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有毒 姚锦绣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刚亮,翻身下床去更衣。 外间的大丫鬟翡翠听得动静,忙带着人进来侍候。 小丫鬟捧来热水给姚锦绣洗漱,翡翠拿来一套藕荷色暗纹绣花褙子给姚锦绣换上,底下是粉红色的裙子,腰间系一条丝带,恰好勾勒出她的身形。 一头乌黑亮丽泛着莹莹光泽的头发披散在姚锦绣的脑后,随着她的动作如湖面上的水波一般荡漾开去。 “三小姐的头发真好,像缎子一样柔亮!”翡翠拿着檀香木的梳子给姚锦绣梳头,一下一下梳着,从头顶一直通到发尾。 嘶! 姚锦绣吃痛地扯了一下嘴角,翡翠梳头发的手一顿,脸色有些发白。 姚锦绣偏了偏头,铜镜里印出她额角的伤。 这伤养了一个多月,已经看不出当初的血肉模糊。好在她是z国有名的医学博士,又有随身安装的医疗系统,得到妥善医治,这伤才会好得这么快。现如今也只是留下一条淡粉色的痕迹。再持续用医疗系统里配的药抹上一个月,伤口的痕迹就会消失不见,绝对不会留下一点点疤痕。 想到这儿,姚锦绣又轻扯了一下嘴角。 那是一个多月前,她的身体原主和同父异母的四妹妹姚锦慧发生争执,这伤便是姚锦慧把她的身体原主狠狠推到假山石上撞的。当时姚锦慧用足了全力,是真的巴不得她撞死了才好。 也确实是因为这一茬,她这个z国医学博士才会穿过来。她当时在高速路上遇到车祸,正在争分夺秒救人的时候,不幸又遇到二次车祸,被失控的车辆撞飞,才发生了这一场灵魂穿越。 现在她就是姚锦绣,姚锦绣就是她。 “翡翠。”姚锦绣叫了一声。 “三小姐。”翡翠连忙应了一声。 “赶快把头发给我梳好吧,我饿了。”姚锦绣说着还揉了一下饿疼的胃,肚子也迎合着“咕咕”叫了两声。 昨天吃晚膳的时候,她的祖母,偏心偏到外太空的老太太谢氏,听了姚锦慧有意编排的话故意找茬,害得她晚饭都没吃饱,饿了一晚上,现在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翡翠赶紧把头发给姚锦绣梳好,又给姚锦绣戴了纱花和簪子,姚锦绣偏头看,打扮得也太花哨了,抬手就把纱花取下来丢回妆柩匣子里。 “三小姐……” 翡翠想要劝,姚锦绣忙打断她的话,“这样就很好了,我喜欢素净一点儿。” 打扮得那么艳丽做什么?她的长相本来就不适合那样的打扮,以前原主不晓得这个道理,老是去学长相娇艳的五妹妹姚锦莲的装扮,画虎不成反类犬,搞得自己不伦不类。 她的长相,就只适合这样清秀的装扮! “摆早膳吧。”姚锦绣摆摆手。 翡翠赶紧去叫丫鬟把早膳端进来。 早膳是白米粥、银丝卷、凉拌黄瓜、胭脂萝卜丝,这些都是大厨房统一安排的吃食。 早膳在桌上摆好,姚锦绣坐过去,拿上白瓷勺子,刚伸进白米粥碗里,随身安装的医疗系统就“叮”地一声响了起来。 【提示:有毒——泻药!】 我擦! 姚锦绣的脸皮抖了一下,垂下眼睑遮住了她眼中的冷光。 昨天晚上不准她吃晚膳,今天早上又在她的早膳里给她下泻药,她要是把这碗加了料的白米粥喝下去,还不拉得稀里哗啦,这是准备要她的命啊! 不过一瞬,姚锦绣又抬起头来,把手中的勺子放下,嘴角含着轻笑,“今天早上是谁去大厨房拿的早膳?” 翡翠不疑有他,开口道:“是翠儿,三小姐的饭食一直都是她负责去大厨房拿的。” 姚锦绣想了想问,“翠儿是不是认了一个干娘,好像是在大厨房当差?” 翡翠笑起来,“有翠儿的干娘在,翠儿每次去大厨房拿饭食,都能比其他地方好一些,要喝口热汤什么的也方便得多。” 姚锦绣认同地点点头,“有时候为了把事情办好,拉一拉关系也很有必要。” “都是为了照顾好三小姐。”翡翠也觉得自从翠儿认了干娘之后,三小姐的吃食好了许多。 “那你把翠儿叫进来。” 翡翠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叫翠儿。 姚锦绣眸光冷冷地盯着桌上的饭食,她穿越过来这一个多月,借着受伤的事情,才把院子里的人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把手伸过来了。 姚锦绣似是想起点什么,扬声喊了一声,“珍珠。” 大丫鬟珍珠应声跑了进来,对姚锦绣行了礼,“三小姐。” 姚锦绣对珍珠招了招手,珍珠上前两步,靠近姚锦绣身边,姚锦绣低声道:“你叫人去看一看四小姐那边有什么动静?一会儿回来告诉我。小心一点儿,别被人发现了。” “好,奴婢这就去。” 珍珠出去,翡翠带着翠儿进来。 等翠儿给姚锦绣行礼,姚锦绣也没叫她起来,只是问她,“我的饭食一直都是你去大厨房拿的吗?” “是的,是奴婢。”翠儿低着头道。 “一直都是你一个人,没有假他人之手吧?”姚锦绣问。 翠儿连忙道:“没有,没有,一直都是奴婢做的。” “那就好,我要赏你。”姚锦绣微微一笑,抬头对翡翠道:“把今天的这一桌子早膳都赏给翠儿吃,一点儿都不要浪费了,免得可惜。” 翠儿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姚锦绣冷着脸,盯了一眼立在旁边的翡翠,“去叫两个婆子进来负责喂翠儿吃早饭。” 那一眼凌厉又刺骨,像刀子一样射过来,翡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腿肚子也跟着打颤。什么话都不敢再说,忙出去叫人。 不一会儿进来两个粗使婆子把翠儿拖了出去,翡翠也跟着过去,负责监督两个婆子喂翠儿吃早饭,一桌子的早饭一点也不剩的全进了翠儿的肚子。 不出半个时辰,翠儿就开始腹痛,额上冷汗直冒,接着就开始便溺,拉了个稀里哗啦,止都止不住。翡翠吓得脸都白了。才明白三小姐发火的缘由。 这边处理完,珍珠打听到消息进了门。 “怎么样?”姚锦绣喝了一杯热水问。 “四小姐刚起来一会儿,正在房间里梳妆打扮,听说翻箱倒柜的,试了好几套衣服都不成,也不知道要打扮成什么天仙般的模样。”珍珠说到这儿嘴角翘了起来,带着一丝讥诮。 “还有么?”这么折腾着梳妆打扮,铁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不知道她的那个原因是为谁? “听前院的婆子说,陈阁老家的大公子好像会过来拜访大老爷。”珍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下。 这就对了。 陈阁老和老太爷是同窗,两个人一起进京赶考,一起入仕为官,虽然现在老太爷不在了,但是两家的关系还在,彼此多有来往。 陈阁老的大公子陈昱霖长得芝兰玉树,文采出众,是有名的才子,十三岁的秀才,十六岁的解元,听说明年会参加会试,大家都一致认为他能中会元,如果再在殿试上拔得头筹,中了状元,那就是三元及第。反正无数人看好陈昱霖,称赞他将会是大周朝时隔四十年之后又一个三元及第的超级大学霸。四十年前三元及第的那个人是首辅张大学士。 如此出众之人,自然是许多女子倾慕的对象! 看来姚锦慧是看上陈昱霖了。 姚锦绣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难怪昨天姚锦慧会先跑到老太太谢氏那里去编排她一通,说她弄脏了她的衣裙,闹着让老太太谢氏为她做主,害得自己晚膳都没有吃成。今天又让人在自己的早膳里面下泻药,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出丑,等自己没办法到人前去,到时候姚锦慧就能大展神彩了。 想得倒是很美好。 就是太过可恶! 姚锦绣站起身来,用手抹了一把不见褶皱的衣裙,“走,我们去四妹妹房里瞧一瞧。” 等姚锦绣到了姚锦慧房里,姚锦慧才刚刚梳妆打扮完毕,早膳也才刚摆上桌。 姚锦绣扫了一眼姚锦慧的妆扮,确实比往日更为精心,发髻上比往日多插了一支金步摇,额间点了梨花额钿,水蓝色绣暗纹荷花的褙子,浅粉色绣花裙,脚下穿一双玉底绣花鞋,端的是妍姿艳质,美丽动人。 果然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姚锦绣在桌边坐下,目光落到桌上摆放的早膳上,燕窝粥、银丝卷、千层酥、胭脂萝卜丝、凉拌黄瓜,嗯,比她的早膳准备得要好。 “四妹妹,还是你这里的东西既精致又美味,看起来就很好吃。”姚锦绣吞咽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姚锦慧,露出馋嘴的模样,“好想吃。” 这说的是真话,她是真饿了,昨天晚上饿到今天早上,肚子早就咕咕地叫个不停。 不过说这话却是有目的的。 她就是要在姚锦慧面前露出个馋猫的样子! 只许姚锦慧欺负她,还不许她吃姚锦慧的东西吗? 姚锦绣也不等姚锦慧同意,伸手就拿过一个银丝卷吃起来,几大口吃完,又瞪一眼旁边站着的丫鬟一眼,“站着干什么,傻啦!”一挑眉,“赶紧盛碗燕窝粥!” 丫鬟被姚锦绣一瞪,有些懵,她完全没想到姚锦绣会抢姚锦慧的东西吃,转头看向姚锦慧。 姚锦绣飞快地抢先对姚锦慧道:“四妹妹,我们是亲姐妹,昨晚祖母还说要我们长幼互亲,相互帮衬,这样才能家庭和睦,兴旺发达。所以我吃一点你的早膳,你不会不高兴吧?” 第002章 手段 现在掌管姚家中馈的是大太太谢氏,大太太谢氏是姚锦慧的生母,姚锦绣的继母。大太太谢氏是老太太谢氏娘家的隔房侄女,嫁进姚家之后不到半年,老太太谢氏就把掌家的权利交给了大太太谢氏。这一管就管了十多年。 姚锦慧在衣食穿戴上比姚锦绣的精心细致,这也是姚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大家都在一个锅里面舀饭吃,也是有亲疏的。 这样的差别如此明显,明目张胆,也是不怕别人笑话! 不管怎样,大太太谢氏和姚锦慧都有话说,她们吃的好用的好是用自己的私房银子另外置办的,没有多用中公半毛钱。 这话说得十分有底气。 大太太谢氏娘家有钱,祖上是商贾,银子大把的有,最喜欢与官家结亲,学着书香门第送家中子弟考科举,几代人下来,终于出了一个四品官,此后又陆续有人入仕,总算是摆脱了商贾的名声。 如今,大太太谢氏的老爹是两淮盐运司副使,官阶不高,但是肥差。当年大太太谢氏的嫁妆足足有一百二十抬。就是现在,每年逢年过节谢家都会送许多的财物到姚家,谢家老太太刘氏还专门拿银钱给姚锦慧,说是给她添置的私房。真真是财大气粗。 有钱,任性!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用什么就用什么,谁也别想多废话! 是以,姚锦慧在这个家里面要如何折腾,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远了,拉回来。 