寂却并未换来理想的效果,虽然沈清和的那条微博没有指名道姓,但说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甚至有好事者把陈年往事悉数翻出,声称当年正是沈清和阻挡了冷香凝向歌坛进军的步伐,所以她才会如此记恨,在诬蔑白疏影的同时还打算拖沈清和下水。 看到这里,白疏影的眉头微微一蹙,这已经不仅仅是为她正名了,爆料的那个人出手决绝毫不留情,分明是想让冷香凝永世不得翻身。眼下《衣香鬓影》还在拍摄中,结果女主演就爆出了这么多丑闻,这无疑会对收视率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她觉得顾文轩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所以这应当不是他所为,那么,知道如此多□□的这个人会是谁呢? 她感到有些费解,不过或许这个人不仅仅是在针对冷香凝,而是在针对整个剧组,希望以抹黑冷香凝的方式来影响这部剧的收视率。这些便不是她可以知道的了,她摇了摇头,从手机里翻到沈清和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道谢的短信,无论如何,在这次的事件中,沈清和也算是在替她说话。 白疏影在医院里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一晚,然而在另一边,凰明娱乐公司的总部大楼里,却是一片愁云惨雾。说来也巧,新盛和凰明两家娱乐公司作为多年的老对手,总部也都是坐落在A市,可谓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会议室里,一夜无眠的冷香凝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她的经纪人宋晴劝慰道,“想开点,你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毕竟人红是非多,那些所谓的爆料不过是暂时性的夺人眼球,很快就会被大家遗忘,现如今,沉默是对他们最好的回应。” 冷香凝却忽然把桌子上的一沓报纸和文件扫在地上,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了调,“那些爆料我才不在乎,可是顾文轩和沈清和,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帮着白疏影挤兑我么?白疏影那个贱人到底和多少人进行过地下交易,才让这么多人都帮着她说话?” “这……”宋晴有些犹豫,那些视频和音频她已经看过听过,不得不说,白疏影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比起她刚进剧组时已经有了非常大的进步,但这些话她却不能说出来,如今冷香凝正在气头上,说这些无异于火上浇油。 她与冷香凝合作了近十年,一路看着这个毫无背景的姑娘白手起家,直到拥有了今天的位置,这是冷香凝的优点,但也造就了她性格中最为偏执的一面,她看不起任何依靠背景和后台爬上来的新人,甚至不惜以最坏的心思揣度人家,这也在无形中得罪了很多人,毕竟娱乐圈里的人,有几个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呢? 她只得温声安慰道,“不管怎么说,你的实力和地位摆在这,白疏影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凭借后台一步登天,公众又不是傻瓜,不可能看不到你们两个的实力对比。”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冷香凝对她摆摆手,待宋晴离开会议室,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缓缓瘫坐在了靠椅上。方才她与宋晴一同观看了视频,也听过了顾文轩发布的那段音频,当她看到身为资深经纪人的宋晴都露出了那样惊讶赞赏的表情,那一刻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一周前还NG不断被导演骂得狗血喷头的花瓶白疏影,竟然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像是经历了漫长沉寂后终于破茧而出,开始一点点绽放属于她的光芒。冷香凝无法阻止自己心底里蔓延上来的恐惧,她可以居高临下地审视那些通过潜规则的方式爬上来的新人,因为她凭借自己的实力站在一个她们就算是走后门也难以企及的高度,但是白疏影的存在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她仿佛可以看到白疏影未来的路,作为一个既有后台又有演技的新人,铺展在她面前的必定是一条通天大道。 忽然间,会议室的门被拉开了,冷香凝正心烦意乱,忍不住斥道,“不是说了谁都别进来么?都给我出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耍大小姐脾气。”来者却是容槿华,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把一张报纸拍在冷香凝面前的桌子上,“慕如薇正式宣布复出,一连接了三个广告,而且她复出后的第一张新专辑也已经在筹划,看样子,新盛这一次是要放大招了……” 冷香凝的目光扫过那张报纸,画面上的女明星美艳摄人,只是微微一笑便不觉流露出傲然风姿,一袭深紫色晚礼服包裹着她玲珑妙曼的身材,愈发显得冷丽而魅惑。 这张脸一度是冷香凝的噩梦,当年她拍摄第一部电影时,新盛的当红天后慕如薇正值事业顶峰,凑巧的是,由两人分别主演的电影竟然在同一时期上映,若是题材不同还好,但偏偏都是古装戏,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若非冷香凝的那部戏里男主角由容槿华饰演,只怕票房会跌得更惨。 好在不久之后慕如薇由于结婚生子而暂时隐退,冷香凝便抓住机会趁势而上,在电影界立足,并占据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如今阔别娱乐圈两年的慕如薇突然宣布复出,联想到最近炒得沸沸扬扬的白疏影事件,这让她不得不产生警惕,或许新盛是在下很大的一盘棋。 “一个白疏影已经很让人头大,这下好,慕如薇也来凑热闹了。”冷香凝恨恨道,视线倏然投向容槿华,见他一副作壁上观的表情,不禁冷笑道,“你不用在这看我笑话,不要忘了,公司交给你的任务完全被你搞砸了,堂堂影帝竟然被一个三流小演员甩了,你也是够出息。” “总比你好,害人不成,反而被人揭了老底。”容槿华嗤笑一声,闪身躲过冷香凝砸来的一沓文件,白色的打印纸如同天女散花般飘落一地,他跨过那些纸,走到冷香凝面前,“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大小姐,你不觉得现在局势,我们更应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么?” 冷香凝挑眉,“你的意思是?” “白疏影交给我,至于慕如薇……”容槿华顿了顿,凑近冷香凝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冷香凝倏地站起身来,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那种事情要做你自己做,我坚决不会答应!” “随你咯。”容槿华耸了耸肩,“凭演技、凭人气,你连慕如薇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要是愿意花时间在这方面和她死磕,我也不拦着你,我祝愿你的努力能在十年内见到成效。” 说罢,他转身走出门外,徒留冷香凝坐在满地狼藉的会议室中,不知过了多久,她颤抖着拿出手机,翻出了一个已经许久没有拨打过的号码。 第13章 真假难辨 上午九点,公众终于等来了冷香凝的回应。她在接受采访时,声称自己并没有故意将白疏影推倒,因为那天下雨路滑,她一下子没站稳便撞在了白疏影身上,加之白疏影那天身体状况本来就不是很好,所以才会支持不住摔倒在地。 至于《春江花月夜》一事,她表示这完全是一场误会,白疏影能够得到沈清和的认可,让沈大才子答应为《衣香鬓影》创作主题曲,作为这部戏的女主演,她比任何人都感到开心。她很欣赏白疏影的演技和歌声,她们在剧组里的关系也很融洽,那些别有居心的挑拨离间,目的是败坏她的名声、进而影响这部剧的收视率,希望大家不要听信传言,可以继续支持她、支持《衣香鬓影》。 结束了一系列的采访,冷香凝回到公司,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那人还真就说话算话,用短信发给她一个电话号码,还顺带戏谑道:这不像你啊,我的大小姐,不过没关系,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老实说,我有点等不及了,真想现在就见到你。 冷香凝本不想回复,但她想到容槿华说过的那些话,思想斗争了半晌之后,还是强迫自己打下了一行字:不用急,反正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按下了发送键,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人发给她的电话号码。 与此同时的医院里,白疏影看着视频进度条走到最后,她退出网页,对坐在一旁的顾文轩道,“依我看,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如果继续扩大下去,只怕整个剧组都要被连累。” 冷香凝的辩解虽然有些蹩脚,但有一点她却没有说错,那就是如果她的名声在这种时候被搞垮,那么首先会受到波及的就是这部剧的收视率。而在白疏影的心里,这部剧对她的意义确实非同一般,她一直清楚自己是一个歌手而不是演员,如今她的演技大受称赞,也仅仅是因为这部戏的剧情与她的人生经历太过相似,这是她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好,听你的。”顾文轩的语气也是一派平静,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她,而是神情专注地敲着键盘,直到编辑完最后一段音频,他才望向她,若有所思道,“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我对她没兴趣,我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前途。”白疏影不紧不慢地答道,她一向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在这一次的事件里,她已经积攒了不少人气,微博粉丝数量也在短短一夕之间由两位数冲破三位数,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冷香凝,想必这次教训也足够让她收敛一段时间了。 “我明白了。”顾文轩点了点头,却在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一些往事。在思绪完全脱离控制之前,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刚才那段我改了几个音调,来试一试效果吧。” “好。”白疏影答应道,清了清嗓子准备和声,却听到他的手机铃声在一瞬间响了起来。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听到这个铃声,白疏影不由得一怔,顾文轩道了一声抱歉,便起身出去接电话了。 但白疏影的余光还是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号码,虽然顾文轩的手机里并没有存这个号码的名字,可她却对这个末尾是四个六的手机号记忆非常深刻,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冷香凝。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悄悄掀开被子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看着顾文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拐角处,她才放慢了脚步走过去,停在拐角的位置,屏息凝神倾听着那边的动静。 那一头,顾文轩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冷香凝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传了过来,“顾先生您好,我是冷香凝。” “冷香凝?”顾文轩的语气里染上一丝漫不经心,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才道,“原来是《衣香鬓影》的女主演冷小姐,我这个人一向记性不好,一时没有想起您来,还请冷小姐见谅。” 电话那边的冷香凝气得差点没把手机摔出去,但此时她不得不按下性子,淡定道,“您说笑了,您是何等身份的人物,我这区区一个小演员,哪敢劳您记挂?我这里也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只是想和您谈一谈剧组的事。” 深呼吸,冷香凝道,“对于昨天的事情,我向您和白小姐道歉,同时也希望您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如果我的名声毁了,进而影响到《衣香鬓影》的收视率,想必白小姐也无法从中获取什么好处。您是聪明人,这个道理不会不懂。” “我确实不懂。”顾文轩的声音里依旧是云淡风轻,“我只知道,能够既让你消失,又不影响这部剧收视率的方法有很多。你也不必在这里以白小姐的前途要挟我,她是新盛的艺人,对于她的发展,我想我会比你更关心。” “您是在和我开玩笑么?”冷香凝的伪装再也无法保持下去,她怒极反笑,“我作为这部戏的女主演,如果我的名声不复存在,您以为仅凭白疏影的那一张脸蛋,就可以把收视率挽回吗?” “对不起,我自认为不是个具有幽默感的人。”顾文轩的语气一点点冷了下来,“电视剧开拍不过两周,现在换人完全来得及,我希望冷小姐不要记性差到忘记这部剧出品方的名字。” 冷香凝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她当然没有忘记,《衣香鬓影》的出品方是长兴影视制作有限公司,这家公司与新盛的关系可谓是非同一般,长兴影视的董事长方云晟唯一的妹妹方云晨,在二十多年前嫁给了新盛的顾董事长,也就是顾文轩的父亲。一想到这里,冷香凝的额头上沁出一丝冷汗,但她却还在坚持做最后的挣扎,“定妆照已经放出,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出演这个角色,如果临时换人,您认为我的粉丝会无动于衷吗?” “如果是换成慕如薇呢?您认为,是为了您而不看这部剧的人多一些,还是为了慕小姐而收看这部剧的人更多?”顾文轩不答反问,电话那头在瞬间沉默,他淡然一笑,接着道,“我也不介意告诉您另外一件事情,《衣香鬓影》的剧本在初次完稿时,并不是您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剧中的女主角原本是握瑜,而怀瑾只是一个剧情进展到五分之一便死去的配角。之后是出于增加情节冲突性的考虑,才把姐妹之间的矛盾作为一条线索添加进去,编剧为此大幅删改了剧情,并把怀瑾上升为女主角,握瑜退居其次成为女二号。” 冷香凝握着电话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而顾文轩的语气依旧波澜不兴,“其实编剧本人现在很后悔,觉得最初的那版剧本更合他的心意,如今的这个版本,虽然看点更多,但明显已经偏离了他写这个故事的初衷。如果可以,我想他不会介意这部剧以它最初的样子出现在荧幕上,只是不知冷小姐您意下如何?” 冷香凝一时无言以对,许久之后,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你想怎么样?” “您放心,既然我会把这些假设讲给您听,那么就说明这暂时也是假设而已。”顾文轩说道,“只不过,昨天在片场发生的事,希望您不要再让我看到第二次。否则,我也不敢保证这些假设会不会成真。” 冷香凝完全败下阵来,她匆匆挂断了电话,满腔怒火无从发泄,恨不得把手机捏成粉碎。最终她颤抖着手在会议桌上摸索了半天,抄起一只瓷质笔筒,狠狠向墙上砸去。 容槿华在门外听到一声巨响,他摇了摇头,嘴角挽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冷香凝的道行太浅,对付白疏影,果然还是要他亲自上阵。 此时的另一边,白疏影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冷香凝和容槿华记挂着,她在顾文轩转过拐角之前闪进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待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轻轻叹出一口气,心里不由涌上一种复杂难言的感觉。 她对顾文轩的印象一直都是玩世不恭的富家少爷,但方才的那一刻,他语气中的从容与冷然,以及他说出的那番话,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虽然刚才她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但她却完全可以想象到他的样子,因为彼时那个人也像这样,把她揽在自己的身后,居高临下地用手里的枪指着瘫倒在地的闹事者,冷声道,“今晚发生的事,莫要再让我看到第二次。否则,我也不敢保证这把枪它会不会走火。” 虽然她也明白,那位新盛少爷不过是想要把她留在公司,所以才会这样照拂她,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忍不住在心底里产生了隐隐的希冀与幻想,顾文轩,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白疏影回到病房的时候,顾文轩正把电脑摊在膝上,继续着编辑音频的工作,见她进来,便问道,“你去哪里了?” “洗手间。”她答道,走到床边坐下,她凝视他半晌,还是忍不住道,“是谁的电话?你去了那么久,我都快睡着了,这才去洗了洗脸清醒一下。” “是我父亲打来的,关于公司的事。”他笑了笑,“你若是累了就先睡一会吧,我把这首曲子也再改一下,等晚些你可以一起试唱。” 白疏影摇了摇头,“算了,已经睡不着了,我们继续吧。” 见状,顾文轩也没有再反对,调出刚才的那份音频,点下了播放键。 第14章 似是而非 白疏影发现自己最擅长、也最喜欢的果然还是唱歌,原本说的只是试唱一下,谁知这一试就试到了下午。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医院的病房里,而是重新回到了金碧辉煌的金陵歌剧院。面对着唯一的一名听众,她的曲子唱到最后,却偏偏在末尾一段前停了下来,唇角含着一抹浅笑,她从妆镜台前拿起烟枪,轻轻巧巧地在他眼前划过一道弧线,待他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就听得她温声道,“余下的那一段,待你他日归来,我再继续唱完罢。” 他心领神会,好看的眼眸里满是笑意,“看来我是走不得了,哪怕是为了听完这首曲子,也定要活着回来。” 她不禁扑哧一笑,“你这是哪门子怪癖,如果曲子只听一半,便会浑身不自在么?”他却不置可否,只是将目光长久地停驻在她的身上,像是看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够一样。 如今回忆起那些时光,已经遥远得恍如隔世。不过来到这个时代,她发现自己终于为他的“怪癖”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传说中的……强迫症。 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出来,高音顿时没有上去,刚起了个头便溜坡似的滑了下来,白疏影抱歉地摆了摆手,顾文轩按下暂停键,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望向她,“我发现,你的笑点每一次都很匪夷所思。上一次是姐妹流落街头,这一次……” 他轻咳一声没有说下去,白疏影低头看了看歌词,顿时也是一阵汗颜。这首歌是《衣香鬓影》中的一段插曲,对应的剧情是这样——彼时军/阀混战,陈俊彦带兵在外,他的新婚妻子怀瑾在闺中守候着他的归来,然而苦等数日,等来的却是前线出现意外、陈俊彦阵亡的消息。 当然,按照主角不死定律,陈俊彦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领盒饭,但这一首插曲就是要配合怀瑾接到消息时痛不欲生、万念俱灰的心境,所以一定要唱得哀婉又凄凉,但白疏影却在唱到副歌部分第一句的时候,像个逗比一样笑了出来。 怪只怪这首歌的主题与战争、离别有关,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些遥远的记忆,想到了此生再不可触及的那个人,然后思想便不受控制,拐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点上。 她赶忙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代入剧情中去。不过她很快就失败了,按照剧情,陈俊彦阵亡的消息传来,握瑜也应该非常伤心才对,但她一想到容槿华那张和秦玉华一模一样的脸,再一联想他战死的画面,她都不敢保证自己到时候会不会笑场。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在状态了?”顾文轩再次按下停止键,拿起杯子斟满水递给她,“不如歇一会吧,你已经唱了一下午了。” 白疏影接过杯子,一边浅浅地喝着,一边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其实她的心里有些矛盾,她知道自己是由于什么原因而来到这个时代,所以她不希望顾文轩也像她一样在那场战争中死去,她想要他活过那个乱世,亲眼看到侵略者被赶出中华大地,亲眼看到和平的来临。 然而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心底里隐约的希冀与幻想,如果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那么她是不是又可以像从前那样唱歌给他听?而这一次,再也不会有战争的威胁,再也不会有离别的来临,再也不会有未完的歌曲。 一杯水很快就被她喝的见了底,放下杯子,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手机铃声……” “其实,你唱歌真的很好听。”顾文轩的声音却在同一时刻响起,她顿时怔住,只听他继续道,“等拍完这部戏,考虑一下出张个人专辑吧。” 白疏影开玩笑道,“你来担任制作人吗?” “嗯。”顾文轩却点了点头,认真道,“正好作为我回国后制作的第一张专辑。而且从这两天的情况来看,我们两个配合得还算不错。” “第一张专辑?这么说来我还挺荣幸。”白疏影莞尔,她深吸一口气,刚要把手机铃声的话题继续下去,就见顾文轩从资料夹里拿出一份文件,“所以么,公司给你这么好的福利,真的不考虑一下续约?” 酝酿好的情绪与台词瞬间被扼杀在摇篮里,白疏影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索性在床上躺下来,“你说什么?我没听见。突然觉得有点困了,我先睡一觉,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虽然是背对这他,但她还是清晰地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笑意,“下次再说,包括那什么手机铃声?” 白疏影闭上眼睛,没有回答。许久之后,他似乎是觉得她真的睡了过去,才轻轻叹出一口气,不知是在说给她还是在说给自己,“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她最喜欢唱这首歌,但我却从来没有一次听她把这歌完整地唱下来,只可惜,以后也没有机会再听了。” 说罢,他收好电脑以及文件夹,轻轻地离开了她的病房。 白疏影却终究没有睡着,忽然间,她的手机震动起来,坐起身来一看,是林灵打来的电话,她听说了剧组发生的事,就一直很担心白疏影的情况,终于等到母亲出去买水果,于是便迫不及待地打来了。 白疏影安慰了她几句,她才终于放下心来,又闲聊了一阵子,林灵把话题转移到《春江花月夜》上,并对顾文轩临时接替她的工作表示十分的难以置信。白疏影想了想,状似无意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顾先生想要借此机会了解一下剧情与握瑜这个角色,为他的谱曲提供一些参考。不过说实话,他的曲子听起来还挺有感觉,很适合《衣香鬓影》这样的民国剧。” “那是当然了,”林灵道,“这应该完全得益于他的那个青梅竹马吧。” “青梅竹马?”白疏影怔了怔。 “咳,我也只是听说。”一提八卦,林灵顿时来了精神,“据说顾先生有位青梅竹马,不仅长得漂亮,唱歌还特别好听,尤其擅长古典风格的唱腔,只可惜,几年前那位小姐遭遇了一场火灾,虽然把命捡了回来,但一副好嗓子却就此毁了,若不然,她和顾先生可真算是夫唱妇随、天生一对了,你想想啊,一个谱曲一个唱歌,还能更般配吗……” “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白疏影很配合地惋惜道,林灵似乎还想继续八卦下去,但下一刻,她突然抛下一句“我阿妈回来了,改天聊”,便迅速地挂了电话。 缓缓靠回床上,白疏影叹息一声,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呢。说的也是,她能够借尸还魂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既然是意外,又怎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何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或许是经历了五年时间的陪伴,顾文轩这个特殊听众的存在已经渐渐变得不可或缺,突然间失去,她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失去了。当初她以为自己会一辈子与家人在一起,但爹和娘还是残忍地抛下了她和妹妹;后来她以为自己能够和秦玉华长相厮守,然而秦玉华却给予了她最致命的打击;还有白暗香,她最疼惜的妹妹,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但她却最终死在了自己的枪下。 她闭上眼睛,终于渐渐沉入了梦乡。梦里又回到了那一天,她的一袭红色旗袍明艳似火,是残败的金陵歌剧院中最后的一抹亮色,她站在舞台上,虽然早已泪痕满面,却还是极力稳住声音,道,“最后一次,让我为你唱完这支曲吧。” 这一次,他却摇了摇头,“不必唱完,日后还有机会。这完整的一曲,不如留在我们的婚礼上。” 彼时她在想什么呢?其实有那么一刻,她是希望自己可以活下来的,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够等到他的归来,让她可以完整地唱罢那首《何日君再来》。直至那一刻,国难当头,战争的硝烟近在咫尺,她才突然意识到,能够好好地活着,才是人世间最大的幸运。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说来容易,但在那样的年代里,却是莫大的一种奢望。 天光破晓的时候,白疏影醒过来,梦里的一切恍如隔世,枕边的手机开始震动,提醒她这才是现实。 白疏影拿起手机一看,正是顾文轩发来的短信,说八点会来这里接她去机场。她回复了一句“收到”,便从床上坐了起来。说的也是,她还要拍戏呢,与其在那回忆过去,眼下更要紧的是想一个好办法,让自己在拍容槿华……不,是陈俊彦战死的那幕戏时不要笑出来。 顾文轩做事情比林灵那个脱线经纪人稳当得多,一路顺利地赶到机场,顺利地乘坐飞机到达目的地,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飞机落地之后,刚一开手机,熟悉的铃声便响了起来,接过电话之后,顾文轩告诉白疏影,剧组安排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在机场外等着了。白疏影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而顾文轩却突然来了聊天的兴致,对她道,“你昨天不是问这个手机铃声的事么,说起这首歌,它总是能让我想到一个人。” “你的青梅竹马?”白疏影下意识地接道,想起林灵讲过的八卦,她善解人意道,“不好的回忆还是不要再提了,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说着,她拿了行李,率先往机场外的停车场走去,顾文轩怔了怔,看着她渐渐走远,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总觉得刚才两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她都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就自己先冒出来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什么青梅竹马,还有什么不好的回忆,这真是……嗯,不明觉厉。 第15章 祸不单行 剧组抵达位于东北地区的B市之后,《衣香鬓影》迅速投入了紧锣密鼓的拍摄中。这部剧超过百分之七十的部分都要在B市及其附近的景点取景,这也就是说明,年前的一段时间都要在这里度过了。 忙起来之后,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白疏影整日往返于片场和录音棚之间,偶尔也会跟着容槿华、冷香凝他们一起赶通告,为《衣香鬓影》做一些宣传。随着知名度的提高,她的人气也有了渐渐上涨的趋势,如今粉丝们提起《衣香鬓影》,已经不再把目光局限在男女主演身上,而是逐渐开始关注她这个女二号。 而冷香凝也没有再来找她麻烦,虽然小摩擦依旧不能避免,但至少在拍戏的时候,公报私仇这种事再也没有出现。倒是容槿华,时不时会借着演戏的由头,对她说一些有的没的,比如他说自己心里还是忘不了她,要她别再闹别扭了,希望两人还可以恢复从前那样的关系。 白疏影对此视而不见,因为她记得自己已经收拾掉这具身体留下的烂摊子,和容槿华一刀两断了。至于那条分手短信,容槿华语死早看不懂那是他自己的事,她可没有闲工夫陪他在这里演“霸道影帝爱上我”的傻X戏码。 除此之外,日子过得还算顺风顺水。她的学习能力素来很强,不管是小时候在学堂学习诗词、洋文,还是到了金陵歌剧院后学习控场、交际,她总是领悟得极快,如今她把这种本领充分利用在拍戏中,也是不知不觉积累和很多演戏的知识与技巧。 不过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的,比如在她逐渐摸清门道之后的某一天,突然被导演连着喊了十来次NG,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cut!再来一次!”王导演再次喊停,有些意外道,“白疏影今天怎么回事,完全不在状态啊!给我打起精神来!” 白疏影在心底里为自己默哀,她对天发誓,自己真的已经尽力了。这幕戏讲的是陈俊彦和怀瑾婚礼前夕,握瑜暗中把他约出来,表示自己无法忘记他,希望他可以接受她,哪怕只是做一个侧室,她发誓一辈子不与怀瑾争宠,只求能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 很简单的一幕戏,其中所蕴含的感情也不是很复杂,甚至比不上握瑜撞破陈俊彦与怀瑾情/事的那一场,但对着容槿华那张脸,白疏影实在是无法用深情款款却又哀怨凄凄的语气把那句“三少,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此生都别无所求”顺溜地念出来。 想当初,她与秦玉华订下终身,却在婚礼前夕看到白暗香一/丝/不/挂地躺在原本属于她的婚床上。彼时面对秦玉华支支吾吾的解释与白暗香躲躲闪闪的目光,她只是默默地取出那身雪白的纱裙——那是秦玉华特意找人订制的,他说现在的新娘子出嫁都这么穿。她把那条裙子揉成一团,劈头盖脸地砸在白暗香脸上,然后转身离去。 这件事情发生在1932年,在此之后的五年里,她就像是不认识他们两个一般,只当做自己从未有过秦玉华这个未婚夫,也从未有过白暗香这个妹妹。 一想到这些,白疏影愈发对握瑜这个角色产生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相比起自己当年的洒脱,握瑜简直是太过优柔寡断,忘不掉陈俊彦也就罢了,甚至还想自降身价给他当姨太太。看着容槿华那张欠扁的笑脸,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编剧谈谈人生。 带着这种忿忿不平的情绪,她自然是又一次NG了。只听王导演喊道,“白疏影,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得明白,你现在是握瑜,眼前站着的是你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不是你的杀父仇人!” “王导演,真不好意思,我再试一次好吗?”白疏影扯出一个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鉴于她一直以来表现都很不错,王导演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再来。 “小影,你要是再NG,我就认为你是故意的了。”趁着工作人员准备的空当,容槿华意味深长地笑道,“难道是想借助演戏一遍遍向我表白?这种事情为什么不直说呢,你是在害羞吗?啧啧……” “呵呵。”白疏影忍住想要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听到王导演的“action”之后,试图在脑海中搜寻关于秦玉华的为数不多的好回忆。她必须赶快把这场戏过了,要是再继续看着这张脸,一定会出人命的——不是容槿华就是她。 而容槿华已经很快进入了状态,“阿瑜,已经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说完这句台词,他作势就要离去。 白疏影赶忙几步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她沉默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望向他,低声道,“三少,今晚不说,阿瑜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她的眼圈微微泛红,容槿华见状,劝慰道,“阿瑜你别哭,有什么事情你但说无妨。如今我就要与阿瑾结为夫妻,你是她的姐姐,你的事情,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帮你。” “……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帮你。”仿佛是秦玉华的声音隐隐在耳边回响,白疏影回忆起那一天,她抱着重伤的妹妹,万念俱灰地坐在白家大宅的废墟前,她以为自己和妹妹很快就会和地下的爹娘相会,然而一把雨伞却悄然出现在头顶,为她们遮住了倾盆而下的大雨。 她抬起头,用早已哭红的眼睛望向眼前的来人,不由得微微一怔。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学长秦玉华。 三天前,学堂里有位同学在回家的路上被喝醉了酒的洋人开枪打死,然而领事馆那里,洋人一句“误伤”,便打算就此了事。事情传开之后,群情汹涌,学生们聚集起来决定上街游/行,想要为无辜送命的同窗讨一个说法。然而校长却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站出来阻止他们,说什么洋人惹不起,还是莫要以卵击石,就这么算了吧。 彼时她只有十五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看着那位同学的双亲哭得瘫倒在地,她望向站在台子上劝大家忍气吞声的校长,脱下一只高跟鞋,对着他光可鉴人的脑门便扔了过去。 校长惨叫一声,差点从台子上摔下来,捂着脑门大叫一定要告诉她的爹娘。面对同学们同情的眼光,白疏影却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勇敢地迎上校长喷火的目光。 她认为自己没有做错,洋人的洋枪洋炮有多厉害,她自然是知道的,但她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洋人在自己的国土上撒野、不把她的同胞当人看?人活一口气,纵使落得身死的下场,也必须让那些侵略者明白,中国人绝不会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她毫不畏惧地与校长对视,然而单脚站在地上,终究是没能保持住平衡,她的身子一晃,眼看着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一只手却适时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扶住她的正是学长秦玉华,只见他唇角一弯,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对她开玩笑道,“你的准头还不错,颇有神枪手的天赋。” 她知道他是在打趣,但还是配合地胸脯一挺、得意一笑,秦玉华怔了怔,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后来他告诉她,当时她挺直了身躯站在那里,毫无畏惧地与校长对视,他站在一旁,看着她明亮的眼眸与微微扬起的下巴,不自觉便失了心神,而她对他的那一笑,则让他彻底陷落。 后来白家遭遇惊/变,秦玉华便收留了她们姐妹二人,她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竟是金陵歌剧院的幕后老板。秦老板花钱治好了她妹妹的病,她自觉大恩难报,便自请在秦家做一个下人,同时也求秦老板给自己和妹妹一处容身之所。然而秦夫人却发现了她在唱歌方面的天赋,开始训练她登台演唱,一唱就是十年。 自打她住进秦家,秦玉华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她,他变着法子哄她开心,而她也并非草木之人,渐渐地就被他所打动。那曾经是她最为珍惜的一段光阴,她悄悄在心里幻想着他们的未来,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她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彼时她完全没有想到,在前方等待自己的会是那么不堪的结局。 “……阿瑜?”容槿华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白疏影对上他的视线,恍然间,仿佛是回到了十八岁的那年,她望着眼前的少年,羞赧中带着些许希冀,“玉华,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此生都别无所求。”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害怕打碎什么,语气中带着殷殷期盼,字字句句道,“三少,您纳阿瑜为妾吧,只要能留在您身边,阿瑜此生都别无所求。” “阿瑜,不要这样。”容槿华蹙了蹙眉头,拿开她放在他手臂上的双手,坚定道,“我对阿瑾许下承诺,此生绝不辜负她,这种无稽之言,日后莫要再提。” “三少,不要这样对我……”白疏影的眼泪簌簌而下,她祈求道,“阿瑜对天发誓,绝不与夫人争夺什么,阿瑜只求可以名正言顺地陪在您身边。” 容槿华叹息一声,“阿瑜,你个好姑娘,可是……对不起,我的心给了阿瑾,已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阿瑜,你忘了我吧。” “cut!”随着王导演的一声喊,白疏影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已经是她的极限,若是再来一次,她就真的要牺牲在岗位上了。好在王导演看过回放之后终于点了点头,“不错,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白疏影顿时如释重负,想着终于可以休息了。可谁知她刚在椅子上坐下来,容槿华便阴魂不散地跟过来,促狭道,“不容易啊,小影,这场戏拍得真艰难。”还没等她说话,他便自顾自地接着道,“不如中午我请你吃饭吧,好好给你庆祝一下。” “多谢前辈的好意了,”白疏影礼貌地拒绝道,“我已经和顾先生约好时间,准备去商议一下新插曲的事,所以很抱歉,只能失陪了。” 话音一落,她的手机便震动起来,顾文轩的短信出现在屏幕上:临时有些事情,中午不必等我了,插曲的事晚些再说。 这是什么猪队友……白疏影无力吐槽。容槿华已经眼尖地瞥到了短信的内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第16章 见招拆招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白疏影回完短信,就看见容槿华悠悠地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还颇为“善解人意”地说道,“地点你来定吧,不用急,现在才十点,你可以慢慢想。” 白疏影没有回答,她觉得容槿华果真是语死早,自己还什么都没说,他就自动理解为她已经答应了。 见她不语,容槿华的语气不觉放缓几分,“小影,上次的事情完全是个意外,我想我们之间一定存在着一些误会,不如借此机会一并说清楚。” 片场里人来人往,大家看到容槿华与白疏影坐在一起像是在聊天,于是都很识趣地没有过去打扰。白疏影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屋内扫过一圈,见周围没人,才放低了声音开口道,“我一直觉得,那天从酒吧回来之后,该说清楚的我都已经对您说清楚了。” 容槿华叹口气,道,“小影,你还是误会我了。你气我那天对记者说的那些话,所以才提分手,但是你不知道,其实我是打算等这部剧播出之后,就对外公布我们的关系。”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你考虑,如果那个时候让公众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们一定会怀疑你进入剧组的渠道,或许还会对我们之间的感情做出恶意的揣测,所以不如等到《衣香鬓影》播出之后,让大家清楚地看到你的实力,这样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告诉所有人我们是在拍戏的过程中日久生情。” “归根结底,容先生还是怕我会拖累您。”白疏影淡然一笑,对上容槿华的视线,语气中却是满不在意,“您说等《衣香鬓影》播出之后,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那么敢问容先生,在此之前,难道我们就是偷鸡摸狗、见不得人么?” 容槿华语塞,白疏影移开视线,缓缓道,“所以说,方才您所说的那些话,也并非出自真心。”说罢,她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失陪。” “白疏影,你装什么清高?”容槿华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冷笑道,“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哭着求我,说只要能进剧组,她什么事都愿意做。” 白疏影站住,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所以说,这具身体究竟是给她留下了多大一个烂摊子?虽然这件事情她很无辜,但终究却无法一走了之,如今她白白占据了这具身体,自然也得把这烂摊子也一并接手。 她只是想不明白,容槿华为何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执着?按照常理,她一个一无所有的三流小演员,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可能让容槿华这种影帝级别的人物念念不忘。她可不认为他只是不甘心被她这个小演员甩掉,所以想要把她追回来再进行报复,容槿华虽然是影帝,但他也没有演戏演到傻、分不清偶像剧与现实。 但是不管怎样,就算她暂时不清楚容槿华的真实意图,也必须把主导权握在自己手里,不能被他牵着走。在这件事情上,容槿华认准她理亏,那么她不如将计就计,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将这个所谓的“把柄”光明正大地放到台面上来,让它不再是一个地下交易一般的存在。 想了想,她说道,“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该掂不清自己的斤两,就试图一步登天。那次落水之后,在医院里的一个星期,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很多,我觉得与其费尽心机走捷径,不如在自己身上下点功夫,踏踏实实换来的成果,自己也心安理得不是吗?” 她莞尔一笑,“对于前辈的提携,我自然不敢忘记,如今我这么做,正如前辈所说,也不过是为了避嫌而已。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名正言顺地来回报前辈,而不是用这种……”她摊了摊手,“并不光明正大的方式。” 容槿华望着她,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未认识过这个人的错觉。当日她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恨不得以身相许的样子,他想到公司安排的那项任务,便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他一直以为,这会是他日后控制她的一个有力把柄,但如今她反而坦荡荡地把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把这一切定义为圈子里前辈对后辈的提携,并认真地说要用自己的努力来回报他。 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再纠缠不休,反而像是他执着地想要从她身上捞点什么似的。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把这个小艺人想得太简单,如今反而被她将了一军,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果断把“潜规则”之名给坐实了,而不是就那么让她离开…… 不过,虽然这“潜规则”有名无实,他们只是挂了一个男女朋友的名分,可是它终归还叫潜规则,像白疏影这种把潜规则光明正大摆上台面说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容槿华在心里啧啧称奇,没想到她还挺有潜力,至少在他看来,她已经掌握了混这圈子最重要的一项本领,那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小影,我不需要你的回报。”容槿华自认为道行比白疏影深得多,她不要脸,那么他就能做到比她更不要脸,于是他的语气温和下来,“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希望我们还可以恢复之前的关系。” “很抱歉,前辈。”白疏影也毫不退让,“我也是认真的,您的帮助我很感激,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我自己的原则。此前是我鬼迷心窍,但我相信前辈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素来关照新人,应该不会吝啬于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容槿华还想说什么,就见副导演和苏雪樱向这边走来,于是他没有再说话,沉默地靠回了椅子上。 白疏影正疑惑他为何突然住了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副导演的声音,“白小姐,你现在有空吗?” 她回过身去,笑道,“当然有,您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副导演看了看苏雪樱,叹息道,“她这段戏一直找不到感觉,麻烦你给她讲讲吧,我们几个老头子说了半天也没什么用,我看你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大,应该更容易聊到一块去。” 白疏影点了点头,微笑着问苏雪樱,“我们找个地方聊?” “如果您不介意,不如就去我的房间吧。”苏雪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的。”白疏影道,说罢,她转身望向容槿华,“前辈,那我就先失陪了。” 容槿华点了点头,风度翩翩道,“你们去吧,苏小姐要是还有什么地方不懂,也可以来问我。” “谢谢前辈关照。”苏雪樱莞尔一笑,和白疏影一同走远了。 待她们离去,副导演对容槿华道,“容先生,其实这一次您把白小姐介绍进来,可以说是为剧组做了一件好事。她是个十分有潜力的新人,照这样发展下去,前途还是很有希望的。”方才白疏影的后半段话被他悉数听在耳中,个中缘由也猜了个大概,“虽然现在是她欠您一个人情,但您也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绝,这个圈子里,多一个人脉就多一条路,您是聪明人,应该比我这个老头子看得清楚。” 容槿华叹口气,“您误会我们了,刚才我们两个只是在讨论剧情,可能是您听错了什么。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白小姐的实力我也明白,同您一样,我也很看好她。” 副导演哈哈一笑,“若是误会,这当然是最好。看来是岁月不饶人啊,我这耳背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容槿华顺势打趣了他几句,把他送走之后,容槿华的神情渐渐凝重下来。白疏影也真是搞笑,和他讲原则,混这个圈子还想要“原则”?那不就是典型的从事了服务性行业还想立标志性建筑么?难道真的是冷香凝说的那样,白疏影掉进水里之后中了邪,导致现在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看样子,原先的手段行不通了,他必须想另一种方案才行。 也不知道冷香凝那边怎么样了,据他所知,那个人很快就要到片场来了,希望她能够聪明点,不要错过这大好机会才是。如是想着,他拿出手机来,给冷香凝发了一条短信:你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和他联系? 片场信号很好,短信很快便传到了冷香凝的手机上。铃声响起的时候,冷香凝正躺在床上,她刚熬夜拍了一个通宵的戏,导演特许她今天上午在房间里休息,但此时此刻,尽管身体已经累到了极致,但她的思维却是异常的清醒,她伸手去拿手机,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 在看到容槿华的名字的一瞬间,她心里如释重负,正要打字回复,手机却再次响了起来。该来的还是来了,她闭了闭眼睛,点开了那条短信。 我到机场了,飞机很准时,没有晚点,应该很快就可以和你见面了。 冷香凝反复将这句话看了好几遍,最终回复道:运气真好,我来的那一天,飞机晚点了三个小时。 她把这条短信发了出去,再看容槿华的那一条,已经没有了回复的力气。 第17章 一波未平 白疏影跟着苏雪樱向她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回忆起这具身体和容槿华之间的恩怨纠葛,也是颇有几分心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天出了点特殊情况,导致这具身体最终没能与容槿华把“潜规则”的名号坐实。 正如容槿华所说,那天的晚宴上,这身体的原主在他面前声泪俱下,说只要能进入《衣香鬓影》剧组,她什么事都愿意做。按照所有潜规则的标准程序,之后容槿华就把她带到了房间里,正准备把该办的事都办了的时候,她很幸运……不,当时应该是很不幸地……来了大姨妈。 按理说,这具身体的原主在投怀送抱之前,怎么可能没有把自己的特殊时间计算好,但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还真就发生了,这或许也可以从另一个侧面解释为什么她总是红不起来了,毕竟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潜规则也不例外,而她连潜规则这样简单的事都无法准备得万无一失,就更不用说其他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容槿华忙着拍广告和为《衣香鬓影》做宣传,而她留在A市,正式开始了“两地分居”的生活,两周后,她进入剧组,还未等容槿华有所动作,她就被冷香凝推进水里,直接给送到了医院。 一想到这些,白疏影就感到十分庆幸,还好她的魂魄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正是落水那天,若是再晚一阵,按照这具身体上一世的记忆,她在出院的当晚就迫不及待地扑进容槿华的怀抱,把这潜规则之名给坐实了。 “前辈,我们到了。”苏雪樱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白疏影停下脚步,看她拿出房卡把门打开,跟着她一同走了进去。当前取景的地方是B市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剧组为了方便,专程在景点内的一家宾馆里包下客房,供演员及工作人员们休息,所以从片场走到住处,也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 苏雪樱请白疏影在沙发上稍后片刻,自己先去用电磁壶烧上开水,这才拿了剧本,在她的身旁坐下来。她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把剧本的一页打开,低声道,“前辈,就是这一场,我总是找不到导演想要的那种感觉。” 白疏影大致看过一遍,就把剧本合上了,面对苏雪樱不解的目光,她问道,“苏小姐,对于陈静娴与夏漓的这段感情,你是怎么认识的呢?” 她所提到的陈静娴正是苏雪樱所饰演的角色,作为陈俊彦的亲妹妹,这位陈府大小姐承担着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任务,她在留洋时期接受了当时最为先进、开放的思想,陈俊彦与怀瑾的婚姻得以建立在自由恋爱的基础上、并成功冲破传统的门第观念,少不了这位大小姐的帮助与支持。而陈静娴本人也与一位无/产/阶/级/革/命/党人夏漓相恋,在国难当头之际,抛下陈府小姐的身份,与夏漓一同投入到抗战救亡的运动中去。 而把苏雪樱难倒的那幕戏,正是陈静娴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抗战前线,与夏漓不期而遇的情景。 “在我看来,是陈静娴冲破传统的藩篱,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苏雪樱回答道,但白疏影却摇了摇头,“不仅仅是这样。你要想饰演好这个角色,就不能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分析她,而是应该设身处地、把自己完全代入进去。” 苏雪樱怔了怔,就听得她继续道,“陈静娴接受了新思想的教育,早已对腐朽没落的陈家绝望,尤其是她父亲陈老爷向侵略者屈服,试图通过苟且偷安的方式保全自己的家族,促使她下定了与陈家划清界限的决心。” “而在夏漓身上,她所看到的不仅仅是她的爱情,还有她的理想、她的爱国之心、她想做却一直都没有勇气做的事情,这些融合在一起,一并在这个人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白疏影解释道,“所以当她选择背弃家族强加给她的婚约,从陈府逃脱出来,到前线去寻她的心上人,不只是在追求自己的心中所爱,同时也是与过去那个犹豫不决的自己彻底决裂,最终选择了勇敢追求自己的理想。” “所以说,这一幕戏想要表现的不只是陈静娴与夏漓的爱情,同时也是陈静娴的新生,对吗?”苏雪樱认真思考了一番,最终说出了自己的结论。见白疏影赞赏地点了点头,她微微一笑,“谢谢前辈,我好像有点懂了。” “我不是什么前辈,我和你一样都是新人。”白疏影笑了笑,道,“苏小姐,你的悟性很不错,继续努力吧,我相信你会越来越好。” 苏雪樱腼腆一笑,这时候,电磁壶中的水终于停止了翻滚,她起身去倒水,不多时便端来两杯清香四溢的茶。她把其中一个递给白疏影,“别的我不会,但泡茶还算是略懂一二,白小姐你尝一尝,保准和别人泡的不一样。” 白疏影也是懂这行的,微微尝了一口,便不由得点了点头。苏雪樱见状,开心道,“看来挺合你的口味,下次有时间就来我这里坐坐,我泡茶给你喝。” “好啊。”白疏影莞尔,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剧本的事,便同时收到了王导演发来的短信,让她们速到片场,说是有位重要人物即将抵达此处,大家一起来欢迎一下。 这件事情过于突然,此前也没听到一点风声,当她们一同回到片场的时候,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进行猜测,好在那位重要人物也没让大家等多久,不多时,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和谈笑声由远及近,王导演已经率先推开门走了进来,他面带笑容地拍了拍手,扬声道,“来来来,大家一起来欢迎慕小姐!”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齐刷刷地往门口望去,就看到一位身穿红色大衣的美人从门外款款走了进来,赫然正是新盛的天后级女星慕如薇。只见她面容娇艳、身材窈窕,衣着打扮时尚而得体,就算是立即被拉去走T台也是游刃有余,唯一不太协调的就是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小豆丁,那小家伙被衣服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白疏影看到一同走进来的顾文轩,敢情他说有事就是去机场接慕如薇了,不过也是,身为新盛的代理董事长,自家公司的演员到这里来,他去接一下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这些天她从未听他提起过慕如薇要来剧组,也不知道她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 王导演很快便解答了她的疑惑,只听他说道,“这次慕小姐来我们剧组进行友情客串,这是我们的荣幸,同时也希望未来几天的合作可以愉快而顺利地完成!” 大家很配合地开始鼓掌,王导演接着介绍道,“这一位是慕小姐的丈夫,许滨许先生。” 听他一说,众人才注意到慕如薇身后还有一个男人,方才他一直在低声与一旁的新盛少爷顾文轩讲话,此时听导演提到他,才象征性地对众人点了点头。相比起姿容出众、气质不凡的慕如薇和顾文轩,这位许先生看起来着实有些普通,也难怪大家一开始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王导演话音一落,原本一直安静地趴在慕如薇怀里的小豆丁突然哼唧了几声,慕如薇见状,怜爱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导演伯伯把我们给忘了,是不是呀?” 王导演哈哈一笑,配合道,“是伯伯的错,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许先生和慕小姐的女儿,许唯小姐。” 小豆丁像是听懂了一般,咯咯一笑,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乐了。 王导演又向慕如薇和许滨介绍剧组的几位重要成员,介绍完几位导演之后,他看向容槿华和冷香凝,“这两位就是《衣香鬓影》的男女主演,容先生和冷小姐。” “二位,好久不见。”慕如薇爽快一笑,把小豆丁交给身旁的丈夫,走上前去与容槿华和冷香凝握手。 “慕小姐,别来无恙。”容槿华也是潇洒一笑,寒暄道。而冷香凝却是怀着重重心事,待慕如薇的手伸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真不好意思,昨晚熬夜拍戏,到现在都有点没精神。” “这样看来,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慕如薇笑道,“改天我请你吃饭,好好补偿一下你因为我而损失的睡眠。” 慕如薇直率的性格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于是大家都会心一笑,看着她走到白疏影面前,对她伸出手,“这位就是和我同在新盛的白小姐吧,你的戏我看过了,歌也听过了,很不错,我非常喜欢。” “谢谢前辈。”白疏影微微颔首,轻轻地回握了她的手。 王导演要先带慕如薇和许滨到房间里休息,三人便率先离开了。待他们走后,容槿华看了看身旁的冷香凝,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她,她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他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就冷香凝这定力,他还是不要指望她能成什么事了,不过……他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他倒是不介意帮她一把。 第18章 一波又起 之后几天正如王导演所期盼的那样,一切都十分顺利。慕如薇在戏中客串的角色是一位大军/阀的夫人,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当她穿着一身深紫色旗袍、披着黑色貂皮披肩从楼梯上款款而下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被她的姿容所惊艳。 道具组还别出心裁地为她找来一杆烟枪,慕如薇在补妆的时候把它放在了梳妆台上,白疏影倚在梳妆台前和她说话,不知是不是出于习惯,下意识就把那烟枪拿在手里把玩,谁知慕如薇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让她把方才的那几个动作重新做了一遍,兴致勃勃地学了下来。 “这玩意儿还真是神奇,”慕如薇一边反复打量手里的烟枪,一边对白疏影笑道,“你说这军/阀夫人,抽大烟也就算了,烟枪还是金做的,是不是想说有钱就是任性呢?” 白疏影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抽过三四年的大烟,对这东西最熟悉不过,然而这也是她最不愿提及的一段回忆。如今拥有了这具全新的身体,她才发现没有烟瘾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也愈发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 在拍戏的时候,这几个小动作果然让王导演眼前一亮,慕如薇坦然说是白疏影教的,还打趣说这个角色如果让白疏影来演,未必没有她演得好,但白疏影却笑了笑,说这种角色还是得慕如薇这样的大美人才能驾驭,毕竟这是个看脸的世界。见状,大家忍不住纷纷调侃,说新盛的两个女演员果然是一个鼻子出气,都要把彼此夸到天上去了。 一阵说笑中,只有冷香凝的脸色格外难看,王导演觉察到异状,问道,“冷香凝,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事,”冷香凝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最近穿得有些少,所以感冒了吧。” “我这里有热水,你先喝点吧。”慕如薇从自己的保温壶里倒出一杯水,拿给冷香凝,“最近这几天一直在降温,要记得加衣服。” “多谢前辈关心。”冷香凝低声道,接过了她递来的一次性纸杯,把里面的水喝了干净。王导演见状,便特许她下午回去休息了,冷香凝道了一声抱歉,便穿好大衣,在助理的陪同下离开了片场。 趁着休息的时候,慕如薇拿出另一只罐子,倒了两杯浓香四溢的咖啡,将其中一杯递给白疏影。 “这咖啡好香。”白疏影忍不住道,她喝了一口,通宵的疲惫也仿佛在这诱人的香气中烟消云散。 “我从国外带回来的,你若喜欢,晚些去我房里拿吧。”慕如薇从助理手中接过自家小豆丁,逗她玩了一阵之后,对坐在一旁的白疏影道,“疏影,我看下午没有我们两个的戏,不如陪我出去走走吧,来到B市就一直忙着拍戏,难得有时间,我想放松一下。” 白疏影想了一下自己的时间安排,这几天顾文轩都在忙公司里的事,录音也暂时搁置下来,这么一说,她下午还真就没有什么安排了,于是她便答应下来。 小豆丁一直在慕如薇怀里哼哼,慕如薇把她抱起来站在自己腿上,对上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笑道,“妈妈不会丢下唯唯一个人的,我们也一起去好不好?” 不知是母女连心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小豆丁竟然像是能听懂她的话一样,咯咯一笑,小嘴就要往慕如薇脸上蹭,慕如薇及时伸手挡住,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眸里却满是温柔,“现在不能亲,妈妈脸上有化妆品。” “疏影,中午一起吃饭吧。”慕如薇转头对白疏影说道,见她点头,便把小豆丁往她怀里一送,“我去换衣服,你替我抱一会吧。” 白疏影唯一抱过的小孩就是比她小三岁的白暗香,可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如今突然被塞过来这么软软的一团,顿时就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在慕如薇助理的帮助下,她很快就轻车熟路起来,而小豆丁也不怕生一般,挥舞着小手一边笑着,一边把口水抹了她一脸。 抱着这么温软的小身子,她的心底也渐渐柔软下来,和小豆丁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她抬起头来,发现来者居然是容槿华。 身边站着慕如薇的助理,容槿华他应该做不出什么事,如是想着,她稍稍放宽了心,而容槿华确实也没打算做什么,他只是俯下身子,摸了摸小豆丁的脸,“来,让叔叔抱一抱。” 他不由分说地把小豆丁从白疏影的怀里接了过去,本想温柔地放个电,谁知小豆丁有骨气得很,完全不给影帝面子,对着他那张帅脸“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容槿华的笑意僵在了嘴角,白疏影强忍住笑,轻轻地把小豆丁抱回来,看着容槿华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不由同情地安慰他道,“或许是你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太凉了,她觉得冷才会哭。” 容槿华尴尬地搓了搓手,又与她装模作样地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往片场去了,下一幕是他和苏雪樱的戏。 不多时慕如薇便回来了,她见白疏影正和小豆丁玩得开心,不由得打趣道,“疏影你这么喜欢小孩子,什么时候自己也生一个吧。” “薇姐说笑了,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白疏影笑了笑,发现慕如薇是一个人回来的,于是问道,“许先生呢?他不与我们一起吗?” “他昨晚没睡好,今天想多睡一会,我们走吧,不用管他。”慕如薇答道。 白疏影也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在她看来,这对夫妻的性格相差太远,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慕如薇开朗热情,许滨却少言寡淡,很多时候剧组的人聚在一起聊天或者吃饭,许滨都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般。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互补吧,她如是想着,和慕如薇一起把小豆丁裹了个严实,然后便一同出了门。 B市濒临中俄国境,因而异域风情也是十分浓厚,街上随处可见挂着俄文招牌的商店与酒吧,慕如薇选择了一家比较不起眼的小酒吧,打算现在里面坐一阵子,等天黑下来之后再出去逛,这样便不容易被人认出来。 谁知这家店的服务生竟然不会说中文,慕如薇用英语试了一下依然无效,看样子,这是一家开给俄罗斯人的店。如是想着,她刚想招呼白疏影去其他地方看看,却见白疏影已经用俄文与那小哥交谈起来。 不多时,那小哥便笑着引她们就坐,点餐过后,慕如薇忍不住好奇道,“没想到你还会说俄文。” “一些简单的罢了,只能用来应付日常交流。”白疏影坦然道。在金陵歌剧院的十年里,为了应付那些洋人,她不得不把几种常用的外语都学了一些,虽然不能说是精通,但用来交流完全没有问题。 慕如薇却来了兴趣,说要从她这里学几句。白疏影先教她认俄文字母,奈何俄文里的大舌音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成的,慕如薇好几次被自己的发音逗笑,弄得怀里的小豆丁也跟着凑热闹,笑得一脸灿烂。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闲聊里度过,如今正是年底,由于纬度原因,B市的夜晚来得很快,四点刚过,天色就逐渐暗了下来,到了四点半,天已经完全黑了。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地飘洒一地,室外温度直降至零下二十度,白疏影看了看小豆丁,提议说还是改天再逛夜市为好,慕如薇点了点头。 酒吧的光线也一点点暗下来,昏黄的灯光半明半昧,伴随着颇具异域风情的曲调,也是别有一番感受。歌曲的唱词也是俄文,但慕如薇从旋律中辨识出来,这首正是著名的《喀秋莎》。 对于这首创作于1938年的歌曲,白疏影在前世并未听过,但此时她却从歌词中听懂了这首歌的含义,不禁叹道,“也不知道姑娘等候的那个人,他最终有没有回来。” “难说呢,战争年代,能够活下来简直是一种奢望。”慕如薇用汤匙搅着浓稠的汤,若有所思道,“不过经历了生离死别的感情,也才会变得最珍贵吧。毕竟人都是这样,到手的东西随意糟蹋,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说罢,她从硕大的背包里拿出保温壶和奶瓶,兑了奶粉去喂小豆丁。白疏影望向她,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神色复杂难辨,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而她的肌肤光洁如瓷,尽管已经年逾三十,但岁月仿佛从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而她方才说的那些话……白疏影不知她为何会突然产生这种感想,但她说得又何尝不是呢?这首歌曲让她不由得想到顾文轩,其实在那五年里,他也不止一次流露出自己的心意,但她被秦玉华和白暗香伤得太深,早已将自己的心门紧闭,因而每次都是装作视而不见罢了,时间久了,他便再也不提,只是日复一日地坐在台下听她唱歌,直到那最后的时刻,他才终于对她说出了那句长久以来一直想说、却从未说过的话。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是否会更加珍惜这段情意?其实她不敢确定,因为她也不清楚自己对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但她却能够明白,如果她和他都可以平安活过那个乱世,她愿意一辈子陪在他的身边,相伴着度过剩余的漫长人生,一如一起走过的五年。 两人各怀心思,气氛渐渐地沉寂下来。不多时,小豆丁吃饱喝足,慕如薇摸了摸她的额头,将她全副武装之后,对白疏影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结账之后,她们打车回到宾馆,刚一下车就接到了王导演的短信,他说明天就是元旦,不如大家聚在一起喝个酒,一同度过2014年的最后一天吧。慕如薇见怀里的小豆丁昏昏欲睡,便把她交给了助理,与白疏影一起向王导演订好的包间走去。 八点多的时候,剧组人员已经陆陆续续地来齐了,坐在桌边,白疏影的目光长久地停驻在身旁的顾文轩身上,等他觉察到之后回望过来,她却又不着痕迹地躲开,如是三番,顾文轩终于疑惑地开口,“怎么,我脸上有字吗?” 白疏影默了一下。那次的事情过去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向他提起手机铃声的事,但这一个多月来,每次试音、录音,她却愈发有种模糊的错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又回到了往昔的那段岁月,而他对一些音乐的见解,在很多地方竟然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不谋而合。 “听说今天你和慕小姐出去逛了,”见她长久不语,顾文轩主动挑起了话头,“感觉怎么样,北国风光比起江南山水,是不是完全另一种感觉?” 白疏影摇了摇头,“雪下太大,怕冻着孩子,我们就一直在酒吧里坐着,没有去其他地方。”但是话一说完,她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虽然前世的她是地道的南方人,但这具身体的籍贯却是在北方,然而顾文轩却问她,北国的景致比起江南如何。 正要开口,却听到慕如薇的声音远远传来,“许滨那家伙,保证是睡过头了,连电话也不接。导演您稍等一下,我这就上去叫他。”说着,她往这边走来,“疏影,你和我一起上去吧,我拿咖啡给你。” 白疏影站起身来,与她一同往楼上走去,苏雪樱竟也快步跟上她们,道,“前辈,我和你们一起吧,我的手机好像落在房间里了,正好回去拿一下。” 三人一同上了楼,苏雪樱很快就拿了手机下来,和白疏影一起在楼道口等慕如薇,谁知慕如薇迟迟没有过来,待二人走过去一探究竟,却发现慕如薇还站在门外,见她们走来,她无奈道,“门被反锁了,叫他也听不到。”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深吸一口气,慕如薇开始大力拍门,“许滨,许滨你在吗?” 在巨大的声响下,里面终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只听许滨沙哑的声音隐隐传来,“你先下去吧,我换个衣服洗洗脸,马上就来。” “唉,果然是睡过了。”慕如薇一摊手,“那我们就先下去吧。” 然而刚一转身,却听到房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慕如薇的身子一僵,白疏影和苏雪樱的脸色也骤然变了。 这个声音她们再熟悉不过,可不正是冷香凝! 第19章 请君入瓮 尖叫声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中断一般。之后便是长久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缓缓地打开了,慕如薇走上前去,一把推开支支吾吾的许滨,三两步走到卧室里,便看到了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冷香凝,此时此刻,她仿佛失了心魂一般,目光空洞地直视前方,像是完全无视了慕如薇的存在。 事实上,冷香凝确实不知道慕如薇已经进来了。她的思维里一片混乱,早已无法进行思考,唯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渐渐地清晰,那就是她要完蛋了。 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许滨的床上。她只记得上午王导演准许她回去休息,刚到宾馆门口,她就接到了许滨发来的短信: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太太她一会要出门,下午也不回来,你可以来找我。 她和许滨也不过是做过两年的男女朋友,当年她还是一个新人的时候,与广告人许滨相识并相恋,也算是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美好时光。后来之所以会分道扬镳,完全是因为许滨的控制欲太强,而她又不甘心做他的金丝雀,因此便选择了分手。 当时许滨一心想要她放弃演艺事业,专心在家中做一个全职太太,她不堪忍受这样的生活才选择与他再见,后来听说他和慕如薇结婚的消息,她还惊讶了好久,完全想不通一心想要一个全职太太的许滨,最终为何会选择了女强人慕如薇。 不过好奇归好奇,既然两人已经桥归桥路归路,她自然也没有再继续关心这个问题。直到一个多月前,在公司总部大楼的会议厅里,容槿华悄悄对她说了一句话,“去找许滨,他会是你最有力的帮手。” 对于她和许滨那场不欢而散的恋情,容槿华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然而当日他这么一说,便瞬间把她激怒了。她不愿做自己最不齿的那种人,不愿借助许滨之力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容槿华说得没错,论实力、论人气,她永远都比不上慕如薇,而论天赋、论后台,她也永远都比不过白疏影,她害怕自己与慕如薇之间的差距越来越远,更害怕被后来居上的白疏影甩开,思想斗争了许久,她最终鼓起勇气拨通了许滨的号码。 她只是想从许滨那里套一些有用的消息罢了,她气不过白疏影有顾文轩撑腰,使得网上舆论一边倒,她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被人扒出了进军歌坛失败的黑历史。所以她想要求助于许滨,在她看来,他太太慕如薇是新盛的天后级女星,他对新盛内部消息的了解应该远胜于自己,她希望可以从他那里拿到白疏影的详细资料,试图悉数了解白疏影过去默默无闻的五年,因为她坚信像白疏影那种不要脸的艺人,一路靠潜规则上位,如果仔细八一八她的过去,一定可以翻出更多的黑幕、更大的丑闻。