姚锦绣吃着银丝卷,看着姚锦慧,“四妹妹,好妹妹,你这里的东西可真好吃,你不介意我吃都了吧?” 姚锦慧这个人有洁癖,最不喜欢用别人碰过的东西,特别是吃食,更不喜欢吃别人吃过的,即使是一大家子人在老太太谢氏的院子里吃饭,都要专门给她准备碗筷。 现在姚锦绣又拿老太太谢氏昨天晚上说过的“长幼互亲”的话来堵她,她心里即便是再不愿意,也不好发作出来,只能咬牙切齿地道:“不会……不介意!” 吃吧,撑不死你! “那就谢谢四妹妹了,四妹妹你人真好。”姚锦绣笑眯眯地道,仿佛一点儿也没发现姚锦慧的别扭。 说说甜言蜜语的好话,气不死你! 昨天让你抢先一步到老太太谢氏那里去编排是非,今日就让你尝尝被人拿话堵的滋味儿。 姚锦绣又对丫鬟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盛燕窝粥,我和四妹妹关系好,要一起吃早饭。” “不用了,我不饿,你一个人吃吧。”姚锦慧脸色都变了。叫她跟姚锦绣一起吃饭,吃姚锦绣吃过碰过的东西,她完全受不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姚锦绣就大吃起来。 姚锦绣是真的不客气,足足吃了两大碗燕窝粥、两个银丝卷、三块千层酥,把昨天的损失都吃回来,直到吃到肚子饱饱才停下来。 吃完早饭,又喝了一杯茶,姚锦绣对姚锦慧道:“四妹妹,我们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吧。” 姚锦慧愣了一下,心里不屑地冷哼,谁要跟你一起去啊! 面上却还是不显露出来,“我还有点儿事儿,不如三姐姐先去吧,我稍晚就过去。” 这是为了安排好等会儿去见陈昱霖的事情吧! 姚锦绣弯起嘴角,“那怎么行了,我在四妹妹这里吃了早饭,怎么好不跟你一块儿去给祖母请安。要是我独自一人过去,祖母肯定会怪我的,倒是我们两人一起去,祖母看到我们相亲相爱,铁定会很高兴,不是正好就如祖母昨晚说的那样了么?” 又拿老太太谢氏的话来堵她,真是够了。 姚锦慧心里气得很,一股气堵在胸口处,上不来又下不去。可是她又不能说姚锦绣说的话不对,姚锦绣说的话不对,那就是老太太谢氏说的话不对,姚锦慧还不敢明着反驳,只能硬生生把这口气往肚里吞。 …… 姚锦绣拉着姚锦慧一起去福安堂给老太太谢氏请安。 进了屋子里,姚锦绣和姚锦慧给老太太谢氏行礼。 老太太谢氏扫了一眼姚锦绣,脸上没什么表情,反正她不喜欢姚锦绣,全姚家的人都知道。 对此姚锦绣也无所谓,只要表面上把礼数尽到就好。 老太太谢氏对姚锦慧则是和颜悦色得多,一看到她就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快夹死蚊子了。招招手让姚锦慧坐到她身边去,“到祖母这儿来。” “祖母。”姚锦慧像只欢快的鸟儿一样扑进老太太谢氏的怀里。 “昨晚上睡得好不好?”老太太谢氏意有所指的问。 姚锦绣坐在位子上没有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老太太谢氏是还在怪她昨天欺负姚锦慧的事呢! 一副担心姚锦慧吃亏的心疼模样。 明明她昨天也只是适当反击了一下,迫不得已采用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反而是姚锦慧恶人先告状,现在倒是搞得她好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 姚锦慧抱着老太太谢氏的胳膊,甜甜地一笑,“谢祖母关心,孙女儿昨晚上睡得很好,祖母也应该睡得很好吧?” 打击到共同的敌人,心情好当然睡得就好咯,姚锦慧自是这样想的。 老太太谢氏脸上的笑容敛了敛,顿了一下才顺着姚锦慧的话说:“还是慧儿最关心祖母。” 坐在下面的姚锦绣真佩服自己的忍耐功力够强,不然真要忍不住笑出声来。观老太太谢氏的面色就不好,起码比前几天都要差许多,想来晚上也睡得不踏实,也只有老太太谢氏和姚锦慧这样“相亲相爱”的祖孙两人才能睁眼说瞎话。 她虽然没有给老太太谢氏把脉,也没有用身上安装的医疗系统给老太太谢氏做具体的检查,只是用中医诊断里的“望”也能判断出老太太谢氏的身体有问题,至于具体是什么病症,还需要诊断之后才能确定。不过年纪大了,患心脑血管方便的疾病是跑不掉的。 姚锦慧在陪着老太太谢氏说话,姚锦绣坐在下面喝茶,随后大太太谢氏进来请安。 大太太谢氏刚坐下就道:“有件事我要跟母亲说一声,大厨房有人手脚不干净,我刚刚才发现,也是我管理不周,已经叫人伢子来把人带出去了。”所以请安才会来晚了。 动作可真快! 她才把翠儿收拾了,大太太谢氏那里就有了消息,连人都给卖出去了! 手段果然了得! 佩服! 姚锦绣垂下眼帘玩手指,数着手指上的纹路。 “你现在负责管家,这种小事你处理了就是了,不用事事都来跟我讲。”老太太谢氏很宽和的道。 “还是母亲理解我,体恤我管家的辛苦。” 老太太谢氏笑起来,一副慈爱的样子,“我年轻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明白你的难处。” 大太太谢氏适时用绢帕擦了一下微红的眼角,“母亲信任我才让我管家,我自然要把家管好,那些难处也不算什么。” 有丫鬟进来禀告,二太太曾氏带着五小姐姚锦莲进来请安。 二太太曾氏和姚锦莲进来,行完礼坐下。 姚锦莲见到姚锦绣,对着她眼睛一亮,跑到她身边坐下,“三姐姐,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素净?” 姚锦绣放下手中的茶碗,目光落在姚锦莲那张五官分明,明艳娇媚的脸上,微微一笑,“就是想改变一下。” 三个姐妹当中,要数姚锦莲长得最漂亮,完全汲取了二太太曾氏和二老爷姚启顺的优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好像会说话。小巧挺直的鼻梁,殷红艳丽的樱桃小口,不点而朱,瓜子脸,尖下巴,玲珑有致的身段,盈盈一握的细腰,光是看都让人觉得血脉贲张,是名副其实的大美女。 姚锦莲眨巴了一下眼睛,像蝶翼一样的浓密睫毛扑扇了一下,咬了一下殷红的唇瓣,“三姐姐说要改变,最近也确实变了好多,都不怎么跟我亲近了,是不是不准备跟我好了?” 呵呵,这话说得。好像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姚锦绣看着眼前眼眶微红的姚锦莲,轻扯了一下嘴角。 看见美人撒娇扮委屈的模样总是会让人止不住心疼。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如果是个丑女撒娇扮委屈,那是巴不得她赶紧止住,因为让人看了只会倒尽胃口。 但要是看一个貌若天仙的美女撒娇扮柔弱装委屈,那就是巴不得她多表演一会儿,因为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啊,满心满眼都觉得好看。 姚锦莲便是属于后种了。 姚锦绣还真想多看看她演戏。 以前的姚锦绣就是个傻子,被姚锦莲忽悠得团团转。说什么姐妹两个关系好,就要穿衣打扮都一样。这样走出去,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呵呵,确实是亮丽的风景线。 不过漂亮的风景是她姚锦莲。 而她姚锦绣只是一个被人奚落嘲笑的大陪衬!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姚锦绣走出去就是一大笑话! 姚锦莲被姚锦绣的目光看得一滞,张张嘴,“三姐姐?” 姚锦绣笑得明媚起来,伸手摸摸她的脸,“我怎么会不跟你好,你可是我的好妹妹,我喜欢你都来不及,你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第003章 布局 “这就好了。”姚锦莲伸手抚了抚胸口,一副从大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的样子。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姚锦慧走过来,微抬着下巴,瞅着两个人。 姚锦绣还没开口,姚锦莲抢先一步笑了起来,“三姐姐说一会儿到园子里去玩儿。” 姚锦绣看了满脸笑容的姚锦莲一眼,闭上了微张的嘴巴,伸手端过茶盏喝茶,垂下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浅笑。 “那我也要去,就这么说定了。”姚锦慧偏头看姚锦绣,“三姐姐,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姚锦绣干脆地道。 姚锦慧和姚锦莲争着要去演戏,她这个闲人就等着去看戏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从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里出来,三个人就相约去了园子里的八角亭。丫鬟端上来糕点和茶水,三个人坐下。 姚锦绣扫到姚锦莲腰间新挂的荷包,粉红色的缎面,绣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五妹妹的女红越来越好了,我有空还真得跟五妹妹学学。” “三姐姐你又打趣我。”一抹红晕爬上姚锦莲的脸颊,微微低下头,把莲花荷包握在手中,一副羞于让人多看的模样。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绣一方双面绣的帕子,我也就不打趣你了。”姚锦绣以手支着下巴,笑看着姚锦莲。 姚锦莲抬起头来,一副天真的模样,“此话当真?” 对于姚锦绣这种只会绣绣十字绣的人来说,第一眼看到精美绝伦的双面绣的时候,确实让姚锦绣惊艳了一把。姚锦绣点头,“你知道我心水你的双面绣好久了。” “那我就给你绣一方帕子好了。”姚锦莲道。 姚锦绣竖起食指摆了摆,嘴角勾起笑,“我现在又不想要帕子了,我想要双面绣的团扇,马上天气就越来越热了,拿把五妹妹绣的双面绣团扇在手,当是多么的惬意。” 姚锦莲笑着伸手过来,在姚锦绣的手上捏了一把,“三姐姐,你真狡猾!” 嘶~ 下手可真不轻! 姚锦绣面不改色的把手收回去,“你做不做吧?” “做!”姚锦莲笑得很甜,“但是姐姐也要送我东西,姐姐的字写得好,就要送我一副字。” “这没问题。”姚锦绣点头同意,姚锦莲立马绽开了笑颜。 好在她在现代的时候就被爷爷逼着练过字,穿到这里来,姚锦绣的其他优点不算突出,字还算写得好,特别是还能左右手同书,是其他人及不上的。 