她只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作为交换条件,她答应为接受许滨的几个广告,甚至答应除去公司的那份收益,她个人的一分不要,以此作为酬谢。然而许滨却说,他不要这些,他只要她亲自来见他一面,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她不愿去见许滨,打心底里,她根本不想与这个人再有任何牵扯,但现如今,抹黑白疏影、甚至让她身败名裂的诱惑摆在那里,她控制不住自己,抱着侥幸的心态一次次与许滨联系,但却拒绝与他见面。在A市的时候,她借口拍戏没时间,但没过多久,许滨就告诉她,慕如薇要到《衣香鬓影》进行友情客串,他会跟着一起到B市去,如果她再以各种借口拒绝见面,那么白疏影的那份资料,她也永远别想拿到了。这下她终于走投无路,不得不接受了他的安排。 往许滨房里走的路上,她遇到了容槿华,彼时他正要赶着去片场,似乎是窥得了她心里的忐忑不安,他把自己喝了一半的烧刀子酒递给她,开玩笑说给她壮壮胆。或许真的是心虚,她接过酒瓶狠狠灌了几口,被辛辣的液体呛得泪流满面,最终晕晕乎乎地敲开了许滨的门。 她这一去果然是羊入虎口,话没说几句,许滨就要抱着她往床上放,起初她死命挣扎,把许滨弄得筋疲力尽,然而在快要挣脱的时候,她的脑袋却是猛地一晕,之后便再也使不上一丝力气,眼前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醒来的时候就是那样,她发现自己躺在许滨身边,两人均是一/丝/不/挂,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痕迹,如同耻辱的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头。 许滨却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恶狠狠道,“我X,你特么还怕她听不到是吧?!”然后他便翻身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匆匆离开了卧室,而她像是傻掉了一般,忘记了说话,忘记了哭闹,甚至忘记了把自己的衣服捡起来穿上。 “怎么,还不走?想让所有人都来围观一下么?”一阵声音传入冷香凝的耳中,语气中的嘲讽让她像是受了刺激般回过神来,抬起头来,她与慕如薇平静无波的眼眸对视,瞬间又如同触电般低下头去。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感冒了对吧,”慕如薇弯了弯嘴角,“怎么连耳朵也不好使了呢?” 冷香凝这才如梦初醒,哆哆嗦嗦地裹着被子滚到地上,狼狈地捡起自己的衣服,躲在被子里穿好之后,就听得慕如薇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如果不想成为明天的头条,你最好忘了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她一怔,慕如薇她……竟然打算就这么……就这么算了?难以置信地抬头,只见慕如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红唇轻启,冷声道,“需要我教你怎么走吗?” 冷香凝扶着床站起身来,强忍着心中的耻辱和身上散架般的痛苦,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刚一出门,劫后余生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她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淌了下来。 她前脚刚走,慕如薇的助理便找了过来,感觉到屋内气氛不太对,刚要默默离开,就听到慕如薇的声音传来,“小方,替我收拾一下东西,我不想在这个房间住下去了。” 小方愣了一下,估摸着应该是夫妻二人又吵架了,但她犹豫道,“可是薇姐,东西搬哪里呢?剧组特意包下这一层,房间也都已经满了,如果您去别的楼层住,有可能会遇到粉丝或者记者……” “搬到我的房间里吧。”方才一直站在门口的白疏影突然开口道,见小方怔了怔,她又重复道,“把薇姐的东西搬到我房间里去吧,我一个人住双人间,现在还空着一张床位。” 小方见状也没有多问,迅速地进屋去收拾东西。许滨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伸手想去拉慕如薇,然而被她冷然淡漠的目光一扫,他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了下去。 白疏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底,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冷香凝这种对潜规则嫉恶如仇的人,有朝一日也会做出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来。她看了看一旁不知所措的苏雪樱,低声道,“今天的事情最好装没看见,若不然,你我很有可能会惹祸上身。” 苏雪樱赶忙点了点头,低声道了一句“我还是先走了”,便逃似的离开了现场。苏雪樱一走,白疏影的手机便震动起来,她接起电话,王导演的声音便急不可耐地传了过来,“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慕小姐的电话没人接,我让小方上去喊她一下,到现在了还没回来,你们……” “导演,不好意思啊。”白疏影压低了声音,道,“薇姐和许先生闹了点矛盾,现在两个人都在气头上呢,夫妻之间闹别扭,您就理解一下吧。” 王导演顿时心领神会,哈哈道,“那你就劝劝他们吧,夫妻之间,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大过年的,别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白疏影应了几句,王导演那里便挂了电话。慕如薇看了看她,见东西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走到她身边,“疏影,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那就去我房间里吧。”白疏影说道,慕如薇点头,无视身后还欲辩解的许滨,与她一同向房间走去。 进入屋子,关上门,慕如薇缓缓在沙发上坐下来,白疏影为她斟了杯水,还未出言安慰,便听得慕如薇道,“疏影,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白疏影的动作顿了一下,不由得问道。 慕如薇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无线针孔摄像头,“这是我安插在那间卧室里的,它已经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完整地记录了下来。”她望向白疏影,一字一句道,“我已经有了证据,但我同时希望你可以做我的证人,如此一来,我胜诉的几率会更大。” 慕如薇的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要与许滨离婚,并且要争取到唯唯的抚养权。” 白疏影微怔,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她犹疑道,“薇姐,难道是你……” 慕如薇似乎是看懂了她的心思,温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这两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着离婚,只是许滨他拿唯唯的抚养权要挟我,他说我家里没有别的亲人,并且我的工作需要常年在外,如果打官司,孩子一定会判给他,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她的话音终结在意味深长的微笑里,当日她发现许滨与冷香凝在暗中联系,便故意放出了自己要去《衣香鬓影》剧组进行客串的消息,并邀请许滨一同前往B市,果不其然,许滨愈发加紧了与冷香凝的联系,直至今天,万事俱备,于是她毫不吝啬地给他们两个送了一场东风。 慕如薇想起上午在片场发生的一切,唇角挽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气氛有些沉闷,她靠回沙发上,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白疏影,“你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费尽心机只为了毁掉自己的婚姻。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当初我被许滨算计,怀上他的孩子,他完全没有想到终有一天会被我算计回来。我没有任何亲人,所以想要生下这个孩子,于是不得不与他结婚,但我却并没有打算与他过一辈子,他这个人嗜赌如命,家业都快要败光,为了钱财而使计暗算我,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我如何能把自己和唯唯的未来放心交到他的手上?” 白疏影却不置可否,不多时,她望向慕如薇,“薇姐,已经九点多了,我们要不要下去?”对于这件事情,她不想去做任何评价,毕竟婚姻这种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管慕如薇如何抱怨,那都是人家自己的事,至于未来的路,她一定也早已做好了自己的打算,而她作为一个外人,这种时刻只需要听着就足够了。 慕如薇会意一笑,拿起无线针孔摄像头,“你先去吧,我需要把录像再整理一下,一会就下去找你们。” 白疏影站起身来,提醒了她一句记得锁好门,便独自走了出去。她站在电梯口处等着电梯,一边打开手机,回复着顾文轩发来询问情况的短信,忽然间,不知是不是第六感,她觉察到有什么情况不对,谁知一抬头,便从不锈钢板制成的电梯门中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下意识地想要做出反应,但那人明显早已预料到,三两招便牢牢地禁锢住她的手臂,下一刻,伴随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一个重物狠狠击上她的后颈,眼前一黑,她的身子便倒了下去。 那人抱起她的身子,冷冷一笑,转身朝黑黢黢的楼梯口走去。 第20章 一念之差 晚上十点。 酒过三巡,饭桌上的气氛愈发的热烈,《衣香鬓影》开机近两个月,众人也已经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熟络起来,于是都趁着今日放松之际,肆无忌惮地互相灌酒,有一些酒量小的人已经趴在了桌子上,王导演也与几位副导演喝得尽兴,全然没有注意到慕如薇与白疏影至今都没有下来。 ——没事了,我在等电梯,马上就下去。 顾文轩看着手机屏幕,这条短信的发送时间是九点五分,然而又过了十多分钟,白疏影的短信再次发来:薇姐那里又出了点状况,我回去看一看。此后她便再也没有回过短信,他微微一蹙眉,再次拨通了她的电话,依旧是关机。 慕如薇的手机也是关机,据她的助理小方说,慕如薇和许滨貌似吵了一架,然后她便把东西全搬到白疏影房里了,然后小方回到自己房间里照看睡着的许唯,就没有再与慕如薇和白疏影见过面了。 屏幕上的时间跳到十点五分,他终于站起身来,与王导演打过招呼之后,便离开了包间。 容槿华坐在王导演旁边,看着顾文轩离开,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是好戏要上演了么?他忍不住猜测,难道是冷香凝去见许滨,被慕如薇抓了现行,产生了误会?从刚才开始,冷香凝也一直联系不上,如果慕如薇带着白疏影一起兴师问罪,她一个人应该抵挡不住。 是时候该去英雄救美了。如是想着,容槿华也起身离席,对王导演解释说要回去看看冷香凝的病好些没。 楼上的房间里,慕如薇终于剪辑完最后一段视频,把成品上传到自己的一个私人邮箱中保存好。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拿出手机按下了开机键,待屏幕缓缓亮起,她正要去通讯录中翻许滨的电话号码,就先看到了顾文轩的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 她怔了怔,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浮上来,赶忙起身去穿外套,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门铃声。出现在门外的正是顾文轩,他看到慕如薇来开门,不由得问道,“慕小姐,你一个人?” “疏影她……没有下去?”尽管已经有预感,但慕如薇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见顾文轩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她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许滨的电话,不出意料,电话通着,但是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去调取监控录像吧。”顾文轩当下做出了决定,但慕如薇却沉默下来,她的眼中隐藏着不明的情绪,最终叹出一口气,“就在今天上午,我让人把这层楼的监控全部关掉了。” 昨天的时候,她就把今日要出门的事情告诉了许滨,她知道许滨已经急不可耐,所以今日冷香凝一定会来。而她只是想要收集自己的证据以威胁许滨罢了,还并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所以就提前找人黑掉了所有的监控,谁知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是许滨?”顾文轩沉声开口,他想到前些日子慕如薇提到的离婚一事,心下不由一沉。慕如薇点了点头,“一定是他,事情发生的时候疏影也在场,他可能猜到我会找疏影做证人,所以才……” 顾文轩转身便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慕如薇迅速跟上,道,“顾先生,我和你一起去找吧。”顿了顿,她沉思道,“他应该会把疏影带到地下室或者车库,不如我们先去那几个地方看看?” 顾文轩却没有回答,地下室和车库虽然隐蔽,但并不是绝对的保险,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今晚什么人都不会去的……他回忆起白疏影发来的两条短信,这么说来,那第二条就是许滨拿她的手机发的了,第一条是九点五分,而第二条的时间……如此一算,他的心里顿时了然,看样子,也只有那个地方了。 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已是一片暗色,似曾相识的场景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身后的慕如薇穿着高跟鞋渐渐有些跟不上,但他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一次一定要来得及…… 玉梅……他默默地念着那个名字,这是他埋藏在心底深处、却又不愿再去触碰的一个名字,他一度想要将这个名字永远深埋于心、永生不再提起,然而白疏影的出现,却让他一次次想起那个人,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曾经有两次,他仅仅是迟了那么一步,一切就已经无力回天,而这一次……白疏影的容颜渐渐与记忆中的那个女子重合,他没有再想下去,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再次发生。 与此同时,容槿华从另一个电梯上来,看着顾文轩和慕如薇乘坐对面的电梯下去,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怎么只有他们两个,白疏影和冷香凝呢?他不解地走到冷香凝的房门前,抬手按了按门铃,但许久都没有人应答,他刚要离去,却听到屋中传来一阵隐忍的哭声。 冷香凝竟然哭了?容槿华十分讶异,同时心里也有些恼怒,他虽然与冷香凝互相看不对眼,但终归属于同一个公司,辈分上还算是师兄妹,如今别家公司的艺人把自己人欺负成这样,他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主动站在了冷香凝这一边。 从打扫客房的宾馆服务员那里要了备份房卡,他打开门走了进去,然而一句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只花瓶便迎面而来,他下意识地闪身躲过,但还是被花瓶里的水泼了一身,那花瓶砸上他身后的衣柜,最终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还讲不讲理?说不过慕如薇和白疏影,就把气往我身上撒吗?”容槿华恼火道,刚想和她理论一番,就见她狠狠地扑了过来。 “容槿华,你个天杀的混蛋!”冷香凝已经哭哑了嗓子,冲上来对着他就是一阵厮打,容槿华无缘无故挨了好几下,终于回过神来制住她的双手,扭着她的胳膊把她扔在了床上,“冷香凝,你发什么疯?” 他看着自己手背上被她的长指甲挠出的血痕,心想还好刚才及时捂住了脸。视线望向冷香凝,却看到她目光中滔天的恨意,她就用那样的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的眼神看着他,用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容槿华,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这么不择手段,这么下三滥的招数,亏你想得出来!” 她想到在去往许滨那里的路上,容槿华给她那半瓶烧刀子,如果不是他在那里面下了药,她有怎么可能失去意识,最终被许滨占了便宜?她知道容槿华也看不惯白疏影,所以他这么做,一定是想要借刀杀人,巴不得她早点如了许滨的意,让许滨尽快与她联手对付白疏影。 虽然彼此看不顺眼,但好说歹说都是一个公司的艺人,他竟然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冷香凝暗暗咬牙,既然他不仁,也就不要怪她不义了,终有一天,她要把今天所遭受的一些悉数奉还! 容槿华心里一阵莫名其妙,“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择手段了?还下三滥?你怎么说话呢,我好心来看你,你这人却像个疯子一样在这撒泼!” “好心来看我?”冷香凝在心里呵呵,语气中满是讥诮,“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呢,还是来验收你自己的成果?容槿华,我不想看到你,请你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若不然,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走就走,神经病!”容槿华没好气地丢下这么一句,直接拂袖而去。他忍不住翻个白眼,不就是去找许滨的时候被人家太太看见,误会她教训了她几句么,她就气成这样,还真是特么的大小姐脾气! 冷香凝听到门被甩上的一声巨响,满腔怒火的她不由得抄起床头柜上的另一只花瓶,狠狠地朝门砸去。 白疏影,还有容槿华,你们两个等着瞧! 这边她刚念叨完,在距离宾馆不远的一个地方,白疏影便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不过她却并不是感受到了来自冷香凝的怨念,而是这个地方真的太冷了。 半个小时前,她悠悠转醒,眼前是一片黑暗,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支蜡烛,微弱的火苗跳动着,成为黑暗之中唯一的亮光。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这床的风格竟是像极了她的那个年代,而她的手被反绑在身后,完全动弹不得。 然后她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许滨,蜡烛的光亮映着他的脸和他反光的眼镜片,看起来竟是有几分诡异。见她醒来,他低低开口,“慕如薇她把那份录像藏在了哪里?” 白疏影想着他应该是看到了慕如薇悄悄拿走的无线针孔摄像头,明白了慕如薇想要离婚的意图。她觉得许滨完全是病急乱投医,尽管她和慕如薇同是新盛的艺人,平日里关系也不错,但如此重要的视频资料,慕如薇怎么可能交给旁人保管?如今他来向她索要,这根本就是白费工夫。 于是她把自己的想法如实表达了出来,许滨想了一阵,道,“既然这样,不如你帮我做一件事。”说着,他拿出一只录音笔,不怀好意地伸到她面前,“你就说,慕如薇她一直都有地下情人,并且已经多次出轨,是她先对婚姻不忠,现在为了离婚而捏造我与他人私会的事实,试图陷我于不义。你是她同事,你们关系也不错,这话要是由你说出来,保准分量十足。” 说罢,他就直接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第21章 绝处逢生 白疏影沉默了一下,淡声道,“许先生您这么做,未免有些千钧一发了,您不言而喻,我上学的时候语文课从来没及格过,所以您让我为所欲为编故事,实在是太惨不忍睹,所以,您最好身先士卒,把要念的稿子万事俱备,我才能如愿以偿,让您强差人意。” 许滨被她混乱的成语弄得一愣一愣,在脑子里把她的话又过了一遍,才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有些无语,虽说有些艺人完全是靠脸蛋吃饭、文化水平低得一塌糊涂,但语死早成她这样……也是醉了。 于是他关掉录音笔的开关,略微沉思了一下,道,“这样吧,你就说她早就和那个谁……”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如梦初醒地怒视白疏影,“你特么耍我,你当我是傻的?”他冷笑着凑近她,“你别以为拖延时间就会有人来救你,今晚全剧组都在喝酒狂欢,绝不可能有人来片场,所以,你就认命吧,最好乖乖听我的话,若不然……” 许滨的话音终结在不怀好意的笑容中,白疏影叹出一口气,“许先生,请您不要忘了,现在是法制社会。” “白小姐,你多心了,我也没想送你去见阎王。”许滨伸出一只手去摩挲她的脸颊,暧昧不明道,“但我还有其他方法对付你……”说罢,他动手去扯她的大衣,脱到袖子时,由于她的手被反绑在一起,他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三两下便把她的衣袖割开,将那件大衣剥离了她的身体。 事已至此,白疏影也猜到了许滨想要做什么,她试图挣扎,但奈何双手被牢牢地绑着,用不上一丝力气,而许滨像是身手极佳的样子,很快地用膝盖制住她的腿,把她的身子钳制在了自己的控制之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此处的一切陈设都像极了自己的那个时代,因为这里不是别处,正是《衣香鬓影》的拍摄现场,而她现在所在的这间屋子,应该是剧中陈俊彦和怀瑾的新婚洞房。 而许滨说得没错,这个时刻大家都在狂欢,就算有人发现她不见了,也不可能想到她会在片场这种地方。 片场是没有供暖设施的,如今大衣被骤然扯下,刺骨的冷意渐渐刺穿她的身体,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这些,眼前的许滨动作利落,三下五除二就要拿刀去割她的裤子。突然间,一直跳动着的烛火熄灭了,恐惧与绝望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用来,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她终于低声开口,“你把我的衣服和裤子弄坏,一会我要怎么回去?你该不会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今晚发生在这里的事吧?” 许滨的动作顿了一下,玩味地望着她,道,“不简单啊你,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方法来拖延时间,不过非常遗憾,你说的那些我全都不在乎。既然拿不到那份视频,你也不肯配合我录音,那么离婚的事情是在所难免了,没有了慕如薇这棵摇钱树,我得想种方法一劳永逸才是。” 他捏住她的下巴,啧啧道,“你说新盛会给我多少封口费,来维护你的名誉?”他的如意算盘早已打好,到时候就拿两人私通的证据威胁新盛,如果不想让这件事情流传出去、毁掉白疏影的名誉,就一定要给他一笔不菲的封口费,依照新盛现在对白疏影的重视程度,他相信无论自己要多少他们都会给。 黑暗之中,白疏影的身子轻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作为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然而眼下的这种情况,却勾起了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最不堪回首的一段记忆。 那一年,十五岁的她说道,“如今家中生变,我被生活所迫,不得已堕入风尘,自觉对不起爹娘,所以在此我愿摒弃他们赐予我的名字,就当做……白疏影已经在那日虽他们一同去了吧。” 而她的面前,秦夫人倚在软榻上,把手中的茶碗放下,点头道,“既然这样,我就为你重新取一个名字吧。疏影横斜水清浅,你的名字本是取自和靖先生的《山园小梅》,那么从今往后,你就叫做白玉梅好了。” 在此之后,她以“白玉梅”之名,为金陵歌剧院带来了日益增长的财富,秦老板和秦夫人也待她不薄,凡事都与自家儿女秦玉华、秦玉兰等同,几乎将她视作了自己的养女。 对于这份恩情,她自然愿意倾尽一切来报偿,于是在二十岁那一年,当秦老板无意得罪了一位军官,而那军官点名要她陪睡以换取秦老板性命的时候,素来卖艺不卖身的她,毅然站出来答应了这一要求。 那一晚夜色正好,她坐在房间里,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下,在地面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屋里没有点灯,她安静地坐在榻上一动不动,直到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秦家管事的声音传来,“二位爷里面请,哎呦,怎么没灯呢,白玉梅你在搞什么?快来接客!” 接客……这两个字让她受到刺激般回过神来,下一刻,屋内的灯火被悉数点亮,管事默默退了出去,她抬起头,看到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年纪大一些的那个满脸横肉,从眼神中便能看出凶煞的戾气,她知道这应该就是秦老板所得罪的那个军官,也是她今晚……还债的对象。而年纪小一些的那个应该是他的属下,他生着一副极为好看的容貌,身形挺拔而匀称,往那里一站也是玉树临风、姿容不凡,他的眼眸清澈宁静,只是在看到她的时候隐隐露出一抹惊艳,这样的目光过于直接,她不由得有些想笑,在她看来,这个年轻的军官更像是她学堂中的那些学长,简单而又干净。 她站起来,微微欠身。那个年长的军官哈哈大笑,“早就知道白小姐不仅歌喉出众,相貌也是卓群不凡,今日一见,果然是难得的美人儿。”说罢,他在桌前的一张黄梨木椅子上坐下来,又对那年轻军官说,“来来,坐,今天带你到这里就是让你开开眼界,见识见识这金陵一绝。” 年轻军官坐下来,目光中透出一丝疑惑,“可是您不是说,我们到这里来是有事情要与白小姐商谈……” 年长军官咳一声,“事情自然是要谈的,不过既然都来了,不听一听白小姐的歌声,岂不是辜负。”他往椅子上一靠,“不知白小姐是否介意为我们唱一曲?” 她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手指却是不由握紧,陪睡就罢了,还要给他唱曲,他还真把她当做那种人了么?冷冷一笑,她道,“抱歉,我今天嗓子不太舒服,您若是要与我谈事情,还是尽快的好。” “哟,美人儿脾气还不小。”年长军官一挑眉,对身旁的人道,“也罢,那我们就直奔主题,你到外面去歇会吧,我和白小姐谈妥了事情就去找你。” 待那年轻军官离开,年长军官不怀好意地一笑,便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之后的事情是她一生的噩梦,那人把她按倒在榻上,臃肿的身躯压在她的身上,油腻的嘴唇凑上她的脸颊,肥厚的手掌一层层把她的衣服撕碎,但她却不能反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忍受着心中耻辱和身体剧痛的轮番侵袭。 直到雕花木门被轰然推开,榻上没有被子,她的衣服也早已扯坏,她只得狼狈地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泪眼朦胧地往门口望去,却是方才离去的那个年轻军官,此时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屋里发生的一切,而那年长军官却只是慢悠悠地穿上衣服,“是他们都对你说了吧,不过你也别这样看我,我们只是在进行公平交易,谁让她养父欠我一条命,只能拿这如花似玉的养女来偿还了。” “可是长官,我并不认为这是公平的。”年轻军官的声音冷下来,“何况您这么做,是要视军纪为何物?” “怎么,你小子反了不成,还想来教训我?”年长军官刷地掏出枪来,轻蔑一笑,“想用军纪来压我,等你坐上我的位子再说吧。” 他正了正衣领,然后便扬长而去,那个年轻军官沉默了一下,脱下自己的外衣递给她,轻声对她道了一句“抱歉”。她摇了摇头,他何必对她说抱歉,或许他的歉意是因为自己来迟了一步、未能阻止事情发生,但这件事情与他无关,欠债还债,天经地义,纵使如他所说,这场交易本身就不公平,但规则原本就是由强者定下的,不公平又能如何,为了救秦老板的性命,她唯有如此。 这便是她想要刻意遗忘的一段记忆,也是她与顾文轩的初见。只是彼时她没有料到,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从战场归来,轻描淡写地对她说,“他死了,上级决定由我来接替他的位置。” 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何人,于是不由得诧异,“怎么死的?” “谁知道,”他淡然一笑,“战场上枪炮都不长眼,许是被子弹打穿了罢。” 她便没有再多问,其实在她看来,一切都无所谓了,那人死了又能如何?她所失去的一切终归是回不来了,秦玉华厌弃她残花败柳的身子,与白暗香搅合在一起,不久之后就成亲了,而她也从此自弃,愈发得放浪形骸,甚至染上了毒瘾,每日她游走于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之间,渐渐成为人们口中的“东方夜莺”,出了名的交际花,但她却无比的清楚,称誉再多又能如何,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 如今上天许她重来一次,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珍惜这次新生,这具身体正值最好年华,没有毒瘾,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这是她前世做梦都想拥有的东西。只可惜,现在她这个样子,马上就要重蹈前世的覆辙了吧…… 然而伴随着她的又一件衣衫被扯下,房间大门轰然开启,外面大厅的灯被打开了,光亮瞬间从门口透了进来。许滨迅速翻身坐起,白疏影挣扎着往一边挪去,试图离他远一些。虽然她被绑着行动不便,但是她的这个愿望很快就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得到了实现,两人间的距离陡然增加,不过移动的不是她,而是许滨。 一声惨叫响起,许滨的身子飞了出去,摔在床下发出一声闷响,然后白疏影便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中,来者将一件外衣裹在她的身上,安抚似的拍了拍她发抖的后背,但那双手分明也在轻微地颤抖。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的心有余悸,不知是在说给她还是在说给自己,“还好这一次赶上了,如果再晚一刻……还好……” 她倚靠在那个怀抱中,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汹涌而下。 慕如薇喘着气跑上楼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许滨躺在地上呻/吟着,而白疏影被顾文轩抱在怀中,她的眼角有晶莹的液体,身子不住地轻微颤抖。慕如薇看到床上凌乱的布料,深吸一口气,走到许滨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我没有想到你会如此丧心病狂,我本想着离婚后分给你一笔钱,让你把欠的债还上一部分……不过现在,你一分都别想拿了。” 许滨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心里的恨意如潮水般涌来,都怪白疏影,都怪她!现在到手的钱财飞了,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如今他要完了,那么她也别想好活!强烈的愤怒支使下,他猛地从地上跃起,刷地打开折叠刀,便向白疏影扑了过去。 第22章 谁在入戏作者有话说求戳 眼前逐渐清晰起来,回忆与现实不停地变换交错,最终记忆中的画面渐次散去,白疏影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痕,看到面前那副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容颜,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这次真是丢大发了,想想自己方才哭成那样,在他眼里估计是已经形象全无了。 她尴尬地咳一声,轻轻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顾文轩正在为她解开绳子,听她这么一问,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回答。当时他想到许滨会带她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而今晚必定不会有人前往、同时又距离宾馆不远的地方,也唯有片场。加之许滨用白疏影的手机发的那条短信,与上一条的时间间隔有十多分钟,也正是从宾馆走到片场的正常用时。 至于他是如何在片场的诸多房间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这一间……他在心底叹出一口气,这便完全是所谓的直觉了,犹记那一年,月上树梢,红烛残帐,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名叫白玉梅的女子,彼时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漂亮得像是一幅画,许是应了“人如其名”这个词语,她的容颜冷丽而出尘,让他在一瞬间想到了冰雪林中盛开的白梅。她对上他的目光,但很快便移开了视线,然而殊不知这短短一瞬的凝望,却成就了他此后一生的执念。 只是他没有预料到,之后的事情会往那样的方向发展。后来他在厅堂中坐着喝茶,听到秦府管事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出他的上级今夜来此的真正目的,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太迟了,她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乌黑如墨的发丝垂落下来,挡住了她所有的表情。那株白梅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下凋零,但他却只能看着上级扬长而去,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为她轻轻披上一件衣服。 那种无能为力的滋味,他一生中尝过三次。一次是九一八事变,他的家乡全境沦陷,但彼时他正在国外留学,一介书生手无寸铁,只能在大洋的另一端接到零碎的消息,却什么事都做不成;一次即是那一晚,她被他的上级侵犯,遭受奇耻大辱,抱着自己的身子默默流泪,但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有一次……他不愿再想下去,终究摇了摇头,使自己回到了现实中。 在进入片场的那一刻,鬼使神差地,他疾步走向剧中陈俊彦和怀瑾的婚房,因为那里的陈设布置像极了他记忆中的那间屋子。当看到白疏影平安无事的那一瞬间,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或许这也算是一种救赎吧,尽管隔着一个时空,但他却像是终于了却了心底深处最深的遗憾,以另一种方式将那个女子保全。 他望向白疏影,仿佛隔着时光看到玉梅,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有那么几次,他要几乎以为她就是白玉梅,但心底残存的一丝理智却告诉他,这仅仅是巧合而已,毕竟容槿华也像极了歌剧院秦老板的儿子秦玉华,但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白疏影依旧在等着他的回答,他对上她的视线,然而还未开口,就看到她的脸色蓦然一变。 此时的白疏影完全处于僵住的状态中,有什么会比一抬头就看见眼前出现一把刀更惊悚呢?手上的绳子捆得太死还没解开,况且躲也来不及了,寒光乍现,她认命地闭上眼睛,也罢,最严重不过是毁容而已,比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已经是好了太多。 然而刀刃划破肌肤的寒意却并没有如期传来,她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裸/露在外的腿上,不由得睁开眼睛,却看到顾文轩伸手握住了许滨刺向她的刀刃,刀尖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因受到外力阻隔而堪堪停了下来。 许滨这一击本是做足了打算,他反手握刀向白疏影刺去,若是她或顾文轩及时反应过来,制住他的胳膊,但是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只需手腕一转或者用拇指将刀柄一送,那把刀立刻就会招呼到她的脸上,但他却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愣神之际,他感到手腕上一阵剧痛,折叠刀不由得脱手而出,他惨叫一声,抱着自己的手满地打滚,直到警方赶来将他带走。 报案的人正是慕如薇,她本想为许滨留一丝颜面,但她无意间捡到掉在地上的录音笔,听过里面录下的音频播放过后,她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果断地拨打了报警电话。除去白疏影为了拖延时间、让许滨替她想一个说辞的那段对话,之后许滨试图用白疏影的名誉来敲诈新盛的那一番话,也被悉数录了进去,可能是因为许滨在和白疏影在拉扯之时不慎碰到了开关。再一抬头,她便看到了许滨持刀扑向白疏影的画面。 这样的人,真的是神也救不了他了。 另一边,顾文轩拾起地上的折叠刀,三下五除二划开了绑着白疏影的绳子。她来不及活动一下自己快要僵掉的胳膊,手忙脚乱地在床上那堆破碎的衣物中一阵翻找,最终摸到一块最为柔软的布料,不由分说地按住了他手上那个犹在淌血的伤口。 视线突然有些模糊,她微微侧过头去,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一切终于又清晰了起来。 顾文轩很善解人意地没有去看她,只是把视线停驻在她拿来的那块布料上,开玩笑道,“从这料子来看,这件该不会是你的……秋裤吧?” 你才是秋裤,你全家都是秋裤!白疏影突然间就有些哭笑不得,最终闷声辩解道,“是秋衣了,秋裤才不是这个颜色……”然而话说到一半,她便及时止住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她果断选择了沉默。天知道她自己都在说些什么,一定是今天接二连三受到刺激,她的神智已经不正常了,在这种情况下,她觉得不说话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她的视线依旧不受控制地往他的伤口看去,布料上似是有血迹隐隐沁出来,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低声开口道,“你何必呢。” 他对上她的视线,她不着痕迹地移开,补充道,“我只是担心自己的前途罢了,若是给董事长知道,你说我会不会被新盛炒鱿鱼?” 这些话说出去之后,她听到他微微一叹,顿时又觉得这么说好像有些不妥,但她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矛盾万分,素来八面玲珑、能言善道的交际花,竟然在这一刻词穷了。 “所以说,”他的声音悠悠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他的眼眸中带着笑意,语气里却满是一本正经,“公司给你这么好的福利,真的不考虑一下续约么?” 白疏影顿时气结,约约约,他一天到晚想的都是约……啊不,是续约。她叹出一口气,也罢,这其实一直都是他最主要的目的,她也早该明白。她突然有些郁闷,没好气道,“为了留住我这个小艺人,你也是挺拼的,下次公司评选爱岗敬业奖,我一定会投你一票。” “多谢。”他也很是配合,顿了顿,他再次问道,“所以,你到底是……” “不约,说不约就是不约。”她低声答道,心里莫名的有些烦乱,刚想自己站起身来,谁知一抬头,就看见了慕如薇石化了一般的表情。 慕如薇表示自己很无辜,她从片场的衣物间里找到白疏影平日放在这里的几件衣服,于是便拿了过来,谁知她走到床边,刚要把怀里抱着的衣服递出去,就听到了白疏影那句“不约就是不约”。 虽说刚才顾文轩的那一幕“英雄救美”确实很让人感动,可她只是离开了不到五分钟,就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所以说,她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疏影怔怔地与慕如薇对视,猛然间回想到自己方才说过的话,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今晚果然是不宜开口说话,她在心里腹诽道,但是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滴了下来,她迅速抬手抹去,接过慕如薇递来的衣物,闷声道,“转过去,不要看。” 顾文轩很有自知之明地避开,他听出她声音里的异常,解释道,“我只是想问你到底是要坐到什么时候,这里没有供暖,你再继续这样坐下去,可能明天就不用拍戏了。” 许久没有听到她的回复,他刚要开口说话,然而这时候,景区急救站的医生匆匆赶来了,他也是接到慕如薇的电话,才赶忙来到了这里。处理完伤口,顾文轩侧身去看白疏影,她已经穿戴整齐,也用慕如薇包里的梳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只是她的周身依旧散发着强烈的低气压,并且有着逐步向外围扩大的趋势。 他与慕如薇交换了一个眼神,慕如薇会意,与那医生一同走了出去。他的目光重新停留在她的身上,略微斟酌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对不起,白小姐,实话实说,我想要把你留下来,除了公司的利益驱使之外,确实还有我自己的原因。” 长长叹出一口气,他接着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甚至让我听到了我一度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的歌声,很多次我都产生了错觉,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是她,但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把你的影子、你的声音与她重合。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必要让你知道,因为这不过是我自己虚妄的幻想罢了,可是现在……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无法避免地对你造成了困扰,很抱歉,是我的错……” “你没错,错的是我。”白疏影平静地摇了摇头,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会错了意。他接替林灵的工作,他听她唱歌,他为她策划新专辑,他在冷香凝试图陷她于不利的时候悄然为她挡下一切,他为她拦下许滨的那把刀,这所有的一切,让她不自觉地将他和记忆中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不知在什么时候,她的心防已被悄然摧垮,只是她自己不愿去承认罢了。 她宁愿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将她留在公司,至少这是为了她,但他却决绝地打碎了她的最后一点幻想,她想起林灵提到的那个青梅竹马,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攫住,闷得几近窒息。 但她的自尊却无法让她低头,平复了一下气息,她平静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你的那个青梅竹马吧,听说她唱歌很好听,你说我与她很像,我就默认为你是在夸我了。” 怎么又是青梅竹马……顾文轩有些无语,最终,他轻声道,“其实,那个人的名字和你的很有异曲同工之处,她叫……” “顾先生,你们两个还好吧?”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下一刻,王导演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唉,你说大过年的,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第23章 故人重逢 王导演很是无奈,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部戏自从开拍以来就一直状况不断,先是被塞进来两个毫无经验的新人,之后又是女一号和女二号各种看不对眼,今天我把你推到水里,明天你爆出我的黑历史……诸如此类,掐得不亦乐乎,可是这些也就罢了,事到如今,竟然连圈外人都被搅合进来,在跨年之际上演了这么一幕惊心动魄的年度大戏。 他也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这正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扛过了这些波折,保不准这部戏播出后会收视长虹呢。 刚才他从慕如薇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慕如薇说,她最近筹谋着与许滨离婚,两人在财物方面发生了一些争执,许滨见从她这里捞不到什么好处,就把毒手伸向了白疏影,打算用她来敲诈新盛。 这种馊主意,是有多缺德才能想出来?王导演摇了摇头,不由得有些同情遇人不淑的慕如薇。好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如是想着,他便推门走了进去。 “我们没事,让您担心了。”顾文轩站起身来,白疏影也跟着站起来,王导演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看到白疏影眼睛有些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不由得出言安慰道,“白疏影你回去歇息吧,明天准你一天假,好好缓一缓,调整一下心情。” “谢谢导演,我没事。”白疏影摇了摇头,“明天的戏照常拍吧,别因为我一个人打乱了剧组的安排。” 见她执意要如此,王导演也没再多劝,又与顾文轩交谈了几句之后,便一同返回了宾馆。 折腾了这么一通,回去之后已经过了十二点。白疏影和慕如薇一起回到房里,小方把睡着的小豆丁送了过来,慕如薇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便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忙着整理资料、联系律师,而白疏影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只感到困倦一阵阵地向她袭来,在陷入睡梦前的最后一刻,她突然想到顾文轩那半句没有说完的话,他说什么来着,貌似是要把青梅竹马的名字告诉她,只不过被突然出现的王导演打断了。 算了,反正她压根也没想知道,他的青梅竹马姓甚名谁,关她什么事? 她沉沉地陷入梦乡,梦里她回到了1932年,回到了那间屋子,所有的一切再度上演,但她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被噩梦惊醒,因为这一次,她梦见他及时赶到,将她从那军官的手里救了出来。 第二天她准时赶到片场,王导演见她的气色好了很多,简单交待了几句之后便准备开始拍戏。 这段戏讲的是陈府在炮火中被烧毁,在逃亡过程中,怀瑾被轰然倒塌的卧室门砸中,而握瑜原本已经逃了出去,但她想起自己的妹妹,思想斗争了一番,还是选择了折回现场,把怀瑾救了出来。姐妹二人终于释怀,由于陈俊彦而产生的心结就此打开,当握瑜搀扶着怀瑾跌跌撞撞地冲出火海,正巧与连夜从外地赶回来的陈俊彦打了照面,握瑜注视着怀瑾扑入陈俊彦的怀抱,偷偷抹去眼泪,露出一抹微笑。 今天上午白疏影要完成的第一场戏,就是握瑜第一次逃出去时的场景,她需要吊着钢丝从二楼的阳台上跳下去,加上后期火苗从阳台上窜出的特效,来完成这一幕紧张而惊险的逃生。 编剧想突出的是深埋在握瑜心底里的姐妹情谊,所以才设置了这么一个场景,为的就是让大家看到,握瑜原本在第一次逃脱时已经身受轻伤,但为了妹妹还是甘愿再次冒险。 虽然白疏影并不认为从二楼跳下去会仅仅是“轻伤”而已,但剧本是这么写的,她只能照着演,于是她乖乖地站在小洋楼二层的阳台上,进行着拍摄前的准备工作。 这几天气温骤降,她的一个助理不幸被寒流击中,重感冒躺在了床上,她想着片场也没什么事,干脆就让另一个留在宾馆里照看病号。她把外套脱下来,想起两个助理今天没来,就打算回屋放到沙发上,谁知刚刚走到阳台门口,就看到顾文轩迎面走了过来。 他看到她怀里抱着的衣服,善解人意地伸出手,“我替你拿着吧。” 她默默地把衣服递给他,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掠过他手上裹着纱布的伤口,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外面天这么冷,你还是回屋里吧。” “没关系,我就看看你的这一场。”他笑了笑,解释道,“或许可以找到点感觉,为这段戏配一首插曲。” 白疏影无语,他还真当她是新人,什么都不懂么?这理由简直太牵强,就算是配插曲,看的也应该是剪辑完毕、加上特效的成品视频,而不是看她在这吊着钢丝,一遍又一遍地在阳台上爬上爬下。 她毫不给面子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了出来,却被他一本正经地堵了回去,“我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只有在片场看着这场戏被拍出来,才能找到写曲子的灵感。你也知道,做我这行的,或多或少都有点特殊的怪癖。” “谁说的,我就……”白疏影禁不住想要辩解,好在及时地止住了。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自己唱了十年歌,也写过不少歌词和曲子,要是照他说的那样,她身上得有多少怪癖? 算了,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她不和他计较。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她转身走回了阳台边。 一切准备就绪后,白疏影的心里其实有些忐忑,毕竟她的那个年代没有这玩意儿,而这具身体也没有开过演唱会或者演过什么电视剧,所以对吊钢丝这件事情的印象还停留在空白阶段。她接过慕如薇递来的温酒,灌了几口之后,身上微微暖和了些,心底里也渐渐地鼓起了勇气,毕竟是21世纪的高科技,大家都这么用,安全系数应该是可以保证的。 只可惜,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在这件事情上,她只考虑到了客观因素,却完全忽视了还有一个主观因素摆在那里。21世纪的高科技器械自然是品质保证,但操纵吊车的工作人员昨天喝的有点多,宿醉过后一早上都是昏昏沉沉,那边王导演已经喊下了“action”,他竟然还没有回过神来,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当白疏影发现自己下落的速度不太对时,一切都为时已晚,她在仓促之中伸手抓住了阳台上的雕花铁栏杆,然而经历了在零下二十度气温中的一夜封冻,那铁栏杆的温度自然是不言而喻,刹那间,仿佛万千钢针刺穿肌肤,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触电般缩回手去,下一刻,她心里倏地冒出一个念头来,那就是这次是真的要玩完了。 握瑜顶着编剧赐予的不死光环,从这里摔下去也只是轻伤,但她却并不认为自己也能有这样好的运气,下面就是水泥板,从这地方摔下去,就算性命无虞,但骨折擦伤却是绝对无法避免了。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她在心底里为自己默哀,一个多月时间连进三次医院,而且她拍的还不是动作片,只是一部民国爱情剧而已,拍戏拍成她这样,也真是空前绝后。 然而伴随着一声急切的“玉梅”,她的身子却突然停止了下坠,手腕上一紧,她挣扎着抬头向上看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顾文轩紧紧地抓着,就这样身子凌空挂在了阳台外面。方才他和王导演一起在摄像机前观看,原本根本来不及赶过去,但白疏影在一瞬间抓住栏杆,虽然只是延缓了短短几秒,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了。 他在心底隐隐松了一口气,方才他看着她一袭旗袍翩然而立,恍然间似是看到了白玉梅,但是下一刻,她的身子急速坠落而下,还没来得及多想,他的身体已经先思维一步做出了反应,一声“玉梅”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下一刻,他赶到阳台边,俯身握住了她的手。 时间正好,如果再晚一秒,只怕已无力回天。 王导演顿时大惊失色地站起身来,赶忙招呼着救人,在场其他人也纷纷如梦初醒,想要喊那吊车中的工作人员启动机械将她吊上来,却远远地看到他歪着头在车里睡着了。 王导演爆了一句粗口,怒气冲冲地跑下楼去。这边慕如薇三两步赶到阳台边,试图让白疏影把另一只手递给她,但是她的身子完全吊在外面,一只胳膊高高地举在头顶,根本无法借力将另一只胳膊伸上去。 白疏影忍不住抬起头来去看顾文轩,方才那一瞬,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巨大的下挫力让他手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温热的液体顺着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缓缓渗出,顺着她的手腕蜿蜒而下,在天寒地冻之中很快便冻结凝固,但他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曾削减半分。 她清晰地听到了他喊出的那个名字,玉梅。 但是她也只是听到了这样的音节,至于是哪两个字就不得而知了。退一步讲,纵使是一模一样的字眼,可是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巧合,谁又能保证不是他的那个青梅竹马凑巧也叫“玉梅”? 胡思乱想之际,那架吊车终于有了动静,钢丝绳吊着她的身子缓缓升起,她顺势搭上慕如薇伸来的手,翻过栏杆回到了阳台上。 尽管已经转危为安,但她的面容上却没有一丝心有余悸的后怕或者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只是凝视着自己掌心里和手腕上的血迹,然后抬起头来望向顾文轩,轻轻道出了一个名字,“玉梅,白玉梅?” 他微微一怔,像是不敢确定般,不知过了多久,他点了点头,用稍稍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道,“嗯,白玉梅。” 白疏影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要孤注一掷般,再次开口道,“1932年,金陵歌剧院,秦老板的养女白玉梅?”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的目光执着地停留在他的身上,终于,她看到他点了点头。 第24章 咫尺之间 虽然此前已经在心底里做出过无数次假设,但事情真正发生时候,白疏影一时却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了。 当日战起江左,她在金陵歌剧院的舞台上为他唱罢最后一曲,或许在那个时刻,她发自内心地希望还能够与他再次相见,但随之而来的一场变故,却让她彻底掐灭了那一丝希望。在那个寒冷漆黑的夜晚,她毅然选择了奔赴死亡,在临死前的那一刻,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他的容颜,她咳出一口血沫,在心底生出一丝无可奈何地叹息。 从前,他笑称一定会活着回来,好继续听她唱歌,五年里,他没有一次食言,这最后一次,换她来许诺,她答应等他回来就做他的新娘,然而这唯一的一次,她却要爽约了。 小时候她看话本、听戏剧,时常为其中的才子佳人、风花雪月而欷歔,到后来她才明白,那些虚构的故事之所以美好,正是因为它们仅仅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之中罢了。而现实里,无论是海誓山盟,亦或是千金一诺,在那个风雨飘摇、战火不休的年代,终究也不过是轻如尘埃。 他等了她五年,可她终究是要辜负了。经此一别,便是永不相见了吧,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唯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稍纵即逝,若来生有缘再会,她愿以曲相酬,为他完整地唱罢那首《何日君再来》。 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只是彼时她完全没有想过,他们真的会在另外一个时空重逢,而这一次,再也不必惧怕死亡的威胁,再也没有了硝烟与战火。 一方湿巾轻轻拭上她的脸颊,她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早已满面泪痕,她抬起头来,对上近在咫尺的他的眼眸,弯了弯嘴角似是想笑,但换来的却是愈发汹涌的眼泪。 王导演走上前来,说道,“你就该听我,今天别来片场的。你回去休息吧,别再出了什么意外,弄得整个片场都鸡飞狗跳。”刚才他从底下上来,想要安慰白疏影几句,突然出了这种意外,他自己都被吓得不轻,何况她这个当事人。然而她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是失了心魂一般,他和慕如薇叫了她几句都没有应答。 许是被吓傻了,让她自己缓一缓吧,王导演叹了一口气,赶忙叫人来处理顾文轩手上的血迹。 然而再一回头,他却看到白疏影已经是满脸泪痕。她没有动作,没有说话,只是在那无声地哭着,任谁劝都恍若未闻。直到顾文轩亲自走上前去,替她擦了擦眼泪,她才终于回过神来,微微抬起了头。 为什么这两天倒霉事接二连三地往她身上招呼?王导演有些纳闷,决定还是让她先回去的好,握瑜的戏份拍摄已经接近尾声,也不差这一两天,如是想着,他又补充道,“下午你也不用来了,先回去把精神养好再说。今天的事情完全是个意外,你也别放在心上,以后的路还长呢,别因为一点小事故就被吓倒。” 白疏影终于渐渐回过神来,她接过顾文轩递来的湿巾,微微低下头去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对王导演道,“导演,我没事,请您放心。” “王导演,那我们就先走了。”顾文轩说道,见王导演点了点头,便与白疏影一同离开了片场。 一路无言,直到回到宾馆里,她跟着他进入他的房间,暖意扑面而来,她在沙发上坐下,捂了捂被冻得发红的脸颊,待身上终于暖和起来,她望向顾文轩,说出了长久沉寂以来的第一句话,“我这两天也真是够丢人了,从昨天哭到现在,这部剧里所有的哭戏加起来也没这么多。” 顾文轩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想要去拿茶几上的电磁壶,但她却先他一步拿到,兀自打开一瓶矿泉水灌进去,然后插上电源按下了开关。他安静地看着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开玩笑道,“可以理解,毕竟,他乡遇故知,这是人生一大幸事,会哭也是正常的。” 他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白疏影默了一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她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为何会与她一同来到这个世界,而他又是否知道在另一个时空里,她已经永远等不到他的归期…… 最终却是他开口打破了沉默,“玉梅,现在这样很好,我可以看到你以另外一种方式活下来,平安无事地活着,也算是终于了结了我的一桩心愿。” “你最大的心愿……”她莞尔一笑,若有所思地望向他,调侃道,“难道不应该是听我把那首曲子唱完么?” 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到沙发前的那一小片空地上,转身回望他,目光中似是有灼灼光华,“我现在就可以唱给你听。” 顾文轩并没有制止,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她,好看的眼眸如夜空般深不见底,他的目光专注而又执着地停留在她的身上,仿佛十丈软红皆化虚无,天地间唯余她一人是最真实的存在。 清澈而甜美的歌声缓缓响起,一如诀别的那日,没有配乐,没有伴舞,他是她唯一的听众。只是终究有些东西变了,那个一袭艳丽红色旗袍女子被眼前的身影取代,她穿着一件米白色高领线衫、深蓝色牛仔裤,打扮休闲而随意,然而一举手一投足却是尽态极妍,浑然天成的妩媚与风韵,在她的低吟浅唱中不自觉地流露而出。 那是她在他记忆中最熟悉的样子,也是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样子。 “人生难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歌曲渐渐行至尾声,她转过身来,对上他的视线,柔声唱出了最后一句,“今宵离别后,何日……” “可以了。”他却将她的最末一句唱词打断,面对她不解的目光,他笑了笑,解释道,“我说过,这完整的一曲,要留在我们的婚礼上。” 白疏影怔了怔,好笑道,“那是前世的约定了。”说罢,她端起已经烧好水的电磁壶,在茶杯里倒了水,将其中一个递给他。 “但是你并没有兑现它。”顾文轩接过她递来的茶杯,认真道,“按理说,它是可以继续存在的,并且至今仍然有效。” 白疏影却来了兴致,打趣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你说的是,如果这一次你可以回来,我就答应嫁给你。”顿了顿,她移开视线,兀自道,“但是你并没有回来,或者说,我并没有亲眼见到你回来,所以……”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用余光去看他,却发现他的脸色忽然变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手里的茶杯有些轻微的摇晃,一丝水就这样被洒了出来。她赶忙从他那里接下茶杯,不着痕迹地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给我点时间,毕竟这个时代与我们的那个不同,如今以你我的身份,要是突然来个……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闪婚,还不得连着一个月蹲头条?” 说罢,她话锋一转,狡黠道,“更何况,这个时代大家都是先恋爱,再求婚,最后才是举行婚礼,你一连跳过两个重要步骤直奔主题,我岂不是太吃亏了?” 经她这么一调侃,他的神色终于有些缓和,就见她往沙发的扶手上斜斜一坐,像是在自言自语地感叹道,“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事若是放在当年,大家在意的是谁娶了东方夜莺,可是到了这里,我觉得公众的关注点会是谁嫁给了新盛的少爷。” 他哑然失笑,还未说话,就听她继续道,“看来我得多下点功夫了,到时候不能让人家觉得是我高攀你,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的实力配得上你的家世,我和你在一起,并不是为了潜规则上位……” 望着她明丽的侧颜,他心底的某个地方悄然被触动,不过下一刻,她便转过头来,用漂亮的眼眸与他对视,“若不然,我多没面子。” 随她吧,他淡然一笑,说道,“既然都这样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像是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拿出一叠合同来,她忙不迭道,“约约约,我约还不成么?” 这些天她简直是被他弄出了心理阴影,看到合同条件反射地就想抓狂。不过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目光相触,她不由得笑了出来,而他的眼眸中也是一片笑意,眼见她笑得失去平衡,从扶手上栽了下来,手臂顺势一揽,便把她捞进了怀里。 第25章 新的征程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飘雪,然而室内却是暖意融融,白疏影特意从自己的房间里拿来慕如薇送给她的咖啡,浓郁香醇的气息瞬间便盈满了整间屋子。 白疏影抱着咖啡杯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顾文轩聊天。 “你的意思是,当初在公司里第一眼见到我,就觉得……哎,好像不太对,敢情那天在医院电梯里,你以为你遇到的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是鬼吗?” “我以为是幻觉。” “所以一直以来,你都觉得这一切只是巧合而已么?不过这个我没有资格说你,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嗯,毕竟这种事情太猎奇了,容槿华也和秦少爷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们却并不是同一个人。不过现在,我突然有些不确定了,万一他也只是在……” “停,打住,我希望最好还是不要这样,若不然容槿华他可能会血溅片场,而我呢,很快就要去警察局与许滨相会了……你问我为什么这么恨他?不不,不是因为我妹妹,他们的喜酒我都去喝了,又怎么会在意这个?我并不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还是棵歪脖树。原因你就不要问了,总之不是什么好事,我再也不想提起那件事了。” 如今终于可以悠闲地坐在这里,他不必再踏着时间点离开,而她也不必再面临连续的登台催促,从前尺璧寸阴的时间骤然变得如此充裕,她突然有些受宠若惊,她觉得这是上天开眼,想要把之前亏欠她的一并补回来。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她坐直了身子,“你的那个青梅竹马,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文轩微微沉思了一番,语气中有几分不确定,“说实话,我所接受的全部记忆中,并没有那么一个青梅竹马的存在。但是根据你的描述,那样的一个人确实是有的,至于她叫什么……抱歉,想不起来了。” 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白疏影深呼吸,郑重其事道,“既然在前世中,我们都有一段最不愿提起的回忆,那么就让这些回忆永远停留在过去吧。如今上天这样安排,或许正是给予我们的一次机会,我认为不妨将这次新生当做一个全新的开始。” 语毕,她望向他,“从今往后,你把白玉梅这个名字忘掉吧,疏影二字,本就是我原有的名字,只是当日不得已摒弃,如今时隔十年,我终于可以将它取回,曾经的那段经历,我希望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嗯。”顾文轩应答道,不觉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虽然白玉梅这个名字从始至终伴随着他最珍贵的五年时光,但归根结底,承载着他全部心意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子,而并非那么一个代号,所以一切也就没有关系了。 白疏影终于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轻轻地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上。 或许世上真的有“否极泰来”这种说法的存在,自打那之后,所有的事情顺利得难以想象。她的戏拍得一帆风顺,而冷香凝那里,不知是不是上一次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她变得老实本分了不少,每天和和气气地与白疏影和慕如薇打招呼,面对新人苏雪樱也不复从前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甚至有好几次都在耐心给她讲解剧本。 虽然不知她是真的转了性还是另有目的,但表面上来看这样至少还是好事。这种状态如愿以偿地持续到了白疏影的最后一场戏份,同时那幕戏也是握瑜在剧中最后一次出场。 在拍摄的前一晚,白疏影找到王导演,与他谈了一下自己的一些想法,王导演想了一夜,最终在第二天的早晨告诉她,他决定按她说的来试一试。 当天晚上入夜后,白疏影的最后一场戏正式开拍,从六点到十一点,足足五个小时,然而当王导演和几位工作人员一同从片场走出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风华绝代,我找不到比风华绝代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握瑜这个角色正式杀青,白疏影与剧组人员纷纷道别之后,于第二天的下午乘坐飞机回到了A市。 二月初,A市依旧春寒料峭,而白疏影的生活比起刚到这个时代的时候繁忙了很多,为《衣香鬓影》的主题曲和最新的两首插曲录音,赶各种通告,甚至接下了一个服装广告,忙碌起来之后,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觉中,二月也渐渐步入了尾声。 林灵的伤势终于痊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然而顾文轩这个临时经纪人交接完工作,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竟然比之前还要长,用他自己的话说,之前做她的临时经纪人,每天都要花费时间来为她安排档期,如今没有了这份差事,当然时间会更多。 他与她的一切往来自然都是在暗中进行,这样倒是也很好,没有外界的干扰,私人空间反而更充裕。对于两个人目前的关系,他说是未婚夫妻,但她却坚称只是男女朋友而已。 “早晚问题而已,何必这么计较?”他揶揄她道,“你不是自称做事不看过程、只看结果么,这次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过程?” “我其余所有事情都只看结果,偶尔想换一换也是无可厚非吧?”她义正辞严道,“更何况,作为一个想要全方位发展的艺人,不是应该经常尝试着变换自己的风格么?” “也是。”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第二天拿给她一份试镜的邀请函,“这次换个风格,尝试一下拍古装剧怎么样?” “才隔了一个月,就又要演戏?”白疏影怔了怔,顾文轩却道,“放心,从试镜定角色,到发布定妆照,然后还要开新闻发布会、举行开机仪式,事情多得是,等到真正开拍或许就在好几个月以后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考虑一下专辑的事。” “更何况,”他补充道,“这一次编剧亲自向导演提名,说你最符合她理想中的女主角,希望你可以成功地拿到这个角色。” 原来这部名叫《红尘胭脂梦》的古装剧是由一部畅销小说改编,作者“其叶蓁蓁”是古代言情小说界的大神级写手,据说她十五岁在网上发表第一部个人小说,点击率就一路扶摇直上,最终跃居网站年度最佳小说排行榜的第一位,如今她二十岁,五年间出版三部小说,且每一部都是经典之作。这次她的小说被搬上荧幕,也是由她自己亲笔操刀改写的剧本。 白疏影不禁有些纳闷,按理说,《衣香鬓影》还未播出,她也并没有红到那种地步,让一个著名的畅销书作者惦记,甚至直言只有她最符合自己笔下的女主角,但是如此一来,她也不由得好奇心起,最终决定了参加试镜。 林灵代替她回复了对方,谁知第二天对方告诉她,作者其叶蓁蓁也是A市人,听说她接受了试镜,想要亲自见她一面。 怀着好奇的心态,白疏影准时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其叶蓁蓁把见面的地方选在了一家古意盎然的茶室,白疏影赶到的时候,远远看到一抹纤瘦的背影,待她走进了一看,才发现其叶蓁蓁坐在轮椅上,听到她的脚步声,她转动轮椅回过身来,微笑着望向她,“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白疏影愣了一下,对方的容貌似曾相识,但一时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其叶蓁蓁拿出手机,从中翻出一张照片,她才恍然回想起来,她们是在A市的影视城里见过。彼时她在影视城拍戏,容槿华和冷香凝作为男女主演被热情的粉丝围住,只有她这个娱乐圈小透明一个人坐在一边悠然喝茶,后来有个女孩找她来合影,她貌似还给对方说了一句很励志的话来着。 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尴尬,要是早知道对方是这样的身份,或许她就不会用那种安慰的语气来对她讲话了。 然而其叶蓁蓁一直注视着她,许是看出了她表情中的变化,她笑道,“其实那天还要多谢姐姐,如果不是你的那番话,我也不会想到把自己的作品写成剧本,以这样的一种形式实现我的梦想。” 说罢,她对白疏影伸出手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夏蓁,姐姐可以叫我阿蓁。” 白疏影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微笑道,“阿蓁你好,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 说罢,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有时候命运这种东西,还真的是很玄妙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古装剧是我一直以来的执念啊喂~ 某然诚实交待,我小时候的第一份理想职业就是当个演员,因为总觉得古装剧里面的衣服特别漂亮,遇到武侠剧,还能吊着钢丝在空中飞来飞去~ 咳,理想终归是理想,所以这里就让小影代替我实现它啦~ 至于那个剧名《红尘胭脂梦》,某然取名废,就直接把自己中二期写的一个古言的名字拖过来充数了,求不嫌弃XD 第26章 风波再起 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开始讨论剧本和选角的事情。当白疏影问起为什么会选择她时,夏蓁大方地解释道,“当初《衣香鬓影》的定妆照发布,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你的扮相,那天抽时间到影视城去探班,就是想与你拍一张合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你很亲切、很熟悉,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你的气质和容貌都让我想起了自己笔下的一个女主角,后来我把那部小说改写成剧本,也正是因为我想请你来担任主演。” 白疏影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也承认,有些东西确实重在一个“缘”字。其实对于这部戏,她原本是有些犹豫的,因为古装剧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它就像分水岭,演好了就是艳惊四座、一代经典,但是如果演砸了,那就要做好接受群众口水洗礼的准备,何况以夏蓁在畅销小说界的知名程度,要过她读者的那一关都是一个严酷的考验。 但是如今看来,或许这是命运给她的一次机遇,夏蓁对她寄予了如此高的期望,若是她自己不去努力争取一下,岂不是辜负了夏蓁的一片热情?于是她说道,“谢谢你,阿蓁,这个角色我会尽力去争取。” 夏蓁微微一笑,从随身携带的布艺手提包里拿出一本《珠玉琳琅》的实体书,把它递给了白疏影,“姐姐,我原本是打算给你讲一讲我自己对这个故事的认识,以及对女主角沉璧这个人物的想法,但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让你自己来看。我希望你可以得出你自己的理解,然后将它付诸于实践。” 白疏影接过书,开玩笑道,“不如你顺手给我签个名吧。” 夏蓁点头同意,从包里拿出一只签字笔来,在扉页上签下了“其叶蓁蓁”四个字。她的字很漂亮,却不是那种小家碧玉的温婉娟秀,而是一气呵成、畅快淋漓的潇洒与苍劲,白疏影只一看便知道,这一定是练过很久的。 许是看出了她眼中的赞赏,夏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只有练字和看书这两样爱好了。” 虽然她这么说,但在之后的聊天中,白疏影却愈发觉得她深不可测。无论是她对于《珠玉琳琅》这部剧中所涉及的珠宝鉴定知识的谈论,还是她喝茶、吃点心时的端庄举止,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二十岁女孩。她在金陵歌剧院里阅人无数,在这方面的直觉与判断素来是极准,她有种感觉,夏蓁的出身一定不是她自己说的那样,是从小就被抛弃、然后十五岁之前都在孤儿院里那样。 不过这些也只是想想,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于是又聊了几句关于剧本的事,她便与夏蓁道别,临走之前,她说道,“阿蓁,后天你可以来看一看试镜,听说会有很多大牌明星到场,场面一定会非常精彩。” 夏蓁却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在公共场合露面,所以我就不去了。”说着,她俏皮一笑,“现场签售我都从来没有做过,所以姐姐是第一个见过我真实样子的人,要替我保密哦。” “你放心。”白疏影莞尔一笑,“我会第一个把试镜结果告诉你的。” “姐姐加油,”夏蓁笑道,“我也要回去写歌词了,我想试着自己给这部剧写主题曲。” “你也一样。”白疏影礼尚往来道,说罢,便离开了茶室。 林灵像往常一样开车来接她,坐上车之后,她问道,“疏影,现在是去哪里?还是回公寓吗?” 白疏影应了一声,却见林灵又好奇道,“其实我挺想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和顾少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最近他联系你的次数这么多,还给你安排了一间单人公寓……” “什么都没有发生,”白疏影无辜地摊了摊手,“联系得频繁是因为新专辑的事,而公寓是公司给我的福利,就当做我续约的条件之一。”这么说倒不是她不相信林灵,而是在这个八卦横行、狗仔猖獗的年代,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若不然,一旦走漏了风声,就算她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掉这个“潜规则上位”的标签了。 见没有八卦可听,林灵的兴致顿时降了下来,不过她很快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疏影你听没听说,《衣香鬓影》杀青了,官博十分钟前放出的消息。而且据说饰演陈府大小姐的那个新人演员苏雪樱,也正式与凰明签约,成了容槿华和冷香凝的师妹。” 白疏影怔了怔,就听林灵道,“听说她原本还有意向来新盛的,但公司内部经过讨论之后拒绝了她。”说着,她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至于原因呢……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冷香凝害你不成,结果自己吃了大亏,那时候有人趁机爆出她的黑历史试图落井下石,公司通过各种渠道进行暗中查证,最终证实那正是苏雪樱做的。” 听她这么说,白疏影感到有些意外,她还记得苏雪樱怯生生的样子,完全无法把她和那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敢保证苏雪樱不是故意做出那种人畜无害的样子来掩人耳目呢? “我觉得公司的决定是对的,”林灵感叹道,“还是个新人就热衷于玩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以后若是红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白疏影没有说话,虽然在一切都是听来的情况下,她无法对苏雪樱这个人进行任何评判,但有一点她还是赞同的,那就是玩手段也要有个限度,与其费尽心思把别人拖下水,不如多动点脑筋想想如何提升自己。 回到公寓之后,白疏影拿出夏蓁送给她的那本《珠玉琳琅》,她看书的速度一向很快,五十万字的小说,她用了一个下午便读完了。这本书是夏蓁的成名作,书中女主角沉璧本是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在珠宝鉴定以及首饰制作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直到有一天,她的父亲在皇太后寿辰上敬献的珠宝被查出是赝品,因此而获罪伏诛,家中顿时陷入一片恐慌,聪明的沉璧觉察出此事的蹊跷,决定靠自己的努力查明真相、为父报仇,由此展开了一段精彩的故事。 据说在试镜的当日,她需要完成导演指定的三场戏,以及自己选择的一场戏。一想到这里,白疏影陷入了沉思,她知道自由选择的那场戏也是至关重要,毕竟演员对这个角色的个人理解和对这部剧的整体把握,都可以从对这幕戏的选择中窥得一二。 重新把《珠玉琳琅》的剧情整体回忆了一遍,她计上心来,不觉露出一个微笑,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午,她刚想站起身来活动一下,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打开一看正是顾文轩发来的短信,问她今天的情况怎么样。她笑了笑,把自己和夏蓁的见面以及对于试镜的想法回复过去。 他的信息很快就回了过来:你准备选哪一个情节? 她回道:暂时保密,等我成功了再告诉你。 他回了简短的四个字:拭目以待。 谁知晚些时候,他的电话竟然打了过来,告诉她到时候他可能会去试镜的现场。因为网上粉丝呼声太高,希望这部剧的主题曲歌词可以由沈清和这个古风圈著名的作词人来写,于是制片方就“顺应民意”向沈清和发出了邀请,而按照沈清和一贯的挑剔秉性,他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回复说要考察一下这部剧再决定接不接。 所以当沈清和得知了试镜地点就在a市的时候,当下便决定要去看一看,用他自己的话说,演员在试镜的时候展现的都是书中最经典、同时也最精彩的情景,若是这些都无法吸引他,那么也没有必要再去看那本五十万字的小说了。 “所以说,”白疏影疑惑道,“你是要和沈先生一起来吗?” “嗯。”顾文轩在电话里应了一声,“他希望我可以继续与他合作,为他的歌词进行谱曲。虽然我不像他那么挑剔,不过,我还是想去看一看。” “试镜有什么好看的?”白疏影好笑道,“该不会又是你说的那样,做你这行的都有些……” “怪癖”二字还没说出口,却听到他的声音传来,“看你。” 白疏影怔了怔,他的嗓音很好听,清冷低沉的声线,偏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平添了几分温柔在里面,她会心一笑,与他聊了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 晚上她打开微博,热门话题榜上,“《珠玉琳琅》筹备拍摄”高居榜首,虽然连演员名单都没正式确定下来,但底下早已吵得热火朝天,夏蓁的书迷分作两派,一方群情激奋,说拍成电视剧会毁了这部书,甚至还有极端的几个,怒斥夏蓁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完全不考虑读者的感受;另一方则说作者比书迷更爱自己的作品,从她亲自操刀改写剧本就可以看出,她对这件事情还是是很重视的,作为阿蓁的粉丝,大家应该尊重她本人的决定。 除了这些,还有一部分人脱离在掐架之外,表达着他们希望沈清和为《珠玉琳琅》作词的想法,其中一条微博转发已上五千:“女神的书加上男神的词,我想不出比这更完美的搭配了。” 这次的压力果然不小,不过她素来喜欢做具有挑战性的事,若是一路都畅通无阻,那还真是没有意思。如是想着,她关掉了这个网页,打开了另一个话题——“《衣香鬓影》杀青”。第一条就是官博贴出的剧照和宣传照,微博中放出消息,说这部剧预计会在五月播出,底下也全是粉丝们清一色的期待与支持之言。 紧随其后的是容槿华的个人微博,他说道,“故事结束了,也留下一个美丽的遗憾,如果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评论区里顿时就炸开了锅。 第27章 试镜成功 “男神突然这么煽情,画风不对啊!” “哪里煽情,明明是深情好不好!其实我更在意男神说的是谁。” “说的是《衣香鬓影》里的女二号握瑜吧,因为据说在这部戏里,握瑜和怀瑾都喜欢陈俊彦,但陈俊彦最后选择了女主角怀瑾,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现在很遗憾。” “剧里怀瑾是陈俊彦的官配,他肯定要选怀瑾啊!我觉得男神说的是三次元的事,比如说,他说的其实是饰演握瑜的演员……” “纳尼?楼上的意思是男神要脱单了?还是和白疏影?开什么玩笑,她怎么配得上我的男神!” “楼上你几个意思?容槿华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花心,你以为大家都是瞎的?说的就好像小影稀罕那个花心大萝卜似的!” “行了行了,都别掐了,别给自家偶像招黑!” 评论区里掐得热火朝天,白疏影却觉得事情有点蹊跷,这个容槿华,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当日在b市的片场,她和容槿华并不愉快的谈话被副导演和苏雪樱打断,自那之后,她便再没有单独和他讲过话,唯一的交流就是对手戏时的台词以及集体聚会时的场面话而已。 所以如今容槿华突然发了这么一条莫名其妙的微博,引得大家纷纷猜测他和自己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又是用意何在?白疏影费尽心思想了半天,也猜不出容槿华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于是她果断选择了放弃。 不管容槿华他意欲何为,只要她不对此做出任何正面回应,那么公众的一切说法也就只是猜测而已。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容槿华这条微博也算是间接给她刷了刷人气,她打算先静观其变,眼下没有时间和容槿华玩猜谜,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争取到沉璧这个角色。 试镜的日子如期而至,那一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气温也一改上一周持续走低的态势,开始有回暖的迹象。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应该是个适宜出行的黄道吉日,然而当白疏影坐在车里,看着前后拥堵的车辆,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只想感叹一句人生无常。 回复完来自导演、公司以及顾文轩的短信,她长长叹出一口气,把无可奈何的目光投向满头大汗的林灵。 把试镜地点的方向都记错了的经纪人,天底下还能找到第二个吗? 不多时,公司那边的信息回了过来:下午三点之前回公司一趟,有事安排。 白疏影回过短信,又看了看窗外丝毫没有移动迹象的车流,最终把手提包里的《珠玉琳琅》剧本拿出来,把自己即将出演的那几场戏再次温习了一遍。 最终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其他角色的试镜已经全部进行完毕,剩下的只有她这个迟到了三个半小时的女主角了。 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到她的身上,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刚要往导演所在的里屋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不愧是女主角呢,果然架子大,让我们这么多人在这等她,是不是还想来个列队欢迎啊?” “阿音你别这么说,或许人家是昨晚温习剧本的时候太入戏了,还没有从千金大小姐的角色中脱离出来而已。”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语气中满是讥诮,“对于这么用功的演员,我们难道不是该加以鼓励吗?”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鸦雀无声,然而这种诡异的寂静持续了三秒之后,大家便纷纷继续自己刚才的事,听音乐的听音乐,看剧本的看剧本,聊天的接着聊天,像是完全没听到那两个声音一般。 白疏影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说话的是近一年内迅速走红的两位女艺人,聂音和肖曼,据说两人在同一期选秀节目中结识,在比赛过程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平日里在微博上的互动也挺多,可以说是圈内出了名的好闺蜜。 如今好闺蜜果然同仇敌忾,一唱一和地把怨气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不过毕竟她自己迟到在先,在这件事情上并不占理,于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她打算给对方陪个不是,把这件事情彻底翻过去。谁知还未等她开口,就听见一个温软的声音打圆场道,“a市上班高峰期向来堵车严重,我想白小姐她并不是故意想要来晚的,还请两位前辈体谅一下吧。” 说话的是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白疏影对她有一些印象,她的名字叫做安念锦,在新盛的新人培训中脱颖而出,被公司寄予了厚望。据说在这次的戏中,她将要出演女主角沉璧的贴身侍女汀兰,虽然不是什么主演,但也是一个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角色。 见有人替白疏影说话,聂音和肖曼顿时转移了火力,“试镜的时间定在七点半,而早高峰是八点半以后,要是白小姐能早点出发,又怎么可能正巧赶上了堵车?迟到还有理了?” “阿音,算啦,她们两个是同家公司的,一个鼻孔出气也是正常。更何况,这位可能也是入戏太深了呢,抢着替自己剧中的主子辩护,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这两个人左右夹攻,安念锦新人一个,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她瞬间涨红了脸,局促不安地低下了头。 “两位真是谬赞了,”白疏影淡然一笑,既然她们两个如此不留情面,还逮住无辜的人乱咬,那么她也不需再与之客气,“说到入戏,二位演技高超,我和安小姐还没有那个自信和你们二位相比。” 说罢,她径直往里屋走去。 这番对话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聂音和肖曼在剧中饰演的是两号反派人物,从出场到领盒饭都只有一个奋斗目标,那就是不断地找女主角沉璧的麻烦,当然,她们最终的结局也是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白疏影一走,个别艺人已经在憋笑,另外一些资历老的艺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方才这两个人出声时,众人便觉得她们欺人太甚,一个剧组的人,何必把话说得那么绝?只是每个人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纷纷选择了视而不见,不过如今这两人自取其辱,大家倒是也乐得看笑话。 聂音和肖曼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回想了一下白疏影说过的话,瞬间反应过来,顿时就气歪了鼻子,这个白疏影,简直是太猖狂了,试镜迟到三个半小时,还敢对她们出言不逊,真把自己当成众星捧月的女主角了吗?两人对视,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知音难觅”的感觉,也愈发坚定彼此间的“革命友谊”。 白疏影推开门走入内屋,果不其然看见了坐在角落沙发上的沈清和与顾文轩,此时他们两个正在与导演聊天,听见开门的声音,纷纷向她这边望来。 “张导演,真不好意思,耽误了您这么久的时间。”白疏影连忙道歉,“我向您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张导演挥了挥手,“既然来了就赶紧的吧,我中午还有个饭局,希望你可以所有戏一次通过。” 现场工作人员效率极高,没等三两分钟,白疏影便接到指示,可以开始了。 导演选的三场戏中规中矩,都是剧中最重要的部分,第一场是沉璧鉴宝,这是剧中出现频率颇高的一个场景,由于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白疏影顺利通过了导演以及专业顾问的那一关。 第二场戏的背景是沉璧在调查父亲被害的真相时不慎掉入敌人圈套,束手无策之际又遭遇得力助手的背叛,但她并没有消沉,而是冷静思考对策,最终成功脱离了困境,而她要表现的就是沉璧被关入监狱,经历了一系列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决定不负初心的场景,这幕戏单纯考验演技,她也顺利通过。 第三场是考验她的扮相,当她玉鬓花簇、轻罗霓裳,温婉大方地款款入场的时候,张导演点了点头,“你的演技和扮相都不错,不过要想演好一个角色,并不仅仅要求这些硬性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把这个角色打上你个人的标签,赋予它一个灵魂。所以,我更期待你的自由发挥,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白疏影轻轻点了点头,待一切准备就绪,她步入场中,下一刻,却是缓缓在地上跪了下来。 她隐忍了许久,还是捂着眼睛哭了起来,像是要把内心里所有的悲愤全部发泄干净。许久之后,她抬起头,表情中还是有着难以掩饰的哀恸,但目光却变得异常坚定,她开口,声音不大,但却是坚不可摧的决心,“爹,您放心去吧,女儿一定会查明事情的真相,为您讨一个公道,那个害我们父女阴阳两隔的人……”说着,她摘下头发上的一根金属发簪,“其下场当如此簪!” 金簪掷地有声,虽然剧本里描写的是玉簪,此处用金簪并没有达到最理想的效果,但张导演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夏小姐选择你,果然有她的道理。” 白疏影选择的这场戏是沉璧的父亲死在狱中之后,她跪在父亲的灵堂里,暗自立下誓言的场景。这幕戏原本是应当演出痛下决心的效果,但在白疏影的饰演中,却添加了几分在困境中坚强起来、在关键时扛下责任的意味在里面,想来也是,若非沉璧足够坚强,若非她心中为父报仇的责任驱使,她又如何能在一次次的困难中坚持下来,最终获得了成功? 看来她也是抓住了剧本的核心所在。张导演如是想着,说道,“你通过了,沉璧这个角色确定由你来演,希望你可以在日后多加努力,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多谢导演。”白疏影微微一笑,“我会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一切顺利结束,白疏影给夏蓁发了一条信息,很快就收到了她表示祝贺的回复。她一边下楼,一边给林灵打电话,谁知道电话竟然又打不通了,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送你回公司吧。” 她回过头去,看到顾文轩的身影,正疑惑着,却听他继续道,“公司有事,林小姐已经先回去了,正巧我也要去公司,顺路捎你一程。” 她等他走下来,自然而然地并肩而行,不解道,“她怎么都没有对我说一声?连电话也打不通了。” “她当然不会对你说,”他的语气里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从今天的事情也能看出来,由于自己的原因、而让艺人不得不接受旁人刁难的经纪人,我认为也不必再做下去了。” 第28章 狭路相逢 “所以说,这件事情是你的决定?”打开车门坐上去,趁着车子还没发动,白疏影问道,“那么上午公司让我三点前回去一趟,也是因为这个了?” 她坐在后面,把胳膊支在驾驶座的靠背上,上半身也整个倾斜了过来,冷冽而清新的香气随着她这一动作如风而至,她还是和前世一样,有在衣服上熏香的爱好。顾文轩如是想着,一边将安全带系上,一边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次的试镜邀请函还是我拿给你的。选你来演女主角这件事,夏小姐其实早有意向,但是如此重要的消息,你的经纪人却无法做到第一时间通知你,长此以往,不知以后还要错过多少次这样的机会。” 白疏影好笑道,“所以公司现在是准备重点培养我了吗?” “准确来说,是我准备重点培养你。”顾文轩微微侧过身去,对上她的视线。原本她就趴在座椅靠背上,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凝视她亮若星辰的眼眸,温声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想让公众认为,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潜规则上位,所以……”他抬手将她垂落在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露出白皙如玉的侧脸,“就让公众看到你的实力吧。” 她怔了怔,他却已经收回手,转身扶上了方向盘,“虽然我并不在意公众的眼光,不过,既然这是你的想法,那么我愿意等下去,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白疏影明白,他说的那一天是当她足够强大、在外界眼中她的实力完全配得上他的家世的时候,虽然心下了然,但她还是忍不住打趣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旁人怎么说吗?就算人家都说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搏上位?” “我自己知道不是就足够了。”顾文轩倒是很看得开,“我是要和你过日子,又不是和他们。” 和你过日子……这几个字像是击中了她心底里最软的角落,如此简简单单、最具人间烟火气息的几个字,前世的她却连想一想都是奢望,现如今,幸福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她缓缓靠回座位上,看着他发动车子驶离地下停车库,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到了公司,顾文轩有其他事情要处理,白疏影便独自一人往会议室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隐约的哭泣声,伴随着总监的训斥,“你现在知道错了,为什么早先不长点心呢?你自己算算有多少次了,上次试音的事你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念你在医院里,我也没和你计较,可是这次呢?明明知道试镜的地方自己没去过,为什么不事先去探一下路?你知不知道张导演本来就不看好白小姐这个新人,要不是看在顾先生的面子上,人家早就换人了,谁还在那等你三个半小时?” 白疏影抬手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进”之后,她推门而入。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几位总监排排坐,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多了两个年轻女人。其中之一就是林灵,此时她正哭得满脸泪痕,眼睛也肿得像核桃似的,应该是刚挨了一顿斥责;而另外一个白疏影此前从来没有见过,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见到白疏影进来,她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妆容精致的脸蛋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白小姐,请坐。”总监对白疏影道,待她坐下之后,他说道,“白小姐,公司经过慎重考虑,最终决定从今天起,林小姐的全部工作交由艾小姐来处理,希望今后你们可以合作愉快。” 总监话音一落,那个被称为“艾小姐”的女子开口道,“白小姐您好,我叫艾昀,请多指教。” 白疏影与她客气了一番,在之后的交谈中,得知艾昀曾经做过慕如薇五年的经纪人,三年前她与豪门出身的男友结婚,此后就一直在家中相夫教子,没有再出来工作。这一次公司考虑把林灵换掉,正苦于没有合适人选,慕如薇想到艾昀,便亲自给她打电话,请她重新出山。 交待完这一切,总监把目光投向林灵,“林小姐,至于你……” 林灵顿时慌了神,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公司炒鱿鱼,不由请求道,“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 “公司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总监直截了当打断了她的话,对她的哀求坐视不理,“你自己算一算,这五年里你跟着白小姐,给她添了多少麻烦?若不是你办事这么没谱,白小姐也不至于……” “让小林留在我身边做助理吧。”白疏影听不下去了,她淡声开口,把总监接下来的诘责悉数堵了回去。纵使她有时候也对林灵这个脱线经纪人有些无奈,但更让她无语的是公司的态度,过去的五年里,公司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不闻不问,唯有林灵坚信她会红起来,不离不弃地陪在她的身边,现如今,她的事业稍有起色,这些人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试图把她沉寂五年的罪责全部推在林灵身上。 虽然见风使舵、趋炎附势向来是社会常态,她无法加以苛责,但公司这般不留情面、落井下石,却也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总监愣了愣,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样,我会把白小姐的意思反映给上面的,如果上面批准,那么林小姐就能以助理的身份继续留下来,否则……” “麻烦您了。”白疏影点头致意,之后又谈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总监们便陆陆续续离开了。 方才一直低声啜泣的林灵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只听她断断续续道,“疏影,对不起……这次我差点害了你,你还替我说话……对不起,我说过要让你红起来,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可是我太没用了,对不起……” 白疏影叹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有梦想当然是好的,但是更重要的是沉下心来好好审视自己的梦想,你是个好姑娘,只是有些时候做事情太浮躁了,别担心,时间终会把一切都教给你。” 许久之后,林灵缓缓止住了哭泣,她低声与白疏影和艾昀告别之后,便默默地离开了会议室。 待她走后,白疏影对艾昀道,“艾小姐,要是没有其他事,我们也走吧。” 艾昀却对她比了一个坐下的手势,然后开口道,“我比你大五岁,以后你可以叫我昀姐,不必再称艾小姐。”说罢,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日程安排表,“这是未来三天的工作安排,你可以先看一看,最重要的几项我已经为你标了出来,这些都必须保证万无一失。当然,这不是说明其他的工作不重要,若想在艺人这条路上走下去,你不能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白疏影点了点头,艾昀又道,“林小姐的事你也别太难过,毕竟人生道路还长,没有人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做这一行的,无论是艺人还是经纪人,成败全看自己的造化。我还记得自己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艺人,很有天赋的一个姑娘,脸蛋也不错,但毁就毁在掂不请自己的斤两,最终得罪了人被封杀,现在十年过去,只怕是都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了。” “我明白,请昀姐放心。”白疏影微微颔首,在什么位置说什么话,这个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艾昀的目光多了些许柔和,她凝视着端坐在面前的白疏影,轻声道,“最后,我希望你可以永远不忘初心,不管日后是大红大紫还是陷入低谷,都不要放弃自己的原则,不要做任何有违自己良心的事。” 白疏影对上艾昀略带期许的目光,不由得会意一笑。 当她再次想起艾昀的这句话时,是在两天之后的摄影棚里。今日原本是要为《珠玉琳琅》拍摄定妆照,她一大早赶来,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前辈,我们又见面了。”苏雪樱笑得一脸开心,拉着白疏影的手一阵嘘寒问暖,但是白疏影想到之前林灵说的那件事,不由得在她身上留了个心思。因为她记得试镜的那一天并没有看到苏雪樱,如今她突然参与进来,不知又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她的想法很快便得到了证实。毕竟苏雪樱这么一个大活人凭空出现,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而八卦这种东西素来传得最快,没过多久,她走后门进入剧组、抢了一个新人演员的角色的消息便在暗地里传开了。 大家自然是很不齿这样的行为,但从这件事情里,所有人都领略到了苏雪樱的后台有多硬,谁都不傻,不会仅仅因为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而自寻死路,所以全都像是不知道真相一般,纷纷围上去向苏雪樱道贺,并表达了希望今后合作愉快的想法。 不过例外总是存在,当拍照的间隙里,白疏影和安念锦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一声杯子碎裂的脆响,下一刻,一个尖锐的声音怒气冲天地吼道,“你有没有张眼睛啊,不会看路吗?我下午还要穿着这件衣服去赶通告呢,你把咖啡洒在我身上,我还怎么穿?你知不知道我这件衣服多少钱?什么,你赔?你一个新人能有多少钱,你赔得起吗?” 白疏影和安念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聂音,此时她瞪着眼睛怒视面前的苏雪樱,而她的浅色裙子上赫然一片咖啡渍,裙角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咖啡。 第29章 暗箭难防 苏雪樱一个劲在那赔礼道歉,聂音见她服软,反而愈发地放肆,一巴掌拍开苏雪樱拿着纸巾为她擦拭的手,冷嘲热讽道,“你是不是没见过高级货啊,这样子能擦干净吗?我这衣服的料子经过特殊处理,被你这么一泼已经不能穿了!你自己说说该怎么办吧。” 说罢,她双手在胸前一抱,等待着苏雪樱的回答。 苏雪樱窘迫得快要哭出来,忽然间,一声轻笑传来,伴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一双手搭上了聂音的肩膀,“阿音,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说人家没见过高级货呢?”来者正是肖曼,她瞅了瞅面露不解的苏雪樱,说出了下半句话,“也许人家只是大小姐当惯了,平日里没有做过这种事而已。其实依我看,她应该把沉璧这个角色抢来,千金大小姐嘛,她本色出演就可以了,绝对比白疏影演得好。” 白疏影在一旁听得颇为无语,倒不是因为自己无辜躺枪,而是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个iq和eq都是负数的人是如何在娱乐圈里混了一年多的?也难怪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果然是真理。 身边的安念锦有些看不下去了,似乎是想站起身来替苏雪樱说话,白疏影适时制止了她,拉住她的胳膊没有让她站起来。面对安念锦疑惑的目光,她只是淡声说出五个字,“枪打出头鸟。” 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安念锦,其实说的也是那边两个人。果不其然,摄影室的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张导演火冒三丈地冲出来,怒斥道,“吵死了,一大清早的,是谁在那没事找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扫过幸灾乐祸的聂音和肖曼,又看了看泫然欲泣的苏雪樱,大概也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他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我希望你们可以明白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这些小花招小聪明,最好都给我老老实实收起来,若不然,我随时让你们卷铺盖走人!想演这部戏的人多了去,我奉劝你们好自为之!” 门砰地一声关上,聂音和肖曼吓得脸色苍白,灰溜溜地往化妆间去了,衣服的事似乎已经被抛诸脑后。 白疏影走上前去,将一包纸巾递给苏雪樱,“别哭了,若是把眼睛哭肿,就没有办法拍照了。”见苏雪樱抽泣着接过,可怜兮兮地对她道谢,她叹息一声,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以后长点心,遇到这种人就躲着走吧。” 这种时候,她突然有点同情苏雪樱,虽然传言摆在那里,但或许这一切都不是苏雪樱的本意,而是她背后的团队所使用的一些手段。 可惜她的这种想法也仅仅持续到了中午,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不由的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 当苏雪樱的尖叫传来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是心下一惊,白疏影循声望去,只看到了苏雪樱的衣角在楼梯口一晃而过,紧接着,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她的尖叫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张导演听到动静匆匆赶来,只在楼梯口看到了一脸惨白、浑身不住发抖的聂音,他赶忙顺着台阶向下望去,只见苏雪樱悄无声息地躺在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殷红的液体自她身下缓缓蔓延,像是绽开一簇艳丽的花朵。 张导演当机立断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纷纷跑下去查看苏雪樱的情况,在一片混乱中,苏雪樱的助理颤抖着指向聂音,悲愤地喊道,“是她!就是她把苏小姐推下去的!” “我没有!你别乱说!”聂音顿时柳眉倒竖,为自己辩解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推她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苏雪樱的助理见她这般无赖,霎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苏小姐好心想要赔你衣服,拿了支票让你填价格,谁知你如此不知好歹,竟然把她从这么高的地方推下去,简直是用心险恶!” “我……我没有!”聂音突然慌了神,方才苏雪樱来找她,说什么要赔她的衣服,她心里有气,就一把挥开了苏雪樱的手,她记得自己没用多大力,至少不足以把一个人推到楼梯下面,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苏雪樱她就是摔下去了……聂音忽然有些害怕,鼓起勇气往下一瞥,在看到满地触目惊心的血迹时,她的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瘫倒在了地上。 她控制不住地往最坏的地方想,这部戏她还可以继续演下去吗?要是苏雪樱她……自己会不会被判刑?会不会坐牢?她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树叶,脸色甚至比失去意识的苏雪樱还要苍白。 然而没有人顾得上关心她的想法,大家纷纷围在苏雪樱身旁,有人提出先把她抬到沙发上,刚招呼了几个人准备动手,就听到一个沉静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先不要碰她。” 说话的正是白疏影,见她从楼梯上走下来,人群不由得为她让开一条道,她走到苏雪樱旁边蹲下身来,想要检查一下她的伤势,看看有没有出现骨折之类的情况,然而却被她身下淌出的血迹惊住了。 苏雪樱的上衣是一件七分袖,胳膊上露出的地方有些擦伤的痕迹,下装是一件深色长裤,也看不出腿上有没有受伤,但是……怎么会有这么多血?白疏影正想着要不要稍稍动一动她的身子,检查一下她背后是不是有伤口,却忽然感到有人轻轻勾住了她的手。 躺在地上的苏雪樱依旧是面如金纸、纹丝不动,但她却悄悄地用一根指头,勾住了白疏影垂落在她手边的右手。 这一动作被两人几乎紧挨的身子挡着,并没有被其他人看到,趁着白疏影怔住的空当,苏雪樱再次执着地勾了勾她的手。白疏影顿时明白,苏雪樱不希望她再继续检查下去了,她凝视着地面上似乎还在蔓延的鲜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顿时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冷静地问周围的人,“谁有毛毯或者薄被子之类的东西?她身上有些冷,可能需要保暖。” “我这个应该可以。”安念锦说道,她拿来自己随身带着的靠垫,把上面的拉链拉开,众人才发现这个靠垫是两用式的,铺展开来完全就是一条小被子。 白疏影接过,将苏雪樱的身子裹了起来。不多时,急救车赶到,苏雪樱被抬上担架,送往了医院。 好在定妆照已经全部拍完了,收拾完残局,众人纷纷离开,白疏影一路下了楼,见艾昀已经在大厅里等她了,便走上前去,与她一同出了门。 直到坐上车,艾昀见白疏影有些沉默,不由得开口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得不说,聂音这样的行为完全可以用一个蠢字来形容。你等着看吧,两天之内,她绝对会被剧组开除。” 看样子,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情是聂音做的了。白疏影在心底叹息一声,他们有所不知,这件事情其实完全是苏雪樱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 方才苏雪樱身下浸出的那些血,将她的裤子染了个透,若不是那条裤子的颜色深,只怕是早给人看出了端倪。白疏影突然想到当年在金陵歌剧院里为她伴舞的一个小姐妹,那姑娘从小身子就不太好,每次小日子都必须静养,若是剧烈运动或者动作幅度过大,就会突然血崩不止。如果苏雪樱也是这样……她忍不住开始怀疑,是苏雪樱自己从楼梯上滚下去,诱使病发,又假装昏迷躺在那,让众人都以为是聂音把她推下去,导致她受了重伤。 或许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流那么多血,但事情发生之后,她想要顺水推舟,让事情看起来更严重,才阻止了自己说出真相。虽然这些也仅仅是推测,但是,白疏影已经找不到更具有信服力的说法,来解释苏雪樱身下的那一滩血迹了。 也罢,这种事情与自己无关,还是不要再想了。如是想着,她缓缓靠在身后的软垫上,阖上双眼开始闭目养神。 下午她和顾文轩约好,要去录音室为新专辑的第一首歌进行录制,谁知中午的时候,却收到了安念锦的短信,安念锦说,想要约她一起去医院探望苏雪樱。 白疏影自然是明白她的想法,上午在递被子的时候,安念锦的手都在发抖,小姑娘新人一个,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定是被吓得不轻。想来她和苏雪樱同为新人,本就有种惺惺相惜的感情,如今苏雪樱意外住进医院,她必然是想要去探望一番的。 算了算中午还有些时间,白疏影便答应下来。一点的时候,两人在a市人民医院的高级病房中见到了苏雪樱,她的气色已经好多了,虽然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但精神明显不错。 见白疏影和安念锦前来探望,苏雪樱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高兴地笑起来,当安念锦关切地问起她的伤势,苏雪樱笑道,“不用担心啦,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 她小心翼翼地卷起袖子,露出被纱布包裹着的胳膊,“手肘这里被蹭掉一大块皮,稍微流了点血,不过已经没事了。” 安念锦终于放下心来,又与她聊了一些别的事情。两人本就年龄相仿,还都是新人,自然是不缺共同语言,不多时,话题就不知道被扯到了哪里。而白疏影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安静地听二人谈天说地,直到苏雪樱意识到什么,不动声色地凝视了白疏影一阵,才收回目光,笑着对安念锦道,“念锦,我好像该换药了,这个呼叫铃貌似不管用,麻烦你替我去叫一下护士吧。” 安念锦点了点头,便起身出了门。 第30章 不择手段 待安念锦走后,苏雪樱望向白疏影,清澈的大眼睛中带着几分无辜,“前辈,您怎么一直都不说话?我们也不过是分别了一个月,您就与我生分了吗?” “你多心了,”白疏影摇了摇头,“我只是下午要去录音,现在想歇着嗓子罢了。” “这样啊……”苏雪樱笑得眉眼弯弯,“前辈工作这么忙,还抽时间来看我,我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你真的是被聂音推了下去,我或许还会来看看你。”白疏影没有看她,只是把视线投向安念锦离去的方向,“这一次是念锦执意要来,身为同公司的艺人,我认为我有必要看着她,若不然,这姑娘年纪轻轻、心思单纯,只怕是会被人当枪使。” 苏雪樱抿了抿唇,沉默地低下头去,许久之后,她重新望向白疏影,目光已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聂音她处处跟我过不去,甚至在微博上指桑骂槐,说我通过不正当手段进入剧组,若是照这样下去,我还如何立足?但是现在,不管她说什么,公众都会站在我这里,而她的那些话,只会被视作无中生有的诽谤。” “娱乐圈里,潜规则是家常便饭,所有人都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为什么只有她非要针对我?”苏雪樱说着,语气不由得有些激动,“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如今事情已经曝光,我到要看看滚出剧组的究竟是她还是我!” 听闻此言,白疏影拿起手机,打开微博一看,果不其然,聂音对新人演员苏雪樱痛下毒手一事,已经出现在了最新话题榜上。虽然两人都不是什么大牌,但借着《珠玉琳琅》的名气,还是得到了比较广泛的关注,而苏雪樱提到的那条微博也被顶在最前面——当最好的演员,长最清纯的脸,做最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是聂音最新的一条微博,虽然这里面也没有点名道姓,但与之后发生的事情一联系,其中含义自然是不言而喻。底下评论一边倒地支持苏雪樱,要求聂音公开道歉,甚至有言辞激烈者,竟然直接要求剧组将这等心胸狭隘之人开除。 她看了一下时间,发现消息是两个多小时前传出去的,距离苏雪樱被急救车拉走只有不到半小时,就算不是苏雪樱亲自放出去的,也和她背后的团队脱不了干系。她将手机屏幕锁上,“你也真是不择手段。” 听她这么说,苏雪樱心里有些不悦,但她还是露出一个微笑,“我只是充分利用自己所拥有的资源罢了。更何况……”她眸光一闪,“前辈您当初不也是这么对冷香凝的吗?说到这一点,我还要叫您一声师父呢。”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本是有着十足的信心,等待着欣赏白疏影骤变的脸色和惊慌失措的样子,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白疏影的表情依旧波澜不兴,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她正犹豫要不要再说一遍,却听到白疏影悠悠开口,“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们就试一试吧。” “试……试什么?” “把你所认为的真相公诸于众,在你眼里我是怎么对待冷香凝的,你就如实说出来,而我也把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如实说出来,到时候我们让公众来评一评,你这个徒弟是不是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苏雪樱一怔,她想起自己的把柄握在白疏影手里,顿时就没了底气。但她表面上依旧硬撑着,企图在脑海中搜寻用来反击的信息,然而最终却是徒劳。 在影视城拍戏的那一次,有人把白疏影第一次ng的录像传到网上,说她是被冷香凝故意推到,但也有人坚称冷香凝不会做这种事,当持不同意见的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时,苏雪樱悄无声息地把内部得来的消息放了出去,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情的导火线正是那首《春江花月夜》。 她本想着趁此机会把两人的名声一并搞垮,白疏影潜规则上位,冷香凝嫉妒新人,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被人唾弃。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沈清和与顾文轩竟然在同一时间站出来替白疏影说话,顾文轩也就罢了,毕竟他父亲是新盛的董事长,他自然是要护着自家艺人,但是素来不喜抱团的沈清和竟然也一反常态,站在了白疏影这一边。 局势陡然发生了转变,眼见让她们两败俱伤的目的无法达成,她便及时转火,把冷香凝在沈清和那里碰过钉子的事抖了出来,这个时候,她倒是希望白疏影可以乘胜追击,把冷香凝一举扳倒。 谁知白疏影那边却偃旗息鼓,这件事情就此不了了之。 这件事情让苏雪樱十分气闷,颇有种蓄满了力量重拳出击、结果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就此罢手。从始至终,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白疏影这边步步紧逼,而冷香凝却一点反击的意思都没有,如今听到白疏影的这番话,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想法,难道白疏影真的是被冷香凝推倒,而不是她故意做出样子来陷害冷香凝? 如是想着,她的额头上不由得沁出一层冷汗,对上白疏影眼眸中深不可测的笑意,表面上的平静终于悉数分崩瓦解,她的声音低下来,“前辈,我们不如做一笔合算的买卖,如今您提携我一把,日后我定然会报答您,反之您若是帮着聂音说话,她可不一定会记着您的好,据我所知,试镜那天她就企图给您难堪,就算是退一步讲,她因为这件事而感恩于您,可是就凭她的智商,您认为她能成什么大事吗?” 白疏影的眼底有着清浅的笑意,但是语气中却是没有一丝温度,“像你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可不敢奢望你的回报,毕竟谁都不敢保证,你会在什么时候把这种不择手段的本事用在我身上。” 她这样软硬不吃,让苏雪樱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没错,我不择手段,但是那又怎样?至少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总好过一辈子默默无闻,永远都等不到出头的那一天!其实我不妨告诉您,虽然这一次我只拿到了一个配角,但是如果我愿意,我完全可以把原属于您的角色收入囊中,我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也是在顾念我们昔日的交情。” 顿了顿,她再度开口,一字一句道,“也请您不要欺人太甚,虽然我这个人看起来挺容易欺负,但是很抱歉,我忘了告诉您,如果您把我惹急了,我一定会如您所愿,毫不吝啬地把我不择手段的本事用在您身上。” 她那强作挣扎的样子落在眼里,白疏影只觉得有些好笑,“你想多了,苏小姐,我并没有喜欢多管闲事的爱好,但是我想奉劝你一句,凡事最好都有个限度。若是有朝一日,让我发现你把主意打到我或者我所在意的人身上,那么我也很抱歉……” 她的声音很好听,但此时此刻落在苏雪樱耳中,却让她不由得脊背发凉。这一瞬的停顿让她不由得抬起头去看白疏影,却发现她眼底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悉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彻骨的幽冷,她就这样轻描淡写地道出了自己的后半句话,“忘了告诉你,我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对付不择手段的人。” 苏雪樱瞬间僵住,直到安念锦的声音突然破空而来,她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雪樱,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安念锦讶异,关切地问道,“是不是伤口有点疼?真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这家医院,刚才不小心走错路了,才耽搁了这么久。” “没关系。”苏雪樱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手指却不由得抓住了床单。方才那一瞬间,她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被无数冰锥钉在原地,白疏影的容貌并不是那种侵略性的美艳,她的眼神中也并没有任何盛气凌人或者居高临下的意味,然而就是被她那种平静无波却又深不可测的目光一扫,自己便已然动弹不得。 这种压制仿佛是与生俱来,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而另一边,白疏影已经站起身来,客气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苏小姐休息了。”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安念锦附和道,“雪樱你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回到剧组。” 苏雪樱笑着点点头,目送她们走了出去。 离开医院,白疏影便与安念锦分开了,她坐车赶往录音棚,一路上回想起苏雪樱方才的反应,不觉失笑。苏雪樱自以为一句“不择手段”就能吓倒自己,殊不知自己见过比她还要不择手段千百倍的人。 还记得南京失陷前夕的那段日子,整座城池人心惶惶,耳边是不间断的炮火和敌机尖锐的轰鸣,秦老板终日唉声叹气,秦夫人也陷入了绝望之中,他们的女儿秦玉兰挺着快要足月的肚子,整天都是以泪洗面。然而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秦玉华却说,他要活下去,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 彼时她把这个词汇视作一种坚定的决心,甚至生出了一丝对秦玉华的佩服,前尘往事一概不论,单从这方面看,他还算是颇有几分勇气。 然而城破的那一日,秦玉华和白暗香不见了踪影,直到傍晚时分,白暗香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急匆匆道,“阿姐,你快逃吧,东洋人正往这个方向来了!” 她却没有丝毫慌张的神色,只是镇静地问道,“白天你去了哪里?” 白暗香支吾一阵,最终道出了事情的真相。秦玉华为了活命,带着她投奔了东洋鬼子,由于秦玉华前些年在东洋留过学,洋文讲得流利,而他身为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同时也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鬼子正需要这样的“人才”为其卖命,便答应保他们夫妇周全。 “那你呢?”她平静地凝视白暗香,却被她躲开了目光。 “我自然是和玉华一起,那些东洋人很喜欢听我背诗。”白暗香低声道,“不过阿姐不用担心,我今晚就坐船到东洋去,等到战争结束,我和玉华就要在那里度过后半辈子了,经此一别,阿姐,我们恐怕就再也无法相见了。” 说罢,她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连忙道,“阿姐,要不是心里惦记着你,我也不会偷着跑出来给你捎信,你快走吧,真的要来不及了!玉华已经把金陵歌剧院的方位告知了他们,东方夜莺之名他们也是早有耳闻,你若再不走……” 白暗香的话音终结在一声枪响之下,艳丽的血花在她的胸口炸开,她像是难以置信般睁大着眼睛,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白疏影收回还在冒烟的枪,轻声道,“暗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在华夏的国土上。” 视线突然有些模糊,但她还是坚持着走上前去,坐在地上,将白暗香还带着余温的身子抱在了怀里。她轻轻合上了妹妹的双眼,不由得想起十年前那个绝望的雨天,只是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应了当时的承诺了。 夜色初至的时候,她终于等来了秦玉华,他若无其事地走进来,还问她有没有看到白暗香。她一边擦拭着手里的枪,一边答非所问道,“你的洋大人何时会来?” 秦玉华瞬间变了脸色,但很快平静下来,不屑道,“我说过,我要活下去,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骨气?尊严?那些有又何用?我只知道,如此我便可以活着,而你们,唯有等死。” 好一个不择手段。她冷冷地笑,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扣上了扳机,而秦玉华终于觉察到什么不对,忽然间神色大骇,转身便疯了一样往外冲,但是人怎么可能跑得过子弹,在他跑到门口的那一瞬间,枪声响起,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下去,地板被染成一片鲜红。 不择手段,在她这里就是如此下场。 突然间,包里手机震动了起来,白疏影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接起了电话,“你已经到了?”她打量了一下窗外的景物,“我也快了,一分钟。” 刚说罢,车子便停了下来。 第31章 首张专辑 白疏影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录音棚,她进去的时候,工作人员们正在进行着录音前的准备工作,而顾文轩坐在录音室里的沙发上,见她走来,拿起桌上的电磁壶为她斟了一杯水。 白疏影也没有客气,在他邻侧的沙发上坐下来,接过水杯浅浅地喝了一口。在她喝水的时候,他拿出一沓打印纸,分析道,“按照计划,《衣香鬓影》的播出时间定在五月末,那么最迟在七月中旬之前,第一轮播放就会结束。我们可以在八月推出这张专辑,借着你在《衣香鬓影》中收获的关注度乘势而上,如果运气好,或许还能一举打开国际市场。” 按理说,这具身体十八岁与新盛签约,至今应该是已经有了五年的艺人生涯,然而这五年里,她也只是在一些电视剧里跑过龙套,或者参加过一些三流综艺节目,由此赚取到一点可怜的人气,至于在唱歌这一领域,她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人。 而如今,他却为她定下了一个目标,用第一张个人专辑打开国际市场。 其实对于的这张唱片,公司原本并不看好,毕竟她身为一个新人,在发行第一张唱片的时候,最保险的套路就是要用自己的特点去迎合市场,选择市面上最流行的风格来唱,等到逐渐积累了自己的人气,再逐渐去突显自己的特色,弱化随大流的因素。 她的这张唱片却是恰巧相反,风格甚至完全可以用剑走偏锋来形容,往前追溯十年,都找不到任何一个先例的存在。然而在一片反对声中,顾文轩却力排众议,坚持要将这张唱片做出来。 白疏影并没有资格参与那场会议,但她知道最终的结果是自己得到了录制唱片的机会,当她向顾文轩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只是云淡风轻道,“剑走偏锋又如何,若能发挥到极致,同样可以开辟出一片天地。” 彼时她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支在下巴上,开玩笑道,“话虽这么说,但未雨绸缪总是没错,如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没能成功地开辟出一片天地,那岂不是失去了所有退路?” 她的这种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届时唱片发行,若是收益良好,大家完全可以认为是顾文轩首次尝试在国内制作音乐,就拿自家公司的艺人做了试验品;反之若是满盘皆输,那么新盛少爷重点提携、亲手栽培的新人竟然是一个绣花枕头的消息就会传得人尽皆知,到那时,潜规则之名可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算失败,也不过是落得一个潜规则之名。”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将双倍剂量的方糖放入咖啡中,搅拌溶解之后,将杯子递到了她的手上。 她素来怕苦,可是却偏偏喜欢咖啡的香醇,所以每一次喝咖啡都会放双倍的糖,这个习惯她从未刻意提起,没想到他却暗自记了下来,就算是隔了世也未曾遗忘。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暖意便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只听他不紧不慢道,“这一次我没有动用公司的一分钱,我用自己的资金,为自己的未婚妻制作一张唱片,难道还需要征得他们的同意么?” 所以说,这才是公司最终同意出这张唱片的原因?她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他的眼眸中染上一抹揶揄的神色,“其实,传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早就想把潜规则之名坐实了,说不定,这一次会是个很好的机会。” “哎,不带这样玩的!”白疏影放下杯子,充分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会成功的,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你。”顾文轩却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觉间回归了最一开始的话题。不知何时,他眼底的笑意已悄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毋庸置疑的坚定,“演戏从来都不是你的本意,你最喜欢做的事情,一直都是唱歌不是吗?喜欢就大胆地往前走吧,不用顾虑太多,就算是有一天失败了,只要你肯回头,我永远都会在你的身后,做你最后的退路。” 她对上他的视线,许久之后,轻轻道出一个字,“好。” “准备完毕,可以开始了。”现场工作人员的声音让白疏影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起身走到话筒前,戴上了工作人员递来的耳机。 顾文轩说得没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还是唱歌,从前在学堂里,她就一直担任着合唱团的领唱,之后在金陵歌剧院的十年里,纵使生活时有艰难困顿,她也总能从音乐里寻找到一丝慰藉,这么多年来,音乐仿佛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早已深深地融入骨血。 耳机的隔音效果很好,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动听的旋律如同潺潺流水,沁入她的心房,她和着节拍低吟浅唱,歌声与乐声完美地合二为一,而她也不觉沉沦,只是恍惚之中,却仿佛有另一个自己轻轻悄悄地抽离,像是魂魄般漂浮在虚空之中,注视着那个忘我的自己。 一曲结束,她缓缓睁开眼睛,屋子里只剩顾文轩和录音师在,对于她的表现,顾文轩仿佛早有预料,他只是眼含笑意地凝视着她,神情之专注,却像是看了五年都没有看够。 而录音师的表情中却满是惊艳,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啧啧称奇道,“太好听了,我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白小姐的歌声,这简直是……” “还请您一定要保密。”白疏影诚恳道,那录音师点了点头,“白小姐放心,这件事情顾先生早交待过,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把任何消息泄露出去的。” 看来他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白疏影心道,虽然早先《春江花月夜》的音频已经流传出去一部分,而《衣香鬓影》的主题曲不久之后也会发布,但这张唱片的风格却与那些曲子截然不同,她想要这张唱片绝对保密,至少在公开宣传之前,不走漏任何的风声。 剑走偏锋,自然是要一鸣惊人才来得痛快,到那时,这会是对一切质疑之声最有力的回击。 录完三首歌,又对不满意的地方进行了一些修补和调整,待一切结束已是夜色深沉。临走之际,顾文轩忽然对她道,“公司为你安排的经纪人怎么样?” 白疏影点了点头,“昀姐很好,做事很干脆利落,为人也挺好相处。”说着,她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次的会议上,我想让小林留在我身边当助理,他们说会报给上面,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有给我消息?” 顾文轩微微一蹙眉,“这件事情我这里并没有听说,不过你若是愿意,安排一个助理岂是难事?既然你觉得她合眼缘,就继续留在身边吧,但愿这一次的事能让她长点心,不要再犯之前那种错误了。” 许是那些总监忙昏了头,早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白疏影也并没有多想,既然顾文轩这里已经批准,那么回头在总监那里走个程序,就能让林灵回到她身边了。 她笑道,“其实我总觉得,对于我的工作,你比我自己还上心。” “这是自然,”他道,“你的事业多一分起色,距离我把你娶回家的日子就近一天,如此一来,我怎么可能不上心?”他看到她衣领的一角有些翻卷,抬手想要理平,却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录音室的门口,或许下一刻就会有人经过,于是终究还是按捺住,只是轻声提醒道,“你的领子。” 她把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抚平了自己的衣领,她前后张望一番,眼眸中忽然掠过一抹狡黠的神色,下一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身,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肩上。 他的身形微微一滞,待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要回抱住她温软的身子,但她却已然轻身抽离,唯余怀中一抹冷冽的清香,在证明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她莞尔一笑,轻快地道了一句“我先走啦”,便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他目送她离去,唇角不觉挽起一个弧度。 回到公寓,白疏影闲下来之后,照例坐在沙发上刷热门新闻,发现《珠玉琳琅》电视剧的官博已经把几位主演的定妆照放了出来,她所饰演的沉璧自然是名列关注度第一,底下的评论自然而然地分为了三派。 赞成派声称比想象中的好了很多,服饰精美考究,而她的容貌气质也是绝佳,仔细一看还颇有几分沉璧的味道;反对派则几乎都是原著党,坚持没有任何人可以演得出他们心目中的沉璧;剩下的就是为数不多的中立党,说一切都要看过片子之后再下定论,偶尔也有几个其他明星的粉丝,说自家偶像比她更适合这个角色。 有争议是在预料之中,白疏影并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至少情况以及比自己所预期的要好,比如有不少人自称之前是反对电视剧的,但看过定妆照之后稍稍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说但愿电视剧可以不让他们失望。 至于完整的演员名单,官博说因为近期还会做一些调整,所以暂时不会公布,若是有最新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看到这个消息,白疏影不由得想到了上午发生的事,看样子,这极有可能是聂音要被开除出剧组了。 她叹息一声,又刷了刷别的新闻,便打算关电脑睡觉,谁知刚躺下来就接到了顾文轩的电话,问她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夏蓁。 夏蓁平日里行事隐秘,私人手机和工作电话完全是两个,如今他这么问,应该是工作电话打不通了。如是想着,白疏影说道,“都十点多了,她或许已经睡了,工作上的事,还是明天再联系吧。” 顾文轩却道,“不是我想要找她,是沈清和。”他在电话里叹息一声,“在《珠玉琳琅》主题曲的问题上,他们两个起了点争执,现在夏蓁一气之下把工作电话关机了,沈清和就托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联系到她。” 主题曲又不急着这两天出,关机了完全可以明天再说,天知道沈清和为什么这么急不可耐。白疏影哑然失笑,“可以倒是可以,但我必须尊重她的意见,若是人家执意不愿与沈先生说话,我也不能强求。” “我先打一个试试吧。”她说道。 第32章 一较高下 怀着一丝好奇与不解,白疏影拨通了夏蓁留给她的私人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一头,夏蓁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轻快,完全不像是刚与人吵完架的样子,“姐姐,我正写到一处关键情节,等下再打给你哦!” “好吧,那你先忙。”白疏影笑着挂断了电话,看来夏蓁和她一样,只要做起自己喜欢的事,就可以顷刻间忘掉所有不愉快。 不多时,夏蓁的电话回了过来,白疏影照例先是寒暄了几句,说起《珠玉琳琅》的定妆照,谁知聊着聊着,话题渐渐地就被夏蓁扯到了她的新小说上,她似乎兴致很高,声称今晚要熬夜码字,还对白疏影讲起她刚才写的那个情节。 见她这么高兴,白疏影突然有些犹豫要怎么开口,好在夏蓁也很懂分寸,及时刹住了自己的话题,笑道,“姐姐,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疏影旁敲侧击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见大家都在微博上讨论《珠玉琳琅》主题曲的事,就想问问你进展怎么样了。” 夏蓁心思玲珑,顿时猜到了她的来意,“姐姐你放心,就是我和沈先生意见有些不合,他的那版歌词好是好,却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感觉,所以我希望主题曲可以采用我自己写的那一版歌词,但他说我的歌词中所表达的感情太狭隘,仅仅是我自己心里的一些想法,并不适合拿来做这部剧的主题曲。” 白疏影问道,“那你们最后谈得怎么样了?” 夏蓁答道,“当然是没有结果。其实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制片方一定要找他来作词,虽然他的名气和实力摆在那,但我才是这个故事的作者,还有谁会比我自己更了解这个故事吗?” 话说到这种份上,白疏影也算是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山难容二虎罢了。沈清和的孤傲是人尽皆知,至于夏蓁,她虽然文静随和,但骨子里也有那么几分才女的傲气,如今这两个人凑到一起,果然是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相让了。 白疏影忽然有些想笑,“所以他大半夜的一定要联系到你,是铁了心要与你一较高下吗?” “他这人还真有意思,”夏蓁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试图从各方面说服我,让我相信他的歌词比我的好,要不是我提前说自己书读的少、让他别唬我,他可能都打算从律令格式入手,给我分析一下他所用的的对仗和叶韵了。” 白疏影开玩笑道,“知道‘叶韵’怎么发音的人,会是书读的少吗?阿蓁,你可别在他那里说漏了嘴。” “放心啦,我才没那么傻。”夏蓁笑道,“虽然他一本正经和我理论的样子挺好玩的,但由他那么说下去,可能我今天晚上就别想做其他事了。想不到他还挺较真,竟然找到了你这里,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听她这么说,白疏影倒是松了一口气,好在情况并不是吵架那么严重。于是她的语气也不由自主轻松起来,“那我就告诉他你已经歇下了吧,主题曲的事情,留到明天再说。” “好的。”夏蓁同意道,复而又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还真是伤脑筋,其实他的词也不错,舍弃不用还挺可惜的……” “要不这样,”白疏影提议道,“你把两份歌词都传给我,我把它们贴到网上,暂且先不说各自的作者是谁,让你的书迷们来评判谁的更胜一筹。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把裁判权交给他们,总好过你们两个在这争论不休。” 夏蓁想了想,“这主意不错,我先把自己的那份传给你吧,至于他的那份,就看他自己同意不同意了。” “好,我一会就去联系他。”白疏影说道,又与她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她打开电脑,没多久夏蓁的邮件就发了过来,将文档接收并保存之后,她先是给顾文轩回了一个电话,接着便拨通了沈清和的号码。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接通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把手机拿在手里。白疏影刚打了个招呼,沈清和就赶忙问道,“白小姐,夏蓁……夏小姐她那里情况怎么样,该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说罢,他自觉有些唐突,便略带尴尬地解释道,“抱歉,白小姐,大晚上的麻烦你了。我这不也是急着给她解释清楚,要是让她误会了,传出去多不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欺负她一个姑娘家。” 白疏影忍住笑,“我听她说,沈先生你试着用不同的方法向她证明,你的歌词比她的好。” “我也真是冤枉,”沈清和颇有几分无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比她的好?我的意思是我的比她的更适合做主题曲歌词,她的那个,虽然读起来像是女主角的独白,但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在我看来,用作插曲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听了他的这番话,白疏影哑然失笑,这两个人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分明都挺欣赏对方的作品,还偏偏赌气似的抬杠,在她这里转了个大圈才发现一切都是误会一场。 “既然是误会当然是好,不过阿蓁已经歇下了,这件事情不如留到明天再谈。”她说道,“我这里有个方法,可以让你们两个公平地一决高下。阿蓁已经同意了,就看沈先生你答不答应。” 她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沈清和也是爽快同意,答应一会发邮件给她。末了,他提到《春江花月夜》一事,说是与《衣香鬓影》的制片方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把这首歌发布出去,毕竟先前的事情摆在那里,也算是起到了一点炒作的作用,在此之后,根据反响程度,再决定何时发布主题曲。 在她和冷香凝的那次事件中,《春江花月夜》的片段被传到网上,那条微博的转发量在短短几个小时内破万,当天就有人将那段音频做成了手机铃声,下载量在三天内跃居首位,如今时隔近三个月依然名列前茅,公众对这首歌的关注度也并未削减,反而随着《衣香鬓影》的杀青,呈现出一种逐渐上升的趋势。 “我对这首歌非常有信心。”沈清和成竹在胸,接着又补充道,“如果可以,我希望《珠玉琳琅》的主题曲还能由白小姐你来唱。” “承蒙沈先生厚爱,我自当尽力而为。”白疏影客气道,不过眼下她首先需要确定,自己要唱的究竟是哪一首歌。 与沈清和道别之后,她打开电脑,接收了他发来的文档,稍稍整理了一下,便把两人的歌词同时发到了微博上,并附上八个字:尺短寸长,各有偏赏。 她的这句话客观中立,没有任何的偏袒在里面,也并没有挑起任何话头,但她相信公众一定会主动将两者进行对比。如此让比较自然而然地发生,好过她刻意提问、非要让大家决出个高下来。 完成这一切之后,她关上电脑,重新躺回了床上,准备等明天再来验收成果。 夜已深,然而与此同时在另一处地方发生的事,却完全不同于这边的风平浪静。 “导演,求求您,不要赶我出剧组,求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吧!”聂音苦苦哀求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若不是她的助理在一边扶着,只怕她都要跪下来。 张导演沉默地抽着烟,趁她停下来喘气之际,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求我也没有用,这一次你得罪了苏雪樱,就是得罪了投资方的人,所以我也没有办法救你,已经这么晚了,你回去吧。” “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把她推下去!”聂音做着最后的挣扎,“那条微博我也解释过了,那说的是我自己,说的是我要挑战的这个反派角色,真的不是在诬蔑任何人!至于后来……我真的没有推她!” 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最终她哆嗦着手拿出电话,拨通了肖曼的号码,“导演,不信您问肖曼,当时她就站在我旁边,她看到了所有的一切,明明是苏雪樱她自己滚下去的!” 电话接通了,肖曼的声音里带着惺忪的睡意,被聂音几近变调的声音一吵,她顿时便清醒过来,然而听聂音陈述完事情的始末,她却陷入了沉默中。 “曼曼,你说话呀!”聂音忍不住哭了出来,“你告诉导演,你看到了事情的经过,我没有推苏雪樱,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苦肉计!” 电话的那一头依旧是沉默,最终张导演失去了耐心,一把夺过聂音的电话,沉声问道,“肖小姐,聂小姐说得可是真话?” “我……”肖曼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导演,真是不好意思,当时我在给经纪人发短信,我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张导演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一声不响地将手机还给聂音,她却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完全忘记了伸手来接,最后是她的助理接过电话,轻声道,“阿音,我们走吧。” “不,我不相信……曼曼怎么可能会这么对我……”聂音喃喃道,却被张导演冷酷的声音打断,“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样,聂小姐,现实摆在那里,投资方和公众都不希望你继续出演这部戏,你这样耗着也没意思,还不如尽快离开剧组、去寻找别的机会来得实在。” 聂音的神色已是一片灰败。为了争取到这部戏的配角,她甚至放弃了在另一部戏中出演女二号的机会,正是冲着《珠玉琳琅》的知名度与关注度,她才下定决心做出这个选择,将档期全部空了出来。而如今,那部戏的选角也已经结束,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惨然一笑,她拒绝了助理的搀扶,踉跄着走出了门外,一路走到马路上,看着灯火辉煌的夜景,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自己心怀梦想来到这个城市,却终究要被残忍的现实所击败。 潜规则是吗?后台是吗?只要有了这些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轻而易举地剥夺别人千辛万苦争取来的机会是吗?既然这样,苏雪樱,你就不要怪我不客气,终有一天,我会把今天所遭受到的一切悉数奉还! 