一直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姚锦慧忽然“哼”了一声,乜了两人一眼,冷冷地道:“你们两个,就这么商量好了,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口,亭子里顿时静了一下。姚锦绣和姚锦莲面面相觑。 各自吸了一口气。 姚锦莲赶忙陪笑道:“四姐姐,你要的话我就给你绣一把双面绣的团扇。” “我也给你写副字。”姚锦绣也跟着道。 姚锦慧生气地一挥手,“谁稀罕!” 桌上的茶杯被姚锦慧的袖袍一带,水顿时洒了出来,淌到了姚锦莲的衣裙上。 姚锦莲吓得惊叫了一声,好在茶水已经不烫了,才没有受伤,只是打湿了衣裙。姚锦莲睁大着一双受惊的鹿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姚锦慧,咬着红艳的嘴唇,委屈地道:“四姐姐……” “哼!”姚锦慧仍旧板着脸,“少装可怜了,每次都这样。” “四姐姐……”姚锦莲说着泪水就滚落下来,看起来柔弱万千,楚楚可怜,“你要是不喜欢我,我走就是了。”说完转身就跑出了和风亭。 “五妹妹……”姚锦绣站起身来,朝着姚锦莲跑走的方向追了两步,叫她也没有得到回应,姚锦绣回头看向姚锦慧,“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讨厌!”姚锦慧狠狠地瞪了姚锦绣一眼,撞了姚锦绣的身子一下,气冲冲地走了。 因为她? 呵呵,真好笑! 平日里姚锦慧就一副眼高于顶看不起这个,不喜欢那个的,这才让姚锦绣和姚锦莲走得比较近,虽然姚锦绣和姚锦莲之间的关系不见得真有多好,也总比跟姚锦慧要好。就说到这和风亭里来玩儿,也是姚锦慧自己巴巴地要跟来的。这话还没说两句,就开始耍大小姐脾气,娇蛮跋扈的样子,跟谁能好? 姚锦绣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端起茶来喝。 一杯茶下肚,姚锦绣在脑海里把刚才的情形细想了一遍,立马觉出点不对劲儿来。 有问题! 姚锦绣顿时从凳子上站起身,拉住珍珠的胳膊,匆匆往和风亭外走,“我们赶快走。” “出什么事了?”珍珠跟在姚锦绣的身后问。 “先别问这么多。”姚锦绣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路。 左边这条路是通往后院的花园,到处鲜花盛开,岔路也多。右边这条路是通往外院,过去不远处就是二哥姚锦睿的外书房。 左边这条路是肯定不能走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情况在等着她,万一有人藏在花丛里……现在这情况,只能走右边,到二哥姚锦睿的外书房避一避。 打定好主意,姚锦绣抓紧了珍珠的手,“走,去二哥的外书房。” 姚锦绣拽紧珍珠的手,就往二哥姚锦睿的外书房方向走去。 两个人刚走出不远,隐隐约约就听到后面和风亭的方向传来“妹妹,妹妹,好妹妹”的叫喊声。 那怪异的叫喊声传入耳中,珍珠的脸色微变,不安地叫了一声,“三小姐。” “快走!”姚锦绣毫不迟疑,拽紧珍珠的手,加快离开的脚步。 两个人都走得飞快,到后面几乎是跑了起来,风从耳畔刮过,吹拂起丝丝秀发,直到身后的叫喊声远处,再也听不见了,两个人才停下来微喘了一口气。 珍珠回头看了一下和风亭的方向,心有余悸地道:“刚刚那声音,我听着怎么有点像二太太的侄儿旺哥儿。” 姚锦绣面色沉冷,“对,就是他。” 珍珠睁大了眼睛,失声道:“那个傻子……” 她们要是再晚一点离开和风亭,就会遇见那个傻子。 “是啊,傻子!”姚锦绣冷笑一声,“他傻,可是有些人不傻!” 前面就是二哥姚锦睿的外书房,姚锦绣心下稍安,抬手按了按鬓角,整了下稍显凌乱的衣衫,带着珍珠走过去。 刚走到院子外面,就见二哥姚锦睿的小厮柳二从里面走了出来。 柳二是二哥姚锦睿乳母安妈妈的小儿子,从小就跟在二哥姚锦睿的身边,人长得有点瘦,像猴子一样机灵,脑袋瓜子很够用。 柳二见到姚锦绣,连忙行礼,“三小姐。” “二哥在吗?”姚锦绣问。 柳二道:“二爷被大老爷叫过去了,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 “我知道了。”姚锦绣道。 柳二口中的大老爷就是姚锦绣、姚锦睿和姚锦慧的父亲,现任户部郎中的姚启辉。 今天陈昱霖来拜访姚启辉,姚启辉把姚锦睿叫过去相陪,肯定是想让姚锦睿去见识见识。 陈昱霖的名声在外,让姚锦睿多学习学习也好。 只是以姚锦睿现如今的学识和陈昱霖相比,肯定是要被比下去的,只怕到时候在姚启辉的眼里看来,姚锦睿又是太不中用了,真真切切又要被嫌弃一回。估计后面的时间,姚锦睿就要被关在书房里“头悬梁,锥刺股”了。 可怜的二哥。 这就是普通学生遇上超级学霸的悲哀。 思绪收回来,姚锦绣对柳二道:“你过来,我有事安排你去做。” 柳二对姚锦睿非常忠心,对姚锦绣也是一样,听到姚锦绣有吩咐,丝毫也不犹豫,忙上前两步,躬身听从安排。 姚锦绣压低声音对柳二道:“你现在去和风亭,把二太太的侄儿旺哥儿领到前院月亮门那边去,然后……” 柳二离开去办事,姚锦绣在姚锦睿的书房外面站了站,然后转身走进了院子,也不进书房里去,就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 话说姚锦慧在撞了姚锦绣跑出和风亭之后,原本是打算直接就去前院偶遇陈昱霖的,前院里已经有大太太谢氏帮她安排好的人手接应。她只要进了父亲姚启辉的书房,见到在书房里的陈昱霖,做出不小心撞在一起的样子,然后就有安排好的其他人出来发现,那么这件事就成了。 只是事情操作起来却有了变化。 姚锦慧跑出和风亭,一抬手,看到右手袖子湿了一大半,这是刚才她扫落桌上的茶碗不小心打湿的。 真是晦气! 姚锦慧只好重新跑回房里换衣服。 回到房里,重新换衣服,再出来,这一来二去,就花了差不多快两刻钟的时间。 姚锦慧心想时间紧迫,快要来不及了,千万不能错过。 姚锦慧一心埋头就往前院赶,也顾不得其他,她跑的快,把跟着的丫鬟也甩在了后面。她满心都是沉甸甸的欢喜,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只想着快点见到陈昱霖,那个像天仙一样的美男子。 她跑上长桥,也没注意前面,就在那时候,一个身材粗壮的婆子抱着一个大罐子从长桥另一头冲了过来。 两个人猛然撞在一起,婆子粗壮,直接就把身材单薄的姚锦慧给撞下了长桥。 只听得“噗通”一声,姚锦慧落进了半月湖里。 姚锦慧落入湖中,惊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一时间,引得好些丫鬟婆子跑了过来,人一多,纷纷只顾着救人,那撞人的粗壮婆子,趁着混乱之际,倒是偷偷地溜了。 第004章 破局 不远处,重新梳妆打扮好的姚锦莲,抿唇站在一棵柳树下,繁茂的枝叶密密实实垂下来,挡住她大半个身影。 她亲眼看到那粗壮的婆子抱着大罐子跑上了长桥,不要命似地撞上从长桥那一头跑过来的姚锦慧,直接把姚锦慧撞下桥去。 听到姚锦慧落水的“噗通”声,姚锦莲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本就生得艳丽妩媚,此时脸上绽放出灿烂夺目的笑容,恍惚间竟生出灼灼光辉,比盛开的姚黄魏紫都还要美丽,绕是旁边见惯了她美貌的丫鬟也看得呆住了。 “走吧。”姚锦莲收起脸上的笑,转身往前院走去,她要去替姚锦慧完成那个没有完成的安排。 …… 此时,陈昱霖正坐在姚启辉的书房里,小厮进来换了一杯茶,姚启辉带着儿子姚锦睿出去了还没回来,估计又是去长篇大论了。 陈昱霖好笑了一下,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 人人都期望像他一样,可是每个人都不尽相同,又怎么会完全一样? 姚启辉望子成龙的心他理解,只是太过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还指望儿子能超过他? 好笑啊好笑! 陈昱霖继续喝茶。 正垂下眼帘,忽然听得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他凝神静听。 “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啊……”到后面已是耐不住的尖叫,是一个女子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而后有男子痴痴的声音响起,“妹妹,妹妹,好妹妹……” “抱抱,抱抱……” 这么乱? 陈昱霖原本想出去看看,此刻听到这里,也打消了出去看的心思。只是嘴角边浮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这失声尖叫的女子,也不知道是姚家哪位小姐被抱了? 自诩书香门第的姚家,青天白日的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可笑! 陈昱霖弹弹丝毫没有灰尘的袍服,继续坐回椅子上喝茶,等待着姚大老爷姚启辉回来。 应该快了吧! …… 姚锦绣还坐在姚锦睿外院书房院子里等着。 柳二很快就回来回话,笑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姚锦绣,“我把旺哥儿领到了月亮门,给了他吃的东西,让他乖乖在那里等,差不多等了一刻多钟,五小姐就来了,旺哥儿看到五小姐,欢喜地扑了上去,拉住五小姐的手就不肯放了。” 想起那混乱的情形,柳二就忍不住好笑,那旺哥儿是个傻子,一天到晚嘴里都不干不净地叫着“妹妹,妹妹,好妹妹”,见到五小姐就扑上去,动作快得人拦都拦不住,抱住就不放手,吓得五小姐花容失色,明明那么美丽妖娆的人儿,吓得面色如纸,失声尖叫。完全不见了平日里的优雅妩媚,完全没有了形象可言。 只是就这么被一个傻子给抱了,也着实可怜。 不过旺哥儿和五小姐本来就是表兄妹,二太太应该会好生处理的吧。 哎,想远了,这事儿也轮不到自个儿来想。 姚锦绣面色平静,问柳二,“二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去前院看一看。” “好,奴婢这就去。” 柳二去前院找姚锦睿,院子里只剩下姚锦绣和珍珠。 姚锦绣和珍珠对视一眼,互相看清楚了对方眼中的神情,顿时就捧腹大笑起来。 “三小姐,你这是怎么发现的?你怎么知道她们要害你?”珍珠好奇地问。 姚锦绣笑着道:“我本来也不知道,你跟我说陈家公子要来,我也只想到她们两个肯定会千方百计地想法子去见陈家公子。