第33章 因缘际会 这一夜注定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然而时间却不会为任何人而停驻,黑夜过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如期而至,a市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不管什么年代,小道消息总是传的最快。一大早,白疏影在赶往摄影棚拍照片的路上,就收到了来自安念锦的电话,她说剧组那里传来消息,聂音由于个人档期原因,不得不临时告别剧组,而原先定下由她来饰演的那个角色暂时空缺,《珠玉琳琅》的开机仪式也不得不随之推后。 话虽如此,但聂音离开剧组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却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她这次完全是自食其果。”安念锦在电话里说道,“那种飞扬跋扈、仗势欺人之徒,离开剧组也算是件好事。” 白疏影知道她是在为苏雪樱抱不平,心想这姑娘果然还是心思单纯,若是有朝一日她看清了苏雪樱的真面目,不知又会作何感想。待安念锦吐槽完毕,她说道,“娱乐圈终究是个是非之地,以后这种事情遇多了,你也就见怪不怪了。无论如何,平时还是少在背后说人是非,不用管别人怎样,做好自己就足够了。” “谢谢前辈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的。”安念锦乖巧地答道,又聊了几句关于剧本的事之后便挂了电话。 白疏影放下电话,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打开昨天的那条微博一看,果然底下已经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大家纷纷猜测这两篇词的由来与用途,并不觉开始比较哪个更胜一筹。 她感觉时机已经成熟,众人各自心里也有了判断,便在微博上发起了一项投票,问若是这二者之一会被拿来做《珠玉琳琅》的主题曲,大家觉得哪一个会更合适?截止时间定在了三天后。 做完这一切工作,车子也抵达了目的地。临下车前,艾昀提醒她道,“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一会留心些,别出了岔子。” 白疏影点点头,她当然记得。这一次她来摄影棚,是接到《时尚风云》杂志社的邀请,拍摄一组以珠宝为主题的个人写真,并做一个相关专访。尽管她之前也拍摄过类似的广告,但此次不同于以往,艾昀提前数天便把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告知于她,并再三强调一定不能出差错。 原因其实还要从《珠玉琳琅》说起,众所周知,这部剧的剧情从始至终都离不开珠宝鉴赏和首饰制作这条线,而为电视剧的拍摄提供此项赞助的,正是国内知名的珠宝品牌玉鸾。 当时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白疏影还觉得有些诧异。说来她对“玉鸾”这两个字还颇有印象,在她的那个年代,这还只是一家玉器铺的名字,铺子的老板姓庄,祖上三代都是玉匠,据说还曾为官府做过活计。晚清之际,洋人打入京城,他们为避战乱便举家南下,在南方定居下来,盘了家门面继续从事老本行,做起了玉器的生意。彼时她还在庄老板那里定做过一对镯子,还当真是上品,玉的成色极佳,工艺也很是精湛,一直被她当宝贝似的放在身边。 所以听到“玉鸾”这个牌子的时候,她还特意到网上查询了一下,发现这家公司正是隶属于著名珠宝世家庄家的时候,顿时与记忆中庄老板的玉器铺对上了号。想不到一个世纪过去,庄老板的后人已经将那家铺子发展到了上市公司的规模,不仅做玉的生意,还经营起了珠宝首饰,回想起那家古色古香的小店,她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物换星移、沧海桑田的感慨。 而这一次,玉鸾成为《珠玉琳琅》最大的赞助商,整个剧组都有些意外,毕竟以这个品牌现有的知名度,完全不需要借助一部小小的古装剧为自己打广告,更何况,这次还是庄董事长的夫人亲自联系到《珠玉琳琅》的制片方,提出赞助的要求。 自此之后,庄夫人就对这件事情格外上心,这一次白疏影接到《时尚风云》的邀请,做一个与珠宝有关的个人专访,其实也是庄夫人的授意,根据她自己说法,是想提前接触一下《珠玉琳琅》的女主角饰演者,顺带了解一下这部剧的情况,以保证日后的合作可以顺利进行。今日庄夫人就亲自来到了摄影现场,这也是艾昀再三提醒白疏影小心谨慎的原因。 这间摄影棚是《时尚风云》杂志社的专属,因而除了摄影室之外,也设立了一些工作间,方便杂志社的相关工作。一路走进会客室,杂志社的相关负责人告诉白疏影,庄夫人暂时还没有到,不如先去试一试等下拍照要用到的几套衣服。 谁知话音刚落,负责人便接到电话,说庄夫人的车子已经到了。不多时,伴随着一阵交谈声由远及近,一位妆容精致、穿着考究的贵妇人便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步而来。 白疏影和众人一同起身迎接,庄夫人保养得宜,年近五十却看起来像是只有三十多岁,举手投足间尽是端庄与大气。与杂志社的负责人打过招呼后,她的目光停留在白疏影身上,温声道,“这位就是白小姐?张导的眼光果然不差,今日一见,本人比照片里还要漂亮几分。” “夫人谬赞。”白疏影客气道,“在我看来,夫人的美丽远在我之上。” 庄夫人虽然听过无数奉承,但这句话经由白疏影说出来,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阿谀奉承的意味,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一阵清风拂过心间,让人不由得心情愉悦。庄夫人温婉一笑,“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不如就开始吧。” 听她这么说,大家顿时忙碌起来,不多时便各就位,白疏影也被带去化妆换衣服,留艾昀与庄夫人坐在沙发上,进行着工作方面的交谈。 拍摄工作持续了四个多小时,一共两组照片,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第一组是中式传统风,白疏影身着不同颜色、款式的旗袍出镜,分别搭配金、银、玉三种首饰;第二组则是西式现代风,对应的服饰是几套晚礼服,搭配宝石、钻石、水晶等饰品。 在试穿一件低胸晚礼服的时候,服装师注意到白疏影胸口的那颗朱砂痣,本想着只能等照片出来之后p掉了,谁知化妆师却灵机一动,用彩绘的方式在她的胸前勾勒了一支振翅欲飞的红蝶,恰巧掩住了那颗痣,又与她身上的那件礼服相辅相成。 照片出来之后,庄夫人很是满意,她对那组中式的明显更偏爱一些,称赞白疏影拍得很有味道,无论是艳丽张扬的绝代佳人,还是温柔娴静的小家碧玉,她都可以把形象拿捏得入木三分,让人看着就像是回到了过去的那个时代。 白疏影对此只是笑而不言,但内心里却又隐隐有些担忧。虽然对那个时代的了解算是她的优势,并且早在《衣香鬓影》的拍摄中就显示了出来,但长此以往,也会给公众留下一个固定的印象,让人一想起她就会联想到民国剧,对日后的发展也是一个限制。 所以这一次她必须抓住机会,在《珠玉琳琅》中塑造出一个截然不同的形象来。而要想实现这个目标,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庄夫人满意而归。 接下来的专访里,她充分运用了前世关于珠宝鉴赏和首饰搭配的知识,虽然事先已经知道了杂志社的提问,艾昀也为她准备好了稿子,但庄夫人间或会问她一些别的问题,她也都从容不迫地答了上来,甚至聊起庄家的发家史时,她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庄老板那间玉器铺的位置,让庄夫人大为喜出望外。 临别之际,庄夫人亲自递给她一份请柬,邀请她参与今晚的一场宴会,届时《珠玉琳琅》的制片方与投资方均会到场,一些知名的导演和编剧也会出席,虽是《珠玉琳琅》开机前的庆祝,但一场下来,估计又能谈妥好几项合作事宜。 庄夫人对她的重视之意,自然是不言而喻。 白疏影谢过,送庄夫人坐上车之后,也和艾昀一同回到了车上。 “你做得很好。”艾昀像是松了一口气,对她道,“机会向来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你很清楚这一点。继续保持下去吧,终有一天你会成功。” 说着,她拿出工作安排表,“今晚的通告我会帮你推掉,宴会上好好表现,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机会在等着你。” “谢谢昀姐。”白疏影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艾昀微微一笑,将工作表收起来,发动了车子。 而另一头,庄夫人拿出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一边对秘书感叹道,“不知为什么,白小姐让我突然想到了阿珞……唉,若是我的阿珞还在,今年也有白小姐那么大了。” 她的秘书跟随她多年,自然明白她话里的含义,不由道,“夫人还请节哀,若是大小姐看到您这样,她也会难过的。” 庄夫人摇了摇头,“其实我总是在想,说不定阿珞还活着呢,好好的活在某一个地方,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秘书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正踌躇着,她却已经敛去了眼底稍纵即逝的怅然,思索道,“说来白小姐还是新盛的艺人,这倒提醒了我一件事,我记得新盛顾家和我们庄家是有婚约的,正巧今晚的宴会顾董事长也会参加,不如让他把自家公子带上吧,我也给阿玥打一个电话,让她今晚务必出席,也算借此机会让两个孩子见一面吧。” 第34章 扑朔迷离 傍晚时分,白疏影接到电话赶回公司,刚一进门,顾董事长的秘书就迎上来,告诉她董事长有请。 一路乘坐电梯往顶层去,白疏影开始在脑海中搜寻有关顾董事长的信息,上一年董事长生病住院,事情的始末很快便在公司里传开了,与这具身体记忆中的一样,董事长突然一病不起,正是由于听闻了独子在雪崩中遇难的噩耗。然而这一次事情却出现了转机,几天后,董事长接到大洋彼岸的电话,那次去登山滑雪的几个年轻人悉数遇难,只有他的独子顾文轩幸免,不得不说是天大的运气。 八卦到此处的时候,众人不禁啧啧称奇,个中缘由却只有白疏影清楚。想必当日她在医院的电梯里见到顾文轩,正是他刚从国外回来,到医院去探望父亲的那一天。之后的事情自然是皆大欢喜,董事长的病原本就是心病,此番见到顾文轩平安无事归来,他很快也就痊愈了。 在前世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她见得太多,每次看到那些失去子女的父母们悲痛欲绝的样子,她都觉得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此。如今顾文轩同她一样,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时空,继承了董事长独子的记忆,并代替他继续活下去,对于上了年纪的董事长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白疏影一边想着,又不禁联想起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世,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起来了,貌似自从有记忆开始,这具身体就一直在孤儿院里度过,五六岁那年被一个寡居的老婆婆收养,此后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直到她十八岁的那年,老婆婆去世,临终前留给她一笔存款,虽然可以勉强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但继续读书却是不可能的事了。 在断了生活来源的情况下,她看到新盛的新人培训广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便参与了那次选拔,凭借漂亮的脸蛋和动人的嗓音杀出重围,成功与新盛签约。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她的好运仿佛是在选拔赛中用尽了,此后漫长五年的沉寂,彻底粉碎了她想要进军娱乐圈的梦想。 白疏影觉得事情挺蹊跷,像新盛这种规模的娱乐公司,怎么可能会签一个毫无发展潜力的新人?若是她真的只是全凭一张脸蛋,内里是个只有一副空架子的花瓶,恐怕是根本入不了新盛那些个总监的眼,那么公司最后决定签下她,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要弄明白这个问题,或许林灵那里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毕竟自从这具身体出道起,林灵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但这么一想,白疏影却突然发现关于林灵的事,公司至今都没有给她回复。 也罢,等下她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就亲自到相关部门那里问一问吧。 不觉间已行至一处金丝楠木门前,秘书按了门铃,得到回应之后,便轻轻推开门,先请白疏影走了进去。 白疏影一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坐在沙发上的顾文轩,虽然有些意外,但她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过多停留,而是停驻在他邻侧沙发上坐着的一位长者身上,尔后,她微微颔首,“您好,董事长。” 这是她、也是这具身体第一次见到顾董事长,不同于想象中严肃刻板的样子,相反地,他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见她打招呼,点了点头道,“白小姐,坐。” 白疏影道谢之后坐下,顾董事长让秘书为她斟了一杯水,看她坐得端正挺直,不由得笑道,“白小姐不用紧张。” 白疏影莞尔一笑,但却并没有放松自己的姿势。这并不是由于紧张,而是她多年来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尤其是在身份高于自己的人面前,更是要有副正儿八经的坐相。 顾董事长见状,不由得有些意外,但心里却是多了一分对她的肯定,看来庄夫人亲自邀请这个小演员去参加宴会,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只是……他略微沉思了一番,却始终没能在脑海中搜寻到一星半点儿关于这个演员的印象,不觉感到有些奇怪。 近半年来发生在白疏影身上的事情,他多少有些耳闻,甚至自家儿子都不惜动用私人资金为她制作专辑,现如今,就连庄夫人都对她大为赏识,亲自邀请她参见今晚的宴会……若是她真的这么有潜力,那么过去的五年里,她又怎么可能会如此默默无闻、甚至险些要被公司解约? 不过疑惑归疑惑,这向来不是他需要关心的问题,所以这个想法也只是稍纵即逝,他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今晚的宴会上,“今天让白小姐到这里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最近听多了你的名字,想要找个机会亲自见一见罢了。至于今晚的宴会,到时候我会安排车子去接白小姐,不管怎么说,你终归是新盛的艺人,和我们一同前往也好,免得一个人落了单。” “承蒙董事长关照,我自当感激不尽。”白疏影客气道,“宴会一事,得益于庄夫人抬爱,也是我的荣幸。疏影粗浅之人一个,还希望到时候不会出什么差错,辜负了庄夫人的好心,也给董事长丢脸。” 她的声音很是好听,说出来的话也是礼貌客气,让顾董事长心里很是愉悦,他想起先前听到的传闻,据说白疏影是通过与凰明的艺人容槿华之间的地下交易,才得以进入《衣香鬓影》剧组,虽然娱乐圈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他只是听听而已,也从来不会插手,但如今看来,这个白疏影心思通透,却不像是能做出那种愚蠢之事的人。 几番言谈下来,顾董事长不由得点了点头,看来白疏影确实是个可塑之才,若是公司肯花大心思在她身上着力进行培养,或许她会成为慕如薇之后的又一位天后级女明星。 末了,他状似无意地问道,“新专辑的事,你们筹备得怎么样了?” 这话实际是说给顾文轩的,于是白疏影选择了沉默,只听顾文轩笑道,“父亲什么时候也开始上心这些小事了?请您放心,到时候一定会给您一个惊喜。” 顾董事长却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担心收益,既然你挪用的是私人款项,那么盈亏都无所谓,你若是高兴,我可以再给你一笔钱,让你做任何喜欢的事。”说着,他看了白疏影一眼,“只是莫要再拖累旁人了,我只怕你会耽误白小姐的大好前程。” 看着顾文轩如此被自家老爸嫌弃,白疏影有些想笑,那一边,顾文轩似乎还想辩解什么,却被顾董事长抬手制止,“这件事情我不过问,你就当做我什么也不知道么?那种在市场上根本没有销路的风格,你指望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我知道你是忘不掉庄家二小姐,才会作出这种风格的曲子……不用急,今晚你就可以见到她了,唉,五年时间过去,也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 “父亲,您想多了。”顾文轩有些无奈,余光望向白疏影,却见她一副极力忍笑的表情,颇有一种看好戏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他对顾董事长道,“我连那位庄小姐的样子都记不起来了,还怎么可能会对她念念不忘?” “你少在我面前玩这一套。”顾董事长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你小子从小就爱玩,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顺着你,想学音乐,想出国,我都成全了你,但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今年之内,你必须给我安定下来,至少要把订婚仪式给办了,明年一开春就举行婚礼。” 虽然这么揭自家儿子的短很不够意思,但顾董事长权衡再三,还是决定让白疏影看清楚专辑一事的真相,不要因为自家儿子的一时兴起而出这种不靠谱的唱片,最终毁了自己的前程。虽然自己从来都很宠儿子,他想要什么都会给,但公司难得出这么一个有潜力的艺人,却不能因此毁在他的手上。至于白疏影,她若是想出专辑,公司完全可以给她量身定做更好的。 如是想着,顾董事长愈发坚定了内心的想法,接着道,“五年前庄家的家宴上,庄二小姐唱的那首曲子,可不是就这般风格?这些年来,你若不是惦记着她,又何必至今都记得这么清楚?”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白疏影,只见她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去,一副没有在听的样子,便知道她是刻意避嫌,装作没有在听他们的家事。虽然这么近的距离,她是必然可以听清楚、并且自己也希望她能听清楚,但她的所作所为,却还是让顾董事长感到很满意,一个会察言观色的艺人,在娱乐圈里不知道能少吃多少亏。 忽然间,白疏影拿出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董事长,我出去接一个电话。”董事长的意思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眼下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她也是时候该离开了,至于这里的情况,她相信顾文轩一个人可以搞的定。 见目的已经达到,顾董事长善解人意道,“白小姐如果有事,大可先行离去。”他想,这姑娘果然是有眼色,也不枉自己说得口干舌燥。说罢,他端起桌上的瓷杯喝了几口茶。 白疏影站起身来,临走之际,趁着顾董事长在那喝水,便狡黠地对顾文轩眨了眨眼睛,状似不经意地比了一个手势。这是前世她最常对他用的一个暗号,意思是她会在后台等他,现如今,她所指的就是公司安排给她的工作间了。 待她离去,顾文轩望向顾董事长,叹息道,“父亲,五年前的事情,您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一次庄家的家宴,庄二小姐唱歌时我并不在场,至于之后的那一场事故,据我所知,完全是那位庄二小姐自己惹下的祸,她和家里闹矛盾,一气之下就在自己的卧室里放了一把火……我若是娶这样一个姑娘回来,您就不怕她哪天不顺心了,一时冲动就烧了我们家房子么?” 顾董事长也叹口气,“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性子应该收敛些了吧。毕竟婚约摆在那,你若是拒绝,岂不是坏了两家的交情?” 顾文轩反问,“如果她也不愿意呢?”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顾董事长道,“她那个样子,若不是有庄家在背后撑腰,只怕是嫁个好人家都困难。说实话,我也不太想你娶她,但你也没得选,庄大小姐两岁的时候就……现在庄夫人也只有这一个女儿了。” 顾文轩点了点头,顾董事长顿时有些愧疚,正要出言安慰,却听他道,“我知道了,不过,专辑我还是会继续做下去,庄二小姐我也不会娶。” 敢情自己刚才白费了半天口舌,顾董事长气得差点要吐血,顾文轩却已站起身来,“父亲放心,无论是白小姐的前程,还是我们和庄家的交情,我都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任何事情的解决方法都并非只有一种,这个道理难道不是您教给我的么?” 顾董事长叹出一口气,话虽这么讲,但这一次,事情却有点难啊。 另一边,白疏影终于打听到了林灵的消息,但结果却让她大为震惊,公司方面告诉她,就在调换经纪人的当晚,林灵就接到了公司的辞呈,公司还“善解人意”地为她买好了回家的车票,当天就送她离开了。 所以说,总监答应把事情上报,全都是在骗人咯?白疏影深吸一口气,颇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但与此同时,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却渐渐浮上脑海,难道公司急于将林灵调离,是怕她从林灵身上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第35章 心照不宣 白疏影回到工作间,试着拨打林灵的号码,不出所料,听筒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她挂断电话,不禁陷入了沉思。 不多时,敲门声传来,她起身去开门,待顾文轩进来之后,她将门反锁上,把林灵的事情告诉了他。 “既然你认为这件事情有蹊跷,我们不如将计就计。”顾文轩说道,“你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我暗中安排人手去寻找林小姐,如果联系到她,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白疏影却摇了摇头,“对方既然不想让我找到小林,一定是做了万无一失的打算,保险起见,我打算亲自去见她。”一边说着,她却有些迟疑,“只不过,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来为这件事情做掩饰。” “借口不就摆在眼前么?”顾文轩的目光越过她,投向桌上的专辑策划书,“按照工作安排,下周会到外地进行mv的拍摄,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白疏影想道,这张专辑的制作本就隐秘,所以她就算是趁着到外地取景的机会暗中去寻找林灵,也不容易引起怀疑,更何况,还有顾文轩替她圆谎,事情就更是容易了。如是想着,她应了下来,“这样也好,到时候我悄悄离开,你……” “我和你一起去。”顾文轩的语气不容置辩,白疏影笑了笑,倒是也没有反对。 既然已经达成共识,这件事情便暂时告一段落,白疏影想到今晚即将参加的宴会,不由得开玩笑道,“说实话,我对你那位青梅竹马还挺感兴趣,趁此机会,也算是满足一下我长久以来的好奇心。” 虽然她言笑晏晏的样子看起来很欠揍,但顾文轩还是很好脾气地问道,“青梅竹马这种说法,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白疏影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回想了一下林灵曾经对她讲过的八卦,诚实地答道,“小道消息听来的,根据公司里流传的说法,你那位青梅竹马唱歌非常好听,如果不是五年前的一场事故毁了她的嗓音,你们两个可以说是夫唱妇随、天生一对。” “三人成虎,这样的话你竟然也相信。”顾文轩的语气里颇有几分无奈,“说到底,也不过是两家之间有些交情罢了,至于那位庄小姐本人,从记忆里来看,我只是在五年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若是他们认为这样都可以算是青梅竹马,我也无话可说。” 听了这话,白疏影略带同情地望了他一眼,调侃道,“这么说来,你的境遇还不如从前,上辈子清清闲闲一个人,如今成了大少爷,却被家里包办婚姻,反而像是回到了旧社会。” 说着,她用胳膊碰了碰他,“说真的,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吗?” “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他却答非所问,只是凑近她一步,微微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已经拥有了世上最好的,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在意其他?” 她的耳根忽然有些烫,不知是因为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赞美的话她前世已听过无数,说得更好听、更天花乱坠的比比皆是,只是那些赞美太过廉价,又如何与他这一番发自内心的真诚之言相比。 “其实我很庆幸,这个身份虽然会带来很多负担,但至少在你需要的时候,我可以随时出现在你身边,并且可以替你将外界的所有伤害悉数拦下。”他伸出手臂揽上她的腰,最终将她温软的身子纳入怀中,“而不是像前世那样,一次次看着你身陷险境,可我却无能为力。” “你也说了,那些都是前世的事了,不如就让它过去吧。”她笑了笑,轻松道,“眼下你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解决你的旧社会包办婚姻。” 他好笑道,“你倒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我们都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她的眼底有着清浅的笑意,纤细的手臂搭在他肩上,声音很轻,却郑重得像是在进行某种宣誓,“生离死别都没有将我们分开,区区一个婚约又算什么呢?” 她神色中的坚定让他不觉动容,但下一刻,她却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揶揄,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道,“人要学会与时俱进,既然来了这个时代,就要学会接受新思想,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四旧的东西,就应该通通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他不禁哑然失笑,望着她亮如星辰的眼眸,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之后又聊了几句关于专辑的事,顾文轩不便在这里久留,就先行离开了。距离晚上的宴会还有一段时间,白疏影本想着留在公司里,等晚上和顾董事长父子一同前往目的地,谁知却突然接到夏蓁的电话,她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到你家里去借宿一晚,不知道你那边方不方便?” 白疏影看了看表,觉得时间还挺充裕,于是回她道,“那我去接你好了,你在什么地方?” “我就在上次我们见面的那个茶室。”夏蓁道,抱歉地笑了笑,“真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白疏影倒是无所谓,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留夏蓁一晚完全不是问题。从公司的服装部借了几件礼服,她便独自一人往车库走去,艾昀临走前把车钥匙留给了她,于是她决定自己开车去接夏蓁。自己前世是会开汽车的,虽然还没有碰过这个时代的车,但有这具身体的记忆在,稍微熟悉了一下便顺利地上路了。 接到夏蓁之后,白疏影好奇道,“你昨天写了一晚上的稿子,今天不留在家里睡觉,怎么有心情出来喝茶了?” “姐姐,你快别提了。”夏蓁的声音里有些无力,“楼上邻居从八点起就开始装修房子,噪音吵了一天,再继续听下去,我都要被折磨得精神衰弱了。看样子他们是想趁着大家上班的空当装修,我这种昼夜颠倒的码字工只能自认倒霉。” 说着,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距离下班点还有两个多小时,我实在是撑不住了,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你那里不方便也不要紧,我就待两个小时,六点一到就走人。” “没事,你今晚可以不用回去。”白疏影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下来,“我今晚要去参加一场宴会,估计很晚才能回来,你可以放心睡,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扰。” “那真是太好了。”夏蓁莞尔一笑,“若是放在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只能去宾馆了。” 回到公寓之后,白疏影赶夏蓁去卧室里睡觉,但夏蓁却执意要陪她一起挑选今晚要穿的礼服,并自告奋勇说可以替她化妆。没想到她还挺有这方面的眼光,一番打扮下来,白疏影都不得不承认她选择的搭配很适合自己。 夏蓁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成果,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傍晚时分,白疏影乘坐顾董事长安排的车子向目的地赶去。这一次的宴会,庄家作为东道主,把地点选在了城郊山上的一处别墅中,车子到达山脚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山林之中松涛阵阵,没有了城市中的灯火辉煌,星光愈发璀璨夺目。一队车子沿着山路蜿蜒而上,临近别墅之际,路旁渐渐出现昏黄的路灯,却是悉数制成了宫灯的样子,照亮了车队前行的路。 不知行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住,白疏影走下车来,山风夹杂着不知名的清香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礼服,遥遥望向前方的那辆车子。顾文轩也同顾董事长一起,从车子里下来,此时此刻,他也不约而同地向她这边望来,目光相触,他的眼底不觉染上一抹笑意。 这座别墅仿照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建筑风格,白疏影和他们父子一起,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和几道月亮门,才终于到达了宴会大厅。庄夫人看见一行人进来,便亲自前来迎接,一番寒暄过后,她略带歉意地说道,“真是有些不好意思,阿玥那孩子事先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却突然不接我的电话了,唉……她这脾气,不知什么时候才懂得收敛。” 顾董事长宽慰道,“或许是我们太心急了,突然安排两个孩子见面,阿玥姑娘家一个,不好意思也是正常的。” 庄夫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她最终叹出一口气,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候,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惊讶的声音,“哟,没想到顾董事长也在,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呀!” 众人循声望去,来者是位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白疏影认出了他,正是凰明的赵董事长。而同他一起走来的年轻人身材高挑,一袭贴身裁剪的晚礼服更是衬得他风度翩翩,至于那张脸……白疏影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将手里的红酒泼到他脸上的冲动。 那人眼含笑意地望着她,目光中满是意味不明的神色,不是容槿华又是何人? 第36章 庄府晚宴 容槿华跟着赵董事长一路走来,问候过几位长辈,又与顾文轩打过招呼之后,他将目光投向白疏影,优雅一笑,“白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白疏影回给他一个笑容,自从拍完《衣香鬓影》,她的演技也是提升了不少,至少在见到容槿华的时候可以面不改色地露出一个违心的微笑。其实她有认真地想过,假如迎面走来的是秦玉华而不是容槿华,自己是否也能做到心如止水?这么幻想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修为还是不够,如果是秦玉华,她所能做到的极限就是和颜悦色地走到他身前同他讲话,然后在言谈甚欢之际,面带微笑地抽出家伙来送他归西。 不过容槿华毕竟不是秦玉华,所以她也只有选择沉默。趁着赵董事长向其他人介绍容槿华之时,白疏影想起了前些天炒得沸沸扬扬的那条微博,容槿华那段暧昧不明的话语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此后他却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一般,再也没有提起相关的内容,徒留一个巨大的悬念,伴随着粉丝们无尽的遐想与猜测,每天都会被当做日常刷一番。 她渐渐地看出了他的用意,因为自那之后,粉丝们开始疯狂地查找她的过去,试图在她过去鲜为人知的五年里寻找到蛛丝马迹,来证明她是或者不是容槿华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容槿华这么做,分明是要把她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若说挖掘信息,狂热的粉丝会是最适合这项工作的人选,容槿华正是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她过去的五年悉数暴露在公众眼前。 如此一来,联想到他此前的所作所为,或许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他之所以使出浑身解数与她纠缠不休,并不是真的无聊到想要与她来一出“霸道影帝爱上我”的傻x戏码,而是想要把公众的关注点集中在她身上,简单地说,就是让她“出名”。 白疏影用余光扫向容槿华,他正在面带微笑地与庄夫人握手,之后,赵董事长笑道,“今天和我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人,只是方才在外面被熟人耽搁住了,等下我再介绍给您认识……哎,她来了。” 听他这话,白疏影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而在看到冷香凝的一瞬间,这种预感得到了证实。 “庄夫人,这位是冷香凝冷小姐,凰明最优秀的女演员。”赵董事长的神情中有着几分得意,趁着庄夫人和冷香凝客套之际,将视线移向白疏影,“如果我没有记错,白小姐与他们两个也是认识的……”说着,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白小姐真是个有潜力的新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衣香鬓影》筹拍的那场晚宴上,那时候我看到你和容先生在一起,都没有将你认出来,后来演员名单公布,我看女二号的饰演者挺面善,仔细想了一下才知道是你……啧啧,继续努力吧,娱乐圈里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有天赋的演员。” 他的话音一落,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表面上听来,他所说的也并没有什么不对,但知道内情的人就能听出来,他是在讽刺白疏影当初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时,借助容槿华的关系拿到了《衣香鬓影》女二号的角色,从而一步登天。 “董事长说的是。”容槿华唇角勾了勾,“当时我也是看白小姐在我面前展露的演技着实过人,这才本着栽培新人的想法,将她推荐给剧组。白小姐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在《衣香鬓影》的拍摄过程中发挥得非常好。” 容槿华的一番话,让赵董事长神色中的得意更甚,冷香凝在一旁虽未说什么,但目光里却是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 凰明的这些人,今天是铁了心来挑衅吗?事已至此,装聋作哑是完全行不通了,白疏影莞尔一笑,和颜悦色道,“若是说演技,疏影新人一个,哪里敢在两位前辈面前出头?在《衣香鬓影》剧组的那段日子里,若不是两位戏里戏外言传身教,我的演技也不可能进步得这么快。在这里,还要多谢两位前辈的提携。” 空气中顿时火药味十足,最终顾董事长打圆场道,“能够互相帮扶自然是最好,在这个圈子里,多一个朋友就是多条路嘛,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您说是不是,赵董事长?” 赵董事长面不改色,不紧不慢道,“那是当然。” 一场交锋兵不血刃,话已至此,双方不得不暂且鸣金收兵,但白疏影却有种感觉,容槿华亦或是赵董事长,他们今日明显是有备而来,至于他们目的是什么,眼下也只能静观其变。 谁知,她这么一观就观到了宴会散场,期间只有冷香凝找她来碰了杯酒,至于容槿华和赵董事长,她却没有再看到他们。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庄夫人提议让顾董事长父子在此留宿一晚,白疏影也一并被留了下来,说是等明天上午再驱车回市里。 然而陆陆续续送走了大批客人,赵董事长却忽然出现,说容槿华喝多了酒,而冷香凝也忽然有些不舒服,希望庄夫人可以行个方便,让他们在这里留一晚。他的借口有些蹩脚,但却又让人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庄夫人挥了挥手,直接示意侍者带他们去休息。 随后,庄夫人亲自将顾董事长和顾文轩带往一间庭院,在屋内坐定之后,她满怀歉意地叹了口气,“顾董事长,很是抱歉,阿玥她不知瞒着我跑去了哪里,电话不接,人也找不到,唉,这么大的人了,还总是闹小孩子脾气,我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顾董事长安慰了她几句,心里却不由得有些同情。庄夫人一共有三个子女,大女儿庄珞在两岁时意外走失,自此下落不明;二女儿庄玥性格叛逆,不服管教;小儿子庄玮倒是天资聪颖,才智过人,但他的心思却全然不用在正事上,终日寻花问柳、*猎艳,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都说养不教父之过,庄先生终日忙于事业,对子女疏于管教,而庄夫人性格温软,庄珞的事情成为她的心理阴影,在此后的日子里,她试图把这份愧疚之心补偿在庄玥和庄玮身上,于是对他们极尽娇惯,最终造成了今日的这副局面。 此时此刻,庄夫人精致的眉目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下,她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了许久,才低低开口道,“顾董事长,说实在的,我自觉阿玥配不上令子,但我却依旧希望两家可以联姻……或许这么做有些自私,但是若非如此,只怕家业就会落入旁系之手,我希望令子和阿玥成婚后,可以稍加帮衬,日后若是有了孩子,我恳请其中一个可以随母姓,这样一来,庄家也可算是后继有人,我和先生也可以放心地去了。” “庄夫人何必如此悲观。”顾董事长没有说话,开口的却是顾文轩,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措辞,温声道,“事情还没有走到绝境,也请您不要就此放弃希望。如今庄小姐避而不见,或许正是因为对这桩婚事心存不满,其实,以两家的交情来讲,您若有困难,我们没有理由不帮,您大可不必让小姐委曲求全,如此一来,反倒是显得两家生分了。” 庄夫人叹息一声,心里明白他这是在客气,同时又不禁有些担心,是否自己方才提出的要求过于苛刻。然而如今对方已经这么说,她也不好意思再纠缠下去,于是她站起身来,“有您这句话,我也算是放心了。既然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休息了,告辞。” 顾董事长和顾文轩起身送她,待她离去之后,顾董事长若有所思道,“她果然是打着下一代的主意,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兑现婚约。”说着,他望向顾文轩,“所以我说,这次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事关庄家未来的命运,他们这边一定不会就此作罢。” 顾文轩却持不同的意见,“与您相反,我倒是挺庆幸当下的局面。至少庄夫人想要的结果,不一定必须通过婚约才能达到,若不是庄夫人另有所图,而是那位庄小姐非要嫁给我,那事情才是真的难办。” 顾董事长觉得一股血气涌上头顶,他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自己今晚也喝了不少,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等顾董事长歇下之后,顾文轩拿出手机来,给白疏影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发送完毕之后,他不由得想起她方才在晚宴上的样子。她穿着裁剪合身的晚礼服,风姿翩然地游走在人群中,从容不迫地回应着那些投资商和大导演的提问,一颦一笑皆是美艳与风情。看着那些身材臃肿、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纷纷对她行注目礼,他的眉头微微一蹙,心中产生了一个难以遏制的想法,他想将她藏在家中,让她不必再以过去的“东方夜莺”、或是今日新盛女明星的身份出入于各个交际场,而是仅作为他的妻子,从此只对他一个人笑。 但理智却告诉他这不可能,她不是那种依附男人而生的女子,她渴望自己的天空、自己的事业,而他所能做的,就是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刻出现,为她拦下那些应接不暇的风刀霜剑。 出神之际,白疏影的短信回了过来,她报上一个方位,但顾文轩却在看到那间园子的名字时怔了怔。当时赵董事长请庄夫人留宿时,他就和父亲就站在旁边,清晰地听到了庄夫人为他们安排的住所,如果他没有记错,白疏影发来的那个地方,正是容槿华的住处。 所以说,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赶忙发去一条询问的短信,白疏影很快就回了过来,说是一个侍者带她来这里,而这座园子就是她今晚的住处。 那一边,白疏影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有点怀疑顾文轩是不是今晚喝多了,若不然,他怎么会给自己发来诸如“你怎么会去那里”这样的短信?今晚她要在这间园子里住,不去这里,难道要去他那里么? “白小姐?”带路的侍者发觉她停了下来,出声提醒道,“穿过这道门,我们就到了。” 白疏影点了点头,刚要继续往前走,就收到了顾文轩的短信:不要进去,我马上就去找你。 她凝视了手机屏幕半晌,最终对那侍者道,“麻烦你了,我自己进去吧。” 那侍者笑了笑,“没有关系,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请吧。” 白疏影抬手揉了揉额角,“我今晚喝得有点多,想在外面透透气,不用担心,这里就这一座院子,我不会走错。” 那侍者迟疑了一下,见她坚持,便默默地离开了。 白疏影刚松了一口气,一阵晕眩却是猛地袭来,眼前出现了短暂的黑暗,她扶住月亮门的门壁,撑过这一波不适,眉头不禁微微皱起。以自己的酒量,今晚这一点还不至于醉倒,但眼前分明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她眨了眨眼睛,可这种感觉却丝毫没有减轻。 天地忽然都旋转了起来,她缓缓靠着门洞坐了下来,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她的身子被一把捞起,熟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你还好吧?” 她摇了摇头,下一刻,身子一轻,似是被人打横抱了起来,她伸出手来抓住顾文轩的衣服,用尽力气吐出一句话,“酒里……好像被人下了药。” 他抱着她的手不由得一紧,想了想,便一路往庄夫人原本安排给她的那间庭院走去。好在夜深人静,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人,进入屋子,白疏影缓过一阵之后,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些许,当她得知自己方才差点就进了容槿华的院子,顿时全部清醒了过来。 简直无法想象,若是她以方才那副样子闯进去,遇上醉得神志不清的容槿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如此一想,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说不定,那人早已守在暗中,就等着明早东窗事发,让她身败名裂、清白扫地。 “你还记不记得今晚都碰过哪些食物?”顾文轩问道,神色中也是一片凝重。 白疏影回忆了一番,道,“与你和董事长分开之后,我就只喝了一些酒,拿的杯子也一直是最开始的那个……直到后来……”她顿了顿,“冷香凝前来与我碰杯,她倒是让人重新拿杯子给我斟了一杯,说是要让我尝尝这款葡萄酒……难道是她?” “去调监控吧。”顾文轩肃起颜色,见白疏影点了点头,他拿出手机,迅速拨出了一个号码。 庄家管事的认得顾文轩的身份,也知道两家之间的关系,所以当顾文轩声称白疏影不慎弄丢了从公司借来的饰品,想要通过监控来找一找的时候,管事的也没有怀疑,爽快地将他们带到了监控室。 白疏影还记得将她带往容槿华院子的那个侍者的长相,于是她与顾文轩顺藤摸瓜,问清楚了这个侍者的职务以及今晚待在什么地方,调出了可能有线索的几段录像,果不其然,就在冷香凝与她喝酒的半小时之前,这个侍者被她叫出去,十多分钟后才回来。 而另一段,也就是那侍者将她留在院子门口独自离去之后,同样是去往了冷香凝之处,三五分钟后离开了,不多时,冷香凝拿着一只相机出了门,往容槿华的院子里走去。 事已至此,一切真相大白。白疏影深吸一口气,心中不由自主地蔓延上一丝后怕,若是没有顾文轩的那条短信,她晕晕乎乎地走进容槿华的房间,遇上喝醉的容槿华……如今冷香凝盘算好了一切,还拿着相机过去,她的目的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真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冷香凝竟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她。白疏影皱着眉头想了一阵,除了上一次片场事件之外,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冷香凝,让她恨自己到如此地步。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赵董事长的授意?但他身为一家娱乐公司的一把手,就算是打压竞争对手,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这么一个小演员,所以说,究竟谁才是幕后主使? 她把目光投向顾文轩,他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录像全部截取了下来。 与此同时,身为重点怀疑对象的赵董事长却优哉游哉地抽着烟,欣赏着对面庄夫人阴晴不定的神色,心情很是舒畅。他吐出一口烟圈,啧啧道,“我认为自己的推断很有道理,不管是年龄还是经历,白小姐都能与你的大女儿对上号,更何况,她方才牙尖嘴利的样子,和你年轻的时候还真像。” “莫须有的事情,还是不要再猜测了。”庄夫人最终淡声开口,“天底下这个年纪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而孤儿院出身的更是数不清,难不成,每一个都有可能是阿珞吗?” 然而话虽这么说,她的内心却不由得开始摇摆不定。方才她在回房的路上被赵董事长拦下,他说有重要的事想和她谈谈,她原本想打发过去,但他却说自己查到了阿珞的下落……她虽然不敢相信,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带他进了屋。 他却说白疏影就是阿珞,就是她二十多年前意外走丢的大女儿。 “但你分明已经动摇了。”赵董事长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挑眉道,“还是你根本不敢去证实?你害怕这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浅夏,你年轻时可不是这样的,你嫁到庄家之后究竟经历了什么?优柔寡断、胆小怯懦,你为什么会成为这样?” “请你适可而止。”庄夫人的声音里有着隐忍的怒气,“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得益于你?若不是你,阿珞她不会走丢,庄家也不会对我……”她最终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地喘息着。 但赵董事长却明显不肯就此罢手,他不紧不慢道,“据我所知,白小姐两岁时被a市一家孤儿院收养,五岁被一位寡居老人带走,十八岁时再次成为孤儿,迫不得已进入新盛谋生活……但在五年里,却受尽新盛的冷遇,于是不得不在半年前找到我们凰明的容先生,哭着说她愿意出卖自己,只求能换得一个角色……” “赵董事长,时候不早了。”庄夫人冷声打断他的话,“我要休息了,您也请回吧。” 赵董事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刚要说些什么,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说了一阵,挂断之后,笑着望向庄夫人,“有几位记者朋友想要对我做一个专访,听闻你也在这,想要一起见一面,不知庄夫人愿不愿意赏脸?” “什么专访,不能等到明天么?”庄夫人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也没有办法,”赵董事长耸耸肩,“原本这个专访是定在今晚,但我临时决定来参加你的宴会,只能麻烦几位记者朋友来这里进行采访,谁知他们的车子路上出了点状况,不得不耽搁到了现在。”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名单,“你看看,这几位可不是普通的娱记,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把人晾着,不去亲自接待一下么?” 庄夫人站起身来,不动声色道,“那就走吧。” 赵董事长哈哈大笑,“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庄夫人和赵董事长一起将几位记者迎进来,一番客套过后,大家直接切入了主题。记者们想要采访的对象是容槿华和赵董事长,于是赵董事长提议一同去容槿华那里,一路上,他打哈哈道,“容先生今晚可能喝的有些多,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完成采访。” 几位记者却表示没有关系,毕竟是他们来晚了,就算是今晚采访不成,也可以等明天。 一行人走到容槿华的院子中,赵董事长走上前去,刚要抬手敲门,却听到屋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似乎是有人在狠命地挣扎,但却被捂住了嘴,发出“呜呜”的声音。忽然间,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赵董事长脸色一变,伸手一推,门竟然开了,他走入里屋一看,瞬间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黑暗之中,两条人影在不分彼此地纠缠在床榻上,皆是衣衫尽褪,见有人进来,其中一人发狠地推开对方,不由分说地扯起被子,紧紧地将自己裹了起来。 下一刻,卧室的灯被打开,记者们瞠目结舌地望着床上的那一对男女,终于,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迅速地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容槿华满面通红,眼神里尽是迷离,果然是一副喝醉的样子,只是他□□在外的胳膊上不少红色的抓痕,肩膀上甚至还有一个牙印,可以想象方才“战争”的激烈,而另一个人……瑟瑟发抖、满脸潮红,眼角湿漉漉的不知是不是在哭,不是冷香凝又是何人? 室内满是旖旎暧昧的气息,地上是两人凌乱的衣服,冷香凝的内衣带子甚至都被扯断,而在一堆衣物之中,却违和地出现了一只相机,安静地躺在地板上,不知是谁的。 第37章 艰难抉择 赵董事长最先反应过来,陪着笑去拦那些记者,但五六个照相机的镜头,又岂是他一人之力可以拦住的?他挡住这个顾不上那个,不多时,五六台专业相机忠实地记录下了这香艳的一幕,记者们连夜赶路的疲惫在这一刻被清扫而空,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争先恐后地捕捉着明日的头条新闻。 影帝容槿华和当红女星冷香凝,凰明风头最盛的两个艺人,此时竟然一/丝/不/挂、同榻而眠,还有什么会比这条消息更劲爆吗? 记者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一周的头条,直到赵董事长咳嗽一声,尴尬道,“几位,我们出去聊吧。” “赵董事长,您不打算就此事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吗?”记者却反问道,“容先生与冷小姐的关系您是早就知道还是闻所未闻?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对于这段关系,打算什么时候对外公开?” 赵董事长被记者连珠炮似的问题弄得满头大汗,他勉强笑了笑,“这个嘛,我们出去说……”他不由分说地把几位记者往外搡,“我们这么杵在这,人家也尴尬不是……”他压低了声音,“至少要让人把衣服穿起来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记者们也不想撕破脸,既然已经拍了足够的照片,那么也没必要再僵持下去了,于是他们便顺水推舟,与赵董事长一起出了屋子。从头到尾,庄夫人一言未发,只是沉默地跟着他们一同离开。 一群人呼啦啦地来了又走,嘈杂过后,屋内终于重新归于寂静,忽然间,冷香凝发狠地扬起手,一巴掌掴在容槿华的脸上,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炸开,打破了这失而复得的沉寂。 容槿华被她这么一抽,兜兜转转地清醒过来,在看到冷香凝的一瞬间,他颜色大变,惊道,“你……你怎么……会……会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酒的余劲未消,他的话音里有些结巴,当他看到遍地的狼藉和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冷香凝时,猛地反应过来,伸出手来哆嗦地指着冷香凝,难以置信道,“你你你……难道……” 冷香凝抽了一下鼻子,她的脸涨得通红,下一刻,她突然扑向容槿华,发狠地捶打着,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喊,“都看到了!那些记者全看到了!容槿华,你特么看看自己做的好事!” 容槿华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开,他用力过大,险些将冷香凝推下床去。看着冷香凝狼狈的样子,他嗤笑一声,一字一句地反问道,“冷香凝,我还想问问你,这半夜三更的,你特么跑到我床上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被我从宴会厅一路拖来的。” 冷香凝还欲争辩,却听得外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她听得出这是赵董事长的声音,脸色瞬间变得雪白。那群人就在外面,这么说来,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岂不是被悉数听了去? 容槿华也是神色大骇,但他比冷香凝镇静得多,赶忙从床下拾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同时开始思考对策。 昨晚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喝得醉醺醺地被侍者扶回来,那侍者临走之际,低声对他说,白疏影有事情想和他商量,等下会亲自过来找他。听得此言,他不禁冷笑,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白疏影此时来与他谈事情,还真是好兴致。 起初,他确实是遵从赵董事长的意思接近白疏影,当日《衣香鬓影》的筹拍宴上,他本想着一晌贪欢之后就甩掉这个三流女演员,想必以两人的身份差距,到时候就算自己一走了之,她也只能束手无策。谁知后来赵董事长找到他,竟是要他把这段不正当的关系维持下去,并想办法让公众的视线更多地聚焦在白疏影身上。 他虽不知赵董事长的用意,但想到其中利害关系,还是一口答应。不就是和一个女明星玩暧昧,借此帮她炒新闻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难倒他?只是他没想明白,为什么赵董事长会为别家女演员搏出名。 谁知道更让人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按理说,有了他的暗中提携,白疏影想不红都难,谁知她真的是朽木不可雕也,进入剧组才一个星期,就成为了导演最不想看到的演员,同时还得罪了与她演对手戏的冷香凝,被这位大小姐一把推进了水里。 这让他充分感受到了这次任务的艰巨,甚至想过要不要直接把两人拉扯的画面给记者拍到,然后在声称是白疏影勾引他,由此简单粗暴地让她“一炮走红”。然而事情却突然出现了转机,白疏影回到了片场,并在当晚向他提出分手。 他感到难以置信,怀着试探的心理,与她走入了那家小酒馆。谁知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那个曾经低声下气地哭着求他的女人,竟然使计金蝉脱壳,把他一个人丢给了那些可恶的记者。 若是说这个时候他还觉得她只是在耍小脾气,那么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是真的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了。在b市拍戏的那段日子,她千方百计躲着他,哪怕他用尽情场三十六计,她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从b市回来之后,他发出那条微博,引起粉丝的猜测狂潮,赵董事长告诉他,事情做到这个份上,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可以停止了。谁知现如今,月黑风高夜,白疏影却托人告诉他,她要在这种时候来他房里,与他谈事情。 这种话,说出去骗鬼去吧。不过她既然要来,那么他也不介意好好和她谈一谈。彼时他晕晕乎乎也没有多想,直到房门被轻轻悄悄地推开,乘着夜色,他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来,顿时来了兴致,躲在里屋的门后等待着她的到来。 她似乎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但他已等不及,冲出去一把将她捞入怀中,扛起来就往床上放。她尖叫着对他拳打脚踢,瞬间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这女人真是不要脸,这种时候还玩欲擒故纵,不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又是什么?她还叫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他恶狠狠地捂住她的嘴,不由分说地开始撕扯她的衣服,那玲珑的身段和凝脂般光滑的肌肤,将他心底里仅存的一丝理智焚烧殆尽。他在心里冷冷一笑,白疏影,你也不过如此。 那些残破的记忆片段在脑海里疯狂地盘旋着,容槿华抬手扶住额头,心里懊丧不已。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只能想办法把损失降到最小……可是,记者们眼见为实,这特么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一拳砸在床上,看到脸色苍白、发丝凌乱的冷香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俯身从地上捡起她的衣服,“你还愣着干什么?等着记者过来给你拍一套个人写真集吗?你这种人……” 他的话音在看到地上的相机是戛然而止,沉默了几秒,他用一根手指拎着相机上的绳子,平心静气道,“这是你的?” 冷香凝咬着下唇,别过头去没有说话。她听到容槿华粗重的喘息声,下一刻,伴随着一声闷响,那只相机被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身上,尽管裹着被子,但被击中的地方还是传来一阵钝痛,不甘、后悔、愤怒、委屈,百般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的眼泪忽然就淌了下来。 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当初容槿华害她被许滨欺负,被慕如薇羞辱,他怎么就没有一分一毫的愧疚?现在她只是要把当初他所做的一切原封不动地还给他罢了,她有什么错?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她? 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翻涌的情绪最终冲破了理智的火山口,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容槿华你这个……” 然而她的嘴却忽然被他捂住,他死死地制住她,抢在她之前说出了一句话,“你还想不想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他的话音让冷香凝身子一僵,轻微的窒息逐渐唤回了她的理智,没错,他说得没错,她才二十七岁,她的梦想才刚刚开始,她还要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她不想就这样身败名裂,从此被公司雪藏、被公众所遗忘! “你保证不再撒泼,我就放开你。”容槿华冷声道,见她挣扎着点了点头,他才缓缓松开了捂着她口鼻的手。 冷香凝坐直了身子,赶忙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将目光转向了容槿华,“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容槿华的眼中一片沉暗,他深吸一口气,复而又长长地吐出,“事已至此,你我已经无法改变记者们所看到的事实,为今之计,只有让今天发生的事情变得名正言顺,所以……”他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艰难地道出了自己想出的对策,“我们在一起吧。” 冷香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她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容槿华,只见他不屑地哼一声,万般嫌弃道,“你以为我稀罕你?我的意思是,告诉那些记者我们只是在正常交往,仅此而已。” “可是……”冷香凝不情不愿。 “乱搞男女关系还是秘密恋爱,这两个罪名,你自己挑一个。”容槿华没好气道,“让公众知道我们在交往,日后还可以找借口分手,要是被扣上不检点的帽子,可是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大小姐,别忘了你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国民女神,清纯玉女……啧啧……” 冷香凝沉默不语,像是在进行此生最艰难的抉择。许久之后,她一咬牙,目光中满是视死如归的坚定,“好,就这么办。” 容槿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眼神里的嫌弃却还是挥之不去,“那就走吧,出去解释清楚。” 眼下,他们也只能抱最后一个希望了,那就是记者们会看在赵董事长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当做今晚什么都没有看到。 第38章 东窗事发 他们这一边闹得不可开交,与之相对的,险些成为头条人物的白疏影那里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此时此刻,她对于容槿华那边的情况全然不知,在她看来,当冷香凝满心期待地拿着相机赶去容槿华的院子,发现并没有出现自己预料中的场景时,能做的也只有垂头丧气地离开,毕竟这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她应该不至于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计划失败了。 不过对于冷香凝这种犯罪未遂的行为,她却并不准备就这么算了。不动声色地将那些监控录像拷贝下来,她与顾文轩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同走出了监控室。庄家管事的见他们出来,迎上来询问情况,白疏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条项链,“真是对不住,都是我的错,喝太多有点神志不清,忘了自己在洗脸的时候把项链摘下了放进包里了。” 她的态度十分诚恳,管事的对上她歉意的目光,听着她和风细雨的声音,大度地摆了摆手,“不打紧,东西找到了就好。”说罢,他对顾文轩道,“既然这样,顾先生,我就先行一步了,您若有其他事情需要帮忙,可以随时与我联系。” “麻烦您了。”顾文轩客气道,末了,也同白疏影一起回到了她的园子。 走进屋里,在沙发上坐下来,白疏影望向顾文轩,揶揄道,“战果如何?看样子,那位庄小姐比你还抗拒这门包办婚姻,整整一个晚上,连人影都没有见到。” “你这话说的,就像是我愿意来这里一样。”顾文轩叹口气,然而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他的神色却是不由得凝重下来,同时心里又多了几分庆幸,“不过,还好我来了。” 听他此言,白疏影会心一笑,轻轻地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上。他说得没错,今晚还真的算自己走运,若是他没有来这里,或者他没有在她进入那间院子之前发来短信,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一直都知道冷香凝看自己不顺眼,但从未想过她竟会以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发泄心中的不满,这一次没有成功,那么会不会还有下一次?对方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自己还能这么幸运地躲过去吗? 经历了这么一番折腾,她忽然觉得有点累,尽管眼下事情还没有解决,她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对策,但此时此刻,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药效没有散去,她却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不去思考那些没完没了的纠葛。 “想睡就睡一觉吧。”顾文轩仿佛是看出了她眼底的疲惫,温声道,“我抱你去床上。” 白疏影却拦下了他想要将她打横抱起的手,她闭着眼睛靠在他肩膀上,低低道,“你去哪里?” 顾文轩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声道,“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白疏影终于安下心来,放任自己沉入了梦乡。平日里,由于身份的原因,她和顾文轩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一分一毫的亲密,如今她终于可以没有任何的顾忌,安然依偎在他身边沉睡,虽然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然而若是以后都想这样,他会陪在她的身边,无论是快乐还是苦恼,都会与她一同分享,当她感到疲倦的时候,他的身旁总有一处属于她的栖息之地……这样的生活,好像也很不错呢。 同样地,而她也不觉想要做到更好,只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坦然面对公众的视线。她希望当这段关系被公诸于众的时候,得到的会是祝福而不是无穷无尽的猜测与诟病。 迷迷糊糊中,她下意识地往他身边缩了缩,原本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指顺势下滑,最终停在了他的手心,十指相缠。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顾文轩凝视她恬静的睡颜,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这个姑娘他看了整整五年,却还是没有看够,从前她遥遥地站在舞台上,窈窕的身段,精致的妆容,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但却像是永远无法触及。那一日,她亲口许下承诺,说待他归来,就做他的新娘,尽管他明白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要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支柱罢了,但他还是不由得当了真,一心以为只要两人能够再次重逢,她就会永远和他在一起。然而彼时他却没有想到,再次相见,他看到的却是她早已失去温度的尸体。 思绪停止在这里,他不愿再去回想那一天的情景,手心里传来肌肤相触的温度,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伸出另一只手去,轻轻地将她的身子拥入怀中,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确定她是真实的存在。 还记得有一次她开玩笑地说,有一种两个人刚确定关系、就直接步入了老夫老妻模式的感觉,但是末了,她还是心满意足地靠在他身上,说这样其实也挺好,相濡以沫细水长流的温情,未尝就比不上轰轰烈烈你侬我侬的浪漫。 彼时他不置可否,但他一直都没有告诉她,在他看来,两个人同时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在一个世纪之后的华夏大地重逢,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彼此的身边,何尝不是一种轰轰烈烈,何尝不是所谓的浪漫呢? 现如今,在这样的姿势下,她的呼吸拂在他的颈边,微微有些发痒,他低下头去,在她光洁如瓷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这一次,终究是再也不会分开了。 夜已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疏影依旧在安然沉睡,而顾文轩拿了平板电脑放在膝上,他戴着耳机,单手在电脑上调试音频、记录曲谱,偶尔会停下来看看身旁的姑娘,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微笑。 白疏影向来没有嗜睡的习惯,睡了一阵子,倦意也逐渐缓了过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人圈在怀里,便保持着姿势没有动,虽然已经醒了,但她完全不介意再赖一会床。直到忽然间,额头传来一阵温柔的触感,她闭着眼睛,那个吻却最终停留在她的眉心,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低声道,“既然都是在吃豆腐了,还这么……” 她思考了一下措辞,趁着空当,顾文轩却已在她之前开口,揶揄道,“听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吃干抹净么?” “……” 白疏影还欲置辩,话音却消失在了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他的动作很轻柔,起初像是在试探般,只是在她的唇角流连,待她渐渐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做出些许回应,他便不觉加深了这个吻,一步步在她的领地里攻城略地,不容抗拒地突破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的意识逐渐变得不清醒,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该停止了,这里是庄家的别墅,不是她的公寓,而她和他的关系至今还是一个秘密,不能被任何人窥破,然而她却不受控地沉沦下去,不知是不是轻微缺氧的缘故,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任何问题,脑海里一片空白,唯有他的气息愈发热烈,莫名的缱绻纠缠在彼此的呼吸之中,她已感觉不到除他之外的任何存在。 直到她的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在木质茶几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与此同时,他的手机铃声也开始响起,两股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白疏影回过神来,顾文轩的身形也是微微一滞,片刻之后,他放开她,平复了一下呼吸,不约而同地去拿桌上的手机。 白疏影看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是夏蓁,而顾文轩那里却是顾董事长打来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白疏影皱了皱眉头,与顾文轩对视一眼,按下了通话键。 夏蓁的声音瞬间从电话里传来,带着几分急切,“姐姐,你现在在哪里?” “阿蓁,你别担心,我还在庄家的别墅。”白疏影回答道,“昨晚喝得有点多,忘了跟你说一声,真是不好意思。” 夏蓁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声音里明显还有几分疑惑,“我听说别墅那里出事了,你又一晚上没有回来,所以就……姐姐,你那边什么情况?” 白疏影被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我一直在自己的屋里,什么都不知道,你说出事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夏蓁顿了顿,道,“我睡醒了发现你不在,想着是宴会结束得太晚,你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于是就自己起来刷了一会微博,谁知道刷出一条新闻……”她像是不敢确定般,犹豫道,“上面说……容槿华和冷香凝,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白疏影一时没反应过来,夏蓁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她的脑袋当机了一下,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正式确定了关系?” “有没有确定关系我不清楚,”夏蓁道,“新闻上说,两个人三更半夜同居一室,还被人拍到了一些不好的画面……现在大家都在猜测,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 白疏影惊诧不已,难道说,冷香凝后来并没有悄悄离开,而是…… 她承认自己的想象力不够,无法完整地猜测到事情的经过,但她却明白,如果夏蓁说的是真的,那么记者很快就会到她这里来询问情况。 “没想到,庄夫人竟然会留宿他们,不过这两个人还真是大胆,在别人家的地盘还这么肆无忌惮……”听夏蓁的语气,明显已经把容槿华和冷香凝划入了“奇葩”的行列。 “阿蓁,我等下再打给你。”白疏影却来不及与她一起吐槽,她匆匆留下这么一句,便急忙挂了电话。 她望向顾文轩,从他的神情里得知,顾董事长一定是对他说了一样的事。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白疏影拿起手提包,走入洗手间中,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待她走出来之际,已经是鬓发整齐,容光焕发。 她看到顾文轩坐在沙发上,已经穿上了礼服外套,见她出来,也进入洗手间整理了一番。待他回到厅堂中时,白疏影已经在桌上摆好了一对杯子,用刚烧开的水泡好了两杯咖啡。 没等多久,一阵门铃声传来,白疏影起身去开门,果不其然,三五个记者蜂拥而入,当他们看到顾文轩也在屋里时,先是怔了怔,随即,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忘了自己赶来这里的初衷,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现成的八卦上。 “请问几位是?”白疏影却淡然一笑,客气地问道,“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白小姐,请问顾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记者们不答反问,“现在是早上五点,顾先生为何会这么早来找您?还是说,你们昨晚就一直在一起?” “我们昨晚就一直在一起。”白疏影笑了笑,“专辑里的一首歌临时出了点问题,我们一晚上都在商量怎么修改比较合适。” 第39章 恩怨两清 说罢,她大方地闪开身,请记者们进屋。 记者们虽然对她的一番说辞将信将疑,但看着她和顾文轩均是一幅衣衫整齐的样子,茶几上还放着电磁壶和两杯咖啡,而顾文轩拿着平板电脑,见记者们进来,便摘下耳机来与他们打招呼。 有好事者特意往里屋看了一眼,床榻干净整齐,床单铺的平整,一个褶子都没有,而被子也是保持着叠放整齐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有人睡过。 有容槿华和冷香凝的先例在前,对比太明显,记者们不得不相信了白疏影的话,时间有限,既然她这里没有什么劲爆的八卦,他们便将话题转移到了最一开始的问题上,“白小姐,方才冷小姐被发现出现在容先生的屋内,但他们明显不是像你们一样在谈工作,请问对于他们这种三更半夜同居一室的行为,您是怎么看待的?” 白疏影做无辜状,“也没人规定他们在一起只能谈工作,毕竟是同公司的艺人,有可能只是睡不着在聊天而已。” 提问的记者挑了挑眉,刚才他刻意这么问,只要白疏影面不改色地发表任何一句自己的看法,他就可以断定,她早在他们来之前就收到了消息,知道了容槿华和冷香凝“同居一室”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么也就可以猜测,她是料到记者们会来找自己问话,才匆忙和顾文轩装出一副“谈工作”的样子,至于真正是在干什么,那可就就不好说了。 白疏影确实是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但她表现出的,却分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是真不知道还好,如果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么足以见得她的反应之快、心机之深,想从她话里套新闻就有点困难了。 记者如是想着,戏谑道,“聊天能聊到床上,也是前所未闻。白小姐,听说您近期刚与他们二人合作拍摄了一部电视剧,那么在拍摄期间,您可有发现两人在一起的迹象?” 白疏影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最终遗憾地摇了摇头,“抱歉,我可能无法回答您的这个问题,毕竟‘在一起’的定义太宽泛,我不知道什么样的迹象可以得出他们‘在一起’的结论。” 记者被她噎了一下,这时候,另一个记者等不及了,问道,“白小姐,今晚的宴会结束之后,冷小姐是去了容先生的屋子还是回到了她自己的住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白疏影笑了笑,“我与顾先生约好了一起修改曲子,所以一早就回来了,至于容先生和冷小姐,我并没有关注他们在哪里。” 她的一番回答让记者们失望不已,本来想着白疏影与冷香凝有矛盾,她说不定会借此落井下石,爆出一些为人不知的猛料,谁知她装得一手好无辜,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她不是用“不知道”、“不清楚”搪塞过去,就是和记者们玩文字游戏,让他们一度怀疑她的职业不是演员而是政客。 他们不甘心地将目标转向顾文轩,谁知他更绝,从头到尾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圈外人真是躺着也中枪”的样子,让记者们根本找不到任何切入点。 最后,有一个记者实在按捺不住,把话题转移到了白疏影的新专辑上。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可不愿再做无谓的努力,与其在这个问题上苦苦挣扎,不如挖掘一些更有价值的新闻。 对于这个问题,白疏影倒是挺乐意谈,不多时,话题就已经完全跑偏,从“容槿华与冷香凝究竟是秘密恋爱还是乱搞男女关系”转变为“白疏影的新专辑制作进行到了哪一个阶段”。 屋里相谈甚欢,赶来查看情况的赵董事长在门外看到这一场景,心底里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又离开了。 他回到容槿华的园子,对二人说明了一下情况,容槿华沉默不语,而冷香凝却差点没被气死,如今她身陷困境、被记者们团团围攻,而白疏影竟然优哉游哉地利用那些记者宣传自己的新专辑,她还要不要点脸? 她的脸色极为难看,像是下一秒就会发作,最终容槿华忍不住出声,将她还没有来得及发的牢骚悉数扼杀在也摇篮中,“她这么做对我们而言是好事,至少暂时转移了记者的注意力。你应该庆幸,若是她这次新仇旧账一起和你算,在记者那里对你落井下石,你就真的是玩完了。” “说的就像是你们两个之间无冤无仇似的!”冷香凝怒道,“也不知道是谁,让她每次看见都像是见了鬼似的,跑得比躲瘟神还快!” “哟,我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当初是谁故意把她推倒,结果被扒出黑历史,还差点从女一号沦为炮灰?” “呵呵,总比有些人好,每天腆着脸往上凑,可惜人家连个正眼都不给。” 眼看着两人为了攻击对方,甚至开始替白疏影说话,赵董事长忍无可忍,狠狠一拍桌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窝里斗?你们两个有精力,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可好?” 他气得鼻子里都快要喷火,一想到方才发生的事,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血压直线上升,要不是这两个人的前途事关凰明的未来,他可能早就一口气提不上了晕过去了。 刚才他本想着和记者们说说好话,暂时把事情压下来,好留点时间想解决方法,谁知冷香凝气不过记者冷嘲热讽,竟然当场与记者杠上了。事情的结果就是记者恼羞成怒,直接送给他们一个今日头条。 好在他们也没把事情做绝,只是陈述了两人三更半夜同居一室的事实,发上去的照片也不是什么限制级的。但尽管如此,随着微博转发量的不断攀升,话题的热度也在不断增加,粉丝们猜测各异,态度五花八门,赵董事长还是感到万分的头疼。 要是他能未卜先知,特么的今晚就不该留在这里。原本他只是想用白疏影的事气一气庄夫人,让她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在新盛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说不定还能离间一下两家的关系,要是能把婚约什么的毁掉那是再好不过了,谁知道,竟然闹出了这种幺蛾子! 眼下庄夫人去给几位记者安排住处,显然没有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而他这边却被搞得鸡飞狗跳、焦头烂额,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董事长忿忿地一锤桌子,容槿华和冷香凝顿时不敢再做声,半晌,他叹了口气,道,“我们就按照计划走吧,先把关系公布了,让大家以为你们是在谈朋友,总好过被人戳脊梁骨。”说着,他不禁疑惑,“我还是没有弄明白,冷小姐,你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冷香凝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最终容槿华闷声道,“董事长,这事您就别再问了,昨晚我们两个都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冷香凝没想到容槿华会替她解围,惊诧之余,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赵董事长陷入了沉思,如今,他也只能希望容槿华和冷香凝公开关系之后,不会对他们的人气造成太大的损失。毕竟两个都是偶像派,突然被爆出有恋情,必然会遭到一大批“女友饭”和“男友饭”的叫骂,他只希望事情不会闹得太严重。 上午八点,容槿华与冷香凝在微博上公开了“恋情”,声称很抱歉一直瞒着大家,但他们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想要避免身份所带来的麻烦,他们只想拥有普通情侣那样的生活,希望大家可以体谅,并祝福二人。 明星的恋情永远是公众最关心的话题,更何况容槿华和冷香凝这种红到发紫的大明星?此言一出不啻惊雷,整整一个上午,大家都在疯狂地刷这个话题,有相约上天台的,有疾呼两人不配的,有默默祝福的,但更多的还是对昨晚那件事情的猜测。 原本大家只是好奇,然而渐渐地,舆论却偏转到另一个方向,就像是有人在可以引导般,告诉大家这一切都是容槿华和冷香凝的障眼法,他们仓促公布所谓的“恋情”,只是为了掩盖其酒后乱/性的真相。 这话一出,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信者有之,但更多的却是逐渐被这一说法说服,霎时间,骂声四起,金童玉女转瞬被奸/夫/淫/妇所取代,这种为了面子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说谎来欺骗一直信任他们的粉丝的行为,遭到了公众最严厉的唾弃,容槿华与冷香凝,这两个昔日在娱乐圈里叱咤风云的人物,顿时陷入了空前的危机之中。 彼时两人都已回到公司,这条消息一出来,冷香凝顿时要气炸,她一口咬定这是白疏影做的,在会议室里大骂白疏影不要脸,表面上装模作样地转移记者的视线,背地里却玩阴的,借机来报复她。 然而当公司问起白疏影为什么会这么恨她时,她却又闪烁言辞,说不上所以然来,最终胡乱解释道,是因为几个月前片场的那件事,白疏影心眼小,就一直记仇记到了现在。 容槿华在一边听得只想翻白眼。冷香凝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可是自己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会被她拖累?他忍不住想,要不要对外宣称昨晚是冷香凝跑到他屋里勾引他,然后不慎被记者拍到了?今天他配合她公布“恋情”,也不过是公司为了保全她的名誉,才出此下策罢了。 这样一来,对比两人的身份差距,相信他的肯定会多一些。想必这种情况下,公司也会配合他,毕竟牺牲冷香凝来保全他,总好过两个人一起完蛋。 他一边心烦意乱地刷着微博,一边三番五次纠结要不要开口,忽然间,他刷出一条最新微博,在看到内容的一瞬间,他目瞪口呆,甚至赵董事长连着叫了他三声,他都保持着石化状态一动不动,险些让人以为他魔怔了。 冷香凝比任何人都心急,见状便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看到发微博的人是白疏影时,她忍住了想要把手机捏碎的冲动,而在看到那条微博的具体内容时,她露出了和容槿华一样的表情,哭笑不得、呆若木鸡。 与此同时,在新盛总部的大楼里,白疏影锁上手机的屏幕,嘴角浮上一抹微笑。她想要给容槿华发一条短信,才发觉他的号码至今还在黑名单里躺着,于是她暂且把他从黑名单拖出来,把编辑好的短信发了过去:容先生,从此之后,你我恩怨两清了。 之后,她很果断地,再次把他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第40章 环环相扣 短信传到容槿华那里的时候,他的手机正被赵董事长拿在手上,那一瞬,在场所有人都看到赵董事长的脸色变了变,大家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希望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些许端倪,半晌,赵董事长露出一抹苦笑,摇头道,“太绝了,她这一招简直太绝了。” 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朝容槿华的方向推了过去。容槿华接住,匆忙打开一看,眉头一皱,迅速按下了通话键。电话没有打通,容槿华毫不气馁,又连着拨打了两次,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拉入了黑名单。 容槿华不像赵董事长,无法一眼看穿白疏影这一系列举动的用意,他只是懵然想起在b市的时候,白疏影说过有朝一日会报答他的“提携”,所以这一次,她是要兑现承诺了吗? 然而他的这个想法也仅仅是持续了不到半天,随着白疏影那条微博转发量的不断攀升,他才终于看清了她的一箭双雕之计。 白疏影上传了一张动图,那是《衣香鬓影》中陈俊彦对怀瑾表露心意的那一幕场景,只见容槿华温柔地将冷香凝抱在怀里,深情款款道,“阿瑾,你放心,明日我便带你到沈阳去,我要让我的父母家人都认识你,我要告诉他们,我陈俊彦此生非你不娶。” 她还为这段gif附上了几句话:这是陈俊彦对怀瑾的表白,也是容先生对冷小姐的承诺。世上最难得的事情莫过于两情相悦,在这里,愿大家能够和我一起,为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送上自己的祝福。 在容槿华看来,白疏影确实是在为他解围,在她发出这条微博后,公众的质疑之声顿时大为减弱,毕竟众所周知,白疏影与冷香凝不和,甚至一度闹得满城风雨,然而在这一刻,她却愿意挺身而出为两人辩护,足以见得这段感情是确有其事,而不是他们乱搞男女关系的遮羞布。 也有人公开表露自己的疑惑,问白疏影为什么会替老对头冷香凝说话,对此,白疏影却是大方地解释道,这并不是为谁说话的问题,她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容槿华和冷香凝不过是想要像普通情侣那样在一起,但却无端遭受到这样恶意的猜测,她身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终归是在一个剧组合作过,所以就忍不住站出来,希望公众可以停止恶意揣测,还他们一个清白。 不知是不是她的这一番解释起到了作用,舆论如愿发生了转向,越来越多的祝福盖过了质疑的声音,凰明的官方微博也借机发出了公告,希望大家可以理解并尊重二人的选择。 容槿华这里刚送了一口气,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充分地领略了什么叫做“矫枉过正”。 公众的视线纷纷转移到白疏影的那一条微博上,针对她的第一句话,大家忍不住纷纷猜测,难道是容槿华和冷香凝好事近了?毕竟陈俊彦那番台词的真正含义是在向怀瑾求婚,而白疏影也声称,那是容槿华对冷香凝的“承诺”,众人再一联想到昨晚发生的事,顿时得出了结论,容槿华和冷香凝应该是早就暗中在一起了,或许很快就会“修成正果”。 大家这么推测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两人都在凰明待了有七八年,不愁没有时间培养感情,而昨天晚上,明知是在庄家的别墅里,可还是发生了那样的事,要不是感情太深,又何至于如此“情不自禁”? 舆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它就像洪水一般,一旦打开闸门,就再也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了。 粉丝们的情绪完全被这场年度大戏调动起来,有人开始细扒两人的过去,有人忍不住追问他们是否有结婚的意向,一夕之间,微博几乎要被同样的句式刷屏——“容槿华和冷香凝在一起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而那一张gif也被疯狂地转发,画面里的容槿华深情款款,而冷香凝眼眸中的甜蜜满得都快要溢出来,此时都被视作了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如此出神入化的演技,曾经是两人昔日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现如今,却成为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的罪魁祸首。 事已至此,白疏影的最终目的一览无余,她通过此举,还清了容槿华的人情,剥夺了容槿华用来威胁她的最有力把柄,毕竟这一次大家有目共睹,白疏影在他最困顿的时候抵住舆论的压力、站出来替他说话,明地里,反倒是他欠了她一个人情。 而与此同时,她也让犯罪未遂的冷香凝吃尽了苦头,如今她的一番话不动声色地引导粉丝往两人的终身大事上想,容槿华倒还好,他出道以来就和无数女明星玩过暧昧,风流影帝之名人尽皆知,甚至有人偏爱他这种“快意红尘的潇洒”,说他这样的人就不该属于任何女子。 但冷香凝不一样,她一直都是以冰清玉洁的女神形象出现,清纯玉女之名深入人心,甚至从来没有与任何男艺人传出过绯闻,她曾经对粉丝许诺,自己绝不会与任何人玩暧昧,也希望粉丝不要相信子虚乌有的传闻,若是有朝一日她找到自己托付终身的那个人,一定会亲自告诉大家,并接受大家的祝福。 这一次,有人将冷香凝说过的这段话翻了出来,她的粉丝们皆称,既然女神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大家都会祝她幸福,同时希望容槿华可以珍惜冷香凝这份从不轻易付出的感情,不要辜负这么单纯天真的女孩。 面对粉丝们如雪片般纷至沓来的祝福,冷香凝本人差点没哭出来,当然,这并不是激动的,而是她忍不住去联想最坏的可能,她害怕自己走投无路,最终只能与容槿华结婚,一想到终身都要面对他那张脸,她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会议室的墙上。 她越想越害怕,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自暴自弃道,“横竖一条命,大不了我退出娱乐圈好了!和你过一辈子,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容槿华翻了一个大白眼,“还没到绝境,你就已经放弃了希望,要是白疏影看到你这副样子,她都能活活笑死。”再说了,明明是他吃亏好不好?从今以后都对着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大小姐,他才是生不如死好吧!他都没说什么,她就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真是看着就来气。 “依我看,你们两个暂且先避一避风头吧。”赵董事长也是满面憔悴,虽然他一早就看出了白疏影的计划,但却完全无力阻止。她这一招简直太绝,表面上是在帮忙,事实上却是把容槿华和冷香凝往绝路上推,可是他又不能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谋划一步步得逞。 他不由得回忆起前尘往事,想当年,那个女子也是以这种绵里藏针的手段,把他逼得失去了所有退路。现如今,他愈发地肯定,白疏影绝对是庄夫人如假包换的亲生女儿,若是谁敢反对,他第一个跟谁急。 赵董事长叹口气,“我给你们放一段时间的假,在此期间,尽量少在公众视线里露面,越低调越好,公司这边会尽快商讨出解决方案,也希望你们两个能争气些,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出什么事来,那真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了。” 容槿华和冷香凝顺从地点了点头,心底里虽是暂时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今晚的新闻发布会上还要装模作样地秀恩爱,顿时又觉得人生怎么就这么艰难。 也罢,就当做锻炼演技好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凰明这边阴云笼罩,作为他们的老冤家,新盛总部的大楼里,却是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样子。 “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冷香凝这一次自作自受,也算是上天开眼。”说话的正是慕如薇,前些天她成功地打赢了离婚官司,不仅得到了女儿的抚养权,还分得了夫妻间大部分的共同财产,所以心情也是非常好,此番得知了容槿华和冷香凝的事,竟是看起来比白疏影还开心。 白疏影对此不置可否,她一边逗弄着牙牙学语的小豆丁,一边闲扯道,“薇姐,近期你在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安排?” “我还是回归老本行,前些天刚接了一部电影。”慕如薇答道,“你还记不记得《衣香鬓影》剧组里的那个演员苏雪樱?不知道她是什么背景,这一次电影选角,有人想要走后门把她塞进来,奈何演技摆在那,导演怎么都不肯松口,最终没能成功,听说她还是去拍电视剧了……” “她被塞进了《珠玉琳琅》剧组。”白疏影的语气里有些无奈,想来苏雪樱还是凰明的艺人,若是她的后台真的有那么硬,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看在赵董事长的面子上出手,和自己对着干。 苏雪樱的那点伎俩她不足为惧,但这也并不表明她愿意多这么一个对手,时间精力有限,她可不愿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 “其实我挺好奇,究竟是谁把他们两个酒后乱/性的真相说出去的?”慕如薇没有她想的这么多,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容槿华和冷香凝的事情上,“知道真相的也没多少人,至少肯定不会是咱们董事长说出去的。” 白疏影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不过这件事情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便利,原本她还在发愁要如何处置这件事,虽然她不想就这么放过犯罪未遂的冷香凝,但毕竟投鼠忌器,《衣香鬓影》还未播出,女主演冷香凝的名声毁了,她这个女二号也捡不到什么便宜。 谁知事情的真相突然被爆出来,容槿华与冷香凝陷入困境,她顿时计上心来,发了那么一条给他们洗白的微博,这样一来,既还了容槿华的人情,又让冷香凝骑虎难下,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也不知道是谁做好事不留名,真是新时代的活雷锋。白疏影一边想着,却在一瞬间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慕如薇的一番话提醒了她,若是世上还有一个人既想要将冷香凝拉下马来,又手眼通天、能够第一时间得知事情的真相,除了苏雪樱,她想不到第二个合适人选。 难道说,这次的事件,又是苏雪樱在背后操纵? 第41章 崭露头角 关于这个问题,白疏影也没有再多想,不管事情是不是苏雪樱而为,这都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事,她的目的达到了,那么其他就都与她无关了。 更何况,她也没有时间来理会这些事了。随着《春江花月夜》完整版的发布,《衣香鬓影》的宣传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与此同时,《珠玉琳琅》也正式开机,作为两部戏的主演,她每天从《珠玉琳琅》的片场离开,就要赶去参加《衣香鬓影》的宣传活动,另外还要抽出时间来录制唱片,每天的工作安排表都是全满。 忙起来之后,很多事情就被搁置了下来,比如容槿华和冷香凝,她也没有再关注,据说两人最近低调得很,也没有接新的剧;再比如去找林灵查明真相的事,她也暂时放了下来;还有夏蓁那里,她和沈清和的那场比赛,最终以微弱劣势告负,她大方地表示愿赌服输,由沈清和的词作为《珠玉琳琅》的主题曲,而她的那一首将作为片尾曲,均定由白疏影进行演唱。 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唯一让人感到意外的,就是《春江花月夜》的受欢迎程度,比预期中好了太多,竟是在网上引起一场不小的轰动。歌曲24小时内的下载量超过了同期的所有电视剧插曲,公众也愈发期待这部剧的播出,甚至有人声称原本对剧情内容并不感兴趣,但此时却加入了等待的行列,只为了听到白疏影以握瑜的身份在剧中演唱的其他歌曲。 如此情况,让许多业内人士都大跌眼镜,白疏影的人气一路飙升,原本前些天容槿华那条引人遐想的微博,已经为她积攒了不少关注度,如今借着这股东风,她的人气已经完全可以用扶摇直上来形容。 不过,任凭外界风浪汹涌,置身于话题中心的白疏影本人,却比谁都要淡定,她依旧像是从前那样,尽心尽职地完成工作安排表上的每一个任务,人前依旧温婉淡然,背后也丝毫没有人气女星的架子,若是说人气的提升带给她的唯一影响,恐怕就是让她愈发地发愁日益猖獗的狗仔队了。 当重复的戏码再次上演,最终艾昀凭借高超的车技,将几个狗仔的车子远远甩在了车流之后时,白疏影靠在车座上叹了口气,“这种时候,突然有点怀念从前的日子了。” 她说的不仅仅是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更多的还是前世。如今的这个年代,人们越来越将眼光放在各种绯闻八卦、花边新闻上,对艺人私生活的关注已经远远超过了对他们作品的关注,这种情况,完全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艾昀一打方向盘,仿佛已经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你若想站在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就要承受别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其实很多时候,事情都是福祸相依的,这里我也不得不提前给你打一个预防针……”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随着人气的攀升,你所收获的将不再只是赞美之词,一些负面消息,甚至无中生有的诋毁也都会随之而来。如今你的事业刚有起色,或许你会觉得我说这些是在打击你,但是说实话,我更希望看到你可以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我见过很多人,原本是能够大红大紫、成为一代人气明星,但却在成名前的这一场考验中倒下了。” “谢谢你,昀姐。”白疏影诚恳道。她的这一声感谢确实是发自内心,如今艾昀肯对她说这些,全然是在为她考虑,尽管个中道理她都明白,但却全都是在前世十年里的摸打滚爬中、经历了无数风刀霜剑后,自己得出的经验与教训。艾昀并不知道她的前世,只将她当做了一个新人,并对她如此用心,这让她不得不心怀感激。 艾昀笑了笑,客气道,“没什么,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不出意外,你应该会是我带的最后一个艺人,我也希望自己的经纪人生涯可以有一个完美的终结。” 她认真道,“疏影,今晚也要加油。” “好。”白疏影微笑着应道,看着她将车子驶入繁华的闹市地带。 今晚要进行一场综艺节目的录制,虽然此前她也参加过类似的活动,但这次与以往有些不同,这档节目在同类型中收视率一直稳居前列,以往能够做专场的也都是一些当红巨星,但此番却出乎意料地选择了她这个初露头角的小演员,这让她意外之余,也不得不更加重视这件事。 毕竟正如艾昀说的那样,随着曝光率的提升,赞美与诋毁总是相伴而行,这种规律她无法改变,但她却可以尽自己的力,将赞美放大,并将诋毁降低至最小。 抵达节目录制地点后,白疏影跟着艾昀走入排练场地,礼貌客气地与主持人、工作人员们打招呼,随和谦虚的态度博得了在场人员的一致好感。在排练过程中,那个俏皮活泼的女主持人还毫不吝啬地教给她一些和观众互动的小技巧,她认真地听着,并且一一记了下来。 晚上八点,节目正式开始,在场观众有的是她一直以来的忠实粉丝,有的是听过《春江花月夜》后喜欢上了她的声音,也有的是对《珠玉琳琅》的电视剧感兴趣,特意来此一睹女主角饰演者的真容。 但这场节目终归还是以宣传《衣香鬓影》为目的,两位主持人应景地穿上了中山装和旗袍,现场布置也偏向于民国风格,节目组财大气粗,大手笔打造出低调奢华的布景,让人恍然间仿佛有种穿越了时空的错觉。 两位主持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现场气氛很快就被调动了起来,几番互动之后,话题被引到了《衣香鬓影》上,主持人神秘兮兮地对观众道,“大家有所不知,《衣香鬓影》这部剧的特别之处,不仅在于跌宕起伏的剧情,更值得关注的,是剧中对那一时代的社会生活的还原。” 另一位主持人接道,“不只是剧中的布景和服饰,就连演员的言行举止,也是受到了严格的规定。作为这部剧的女主演之一,疏影在这方面也是下足了功夫,现在就让我们来一起欣赏剧中几个片段吧。” 他们的话音一落,握瑜的形象便跃然于大屏幕之上。这个角色最具看点的就是人物性格的前后期转变,此次也是截取了两种形象的对比,从前期懵懂青涩的娴静少女,到后来风华绝代的倾城歌姬,几段片花引得观众席中掌声不断,屏幕中出现的分明是同一个演员,但两种迥然相异的风格,却被她拿捏得恰到好处,乍一看让人觉得判若两人,但仔细观摩,却偏偏又觉察到隐藏在深处的同一个灵魂,大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不禁想要明白,在握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她经历了这样巨大的转变? 而在对剧情的好奇之外,播放这些片花的初衷也并没有被遗忘,主持人指出了片中的几个细节,场景布置、服饰装扮、以及白疏影举手投足间的几个动作,都被他们以夸张的表情进行了一番欣赏。 握瑜在台上唱歌的画面被定格住,主持人笑道,“听说疏影在饰演这个角色时,花费很多功夫去研究那个时代的歌女群体,是吗?” 白疏影含蓄地笑了笑,温声答道,“这方面我确实用了心,毕竟握瑜这个角色,在剧中的多半时间是以歌女的形象出现的,而那个时代的歌女,与我们今天的歌星大不相同,所以这里必须要做足功夫……” 说着,她的神情中多了一丝俏皮,开玩笑道,“如果我在剧里也这样走上台来……”她伸手比划了几个pose,“然后来一句,‘观众朋友们,晚上好吗’,是不是要分分钟出戏呢?” 这具身体本就是二十刚出头的年轻女孩,她的举止活泼得恰到好处,只让人感觉到青春和活力,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哗众取宠。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白疏影也见好就收,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一只老式话筒,比划道,“还有一些细节问题,大家看,按照当今的习惯,话筒都会这么拿……”说着,她转了一下手指,“但是这样拿才是那个时候最常见的一种方式,比起刚才那样是不是顺眼了很多?” 她的神情专注而认真,台下掌声响起,主持人趁热打铁道,“看来疏影真的是做足了功课呀,其实除此之外,她对民国时期的其他一些生活习惯也做了很认真的研究,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现场挑选几位朋友进行提问,大家可以指定任意的动作,或者询问相关的问题,让疏影来完成好不好?” 观众席中顿时热闹起来,举手的人很多,但这种事情,节目组都是事先安排好了人员,主持人会把那些“托”挑出来,白疏影只要按照排练时的环节,完成相应的任务就可以了。 然而这一次却出了点意外,不知是不是主持人看花了眼,还是“托”和另一个举手的观众离得太近,主持人往那个方向一点,刚说了句“那边第三排的那位朋友”,后半句“穿红色衣服的那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托”旁边一位穿黑色衣服的观众已经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 主持人一愣,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种意外,正在飞速地思考着应急方案,谁知那位观众却是个急性子,没等主持人说话就已经抢先开口了。 第42章 东方夜莺 “白小姐您好。”那是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观众,看到他站起来的时候,白疏影感到有些意外,今日来到节目现场的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而眼前这位观众,年龄上已经可以做好多粉丝的父亲了,他穿着一件亚麻布的黑色对襟盘扣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神情中没有那种难以自持的激动,反而是难以掩饰的焦急,众目睽睽之下,他略微有些尴尬,竟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棉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样的一个人,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她的粉丝,更不像是一个追星族。 “白小姐,事情是这样的……”那位观众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口道,“以您对民国时期歌女群体的了解,不知您可有听说过‘东方夜莺’白玉梅?” 听得此言,白疏影微微一怔,只见那观众继续道,“家祖是南京人,年轻时喜欢到歌剧院去听曲子,那时候白玉梅名震一方,家祖当年最爱听的,也是这位密斯白的曲子。后来抗战爆发,家祖跟随双亲到国外避难,战争结束后,他曾回国寻访白玉梅的下落,但白玉梅却就此杳无音信,不知去了哪里……” “这位先生,”主持人打断了他的话,善意提醒道,“等到节目结束后,我们特意留了时间供白小姐与粉丝进行交流,您的这些私人问题,到时候可以留下来与白小姐谈。” “不不,来不及了……”那观众忽然有些慌,一时不知是该继续讲下去还是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眼见着主持人已经去挑选另外的提问人,他心一横,赶忙大声道,“白小姐,请您听我说!” 他的声音让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主持人怔了怔,但很快回过神来,他们见过千奇百怪的观众与粉丝,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正想着先安抚一下他的情绪,却听白疏影已经在他们之前开口道,“我在听,您请讲。” 那观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继续道,“这么多年来,尽管一直住在国外,但家祖从未忘记白玉梅。前些天,《春江花月夜》这首曲子发布,我的女儿是您的粉丝,她十分喜欢您的这首歌曲,把它播放给全家听,谁知道,九十多岁的家祖听到这首歌,竟然当场泪流满面。” 说到此处,他叹了口气,“许是您的声音让他想到了那位密斯白,这些天来,他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口口声声念叨着要回国,要回南京去,再听一遍‘东方夜莺’的歌声。”说着,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恳求,“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有生之年是无法再回到家乡了,这次我专程从国外赶来,就是想请您帮忙,完成家祖几十年的愿望,让他不留遗憾地离去。” “我本想等到节目结束再去找您,但方才接到电话,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不知道家祖还能坚持多久,所以……”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来,“可以不可以请您试着唱一唱这几首歌?” 听他说罢,白疏影心中顿时感慨万千,前世的她堕入风尘,一生轻若尘埃,她一直以为自己死后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的光阴,在漂洋过海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她曾经的歌迷,纵使已是耄耋之年,却依旧在心底里留存着属于她的一丝记忆。 她想要答应这位观众,帮他完成祖父的最后一个愿望。不为别的,只为这横跨一个世纪的怀念与执着。 她走到两位面面相觑的主持人身边,与他们商量了一阵,片刻后,主持人点了点头,对那位观众道,“先生,请您到台上来。” 那观众原本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突然听得这么一句,顿时喜出望外,拿着手机一路小跑着走上台,微微欠身对白疏影致谢,并将那几页歌词和曲谱交给了她。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小姐,您看可以吗?” 白疏影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她曾经唱过无数次的曲子,每一首都已烂熟于心。她笑道,“当初我为了饰演握瑜这个角色,收集了很多那个年代的曲子进行学习,正巧这几首都有,我现在就可以唱给您听,不过伴奏方面可能就要有些遗憾了。” “不要紧不要紧。”那观众连连摆手,迅速拨通了跨洋电话,焦急地问电话那头的女儿,“cathy,你曾祖父怎么样了?” 不知他女儿说了些什么,他像是微微松了口气,声音缓下来,“cathy,把电话放到他耳朵边,我有惊喜要给他。” 片刻后,他的目光中带着殷殷期盼,将手机递给白疏影。 “您好。”白疏影接过电话,向电话那一头的老人打招呼道。老人一听她的声音,精神顿时好了很多,口齿有些含糊不清,但却难以掩饰其中的激动与不可置信,“您……您是……密斯白?哦……天哪……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次听到……您的声音……” 白疏影不置可否,隔着光阴和距离,她仿佛可以想象到七八十年前,彼时的老人还是一位鲜衣怒马的年轻公子,他就坐在金陵歌剧院的包厢中,注视着舞台上的她,认真倾听着她唱出的每一首词句,在一曲终了时和其他观众一起对她喊着“安可”。 她的声音不觉温软,“您想听哪一首歌?” “您……您随意……您的歌,我……都喜欢听……” “那我们就从《秦淮夜》开始,您看怎么样?”白疏影说罢,稍稍调整了一下气息,缓缓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尽管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节目的进展被耽搁,但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抱怨,听罢那名观众的叙述,众人都不由得被老人一生的执念所感动,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地注视着白疏影和她手中的电话,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希望老人的愿望可以得到实现。 寂静之中,白疏影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她的唱腔柔美而华丽,但却不同于那种纸醉金迷的靡靡之音,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清澈与泠然,仿佛让人乍觉微风拂面,待回过神来,却又余下一阵馥郁芬芳,引人无限回想。 后排的观众忍不住想要往前走,好将这声音听得更清楚一些,前排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拿出手机来,有人录像,有人拍照,有人录音,争先恐后地将这珍贵的画面保存了下来。 白疏影会唱歌,他们当然知道,《春江花月夜》足以显示她的唱功,他们全都没有否认。但他们却从没想过,她唱歌竟然会这么好听,此前他们觉得,《春江花月夜》是经过修饰及润色的曲子,歌手的声音在高科技的雕琢下,难免会有些失真,然而如今,在没有伴奏、没有麦克风的情况下,她仅仅是在清唱就能唱得这样美,这简直是太出乎意料了! 白疏影的粉丝们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他们的偶像果然是有自己的真材实料,黑子们还说她根本不会唱歌、《春江花月夜》是被修饰过头的结果,等他们把这些录下来放到网上,好好打一打那些黑子们的脸! 当然,白疏影没有粉丝们想的这么多,她专心致志地唱着歌,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白小姐,谢谢您。我曾祖父他睡着了,刚才医生过来看,他的呼吸和心率都已经平稳下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白疏影由衷一笑,“希望老爷子可以早日康复。” 她将电话还给那位观众,只见他与女儿交谈了几句,兴高采烈地将结果分享给了在场所有人,“谢谢白小姐,家祖暂时脱离了危险,应该可以熬过今晚了!明天是他的一百岁大寿,他坚持到了!” 场上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大家由衷地为老人感到高兴,隔着漫长的时光,老人终于以另外一种方式,与自己记忆中的“东方夜莺”重逢。 这场意外终于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就此结束,当天夜里,网上掀起一场轰动,相关的视频、照片和录音疯狂流传,各大媒体也纷纷加班加点,把这件事情添加到了明天的新闻头条上。 白疏影的粉丝比任何人都要激动,纷纷就此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一直到凌晨,他们还在网上刷着屏。 “女神太棒了!好感动啊,现在这么有良心的艺人不多见了!” “太好听了,清唱都这么美,直接拿来都能当铃声用!” “嘤嘤嘤,我好后悔,节目录制现场就在我们市,要不是坑爹的老板非要让加班,我当时就应该在现场的,好不容易抢到的票,便宜了我闺蜜那个小婊砸!” “我是翘了课到现场去的!太值了!” “我还拿到了女神的签名,有图为证!以后谁要再敢说女神写的字丑,我第一个跟谁急!” 也有人讨论《衣香鬓影》的剧情: “白疏影确实很敬业,看出来她是下了功夫的。” “握瑜太漂亮了,期待电视剧的播出!” “本来我还有点怀疑的,看了片花,觉得还挺不错。不过也是,毕竟都五年了,她总不可能毫无长进,希望她也能把《珠玉琳琅》演好。” 当这些赞美之词如潮水般泛滥之时,白疏影却一个都没有看到。从节目录制现场出来,她便一路往机场赶去,今夜她要乘坐飞机飞往c市,在一座著名的古城中歇下,等着第二天进行mv的拍摄。 飞机降落时正值日出,天边已出现层叠的云霞,她从舷梯上走下,一路走出机场大厅,她在人群中搜寻着顾文轩的身影。 忽然间,肩膀被人碰了碰,她转过身去,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容,此时此刻,他的眼眸中含着笑意,但语气却是一本正经,夹在一群招揽客人的旅馆大叔、大妈中间,声音清冷地问她,“这位小姐,要住店吗?” 第43章 古城之夜 白疏影此番出行十分低调,就连艾昀都没有跟随,但是mv的拍摄却一点也不低调。 车子一路驶入古城,她不觉有些惊讶。早年国家出于保护历史遗址的目的,已经将古城中的居民迁出大半,整座古城只有一小部分地区被划为旅游景区,布满了酒吧、小吃店以及特产店铺,除此之外,其他地区都严格限制人员出入,没想到顾文轩为了拍这个mv,竟然想办法把车子开到了这里。 不多时,车子停了下来,白疏影透过车窗,略微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朱漆大门和雕刻精致的影壁,“这里就是mv的拍摄现场?”她将视线转向顾文轩,“可是这位先生,您不是要带我去住店么?说好的环境优美、交通便利、干净卫生的店呢?” 顾文轩微微一笑,率先下车,从外面替她打开了车门,“就是这里,本店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欢迎小姐下榻。” 白疏影扶了扶险些掉下来的墨镜,跟着他走上石阶,跨过门槛一路走进去,忽然间反应过来,这座古色古香的老宅,难道并不是借来拍mv的场地,而是顾家的一处私人房产? 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她心中的疑惑,顾文轩解释道,“这座宅子的主人原本姓秋,近代以来秋家日渐败落,最后一代家主过世时,名下仅有一个女儿,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座宅子的继承人,并带着它嫁入了夫家。至于这位秋小姐,按照辈分,我现在应该叫她一声祖母。” 白疏影摇了摇头,“命运真是太不公平了,前世分明都是无产阶级,结果这辈子我一成不变,你却翻身做了土豪。” “前世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顾文轩迟疑了一下,对她说出一个名字。 白疏影怔了怔,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说的可是位名震一方的人物,其背后的家族也是显赫一时、无限风光,直到“九一八事变”之后,东北的家业被侵略者扫荡一空,那位老爷抑郁而终,他的三个子女有两个都死在了战火中,只有小儿子因为在国外留学才幸免于难,但他一人之力已无法挽救家族的危亡,一代豪门就这么衰落了下去,化作历史中的一粒尘埃。 这么一说,她才忽然想到,前世顾文轩确实有提到过,说自己的祖籍在东北,但彼时她也没多想,如今看来,难不成…… “难道,你就是那个在国外留学的……”她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见顾文轩一副默认的表情,她叹口气,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老宅管事的早就迎了上来,那是为不苟言笑的老人,简单地与顾文轩打过招呼之后,也并没有过问白疏影的身份,便引他们到早已准备好的厢房去。 一路上园林错落、曲径通幽,时不时穿过一些院落,也可以看到古朴而精美的木石结构建筑,门楣和窗棂上都雕刻着细致精巧的花纹。这座宅子和它门前的那条街道,确实是拍摄mv最理想的地方,古色古香、并且人烟稀少,还是一般人不曾见到过的景致,比起景区和影视城自然是要更胜一筹。 念及mv的拍摄,白疏影问道,“我们今天晚上就开工吗?” 顾文轩却道,“今晚暂时还不行,天气状况不理想,可能要等到明天。” 说罢,他看了看她近日来由于连续的赶通告和拍戏而略显纤瘦的身量,放缓了语气道,“你刚下飞机,先在这里休息一天吧,晚上你若想出来走走,我可以陪你到景区那边去。”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白疏影在心里盘算,古城夜景很是值得一看,到时候可以找一个酒吧进去坐,黑灯瞎火的,也没人能将她认出来。如是想着,她不由得点了点头。 不觉间已行至房门口,管事的招呼了几句便离开了,白疏影走进屋内,将自己扔在干净整洁的床榻上,这几天她忙得脚不沾地,加上连夜赶路的辛苦,如今一躺下,疲倦顿时如同潮水般袭来,她闭上眼睛,再也懒得挪动一下。 见她这副样子,顾文轩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他在床边坐下来,轻轻地为她脱去了外套和高跟鞋,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刚要起身去将她的衣服搭起来,她却翻了个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地勾住了他的手。 他顿觉有些好笑,其实她并没有用什么力道,只有轻轻一挣就能挣开,但他却并没有如此,而是将她的衣服放在床头,然后便顺势扣上她的手,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 算起来,除了那日在庄家,这是她第二次在他的身边睡着,但是这一次与之前不同,他凝视她的睡颜,听着她轻浅的呼吸声,心底里弥漫上来的竟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是他的妻子,成为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每一天她都会像这样在他的身边安然入睡,他的心中半是满足半是感慨,最终侧过身去,将她温软的身子捞入了怀中。 白疏影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醒来的时候是五点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就看到身旁的顾文轩,此时他正靠在床头看着手机,见她醒来,便轻声问道,“休息得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她确实睡得有点渴,听他这么一说,就点了点头。他便起身去为她斟水,不多时折身回来,将杯子递给她,趁她喝水之际,说道,“王导将《衣香鬓影》的样片发过来了。” 白疏影一怔,这才意识到这部剧很快就要首播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看来也真是自己最近太忙了。 她顿时来了兴趣,想要看一看自己出现在荧幕上的样子,但一念及前阵子的事,又觉得看到容槿华和冷香凝的脸会有些扫兴。 犹豫不决间,她索性问顾文轩,“你想看吗?” “我只想看一看你的最后一幕戏。”他如实答道。剧情他完全没有兴趣,而剧中下来大手笔打造的服饰和场景,前世又不知道看过了多少次,所以他唯一有所好奇的,就是当日震撼了王导演及所有在场工作人员的那一场戏,握瑜的谢幕。 听他此言,白疏影却愈发显得犹豫,她沉思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还是算了吧,你也知道,握瑜她……最后死得挺惨。” 剧中握瑜死在了沈阳沦陷的那一天,原本根据剧本的描写,她应当是在逃亡的路上,为了保护怀瑾而死去,但白疏影却与导演商量想要将这幕戏改一改,王导演在当晚与编剧沟通后,编剧欣然采纳了她的构想,甚至还对她的想法大加赞赏。但至于剧本被改成了什么样,她却对此三缄其口,从来都未曾提起过。 她拒绝的理由让顾文轩有些哭笑不得,听她说的,就像是担心他会害怕一样,这借口实在是蹩脚,前世他不知道见过多少“死得挺惨”的人,她的所谓担心,简直是有些多余。更何况,电视剧迟早会播出,她这时候不让他看,他也早晚可以从别的地方看到。 正想着该说些什么,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却忽然划过他的脑海,他想到前世支离破碎的画面,南京沦陷,她浑身是血地倒在金陵歌剧院的舞台上,一袭素白的旗袍几乎全部被鲜血浸成红色,纤柔的身子上是数不清的弹孔……他的脸色禁不住微微一变,难不成,她把自己的这一段亲身经历悉数“演”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他忍不住去猜测,她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究竟遭遇了什么?是什么让她抛下了两人之间的约定,那样决绝地先他而去,徒留给他一具残破不堪的尸身,和无穷无尽的后悔及痛苦。 白疏影却全然不知他的所思所想,她只是想要不着痕迹地岔开这个话题,于是轻咳一声,道,“你说好要带我去逛夜市,我现在去洗脸换衣服,你的话还算不算数?” 顾文轩回过神来,对上她水盈盈的眼眸,记忆中那个满身是血的身影终于被眼前真实而鲜活的她所取代。他微微一笑,温声道,“当然算数。” 七点多的时候,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古城的夜市却是灯火几重天,白疏影挽着顾文轩的手臂走在人群里,不一会她停下来,伸手扯了扯顾文轩的袖子,目光却是望着不远处的小吃摊子,“我想吃那个。”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一手端着冰淇淋球的纸杯,一手捧着甜品盒子。顾文轩颇为无可奈何,她这一晚上都吃了些什么?酸辣粉、章鱼小丸子、甘梅地瓜……前世她可是连山珍海味都要挑剔,没想到如今竟然会喜欢上这些路边摊小零食。 他望向她,今晚她穿着一件白色的亚麻布衬衫,下面是浅蓝色的裙子,为了方便逛夜市还特意穿了一双平底单鞋,露出纤细的脚踝和白皙如玉的小腿。而此时此刻,她微微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灯火之下,她的眼眸漆黑明亮宛若星辰,眼神中分明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期盼。 他终于缴械投降,乖乖地走上前去,加入了小吃摊前排队等待的行列。 白疏影凝视着他的身影,不觉露出一个笑容。说实在的,她也并不是多么爱吃这些东西,她只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和他一起逛夜市,喜欢挽着他的手走过青石板路面,喜欢自己因为怕被人认出而不敢走近小吃摊时、他默默地走上前去,不多时便为她带了想要的东西回来。 这些前世未曾尝过的幸福与快乐,她想要在今生一并补回来。 没等多久,顾文轩折身回来,递给她一杯桂花茶。她喝了一口,清甜馥郁的气息便在味觉中弥漫开来,他注视着她,眼底有着清浅的笑意,声音低沉而好听,“甜吗?” 她不知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听清,不觉靠近她,微微低头,“你说什么?声音大……” 她却顺势伸出手臂搭上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将他余下的疑问悉数堵在了口中。桂花的香气在彼此的呼吸间蔓延开来,很快地,她结束了这次偷袭,笑意盈盈地反问道,“你说甜不甜?” 第44章 前世今生 这一晚,灯火几重天,长街如昼,白疏影和顾文轩一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种感觉温暖而亲切,她知道这是自己前世最渴望却一生都求之不得的东西,其实,也不过是最普通的人间烟火。 走进一家古色古香的小酒馆中,在二层的阁楼上临窗而坐,透过木质的窗棂,她看到挂在房檐上的红色灯笼,有着暖色的橘红色光亮,远眺是鳞次栉比的青灰色屋瓦,一直绵延到天地的交界,俯视则是人来人往的青石板古道,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有牵着小孩的父母,也有互相搀扶着的老人,芸芸众生,各得其乐。 夜风清凉,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空气里有些闷,似乎是阴雨将近了。不多时,雨丝从窗外飘了进来,见此情况,白疏影便提议回去,虽然带了伞,但保不准雨会越下越大,从这里回到宅子尚且有一段路,而且那边没什么灯,天黑路滑,冒雨往回走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刚出了景区,雨势便越来越大,雨水斜斜地打进来,伞基本已经不起作用,等回到宅子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不过尽管如此,白疏影依然觉得今晚过得很开心,站在屋檐下,她一边用手指打理着微湿的头发,一边问顾文轩道,“王导发过来的片子呢?” “先去洗澡吧,等下我拿给你。”顾文轩道,将四合院中的另一间厢房示意给她看,“今晚我就住那边,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找我。” 白疏影点了点头,转身往屋内走去,然而在走到门口之际,她停下来,回过身去,望向还在注视着她的顾文轩,轻声道,“今晚我很开心,谢谢你。” 说罢,她推开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站在浴室的花洒下,温热的水冲走了大雨所带来的寒意,白疏影仔细地擦洗着自己的身子,胸口的红痣突兀地出现在光洁如玉的肌肤上,她叹了口气,想着要不要找个时间把这颗痣给点掉。 虽然红痣很小,但每次拍摄广告和照片的时候,那些服装师和摄影师都会想尽办法来将它掩去,实在不行,就只能等着样片出来后用电脑技术修饰。而且最近在《珠玉琳琅》的拍摄过程中,有几件宫装样式的戏服,都会把这颗痣露出来,有时候它能被项链遮住,但有的时候,就只能尽量扑一些粉来掩盖它,一来二去,她觉得这事挺烦,还不如到医院去将它点掉,就此一了百了。 洗完澡之后,她换好睡衣,在镜子前收拾了一番,又用吹风机将头发吹了半干,才打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然而她却在沙发上看到了顾文轩的身影,他换了一件衬衫,似乎也是刚洗过澡,头发微微有些湿。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来望向她,将一枚硬盘放在了桌子上,“样片就在这里面,你若想看,屋里有硬盘播放器。” “设备还挺全。”白疏影笑道,见他就要起身离去,不解道,“你有事吗?这么急着走?” “嗯,新曲子还想改一改。”顾文轩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白疏影走到桌子前拿起硬盘,“你来这边改吧,我可以戴耳机在电脑上看。” “不用,”他站起身来,“你还是用电视看吧,耳机戴久了不好。” 说罢,他留下一句“早点休息”,便离开了她的屋子。 白疏影怔了怔,低头看手里的硬盘时,忽然想到什么,便顿时了然,忍不住扑哧一笑,拿着硬盘走入了里屋。 而顾文轩那一边,他撑着雨伞回去,看到对面厢房里屋的灯亮了起来,白疏影窈窕的身姿影影绰绰,最终似是在床上坐了下来,他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的场景。 彼时她从浴室里出来,整个人都像是带着湿润的水汽,她的眼眸湿漉漉的,纤长的睫毛宛如蝶翼,肌肤吹弹可破,唇瓣不点而丹,乌檀般的黑发被松松绾起,衬得面容愈发白皙如玉。他素来都知道她很美,不管是在过去的舞台上还是在如今的镁光灯下,然而这一刻,她的美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而是那样真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接近、想要触碰。 偏偏她还没有自觉,让他留下来陪她。后来她走到桌前拿硬盘,她的睡衣很宽松,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也没有系住,在她俯身的一瞬间,一抹细腻的雪白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她身上还带着浴室里的热气,夹杂着一抹淡淡的清香,像是一阵风般将他包围,最终他站起身来,一刻都不敢耽搁地离开了她的屋子。 他叹息一声,想拿出手机来,重新看一看昨天写好的新曲子,但口袋里空空荡荡的,他想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自己方才走得匆忙,不慎将手机落在了她那边的沙发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拿起角落里的雨伞,走出了门。 另一边,视频已经开始播放,白疏影坐在床上注视着荧屏,却是陷入了沉思。 当日看到剧本,握瑜的最后一幕戏是在撤离沈阳的路上,她为了保护陈俊彦和怀瑾,最终死在了侵略者的枪下。看着容槿华的那张脸,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没有想到要改剧本,直到拍那场戏的前一天,天降大雪,外景地冰天雪地,车子都开不过去,更不用说在那样的天气下,那些精密的高科技器材还能不能用。 于是她便向王导演提议,将最后那幕戏改一改。握瑜身为一名歌女,自从陈俊彦与怀瑾在一起之后,她人生的全部便是那座舞台,所以让舞台成为她最后的归宿,应该是再合适不过的一个结局。 总好过姐妹二人拉扯着,一个说着“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而另一个哭喊“要走一起走,我不要丢下你”,最终被敌人追上,姐姐壮烈牺牲的这种狗血的剧情。 她的想法让王导演眼前一亮,而编剧听说之后,也不由得大加赞赏,他们都惊叹于她的构思,但却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不是夏蓁,不会编故事,她说的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而已。 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屏幕之中,握瑜款款出场,素白的旗袍,素白的高跟鞋,就连她乌黑如墨的发间,都是一朵素净的白牡丹。她的容色十分宁静,美丽的眼眸犹如深沉的湖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 她就这么走上了舞台,用稍显沙哑的声音,唱出了此生的最后一首曲子。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没有人知道,这也是“东方夜莺”一生中最后的一首曲子。 那一天,秦玉华引狼入室,亲自将东洋鬼子带到了金陵歌剧院。秦老板听说消息后,气得险些要吐血,他怒气滔天地拍着桌子,实在想不通自己一生坦坦荡荡,为何会生出一个汉奸卖国贼。 但是却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来思考这个问题了,秦玉华的妹妹秦玉兰有孕在身,她在逐渐迫近的炮火声中受惊早产,却因体力不支而迟迟无法生下孩子。眼看着东洋鬼子正往歌剧院的方向走来,白疏影冷静下来,她告诉秦老板,自己会尽最大的可能拖住那些人,为他们争取到离开这里的时间。 原本秦老板不肯她前去送命,但她却毅然拒绝了他的挽留,让他以大局为重,带着秦夫人、秦玉兰和她刚出生的孩子,速速离开南京城。 那一天东洋鬼子们闯进歌剧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昔日金碧辉煌的大厅,如今却是一片缟素,而那个被誉为“东方夜莺”的绝代歌姬,一身素白站在舞台上,旁若无人地吟唱着他们听不懂的词句。 鬼子们却是来了兴致,他们放弃了去珠宝行、银行劫掠珍宝金银,特意赶来这歌剧院,为的就是一睹这“东方夜莺”的姿容,虽然她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穿着一袭艳丽的红色旗袍、妆容精致地现身,但就这一袭素衣,看起来却也是别有风韵。 在少佐的示意下,一个略通中文的侵略兵走上前去招呼她,要她给皇军唱一曲。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只是漠然走上前去,接着方才被打断的唱词,继续唱了下去。鬼子们听不懂她的句意,又觉她曲调过于哀婉,不由有些意兴阑珊,看着她包裹在白色旗袍下的纤瘦身子,以及若隐若现的洁白小腿,不禁心猿意马,那个“中国通”摸着下巴,用生硬的汉语轻佻地问她,“在下听说,在你们中国,白色是丧,是不详的代表,轻易不会穿出来。所以密斯白可否告诉在下,今日为什么会以这样的衣着示人?” “既然阁下明白,又何必问我?”白疏影淡然一笑,“今日城破,国土沦陷,是为国丧;贼寇入侵,黎民蒙难,是为不详。所以,我自是要遵循传统,以一袭素衣示人。” 那鬼子愣了半晌,才琢磨出她话里的含义。顿时拍案而起,大骂一声,然而,一声陡然炸开的枪响,让他的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了空气中。 白疏影抽出先前一直藏在披肩中的两把手枪,一左一右,将少佐和那个“中国通”瞬间击毙。 鬼子们大惊失色,纷纷抽出枪支和刺刀,但白疏影却凭借对歌剧院布局的了解,一边放枪,一边以包厢为掩体迅速后退。她想到十五岁的那一年,秦玉华开玩笑地说她很有神枪手的天赋,而如今,她却只恨自己没有百步穿杨的功力,好将那些鬼子悉数击杀。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开枪。此前她一直以为,自己这双手一辈子也只会拿一拿烟枪,但这一刻,她的心中被滔天的仇恨所占据,华夏的大好山河一寸寸沦陷,无数无辜的百姓家破人亡,多少父母再也等不到子女的归来,多少孩子永远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亲人,又有多少前线的战士,此生再也无法回到魂牵梦萦的家乡? 枪声接二连三地在耳边响起,突然间,她感到腰间一热,温热的液体瞬间淌了出来,她的身子轻轻一颤,不由得靠着墙壁滑了下来。 有一个侵略兵走上前来,用刺刀对准她的胸口,但最终却没有刺下去,而是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伸手去捏她的下巴。但在他触碰到她之前,一只闪着寒光的簪子狠狠地从他的喉咙里穿了进去。 他之后的鬼子们脸色大变,而白疏影强忍着腰间的剧痛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上了舞台。这座舞台承载了她十载年华,她将最宝贵的青春留在了这里,如今她明白自己已经无法活着从这里走出去,那么,就让她在这里倒下吧。 前后再无退路,她挣扎着抬起手臂来,最后一次扣下了扳机。 双方的枪声同时响起,她只感到无数子弹穿过身体的寒意,紧接着便是血液肆意流淌的温热。她倒下去,看到对面有两个鬼子也跟着倒了下去,唇角不由得挽起了一抹微笑。 第45章 温情痴缠 电视屏幕中,握瑜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无力地跌落在舞台上,她的白色旗袍被鲜血浸透,乌黑柔亮的发丝如同缎子般铺洒开来,那朵白牡丹自发间飘落,浸入血泊之中,染上了殷红的颜色。 她的眼眸中一片平静,但昔日顾盼流转、熠熠生辉的光芒却渐渐地黯淡下去。背景音乐响起,犹如最后的挽歌,支离破碎的回忆如同老旧电影般浮现,握瑜短暂的一生流水般划过荧屏,末了,画面定格在一切开始的最初,彼时的握瑜还是一个天真明媚的少女,她和怀瑾挽着手穿过小巷,忽然停下来,笑着为怀瑾拂去了落在头顶的一片柳叶。 回忆淡出,握瑜的眼睛终于缓缓闭上。 阿瑾,答应姐姐,好好活下去。 最后的一句独白唤回了白疏影的神思,她望向屏幕,画面已切换到另一边,怀瑾的饰演者冷香凝坐在汽车上,不知是不是姐妹间的心灵感应,她的脸色忽然有些白,面对容槿华关切的目光,她喃喃道,“俊彦,我心里突然很慌,姐姐她……她是不是已经……” “阿瑾,别多想。”容槿华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阿瑜她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她很快就会与你重逢。” 冷香凝泪流满面,她摇着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白疏影没有再看下去,按下了遥控器的关机键。 看样子还不错,21世纪的高科技果然不同凡响,能把效果做得这么逼真,甚至一度让她分不清回忆与现实。要知道在自己的那个年代,大家看片子能看出故事情节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关心演技、服装、特效这些讲究? 她一边感叹着时代的日新月异,一边从床上下来,打算去关掉电源。然而刚一侧身,她却意外地在卧室的门口看到了顾文轩的身影,她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卧室的门和床所对的是同一个方向,所以方才她的目光停留在对面的电视机上,也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 此时此刻,他的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沉暗,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其中蔓延开来,见她望来,他对上她的视线,方才在心中翻涌的诸多感思,如今却是不知该如何言表。几秒的沉寂过后,他声音低哑地开口,“你那时,也是这样?” 也是这样毅然决然地走上灰暗的舞台,也是这样孤注一掷地面对凶残的侵略者,也是这样寡不敌众地被逼至再无退路,也是这样……倒在血色浸染的舞台上,孤独而又苍凉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白疏影微微叹出一口气,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看样子,方才电视中播出的那些画面,已经一帧不落地被他收入了眼底。 打心底里讲,她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那么狼狈不堪的画面。她希望在他的记忆中,自己永远都是那个妆容精致、衣着华丽的“东方夜莺”,而不是那样一副满身血污的样子。 电视剧为了艺术感,已经将那一幕画面美化了很多,然而自己在剧中那副鬓发凌乱、浑身鲜血的样子看起来依旧是那么触目惊心,剧中尚且如此,何况当时真正死在枪下的自己? 她自己想来尚且觉得不忍直视,而像他这种亲身上过战场的人,更是不难想象出一具被无数子弹洞穿的尸体会是什么样一副惨状。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不安,但最终,她还是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摇了摇头,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道,“我的枪法比握瑜好多了,她只打死了三个人,而我打死了八个。不过王导坚持说三个足够,再多就夸张了,毕竟这部剧是民国爱情片而不是抗日神剧……” 话说一半,她忽然觉得不太对,但却已经来不及收回,只得讪讪地笑了笑,道,“其实也没电视剧里那么夸张,电视剧拍得那么惨,完全是为了博取观众的眼泪。我当时是自杀的,直接一枪,干净利落。” 顿了顿,她小心翼翼地对上他的视线,诚恳道,“我说的都是真……” 话音未落,身子却被他上前一步拥入了怀中。他的手臂一点点收紧,仿佛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白疏影怔了怔,嘴角挽起一个笑容,伸出手去回抱他的身子,却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后悔与沉痛,“此生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最后一次见面时,我没能鼓起勇气带你走。” 那一天他在台下最后一次听她的曲子,本想问她是否愿意与他一同离去,然而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却成为是否愿意做他的新娘。 之所以没能说出口,不仅是因为她一直以来若即若离的态度,而是他也有过考量,就算是带她离开,又该将她安置在哪里呢?他的家乡早已沦陷,世上也没有了别的亲人,带她走,难道要让她随军辗转,一路受尽颠沛流离? 于是再三思量,他最终没能将那句话说出来。让她留在南京也好,至少还有秦老板的照拂。 他本以为这会是最好的结果,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战争竟会持续这么久,敌兵来势汹汹,中央为保全大局,不得不下达了政府西迁的指令,而南京,也最终未能幸免于战火。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无论如何,他也要将她带离南京,纵使举国烽火连天,纵使没有一处能够安定,至少他会在她的身边,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护她周全。 而不是…… 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几次在脑海中翻涌,却在最后一刻,被她轻柔温婉的声音所驱散,“你说什么?” 他对上她的视线,深呼吸,低低道,“我说,此生我最后悔的事……” 她却抽回手来,伸出食指摇了摇,“错了,是前生。” 她的眼眸清澈明媚,目光中已然一派坚定。她并不知道顾文轩曾经的那些考量,也不知道自己死后发生的事,更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与她一同借尸还魂来到了21世纪,但是无论如何,这些在她的心中都已经是过去,她不愿再去提那些事,也不愿他再去想,不管前世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他们已经如愿在一起了不是吗?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境却不由得发生了变化。 此前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何他对过去的执念如此之深,来到这个世界,她从名震一方的“东方夜莺”跌落为一个三流小明星,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来过,甚至还摊上容槿华那么一个烂摊子,她都坦然选择了接受,将过去悉数抛诸脑后;而他成为新盛的少爷,虽然也有庄二小姐这么一个烂摊子在身上,但除此之外,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好过了前世那种枕戈待旦的日子。 但是相比起她而言,他对过去却一直都放不下。 如今听了他方才的一席话,她终于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症结所在。自己之所以对过去毫无留恋,是因为在生前阅尽了人世百态,纵使年轻身死,也是坦坦荡荡问心无愧,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已经全部经历过,由是一生之中再无遗憾。 但他却不同。他至今仍然对过去耿耿于怀,全然是因为前世留下了诸多憾事,如今仔细想来,那些憾事竟是悉数与她有关。 两个人之间截然不同的心态,是否也间接说明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意的比她多呢? 其实也不尽然。她在心底里叹息一声,前世自己被秦玉华和白暗香伤得太深,并且那晚发生的事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从此她便紧闭心扉,自以为可以做到不问世事,然而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才恍然发现,五年的时间,他其实早已在自己的心中占据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只是自己从来都不肯承认罢了。 如果当年自己早一点看透,早一点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早一点接受他的心意,那么,他是不是也不会有这么多遗憾? 她抬起头来,凝视他轮廓精致的容颜,这个人陪伴了自己整整五年,不知何时早已融入彼此的生命,只是自己一直未曾觉察罢了。 还好,上天没有因此而惩罚她不懂珍惜,而是重新给予她一次全新的机会。 还好,一切都不算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莫名的情绪在她的心中恣意翻涌,后悔,庆幸,感恩,幸福……百味陈杂,最终融合在一起,化作一个不可抑制的念头浮上了她的脑海。 这一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要再与他分开,她要弥补他前世的遗憾,也算是满足自己长久以来的心中所愿。 她的心中有一种急切的渴望,想要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讲给他听,但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开口,最终她鼓起勇气,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夺去了他的呼吸。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白疏影潜意识地想着,之前她从未这样亲吻过任何一个人,就算是和秦玉华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也没有做出比拥抱更逾距的动作,尽管那时候西洋之风盛行,在公开场合耳鬓厮磨也不再是奇事,但她的骨子里更多的还是属于东方人的保守,好多次秦玉华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她都会不假思索地拒绝,在她看来,无论是亲吻还是更越礼的行为,都必须留到婚礼之后,她将这一切视作一个妻子婚后的义务,仅此而已,所以,在得到名正言顺的身份之前,她不会容许这些事情的发生。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对秦玉华是什么样的感情,或许只是因为秦家对她和妹妹有恩,才不忍拒绝他热烈的追求,又或者她从小习惯了被父母宠着的生活,如今大厦忽倾,她从云端跌落尘埃,而秦玉华对她的好让她找回了那种被人捧在手心,被珍视被呵护的感觉,所以才接受了他,之后便是顺理成章地,答应与他成婚。 