在老太太那儿请安的时候,五妹妹说要去园子里玩儿,四妹妹也要跟着去,我想我也就是去看戏,闲着也是闲着,也就跟着去了。” “在和风亭里,五妹妹故意把她腰间的莲花荷包露给我看,她知道我一定会喜欢她的双面绣,就故意引我说话,有意冷落了四妹妹。四妹妹心高气傲,不屑与我们交谈,可是她心中有事,急着想要去见陈昱霖,就没有耐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如此控制不住脾气,便与我们闹了起来。” “五妹妹借此机会哭了起来,然后装作伤心跑掉,四妹妹察觉她可能是要去见陈昱霖,连忙也跟着跑了。本来往常五妹妹这样跑掉,我肯定是要去追的,但我发觉不对劲儿,就没有真的追出去。待五妹妹走后,我坐回去喝了一杯茶,脑子里也冷静了下来,就把前后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遍,先前搞不明白的关节处豁然就想明白了。那时候时间紧迫,我也没机会给你细说,只好拉着你跑了。” “如果我照往日里那样去追五妹妹,肯定会遇上旺哥儿,那样被旺哥儿抱的人就不是五妹妹,而是变成了我。”说着这样的话,姚锦绣的眼中泛着冷冷的光。 二太太曾氏是想把旺哥儿推给她呢! 二太太曾氏可真聪明! 她知道走正规的途径不行,就算真的说动了大太太谢氏,老太太谢氏和父亲姚启辉为了姚家面子好看也不会同意。因为不会有哪家会把嫡长女会嫁给一个傻子! 二太太曾氏才会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把她当成了傻子。只是二太太曾是没有想到,最后食恶果的人会是她的亲生女儿。 珍珠明白过来,“所以三小姐就让柳二把旺哥儿带去了月亮门。” “嗯。”姚锦绣点头,冷冷地笑着,“不管她们两个人中谁胜谁负,都不可能见到陈昱霖,见到的只会是旺哥儿。” “三小姐,你可真厉害!”珍珠拍手夸赞,报这样的仇,真爽! “我这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姚锦绣淡淡地道。 “呵呵,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半空里突兀地传来一道戏谑的男声,嗓音魅惑,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 “谁?”姚锦绣和珍珠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齐齐看向书房的屋顶。 就见一个穿着青色暗纹直缀的男子坐在书房顶上,微微上扬的嘴角,笑意盈盈地打量着院中的姚锦绣和珍珠两人。 他飞扬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微微向上勾着的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眼眸中,轻晃着一丝诡异的光芒,荡漾着荡漾着,似夺魂摄魄一般。 妖孽,这肯定是妖孽! 姚锦绣活了两世,也没有见过如此好看妖媚的男人。 “你是谁?”姚锦绣紧盯住他,目光一瞬也不瞬。 这人知道了她刚才都干了什么,该怎么办? “我,呵呵……”男人轻笑一声,笑声轻灵悦耳,好听得不得了,像是带着魔力。 他站起身从书房顶上轻飘飘就跳下来,朝着姚锦绣走过去,吓得姚锦绣赶紧从石凳上站起来,“你,站住!” 男人听话的站住,目光依旧落在姚锦绣的脸上,含笑的桃花眼越发勾人,“我听到了你的秘密,你说该怎么办了?” 这人似乎能猜到她的想法! 姚锦绣警惕地看着他。 “不如……”男人身形一动,快得如闪电一般,姚锦绣还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动的,就只觉得耳朵上一疼,伸手一摸,右耳上的玉石耳坠子就已经没有了。 男人抛抛手中的玉石耳坠子,勾起嘴角,“把这个给我,我就不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你……”姚锦绣要被气死了,“卑鄙无耻!” “怎么?不愿意?”男人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仿佛只要姚锦绣说一声不愿意,他就会把这个玉石耳坠子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姚锦绣咬着牙,愤恨地瞪着他,透着怒火的眼睛,几乎要把他焚灭。 “生气的样子真可爱!”男人抿嘴笑,望着她往后退出几步,转身推开背后的书房门,在姚锦绣还没反应过来时,施施然地就走了进去。 “你……”姚锦绣想要阻止他进去书房,话还没说出来,院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接着姚锦睿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门口。 姚锦睿看到姚锦绣,快步走上前去,脸上露出宠溺的笑,“阿绣。” “二哥。”姚锦绣委屈地叫了一声,眼角泛红。 “等久了吧。”姚锦睿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我看到有人进了你的书房。”姚锦绣手指向书房的大门,着急地道,巴不得姚锦睿赶紧进去把那个妖孽男人拖出来打一顿。 姚锦睿看向书房的方向,笑起来,摸摸姚锦绣的头,“没关系的,那是我的朋友。” “朋友?”姚锦绣的脸皮抖了一下。那是什么狗屁朋友啊?一见面就莫名其妙地抢她的耳坠子,分明就是登徒子! “嗯。”姚锦睿点头,“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忽然想起什么,“你们没怎么样吧?” 看姚锦睿的样子就知道他跟那个妖孽男人的交情匪浅。 “没什么。”姚锦绣泄气得很,一跺脚,“我先走了。” 耳坠子肯定是没办法当着二哥的面要回来的,那人要是在二哥面前不承认他拿了,或者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反倒让两人越发扯不清楚。还是算了,找机会再拿回来吧。如果实在拿不回来,那就当喂了狗!这么想着,姚锦绣就带着珍珠走了。也没听到姚锦睿叫她的声音。 陆瑾明站在书房的窗前往外望去,看着姚锦绣气鼓鼓地转身离开。 他的手里握着那颗玉石耳坠子,冰冰的耳坠子,被他的手心都焐热了。 第005章 入眼 陆瑾明站在书房的窗前往外望去,看着姚锦绣气鼓鼓地转身离开。 他的手里握着那颗玉石耳坠子,冰冰的耳坠子,被他的手心都焐热了。 左胸处一直空荡荡了好些年的地方终于在这一刻被填满,满得快要溢出来。 先前陆瑾明是跟着姚锦睿到的姚家,两个人在书房里正说着话。姚锦睿就被姚启辉让人叫走了。姚锦睿走后,陆瑾明闲得无聊,就走到院子里去,跳到书房顶上躺着晒太阳。他一向是个不受拘束的人。 后来姚锦绣带着珍珠进了院子,他也一直躺在书房顶上假寐,直到听到姚锦绣说完话,他才赞叹了一声,这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女子,他就想要见一见她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于是他就从房顶上跳了下来。看清楚了她长的模样。 当他看到她,他就好想笑,眼角隐隐泛红,有泪要从眼中奔流出来。 她耳朵上的玉石耳坠子在阳光下泛着光,一荡一荡的,光芒射进他的眼里,刺得他眼睛生疼 然后他就忍不住,脑子里刚想了想,身子就已经动了起来,闪身过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取下了她耳朵上的玉石耳坠子。指腹擦过她软软肉肉的耳垂,一抹温热顺着手指通过手臂传到胸口,暖了心房。 他如愿地看到她愤恨地瞪着双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明知道这样做了,她会很气愤,可是就是忍不住想要这么做。 他可能是魔障了。 …… 姚锦绣气鼓鼓地离开,越走越快,一股邪火在她心中四处乱撞,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要是在现代,那妖孽男人敢抢她的耳坠子,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耳坠子抢回来,打一架也不算什么,又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总之绝不会吃这个闷亏!现在这情况,反倒是有理都没处说,还要担心被人误会成私相授受。 真是要气死了! 真想从医疗系统里拿把手术刀出来,用锋利的手术刀划破他的喉咙,看着鲜血从他的喉咙里汩汩流出来,用他的鲜血清洗她所受的委屈。 珍珠在身后追,不安得很,“三小姐,三小姐,那耳坠子怎么办啊?”就这么被那男人抢了去,不会出什么事吧?珍珠只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有一种脑袋就要搬家,小命就要不保的感觉。 姚锦绣怒火在眼中翻滚,“还能怎么办?凉拌!” 真是的,刚才当着二哥的面,她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向他要回来,就怕他反咬一口,到时候她反倒要有理说不清,那妖孽男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一次只怕真要栽在他手里了,太可恨了! “三小姐。”珍珠紧张兮兮地看着姚锦绣,如果三小姐都没有办法,这件事就真的要大发了。 姚锦绣一把抓住珍珠的手,稳了稳心神,沉声叮嘱,“把你脸上那惊恐的表情收起来,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必须要做到。不是随便说说,是必须要做到!” “是,奴婢知道。”珍珠都快哭出来,对上姚锦绣那尖锐的眼神,她又把眼眶里的泪水忍了回去。 “现在马上回去,找一找,看能不能再配一个一模一样的。”姚锦绣盯着珍珠的眼睛,“你再帮我好好想一想,那个耳坠子上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号之类的?” 珍珠是负责管姚锦绣的首饰的,首饰上的那些纹路花样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又把姚锦绣剩下的那个玉石耳坠子拿出来看了看,“没有,玉石耳坠子上没有特殊的记号,就是很普通的玉石耳坠子,没有什么特别,应该能配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好在三小姐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那些繁复花纹的首饰,今天的打扮也很清丽,选的耳坠子是最普通的那一对,就在外面的那些首饰铺子就能买得到。珍珠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最好。”姚锦绣再警告一遍珍珠,“这件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如果我出了事,你也跑不掉。要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嘴。” 这后果珍珠当然清楚,忙不迭点头,“三小姐放心,奴婢都知道,奴婢打死也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另外就是希望那妖孽男人不要拿出去乱说,看他那样子,应该不会拿出去乱说吧! 但愿如此! 幸好那耳坠子也没什么特别,只要抓紧时间配上相同的耳坠子,这件事也算是能遮掩过去了。 姚锦绣想好了对策,心下稍定,带着珍珠回去,“走吧。” 微风吹拂,扬起她腰间的丝带,飘飘荡荡。 管事带着陈昱霖从姚启辉的书房里出来,他想起先前姚家发生的那一场大戏,心中只觉好笑。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姚启辉居然会那么忍得住,出了那样的事——姚家的小姐被一个外男抱了,面色竟是一点儿都不显,他以前还是小看他了,还以为他像祖父说的那样,没有半点儿城府,什么都写在脸上,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尽然啊。 能凭着一股韧劲坐上户部郎中的位置,想想也能知道不会如表面上那样简单才是。 想到此,陈昱霖勾了勾唇,姚启辉很有趣,姚家更有趣。 听随身小厮打听来的消息是,今天不光是姚五小姐被一个外男抱了,听说姚四小姐还被人撞落于长桥下,掉进了半月湖了。 这都是为什么了? 陈昱霖的笑容更甚。 一个个的,不要太明显啊! 陈昱霖脸上的笑浮在面上,眼底是一片厌恶和嘲讽之色。 忽然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有那么一瞬间,陈昱霖心情稍微舒坦了一些。 不由地抬起头望了过去,远远地瞧见一抹粉色的身影,腰间的丝带飘啊飘,撩啊撩。他的心莫名地一悸,目光落在那身影上就有些收不回来,脑海里就只剩下那飘飞如蝶的丝带,如坠云端,脚下轻软,直到出了姚府,眼前都依旧还有一个东西是飘啊飘,荡啊荡。 直到随身的小厮叫了一声,“大少爷。” 陈昱霖才完全回过神来,“嗯?”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小厮看着陈昱霖的神色道。 “回吧。”陈昱霖带着小厮走了。 一路上,陈昱霖依然还在想着,姚家总共有三位小姐,三小姐姚锦绣、四小姐姚锦慧、五小姐姚锦莲,四小姐和五小姐都出了事,不可能再出来游荡,那他刚刚远远瞧见的那抹身影,当是三小姐姚锦绣了。 锦绣、锦绣,多美妙名字! …… 姚锦慧被一个脸生的粗壮婆子撞进了半月湖里,好在很快就被人发现了,只喝了几口湖水,也就没被淹着,被众人七手八脚从湖里救起来。 姚锦慧被吓着了,面色苍白,又淹了水,被人救上来也没睁开眼睛,一副有出气没进气的奄奄一息模样,倒是把丫鬟婆子们吓得六神无主。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个机灵的婆子,两只手往姚锦慧腹部按,嘴里嚷着乡下就是这么救溺水的人的,这个法子肯定管用。 如此按了几下,从姚锦慧口中吐出几口水来,一直紧闭的眼睛也睁了开来,眼珠子转了一转,也不知看没看清楚,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丫鬟婆子们赶紧把姚锦慧送回去,大太太谢氏听到消息,急匆匆赶去看女儿,大丫鬟桃珠正在给姚锦慧换衣服,姚锦慧穿着月白色的中衣,双手紧紧抱着被子,窝在床上瑟瑟发抖,一张脸半点儿血色也无,白得像个鬼一样。 大太太谢氏一看姚锦慧这模样,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扑上去抱住姚锦慧,抖着唇哭喊,“我的儿,我的儿,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姚锦慧被大太太谢氏搂着,耳畔是大太太谢氏哭喊的声音,嘤嘤嗡嗡,一直在姚锦慧耳边转,可惜只在门口,怎么也钻不进姚锦慧的心里。 如此闹腾了好半响,大太太谢氏的眼泪流了满面,姚锦慧才悠悠转醒,双手攀住大太太谢氏,头深深埋进大太太谢氏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娘,娘……” 她要没脸见人了,她丢脸丢到家了,明明是要去私会陈昱霖,竟然被人撞进了半月湖里,这件事全姚家都传遍了,陈昱霖肯定也都知道了,这件事是没办法瞒住了,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陈昱霖? 姚锦慧这是没搞清楚整件事,只觉得自己肯定是在陈昱霖面前丢了大脸,委屈极了。 殊不知陈昱霖就根本没把她看上眼啊! 何止是她,就连整个姚家,陈昱霖都没看入眼! 第006章 质问 老太太谢氏也听到姚锦慧落水的消息,带着身边最得力的王妈妈赶过来看姚锦慧,进屋就把姚锦慧搂进怀里,心疼地抚着她的背,“我的乖孙女儿,你可要吓死祖母了。” 经过大太太谢氏一番安抚,姚锦慧已经恢复许多,只是身子还虚,就还躺在床上。 听到老太太谢氏心疼的话,姚锦慧一向嘴甜,“祖母,都是孙女儿不对,让你担心了。” “你怎么会掉进湖里去了?”老太太谢氏抚着姚锦慧的头发,就像看眼珠子一样看着她,好在是没事,可想想也吓人啊。 姚锦慧摇摇头,“我不太记得了。” 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姚锦慧整个人都是懵的,即使是现在,也没完全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儿。 “好像是被个脸生的婆子撞了。”隐隐约约有那么个影子,姚锦慧也记不得太清楚,不过这么一说,也八、九不离十了。 老太太谢氏转头看向大太太谢氏,脸色里带着一丝恼怒,“你管着这个家,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慧姐儿没事儿还好,真要出了事儿,你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大太太谢氏连忙低头认错,“是媳妇管家不周,母亲教训得是。”眼珠子一转,“只是这件事里透着蹊跷……” “查,把这件事查清楚,那什么婆子,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老太太谢氏恶狠狠地道。 大太太谢氏用丝帕擦了擦眼睛,遮去眼中的光芒,小心翼翼试探着道:“母亲,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妥,万一查下去……其实绣姐儿那孩子,一向都是好的。” 大太太谢氏成功地在老太太谢氏面前给姚锦绣上了一回眼药。 老太太谢氏眼睛里冒火,跟个喷火恐龙似的,一拳砸在床榻上,“她敢,她要是敢上慧姐儿一根毫毛,我拔了她的皮!” “祖母,你不要生气。”姚锦慧像是被吓到了,缩在老太太谢氏的怀里抖了一抖,低垂着头,嘴角却噙着一抹笑,小声声地帮姚锦绣说好话,“三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乖孙女儿,吓着你了。”老太太谢氏伸手慈爱地摸摸姚锦慧的头,“有祖母给你做主,你不用怕。” “祖母,我知道。”姚锦慧说着红了眼眶。 老太太谢氏也跟着眼眶红了红,姚锦慧可是她的心头肉,拿眼盯着大太太谢氏,“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大太太谢氏心里早就有了盘算,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母亲你也知道,自从上一回慧姐儿跟绣姐儿闹了矛盾,慧姐儿失手把绣姐儿推到假山上撞了之后,绣姐儿醒过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有时候我看她看人的眼神都冷飕飕的,真是瘆的慌。” 大太太谢氏说的是姚锦慧跟姚锦绣闹矛盾,而不是说姚锦绣跟姚锦慧闹矛盾,这话说得十分有技巧,有意把责任往姚锦慧身上推,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也更加引起了老太太谢氏对姚锦绣的不满。再加上姚锦绣确实和往日不同了,这就更让老太太谢氏把姚锦绣给记恨上了。 老太太谢氏没说话,大太太谢氏瞟了一眼,知道这下子有戏,接着道:“她先是嫌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不周到,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里里外外换了个遍,这也没什么,她是姚家的嫡长女,换个把丫鬟婆子也不算什么事儿。只是她换了人之后,那些丫鬟婆子都不听我的安排了。你看今天这个事儿,就是个面生的婆子撞了慧姐儿,我想着会不会就是她弄出来的?” “叫人去把她给我叫来!”老太太谢氏一声吼。 这里刚发话,外面就有丫鬟进来禀告,“三小姐过来探望四小姐了。” “叫她进来。”老太太谢氏正在气头上,只想立马把姚锦绣叫到面前来劈头盖脸骂一顿。 丫鬟出去叫姚锦绣。 姚锦绣进门,飞快地扫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形,心下有了计较,上前几步给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请安。 老太太谢氏狠狠地瞪着姚锦绣看,也不叫她起来,冷声喝问,“你可知错?” 