然而如今,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是那样水到渠成,她没有闲暇去思考是不是这个时代的开放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自己的思想,她只知道,她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用自己的气息为彼此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从此融入骨血,再不分离。 原本是她先发起的试探,到了后来,她却已经完全处于被动的局势,他的气息干净而温暖,如同藤蔓般将她缠绕,逐渐占据了她的所有感官,隔着薄薄的睡衣与衬衫,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在大雨滂沱的夜里,却是愈发的炽热。 她的意识开始不清醒,脚下一软,她不由得后退一步稳住身形。身后就是床榻,她的腿撞在床沿,不由自主地向后面倒去。他揽着她的腰,一同顺势倒了下去,将手撑在她脑袋的两侧,俯视着她灿若桃花的面容,眼眸不觉暗了下来。 从他的角度看去,她的眼眸水光盈盈,昔日的淡然与清明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迷离与妩媚,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抹嫣红,是任何胭脂水粉都无法装饰出的动人,乌黑如墨的长发不知何时已散开,在灯火下有着闪亮的光泽。许是方才极尽纠缠的缘故,她的呼吸还有些急促,胸口随之上下起伏着,纯棉的布料下,勾勒出一抹诱人的轮廓。 他温柔而又坚定地俯下身去,将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印在她光洁如瓷的额头上,一如临别的那日。 但是这个吻却没有就此终结,而是缓缓下移,掠过她闭着的双眼和肌肤细腻的脸颊,最终停留在唇角,久久地流连着,接着,便向下移去。 白疏影的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她已经隐约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进展到这一步,所有的一切顺其自然,她的心里没有一分一毫的抗拒,然而她却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紧张。 前世那些不堪的记忆,此时突然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浮现,零碎的片段划过,她的呼吸一窒,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捉住了他钻入自己上衣、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他的身形一僵,似是如梦初醒般,她闭着眼睛喘息着,许久之后,听到他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他缓缓地撑起身来,慢条斯理地为她整理衣服,正想着说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手却被她轻轻地握住。 自己在怕什么呢?她咬了咬下唇,正如自己一直对他讲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那些过往云烟难道不是早该忘记了吗?前世的记忆,已经随着“东方夜莺”白玉梅的死亡而画上了句号,如今的自己是全新的白疏影,而此时此刻,所面对的也不再是那个凶残的施暴者,而是自己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不存在什么占有与掠夺,而是她和自己喜欢的人,要通过这最自然而然的一种方式,使自己完全地拥有彼此。 她的心中忽然宁静了下来。 对上他深沉如夜的眼眸,她克制住心里的羞赧,缓慢却又坚定地,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领口的扣子上。 之后的事情水到渠成,原本他还有着一丝顾忌,担心在没有措施的情况下会出现意外,但在她抽出仅存不多的一丝清醒,算出来现在应该处于安全期之后,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向难以控制的地方发展而去。 从始至终,他的动作都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在他的缠绵缱绻之下,她像是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辗转浮沉,最终在愉悦和痛楚这两种极端的感受下被抛至云端。 她最终在他的身边沉沉睡去,十指相缠,像是再也不会分开。 第46章 人气新星 之后白疏影回想起这件事,也不由得感叹人生真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在来c市之前,她的工作安排表上明明写的是头一天晚上拍摄mv,第二天早上宅在屋里复习《珠玉琳琅》的台词并揣摩自己接下来要拍的几场戏,结果头一天晚上下雨mv没拍成,第二天原本计划早上七点起床,然而等她最终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她一边扶着酸痛不已的腰,一边捶着快要散架的肩膀,撑着自己走进洗手间洗漱,却在看到镜子的一瞬间不由得面红耳赤。她的脖子上零星地落了一串难以言喻的痕迹,一路向下消失在衣领里,想到拍mv时要穿的那件衣服,她不由得扶额,看样子,今晚又要罢工一天了。 掐指一算,她发现自己原本计划中,用来拍摄mv的时间是十天,如今一连耽误了两天,拍摄工作能否如期完成都是个问题。 于是她把难题扔给了制造问题的罪魁祸首,谁知他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那就再歇一天好了。” 白疏影扶墙,要不要这么任性,时间多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好伐?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顾文轩好笑道,“你出门前从来不看天气预报么?c市这两天本就有雨,原本在我的计划里,前三天都是留给你熟悉mv脚本,到第四天放晴了,才正式开始拍摄。” 白疏影将信将疑,“真的吗?不会是你故意……” 还未说完,一阵雷声自天边滚滚而来,将她余下的话音完全盖了过去。 白疏影:“……” 顾文轩按捺着笑意,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凝视她脂粉未施的素净容颜,温声道,“别担心,既然我计划好了时间,那么必定是做了周全的考量。” 白疏影默,倒不是不信任他,而是……特意留三天时间,仅仅是为了给她熟悉mv脚本?这也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这张唱片里的几首歌她早已熟悉到无以复加,mv的主要内容也是两人共同构思出来的,只是后期由他来润色加工,对于分镜她还不是很熟悉罢了。但是这些东西,她在飞机上已经看过一遍,大致也有了印象,完全用不着专门留时间来做这件事。 许是从她的沉默中窥得了端倪,他叹息一声,“其实,我只是想让你休息几天罢了。”近些天来她每日奔波于片场和录音棚之间,还要一趟趟地赶通告,忙碌与疲惫自是不必言表,偏她又是个要强的性子,如今正值事业蒸蒸日上,若是在此时劝她休息,她是绝对不会听的,所以他只得出此下策,借助拍摄mv的机会,让她得到几日的放松。 天知道她为什么每次都把事情想那么复杂,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她好罢了。 他的目光过于热烈和直接,白疏影心下一暖,轻咳了一声,“好啦,都听你的。” 于是,本以为的消极怠工就这么成了光明正大的休假,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白疏影就穿着睡衣窝在室内,听着雨打屋檐的声音,抱着香气袅袅的热茶,悠闲地度过了这么一个来之不易的下午。 网络上,综艺节目的事情依旧余热未消,有人甚至对老人提到的那位“东方夜莺”来了兴趣,想方设法去搜集关于她的一些资料。好在白疏影前世不怎么喜欢拍照,唯一留下的一些影像也是几张记者们远远拍下的照片,人们只能从中依稀看到她的轮廓,并不能清楚地看到她的样子。 若不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粉丝们解释,为什么自己会与一个七八十年前的歌女长得一模一样。 她的粉丝们当然不知道偶像的这些顾忌,经此事件之后,他们只是愈发觉得白疏影适合唱歌,随着节目的播出,她清唱的那些曲子,还有节目最后她现场演唱的《春江花月夜》,让她收获了一大批的赞美之声。 很多演员出身的艺人,偶尔也会因为电视剧或者电影的需要,进行主题曲或者相关歌曲的演唱,既然是为了配合剧情需要,大家也不会多加苛责,当然也不会要求演员有什么唱功,只要能听得过去,也就可以接受了。 然而这一期的节目里,白疏影不仅展示了她优秀的唱功,更是在《春江花月夜》的献唱时,将天赋般的现场演唱水平和控场能力展露得淋漓尽致。 她在正式涉足乐坛之前,便就此为自己积累了一批歌迷。 有人翻出之前她与冷香凝的那次争执事件,彼时知情人爆料说冷香凝是因为嫉妒她才对她痛下黑手,大多数人还不敢相信,但如今看来,她确实有值得别人嫉妒的资本。 如此再反观前些天的事情,她挺身而出为容槿华和冷香凝说话,粉丝们愈发觉得她是个不计前嫌、宽容大度的好姑娘。 这样一个又会演戏、又会唱歌,容貌绝佳,人品还没得挑的艺人,如何能让人不喜欢? 而与此同时,《衣香鬓影》的预告也开始登陆荧屏,在翘首期盼的观众群中,白疏影的影迷和歌迷呼声最为热烈,人气直追女主角冷香凝,甚至都快要超过最近人气低迷的容槿华。 对于这个结果,白疏影表示挺满意,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知足,如今自己拥有的也不过是一些人气罢了,在没有切实地做出具体的成绩之前,她还无法在这个圈子里立稳脚跟,就更不必说做到光明正大地和顾文轩走在一起、还不被人想到潜规则了。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也没有用,一切至少要等到《衣香鬓影》播出之后再做打算,再者,就是这张唱片了,希望可以收获预期中的效果。 当她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给顾文轩听的时候,他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我早就说过,你还是更适合唱歌。等《珠玉琳琅》杀青之后,就不要再接别的戏了,如果你还想找一些事情来做,就往歌手这方面发展吧。” 白疏影不禁好奇,“当初你说这番话的时候,是有自己的私心在呢,还是真的认为我很有做歌手的天赋?” 他明白她说的是当时两人还没有相认,而她对他而言不过是自家公司的一个普通艺人的时候,于是便坦白道,“说实话,确实是有私心在,毕竟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也一模一样,我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起你;不过现在,我想让你成为一名歌手,也还是有私心在的……” 说着,他望向她,“你知道么,当时除了《珠玉琳琅》之外,另一个古装剧的剧组也想邀请你加入,但是我对比了一下两者的剧本,最终选了《珠玉琳琅》。” 白疏影一怔,这个还真不知道,当时林灵是她的经纪人,但这些消息却从未告诉过她。她想了一下,最近和《珠玉琳琅》同期开拍的,确实有那么一家,貌似是一部以后宫宫斗为主题的古装剧。 “一来是因为夏小姐亲自钦点你做这部剧的女主角,在别家可没有这个待遇。”他接着道,“二来,相比起那部宫廷剧,《珠玉琳琅》的戏服布料更多一些,而且,《珠玉琳琅》的感情线非常弱,不会出现女主角和别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情节。” “……”果然是,好大的私心…… 不过他说的这些也是她所在意的,她喜欢唱歌胜过演戏,不仅仅是因为演戏并不是自己最擅长的东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喜欢和别的艺人进行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哪怕只是工作需要。 好在目前为止拍的两部剧在这方面都还好,《衣香鬓影》里,握瑜对陈俊彦的好感还没有发展到更深的层面,就被他和怀瑾联手扼杀了,而《珠玉琳琅》的主线是女主角沉璧为父报仇、励志成长,感情戏几乎都是属于配角的,虽然也有人对女主角有好感,但都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其实这么一想,白疏影觉得这事还挺神奇。这年头,主角没有感情戏的电视剧简直凤毛麟角,虽然夏蓁的人气摆在那里,她的书迷人数庞大,完全可以为电视剧贡献足够的收视率,但在电视剧的改编过程中,制片方难免会考虑到商业因素,按理说不会容许她完全按照原剧情编写剧本。 然而事实却是,夏蓁偏就这么做了,依旧是不给女主角添加任何感情戏,突出复仇和成长的主题,而制片方竟然也一声不响地通过了她的剧本。 说来夏蓁最近也没怎么和自己联系,据说是忙着与沈清和商量其他歌词的事。白疏影也只能想着等下次见面再好好问一问剧本的事,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了。 之后的几天里,mv的拍摄格外顺利,白疏影结束了这边的工作,如期回到了《珠玉琳琅》剧组。 电视剧的拍摄工作也步入了中期,自从那一天苏雪樱和聂音的纷争结束后,聂音被赶出剧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谁都不要惹苏雪樱。 相较之下,大家更喜欢同为新人的安念锦。小姑娘年轻活泼,对谁都一团和气的样子,演戏也踏踏实实,平日里不是在温习剧本就是在琢磨剧情,但有人拜托她做事,她也会笑着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去帮忙。 苏雪樱虽然后台强硬,接近她或许能捞到一些好处,但和她来往要冒的风险也更大,保不准哪一天惹到了她,就会落得和聂音一样的下场。 拍戏就挺不容易了,没有人愿意在闲暇之余还给自己找虐,自然是都愿意与安念锦这样心无城府、待人真诚的艺人来往,尽管从她这里不能攀上什么关系,但却能收获一整天的好心情,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尤为难得。 这一天,白疏影正和安念锦坐在一起对下一场戏的台词,就听得门口处一阵嘈杂,不多时走进来一群人,张导演和几位副导演赶忙上去接应,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张导演,语气里也多了几分罕见的客气,“庄先生,您要来片场探班,怎么不早知会我们一声?这次也没来得及去接您,真是不好意思。” 听到“庄先生”这三个字,白疏影抬头望去,来者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看样子应该是庄夫人的小儿子庄玮,他没有理会张导演的客套,自顾自地摘下墨镜甩给身旁的人,双手搁在裤子口袋里,走了几步,才漫不经心道,“没事,我就是随便看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说着,他径自走到放置道具的玻璃柜前,啧啧道,“母亲这次真是下了大手笔,把这么贵的东西拿过来给你们当道具,看样子她真是对……”他顿了顿,复而又自言自语地得出了结论,“她简直是偏心。” 张导演一群人跟在他身后,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大家面面相觑,庄玮的侍从们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少爷在想什么。 最后张导演开口打破了沉寂,“庄先生,不如我来给您介绍一下吧。”说着,他的眼神投向白疏影,待她会意走过来,张导演道,“这位是《珠玉琳琅》的女主演白疏影白小姐,白小姐,这位是庄先生,玉鸾庄家的公子。” 庄玮这才将目光从玻璃柜上移开,落在白疏影身上。 由于下一场是她的戏,她已经提前换好了戏服上好了妆,庄玮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她眉目如画、妆容精致,乌檀般的长发梳成繁复的发髻,由珠玉步摇固定着,愈发显得端庄华贵,她的戏服也是经过严格考据、精心制成的汉服,虽然包裹得比较严实,与如今古装片里愈发奔放的戏服截然相反,但却给人以纯正古典美的感觉,让他看了第一眼就忍不住去看第二眼。 庄玮礼节性地与白疏影握手,在触到她细腻柔软的肌肤时,忍不住用指尖摩挲了几下。 “庄先生,很高兴见到您。”白疏影淡然一笑,不动声色地施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我也是。”庄玮挑了挑眉,“看样子她还挺会挑人,选了白小姐这么漂亮的演员来演这部戏……”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给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白疏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庄先生谬赞,这次还多亏了贵企业的赞助,让沉璧这个角色得以锦上添花。” 说罢,她的心里不由疑惑,庄玮的那个“她”明显指的是夏蓁,可听他的语气,倒像是他和夏蓁很熟似的。但这两个人完全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夏蓁平日里深居简出,连庄夫人都不肯去见,又怎么可能见过庄玮? 不过这个想法稍纵即逝,她也没有再想下去,毕竟八卦不是她的兴趣。 “白小姐真是客气,”庄玮勾了勾嘴角,“玉鸾的珠宝首饰虽然好,但也要配上美人才相得益彰,否则,也不过是一堆死物而已。” 说罢,他又多看了她一眼,转身对张导演道,“张导,你们继续吧,我在旁边随便看看。” 他这么说,一群人也不好再继续跟着,于是便各自回到岗位,开始了下一场戏的拍摄。 庄玮坐在工作人员搬来的靠椅上,目光和摄像机一起停留在白疏影身上,不动声色地将她划入了自己的猎艳对象。他见过数不清的女人,长得比她漂亮的也不是没有,但她的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让他觉得挺特别。 虽然她刚才抗拒地甩开了他的手,但他全然把这当做了她在故作姿态。啧啧,现在的女艺人怎么都这样,明明一个个背地里潜规则的事不知做了多少,表面上还非要端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搞得自己有多清纯似的。 他对自己的身份很有信心,《珠玉琳琅》最大投资方、赞助商庄家的少爷,就不信她会舍得拒绝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他打算给她个装x的机会,把事情留到背地里说,到时候还怕她不会乖乖地投怀送抱? 而等自己玩够了,拍拍屁股走人,这道理她也没处说去,先别说会不会有人相信她,就是为了维护自己清纯可人的形象,她都不可能把事情给抖出去。 如是想着,庄玮愈发的得意,等到白疏影的戏一结束,他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47章 铩羽而归 白疏影一路往化妆间走去,她的戏还没有结束,下一场需要换另外一件戏服,到室外去进行拍摄。她的心思都在下一场戏的台词和情绪上,突然却冷不防被人拦住了去路,她停下脚步抬起头来,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庄玮。 庄玮其实长得一点也不差,毕竟是继承了庄夫人的基因,他的相貌甚至可以算上乘,而他本人对此也颇引以为傲,经常仗着一副皮相到处拈花惹草。拦住白疏影之后,他潇洒地往墙上一靠,一双桃花眼源源不断地对她放着电,“白小姐,借一步说话?” 白疏影却觉得好笑,前世的她阅人无数,庄玮一系列自认为酷帅狂霸拽的动作落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乳臭味干的毛孩子在胡闹罢了。她想了一下,庄玮比庄二小姐小一岁,今年应该是十九,于是便把他这种怒刷存在感的行为理解成了青春期延长的后遗症。 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她自然没有把庄玮的意图放在心上,“抱歉庄先生,我现在赶时间,失陪了。” 说罢,她径直从庄玮面前走了过去,速度之快,让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等庄玮回过神来,鼻子都要气歪了。堂堂庄家小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遇?刚才白疏影那爱理不理的样子,明显是在打发他,她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一看他花心思酝酿出来的表情。 庄玮觉得挺没面子,但第一次被人这样无视,他却反而较上了真,抹了一把头发,他昂首阔步地循着白疏影离开的方向,往化妆间走去。 白疏影在自己的那间屋子里换戏服,方才化妆师出门去取遗落在别处的工具,想着来去不到两分钟,也就没有锁门。当门被推开的时候,她以为是化妆师回来了,刚想调侃她怎么这么快,谁知一回头,却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 她的心下顿时一惊,化妆间的门上都贴着有艺人的名字,一般大家也不会互相去窜别人的屋子,尤其是男女演员之间,更是为了防止推开门看到人在换衣服,所以更是小心谨慎,就算是有事要找,也会提前敲门。 所以对于这个连门都没有敲的不速之客,她下意识地,抄起沙发上的靠垫便扔了过去。 庄玮刚关上门,一回头,却看到一个巨大的阴影扑面而来,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靠垫砸到脸上,顿时感觉眼冒金星。等他扶着墙缓过来,看到白疏影匆忙穿上戏服的中衣,雪白细腻的肩膀在视线中一晃而过,迅速被掩在了淡黄色的布料下,他心头的怒火顿时被浇了下去,笑道,“白小姐,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里面没人呢。” 白疏影简直想对他翻白眼,他就算说个“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也比“还以为里面没人”好,以为没有人,那他进来做什么?别说他是想参观片场,谁参观片场会参观到人家的更衣室里来? 更何况,他的语气中满是轻佻,就这幅玩世不恭的样子,鬼才相信他是真心道歉。 “庄先生,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白疏影却莞尔一笑,回道,“我还以为是来这里偷窥的狗仔队呢。” 庄玮提着沙发靠垫,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尴尬,青一阵红一阵堪比调色盘。他感到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女人简直可恶,竟然把他和偷窥狂、狗仔队相提并论,但他却又想不出言辞来反驳,若不然,他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一声不吭地闯进女演员的更衣室? 正在这时,化妆师也回来了,她在看到庄玮的身影时吓了一跳,支吾道,“庄先生,您怎么……这垫子……” 庄玮顿时僵在了原地,他虽然好色,但面子也是要的,如今这画面被第三个人看到,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有损他的形象? 白疏影系好中衣的带子,慢条斯理地穿好戏服之后,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庄先生,您也看到了,我现在真的赶时间,工作上的事,您与我的经纪人艾小姐联系吧,我可以给您一个她的联系方式。”说罢,她用目光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垫子,“这个沙发垫是我旅游时买回来的,上面的手工刺绣不错,它还是新的,您若是喜欢,可以把它带走。” 见她把台阶伸了过来,庄玮赶忙顺水推舟,“那我就不打扰白小姐了,至于这个垫子……虽然我挺喜欢,但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是还给您吧。” 说罢,他把垫子放在沙发上,狼狈地离开了化妆间。这个白疏影,简直是不识好歹,他忿忿地想着,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走着瞧! 庄玮在心底里问候着白疏影的祖宗十八代,谁知却迎头撞上一个人,那人身形娇小,被他撞得一个踉跄,庄玮赶忙伸出手去拉住她,才让她避免了摔倒的命运。 他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边走路一边想台词的安念锦。 “庄先生,真不好意思。”安念锦歉意地笑笑,目光移向庄玮放在她胳膊上的手,“谢谢您。” 庄玮不动声色地放开她,点了点头,“不客气。” 待她走过去之后,庄玮略带玩味地挑了挑眉,这个女孩他有印象,貌似叫做安念锦,上一场戏就是她和白疏影一起拍的。彼时他的注意力全在白疏影身上,没有仔细看她,如今近距离一看,其实她也长得不错呢,小家碧玉、娇羞温婉,和白疏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他心思一动,跟着安念锦往她的化妆间走去。 安念锦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换衣服,下一场不是她的戏,她来这里只是为了温习剧本,外面太吵,倒不如这个地方安静。 谁知她前脚刚进去,正要回过身去关门,就看见庄玮走了过来。这里有好几间屋子,她不知道庄玮要往那边走,关门也不是,不关也不是,正踌躇着要不要和他打招呼,却见他直接往自己这边拐了过来。 “庄先生……”安念锦犹豫着问道,“您有事吗?” “没事,我就随便看看。”庄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动作却是毫不含糊,三两步跨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安念锦也不好意思把他扔一边不管,于是便为他接了一杯水。庄玮心花怒放,接过之后,一边喝着一边环视屋里的一切。最终他放下杯子,有意无意地问道,“安小姐第一次拍戏?” 安念锦点了点头,庄玮又问,“安小姐新人一个,在剧组可还习惯?” “谢谢您的关心,我觉得挺好。”安念锦笑道,她把庄玮的行为理解为了“上级视察”,甚至觉得他这人还不错,身为投资方,还如此事必躬亲、关心艺人。所以直到庄玮隐晦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安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庄玮意味不明道,“娱乐圈里,无数人挤破了头想往上爬,如果不会把握机会,可真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了。你是聪明人,想必应该不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 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安念锦坐过来。 安念锦的手心里沁出了一层薄汗,她抓着衣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庄玮将她的犹豫视为了羞怯与担心,看着她一副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样子,心情更是大好,于是便出言安慰道,“你放心,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刚要起身去,把这个娇柔的女孩抱在怀里,然而安念锦却突然开口,声音很低,但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庄先生,对不起,这样的机会,我不想要。” 方才她只是在犹豫,如果出言拒绝,得罪了庄玮这样的人物,会不会对自己的前途有所影响?但是如果答应了他,岂不是违背了自己当初立下的誓言,辜负了自己的梦想?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她觉得自己还是要说出来,如果给对方留下一个暧昧不明的态度,日后可能会更难办。 庄玮感到难以置信,今天被接二连三的拒绝,先是白疏影,现在就连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忍不住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难道是今天的衣服没有穿好,还是发型不太对? 他在那边一会看袖子,一会摸头发,安念锦却全然不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字一句道,“您说的我都知道,娱乐圈竞争激烈,我单凭自己的努力,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出头。但是,我选择这条路并不是想要什么名利,而是我喜欢演戏,喜欢在剧中饰演不同的人生,仅此而已。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很抱歉,演戏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想要用自己的努力获得观众的肯定,而不是……” “对不起。”她低低道了一句,拿起剧本就要转身离开。 庄玮却气急败坏地拦住了她的去路,要让她就这么走了,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 安念锦吓得快要哭出来,“庄……庄先生,您想干什么……” 庄玮勾了勾唇角,他也不想对她做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挺好玩,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他顿时觉得自己的面子被挽回了一些。刚想好好陪她玩玩,却听见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安念锦后退一步接起了电话,就听得白疏影的声音传了出来,“念锦,你在哪里?” 她颤抖着手按下免提键,大声道,“疏影姐,我在更衣室里,我好像把水杯落在片场了,能麻烦你帮我送一下吗?” 听到白疏影回了一句“好的,我马上就来”,她顿时松了口气,抬起头望向庄玮难看的脸色,她鼓起勇气道,“庄先生,请放我出去。” 庄玮不甘地闪开身,安念锦推开门,逃命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庄玮气得想砸墙,这个白疏影,今天是不是非要和他过不去?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她八字不合了。 他今天到片场来,本是腻烦了身边的高中生女友,想着勾搭个女艺人换换口味,谁知道三番五次碰壁,得,今天算是白跑了一遭。 意兴阑珊地走出去,他决定打道回府,谁知道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苏雪樱笑意盈盈地站在他面前,好奇而关切地问道,“庄先生,您要去哪里?” 第48章 各怀心思 庄玮一时没有认出她来,绞尽脑汁想了一番,最终还是问道,“这位小姐是?” 苏雪樱的笑容僵了一下,但本着大局为重的想法,她很快掩饰掉眼底的一抹尴尬,笑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向您自我介绍。”她伸出一只手来,“我叫苏雪樱,是《珠玉琳琅》剧组的演员,庄先生,很高兴认识您。” 庄玮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他大概猜到了苏雪樱的意图,但却对此毫无兴趣。首先苏雪樱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这女孩表面上看着清纯可人,但总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就像他从小到大见过的那些千金小姐一样,这么多年早看腻了;其次他喜欢自己物色目标,而不喜欢被人当成目标,苏雪樱主动贴上来,谁知道她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他只想泡个妞而已,可不想被人当枪使。 应付差事地与苏雪樱握过手,庄玮说道,“苏小姐,我还有事在身,失陪了。” 苏雪樱一怔,酝酿好的台词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庄玮就拔腿离开了,她容色一冷,故意发出一声叹息,“庄先生何必走这么急呢?不过也是,换作其他人被那么对待,又是摆脸色又是扔垫子,恐怕早就冲上去将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痛打一顿了,哪还有庄先生这么好的涵养?” 庄玮闻言,不觉站住。一想到方才他在白疏影那里吃瘪的样子被人尽收眼底,面子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但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对苏雪樱多了几分戒备,看样子,这个女孩是有备而来,或许从他走进片场的一瞬间,就已经被她盯上了。 不过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至少没有辜负苏雪樱扣给他“好涵养”的帽子。他耸了耸肩,望向三两步追上来的苏雪樱,“所以,苏小姐是想说明什么呢?” 苏雪樱莞尔一笑,“这里人多眼杂,庄先生,借一步说话吧。” 另一边,安念锦看着庄玮没有追过来,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转过身去,见白疏影正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心里的委屈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她的眼圈一红,闷闷地叫了一句,“疏影姐。” 白疏影低声问道,“是庄先生?”安念锦点了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想。她忍不住微微皱眉,这个庄玮简直是太猖狂了,竟然直接在片场就做起了采花大盗的勾当。 方才她有事找安念锦,却一直都没有看到她的人影,有人说她往化妆间的方向走了,可能是去补妆。然而自己左等右等,安念锦却迟迟不回来,偏偏庄玮也不见了踪影,这让她不由得产生了不好的联想,这才立刻把电话打了过去。 眼下安念锦虽然受了委屈,但衣衫整齐,应该是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白疏影松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就好,走吧。” 安念锦低低应了一声,复而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白疏影的衣角,踌躇道,“疏影姐……我,我得罪了庄先生,不会有麻烦吧?我听说,咱们董事长和庄家的交情不浅,我会不会被公司……” “别胡思乱想,”白疏影笑道,“按理说,这次应该是庄先生理亏,想必他也不会把这档子事弄得人尽皆知,更何况,你放心,咱们顾董事长不是那种人,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责怪于你。” 安念锦这才放下心来,和她一同离开。 她们两个回到室外的拍摄点时,张导演正在打电话,“庄先生,您已经走了?唉,也没能送一送您,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不敢不敢,您满意就好……您不必客气,剧组随时欢迎您来探班。” 白疏影和安念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希望庄玮还是不要再来了。 张导演客气几句后挂掉了电话,抬头看了看她们,道,“既然回来了就继续吧,早点拍完,大家也能早点收工。”顿了顿,他提醒白疏影道,“白疏影,你回去后多琢磨一下明天的戏,把动作再做得自然一些。” “好的。”白疏影点头道,张导演指的是《珠玉琳琅》里的动作戏,剧中的沉璧会两下子,虽然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功,只是一些花拳绣腿,可是演起来却并没有那么容易。若是前者,倒是可以效仿武侠片,用吊钢丝和特效来完成,偏偏沉璧的功夫还没到那个水平,所以只能实打实的比划,不能用高科技来进行修缮。 在《珠玉琳琅》的原著里,这算是夏蓁给沉璧的一个金手指,,一来可以让她在遭遇某些紧急情况时不至于坐以待毙,二来也体现出这个人物的活泼与灵巧。而沉璧的功夫是读者们公认的萌点之一,所以在改写剧本时,夏蓁也把这个设定一并延续了下来。不过这就苦了白疏影这个饰演者,她前世没有一分一毫这方面的经验,如今也只能仗着这具身体的舞蹈基础,平日里多加练习,才勉强达到了张导演的合格线,但是张导演精益求精,明显想让她做得更好。 眼下要拍的就是一场动作戏,不过没有明天到郊外去拍的那一场难度大。这场戏对应的剧情是沉璧使计引出了府中的内鬼,那人见事情败露打算逃跑,却被沉璧追到,一番缠斗之后,内鬼被及时赶来的府中侍卫们捉住,供出了自己的罪行。 这场戏因为涉及了飞檐走壁的动作,于是不得不出动吊车,白疏影也是思想斗争了许久才克服拍摄《衣香鬓影》时那场意外带给她的心理阴影,再三确定设备没有问题、进行相关操作的工作人员也没有走神之后,这才就位等候张导演的指令。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张导演盯着摄像机,喊下了“”。 画面之中,白疏影早已换下了上一场入宫觐见皇太后的戏时所穿的繁复礼服,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轻便的常服,头上也少了那些环钗配饰,只是用几根银簪将一头青丝挽起,看起来活泼又不失柔美。忽然间,伴随着一声响动,她推门而出,面前有人影一闪而过,她当即展动身形追逐而去。 她的身子纤巧而灵活,在钢丝的辅助下,更是轻盈得宛如一只燕子,她的衣袂在风中翻飞不息,在追上那人之后,她瞬间出手,一招一式携裹着凌厉的掌风直逼而去,那人向后仰倒,勉强躲过一招,两人顿时缠斗在一起。 张导演点了点头,白疏影的动作干脆利落,身姿柔软而不僵硬,应该是有些舞蹈功底的,她的姿容也算是上乘,清冷中透着摄人的美艳,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使得她的一招一式在旁人看来,都算得上一种美感与享受。 最终,那人被沉璧从屋顶上打落,侍卫们赶过来,用手里的武器对准他,让他再也动弹不得。白疏影“施展轻功”翩然而下,一个旋身在地面上站稳,冷眼俯视着倒地不起的那人,一字一句道,“福伯,我爹他带你不薄。” “大小姐,饶命啊!”那人求饶道,“我也是一时昏了头,才做出这档子事来,求您看在我服侍了老爷二十年的份上,放我一马吧!” 白疏影却对侍卫们一挥手,冷声道,“押下去。” “cut!”张导演喊道,将回放看过一遍后,点了点头,“ok,这条过了,白疏影表现不错,动作比前几天熟练多了,继续努力,争取明天的戏也能一次通过。” 得到了导演的夸奖,白疏影的心情也很是不错,直到坐在车上,接到顾文轩打来的电话时,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抹轻松,全然没有刚拍完一整天戏的疲惫。 电话那一边,顾文轩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轻快,不由得好笑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听罢她的叙述,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神秘,“我这里还有一件更值得高兴的事,你想不想听?” 白疏影表示出了莫大的兴趣,却听他道,“等下我去找你吧,这样东西,还必须你亲自来看。” “好吧,我拭目以待。”白疏影笑道,“不过你可要小心点,别被公寓外面蹲点的那群狗仔队拍到。” 调侃了几句过后,她刚挂断电话,手机就又开始震动,是安念锦打来的,问她有没有见到苏雪樱。白疏影回想了一下,唯一的印象就是早上的时候与她打过招呼,之后就没有看到了,于是便将情况如实告诉了安念锦,电话那头,安念锦颇有些扫兴,声称两人约好了一起吃晚饭,谁知苏雪樱就这么丢下她独自先走了。 “或许是临时有事。”白疏影安慰她道,“明天总会见面的,到时候你再问一问她吧。” 安念锦接受了这份解释,与她闲扯了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 然而两人却都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苏雪樱正和庄玮坐在高档西餐厅里,早把和安念锦的约定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苏雪樱轻轻晃着手里的高脚杯,时不时用余光望一眼对面的庄玮,只见他悠哉悠哉地切着面前的牛排,一副完全没把她当回事的样子。她不禁有些气结,这么说来,庄玮带她来吃饭到底为的是什么?一顿饭吃了这么久,他都没有表露出一分一毫的主动,难不成,潜规则这种事还要她一个女孩先开口? 与此同时,庄玮也在时不时地偷偷看她,他带苏雪樱出来,只是因为方才在片场的时候,她十分幽怨地表达了自己对白疏影的不满,说她平日里目中无人、对待新人指手画脚,让人很是气愤却又无处发泄,这次看到她连庄玮这个圈外人都不放过,苏雪樱表示自己看不过去,希望和庄玮联合起来,给她一点教训。 庄玮对苏雪樱没兴趣,但对整蛊白疏影还是挺有兴趣的,今天她用自己的淡然与冷静,把他整得丑态尽出,虽然他已经绝了对她的念想,但他至少想要看一看她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样子,也算是为自己挽回一点颜面。 他一直在等着苏雪樱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谁知道她只顾着在那喝酒,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一般。庄玮郁闷,这种时候,难道要他先开口,问一问她怎么对付白疏影么? 最终还是苏雪樱率先按捺不住,开口道,“庄先生,等一下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庄玮被问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回道,“当然是回去咯,难道你还想在这待个通宵?” 苏雪樱一口气没提上来,就听得庄玮反问道,“你还没把计划告诉我,怎么就想着回去了?” 苏雪樱深吸一口气,也罢,既然他急着问这个,那么就先谈这件事吧。一想到白疏影,她的神色不由自主冷下来,在容槿华和冷香凝的事件中,她拐外抹角接近那晚在庄家别墅进行采访的记者,费尽心思得知了事情真相,本想着全力一击,将冷香凝拉下马来,为自己取代她在凰明的地位奠定基础,谁知白疏影从半路杀出来为两人辩护,竟然生生扭转了事情的结局。 如果她没有记错,白疏影明明与冷香凝有嫌隙,按理说,这一次她应该会趁机落井下石,和自己一同将冷香凝推向万劫不复,可是结果却事与愿违。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所以然来,思来想去,最终将原因归结于那次在医院的摊牌,白疏影得知了摔楼梯事件的真相,就此看自己不顺眼,所以才在这件事上与自己作对。 苏雪樱忍不住握紧了手指,既然白疏影看不起自己潜规则,那么自己倒要让她见识一下潜规则的厉害,到时候,她可别哭着来向自己求饶! 她凝视着庄玮,右手悄悄地伸进包里,取出一只录音笔来,悉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末了,见庄玮频频点头,她不动声色地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键,向庄玮询问道,“庄先生,您确定要这样对付白小姐吗?” 庄玮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对她比划了一个“goodjob”的手势。 苏雪樱气结,你特么有本事就吱一声啊,只点头算个什么意思? “庄先生,您的意思呢?”事已至此,她只得耐着性子,等候庄玮发话。 庄玮眼珠一转,没有否认也没有赞同,老实说,苏雪樱的想法还不错,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的计划来。勾心斗角这种事,果然还是女人比较擅长,他一边想着,又觉得拉不下脸来夸她,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心底里却是暗自记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庄玮又低头开始吃饭,苏雪樱气得快要抓狂,刚想出声再次提醒他,却听到庄玮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庄玮摸出手机来按下通话键,在听到庄夫人急切的声音时瞬间变了脸色。 电话里,庄夫人无奈道,“儿子,你在哪里?昨天就说过,你爸爸他今晚要回来,你怎么还跑出去了?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你爸爸他正在发火,我快要劝不住了。” “老妈……”庄玮哭丧着脸,“您怎么不早给我打电话啊!” 庄夫人叹口气,“我哪里知道你会出去?我以为你一直在家里,算了,你快些回来吧。” 庄玮匆匆挂了电话,拔腿就要往外跑,苏雪樱跟着站起来,急声道,“庄先生……” 庄玮停下来,从口袋里数了一叠钞票塞给苏雪樱,“一千块钱,够你结账了。”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楼梯口。 苏雪樱尴尬地杵在原地,邻桌的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餐厅的服务生走上前来,询问她是不是要结账。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匆匆把钱递给服务生,一跺脚,气急败坏地下了楼。 她现在只希望庄玮可以把自己的计划付诸实践,如果是这样,那么白疏影就等着倒霉吧。如是想着,她的脸色终于稍微有了一丝缓和。 时间指向晚上十一点,与此同时,白疏影并不知道自己正被苏雪樱念叨,她在公寓的客厅里温习着剧本,时而站起身来比划着明天那场戏的动作,时而又坐下来一遍遍看着手机里的录像,琢磨着动作指导人员示范动作的一举一动。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她走过去开门,没等顾文轩说话,便将他拉进屋里来,笑道,“来得正好,陪我对一下戏,这个动作是和人对打,我一个人没法做。” 顾文轩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橱里,目光望向她,只见她穿着白色的t恤和黑色舞蹈裤,将柔软的腰肢和细长的双腿勾勒得一览无余,头发被盘在脑后,光洁的额头上有着一层薄汗,显然是已经练了一个晚上。 她把剧本和手机录像都塞给他,“你先看着,我去给你倒水喝。” 不多时,她折身回来,在他的身边坐下,“怎么样?” “这场戏其实挺简单。”顾文轩的视线落在手机视频上,若有所思道,“起来,我教你。” 白疏影被他握着手从沙发上带起来,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不懂得利用身边资源了,竟然一直忘了自己身边就有个身手极佳的存在,而且他还是货真价值的有两下子,而不是拍戏的花拳绣腿。 然而她的这种欣喜也仅仅保持了不到十分钟,感觉到动作越来越不对的时候,她忍不住抗议,“喂……你这算不算趁机占我便宜啊?” 他却不以为意,揶揄道,“反正该占的都已经占过了。” “你不是说有惊喜要给我看?在哪里呢?” “这个不急,明天也可以。” “我……我还没有洗澡……”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谁知身子却被他打横抱起,不由分说地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抗议无效,她无奈地把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这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啊…… 第49章 前路莫测 浴室里,温热的水流汩汩而出,渐渐地注满了整个浴缸,白疏影胳膊支在浴缸的边缘,视线状似不经意地往顾文轩那边望去,他神情专注地为她调节着水温,雾气氤氲下,他的侧颜仿佛透着温润的暖意,原本熨帖合身的高档衬衫此时却随意地解开了领口的两枚扣子,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形状优美的锁骨若隐若现,落在她的眼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诱惑,让她的脸颊略微有些发烫。 刚移开视线,她就觉得不太对,现在明明是她在洗澡,他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他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怎么反倒是她底气不足了?方才她赶他出去,他却一本正经地说,她拍了一天戏肯定累了,放水这样的杂事就交给他来做,而她只需要坐进去泡澡就可以了。 这借口简直太冠冕堂皇了,白疏影抗议无效,转身拿了一罐泡泡浴盐洒在浴缸里。丰盈的泡沫随着水流逐渐堆积,她坐在里面,身子被遮挡在了厚厚的一层泡沫下。 顾文轩却不以为意,见状,更是毫不避讳地搬了凳子在旁边坐了下来。水流渐渐注满,他伸手进浴缸里去试探水温,在泡沫的遮掩下没有看清,碰到了她细腻柔滑的肌肤,白疏影顿时触电般地把屈起来的腿放下,目光望向顾文轩,他却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站起身来将水关上。 她轻咳一声掩去心里的尴尬,状似无意地挑起了话题,“你今天去哪里了,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她指的是他身上那件高级定制的衬衣,以及进门时被他挂在衣橱里的手工西装。平日里他的衣着素来休闲随意,只有在出席重大场合的时候才会这样穿,这让她不由得好奇。 “去了庄家。”顾文轩如实答道,“庄先生今日回国,邀请我和父亲过去一聚。” 白疏影顿时兴趣盎然,“见到那个庄二小姐了吗?” “你还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顾文轩好笑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说来也怪,庄先生难得回来一次,可是别说庄二小姐,就连庄少爷都不在家里。我们走的时候,庄先生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这阵子估计已经在发火了。” “至于婚约的事……”他停了停,接着道,“早先我打听到一件事,当年庄老爷子临终前,将自己名下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分了一半给他刚出生的孙女庄珞,剩下的一半,则平均分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但之后发生了一场意外,庄珞走失,自此下落不明,于是她名下的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便成为庄家众人的争夺对象。” “不对啊……”白疏影忍不住出声,“按理说,庄先生和庄夫人是那位庄大小姐的监护人,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难道不该是归他们所有么?” “问题就出在这里,”顾文轩叹道,“庄老爷子没来得及把这最后一项遗嘱付诸法律证明,就在当晚咽了气,庄家人揪住这一点,完全不承认这部分股份的归属。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庄先生和他的弟弟各自占有百分之二十,而庄先生的弟弟已经联合庄家的旁系,将旁系手中的百分之二十收入己方阵营,因而到目前为止,庄先生处在不利的地位。” “至于那下落不明的百分之四十,”他的眼眸中染上几分高深莫测的神色,“就是我用来解除这项婚约的关键。” 白疏影一怔,就听他接着道,“当初庄家人以没有合理归属为名,将这部分股份转移出去,但这也是粉饰太平的表面功夫罢了,背地里都在用尽手段对此进行争夺。如果我能成功将这部分股份替他们收回来,那么庄先生手里就有百分之六十,庄家旁系一群乌合之众,素来习惯于见风使舵,等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只怕他们也会立即投靠庄先生那一方,毕竟他才是庄家名正言顺的家主,那些人不过是谋个富贵,还不至于偏要和他过不去。” “所以说,”白疏影迟疑,“你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在谋划这件事了?” “在得知婚约的那一刻起。”顾文轩回答道。这些终归算作庄家的私事,所以套到这部分消息的时候,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后来着手去做这件事,过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但一想到白疏影,想到两人的未来,他便觉得任何困难都不值一提。 正如她所说,生离死别都没有将两个人分开,那么其他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目光不觉柔和下来,伸出手去轻轻触上她的脸。白疏影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不由得微微一笑。 然而下一刻,他却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捧起她的脸,将一个吻印在她的唇角。 白疏影挣扎了一下,这里可是浴室……但是很快地,她便不受控制地缴械投降,浴室什么的……算了,随它去吧…… 客厅中,她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夏蓁的名字不住地在屏幕上闪烁,许久之后,才渐渐地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夏蓁放下了手里的电话,轻轻叹息一声,转动轮椅离开了公寓楼。华灯初上,她漫无目的在街上溜着,安静地欣赏着a市繁华的夜景,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但她却丝毫没有回家的意图,她的住处距离这里不远,但她却朝着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前行。 忽然间,有人推起了她的轮椅,她心里一惊,却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不认识的人,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二话不说,竟是直接推着她往一条僻静的小巷走去。 “你们是谁?快放开我!”她试图挣扎,但却无济于事,那几个街头混混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有一个甚至还伸出手来摸了一把她的脸,意味深长地啧啧出声。 “救命啊……”她大喊着,心底被恐慌所席卷,只想趁着还没被拖进小巷,成功地引起路人的注意。 然而那些混混却不以为意,像是在配合似的,苦口婆心地劝道,“妹子,你就别怄气了,哥哥知道你委屈,但咱爸妈也是为你好,你就别耍小脾气了,跟哥哥回家吧。” 他这么一说,原本望过来的几个路人都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视若无睹地走开了。这年头,谁都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别人的家事,还是少管为妙。 “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认识他们,不认识!”夏蓁绝望地挥舞着手臂,但路人们一个个却像是听不见一般,混混们演得更来劲,“哎呦喂,妹子,好好好,你不认哥哥,但你总不能不认咱爸妈啊,自从你离家出走,咱妈就一直在哭,这次哥哥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回去……” 夏蓁咬着下唇,忽然间用尽全身力气,从轮椅上扑倒在地,她明白,只要被拖进那个巷子,等待自己的将是各种不堪设想的结局,她孤注一掷地挣扎着,努力挪动自己的身子去远离那些人,但这明显是徒劳。 眼见着那人三两步走上前来,夏蓁的后背抵着墙角,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许久没有等到自己的身子被拎起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一个人影挡在她的面前,阻止了那些人的靠近。 那人背对着她,从她这里看去,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和修长的身形,那人的声音里满是戏谑,“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强抢民女,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能在电视剧里看到,几位可真是让我开眼。”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些混混当然不甘心,恶声恶气道,“你是谁?我们自家人处理自家事,与你何干?识相的就快点闪开!” 夏蓁拼尽全力扑过去,抱住那人的腿,哀求道,“先生,求您救救我,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妹子,别赌气……”混混们见状又要开演,却被那人略带笑意的声音打断,“你知不知道她叫什么?” 混混们一怔,那人接着道,“年岁几何?生日?身份证号?来来来,说一个听听。” 混混们哑口无言,那人轻笑一声,“连自己妹妹叫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几个哥哥,当得可真称职。” 动静吸引了几个路人,大家都好奇地往这边张望,那几个混混见状不妙,大骂一声晦气,匆匆地离开了。 “先生,谢谢您。”夏蓁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极力用平静的声音向那人道谢。 “没关系。”那人笑了笑,“这么晚了,小姐还是早点回家吧。” 说罢,他俯身,将夏蓁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了她的轮椅上。 她这才看清了他的脸,路灯下,他的容颜温润如玉,却也有着清冷孤傲的气质在里面,宛如山巅白雪,出尘而宁静。她被他抱在怀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以及熟悉感,而不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他亲自为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将她安置在里面,听着她报下了一个小区的地址,这才关上车门,目送车子绝尘而去。 夏蓁坐在车子里,平复了一下心绪,对司机道,“师傅,换个方向,到锦兰大酒店去。”她需要找一个宾馆落脚,但方才面对那个人,她却撒了谎,不知为何,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个无家可归在外游荡的女孩。 平静下来之后,她回想方才的画面,在想到他的声音时,心里却是陡然一惊,方才没有觉察,如今才明白为什么他让她感到如此熟悉,难道是……她摇了摇头,不,不可能的,怎么会这么凑巧?更何况,这个时间,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想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半晌,她才按下了通话键。 “喂——”沈清和的声音懒洋洋地传出来,和方才听到的一模一样。虽然隔着电话,声音多少有几分失真,但此时此刻,她却可以想象到他现在的样子,想象是什么样的表情出现在那张好看的脸上。 “你在哪里?”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兀自道,“我在你家楼下,还不快下来接人?打扮好看点,就穿前几天我送给你的那条裙子吧。” 夏蓁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嘴,才迫使哭声没有被他听到。 前些天她无意说漏了自己的住址,他开玩笑说要去找她,却被她三番五次地拒绝,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宁肯自己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是一个美好的想象。 而他说的裙子,是他特意定做后邮寄给她的,那是一条米白色的长裙,青翠的藤蔓自裙角蜿蜒盘旋,绽放出粉嫩的花朵,青春而美好,就像是——他想象中的她一样。 她的手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那样的长裙,只怕她一生都没有机会穿了吧……就像是,她的人生早已注定,她永远也不可能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走入婚礼的殿堂。 “阿蓁?”沈清和依旧在自顾自地说着,“别骗我你睡着了,你这种赶稿狂,不到凌晨是绝对不会去睡的,让我猜猜……别不是你害羞了?乖,别怕,我只是想来看一看你,要不你就出来见我一面,我马上就回去……” 夏蓁狠心切断了电话,按下关机键,她再也按捺不住,捂着眼睛哭出声来。 第50章 心之所向 第二天早上,白疏影看到夏蓁的未接来电,电话打回去的时候,却很久都没有人接听。她想着夏蓁可能是赶了一个通宵的稿子,现在正在睡觉,于是决定先挂掉电话,谁知下一刻,电话却被接了起来。 “姐姐……”夏蓁闷闷地叫她,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并非没有睡醒的那种,反而像是一宿未眠。 “阿蓁,你昨晚找我有事吗?”白疏影说着,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样?是不是生病了?” 夏蓁在宾馆的床上翻了个身,用被子将自己裹好,心里终于涌上一丝暖意。她的声音缓和了些许,“我没事,昨晚……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码字累了,想找你聊聊天而已。” 白疏影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在家里吗?用不用我过去看看你?” “安啦,姐姐,我真的没事。”夏蓁笑了笑,末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姐姐,我……最近想到你家里借宿一段时间,你那里方便吗?” 白疏影怔了怔,虽然不知她为何会突然这么说,但还是答应道,“当然方便。”说着,她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早上七点,上午没有她的戏,她可以迟一点再到片场去,于是便问道,“需要我过去接你吗?” 夏蓁行动不方便,如果她开车去接她,也免了她自己打车的麻烦。 她的想法夏蓁自然明白,她从床上坐起来,道,“姐姐,那就还在上次的茶室吧,八点钟,我在那里等你。” 挂了电话,夏蓁叹息一声,今早她刚开机,白疏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也没来得及看一看通话记录……此时,十多个未接来电出现在屏幕上,全是沈清和打来的,连带着还有几条短信,看得出来,他有些不开心,短信的语气甚至都冷了下来。其实这也正常,昨天那么晚了,他满心期待地来到她家楼下,只是为了见她一面,而她却一句话都不说就关机,晾了他整整一个晚上,换作任何人,都会忍不住怀疑自己在对方心里究竟有没有一丝地位。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最终落在键盘上,行云流水地打下一行字:沈先生,对不起,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人之间仅仅是合作关系。如果此前我的某些行为给了您错误的暗示,我在此向您道歉,近期我有一部新书要出版,目前正忙着修稿,所以会闭关一段时间,从今往后,你我之间的合作事宜,就交给我的经纪人来处理吧。 说罢,她干脆利落地,将他的号码放入了拒接名单。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注定没有结局,又何必再给他希望?她想到自己所背负的命运,不由得叹出一口气。如果放在几年前,或许她还有精力对此进行一番抗争,而如今……她看着自己残缺不全的身体,心里只感到滔天的疲惫,玉石俱焚又能如何呢?该承担的,还是一样都逃不了。 眼下她也只能做一些无谓的抵抗,把那一天的来临推迟一些……再迟一些…… 另一边,白疏影换好了衣服,检查了一下包里的车钥匙,便往门口走去。开门之前,她回过身去,对顾文轩比划了一个手势,告诉他自己要走了。 他正在打电话,目光望向她,对她点了点头,但很快地,他也挂了电话,对她道,“我也要走了,父亲说,庄家那边出了点事,庄二小姐……失踪了。” 白疏影闻言一怔,旋即,她笑道,“看来这位小姐是要与包办婚姻抗争到底了。” “她这么坚决,我这边倒是省心不少。”顾文轩说道,至少这样看来,他需要做的就只有堵住庄先生和庄夫人的嘴了。 “不过这一次不大一样,”他一边穿着外套,一边道,“庄先生和庄夫人一晚都没有联系到她,人也找不到,现在全家都忙得焦头烂额,他们约我和父亲过去,想要重新谈一谈婚约的事。” “祝好运。”白疏影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底里却是浮上一丝希望,或许庄先生和庄夫人看自家女儿拒绝得这么坚决,已经打算要改变主意了。 然而下一刻,顾文轩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接起来没多久,脸色就变了。 放下电话,他的眉头不觉蹙起,叹息道,“事情有些麻烦了,庄夫人联系到了庄二小姐,庄二小姐告诉她……”他看了看白疏影,“她愿意接受婚约,并且答应参加三个月后的订婚仪式。” “果然是任性。”白疏影笑着摇了摇头,复而问道,“三个月时间,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可以被收回来吗?” 她表面上轻松,但终归还是担心的。顾文轩安慰她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交给我。” 白疏影望向他,“那我可以做些什么吗?” “你什么都不用做,”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你只需要做好当新娘子的准备就可以了,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首完整的曲子。” “嗯……”白疏影轻轻应了一声,不觉露出一个微笑。 等她在茶室见到夏蓁的时候,时间刚到八点,夏蓁捧着一杯杭白菊坐在临窗的位置,目光正往窗外望去,并没有觉察到她的到来。 引路的服务生默默地离开,白疏影走过去,她的鞋跟敲击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夏蓁这才回过头来,对她露出一个虚弱而疲惫的笑容,“姐姐。” 白疏影在她对面坐下,将墨镜摘下来,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没事了,阿蓁,我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好听,让夏蓁鼻子一酸,她低下头去,一滴眼泪无声地落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许久之后,她抬起头,“姐姐,我没事,我们走吧。” 白疏影也没有多问,待夏蓁结账之后,便推着她离开了茶室。 坐上了车,夏蓁像是渐渐地缓了过来,脸色也不再像方才那样苍白,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白疏影聊天,“姐姐,你今天上午没有事情吗?” “我的戏在下午。”白疏影说道,“今天下午还有一场外景,可能我会回来得迟一些,你不用等我,在家里想做什么事都自便。” 夏蓁点了点头,从她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白疏影秀美的侧颜,纤长的眼睫、小巧的鼻尖和精致的下巴,这张脸如今日益频繁地出现在荧幕上、报刊杂志上,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但在她却总能从这个女子的身上感受到莫名的暖意。 她想到当初在影视城的初遇,不由感叹命运的玄妙。那一天,她被迫又一次听到自己最不愿听的那件事,电话里,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责任、说着担当,可是说白了,他们也不过是想用她这个弱女子做挡箭牌,来换得他们的一世安逸罢了。她冷笑着挂断了电话,一个人悠悠地出了门,不觉就走到了影视城,再然后,就看到了白疏影一个人坐在那边喝茶的样子。 当日她对白疏影说,自己是从《衣香鬓影》的定妆照注意到她,由此才特意到影视城去与她合影,并且选她饰演自己剧中的女主角,这些不过是场面话罢了。但有一点她却没有说谎,那就是白疏影真的给了她一种很亲切、很熟悉的感觉,在之后的相处中,她秉持着初见时的称呼,一直叫她为“姐姐”,但没有人知道,在她的心里,是真的希望她可以是自己的亲姐姐。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知心朋友,至于家人……她的眼眸不觉一暗,那些人,不提也罢,反倒是在白疏影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更何况,如果她有一个姐姐,如果她不是家中最年长的孩子,那么,她是不是也不必再去承受那些所谓的责任与担当了呢? 这个自私的想法让她不觉有些负疚,但是,这么久以来,她真的是太累了。如果可以,她也想一辈子不去想那些,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车子停了下来,白疏影回过头去,摇了摇不知何时已经歪在车后座睡着的夏蓁,“阿蓁,我们到了。” 夏蓁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想说话,脸色却在一瞬间变了。 白疏影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却发现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公寓门前,此时正来回地踱着步,似乎是已经等了很久。忽然间,那人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车子,顿时往她这边望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沈清和。 夏蓁的身子突然往下一滑,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了副驾驶座的后面,她压低了声音,“姐姐,千万不要让沈先生知道我在这里,拜托你!” 她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慌张和哀求,白疏影也没有多问,微微颔首,打开车门便走了下去。 她赶在沈清和靠近车子之前,状似无意地埋头往前走了几步,等到打照面的时候,她才摘下墨镜,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沈先生,怎么是您?” 作为一个演员,她的一系列动作都完成得天衣无缝。 不过沈清和心里有事,也没有在乎她是不是真的没有看到自己,等住她之后,他抱歉地笑了笑,“白小姐,这个时候打扰您,真不好意思。” “沈先生哪里的话。”白疏影招呼他道,“您亲自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既然来了,不如上去坐一坐?” “不了,”沈清和摆摆手,开门见山地道出了自己的目的,“白小姐,我打不通阿蓁的电话,她许是把我的号码拖进了拒接名单,不知您能否代我给她打一个电话?” 白疏影看到他目光中的焦急,以及那一声“阿蓁”,联想到夏蓁方才的躲闪及慌乱,心里顿时猜到了大概,或许又是一出郎有情妾无意的苦情戏。 她笑了笑,“这真是让我为难,沈先生,如果阿蓁她不愿接您的电话,就是我打通了之后将电话给您,只怕她也会二话不说地挂断。” “我知道。”沈清和的眼眸黯淡下来,“她不愿与我说话,我不说便是,我只想听到她的声音,以确定她现在平安无事。” 白疏影闻言一怔,“平安无事?……沈先生,您的意思是?” 沈清和叹息一声,“昨晚我按照她说的地址,找到她所住的地方,起初她接起了我的电话,但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后来电话就被挂断了,我再打就是关机。起初我以为是她不愿意见我,但后半夜,我发现有很多可疑的人在那栋单元楼里上上下下。按理说,三四点钟,楼里大部分居民都已经歇下,不可能会有那么多人,所以……我有点担心她的安全。” 说罢,他望向白疏影,哑声道,“白小姐,只要让我知道她是安全的,我会立刻离开这里。” “原来是这样,”白疏影心里微微有些动容,但她想起夏蓁的嘱托,不由得硬起心肠,“这种事情,沈先生电话里与我说一声就好,阿蓁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很担心她的安危,自然不会对您说谎。” 说着,她拉开背包的拉链,还未做出翻找手机的动作,就看到沈清和率先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把一片漆黑的屏幕递给她看,声音里有几分无奈,“昨晚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把电充满,一晚上的时间,它已经没有电了。” 白疏影从包里拿出移动电源,“您先充着电吧,或许她这会已经给你回过电话或者短信了。”待他接过之后,她又是一阵翻找,然后疑惑道,“抱歉,我手机找不到了,或许是被我落在了车上,您且稍等,我回去找一找。” 说罢,她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拉开车门,她探进去多半个身子,拍了拍依然躲在副驾驶座后面、甚至不敢抬头张望的夏蓁,低声道,“他确实是在找你。” 夏蓁慌忙摇头,“千万不要让他知道,姐姐,你就说……就说我在家里。” 白疏影来不及把事情的始末说给她听,只是问道,“你的意思是?” “让他回去。”夏蓁低低道。 “那好,听你的。”白疏影点了点头,“把手机拿出来,一会记得配合我,我问你话的时候,你就说在家里写稿子,刚睡醒。” 见夏蓁点了点头,她退出车子,关上了车门,往沈清和的方向走去。 “我确实是把它落在车上了。”白疏影说着,打开手机通讯录,“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然而沈清和却低声道,“不必了。” 白疏影不解地望向他,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的屏幕,许久之后,他收回手机,将移动电源拔下还给白疏影,“麻烦您了,白小姐,告辞。” “阿蓁她……” “她是安全的。”沈清和停住脚步,沉默了一下,淡声道,“如果下次您见到她,还请您替我转告她一声,从今往后,一切如她所愿。”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疏影回到车上,告诉夏蓁已经没事了。谁知夏蓁却扯着她的袖子,问她沈清和有没有说什么,但她把方才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讲给她听时,夏蓁却又垂下头去,许久之后,才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瘦削的肩膀不住地微微发颤。 白疏影凝视她半晌,从包里掏出纸巾,叹息着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阿蓁,”她抬起夏蓁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所以说,不是沈先生一厢情愿对不对?你还是在意的,对不对?” 夏蓁仓皇地摇头,“不,姐姐,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是这个样子,更何况,我……我还有……” 她握住白疏影的手,低声道,“姐姐,求你不要再问了,我今天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迫不得已。我不想让自己为难,更不想害了他。” “好,我不问。”白疏影的声音柔和下来,她从后备箱里拿出夏蓁的轮椅,打开之后,将夏蓁扶上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阿蓁,这是你的决定、你的人生,我自然无法去干涉,我只是希望看到你以后可以过得更好,不要为了今天的决定而遗憾。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坚信,如果你认定这个人,想要与他相携一生,那么,所有的一切困难,就都不能被称之为困难了。” “它们只能算作通往结局之前的铺垫,仅此而已。”她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打趣,“就像是我的戏,就像是你的小说一样,前期的一切困难与波折,不过是为了最后的ding。” 夏蓁闷闷地出声,“其实我也写be的。” “决定权在你那里,”白疏影笑了笑,“he还是be,其实都在你自己。” 