姚锦绣抬起头来,目光明亮清澈,静静地与老太太谢氏对视,“孙女儿不知何错之有?” “跪下!”老太太谢氏厉喝一声,有着皱纹的脸上看起来竟有些扭曲。 姚锦绣没有跪,反而站直了身体,冷冷地道:“祖母,孙女儿是来探望四妹妹的,进来之后没有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不知道哪里错了?” “孽障,你把你四妹妹害得落入水中,差点儿出了大事,你还没有错?”老太太谢氏一向都不喜欢姚锦绣,尽管现在没有确切的人证物证表明此事是姚锦绣干的,但光凭大太太谢氏添油加醋的几句话,老太太谢氏就已经认定姚锦慧落水之事是姚锦绣所为,恨不得拔了她的皮,啖了她的肉。 “四妹妹落水与我何干?”姚锦绣梗着脖子道:“四妹妹落水的时候,我在二哥的外书房,相隔那么远,难道我还能瞬移不成?”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太太谢氏厌恶道:“像你这种不尊长幼的东西,直接送到家庙里关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埋首在老太太谢氏怀里的姚锦慧偷偷打量着姚锦绣,勾起的唇角露出得意之色,敢跟我做对,活该! 大太太谢氏扯了扯帕,看了看梗着脖子站着没动的姚锦绣,又看了看老太太谢氏,一副着急之色,“母亲,你不要生气,绣姐儿还小,她还不懂事儿。”回头又忙劝姚锦绣,“赶快给祖母认个错,你祖母也是气到了。” 这一个两个的唱戏,真想给她们鼓掌! 事情都没有结论,就已经认定了她的罪! 姚锦绣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为自己的身体原主有这样的家人感到悲哀,“祖母,母亲,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害得四妹妹落了水,可有人证物证。难道光凭嘴皮子上下两翻翻,不管对与错,这件事就认定是我干的了?” 姚锦绣嘲讽的眼神扫过老太太谢氏,再落到大太太谢氏脸上,“就算是衙门里的大老爷审案,也要人证物证齐全,过堂审讯签字画押之后才能作数。难道我们家就可以是红口白牙随便污蔑人的吗?” “你……”大太太谢氏刚要开口,她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妈妈撩开帘子进来,“老太太,大太太,奴婢在后门抓到个面生的婆子,就是她把四小姐撞进湖里去的,随身携带的包袱里装了一大包的银钱,好像想要逃跑。” 大太太谢氏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看了一眼刚才还言辞犀利的姚锦绣,她的面色保持平静,心里却在冷笑,现在抓住了干坏事儿的婆子,不怕姚锦绣不承认! “去把那婆子带进来。” 很快就有两个粗使婆子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粗壮婆子进来,那婆子的脸早就被人打肿了,一脸的乌青,嘴角还在流血,管事妈妈在腿弯处狠狠踹了一脚,婆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地板上,疼得脸上扭曲了一下。 管事妈妈把塞在婆子嘴里的烂帕子扯下来,还没开口说话,那婆子就吓得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老太太,大太太,都是奴婢猪油蒙了心,才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为了一些银钱,把四小姐撞进了湖了。奴婢已经知道错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婆子把磕头磕得砰砰作响,很快额头就血污一片,血水顺着额头流下来,又和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混合在一起,糊了满面,很是难看。 姚锦绣别开眼睛看向一边,正好瞧见姚锦慧对她得意的眨眼,姚锦绣懒得理会,垂下了眼眸,一脸平静。 老太太谢氏问:“谁指使你干的?”说完还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姚锦绣。 那婆子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着道:“是,是林姨娘身边的许妈妈给了奴婢一些银钱,叫我,叫我抱个大坛子从长桥上过去,就把四小姐撞到湖里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了一下。特别是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就连一直得意的姚锦慧也呆住了。 老太太谢氏沉声问:“你说的可都是实话?”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老太太可以把林姨娘身边的许妈妈叫来跟奴婢对质。”婆子接着道:“许妈妈说,四小姐害得林姨娘小产,林姨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不见谁给林姨娘做主,四小姐也没有受半点责罚,林姨娘很伤心,日日在房里哭,她看不下去,这个家太没公道了,要给四小姐一个教训!” 姚锦绣在心中嘲讽一笑,这个家本来就没什么公道可言。 第007章 良心 一听是林姨娘干的,大太太谢氏心里一抽,拿着帕子哀戚地抹眼泪,“我对林姨娘一直那么好,吃的用的从不少她半分,她怎么这么狠心?哪里有丁点儿良心?” 林姨娘原本是大太太谢氏身边的陪嫁丫鬟,长得水灵灵的,大大的眼睛,明眸皓齿,很是讨人喜欢。而且身材很好,挺翘圆润的屁股好生养。大太太谢氏在生了姚锦慧之后也怀过两次孕,但都中途流产了,第二次怀到快五个月胎死腹中,她也伤了身子,再没办法有孕。她就做主给姚启辉抬了林姨娘。林姨娘跟在大老爷姚启辉身边也有一年多两年了,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眼看都已经三个多月了,却在半个多月前被姚锦慧推得摔了一跤,生生把肚子里的孩子摔没了。 这事说起来是意外,其实在姚锦绣看来,何尝不是大太太谢氏生不出孩子,也不爽林姨娘能生出孩子罢了。 林姨娘没了孩子,伤心得不得了,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居然只是安慰了林姨娘几句,给了她一些东西做补偿。而罪魁祸首姚锦慧连应该受到的惩罚都没有,最后还是大老爷姚启辉让姚锦慧跪了一个时辰,当着林姨娘的面认了个错,这件事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至于姚锦慧,跪完认错的第二天就开始在房里装病,一连请来了好几个大夫都不管用,那是自然,没病装病的人,大夫能有什么办法。她这一闹,折腾得整个姚家一团乱。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又是给她请大夫,又是去报恩寺烧香祈福,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她要怎样就怎样,事事都顺着她,依着她,如此折腾了十来天,姚锦慧才心满意足的消停下来。 这么两厢一比较,林姨娘也就太可怜了。 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如此处事不公,林姨娘自然把姚锦慧给恨上了。 老太太谢氏并不觉得是她的错,一听是林姨娘干的,气得眼睛都瞪圆了,眼珠子几乎要脱框而出,“去把林姨娘给带过来。” 管事妈妈听了吩咐去叫林姨娘,不一会儿又回转回来,着急忙慌地道:“林姨娘知道事情败露上吊自杀了。奴婢进去就看见她挂在了房梁上。” “死了没?”老太太谢氏口气是相当不好,好似巴不得她死了才好。 想起林姨娘单薄的身子吊在房梁上,两条腿儿在空中晃呀晃呀晃。管事妈妈脸色发白,皱着眉头,“没死,让人给救下来了,只是情况不太好,一直昏迷着还没醒过来。” “那就让人去把她给弄醒了再带过来回话!”老太太谢氏听得厌烦,挥挥手让管事妈妈赶紧下去办。 闹了半天,居然是那贱蹄子害了她的亲亲孙女儿,想起刚才训斥姚锦绣的狠厉来,她只觉得没脸又窝火,一口恶气憋在胸口无处发泄! 事情现在差不多也明了了,姚锦绣也懒得继续看戏,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对老太太谢氏到:“祖母,现在基本上已经查清楚了,到底是谁害了四妹妹也明了了,我想这儿也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就先告退了。” 闹了这么一大通,又是吵又是骂,老太太谢氏已经有些疲惫,又不想继续再面对着姚锦绣那张嘲讽的脸,只觉得在她的面前自己就像个老妖怪一样无所遁形,她便摆摆手,让姚锦绣下去了。 姚锦绣站起身走了几步,偏过头去看了大太太谢氏一眼,开口道:“母亲,四妹妹不慎落了水,我想明日去城里的报恩寺给祖母和四妹妹祈福。” 事情闹到现在,大太太谢氏也不想再看到姚锦绣,只觉得姚锦绣看她的眼神都带着讥诮,让她整个人都十分不舒服,只想赶紧把姚锦绣打发了了事。 大太太谢氏脸上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来,表现出对姚锦绣很关心的样子,“好,我明日多安排几个婆子照顾你。” 姚锦绣一点儿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安排,她有她自己的打算,立马就拒绝了,“不用了,我带我院子里的婆子过去就行。只是在报恩寺去烧个香,很快就能回来。” 大太太谢氏本就因为冤枉姚锦绣的事情不太想面对她,既然姚锦绣拒绝她的好意,她也懒得管了,顺着答应下来,“那好吧,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我知道,谢谢母亲。”姚锦绣点点头,朝大太太谢氏行了一礼,不再做任何停留,直接走了出去。 出到院子门口,姚锦绣才碰到姗姗来迟的姚启辉,姚锦绣向他行礼,叫了一声,“父亲。” 姚锦绣跟姚启辉的父女关系很冷淡,平日里见面也没什么话说。 其实他早一点儿来就能看到刚才的大戏,但是显然的,他从来没有在姚锦绣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一是大太太谢氏从中作梗,导致他总是在事后才知道,二是他本就对姚锦绣关心不够,心思也都没放在这个女儿身上。 姚锦绣的态度冷淡,姚启辉也不见得热络,淡淡道:“你来看你四妹妹。” “嗯。” 这么一声之后,两个人都没话说了,就像是有一把刀子,在两人之间生生划出一道沟子,两个人就站在沟的两边,任谁也跨越不过去。 在姚启辉沉默的当口,姚锦绣先开口道:“女儿告退了。”说完就走了,留下姚启辉一个人站在原地。 在姚锦绣带着珍珠回去的路上,珍珠憋了好半响,终于把心中的好奇问了出来,“三小姐,你不是说害四小姐落水的人是五小姐安排的吗?最后怎么变成了林姨娘?” 第008章 不甘心 “在大路上,胡说什么?”姚锦绣回头瞪了珍珠一眼,珍珠立马用手捂住了嘴巴,睁着眼睛望着姚锦绣,对上她不悦的神情,连忙摇了摇头,“我不问了。” “把自己嘴巴管好。”姚锦绣严厉警告一声,“小心祸从口出。” 珍珠这个丫鬟姚锦绣很喜欢,平日里也很机灵,就是好奇心太重,又心急,见到什么都想问个所以然,也不看看场合。现在不把她管严一点儿,搞不好哪天就闯祸。 姚锦绣带着珍珠回了锦绣小筑,珍珠见她的脸色还是不悦,连忙捧了茶来向姚锦绣请罪,姚锦绣盯着她看了半响,叹口气,接过她递过来的茶,“你和翡翠都是我的大丫鬟,是我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你们要是犯了错,我当如何处置?” “三小姐。”珍珠连忙跪了下去,站在旁边的翡翠也跟着跪下去。 两个丫鬟都是姚锦绣穿来之后才分到锦绣小筑当大丫鬟的,以前也就是个二等丫鬟,如果姚锦绣不要她们,她们就只能去其他地方,干的也只会是苦活累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都已经是大丫鬟了,谁还愿意回去了?两个丫鬟会那么积极地巴结姚锦绣,讨姚锦绣喜欢,无非是想要在姚锦绣身边站稳脚跟。 现在姚锦绣发了火,两个人心里直打鼓,眼巴巴地看着姚锦绣,像是会被人遗弃的小狗,“三小姐,你罚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翡翠,你太过心善,容易错信旁人,就如今天早上翠儿的事情,如果不是让你亲眼看见,你只怕还以为我太过心狠。”姚锦绣一针见血地道。 “三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会随便心软了,以后奴婢一定改正。”原本翡翠是有这个想法的,要不是看到翠儿后来拉得人都快脱形了,她才觉得后怕,才知道姚锦绣严厉的手段是应该的,不然就会变成“你不害人,别人害你了”。 姚锦绣又看向身前跪着的珍珠,沉着脸道:“还有珍珠你,好奇心过重,什么都要问到底,可知道好奇害死猫的道理?” 珍珠垂着头不说话。现在姚锦绣说得那么明白,她也已经明白过来了。她先前就是太想要去了解姚锦绣的想法和做法,太想要在姚锦绣面前表现自己,突出自己很能干,就想事事都搞个清楚明白,过于急功近利了。这是她的缺点,大大的缺点。 姚锦绣见珍珠不说话就知道她听明白了,接着道:“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最后遭殃的是林姨娘,因为林姨娘身边的许妈妈早就被二太太曾氏买通了。林姨娘不过是个背锅的!其实这件事差一点儿让我来背,要不是我让人透了消息给管事妈妈,恰好让她把那婆子在逃跑的时候抓了个正着,我还有口说不清!那婆子只认得林姨娘身边的许妈妈,自然就把事情推到了林姨娘身上。” 不然就老太太谢氏那偏心偏到没边的作为,很有可能就把过错怪罪到了姚锦绣的头上,今天姚锦绣也就别想好过了。 珍珠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奴婢明白了。” “事情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你是个能干的,我很需要你。但是这一次之后,你要多想一想,不要光看到眼前看到的,还要多想想事情的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多动脑子多干事少说话!”姚锦绣再次叮嘱,珍珠是个好的,一心也为着她,就是有些过了,用力过猛不是好事。两个丫鬟都要再好好的调、教调、教。 有眼泪从珍珠的眼中滚落下来,她忍住没有哭出来,心中震荡万分,“三小姐教训得是,奴婢再也不多嘴了。”珍珠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为三小姐好好办事,三小姐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好前途的。 …… 姚锦莲扑在二太太曾氏的怀里哭了一通,让二太太曾氏好好安慰了一番才作罢。 “娘,现在该怎么办?”姚锦莲睁着红红的眼睛看向二太太曾氏。她是如何也没想到,她怎么就会被旺哥儿抱了呢?明明旺哥儿是在和风亭那边的啊!怎么会跑到前院月亮门那边去了? 二太太曾氏也是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事情已经安排得万无一失,谁知林临了临了,倒霉的是自己的女儿。 二太太曾氏心疼地摸摸姚锦莲的小脸,看着她哭得红红的鼻头,轻声安慰道:“这件事你也只有吃这个闷亏了,好在旺哥儿也已经送回去了,他又是个傻子,脑子里也记不住事,过了今天也不会记得他抱过你,你舅舅也还要求着我们,必定不敢拿此事来找麻烦,你就把这件事忘了吧。” “可是我不甘心。”姚锦莲恨恨地扯着帕子,心里难过得很。 她在前院月亮门被旺哥儿抓住的时候,在书房里的陈昱霖肯定听到了。她何时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如何肯甘心?她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姚家三姐妹就属她长得最好看,以后是一定要做人上人的,谁也越不过她去。 “一定是姚锦绣。”姚锦莲突然开口道,漂亮的眼眸中迸射出阴毒的光芒,“肯定是她。” “怎么说?”二太太曾氏诧异地看着她。 “娘,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上次她撞了额头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说话,看人的眼神也很吓人。像是能把人看穿一样!”想起姚锦绣那锐利讥诮的眼神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姚锦莲娇媚地抚着胸口道:“而且今天这事儿,我和姚锦慧都倒了霉,就她一个人好端端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虽然姚锦莲如此说有故意迁怒姚锦绣的意思,但她的猜测却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二太太曾氏沉吟道:“好像是这样。”今天的事儿着实透着古怪。 “哼!来日方长!”姚锦莲一张美丽的脸蛋儿完全阴沉下来,在烛光的映照下,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阴狠,“咱们走着瞧,我是绝对不会她的!” 正在锦绣小筑里看医书的姚锦绣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珍珠忙捧来热茶给她喝。姚锦绣捧着茶盏没有动,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变,顿了一下才低头喝茶。 她这只怕又被人惦记上了呢! …… 陆瑾明和姚锦睿聊了聊课业上的问题,又一起下了一盘棋,最后陆瑾明恰好赢了姚锦睿三子,一盘棋才得以终结。 见时候不早了,陆瑾明告辞离开。 出了姚府,陆瑾明翻身上马,慢悠悠地走出一段路,见离姚府远了,才带着贴身小厮调转马头一路打马出城而去,尘土飞扬,一直赶到城外三十里的别庄上。 下了马,有管事的出来迎接,陆瑾明把手中的缰绳丢给小厮,大步走进庄子里。 这里虽然是个别庄,但里面的布置却处处透着精致,花树繁茂,假山回廊,无一不细致、妥帖。别庄里来往的下人也都规规矩矩,行礼做事有条不紊,一看就经过一番严苛的训练。 管事跟在后面恭敬地道:“张先生和叶先生在书房等着五爷……” 第009章 谋划(补全) 陆瑾明从姚家出来,发现有人跟踪,随意在城里转了两圈,也没打算真把人甩掉,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也算给对方提个醒儿,转头就出了城,直奔三十里外别院。 别院管事跟在陆瑾明身后恭敬地道:“张先生和叶先生在书房等着五爷。” “嗯。”陆瑾明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大步往书房而去。 推开书房门,陆瑾明走进去,两个三十多岁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向他行礼,陆瑾明点点头,“两位先生请坐。” 这两位先生都是陆瑾明的幕僚,其中一个圆脸微胖的是张先生,另外一个高瘦些显得十分精明的是叶先生。两个人跟在陆瑾明身边都有五六年了,出谋划策十分得力。 陆瑾明在上位坐下,张先生先开口道:“事情果然不出五爷所料,二皇子一派果然推举了王大人去两淮查盐运。” 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皇上派人去两淮查盐运,一连派出去三波人,前后用了近两年的时间,皆是一无所获。最后才派了耿直的王大人去两淮,半年时间里九死一生,才拿到那些人贪污的罪证。只是这前后花了太长时间,张大学士一派的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只丢出几个无关紧要的小虾米担了罪责,根本没有动到张大学士他们一根毫毛。 这一世直接省略了中间的过程,没有浪费前面的时间,直接就派了王大人出马,但愿他能如前一世一样,一举拿下那些人。 “二皇子还以为王大人是他的人呢。”叶先生笑起来,眼中透着一股精明。 想到王大人前一世的险象环生,陆瑾明一脸沉静,“王大人此行凶险,需要好生安排人手保护他。” “二皇子应该也会安排人手给王大人。”张先生接了一句,“二皇子好不容易保了人出去,铁定不会让王大人出事。” 