夏蓁没有再说话,进入屋里,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去睡觉了,白疏影看了看时间,正想着要不要复习一遍拍外景时要用的那一套动作,就接到了张导演的电话。 张导演的语气颇为郑重,让她今天下午一定不能迟到,最好提前赶到片场,因为他刚才接到消息,庄先生和庄夫人要亲自到片场探班,亲眼看一看下午要拍的宫宴那场戏。 那场戏也没有什么别的特点,唯一比较特殊的,就是动用了上百件金银珠宝,而女主角沉璧亲自向皇后进贡的一双玉如意,则是最能代表玉鸾这一品牌的十件玉器之一。 庄家肯把这件宝器借给剧组,真可谓是下了血本。 白疏影心想,庄先生和庄夫人此番前往,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放心不下这对玉如意。而他们之所以舍得把它借出去,个中缘由,或许是要归结到庄家内部的明争暗斗里。 但这也不是她能关心的,她的任务是演好下午的那两场戏,仅此而已。 中午十点的时候,白疏影提前赶到片场,其他演员也陆陆续续来齐了,大家聚在一起讨论着下午的那场戏,白疏影时不时地往拍摄点望去,目前正在拍的是苏雪樱和安念锦的一场对手戏,这么一对比,两人之间的差距便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同为新人,安念锦的进步非常快,按理说,苏雪樱之前已在《衣香鬓影》中积累了不少经验,安念锦则是第一次拍戏,但相比之下,安念锦的演技却比她还要好很多。无论是从入戏的程度,还是表情动作的展现,亦或是情绪的拿捏,安念锦都逐渐显示出超常的天赋,让白疏影也不由得在一旁感叹,这个女孩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 还记得她曾对自己说过,之所以会选择这条路,就是因为她从小向往拍戏,喜欢在不同的故事里饰演不同的角色,体会不一样的人生,这对她而言都是宝贵的体验,当然,如果在这过程中能有人喜欢她演的戏,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也正是这种想法的驱使,才使得她干脆地拒绝了庄玮吧。 她只是单纯地喜欢演戏而已。 一声“cut”响起,张导演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给苏雪樱讲戏,趁此机会,安念锦注意到白疏影投来的目光,俏皮地对她眨了眨眼睛。 白疏影回以一个微笑,目光转向苏雪樱,却多了几分复杂的神情。她们两人选择的道路南辕北辙,但孰是孰非却暂且无法评判,作为局外人,她也不敢保证安念锦能否在这大染缸般的娱乐圈中独善其身,也不敢保证苏雪樱通过暗箱操作就一定不会登上神坛,两个人的目的不同,也就注定了她们会有截然不同的选择。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苏雪樱那种损人利己的手段,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认同的。 午间休息的时候,安念锦兴致勃勃地去拿她的保温饭盒,说要给白疏影和苏雪樱尝一尝她亲手做的点心,然而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等到再回来的时候,神情却是一片黯然,在化妆间换衣服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伏在白疏影的肩头哭了起来。 白疏影不由得反思,自己今天到底是什么人品,接二连三见人家哭,先是夏蓁,现在又是安念锦。但虽然这么想,她还是安慰地拍着安念锦的背,等她缓缓止住了抽泣,才把纸巾递给她,劝道,“先别哭了,一会哭肿了眼睛,没有办法拍下午的戏,导演又要吼你了。” “疏影姐……”安念锦抽抽搭搭,声音里满是委屈,“我当初的选择,真的错了吗?” 她絮絮叨叨地道出了事情的经过,上一年新盛选拔新人,她虽然脱颖而出,但却并非唯一的优胜者。前些天有一个新剧的试镜机会,她和同期的另一个女孩一同前去,彼时导演和编剧明明都看好她,她也一直以为这个角色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然而仅仅是试镜结束后,她拒绝了那编剧的暗示,今天就被通知说角色分给了另一个女孩,而她,连一个配角都没有捞到。 “那个人,原本在新人培训中已经要被淘汰了,天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才重新回来,现如今,她竟然……”安念锦越说越委屈,“疏影姐,我好害怕,你说以后会不会还有很多这样的事?我不愿意潜规则,就只能看着那些原本不如我的人一个个赶超上来,甚至抢走本应属于我的机会吗?” “这种事情,以后当然还会有很多。”白疏影直截了当道,“在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靠潜规则上位的人。” 安念锦的脸涨的通红,白疏影却接着道,“我知道,你看不起那样的人,但无论怎么说,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也算得上是一种‘付出’,你付出了自己的辛苦和汗水,而她们则付出了自己的身体。” “可是,”安念锦愤愤不平,明显无法赞同她的说法,“她们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我付出千万倍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 “既然你认为那是轻而易举,”白疏影笑了笑,“那么,那种‘轻而易举’的付出,你愿意去做吗?” 安念锦语塞。 “世道如此,你既然想要获得成功,又不齿那种所谓轻而易举的手段,你就是能付出更多的努力。”白疏影拍拍她的手背,“念锦,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不要忘了你为什么会进入娱乐圈。” 安念锦低下头去,“是因为我喜欢演戏。” 许久,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我明白了,疏影姐放心,我会坚持自己原来的选择。其实早在进入娱乐圈之前,我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我依旧不愿意去行那潜规则之事,纵使一步登天又能如何?我并不会为此而感到快乐,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开开心心的演戏,哪怕一辈子做个三流小演员,但我是快乐的。” “只要你有实力,就绝对不会被埋没。你想想凰明的冷香凝,她生平最恨潜规则之事,但她依旧做出了自己的一番成就。”白疏影安慰她道,末了,又补充道,“不过,无论如何,念锦,永远不要做损人利己之事。别人怎样,那都是别人的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 她想起冷香凝,虽然那件事情之后,自己对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但一码事归一码是,她的实力与成就有目共睹,这一点所有人都必须承认。至于冷香凝背地里做的那些损人不利己之事,还是不必让安念锦知道了。 安念锦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她小心地卸去了早已被哭花的眼妆,换好衣服之后,便挽着白疏影的手,继续说起了她刚学会做的点心。 至于她有没有把那番话真正放到心上,白疏影也不得而知了,这种事情,终归要靠自己的心志和意念。 下午两点,庄先生和庄夫人抵达片场,然而庄玮也同他们一起来了,趁着父母与张导演寒暄之际,他的视线在白疏影身上转了几个来回,与此同时,苏雪樱也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终于,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庄玮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让苏雪樱感到气闷无比。 最终,她按捺不住,趁着大家各自忙着,悄悄地尾随庄玮往外走去。 庄玮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站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压低了声音道,“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听到电话里的回复,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定要调包成功,把那件赝品交到白疏影的手上……之后的事情就不用我再说了吧?要是敢办砸了,你们就等着收拾东西滚蛋吧!” 苏雪樱躲在拐角处,零星地捕捉到一些词句,唇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庄玮到底还是采用了她的计划。 今日庄先生和庄夫人都在现在,看样子,白疏影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51章 身世之谜 庄玮挂断电话,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他仿佛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满心沉浸在白疏影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的想象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苏雪樱的存在。 而苏雪樱躲在拐角处,同样带着得意的笑容,但心里却打着另一番如意算盘。当时她把这个计划告诉庄玮的时候,其实还留着一手,如今眼见着庄玮明显对自己没有兴趣,她便不再顾忌,只等着到时候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想着到时候白疏影陷入困境、一筹莫展的时候,自己挺身而出为她解围,苏雪樱不禁在心底里冷笑,想必到时候她一定会对自己感恩戴德,或许还会后悔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这种免费的人情,不赚白不赚。 至于负责唱白脸的庄玮,他是死是活,那就不关她的事了。就算计划是她想出来的,可是那又怎么?就凭庄玮那要面子的个性,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伙同一个女演员去陷害另一个女演员的事,更何况,就算他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 她越想越满意,殊不知她这边如意算盘打得响,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已经被另一个人尽收眼底。 《珠玉琳琅》拍摄的地点是一处影视城,如今庄玮和苏雪樱所在的位置,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阁楼外,两人分别站在一个拐角的两侧,完全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安念锦站在阁楼的二层向下张望,将两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安念锦有些茫然地站在楼上,感到完全搞不清状况。她原本找苏雪樱有事,听别人说看到苏雪樱往这个方向走了,便就近走上了阁楼,想从二楼叫她一声,谁知道,却突然间听到了庄玮的声音。她听到庄玮说什么赝品,还说一定要叫到白疏影手上,顿时感觉事情不太妙,紧接着,她就看到苏雪樱站在拐角处,似乎是在偷听庄玮讲话。 她一步步退回去,像是怕庄玮觉察到似的,走得小心翼翼,但下一刻,她发现苏雪樱也转身离开,那一瞬间,她将苏雪樱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一览无余。 走下阁楼的时候,安念锦心里松了一口气,想必庄玮完全不知道,事情已经被自己和苏雪樱听到了吧,她决定将方才的所见所闻告诉白疏影,让她留点心,防止庄玮在拍摄的过程中使坏。 远远地看到白疏影和苏雪樱在交谈,安念锦想着苏雪樱应该已经把事情告诉了她,于是便放下心来,转身到化妆间去换衣服了。 另一边,张导演与庄氏夫妇寒暄着,素来不苟言笑的面容上也多了些许笑意,“这次还要多谢贵企业的赞助,二位肯将如此贵重的玉器借与剧组拍摄,实在是我的荣幸。” “您客气了,”庄先生道,“其实你我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让这部戏可以拍得更好。” 说着,他对身旁的庄夫人道,“浅夏,让人把那对玉如意拿进来给张导看一看吧。” 庄夫人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拿出手机拨通了庄玮的电话,“儿子,你又去哪里了?……你先回来吧,将那一对玉如意拿进来,对,你亲自去拿,小心一些。” 说罢,她挂了电话往回走。由于昨晚一夜没睡,如今心里又记挂着庄玥的事,她一个不留神,记错了休息间的位置,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她误入的正是白疏影的化妆间,此时此刻,白疏影正坐在镜子前进行上妆,听到动静,她和化妆师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去,不由得有些惊讶。 “抱歉,我记错了位置。”庄夫人歉意地笑了笑,目光望向白疏影,心下一怔,笑意渐渐地消失在了嘴角。 白疏影坐在旋转椅上,下裙穿得整整齐齐,而上身却只穿着一件抹胸,袄子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或许是要等到上妆完毕之后才穿。 庄夫人清晰地看到了她胸前的那颗红痣,心神不由地恍然,前尘往事逐渐浮现,她记得二十多年前躺在自己臂弯里的那个婴儿,在她幼小的身躯上,相同的位置,也有颗一模一样的痣。 “没关系,您要去的是休息室吧?”白疏影的声音让庄夫人回过神来,她完全没有介意,顺便提醒道,“您往后再走一段,两扇门之后就是休息室,门上挂着有标牌。” “谢谢。”庄夫人笑了笑,再次望向她的时候,她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从衣架上取下袄子穿在了身上。她已经上好了妆,准备去拍下一场戏了。 庄夫人沉默地走出门外,思绪不由得回到那次的晚宴上,她想起赵董事长说的那一番话,原本快要遗忘的内容,却在此刻不断涌现,让她感到有些心神不宁。 如果赵董事长说的是真的,如果白疏影真的是她的女儿……庄夫人闭了闭眼睛,完全不敢想象这些年白疏影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本该是庄家大小姐,本该过着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生活,然而现实情况却是,她两岁流落孤儿院,一直到五岁的时候才被人收养,那么这期间的三年,她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是如何在孤儿院那样的地方熬过来的? 她十八岁再度成为孤儿,被迫进入娱乐圈讨生活,五年来受尽冷遇,甚至位谋出路,不惜向容槿华…… 更何况,既然她可以对容槿华那样,那么五年里,在这个大染缸般的娱乐圈,她会不会也与其他人…… 庄夫人不敢再想下去,强烈的负疚感与内心的痛苦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如果白疏影真的是她的女儿,她此时此刻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带她离开片场,离开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把过去二十多年欠她的全部补回来。 这些年来,阿珞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让她二十多年寝食难安,无论拔掉或是留着,于她而言都是折磨。 庄夫人想着,这件事情或许应该与庄先生商量一下,但是她又有些担心,依照丈夫的性格,会完全无法容忍自己有一个进入娱乐圈、甚至还与人进行过桃色交易的女儿,而庄家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大小姐。 可是她太想补偿阿珞,想要让她得到那些她本该拥有的东西,如果庄先生不接受她、庄家不接受她,她还是只能以白疏影的身份生活下去,永远都无法成为庄家的大小姐、玉鸾的继承人。 更何况,也不排除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这一切都是一场空欢喜,那颗红痣,也不过是凑巧而已。 庄夫人叹出一口气,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庄玮的声音,“老妈,你怎么不进去?我等了好久,你都在这里站着发呆,在想什么呢?” 她回过身去,只见庄玮抱着一只玻璃柜站着她身后,在那玻璃柜中,便是玉鸾品牌的十大代表之一,那对精美而珍贵的玉如意。 “没什么,进去吧。”庄夫人淡然一笑,推开休息室的门,与庄玮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庄玮将玻璃柜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将顶盖掀开,张导演看到,不由得啧啧称奇,端详几番后,慨叹道,“真是万里挑一的珍品。” 庄先生的神色中多了几分自豪,“这是自然,您有所不知,这对玉如意如果放在拍卖场上,少说也值这个价……”他比划了一个数字,满意地看到张导演的目光中掠过一丝震惊。 “这……”张导演的神情有些复杂,这部剧的拍摄得到了玉鸾的大力赞助,想必到时候会有很多珠宝爱好者,纵使对剧情不感冒,也会为了一睹玉鸾的首饰而贡献一部分收视率。这种买卖在娱乐圈里不稀奇,既然对方肯下血本,他也乐得接受,然而这一次,已经不能仅仅用下血本来形容了。 他不知庄先生是如何作想,竟然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借给剧组当道具,万一拍摄的时候出了什么闪失……他简直不敢去想。 谨慎起见,他还是出言提醒道,“庄先生,您也知道,等下拍摄时,是不能像这样套玻璃柜的……” 庄先生点了点头,张导演又道,“它甚至还会经演员之手……” 庄先生笑了,“张导放心,您的顾虑我都明白,但我既然肯把东西借出来,那必然是相信您、相信剧组的,咱们生意人,虽然爱财,但也讲究一个信字。” 张导演欲言又止,最终不忍拂了他的一番好意,便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一同走出了休息室。 庄玮抱着柜子走在最后,趁着自己的父母在与张导演交谈,他路过一扇门前,那门悄悄错开一条缝,庄玮迅速将柜子塞到门缝中伸出来的手上,又从那人手里接过另一只柜子,整个动作干脆利落。 交接完毕,庄玮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紧紧地跟在三人身后,往片场的方向走去。 第52章 弄巧成拙 很快地,一切准备妥当,庄先生和庄夫人也在角度最佳的一个位置坐定,等待着欣赏演员们的表演。 张导演千叮咛万嘱咐,让大家一定要留心,千万不能让这对玉如意有个什么闪失。说罢,他发现演员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玻璃柜上,也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许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无奈,白疏影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安慰道,“您放心,大家知道分寸。” 姑且也只能这么想了。张导演心事重重,觉得庄家的举动简直是在给他增添负担,完全没有了当初得知玉鸾会出赞助的喜悦。过犹不及,或许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他只能安慰自己,演员们又不是三岁孩子,应该懂得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于是他咳嗽一声,提醒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晚些还要到郊外去拍外景,早点结束这里的戏,路上就不用那么紧张了。” 说完,他像是依旧放心不下,对白疏影道,“尤其是你,等下万不可掉以轻心,无论发生什么情况,玉器的安全都要放在第一位,明白吗?戏可以重拍,但那玩意儿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可就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白疏影虽然在心里觉得他紧张过头,但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他的想法,于是便点了点头,转身往自己该站的位置走去。 所有演员各就位,张导演对摄像机进行着最后的调试。等待期间,安念锦凑近白疏影身边,目光望着庄玮,低声道,“我还真是没见过这么卑鄙的人,疏影姐,等下你可千万别着了他的套。” 白疏影闻言,不解地望向她,“你说什么?他又做了什么?” 安念锦怔住,神情里也满是疑惑,“雪樱没有告诉你吗?”见白疏影微微摇头,安念锦脸色一变,那边张导演已经准备妥当,她赶忙抓紧最后的时间,低声道,“玻璃柜里的那对玉如意,是庄玮特意准备的赝品,他……” “谁还在那边交头接耳?毛病!”张导演一声怒斥,安念锦赶忙噤声。 白疏影蹙眉,在心底里思索着安念锦那句没有说完的话的含义。其实方才她透过玻璃柜子看到那对玉如意,就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她虽然不是什么鉴宝专家,但由于前世最喜欢玉制的饰品,接触的人中也多有行家里手,所以耳濡目染地,她也对此多少有了一些了解。 而在看到那对玉如意的第一眼,她的直觉便告诉她,这件玉器并不能被称之为上品,更有甚者,她怀疑这完全是一件赝品。但她却完全不能表达自己的疑惑,张导演特意嘱咐过,这一次庄家下了血本,专程将这件价值不菲的珍宝拿来,就是为了表示他们对这部电视剧的支持,如果她当场提出自己的怀疑,岂不是让庄先生脸上挂不住? 她本想装作视而不见,只是拍一场戏而已,那玉如意是真是假,与她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但如今听了安念锦的一番话,她顿时觉得,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容易,如果这赝品是庄玮有意为之,只怕她会难逃牵连。 没想到这小孩还挺记仇。白疏影如是想着,饶有兴趣地往庄玮所在的位置看去,正巧他也在看她,见她望来,庄玮怔了一下,刚想对她露出一个自己的招牌式酷帅狂霸拽的迷人微笑,却见她勾了勾嘴角,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的自己的目光。 庄玮还没来得及绽开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大夏天的,他竟然出了一头冷汗,也不知是心虚的还是被白疏影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吓得。 他强作镇定,又一次在心底里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反正她马上就要倒霉了,自己就当是做做善事,容忍她最后一次吧。庄玮如是想着,将目光投向了场地。 拍摄已经开始,白疏影一袭华丽宫装款款而入,在饰演皇帝和皇后的演员面前跪下,一番恭贺皇后芳辰的敬辞过后,她在帝后的示意下平身,向皇后献上了自己的贺礼,一对玉如意。 随行侍官由玉鸾的内部人员客串,为的是稳妥起见,让玉如意全程只需经过白疏影一人之手,其余时间都是由专业人员保管及打理。 白疏影掀开盖在托盘上的布料,小心翼翼地去拿玉如意,然而在触及的一瞬间,一股异常的滑腻感传来,与此同时,托盘有意无意地倾斜,她心神一凛,不动声色地抬手扶住托盘的边沿将它摆平,手指状似不经意地在上面划动,最终却发现,这只玉如意像是经过了什么特殊处理,滑溜得不正常。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接下来的动作,别说是两只手将玉如意竖起来给皇帝和皇后看,就是单将它拿起来,如果方才她的动作稍微急一点,加之捧托盘那人的“配合”,只怕现在这玉如意已经要掉在地上四分五裂了。 所以说,这就是庄玮以次充好的目的? 白疏影在心底里叹口气,只想送给庄玮一句话:中二是病,得治。 她这一番动作耽误了一些时间,张导演喊了“cut”,满脸疑惑地问道,“白疏影,你怎么回事?你是木头吗?不会动了吗?” 白疏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看这玉如意好像有点问题。”她望向庄玮,眨了眨眼睛,“庄少爷,可以请您来看一下吗?” 庄玮愣住,就听庄夫人道,“儿子,你快去看看。” 张导演也走了过来,心里直发慌,他就怕这玉如意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好在方才他在摄像机里看得清楚,从始至终,白疏影只是摸了摸,除此之外并没有多碰一下,这种情况下就算出了问题,也不归剧组负责。 庄玮颇不情愿地站起来,暗自犯嘀咕,难道白疏影看出了什么?他走近,仔细端详了一番,茫然道,“哪里有问题?” “在那一头,您把它拿起来看。”白疏影提醒道,庄玮刚要伸手去拿,猛然想到什么,顿时触电般地缩回手来,睁大眼睛望向白疏影,却见她一脸无辜的表情,似乎还在惊讶他为什么不去拿。 庄玮在这边磨叽,那边庄先生和庄夫人却是等不及了,庄先生沉声道,“你拿过来,我看一下。” 庄玮小心翼翼地接过托盘,在此期间,白疏影有意无意地“好心”帮他扶了一下,却在宽大衣袖的掩映下,伸手狠狠地按上了庄玮手腕上的麻筋。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庄玮控制不住地手一抖,托盘瞬间失去了平衡,那经过特殊处理的玉如意,蹭着同样经过特殊处理的木质托盘面,以摩擦系数接近于零的姿态,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投向了大地的怀抱。 就近的几个人手忙脚乱去接,谁知那玩意儿就像泥鳅一般,让他们的努力全部变成了徒劳。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玉如意掉在地板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片场顿时一片死寂。 庄先生脸色大变,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而庄夫人面色苍白地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望着惨遭肢解的玉如意,身子一晃,险些就要晕过去。 她该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儿子失手打碎了这件无价珍宝,她和丈夫该如何向庄家众人交待?那些心怀鬼胎的旁系,会不会以此作为把柄,把他们全家陷于不义?这么一想,她身子一软,一宿未眠的疲惫、庄玥之事的操劳以及对庄珞一事的担忧交织在一起,终于让她再也无法坚持,直截了当地晕了过去。 “浅夏!”庄先生一边心焦玉如意,一边又担心妻子,进退两难,一时不知该跑上去查看一下玉如意的情况,还是留在这里照看庄夫人。 张导演也是满头大汗,急忙招呼人去帮庄先生。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是怕什么偏要来什么?一想到庄先生比划的那个数字,他觉得自己的高血压都快要犯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清楚状况,把玉如意弄碎的是庄玮,和他的剧组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焦急之中,他前后打量着,想看看有没有摄像机把庄玮打碎玉如意的画面记录下来,谁知唯一能拍到的一台,方才却被自己挡了个严实,他顿时感到头晕眼花,恨不得和庄夫人一道晕过去。 而庄玮此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原本他是想着让白疏影打碎这件玉如意,好好欣赏一下她花容失色、手忙脚乱的样子,坐等她接受张导演怒吼的洗礼和自己父母的诘问,但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事情要如何收场。 如今计划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出丑的人成了自己,他才意识到做事情要有始有终,这是多么重要的一条道理。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坏事。 与此同时怔住的还有苏雪樱,她想的是,等白疏影将玉如意打碎,众人一片恐慌之时,她就能指出这是一件假的东西,借口她都想好了——无意间听到庄玮打电话,本以为他只是闹着玩,庄家还不至于在这上面造假,于是就什么都没有说现在事情发生了,她怀疑这是一件赝品,希望庄先生和庄夫人可以仔细查证一番。 多么天衣无缝的说辞,到时候,不但为白疏影刷洗了罪名,还把庄玮陷于不义,如此一箭双雕的好事,现如今,却因为庄玮的失误而化为了泡影。 苏雪樱也有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虚弱地扶住了身边的安念锦。 安念锦则出乎意料的平静,她的心里稍许有些惊讶,但令她感到意外的却是白疏影化解危机的方式。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她大致已经猜到了庄玮的目的,如今眼见着白疏影成功地祸水东引、转嫁危机,她不由得感叹,果然还是疏影姐聪明,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恐怕无法做到像她那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反应过来,还实现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片场顿时一片鸡飞狗跳,终于,庄夫人悠悠转醒,庄先生安顿好她,便往这个方向走来,他的手抖了抖,最终狠狠地握成拳,才忍住了没有一巴掌打在庄玮脸上。 他俯下身去查看玉如意的情况,却在一瞬间怔住。 玉如意被摔成了五块,令人感到惊奇的却是,它的断面非常整齐,就像是用刀齐齐切过一般,完全不似玉器摔碎后的样子。 他伸手捻起一块,却哧溜一滑,将那一块残片摔在地上,再次碎成了两半。 庄先生大惑不解,他从小熟知各种玉的特性与质地,从来没见过什么品种的玉是这个样子。凝神半晌,他再次扒拉了几下地上的碎片,霎时间,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他猛地站起身来,险些步了妻子的后尘。 这鬼玩意儿哪里是什么玉器,特么分明就是一堆碎玻璃! 他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狠狠地瞪向庄玮,庄玮被瞪得脖子一缩,支吾了半天,最终嗫嚅道,“我……我能用玻璃仿到这种程度,也……也挺不容易的是不?” 回答他的是庄先生怒不可遏的咆哮,“你这个逆子!” 第53章 峰回路转 庄先生扬起手来就要打他,庄夫人三两步赶上来拦住,低声请求道,“外人面前,给儿子留些面子吧。” 庄先生窝火,让他给庄玮留面子,但那小兔崽子做出这档子事来的时候,又何曾想过给他留点面子? 但终究是在片场,一群人看着,他也不好发作,于是硬生生将火气按捺下来,狠狠地瞪了庄玮一眼。 庄玮恰巧抬起头来,被他一瞪又赶忙垂下头去,顿时冷汗直流,直觉告诉他今晚回家要等着挨揍了。他一边苦苦思索着自保的对策,一边甩着依旧有些酸麻的手腕,他大爷的,那女人下手还真狠。 他怨气十足地向白疏影望去,对上她波澜不兴的目光,咬牙切齿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得,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庄玮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拿出避瘟神的精神来对待白疏影,坚决不靠近她方圆两米之内。这么一想,他目测了一下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咳……”张导演咳嗽一声打破了僵局,小心翼翼地征询庄先生的意见,“庄先生,您看这……” 他的目光瞟了瞟地面,庄先生的脸色尴尬不已,赶忙对随行人员使了一个眼色,那些人会意上前去收拾残局,却三番五次没能将那些碎块捡起来,最终有人拿了扫帚过来,将那些碎片扫进簸箕,倒入袋子中,匆匆带离了片场。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张导演的心情格外复杂,在他看来,庄玮完全没有做这件事情的理由,他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早已过了贪玩的年纪,绝对不可能用这种恶作剧来戏弄剧组。他忍不住怀疑,庄玮之所以这么做,难道是庄先生的意思? 张导演不由得气闷,方才在休息室里,庄先生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如今竟然拿了一件赝品来以假乱真,耍人也不带这么耍的。虽然他比任何人都不想用那对真品玉如意来拍戏,也能充分理解庄先生的顾忌,可是,既然担心受到损失,既然一开始就不想借出真货,那又何必拍着胸脯承诺呢? 如果刚才没有发生意外,这场戏就这么拍下来播出去了,观众里有行家里手看出了端倪,认出这是一件赝品,那岂不是要埋怨剧组拿玉如意做噱头,为了收视率而故意欺骗大家的感情吗? 更何况,联想到自己一整天提心吊胆、小心谨慎,刚才还差点被吓出毛病来,张导演就愈发来气,他将目光投向庄先生,语气里不觉多了几分不快,“庄先生,接下来的戏,我看还是用赝品进行拍摄吧。如此一来,您也更加放心,您说是不是?” 庄先生想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赶忙陪笑道,“方才真是对不住,犬子年纪小不懂事,小孩子恶作剧而已,还希望张导不要放在心上,别因此而影响到接下来的拍摄工作。” 张导演苦笑,“看来我真是年纪大了。”这种恶作剧,他可真是消受不起。 庄先生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是好。 “张导,庄先生,你们都消消气。”这时候,方才一直气定神闲站在一边看好戏的白疏影出了声,她走上前去,目光真诚地望向庄先生,“庄先生,我想您误会庄少爷了,他的所作所为,全然是出自一番好意。” 庄先生被她的一番说辞弄得有些糊涂。那小兔崽子害他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面子,还得罪了张导演这样的大导演,他是不是故意的都难说,还好意? 白疏影笑着解释道,“庄少爷这么做,也是因为担心您。玉如意价值连城,若是在片场里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您也不好向家中交待,在我看来,庄少爷只怕是对我不放心,害怕玉如意在我手里受到损坏,从而于您不利,于是才出此下策。” 她停了停,眼底的笑意却是更深,“庄少爷年纪虽小,做事多有考虑不周之处,但他孝心可嘉,您若是反而因此动怒,岂不是让他过意不去?” 此言一出,庄玮脸色一变,赫然抬起头来,发现白疏影不知何时又站在了自己方圆两米之内,顿时移开一段距离,才去思考她那番话的含义。他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替自己说话,虽然她的个别用词让人不爽得很,但至少对自己是有利的。 庄先生半信半疑地看向庄玮,庄玮忙不迭地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 庄先生暂且收回目光,疑惑道,“白小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说来有些失礼,”白疏影莞尔,“方才我回化妆间换衣服,路过阁楼那边,不慎听到庄少爷在打电话,由于距离太近,我不得已全部听了清楚。” 庄玮的脸顿时成了调色盘,所以说,这个女人早就听到了?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一想到自己满心期待等着看她出丑的时候,她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如何反将一军,他顿时觉得人生为什么会这么艰难? “唉,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庄先生没说什么,倒是张导演叹息着开了口,“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想装作不知道?你说说,要不是出了这种事,我们岂不是要……” “是我的错。”白疏影温顺地认错道,“但是张导,我是不小心听到了庄少爷打电话,如果就这么把事情透露出去,岂不是有点不厚道?到时候若是庄少爷责怪到我头上,我该怎么交待呢?” 她放软了语气,“不管怎么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不如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而不是在这里互相抱怨,伤了大家的和气。” 她的声音像是一股清澈的泉水,浇熄了大家心头的怒火,一阵沉默过后,张导演和庄先生各自冷静了些,庄先生让庄玮将货真价实的玉如意拿了出来,为表诚意,他亲自打开玻璃柜,取出玉如意让张导演鉴别,张导演赶忙摆摆手,开玩笑说自己已经受不起惊吓了。 几句调侃过后,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张导演开始准备后续的拍摄工作,而庄先生看见庄玮就来气,于是让人先将他送回了家。 临走之前,庄玮回头看了一眼白疏影的背影,不由得在心里感慨,此前他觉得自家姐姐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而如今,他已打定决心,下一次见到庄玥,一定要毫不吝啬地夸赞一番她的温柔、善良与单纯。 这一次终于没有再出乱子,玉如意的戏份一次通过,在接下来的几场戏里,白疏影也发挥得很好,让张导演十分满意,也就遗忘了方才对她的埋怨。 从始至终,庄夫人安静地坐在一边,视线却一直未曾从白疏影身上离开。她看着白疏影以巧妙的言辞游刃有余地平息了局面,看着她以精湛的演技博得导演的认同,看着她一颦一笑中所透露的风采与光华,自己却是心事重重。 如今细细看来,白疏影的容貌确实与年轻时的自己有几分相似,但她明白,仅凭这一点以及白疏影胸前的那颗红痣,是不足以说明任何问题的,最可靠的方式是dna鉴定,她只需要想办法弄到白疏影的头发或者血液,事情就可以见分晓。而在此之前,她认为最好还是先试探一下庄先生的想法。 等到这边的戏全部结束,剧组要赶去郊外拍外景,庄先生与庄夫人便带着他们那对价值不菲的玉如意离开了,看着他们的车子绝尘而去,张导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坐在车子上,庄夫人一边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一边有意无意地提醒道,“那位白小姐,演技可真是不错呢,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天分。” 庄先生正在看手机,听到她的声音,顺口接道,“哦?她有多大了?” “二十四。”庄夫人叹息一声,“如果阿珞还在,也应该是这般年纪。” 庄先生的动作微微一滞,声音里多了几分不耐,“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然而素来对他言听计从的庄夫人,这一次却异常执着,“或许是我太想念阿珞了,今天下午总有一种错觉,觉得她和我还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而且方才她那聪慧机灵的样子,倒挺有你年轻时的风采。我觉得……” “够了,浅夏,我的容忍不是用来让你得寸进尺的。”庄先生眉头一皱,声音不觉沉了下来,“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堂堂庄家大夫人,怎么像个祥林嫂一样?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你这把年纪,早就应该看开了。” 他看着心事重重的妻子,冷笑道,“怎么,你该不会以为,白小姐就是阿珞吧?” 没等庄夫人说话,他轻哼一声,“若是这样,我庄家还真是家门不幸,阿玥现在做的事情已经足够给人看笑话,如果让他们知道阿珞竟然做了戏子……啧啧,我这张脸要往哪放?” “你说阿珞就说阿珞,何必扯上阿玥?”庄夫人不动声色地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你以为阿玥做那些事是光彩的吗?若是给人知道她竟然是……只怕一个个都要笑掉大牙。”庄先生没好气道,“你自己看看她的样子,从头到脚哪里像个名门闺秀?成天就知道任性胡闹,差点把命都给闹没了,如今还换着法子给你我添堵,今天我在片场丢尽了脸,她也难逃干系!要不是因为她,我又何必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投资,把上好的宝贝借给剧组拍劳什子的电视剧?” 庄先生越想越气,忿忿道,“还好她已经答应了订婚,我如今唯一的盼头,就是尽早把这赔钱货嫁掉,借助顾家的势力给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们一点教训。我白养了她二十年,是时候该得到回报了。” 庄夫人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认亲的事只能在暗地里进行了,还好阿珞她现在很好,就算是没有她、没有庄家,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她这边心思百转千回,而作为当事人的白疏影,却没有闲工夫来考虑这些东西。自从那一次之后,庄玮再也没有来片场找茬,白疏影心情很好,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在《珠玉琳琅》的拍摄中,不知不觉,拍摄工作步入尾声,即将迎来杀青。 而与此同时,《衣香鬓影》终于登上了荧幕,于五月底六月初开始了首轮播放。 第54章 繁华落幕 《衣香鬓影》这部电视剧,还真是应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句话,尽管拍摄期间状况不断,事后男女主演又一度置于风口浪尖,但也正是如此,它在还未播出前就收获了很高的关注度,加之白疏影的歌迷们的支持,这部剧从播出开始,收视率便高居不下,到大结局播出的那一天更是再创新高,真正地应了“收视长虹”这句吉言。 这部剧的播出稍稍挽回了容槿华和冷香凝在公众心目中的好感度,随着剧情的推进,众人不觉被陈俊彦和怀瑾之间生死相随的深情所感动,于是对容槿华和冷香凝也多了几分宽容。 如果真是应了白疏影的那条微博,两人在剧中的表现均是建立在真情流露的基础上,那么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而不是所谓的“炒作”吧。于是有粉丝提出,明星也是普通人,大家应该对他们多一些宽容,虽然容槿华之前和无数女星传出过绯闻,虽然两人未婚同居,虽然他们对外隐瞒了在一起的消息,但换位思考一下,难道每一个人都能保证自己一生不换女朋友、并且没有做过婚前同居的事?至于最后一点,难道仅仅因为他们是明星,就需要把自己的私生活完全曝光,让大众进行检阅吗? 男未婚女未嫁,并且各自也没有男女朋友,那么为什么两人不能在一起? 渐渐地,这种观点得到了越来越多的粉丝支持,甚至《衣香鬓影》的首轮播放结束后,一群人到容槿华和冷香凝的微博下刷屏,希望他们能够和剧中的陈俊彦和怀瑾一样,幸福美满、花好月圆。 对此,容槿华和冷香凝唯有苦笑。近来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一直都在避风头,极力想让那件事情淡出公众的视线,等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够找借口“分手”,谁知现如今,公众俨然将他们视作了“模范情侣”,两人若是最终没能携手走入婚姻的殿堂,就是对不起群众。 如今虽然没有接戏,但各大综艺节目以及报刊杂志都在邀请两人出镜,并且围绕的主题除了《衣香鬓影》的剧情就是两人的进来发展和今后打算,为了保全形象,他们不得不违心地在镜头面前一次次地秀恩爱。于是一个多月下来,两人都是身心俱疲,这简直和每天都在演戏没什么差,唯一的区别就是拍戏还会面对不同的演员,如今却从早到晚面对同一张脸,还是一张让自己看着就烦的脸。 每一次被记者夸赞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的时候,以及每一次收到粉丝祝福的时候,甚至每一次被fff团烧烧烧的时候,他们都忍不住在心底里默默地把白疏影问候了一千次。 当初就是那个女人给他们下的套,如今他们被折磨得心力交瘁,可那女人却愈发混得风生水起,每天衣着光鲜地出现在记者的镜头前,还开始为自己的新专辑做宣传,大有在歌坛开辟出一片天地的势头。两相对比之下,愈发突显容槿华和冷香凝的落魄。 但他们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毕竟冷香凝自作自受,时至今日也是罪有应得,而容槿华虽然是无辜躺枪,但谁又能保证他就一点歪心思都没有呢?如果不是他将冷香凝看成了白疏影,还非要霸王硬上弓,那么他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所以两人也只能在心底里尽情抒发自己对白疏影的怨念,在这种时刻,这对冤家则是前所未有的团结。 现如今,这对相爱相杀的冤家不得不手挽手地出席《衣香鬓影》剧组的庆功宴,一边在众人面前上演秀恩爱的戏码,一边向站在不远处的白疏影飞眼刀。 “我真是没想到啊,你们两个竟然会在一起。”王导演热情地与两人碰杯,他的心中颇为感慨,原本他以为容槿华和白疏影之间会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谁知最终却是容槿华和冷香凝发展成了情侣。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桩好事,一部戏成就了一段姻缘,王导演挺有成就感。 他拍了拍容槿华的肩膀,“好好对人家姑娘。” “会的。”容槿华揽着冷香凝的肩膀,温柔道,“她酒量小,她的那一杯就由我代劳了。”说罢,他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又从侍者捧着的托盘中拿了一杯,再度一饮而尽。冷香凝在一旁嗔怪道,“我又不是一点也不能喝,你现在喝太多,等下还不是要劳我照顾?” 王导演忍不住感叹,多么恩爱的一对鸳鸯! 送走了王导演,容槿华赶忙放开了冷香凝,见冷香凝也转身到一旁的桌子上取甜点、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他轻哼一声,戏谑道,“你的旧情人呢?你出了这种事,他也没有表示一下关心吗?” 冷香凝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那你的前女友呢?你现在这副样子,她也没有想要拉你一把么?” “她有拉我一把啊。”容槿华耸耸肩,“她不是都明说了,那条微博是在还我的人情,若不是被你拖累,我又何必把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冷香凝气急,“别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来,你若不甘心,大可以向公司禀明,让我一个人身败名裂好了!每天对着你这张脸,被迫在公众面前和你虚情假意,我早就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眼下这种情况看来,难道我一辈子都要这样度过?与其如此,我宁愿从此退出娱乐圈!容槿华你……呜呜……” 容槿华从果盘里取了一大块桃子塞进她嘴里,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你有毛病吧?发牢骚也不看场合?”他简直想不明白,就冷香凝这种狗改不了吃x的大小姐脾气,是怎样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的? 冷香凝被噎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容槿华凭什么说她?她当然知道场合,但这不也是看在周围没什么人、自己的音量又控制得很好的份上,才发泄了一下自己的怨气么?本着即使行动上不能拒绝他、也要从言语上让他感到不爽的战略目标,她吐出桃子,刚要发作,就见苏雪樱端着一只高脚杯往这边走来。 容槿华原本也做好了奉陪到底的心理准备,此时也不得不暂时鸣金收兵,两人迅速地靠近对方,表现出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待苏雪樱走近了,冷香凝率先打招呼道,“雪樱,别来无恙。” “劳前辈挂心,我近来挺好。”苏雪樱含笑道,末了又补充,“不过当然不能与二位前辈相比,你们这副甜蜜的样子,真是羡煞旁人呀。” “你又取笑我了。”冷香凝抱着不如归去的心态,伸手挽住容槿华的胳膊,笑着埋怨道,“两个人远不如一个人自在呢,好多事情都无暇兼顾了,还平添一堆麻烦,就在方才,我们还为喝香槟还是喝红酒而争论,你瞧瞧……真是的。” 这恩爱秀得天衣无缝,苏雪樱笑而不语,看着容槿华配合地露出宠溺的笑容,还伸手刮了一下冷香凝的鼻子,她头一次有点同情这两个人。 不过,他们很快就能解脱了。 苏雪樱在心底冷笑一声,表面上却依旧是春风和煦,“既然前辈无暇顾及其他的事,那么就一心一意地将心思投入在容先生身上吧,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介意替您分担。” 冷香凝刚要客套地道谢,就听她继续道,“公司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下周将由我代替前辈您,与赵董事长一同前往欧洲。” 冷香凝闻言,脸色不由得一变,这一次的活动,国内外各大娱乐公司聚首,且不说到时候会有多少电影导演和音乐制作人前往、有多少机遇摆在那里,而且代表各大娱乐公司出席的艺人,一定是本公司内最优秀、最有前途的艺人,如今苏雪樱取代了她,岂不是从侧面说明……苏雪樱已经取代了她在凰明、在赵董事长心目中的位置? “不可能,这么重要的事,我为什么没有收到通知?”冷香凝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我这不是来通知您了么?”苏雪樱笑得灿烂,“更何况,公司何时明文宣布过,此次的活动将由您来出席?这不过是您自己想当然罢了,往年几次都是您,所以您以为这一次也是非您莫属吗?” 她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对冷香凝道,“您一定没有听说过‘风水轮流转’这个词语。当初您在片场对我指手画脚、呼来喝去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你……”冷香凝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不相信,不相信赵董事长会放弃自己,但看着苏雪樱那副胸有成竹、得意洋洋的表情,她却一个辩解的字都说不出来。 “好好珍惜今晚吧,”苏雪樱神秘一笑,“说不定,这是您最后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冷香凝怒道,却见苏雪樱已经飘然转身离去。 她的手颤抖着,几乎都要拿不稳高脚杯,身边的容槿华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她只是在吓唬你罢了,公司怎么可能选她那种刚出道的新人参加那么重要的场合?赵董事长又不是傻子。” 冷香凝很想接受他的安慰,但方才苏雪樱那志在必得的样子深深地烙在她的脑海中,让她无法相信对方是在说谎。 见她不信,容槿华叹道,“前几天赵董事长刚和我说了这件事,今年他有意还带你去参加,争取让你接一部国际上的电影,为今后的发展开辟一条新路子,也好好挽回一下人气。” 冷香凝怒目而视,“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容槿华没好气,“你还怪起我来了?你自己想想为什么,从一大早开始你就对我各种甩脸色,一对你讲话你就乱开炮,你让我怎么告诉你?” 冷香凝理亏,但又拉不下脸道谢,于是便将话题转移到苏雪樱身上,“那她方才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用意?” 容槿华嗤笑,“从言语上攻击别人,给人找不痛快而已。对了,这不也是你最擅长的吗?” 冷香凝没好气地别过头去,她沉默地喝着杯子里的酒,心里涌上一丝对苏雪樱的嘲讽。 与此同时,苏雪樱走到另一边,乖巧地向白疏影和慕如薇敬酒,顺带无意地透露了一下方才说给冷香凝的那件事,末了,她笑意盈盈地问道,“我听说新盛也受到了邀请,到时候我们就又能见面了。” 她的这句话看似无意,但实际上却是另有目的。按照规定,娱乐公司出席这种场合,一般只会带一位女艺人前往,慕如薇和白疏影同为新盛的演员,一个当红影后一个人气新星,公司必定会在两人之间做出选择,在苏雪樱看来,慕如薇的胜算显然更大一些,她如今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要让白疏影看看,自己轻而易举地站在了她难以企及的高度,获得了和新盛天后慕如薇一样的待遇。 慕如薇却笑着摇了摇头,“到时候你们两个还能见面,我就不行了。”面对愣怔的苏雪樱,她的笑意更是明艳,“所以你还不趁此机会和我多喝几杯?今日一别,不知道下一次碰面会是什么时候了。” 苏雪樱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道,“前辈,您真的不……不会去吗?” “有什么问题吗?”慕如薇反问。 “没……没有。”苏雪樱尴尬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那我可真要好好陪您喝几杯。” “你是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慕如薇却不打算放过她,戏谑道,“我最近档期排的满,所以公司这一次就安排疏影参加。能够出席这种活动的演员或歌星,不是资历比较老就是本身比较优秀,所以除了我这个资历老的演员,放眼整个公司,也就疏影最符合条件了。若不然,换了一些既没有资历、又没有演技的人去,岂不是给公司掉面子?” 慕如薇语气轻描淡写,但她的话语却是句句带刺,结合她锋利的美貌,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压迫。苏雪樱的动作一僵,却完全无从反驳,于是她草草应付了几句,便匆忙走开了。她一转过身去,脸色便冷了下来,唇角浮上一抹轻蔑的笑,她在心底里暗自发誓,一个小时后,慕如薇一定会后悔方才那么对她。 待她离去之后,慕如薇调侃道,“你看看,尝到一点好处,立马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不过这种人也只会背后搞小动作,任何事情只要一放到台面上讲,她就没有招架之力了。” 白疏影不置可否,她淡然一笑,复而犹疑道,“薇姐,你真的打算……” “该不会你也不相信我吧?”慕如薇好笑道,“公司的安排都出来了,你总不至于怀疑董事长的决定。我可真没说谎,我最近忙得很,白天拍戏,晚上照顾唯唯,我哪有时间去折腾这些事?” 说罢,她的声音柔和下来,“疏影,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好。” “谢谢薇姐,我会的。”白疏影点了点头,慕如薇说得没错,于她而言,这确实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如果她能借着当前的风头顺势而上,指不定能在电影界也谋得一席之位。 《衣香鬓影》播出后,她的唱功和演技真正地得到了公众的肯定,握瑜这个角色得到了大家的喜欢,尤其是她死的那一幕,更是赚足了众人的眼泪。事后,有粉丝概括握瑜的一生,称之为“生得举世无双,死得风华绝代”,这句话被疯狂地转发,印在了她的剧照以及各种网络宣传签上,成为这个角色最合适的写照。 相较之下,只纠缠于儿女情长的怀瑾就略逊一筹,虽然冷香凝的演技也不差,但角色的定位摆在那里,导致她比起一生与国仇家恨紧密相连的握瑜,终究还是少了几分格局与档次,尤其是大结局播出的那一天正巧赶上七七事变纪念日,这让握瑜的死更是蒙上了一层特殊的意味,一时间风头无人能及。 而编剧最终也承认,握瑜和怀瑾就是他这部剧的两条线,一条国仇家恨,一条儿女情长,二者结合在一起,内外兼顾地展现了那个特殊年代的风貌与韵味。 这么一来,更是将白疏影的人气提高不少,当人们得知握瑜这个角色担负着如此深刻而沉重的寓意,而白疏影身为一个新人竟然能将其诠释得淋漓尽致、出神入化,这已经不仅仅是凭演技就能实现的了,这其中离不开演员对那个特殊的年代、以及对国家和个人命运的思考。 白疏影当然知道这些,她与顾文轩商量,此时正是发布专辑的大好时机,趁着剧情播到握瑜成为名动一方的歌女时,她的第一张个人专辑《华灯初上》正式开始宣传,发布的日期就定在了明早,而与此同时,《衣香鬓影》也即将迎来第二轮播放。两者相互推动,必将把她的人气推向另一个高峰,如果她能把握机会,趁机接下一部电影,那么扶摇直上又岂是难事? 如是想着,她向慕如薇询问了一些关于电影的问题,慕如薇依靠拍电影起家,“影后”之名更是无人可以撼动,白疏影将她说到的一些关键点默默地记了下来,直到宴会步入个人总结与发言环节,她坐在席位上,还在回味慕如薇说过的那些话。 《衣香鬓影》获得了斐然成绩,这次的庆功宴,也算是一场总结大会,制作方、导演以及编剧先后上台,发表了自己的心得及感悟,一致认为这部剧应该冲击一下明年的电视节,争取拔得头筹,并将最佳导演奖、最佳男女主角奖都拿下来。 在场众人皆是斗志昂扬,看着自己参与完成的作品获得这么好的成绩,应该是最令人快乐及骄傲的一件事。 受到特别邀请的娱记将这些画面拍摄下来,同步转播到网络电视上,让观众们得以了解这部剧创作及拍摄背后的故事,顺带也算是做宣传,为了明年的电视节而向观众们拉票。 接下来是演员们的个人发言,容槿华首先上场,他的言辞风趣而真诚,笑容也是迷人又妥帖,仿佛完全没有受到绯闻事件的影响,依旧是那个潇洒而富有魅力的影帝。 等冷香凝上台的时候,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她像是勉强打起了精神,一番开场词之后,大屏幕开始播放她在剧中的片段。 大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幕,等待着再次欣赏怀瑾的风姿,谁知大屏幕却突然黑了下来,紧接着,一些零星的画面一闪而过,一男一女出现在宾馆中,先是女的开口,声音里有些胆怯,但似是在极力做着遮掩,“快把东西给我。” 男的冷笑一声,不怀好意道,“怎么,你就打算白拿东西吗?你懂不懂有句话叫做‘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女声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你……你想干什么?” “我总不能白替你办事。” 接下来,画面跳转,男女二人开始拉扯,最终女的欲拒还迎地倒在男的怀里,被男的抱入了套间里面的卧室。 众人一片哗然!虽然视频中那对男女的容貌身形做了模糊处理,但那女人的声音却是掩盖不了,大家听得真真切切,那女人的声音,和当前站在台上发言的冷香凝一模一样! 工作人员慌了神,急忙去切断视频,趁着空当,有一段音频播放了出来,那是冷香凝惊恐的尖叫,以及压抑的哭声。 音频戛然而止,宴会厅里顿时鸦雀无声,一片死寂之中,冷香凝面色惨白、目光空洞地站在台上,面对着底下各怀心思的目光和记者们黑洞洞的摄像头,她终于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次,她是真的死定了。 此事非同小可,记者们迅速地关闭了转播设备,其实为了防止意外,网络电视的转播是要慢一些的,但这事来得太突然,那些不堪的画面还是播出去一两秒,粉丝们炸开了锅,尽管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正所谓“高手自在民间”,有人迅速发挥抽丝剥茧的本领,将位置锁定在了东北b市景区内的一家宾馆中,那正是《衣香鬓影》在b市进行拍摄时,剧组下榻的地方。 那家宾馆有个特点,每一间套间的结构布局都不一样,所以这几本等于是暴露了视频中两人的身份,有人很快查出来,当时住在那间房里的是许滨和慕如薇夫妇,所以那一男一女应该就是许滨和慕如薇吗? 一时间,网上技术帝齐齐出动,对此展开了详细的还原及调查。 而与此同时,事发现场,宴会大厅里,记者们却还是悄悄地打开了各种录像及录音设备,将这段劲爆的新闻录了下来。 制片方和出品方的几位大领导纷纷下达命令,一定要查出这事是谁干的,另一边也出动人手去与记者们协商,尽管大家都完全没有想到,冷香凝会做出这种事来,但如今更令人担心的是这段视频和音频很有可能会影响到电视剧的前途,相比之下,冷香凝的个人情绪也就愈发微不足道了。 一片混乱之中,容槿华大步流星地走上台去,扯起瘫倒在地的冷香凝,她刚一站起身,便一头晕了过去,被容槿华抱走。 而在台下的席位中,慕如薇的脸色丝毫不比冷香凝好看,她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镇静,但她却紧紧地握着白疏影的手,手指一点点地变得冰凉。 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她与许滨离婚的事没有让媒体知道,而如今,许滨与冷香凝的桃色交易以这种方式暴露在公众眼前,如果事情没有处理好,她很有可能也会被拉下水,弄得一身腥膻。 她皱起眉头,极力回想着那一日所发生的场景,这段视频以及冷香凝的尖叫与哭声,是被什么人弄到这里的呢? 白疏影扶住她的肩膀,面色凝重地在她的耳边低声吐出一个名字,“苏雪樱。” 慕如薇脸色大变,她想起来了,当日苏雪樱也在场,她以拿手机为名,跟着自己和白疏影一起上了楼,“恰巧”成为了这件事情的见证人之一。但是转念一想,她和白疏影从始至终都在门口站着,未曾进入内屋,顶多能够录下来冷香凝一开始的那声尖叫以及她离开时的哭声,那么屋里发生的一切,那段被自己安插的无线针孔摄像头记录下来的画面,又是如何到了她手里呢? 正想着,一阵嘈杂声传来,工作人员从操作室里拖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那人影还在拼命挣扎着,但最终寡不敌众,被众人一拥而上制伏。 慕如薇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那人不是许滨又是谁?当日在法庭上,她的录像被作为呈堂公证发给了许滨和他的律师,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许滨和苏雪樱沆瀣一气,准备将她和冷香凝一并拖下水么? 许滨虽然被反剪着双手,但他还是越过重重人群,将视线锁定在慕如薇身上,露出一丝嘲讽而轻蔑的笑容。 当日这个女人将他逼得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是苏雪樱辗转联系到他,许诺给他一笔巨款,让他配合自己,上演这么一出好戏。苏雪樱本想用来对付冷香凝,但他却想将自己的前妻一并拖下水,他早已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他想让这个骄傲的女人也尝一尝这种滋味,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既然当初,这个女人费尽心机给自己设下陷阱,那么如今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体验一下被人暗算的感觉! 记者们看清楚了许滨的脸,纷纷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他们看到了什么?这可是年度头条!比《衣香鬓影》的剧情还要好看的八卦大戏!许滨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慕如薇和冷香凝,关于她们两人之间恩怨纠葛的传言,真的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如今许滨和冷香凝有染,还是在半年前的时候,那么是不是说明慕如薇和许滨的婚姻早在那时候就出了问题?冷香凝故意勾引许滨,是在报复慕如薇吗?许滨和慕如薇有没有离婚?如今许滨有意混入庆功宴,将这段视频放出来,究竟是什么意图? 千万种猜测在记者们的脑海中划过,他们仿佛看到数不清的钱财在前方招手,顿时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屏息凝神地注视着眼前的画面。 然而无论他们问什么问题,许滨就像是哑巴了一样,一个字都不肯吐露,而另一位当事人冷香凝已经失去意识被带了下去,他们自然也没有办法采访到她,于是记者们纷纷将话筒对准慕如薇,希望从她的嘴里套出一些消息。 白疏影担忧地望着慕如薇,但她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迅速从方才的难以置信中回过神来,抬手理了理鬓角,游刃有余地回答着记者们刁钻古怪的提问。 “很抱歉一直瞒着大家,我与这位许先生,确实已经离婚了。……离婚的原因?自然是性格不合,当然了,谈恋爱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一回事,很多问题都是结婚之后才暴露出来,我此前没有经验,栽个跟头也是正常吧?” “这件事情我当然知道,那个时候我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但那阵子我忙着拍戏,离婚的事情就搁置了下来,明天我可以拿出相关证明,从b市回去之后,我们两人便一拍两散了。” “至于这段视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和你们一样想知道,不过这个问题你们只能去问许先生了?……我故意放出来陷害冷香凝?这位先生,请您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您方才的那番猜测,已经足以构成诽谤,如果您再这样咄咄逼人,我只能用律师函来招待您了。” “如果我有意让冷小姐身败名裂,我又何必等到现在?如果您认为我是害怕影响《衣香鬓影》的收视率、所以才等到现在,那么我也可以告诉您,我对这个完全不在乎。我在剧中只是一个客串,我会在意这一个客串角色会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吗?” 白疏影坐在慕如薇身边,也没能躲过记者们的围攻,但无论记者们问什么,她一律以“这是薇姐自己的家事”来回答,既不透露内/幕,也不发表评论,让记者们感到头疼不已。 正在这时,她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她悄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顾文轩。 她站起身来,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混乱的现场。然而在通往洗手间的路上,她却被容槿华拦了下来。 容槿华的表情一片阴沉,与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风流样子截然不同,白疏影戒备地后退一步,却被容槿华狠狠地抓住了手腕。他的力气大得快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声音更是带着森然寒意,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白疏影,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你想毁了冷香凝,毁了凰明,对不对?你他妈的好歹毒的心!” 第55章 天意弄人 “容槿华,你是在向我展示你的编剧水平吗?”白疏影用力挣脱他的掣肘,目光中一片幽冷,“还真是抱歉,据我所知,这种桥段早在十年前就不流行了。” 有人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来,容槿华面色一沉,不由分说地抓起白疏影的胳膊,拖着她闪身到一处幽暗的角落。 他无暇理会她言语中的讽刺,眉头拧起,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事情不是你做的?”没等她回答,他兀自冷笑,“不是你又能是谁?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慕如薇本人就只有你,我不相信慕如薇会冒着自毁名声的风险做出这种事来。” “容先生,麻烦您在兴师问罪之前,先把具体情况弄清楚。”白疏影觉得有些好笑,“您说知道这件事的除了薇姐就只有我,那么我想请问一句,您把苏小姐置于何地?当天以回房拿手机为名跟着我们上楼、现在就职于贵公司的苏雪樱小姐,您将她遗忘在了何处?” 容槿华闻言一震,他仔细回想,那一天苏雪樱确实是跟着白疏影和慕如薇上了楼……这么说来,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苏雪樱? “有一句话我曾经非常不爱听,但现在我觉得应该把它送给你,”白疏影的眼底浮上一抹笑意,放低了声音道,“攘外必先安内。容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上一次你和冷小姐之间的事被捅出去,弄得人尽皆知,是否也是有心人在幕后操纵?” 望着陷入沉思的容槿华,她叹出一口气,“希望下一次您再怀疑我的时候,能够拿出一些令人信服的证据,而不是您自己的妄想与猜测。”说罢,她转身离去,徒留容槿华一个人站在原地,许久之后,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赵董事长的电话。 终于走到了比较敞亮的地方,白疏影松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三个未接来电,她笑着摇了摇头,刚要拨回去,手机就重新开始震动,她按下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顾文轩的声音率先响起,带着一丝凝重,“你在哪里?” “宴会还没有结束。”白疏影答道,不由一笑,“这么严肃做什么,不就是方才没来得及接你的电话吗?” 他却没有配合她的玩笑,而是叹息一声,道,“《珠玉琳琅》的审核出了点问题,播出计划很有可能会被腰斩。” 白疏影的笑容一点点敛去,压低了声音问道,“什么情况?” “你也知道,最近国家整治影视剧市场,古装剧的审查比起以往更加严格,而这一次……”顾文轩停了停,才缓缓道出了事实,“可能是夏小姐得罪了她在小说界的竞争对手,对方似乎背景不浅,借着国家严打的势头,在剧集审核方面处处阻挠,情况不容乐观。” 白疏影一怔,赶忙问道,“阿蓁呢?她可有得知这件事?” 《珠玉琳琅》在六月初杀青,由于这部剧是一边拍摄一边进行剪辑制作,所以很有希望在七月底上映,这也是夏蓁最希望看到的,这对于她和她的书迷都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因为三年前的这一时间段,也是《珠玉琳琅》实体书上市的日子。而如今,这部剧的审核受到阻挠,甚至面临着无法播出的命运,如果让夏蓁得知,对她来说岂不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她已经知道了。”顾文轩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他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让她的心情沉入谷底,“制片方下午将消息告诉她,然后就再也没能打通她的电话,我也是从沈先生那里听说的情况,这才给你打电话,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我没事。”白疏影摇摇头,虽然几个月来的辛苦可能会化为泡影,这种感觉实在让人不好受,但眼下她更担心的是夏蓁的情况。她沉下心来,用轻松的语气对顾文轩道,“你一直都知道我的打算,能否在娱乐圈获得一席之地,最终不过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现如今出了这种事,我也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们的婚期可能又要延后了。” 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他紧绷的心弦终于稍有缓和,声音也不觉温和下来,“这么说来,我原本不想插手这件事,现在也不得不想想办法了。” 白疏影没想到他会往这方面想,失笑道,“你还真是……” “对了,我差点忘了一件事。”顾文轩突然道,“沈先生请你替他联系一下夏小姐,他说以夏小姐的性格,可能无法承受这件事的打击。” “我知道了,”白疏影应道,复而又问,“阿蓁现在和我住一起的事,你没有让沈先生知道吧?” “怎么,你不相信我?”顾文轩笑道,“你交待的事,我什么时候忘记过。” 白疏影放下心来,“好,那我晚些再和你聊,现在宴会厅里乌烟瘴气,我需要想个办法尽早离开。” “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白疏影叹道,“就是凰明可能要面临内外交困的局面了。” 她挂了电话,刚一回到宴会厅,就看到王导演在对自己挥手,待她走过去,王导演便带着她从另一条走廊离开,走入一间豪华的会客厅。里面灯火通明,几位制作方和出品方的大领导默不作声地抽着烟,编剧也在,此时似是陷入了沉思。 坐定之后,王导演对她说出了集体讨论的结果,那就是由她代替冷香凝,作为明年电视节最佳女主角的提名人选。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情,冷香凝的名声可以说是毁于一旦,但制作方明显不愿放弃冲击明年电视节的目标,并且依旧希望可以将最佳女主角的奖项收归囊中,于是各方人马思来想去,最终编剧提议,可以让白疏影做这件事。 尽管名义上冷香凝是女主角,但这部剧播出之后,握瑜的人气明显要比怀瑾高一个层次,加之在编剧原本的设定里,握瑜才是女主角,后来虽然删改了戏份,但握瑜承担着国仇家恨这一条线索,在剧中的作用完全不逊色于怀瑾。 这个提议虽然有些荒诞,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众人决定姑且一试。如今他们将白疏影找来,就是想要和她商量一下这件事,让她在后期的宣传工作中进行配合。 白疏影自然是没有异议,如果能拿到电视节的最佳女主角,这对她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担忧,眼下冷香凝陷入危机,大家这样做是否有些卸磨杀驴的意味,若是因此得罪了凰明和赵董事长,传出去可能也不大好听。 制片方的领导狠狠地掐灭了烟头,没好气道,“我们拍这部剧是为了赚钱,而不是做慈善,我没有怪他们塞进来一个行为不检点、丑闻缠身的艺人已经算是仁慈,我不去找凰明的麻烦就够了,他们还敢来找我的麻烦?怎么,难不成我们要因为冷香凝一个人的面子问题,而葬送了这部电视剧的前程?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什么面子可言,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白疏影识趣地没有再说话,于是几番讨论之后,事情便拍板定论,众人各自散去,徒留几位领导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慕如薇也打发完了那些记者,她依旧妆容精致、衣着光鲜,但眼底却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她对上白疏影关切的目光,摇了摇头,道,“不用担心,我没事。”说罢,一抹幽冷在她眼底闪过,“既然对方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白疏影看着她唇角的一抹冷笑,在心底里发出一声叹息。看样子,一场腥风血雨很快就要到来了。 晚上十二点刚过,她终于回到公寓。客厅的吊灯没有开,只有沙发旁的一只落地台灯幽幽地亮着,夏蓁沉默地坐在那里,她瘦弱的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中,愈发显得单薄。 白疏影走过去,在她的旁边坐下,还未来得及出言安慰,却见夏蓁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轻声道,“姐姐,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别乱说。”白疏影扶着她的肩膀,认真道,“事情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那一步。回来的路上我想了一下,有一个人可以帮助我们,如果去找她,事情就有希望得到转机。” 夏蓁却摇了摇头,“我早已想遍了所有认识的人,没有哪一个拥有这么大的本事。” 白疏影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玉鸾庄家的庄夫人,据我所知,她的娘家在文化传媒领域势力不浅,如果请她出面,或许可以改变当下的困境。” 夏蓁的脸色一变,连忙摇头道,“不要,姐姐,拜托你,不要去找庄夫人。” 白疏影被她如此激烈的反应弄得有些困惑,却见夏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垂下头低声道,“这部剧的拍摄已经劳烦了庄家不少,如今剧集无法播出,他们的投资也可能打了水漂,如果再去麻烦庄夫人,岂不是太过意不去?姐姐,我不想欠人家那么多人情。” 对于她的这种想法,白疏影却不敢苟同,在她看来,正是因为庄家在这部剧里投资不少,所以庄夫人才更没有理由拒绝这件事,夏蓁的理由太牵强,甚至逻辑关系都有些混乱,但她不想再影响夏蓁的情绪,便没有与她争辩。 夏蓁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抬头望向白疏影,“姐姐,我累了,想睡觉。只是我一个人睡不着,所以就坐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的,那我们就休息吧。”白疏影笑道,“今天我陪你。” 夏蓁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在白疏影的帮助下坐上轮椅,到浴室去洗漱了。 趁着空当,白疏影拿出手机给沈清和发送了一条短信,告诉他夏蓁没什么大事,让他不必担心。 沈清和的短信几秒之后便回了过来,简短的一句道谢,也没有再询问其他情况。 熄灯之后,夏蓁躺在白疏影身边,忽然挪动了一下身子,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黑暗之中,她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小时候,我就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姐姐,每当我有了心事,或者在外受到委屈,都可以想这样躺在她身边讲给她听。” “可惜我是家中最大的孩子,每当我有了心事或者受了委屈,父亲只会严厉地喝斥我,责备我只会哭哭啼啼、一点都没有出息;母亲虽然对我很好,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可是她却从来不肯静下心来听一听我的想法,她以为让我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就会开心,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并不是什么都想要,有的时候,我只想全家人能够聚在一起吃顿晚餐,就像每一个普通家庭该有的样子。” 白疏影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听夏蓁说起自己的家事,她没有做声,只是在黑暗中轻轻地握着了夏蓁冰冷的手。 “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培养’我,让我被迫学习一些我根本不感兴趣的事,却从来没有对我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关心,姐姐,你相信吗,我的父亲,他连我的生日都记不得。我想反抗,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每天像个机器一般,被关在屋子里阅读那些枯燥的书籍,接受着日复一日的重复训练,稍有反抗,就会遭到父亲严厉的斥责。而母亲,她只会用更多的好东西来补偿我,认为这样就可以弥补我心中的不快……哈哈……”夏蓁发出一声轻笑,“他们以为我会一辈子心甘情愿地服从,可是他们一定没有想到,我就是死,也不要再继续那样的日子。”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在空气中散去,“于是十五岁的那一年,我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卧室。” 白疏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侧过身去,轻轻抱住了她颤抖的身子。夏蓁将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很快地,她便感觉到自己胸前的睡衣一点点湿透了。 “可是,姐姐……”夏蓁的声音中也染上了一丝哭腔,“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此前我一直觉得,死了就可以得到永远的解脱,但是……但是在我被浓烟呛到不能呼吸,即将不省人事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还是不想死的。我还没有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不甘心就这样死掉……于是,凭借着仅存的意识,我从三楼跳了下去,醒来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后来母亲终于对我妥协,我可以搬出来住,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且这些年来,我也渐渐发现,母亲还是在意我的,她从小生活在那样的大家族中,后来嫁给我的父亲,也未曾改变自己的环境,所以她以为我也可以逐渐习惯这一切。而她会尽全力把最好的东西给我,这就是她表达自己母爱的一种方式。” “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固执,没有那么傻,如果我能与母亲心平气和地交流,告诉她自己的想法,或者我再坚持几年,等到自己可以独立之后,再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么是不是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境地了呢?” 夏蓁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或许这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出这些话了,姐姐,我要结婚了。” 白疏影不由得怔住,迟疑了一阵,还是问道,“是家里的安排吗?” 夏蓁默认,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这些年自由惯了,所以在最一开始,我试图去反抗父母的命令,但渐渐地,我却又想起来十五岁的那段回忆,我已经没有精力再折腾下去了。那一次的任性,让我终身都无法再离开轮椅,如果这一次我继续任性下去,只怕我的父母家人都会受到连累。” 白疏影拍了拍她的后背,“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如你所说,如果你的母亲还在意你,你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她听,她不会置之不理。” 夏蓁却摇了摇头,“其实,她也是为我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为我安排这桩婚事,也是为我的今后做打算。” “阿蓁,你不能这样想。”白疏影劝慰道,“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可要慎重考虑清楚。” “姐姐,你说的我当然明白,可是,”夏蓁苦笑,“我现在这副样子,哪里还敢去奢求自己想要的婚姻呢?我的心已经给了沈先生,只怕是再也收不回来了,所以于我而言,除了他以外,我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她抬起头来,在黑暗中对上白疏影的眼眸,见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夏蓁轻轻翻了个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姐姐,我累了,我要睡了。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珠玉琳琅》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其实我已经想开了,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五年来,我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写书,真正地过上了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我已经知足了。” “阿蓁……”白疏影唤道,却没有再听到她的回复。 她叹息一声,轻轻为夏蓁掖了掖被角。 第56章 专辑 次日,白疏影接到电话匆匆赶往公司的时候,才知道昨晚的事情掀起了何等的轩然大波。 那段仅仅被播出两三秒的视频在网上传开后,技术帝们不负众望,最终得出了视频中的女人是冷香凝而不是慕如薇的结论。紧接着,有人将冷香凝出道前与许滨之间那段不为人知的关系爆了出来,一时间,冷香凝声名扫地,遭到公众的愤怒声讨,尤其是慕如薇和容槿华的粉丝,大有逼她退出娱乐圈之势。 慕如薇的粉丝痛斥冷香凝的小三行径,而容槿华的粉丝则责备她欺骗自家偶像的感情,面对双方的来势汹汹,尽管冷香凝的粉丝想要为她辩解,但无论是从人数上还是从证据上都明显不敌,很快败下阵来。 虽然这种事情在娱乐圈并不少见,不管是小三上位还是脚踩两只船,别说娱乐圈,就是普通人的生活中也并不是什么爆炸性的新闻。但对于冷香凝这种一贯以清纯玉女的形象示人,同时在圈中以洁身自好、为人坦荡、不齿潜规则而出名的人,此番做出这种事来,却是足以令人群起而攻之。 此前她在节目访谈时说过的那些话,也被公众悉数翻了出来。诸如她说自己从来做人光明磊落、从来不屑于背地里搞小动作,以及在谈起某一部电视剧的剧情时,她说自己最不齿的就是小三,彼时这些言辞为她博来无数喝彩,是她身为实力派的最佳佐证,如今却成了打脸的最佳利器,将她牢牢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加之冷香凝生平最恨潜规则,过去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以往那些人忌惮她的实力与地位,生怕稍有抱怨就会遭到她的粉丝围攻,如今他们也都纷纷冒头,有人抒发长久以来对她的不满,有人表面上大为震惊、实际背地里拍手称快,也有人借机泼脏水、势要让她一蹶不振。 总之就是墙倒众人推,这一次,只怕她是真的再也无法翻身了。 此次事件中的另外两个当事人,慕如薇和容槿华,却至今都没有发表任何官方声明。 白疏影下车之后,在董事长秘书的带领下,乘坐电梯抵达公司总部的顶层,她第二次进入顾董事长的私人办公室,比起上一次已经轻松了很多,只是这一回顾文轩不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顾董事长沉默地翻阅着桌上的一叠打印纸。 秘书引她到沙发上坐下,又为她斟了一杯水,这才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不多时,顾董事长的目光终于离开那些文件,落在了她的身上。 果然不出所料,顾董事长之所以让她来公司,就是想问一问b市那一晚的具体情况。他说昨晚宴会散去后,慕如薇就回到公司,与几位高层通宵商量着对策,今早许滨闹到公司来,点名要慕如薇出来见面,原本众人的意思是让保安将这个闹事者丢出去,谁知慕如薇听说之后,却打算亲自与许滨谈一谈,眼下谈判还在进行,他便让人联系白疏影,想要从她这里了解一下事情的情况。 白疏影将那天发生的事悉数讲给他听,末了,顾董事长摇了摇头,“看来当初我听从儿子的建议,没有签苏雪樱这个艺人,还真是一个明智的抉择。” 白疏影笑道,“顾先生高瞻远瞩,倒是为公司做了一件好事。”当初被新盛拒绝之后,苏雪樱就转投凰明,彼时赵董事长对她欣然接纳,而现在,只怕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顾董事长叹口气,“我真是老了,越来越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的演员,不把力气用在演戏上,怎么尽是挖空心思搞些损人不利己的小动作呢?” 没等白疏影回答,他一边微微活动着筋骨,一边继续道,“这些年来,我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可能真的是岁月不饶人,很多时候,我想做一些事情,但是却已经没有力气了。” 白疏影有些意外,事已至此,她感觉话题已经开始跑偏了,但顾董事长明显不可能是闲的没事做所以想找她聊聊天,她有种直觉,方才他向她打听许滨和冷香凝的事,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而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他今日让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顾董事长依旧在说着,有些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三十年前,是我的父亲将新盛的产业交给我,按理说,我也应该将这个位置传给我自己的孩子,只可惜,我的孩子,我一直对他不放心啊……” “那孩子,聪明是聪明,但从小到大都太贪玩,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一分一毫可以继承家业的能力,直到这一次,他从国外回来,我才真正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他终于长大了。”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此前从来不会对我有所隐瞒的孩子,如今也有了自己的秘密……”顾董事长将目光投向白疏影,微笑道,“白小姐,我能否知道,你们两个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呢?” 白疏影心下一怔,但表情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她像是略微思索了一下顾董事长的那番话,半晌,才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望向他,“董事长,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方才说……” 顾董事长哈哈一笑,仿佛早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他抬手制止了白疏影继续说下去,笑道,“白小姐,你这就不地道了,我都与你说了这么多,你却不肯吐露一句真言,你让我如何接受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儿媳妇?” 白疏影闻言,顿时觉得难以置信,这一次,她完美无缺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顾董事长满意地看着她眼神里的错愕,缓缓道,“我住院的那段时间,他暂代我的位置,一边处理公司事务,一边接近你、着手栽培你,以及之后为你做唱片,为你接洽新戏,包括现在,为你收回玉鸾流散在外的股份、只为拒绝庄家的婚约……这所有的一切,他当我都不知道吗?” “当然,于我而言,这是好事,如果你的存在能让他做出改变,从一个纨绔子弟变成一个合格的新盛继承人,”顾董事长靠回椅背,“那么我愿意接受你们的婚姻。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让那个臭小子成熟起来更重要的事了。” 白疏影深吸一口气,她望向眼前年过半百的顾董事长,从他的眼神里,她看不到一丝的欺骗与敷衍,而是带着殷殷期盼,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站起身来向他鞠躬,诚恳道,“谢谢您。” “不必谢我,我也是为我自己、为新盛的未来考虑。”顾董事长道,“不过有一件事情还需要靠你们自己的努力,那就是庄家那边,能否得到庄先生和庄夫人的同意,让他们解除这门婚约,就看你们怎么做了。这件事情我不会帮半点忙,能不能成功,全在你们自己。” 白疏影点了点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得到顾董事长的肯定,就等于婚事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剩下庄家那边,只要等那部分股份回归,胜利的到来便指日可待。 “那么,我们回归最一开始的问题吧,”顾董事长笑眯眯地望向她,“白小姐,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 白疏影笑了笑,气氛不觉轻松起来,她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经历稍加修饰,详细地讲给了顾董事长听,顾董事长频频点头,末了,他暗示地向她提起潜规则的事,对此,白疏影开玩笑道,“您觉得,如果我是一个通晓潜规则的人,还会浪费五年时间当一个三流明星吗?至少也应该像苏雪樱那样,就算没接几部大戏,也要把竞争对手放倒好几个。” 顾董事长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待她告辞离去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家儿子的眼光还不错,这个白小姐,外表上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段有身段,性格上也是温婉随和得很,比起那个飞扬跋扈、乖戾嚣张的庄二小姐,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呢……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出身是在太磕碜了,竟然是个来路不明的孤儿。 不过也罢,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庄二小姐倒是有个好出身,但她那样貌,她那脾气,啧啧……顾董事长摇了摇头,相比之下,他宁愿接受这个白小姐。 白疏影走出顾董事长的办公室,从包里拿出手机来,给顾文轩发了一条短信:你猜猜刚才我去做什么了? 半晌没有等到他的回复,她终于忍不住走到自己的工作间,回身锁上门,然后坐在桌前拨通了他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过后,终于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顾文轩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疲惫,但在听到她的声音时明显多了几分笑意,没等他说什么,她就神秘兮兮地将方才那个问题又问了他一遍。 “我猜不到。”他诚实地回答,反而揶揄她道,“不过我可以肯定,你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想一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白疏影出神了几秒,才突然想起来,今天应该是她的首张个人专辑《华灯初上》发布的日子。昨天从乌烟瘴气的宴会赶回来,又听夏蓁倒了一晚上的苦水,今早一大早又被顾董事长一通电话叫到公司,竟然把这件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所以说,他是一整个晚上都在替她打理专辑的事吗?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九点零五分,距离《华灯初上》官网上特别纪念版的出售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分钟。 这批特别纪念版算是专辑正式上架之前的预热,一共有一千张,制作豪华精美不必多言,更特别的是,她特意为此拍摄了一套旗袍写真,共有五十张照片,每一份纪念版专辑里都会随机获得其中一张,并附有她的亲笔签名,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她亲自写给粉丝们的信,古色古香的信笺,竖排繁体的小楷,与这张专辑的风格相映成趣——不过这个是印上去的,如果让她像签名那样,把这封信也写个一千遍,只怕她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一想到这里,她感到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电话那头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手心里微微沁出了汗,屏息凝神地等待着他的回答,许久之后,在她终于要忍不住发问的时候,一声轻笑从电话中传来,他被她愈发加重的呼吸声逗笑,调侃道,“看你那紧张的样子。” 她气不过,刚要反驳,却听他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温柔,一字一句道,“一分钟内被抢空。我说过,你会是最好的歌手,从来都是。” 第57章 首战告捷 作为有过十年舞台生涯的歌女,她曾经受到过无数中外歌迷赞扬,甚至其中不乏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从未有一刻,让她像今天这般,一瞬间从内而外被巨大的欢愉所包围。 这张专辑,是她与他共同的成果,就像是两人之间的秘密一般,经历了漫长的蛰伏与发酵,终于在这一刻开花结果,让世人得以看到它的美好。 她也曾有过一丝动摇与不确定,害怕自己不会被这个时代所认可,然而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眼底含着一抹笑意,语气温柔却又坚定,“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会是你永远的听众。” 如今半年时光过去,她回想起那段日子,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喂?”顾文轩的声音传来,让她从短暂的失神中醒来。他在电话那头笑道,“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好像是你让我猜猜刚才你在做什么来着?” “你肯定猜不到。”白疏影的嘴角挽起一抹微笑,声音突然低下来,像是在讲什么小秘密一般,轻声细语道,“我刚才……去‘见家长’了。” “什么?”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几秒之后,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哭笑不得,“看样子是我最近收购股份的动作太大,让父亲看出了什么。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 “你怎么总往坏处想,”白疏影没好气道,但上扬的尾音却出卖了她,“董事长哪有那么坏,我感觉,他对我还挺满意的,他说他对我们的婚事没有意见,而你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庄家搞定。” “那就好说了,”顾文轩的语气也不觉轻松几分,“关于股份的事,后期进展明显顺利很多,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与庄家摊牌了。” “那我呢?”白疏影笑道,“总觉得让你一个人出力,而我在这里坐享其成,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啊。” 她的想法是出自内心,谁知对方却完全不以为意,“还是那句话,你只要准备好做新娘就可以了。当然,如果你实在不好意思,这里倒是有些事情可以交给你做。” “什么?” “比如你可以想一想婚礼定在什么时候、蜜月去哪里玩,以及生几个小孩子、给他们取什么名字……” “喂!不带这样的!” 最终白疏影啼笑皆非地挂了电话,但她却不由得被他的那番话勾住了思绪,那寥寥数语,却仿佛在她眼前铺开了一片美好的图景,那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生活,而如今,却触手可及了吗? 一阵敲门声传来,她起身去开门,出现在外面的竟是慕如薇,她的妆容依旧精致,鬓发依旧一丝不苟,然而进门之后,她却缓缓靠着椅子坐下来,闭上眼睛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白疏影为她倒了一杯水,她也没有客气,接过之后缓缓饮尽。 白疏影在慕如薇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薇姐,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慕如薇笑了笑,“起初许滨拿那段视频要挟我,他说如果我不答应与他复婚,他就让所有人知道,我当初为了离婚,不惜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而将他和冷香凝那一幕拍摄下来的人,正是我自己……如果公众知道这件事,他们不会理解我的苦衷,只会认为我是有意抓冷香凝的把柄,到时候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我当初既然下定了决心与他离婚,自然是想好了万全之策。是人都会有弱点,而他自己可能也忘记了,他也有把柄在我这里……”她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但眼底俨然已是胸有成竹的神情,“等着吧,如今我许给他一笔钱财将他打发走,他这一走,只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 许滨此人嗜财如命,之前为了钱可是无所不用其极,他做的那档子事,已经足够让他进局子了。当初她搜集证据,为的也是离婚官司,后来发生了冷香凝那件事,她觉得既然事情可以这样解决,不妨给对方留条后路,于是也就没有再提起。 而如今,既然他步步紧逼,那么就不要怨她不留情面,只要让他进了局子,之后的事情也就好说了。 白疏影也没有多问,只是安慰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么真是再好不过了。”接下来慕如薇只需要发布一个官方声明,就能够从这摊浑水中轻松脱身。 “所以我说,疏影,婚姻这种事,千万要慎重啊。”一抹苦涩在慕如薇的笑容里蔓延开来,尽管她和许滨的结合也是迫于无奈,但很久之前,在她还年轻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对婚姻抱有憧憬与幻想的呢? 然而现在,纵使结束了这段错误的姻缘,她也早已没有当年的那份心情了,之后的路,她只想独自一人带女儿走下去,能够看着女儿平安长大,这是她这一辈子最后的奢望了。 “我会的。”白疏影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薇姐,什么时候带唯唯去我那里玩吧,很久没见,怪想她的。” 说起女儿,慕如薇的目光不觉变得温柔,语气也软了下来,“小姑娘长得可快,现在都会叫妈妈了。等忙过这一阵子,我就带她去看你。” 白疏影应下来,又与她扯了几句关于孩子的闲话。没多久,慕如薇接到电话出去开会,便暂时与她告别。 上午十点,慕如薇正式发布声明,附上了她与许滨的离婚协议书,声称两人的婚姻早已走到尽头,在她婚后复出、重返娱乐圈的时候两人就已经产生了无法挽回的矛盾,此后她便开始着手筹备离婚事宜,并且从b市回来之后就已经成功离婚,只是出于种种考虑,才没有对外公布。如今她不得已说明情况,只是想告诉大家,许滨与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希望公众不要再用他和冷香凝的事打扰自己。 不久之后,容槿华也在微博上露脸,说他对冷香凝和许滨的事并不知情,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也很意外,但冷香凝毕竟是他喜欢过的人,希望粉丝们可以手下留情,对她宽容一些。 他说得很隐晦,但落在知情人眼中,却已经明显昭示了凰明的态度。 事情发展到这步,一切无法挽回,凰明也只能弃车保帅,让容槿华尽早从中脱身。至于冷香凝,她作茧自缚、自毁前程,如今也只能自食恶果。 三日后,《华灯初上》在各大一线城市上架,销量远远超出预期,之后的第二批销售,虽然增加了销售网点和供应量,但也在短时间内迅速售罄。 她的歌曲成功实现了传统唱腔与现代技术的完美融合,并没有为了刻意“复古”而营造出僵硬过时的保守气氛,而是在充分运用新时代音乐风格及现代高科技的前提下,以自己极富古典美的形象与嗓音,为众人展示着传统的风韵及内涵。 尽管此前新盛的高层们都对她的这张专辑持有不看好的态度,而如今,一切怀疑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诚然,这种风格在近几年的乐坛中并不吃香,但只要东西足够好,能让人们从中获得美的享受,那么谁会拒绝美好的事物呢? “她从那个时代来,也为我们带来了那个时代。”这是一位知名音乐人对她的评价,得到了公众一致的赞同,成为她与这张专辑最合适的写照。 没过多久,她的歌曲风靡大街小巷,连带着她的名字也被人们广为知晓,成为乐坛的一颗新星。只是人们彼时还没有料到,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会在不久之后悄然隐匿,宛如流星一般,在乐坛的天空上划过一条灿烂的轨迹,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而这张《华灯初上》,是她留下的唯一一张唱片,几年之后,还总是有人提起,惋惜她为何没有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但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华灯初上》公开发售的第三天,白疏影接到消息,《珠玉琳琅》的审核通过,预计可以如期上映。她还没来得及将消息分享给夏蓁,就接到了顾文轩打来的电话,股份的事情办妥了,他会尽早与庄家摊牌。 一切就像是连锁反应般,好事一桩接一桩,竟是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夏蓁听说《珠玉琳琅》的消息之后,也是十分欣喜,她提议到外面去搓一顿,好好庆祝一下,正巧第二天白疏影要跟顾董事长一同前往欧洲,头一天晚上便闲了下来,于是两人就一同来到夏蓁最喜欢的一家饭馆。 这家饭馆很是别致,像是建在山水园林之中,不同的雅间陈设也不尽相同,有清幽茅舍,也有水中亭台,置身其中,三五好友浅酌一杯,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一次她们来得不太赶巧,夏蓁最喜欢的雅间被人提前预定了,服务生将她们安排在另外一处,但是夏蓁思来想去,还是更喜欢自己常去的那一间,于是便想要与那间的客人商量一下,问人家是否愿意和她们换换。 白疏影无奈地笑道,“坐哪里不一样?我看这边也挺好的。” 夏蓁却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姐姐,我就是喜欢那边嘛。何况只是问一问而已,如果人家不同意,我就不换了。” 看她今天心情好,白疏影也不想扫她的兴,于是就与她一起往那边走去。 谁知那边的客人还没到,她们也不方便进屋去等,好在不远处有一方小石桌,两人便在桌前坐下,夏蓁拿出平板电脑来,点开了《华灯初上》的mv。 “这几天忙着出版的事,都没来得及听姐姐的新歌。”她一边笑道,一边自己戴上了耳机。 白疏影留意着雅间那里的动向,偶尔看几眼夏蓁的平板电脑。mv已经开始播放,画面的最一开始是一片繁华的都市,灯火辉煌、车水马龙,忙碌而喧嚣,整座城市明亮如昼。 一个穿着米白色长裙、戴着同色系围巾的姑娘出现在画面中,周围竟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只有她的步伐缓慢而轻盈,看起来与都市的背景格格不入。 她终于停下来,顺着她的目光,镜头里出现一座老旧的院门,斑驳而残缺的墙壁,尽是岁月穿凿的痕迹,而在那低矮的房檐上,挂着一只纸灯笼,那灯笼似乎也有些年代了,包裹在外面的纸已经褪去了颜色,甚至有些残破,脆弱到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但那烛火仍旧在不息地跳跃着,似乎在无言地诉说什么。 姑娘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将那灯笼取下来,在她的手指触到灯笼的一瞬间,画面奇异地发生了变化,镜头中是灯笼和姑娘白皙如玉的手,但她的袖口却不知何时发生了改变,灯笼被取下来,姑娘再度出现在了镜头中,然而她的一身现代衣裙却被一袭素净的旗袍所取代,柔顺的披肩发也被白玉簪松松挽起,显尽柔美与婉约。 广角拉大,方才车水马龙的城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静谧的古城,没有了通宵不眠的灯火,月色如水般倾泻而下,为沉睡中的古城笼上一层轻纱般的梦。 姑娘提着崭新的纸灯笼,轻轻地跨过门槛,她轻声吟唱着,路过朱红色的院门,路过青灰色的高墙,路过雕梁画栋的庭院,路过月上树梢的细柳……黑夜之中,只有她手里的和房檐上挂着的灯笼是唯一的光亮。 最终,姑娘走出宅院,她站在青石板路上向身后回望,偌大的古城还在沉睡,唯有每家每户的大门前,都挂着一只红色的纸灯笼,在夜色中有着温暖的光亮,仿佛在守护着整座古城,也仿佛是在为还未归家的旅人照亮回家的路。 画面的最后,镜头里再次出现纸灯笼的特写,那崭新的灯笼渐渐褪去颜色,成为最一开始历经沧桑的样子。姑娘依旧是一袭现代衣裙,站在人潮如织的繁华都市中,手里还提着一只已经熄灭的纸灯笼。 “真好。”夏蓁回过神来,不由得赞叹道。 白疏影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一个人影往雅间走去,她站起身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一问那位先生。” 说罢,她走过去,微笑道,“先生请留步。” 那位客人转过身来,不是别人,正是顾文轩。 白疏影顿时一怔,对方明显也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一个朋友一起来的。”她笑道,对他眨了眨眼睛,“我朋友对这间屋子情有独钟,所以我过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们换一换?” “难得夫人有求于我,我又岂有拒绝之理?”顾文轩微微一笑,“那你们到这边来吧。” “谢啦。”白疏影欣然道谢,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刚才你叫我什么?” “夫人。”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见她的脸颊微微一红,他笑着问道,“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低下头去,“我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你……”就被你那声“夫人”给打断了…… “我约了庄先生和庄夫人。”他的笑意渐渐敛去,“是时候该与他们摊牌了。” 第58章 终成眷属 夏蓁终于如愿进入了她最喜欢的雅间,坐定之后,她忍不住开玩笑道,“姐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和人家谈好了,刚才的那位先生该不会是你的粉丝,人家将你认出来了,所以才这么爽快答应了你吧?” “想什么呢,”白疏影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是人家好说话而已。” 说罢,她的心底里却隐隐浮上一丝担忧,只希望一会和庄家谈判时,顾文轩可不要这么“好说话”。 这种时候,她认为自己本该与他在一起,共同去面对两人的未来,然而他却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你想随我去,那么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去见庄先生与庄夫人呢?” 他的话不无道理,她只得乖乖地目送他离去。想来也是,尽管庄先生和庄夫人都认识她,但这件事情毕竟是两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到场,确实有点不合时宜,其次若是让对方知道她和顾文轩的关系,这架势岂不是无形的多了几分“联手逼宫”的意味?如此一来,庄家难以下台,事情也更不容易成功。 两座雅间相隔不远,若想通往那里,必定会经过这边门前的小路,她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却一直没听到什么声音,也不知庄先生和庄夫人到了没有。 夏蓁看她有些心不在焉,以为她对这个话题不感冒,于是便将话题扯到《珠玉琳琅》上,“姐姐,你快给我讲讲,咱们的剧最终是怎么通过审核的?” 白疏影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你这可把我问住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张导那边也说不上所以然来,据说此前一直百般阻挠的审核部门,突然就给放了绿灯。” 说着,她打趣道,“应该是有人从中相助吧,也不知道是剧组里的哪位这么积德,竟然认识比你那竞争对手还有分位的大人物。” 她本是无意开玩笑,谁知夏蓁听闻此言,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脸色不由得一变。她拿出手机来,选中一个号码,打开编辑短信的界面,迅速地按下一行字:《珠玉琳琅》能够顺利通过审核,是因为你吗? 很快地,对方的短信回了过来:我以为这样做能让你开心一些。 她凝视屏幕半晌,打字道:我确实很开心,谢谢你。 ——如果你们能够取消我的婚事,我会更开心。她如是想着,最终却叹息一声,按下了发送键。 对方没有再回,夏蓁抬起头来,白疏影正在翻菜单,见她忙完,便将电子菜单递给她,“你看一看吧,喜欢什么随意点,今晚我请客。” 或许是为了节省人力,这里点菜不需要服务生,只是每个雅间里备有一只电子菜单,可以直接选择菜品和份数,信息会传到总台,等菜做好之后,才会有服务生送进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夏蓁笑道,正要向白疏影介绍她最喜欢的几道菜,却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 两人对望一眼,按理说,这个时候不应该会有服务生来打扰,不过,也不排除意外情况。于是夏蓁扬声道,“请进!” 门外人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几秒后,门被缓缓推开,在看清楚来人之后,白疏影和夏蓁不约而同地怔了怔,一时间完全想不明白沈清和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敲开了她们的门。 沈清和看到屋里坐着两位女士,顿时明白自己走错了地方,其实他在听到那声“请进”之时便意识到自己可能走错了,但那声音太过熟悉,像极了夏蓁,让他情不自禁地推开了门。现在想想,应该是自己的幻觉吧,他无奈地叹口气,最近真是忙昏了头,不仅记错了地方,甚至都出现幻听了。 “不好意思,走错了。”他抱歉地对二人一笑,却在看到白疏影的时候感到一丝意外,“白小姐?” “沈先生,好巧。”白疏影微微一笑,不由感叹世界真是小,先是遇见顾文轩,又是遇见沈清和,敢情a市是不是就只有这一家饭馆了? 熟人见面,难免会寒暄两句,这边他们两个打着招呼,另一边,夏蓁却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她心里七上八下,只希望那天晚上的一面之缘没有给沈清和留下什么印象,但却又不受控制地往相反的方向去想,不愿他完全将自己忘掉。 白疏影觉察到她的不自在,为了让沈清和尽早离开,她挑起话题,“沈先生是一个人来的还是约了朋友?” “我约了人。”沈清和笑笑,目光转向夏蓁,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于是问道,“这位是?” “我的一个朋友。”白疏影说着,含蓄地提示道,“既然沈先生约了朋友,我们就下次再叙吧。等您哪天有时间,我一定要请您一顿,如果没有您的歌词,我的专辑也不会卖的那么好。” “白小姐说笑,这么大的功劳我可担当不起。”沈清和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珠玉琳琅》的事怎么样了?” 眼看着话题又被扯开,白疏影无奈,但也只能如实回答,“我也是才得到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审核通过了,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如期上映。”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沈清和点点头,复而又问道,“阿蓁……夏小姐她知道吗?” 白疏影本想点头,又觉得如果再说起夏蓁,话题定然会没完没了地延伸下去,于是她说道,“还不知道,等下我打电话给她。” “好,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先走一步。”沈清和与她道别之后,转身往门外走去,一边走着,却不受控制地将手机拿了出来。 那日的不愉快之后,他和夏蓁几乎等同于陷入了冷战,但他自己明白,当日说出的那些话不过是一时气急,在他的心里,又如何能够真正将她放下?他不知道那些话有没有被白疏影转达给夏蓁,他只知道,《珠玉琳琅》对夏蓁而言非常重要,这些天里,他都可以预料到她的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如今时来运转,他只想要让她尽快得知这个好消息。 夏蓁的号码被他设置为单键快捷拨号,还没走到门口,他就打通了她的电话,下一秒,熟悉的曲调在身后响起,正是他为《珠玉琳琅》创作的那首主题曲。 他有些意外地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白疏影身边的那个女孩,正手忙脚乱地从桌上拿起手机,颤抖着按下了挂断。 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又看了看那个女孩,电光石火间,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中油然而生。 “没想到这位小姐会喜欢这首曲子。”他淡然一笑,眼底却是没有分毫笑意。 “她喜欢听我的歌,我就擅作主张把这首歌发给她一份,”白疏影自然地接道,嘴角挽起一个弧度,“沈先生,您该不会怪我提前泄露吧?” 她忍住了想要扶额的冲动,关键时刻掉链子,或许说的就是夏蓁这样的。而且她明明记得夏蓁把沈清和的号码放入了拒接名单,难不成,她又偷偷删除了?余情未了、藕断丝连她都可以理解,但是……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刻出问题? 眼下,她只能希望自己的演技能够成功瞒过沈清和,若不然,夏蓁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显然沈清和并不相信她的话,他只相信事实。于是他再次按下了快捷键,夏蓁匆忙关机,但终究晚了一步,铃声再度响起,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在屏幕终于黑下来的一刹那,她忐忑不安地抬起头,在看到沈清和眼底那抹意味不明的表情之后,她顿时觉得一切都完了。 与此同时,距离这里不远的另一座雅间里,庄先生接过顾文轩递来的一沓文件及合同,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然而当他翻开第一页的时候,神情中不受控制地露出一抹震惊,继续看下去,他的神色大变,最终他将目光从那白纸黑字上移开,难以置信地望向顾文轩。 对方却是一派气定神闲,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他的反应,这让他感到有些底气不足,但他终究还是镇定下来,前后又将那些文件翻了一遍。 “怎么样,庄先生?”顾文轩淡声提醒道,“在您看来,我的这份交换条件够不够诚意?” 庄先生将文件交给庄夫人看,神色复杂地望向顾文轩,“其实说起来,对于两家联姻,你和你的父亲一直未曾明确表示态度,我以为你们是默认了这件事,谁知事到如今,你竟会给我这样一个答复。” 顾文轩笑了笑,“听您的意思,该不会正是应了我的猜测吧。” “你误会了。”庄先生摇了摇头,像是生怕他会临时改变主意一般。但在心底不甘的驱使下,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就这么不愿意接受两家联姻、接受这门婚事吗?难不成,是我们庄家有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吗?” 这一叠打印纸满共也没有多重,甚至比不上一本小说,但他却明白它们所蕴含的分量。然而相比起轻而易举就能实现的联姻,顾文轩却宁愿大费周章把这些东西交给自己,可想而知,他该是有多么排斥这桩婚事。 “您误会了,”顾文轩否认道,“我只是自由惯了,不喜欢被什么东西约束,这桩突如其来的婚约,于我而言就像是一个枷锁,如果我接受,那么未来的人生也会随之受到极大的限制,这对我来说是难以想象的。” “何况,”他补充道,“这么久以来,我都未曾见过令媛、也就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哪怕是一面,我认为庄小姐她可能有着和我一样的想法,既然这样,我们倒不如成全了彼此。” “阿玥她……”庄先生还想辩解,但是却无从下口。自家女儿的脾性,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本来两家联姻他就有些心虚,生怕女儿嫁过去之后遭人嫌弃,但又抱着侥幸的心态,只想将她赶快嫁出去了事,如今婚事被人家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又着实无法扭转自己理亏的局面,一时间窘迫无比。 今天顾董事长没来,明显是撒手不管的态度,庄先生心里着急,还想支吾些什么,却被庄夫人柔声打断,“他爸,我觉得人家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父母的,也该给孩子们一点自由,让他们去选择自己的人生,逼迫得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 庄夫人小心地观察着丈夫的反应,起初她同意这桩婚事,也是想要给女儿找一个好的归宿,顾家与庄家门当户对,顾家少爷又是个一表人才、学业有成的年轻人,加之两家交好,自己女儿嫁过去,应该会得到不错的待遇。而如今,对方态度坚决,甚至不惜给出这么丰厚的交换条件,让她不由得产生了动摇,如果对方完全不喜欢阿玥,一心抗拒这门婚事,就算阿玥嫁过去,她会快乐吗? 这让她想到当年的自己,不由得轻轻地叹出一口气。作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她比任何人都懂得建立在利益上的婚姻是怎样的一种无奈,她原本还抱有希望,但愿两个孩子相处后会产生一点感情,但眼下情况来看,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阿玥现在的样子让她有些担忧,但她宁肯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想她委身于一个对她没有分毫感情、还一心排斥婚事的丈夫。 “也罢……”见妻子铺好了台阶,庄先生便顺势而下,勉强笑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们也不好勉强,我答应取消婚约,不过,这个……” 他欲言又止,目光瞟了瞟那叠打印纸。 “都是您的。”顾文轩明白他的算盘,大方地一抬手,“就当做晚辈的一点心意,也不愧对两家交好之名。” 庄先生心底里松了一口气,拿起手边的酒与他碰杯。 又聊了几句收购股份的事,顾文轩的手机铃声响起,趁他出去接电话之际,庄先生望向庄夫人,犹豫道,“我还是觉得这买卖不划算,你想想啊,我一直没做成的事竟然给他做成了,年纪轻轻就这么有两把刷子,如果两家联姻,岂不是……” 庄夫人忍无可忍,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这样不太好吧,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们应该知足了。人家又不欠我们什么,如今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给足了我们面子,如果我们再纠缠不休,岂不是惹人笑话?” “你还教训起我来了?”庄先生不悦道,“你是庄家的大夫人,你不为庄家着想也就算了,还学会了胳膊肘往外拐。” “很抱歉,我必须要为阿玥考虑。我是你的妻子没错,但你不要忘了,我还是一个母亲。”庄夫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是毫不妥协的坚定,“你不在乎他们姐弟两个,但他们却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宝贝,我不想让她们受到半点伤害。” 庄先生讨了个没趣,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持与执着。 他感到有些气闷,赶忙拿起了桌上的那叠合同。果然还是这东西最好,让人看一眼就心情愉悦,什么不高兴的事都忘了,而且它还不会说话,永远都不会与他顶嘴或者反抗他的意愿。 那一边,顾文轩走出雅间去接电话,刚与顾董事长汇报完情况,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他的眉头一蹙,循声望去,看到的却是白疏影的那座雅间。 他往那边走去,刚走到门口,雕花门却轰然打开,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孩挣扎着要往外走,却被人从后面拽住轮椅,她一心想要出门,突然用力过猛,就这么直挺挺地扑倒在了地上。 这个女孩他不认得,但她身后的那两个,却分明正是白疏影和沈清和。目光往室内望去,他终于明白了方才巨大的声响来源于何,只见桌布被拖在地上,上面的杯子盘子稀里哗啦摔了一地,或许是那女孩方才在挣扎间扯下来的。 “阿蓁!”白疏影和沈清和同时惊叫,沈清和三两步走上前来,试图将夏蓁抱起来,谁知夏蓁却死命挣扎着,“你认错了,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快放开我!” “阿蓁,你别这样。”沈清和紧紧地抱住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顾文轩的存在,最终是白疏影觉察到什么,她抬起头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露出一抹惊讶。 见她一副“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的表情,他的神情更为无辜,目光望了望沈清和与夏蓁,一副“这是什么情况”的样子。 白疏影默默地走到他身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位就是夏蓁夏小姐。” 听她这么一说,顾文轩顿时猜出了事情的大概,此前他也多少了解一些沈清和与夏蓁之间的状况,夏蓁一直对沈清和避而不见,让他颇为苦恼,而如今……不用想也知道了。 “阿蓁,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明白,”沈清和的气息有些重,话音却是字字清晰,“那天你发给我的短信,可是句句出自真心?” “没错没错,那就是我的真心话!”夏蓁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但却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我不喜欢你,拜托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那你为什么会把我的歌设成手机铃声?” “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喜欢姐姐的声音而已!” “那么你又为什么会把我的号码从拒接名单里删除?” “那……那是因为我换了手机,忘记重新把你拖进去了!” “可是刚才我明明看见了,来电显示并不是一串数字,而是……” “你不要说了!我就是不喜欢……” “傻瓜……” 沈清和将这个让人怜惜不已的女孩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害怕下一刻她就会从自己眼前跑掉一般,感受到她的身子不断颤抖,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很快地,他就感到自己肩膀处的衣服渐渐地湿透了。 此前他也有过不确定,因为她一直躲着自己,所以怀疑是否真的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如今,一切疑虑烟消云散,他只想紧紧地抱住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再也不放手。 她因为自己的不完美而自卑,但她却不明白,如果自己在意女人的外表,又怎么可能至今没有安定下来?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选择一个女明星做自己的妻子。 他所钟情的,正是那个才华横溢、独一无二的她啊! “我们两个不可能的……”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夏蓁终于按捺不住,哭出声来,“我一直在骗你,我不是什么其叶蓁蓁,也不是什么夏蓁,我姓庄名玥,是玉鸾庄家的女儿,我和别人是有婚约的!” “婚约?”沈清和笑了笑,轻声问道,“你愿意吗?” 夏蓁拼命摇头,她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会愿意?如果她可以自由选择,她又何尝不想与他走到地老天荒? “好,”沈清和的声音温柔下来,“那你告诉我,和你定下婚约的,是哪一家豪门贵胄?” 夏蓁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新盛顾家。” 沈清和的眼底浮上一抹笑意,一抬头,看到并肩站在面前的白疏影和顾文轩,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不由叹道,“你说巧不巧?” 他抱着夏蓁站起身来,对顾文轩开玩笑道,“你总不至于和自己好兄弟抢女人吧?”更何况,他都有了白小姐。 顾文轩微微一笑,揽过白疏影的肩膀,为二人让开去路,“那是当然。” “阿蓁,你听见没有?你未婚夫都不要你了,你只能跟我了。”沈清和轻轻地在夏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无视她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抱着她扬长而去。 第59章 岁月静好 庄夫人刚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让人风中凌乱的画面,自己的女儿被人抱着扬长而去,而顾文轩和白疏影站在边上一动不动,甚至都不拦一下。 “阿玥,阿玥……”她急忙叫道,但距离太远,对方明显已经听不到了。 方才庄先生见顾文轩迟迟未归,于是让她出来看看情况,她远远的看见顾文轩站在另一座雅间的门口,身边貌似还有个女人,于是心生蹊跷,便打算走过来一看究竟,进了才发现,他身边的女人正是白疏影。 她感到十分意外,再定目一看,更是大惊失色。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多月不知所踪、只能电话联系上却见不到人影的女儿,竟然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哭得满面泪痕。 现在可好,人家干脆直接把她的女儿带走了。 庄夫人走上前去,按捺着心底里的不安,低声问道,“那位是?他要把阿玥带到哪里?” 白疏影对此置若罔闻,顾文轩好意解释道,“您放心,那是庄小姐的心上人,庄小姐和他在一起,绝对是安全的。” 心上人?庄夫人一怔,这个词语所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她还是先了解一下阿玥近期的情况、以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于是她转向白疏影,“白小姐,阿玥她方才与你在一起吗?” 白疏影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仿佛也是正处在风中凌乱的状态中,但让她凌乱的却并不是沈清和将夏蓁带走,而是夏蓁方才说的那句话——“我姓庄名玥,是玉鸾庄家的女儿”。 她还记得夏蓁那晚对她说过的话,然而彼时自己只将她视作无数被家族利益所牺牲的豪门闺秀之一,却从未把她与庄二小姐联系在一起,如今真相大白,她只觉得生活无处不狗血,这样的神转折,比起她演的戏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小姐?”庄夫人犹疑着又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有些汗颜地扯出一个微笑,“这件事情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您放心,阿蓁……庄小姐她这一个多月来都在我那里住着,今天她也是和我一起来这里的。” 听她这么说,庄夫人稍稍放下心来,她邀请白疏影一起过去坐一坐,好详细询问一些关于自己女儿的事。 她的要求合情合理,白疏影也没有拒绝,于是便答应下来。 这时候,早已赶过来的服务生见她们似是交谈完毕,才走上前来,踌躇着对白疏影道,“小姐,您看这……” 屋内一片狼藉,方才夏蓁仓皇离去时不慎将桌布挂住,连带着桌上的杯子盘子碎了一地。白疏影翻出钱包来,“真抱歉,我会照价赔偿的,请将价钱结算在账单里吧。” 顾文轩却轻轻拦下了她的手,对那服务生道,“和隔壁那一桌算在一起。” 视线所及只有两座雅间,服务生顿时明白,招呼其他人过来收拾残局。 一行人离去,庄夫人在前面带路,白疏影一边走着,一边无奈地向顾文轩摊了摊手,他的眼底含着笑意,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在走到门前的时候又不着痕迹地松开。 对于夏蓁就是庄二小姐这件事情,他的接受能力明显比她好很多,他并不认识夏蓁,也不认识庄二小姐,如今两者合二为一,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与庄二小姐的婚约解除,让她得以恢复自由之身,也算是了却了她和沈清和的一桩心事。 进屋之后,庄先生正在埋头翻看合同,他抬头看见突然出现的白疏影,愣怔了一下,顺手将合同收了起来。 庄夫人向他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当他得知庄玥这么久以来都躲在白疏影家里,还背着父母交了一个男朋友,庄先生怒不可遏,最终在庄夫人的劝说下,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也罢,女大不中留,随她去吧。” 不过他还是心有不甘,抱怨道,“两个穷酸文人凑一起,难道要靠笔杆子生活一辈子?” 他这话让白疏影有些想笑,文人就算了,他竟然说沈清和与其叶蓁蓁“穷酸”,这话若是给其他歌词作者和小说作者听到,只怕将他揍一顿都不解恨,如果他们两个“穷酸”,那其他人还要不要活? 她正想着怎样给庄先生这个外行人解释,谁知顾文轩却在她之前淡声道,“抱歉,忘了告诉您,其实写词只是沈先生的业余工作,至于他的另一个身份……”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名字,庄先生的神色却在瞬间大变。 “这……”庄先生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等好事?顾文轩说的那家企业,凡是做珠宝生意的都不会不知道,若说业内排名,或许它还在玉鸾之上,唯一的区别就是玉鸾以玉器发家,而它以银器发家罢了。 庄先生这才想起来,那家企业的幕后老板确实姓沈,只是沈家素来行事低调,从不在媒体上露面,所以他一时间也没有把沈清和的身份往那方面想。所以这么说来,那个穷酸文人沈先生,其实是这家大企业的未来继承人? 这么说来,如果庄玥嫁过去,那岂不是真正的业内联姻、天作之合? 庄先生心花怒放,仿佛已经忘了方才是谁火冒三丈,恨不得把自己女儿和她那来路不明的男朋友抓回来一顿暴打。 顾文轩与白疏影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对方都在极力忍笑,于是赶忙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端起面前的茶杯,用茶水压下了险些控制不住的笑声。 白疏影在心底里为夏蓁……或许现在应该叫庄玥默哀,摊上这么个父亲,也算是够倒霉。 不过无论如何,一切算是皆大欢喜,她也打心眼里为庄玥感到高兴。 庄夫人一直沉默地坐在庄先生身边,对于自己的丈夫,她已经不想再发表什么评论,这么多年,她也早已习惯了他这副样子。至于庄玥,她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既然女儿和那位沈先生是真心想要在一起,而对方又是那样的身家背景,如果女儿能嫁给他,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吧。 只有一件事情,至今仍然悬在她的心头,就像是一块石头般,让人辗转不安。 临走之时,她低声对庄先生道,“他爸,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想要与白小姐谈谈。”末了,像是害怕他起疑心似的,她补充道,“是关于《珠玉琳琅》的事情。” 庄先生心情好,对她摆了摆手,“去吧去吧,等下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去接你。” 那一边,白疏影正与顾文轩说起明日动身前往欧洲的事,却听他忽然道,“哦,忘了告诉你,计划临时出了点变动。” 白疏影心下一紧,“什么?” “看你紧张的。”顾文轩笑了笑,决定不再逗她,“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父亲决定让我替他跑这一趟,所以,明天你不用来公司了,我直接过去接你去机场。” 白疏影怔了怔,她想起前些天顾董事长对她说的那番话,或许这正是他移交权力的开始。她的心里却隐隐浮上一丝担忧,顾文轩的位置越来越高,如果此时让公众知道了她和他的关系,不知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响。 或许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担心,这次父亲有意让我和你一起去,就是想让我们稍稍放出点风声,试探一下公众的反应。” “如果结果不理想呢?”她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你会如何?” “你的记性还真是差,”他叹息一声,“这个问题,我记得我之前就回答过你,我从来不在乎公众会怎么看,就算结果不理想,你这个夫人,我也认定了。” 说罢,他对上她的目光,轻声道,“你呢?” 她那么在意外界的眼光,如果结果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她会不会…… 然而这种不安只是在他的心头稍纵即逝,只见她缓缓展开一个笑容,温声道,“一直以来,我留在娱乐圈里的目的都很明确,其一我喜欢唱歌,如果能在音乐上得到认同,那会是一件非常令人快乐的事,其二……我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 “舍本逐末的事我从来都不会做,这一次,如果得不到公众的认同,如果大家认定我是为了潜规则才与你在一起,那么……我就退出娱乐圈,与你结婚。两全其美自然是最后,但如果二者不可兼得,我会选择对我而言更重要的那一个。” 那就是,与你在一起。 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像是漫天的星光都倒映其中,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前世,临别的那一日,她也是这样,对自己许下了承诺。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能将她从他身边带走,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两人分开。 他想要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然而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二位请留步。” 来者正是庄夫人,她三两步走上前来,“白小姐,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要与您谈谈,关于《珠玉琳琅》。” 白疏影点了点头,“如果您不介意,就到我家里去说吧。” 她原本以为,庄夫人找她只是想要了解一下《珠玉琳琅》审核的事,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谁知这一谈就谈到了第二天清晨,她送走庄夫人,坐上顾文轩前来接她的车子,还在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庄夫人如实承认,《珠玉琳琅》之所以能够顺利通过审核,确实是她动用娘家的势力,在背后对审核部门施压,这才让事情得到了解决。她认为自己亏欠庄玥太多,只希望这么做能让她开心一些,如此,她也没有别的奢望了。 后来说着说着,庄夫人就讲起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两岁时不慎走失的大女儿庄珞。白疏影只当她是个失意的母亲,一直在安慰她,谁知到最后,庄夫人竟然说,她认为自己就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如此戏剧化的命运,让白疏影有些哭笑不得,庄夫人却把自己近几个月来的调查与怀疑悉数讲给她听,包括那一日在庄家别墅里,赵董事长说的那些话。 至此,也算是了却了白疏影心中的疑惑,她终于明白当初容槿华为何会对自己纠缠不休,也明白了为何这具身体前世会惨死,这不过是赵董事长刻意布下的圈套,为了就是让年轻时曾经负了他的庄夫人得到报应,让她看着自己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的大女儿在娱乐圈里日渐堕落,最终悲惨身死。 对于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她也不想多做评论,但她还是答应了庄夫人提出的请求,与她做dna鉴定。 她对庄家、对玉鸾的继承权没有丝毫的兴趣,她只是觉得,这具身体原本就不属于她,她借尸还魂、重新获得生命,也理应对这具身体负责,如果这身体的原主还在,或许也希望查明自己的身世、与自己的母亲相认吧。 更何况,庄夫人言辞恳切,甚至答应可以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不把她的身份对庄家公开,只希望能够找到自己的女儿、得知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如此,她更是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可怜母亲的请求。 几天后,她接到了庄夫人的电话,dna鉴定结果出来了,她确实是庄夫人的女儿,庄家二十多年前走失的大小姐庄珞。 庄夫人在电话那头喜极而泣,却又忍不住道,“阿珞,你真的不想回到庄家来,不想拿回你本该拥有的一切吗?” 白疏影笑了笑,“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如果您能守住这个秘密,让这件事情永远只有我们母女二人知晓,我会更感谢您。” 她不想去趟庄家的那滩浑水,命运已经待她不薄,让她拥有了那么多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她不是贪心的人,并不想奢求太多。 将电话放回床头柜上,她翻个身,轻轻地将自己缩进了枕畔人的怀里。 她已经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第60章 现世安稳(大结局) 一周之后,白疏影回国,却发现自己瞬间成了头条人物。 关于她的新闻有两条,其一是在那场众星云集的盛会上,有位国外大导演找到她,说明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自己为了纪念这一伟大的奇迹,正在筹拍一部新电影,希望她可以出演其中的一个重要角色。 面对这样的大好机会,她却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向那导演详细询问了剧情,并要了完整版的剧本拿回去看。第二天,她婉拒了那位大导演的邀请,“先生,很遗憾,对于我的国家,您的认识与我的认识存在很大的偏差,中国有句古话,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请您原谅我,这个角色我不能接。” 大导演并没有就此放弃,只是若有所思地对她道,“白小姐,我认为一个好的演员,应当学会审时度势、抓住任何对自己有利的机会。” 对此,她淡然一笑,声音温和甜美但却异常坚定,“您说的没错,一个好的演员确实应当如此,但是在我的观念里,我首先是一个中国人,其次才是一个演员。” 这条新闻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有心人嘲讽她故作姿态、借机炒作,然而更多的人却是站在了她的这一边,那位大导演确实颇有名气,他的作品也是质量上乘的佳品,然而他的作品中所流露出的反/华观念,却也是不可否认的。 当白疏影坐在沙发上,听慕如薇笑着将粉丝们赞扬她的话念给她听的时候,她只是微微一笑,不予置评。其实她也不像粉丝们说的那么夸张,甚至上升到道德情操的层面,她只是认为自己不能昧着良心做事罢了。 她是亲身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亲眼看着自己的国家如何在战火中依旧傲然挺立,看着那些勇敢的人们流血流泪,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只为让华夏文明的火种能够生生不息地延续下去。所以,她又如何能够接那部戏,看着他们被抹黑成剧中的那个样子? 至于那些说她有意炒作,甚至坚持各种阴谋论的黑子们,她粗略看了几篇所谓“内/幕推断”的帖子,只觉得如果他们凭借如此丰富的想象力去写小说,只怕夏蓁都要丢饭碗。 那大导演之所以会找她,完全是认为她适合演民国时期的角色罢了,并且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在他看来,她应该不会拒绝自己递过去的橄榄枝,仅此而已。 更何况,对于她这个即将退出娱乐圈的人来说,炒作不炒作,还有什么意义吗?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慕如薇听,慕如薇笑道,“退出娱乐圈?是因为第二条新闻吗?” 第二条新闻就是她与顾文轩的八卦,两人携手出席盛会的画面被记者们拍下,一个是新盛未来的继承人,一个是新盛当红的女演员,两人一同出现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然而粉丝们却发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竟是异常的赏心悦目。 她的歌迷们很快注意到,《华灯初上》这张专辑,正是顾文轩一手策划的,加之她此前为《衣香鬓影》演唱的那首主题曲《春江花月夜》,她的所有歌,曲作者清一色地全是他。 粉丝们最不缺的就是八卦精神,随后的几天里,有记者拍到两人一同出现在咖啡馆里,并且行迹亲密地并肩游览国外的一处著名景点。 让白疏影感到意外的是,对于这段“绯闻”,她的粉丝们竟然大部分都持有支持的态度,归根结底,还是这具身体五年来的默默无闻发挥了重要作用,对于恶意揣测她潜规则的人,她的粉丝异口同声地反唇相讥,声称如果她有心潜规则,早在五年前就这么做了,又何必浪费大好时光,一直等到现在? 更何况,她的演技大家有目共睹,《华灯初上》更是取得了不凡的成绩,她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实力说话,又何必走潜规则这条路? 而顾文轩此前一直在国外留学,行事素来低调,狗仔队们极尽所能,也只找到他在国外从事音乐制作的一些消息,至于花边新闻,他们没能找出任何的证据。 在娱乐圈里,女明星嫁入豪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两人都是身家清白,没有什么“前科”,于是公众也就没有做出什么激烈反应,很快便被其他的绯闻轶事吸引走了。 眼见着收效理想,顾董事长开始催他们办喜事,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被顾董事长的又一通夺命连环call吵醒之后,顾文轩干脆利落地带着她去民政局扯了结婚证,并与顾董事长商议,将婚礼的日子定在了年底。 对于此事,她没有在微博上大肆宣扬,只是低调地通知了几个圈内好友。对于日后的工作规划,她打算从娱乐圈里抽身,其实无论这次公众支持与否,她都不会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而顾董事长也正式开始撂挑子,从今往后,她只想和顾文轩一起,将新盛的上下事务打理好,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得知她的想法之后,慕如薇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你退出娱乐圈有些可惜,但能够过自己最喜欢的生活,这对你而言也是件好事。” 说着,她笑道,“从今往后,你就从我的同事变成了老板娘,突然间落差这么大,我还真不习惯呢。” 白疏影笑了笑,却听她继续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她拿出一份剧本,地给白疏影,“离开之前,和我一起拍一部电影吧,也算是影视歌都走了一遭。你放心,这个剧本我亲自看过,三观正得很。” 白疏影将剧本带回去,本想只是随便看看,谁知很快就被其中的剧情所吸引了。这部电影同样是为了明年抗战胜利七十周年而制作,名字叫做《春风又绿江南岸》,主要描绘的是那一特殊年代的文人群体,以抗战爆发后他们随西南联大一路辗转为主线,讲他们报国的志向,讲他们的坚持与坚守,讲他们对国家与民族未来的不灭希望。 按照拍摄计划,如果她接下这部电影,八月初开拍,最迟到十一月底,她的戏份就可以全部拍摄完毕。与顾文轩商议过后,她回复慕如薇,表示自己愿意接这部戏。 慕如薇听罢自是十分欣喜,同时也告诉她一个“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的消息。据说那天冷香凝的事件曝光,凰明面临危机,赵董事长亲自与苏雪樱洽谈,谁知双方意见始终无法达成统一,不知苏雪樱说了什么,将赵董事长气得心脏病突发住了院,连几天后的欧洲之行都泡了汤。 不久之后,赵董事长宣布“让贤”,将董事长之位让给了公司里一位年轻有为的副董事,那副董事新婚不久,对自己的夫人十分宠爱,那天他携夫人一同与公司的艺人们见面,据说那一天苏雪樱的脸色很难看,因为那董事长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被她从《珠玉琳琅》剧组赶走的聂音。 “真是喜闻乐见。”慕如薇对此评价道。 白疏影却什么都没有说,那天的事情,早已无从论断谁是谁非,聂音挑衅在先,但她也受到了苏雪樱最严厉的报复,如今风水轮流转,但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而且不管怎样,这都与她无关了。 《珠玉琳琅》如期上映,夏蓁与沈清和也举行了婚礼,沈老爷子对夏蓁这个儿媳妇很满意,他一生最爱古典文化,夏蓁在这方面与他格外聊得来。 在夏蓁的婚礼上,庄夫人再度找到白疏影,将一封信交给她,说这是在调查当年真相的过程中,她所接触到的一个证人托她带给白疏影的。 白疏影打开信封之后,才发现写信的人竟然是林灵。 林灵说,当年自己怀着梦想来到大城市,一心只想做最好的经纪人,白疏影是她带的第一个艺人,她本想培养出一个家喻户晓的女明星,但是好几次,却在急功近利心态的驱使下,听信了一些有心人的话,险些毁了白疏影的前程。 看到此处,白疏影心中的疑惑烟消云散,林灵只是被赵董事长那种有心人利用,间接地成为这具身体过去五年都默默沉寂的一个因由。 信件的最后,林灵说自己一直欠她一句抱歉,如今她成了人气新星,自己也为她感到高兴。 白疏影微微一笑,将信件收了起来。她无意去责备谁,她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既然如今所有人都各得其所,她也不愿再去追究什么了。 八月,《春风又绿江南岸》正式投入拍摄,到十一月底顺利杀青,在此期间,白疏影迎来一个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意外,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起初免不了有些茫然与慌乱,但很快地,本能驱使下,她已经安然接受了这个小生命的来临,她甚至对顾文轩开玩笑道,“还好这才一个多月,到婚礼的时候,也是三个月不到,若不然,我那件旗袍可就要穿不下了。” 顾文轩笑了笑,一本正经道,“如果你担心这个,其实我完全不介意把婚礼提前。” 白疏影啼笑皆非,“也就一个月时间了,你急什么。” “你自己算一算,”他却将她揽入怀中,叹息道,“前世的五年,今生的一年,我已经等了六年,就算是再好的耐心,也要被消磨殆尽了吧。” 倚在他的怀中,她的心神不由恍然,不觉间,竟已携手走过这么多岁月。 婚礼当日,在场宾客们都亲眼目睹了一份特别的mv,顾文轩与白疏影笑称这是《华灯初上》专辑的隐藏曲目,宾客们原本以为这只是小情侣之间的特殊纪念,无非是一些秀恩爱的内容,但mv放出之后,却大出他们所料。 歌曲的名字叫做《何日君再来》,讲的是民国时期,一个歌女和一个军官的故事。 随着剧情的进展,宾客们逐渐安静下来,当抗战爆发后,军官最后一次找到歌女,听她唱罢一曲,鼓起勇气将多年没能说出口的一句话讲给歌女听时,一些女宾客已经开始抹眼泪,直到最后一幕,歌女目送军官远去,歌曲也唱罢了最后一句: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mv结束,宾客们纷纷提出抗议,夏蓁甚至说这故事完全是烂尾,怎么能就这么草草收尾,不让大家看到结局呢? “故事的结局么……”白疏影神秘一笑,伸手挽住顾文轩的手臂,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这就是结局。” 无视宾客们不明觉厉的大呼小叫,两人相视一笑,十指相缠,仿佛生生世世都不会再分开。 他和她终于等到,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