叶先生哼哼了两声,有些不认同,“二皇子就算了吧。他有他的打算,我们有我们的谋划。” “叶先生说得对。”陆瑾明道了一声,“我会把影月和风藏派出去暗中保护王大人。” 影月和风藏可是陆瑾明身边两个最厉害的暗卫,陆瑾明到哪儿,这两人就到哪儿,从来不离身,如果他们不在…… 张先生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如此安排十分不妥,“那五爷身边怎么办?” 陆瑾明闻言一笑,毫不在意,“我少了他们两个还能有事不成?以前没有他们不是也好好的过来了吗?” “五爷何不再考虑考虑?”叶先生劝道:“还是五爷的安危要紧。” “不用了。”陆瑾明已经决定好了,不给别人机会,又怎么能钓到大鱼,“就让他们两个去保护王大人。” 三人又在书房里商量了一些其他事情,时间足足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天都黑下来,张先生和叶先生才从书房里出来。 管事早已经安排好了饭食,领着张先生和叶先生去用膳。 陆瑾明没有和他们一起用膳,而是留在书房里写信,足足用去了快半个时辰的时间,陆瑾明才把信写好,又叫来暗卫,让安慰把信及时送出去。 忙完所有事情,陆瑾明站起身呼出口气,想起从姚锦绣那儿抢来的玉石耳坠子,嘴角就带了笑。忙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把玉石耳坠子掏出来看,好在玉石耳坠子还好好儿的,在灯光的照耀下发着幽幽的光泽。 陆瑾明爱不释手,握在手心里舍不得放开,渐渐地把玉石耳坠子上也染上了一层暖意。透过玉石耳坠子,他就想起姚锦绣当时那气又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小小的脸蛋儿涨得通红,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样子来,他的嘴角边浮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把玉石耳坠子好生的收起来,贴着胸口放好。陆瑾明才满意地走出书房。 这天夜里,陆瑾明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是重生后近十年里唯一一次安心地睡足了三个时辰。 …… 话说陈昱霖回到陈家,直接就去见了陈阁老。陈阁老在书房里练字,陈昱霖就去了书房。 陈阁老见到陈昱霖,就叫他过去看他写的字,陈昱霖便走上前去,陪着陈阁老欣赏了一番。 洁白如雪的宣纸上,字迹行云流水、铁画银钩、笔势雄奇、姿态横生,灌注了独特的气势和韵味。 陈阁老的目光落在字迹上,似随口问起一般,“今天见到姚大老爷如何?” 欣赏完字,陈昱霖把字收起来,对陈阁老道:“姚大老爷对他的儿子姚锦睿要求很严格,要求姚锦睿多向我学习。请我对姚锦睿多加指点。” 陈阁老笑了笑,走到旁边的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来,“那你就去多指点他一下。” “嗯。孙儿知道。”指点姚锦睿都是小事,以他的才学绰绰有余,好在姚锦睿也不算笨,多提点一下也就通了。 主要是陈阁老这么说,是给陈昱霖一个理由让他好常去姚家走动,多与姚大老爷姚启辉接触罢了。 陈阁老看了一眼陈昱霖,一扫刚才的随意,此刻变得严肃起来,“你觉得姚启辉那人如何?” 想起在姚家见到姚启辉的情形,还有姚家发生的事儿,陈昱霖勾唇笑了一下,“表面上他和祖父说的差不多,身上是有一股子韧劲。不然也不可能坐到户部郎中的位置上了。只是可能比想象中还要更好面子一些。”对儿子的严格要求,对家里的小姐出了那样的事遮遮掩掩。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在这京城里面,哪户人家不是这样? 陈阁老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来,光芒都敛在眼中,手抚着下巴上的胡须,缓缓道:“那你就和他多接触接触。”后面的话没说完,如能为他所用最好,如不能,那也不能怪他不客气。 …… 一个时辰之后,陈昱霖从陈阁老的书房里出来,沿着回廊往后院走,过了垂花门,径直去了他的母亲陈大太太那儿。 陈大太太问起他今日去姚家的情况,“听说姚家的四小姐和五小姐都很不错?” 陈大太太这是急着给儿子相看媳妇儿,至于为何只提到四小姐姚锦慧和五小姐姚锦莲,没有提三小姐姚锦绣,那是因为姚锦绣在外的名声不怎么好听。 你想想看,一个总是学着妹妹打扮得不伦不类的小姐,哪里能入得了京城的那些贵夫人的眼?何况以前的姚锦绣本就不讨人喜欢。 以前的姚锦绣走出去参加宴席,多半都是被别人在背后嘲讽讥笑的对象! 陈大太太自然也是知道这事儿的,对姚锦绣就没有好印象,心里十分看不上。 只不过陈昱霖脑子里想的却不是这样。 在陈大太太问他有关姚家小姐的话时,陈昱霖的脑海里晃过的全是那婀娜的身影,飘飘荡荡的丝带,一绕一绕的,把他的心都绕进去了。 陈大太太看到陈昱霖脸上那恍惚的表情,咳嗽了一声,“昱霖。” “母亲?”陈昱霖回过神来。 “我问你姚家小姐如何?”陈大太太再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仔细打量着陈昱霖脸上的表情。不过陈昱霖的情绪一向掩藏得深,她还真没从他脸上看出来什么。 陈昱霖心想姚家小姐都跟跳梁小丑似的,拿来逗趣儿还行。他若是要娶妻,肯定是要娶那个最好的。那样才能配得上他。至于姚家小姐……似乎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只唯有那一人……有些特别。 也些话陈昱霖不打算跟陈大太太讲,他脸色平静,淡淡地道:“凭我们两家的关系,母亲要是觉得好,可以邀请她们来府里作客。” 陈大太太想了一下,觉得这个法子可行,立马就笑起来,“那我就听你的,下帖子请她们过来作客。” 陈大太太是个急性子,立刻就要去办此事。 陈昱霖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就起身告退,陈大太太也不留他,就让他走了。 …… 姚家锦绣小筑里。 姚锦绣抽空去看了一下拉得奄奄一息的翠儿,翠儿惨白着脸躺在床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如一滩泥摊着,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珍珠呸了她一口,“活该。”叫你有异心,拉死你活该。 屋子里一股怪味道,姚锦绣用娟帕捂着口鼻,朝躺在床上的翠儿看了看,她有药可以治她,但她不愿意。她还没圣母到要治这种会害自己的人。 “跟管事妈妈说翠儿得了恶疾不成了,让人来把她拖出去吧。”把人拖出去,是死是活就不关她的事了。反正她没在现在就要她的命,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姚锦绣吩咐完,带着珍珠就走了。 浑浑噩噩躺在床上的翠儿,张了张嘴,像猫儿一样呜咽出声,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她也是被逼无奈啊,她也不想这样啊,谁叫她有个好赌的哥哥,谁叫她被大太太谢氏拿住了把柄,这就是命啊,这就是命! 姚锦绣回了屋里,珍珠翡翠来让人送来热水给她梳洗,半个时辰后,姚锦绣梳洗干净出来,珍珠和翡翠拿来干布巾给她擦头发。姚锦绣的头发浓密,要把头发擦干,要花不少功夫。 等珍珠和翡翠把姚锦绣的头发擦得半干,姚锦绣就让她们住了手。又仔细跟她们讲了一下明日去报恩寺祈福的事情,特别强调了一下注意事项。姚锦绣才让她们退下。 姚锦绣去取了白日里看的医书,在灯下又看了一个时辰的书,等头发都干了,才床上睡觉。 一夜无梦。 早上早早起来。翡翠如往常一样领着丫鬟进来伺候姚锦绣洗漱。 用完早膳,姚锦绣去老太太谢氏那儿请安,在福安堂的院子里站了快半个时辰也没见着老太太谢氏,最后是老太太谢氏身边的王妈妈出来道:“老太太身子有些不舒坦,今天的请安就免了。三小姐要去报恩寺祈福,那就早去早回。” 早就知道老太太谢氏会有病,昨天又经历那么一场风波,让姚锦慧的事情一激,会病得起不来床也是正常。 姚锦绣对王妈妈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谢谢王妈妈,请妈妈仔细照看祖母,等我祈福回来再来看祖母。” 王妈妈自然说好,姚锦绣带着人离开。 马车一路顺利地行到报恩寺外面,姚锦绣戴着幕离,由着珍珠扶着下了马车。 于此同时,有三个人骑着高大的骏马过来,风一般的扫过去,稳稳当当地在寺门口停下。 第010章 受伤 陆瑾明着一身青色直缀,利落翻身下马,又回身吩咐身旁跟着的两个侍卫。姚锦绣抬头望过去,立刻认出他来。 那个可恶的妖孽男人!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正在跟侍卫说话的陆瑾明,似感觉有一道目光望过来,脚步顿住,回头扫了一眼姚锦绣的方向,只那么淡淡地扫了一眼,就认出了那戴着幕离的姑娘是姚锦绣。 那身段可是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千百遍,不管何时何地,只那么瞧上一眼,他就能认出是她。 见姚锦绣身旁有丫鬟婆子跟着,显然是来报恩寺上香祈福的。他便收回了目光,带着人径直往报恩寺里面走。 姚锦绣见陆瑾明带着人进了报恩寺,轻声跟身旁的珍珠道:“你待会儿去看看那个人去了哪里?”让珍珠去打听她放心,珍珠机灵,最擅长打听消息。 珍珠有些紧张,“三小姐要去见他吗?” “我要去找他把玉石耳坠子拿回来。”姚锦绣今日借着来报恩寺上香祈福,就是想找个机会去首饰铺子把一对玉石耳坠子配齐,现在既然遇上了那妖孽男人,自然是能把原装的要回来最好。 有知客僧出来迎接,姚锦绣就带着丫鬟婆子跟着知客僧进了寺里。 这报恩寺有个传说,话说很多年前,太、祖皇帝还是一个不受前朝皇帝待见的边关守将的时候,一次进京述职,正好遇到下暴雨,就到报恩寺来躲雨。当时太、祖皇帝身上有伤,又淋了雨,很快就发起烧来。在烧得迷迷糊糊之际,正好遇到一个白衣姑娘给了他药救了他一命。等到他再醒来,白衣姑娘已经走了,但是白衣姑娘的样子却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后,太、祖皇帝每日都到寺里来寻那白衣姑娘,风雨无阻,如此找了三个月,还真让太、祖皇帝给找着了。然后便是太、祖皇帝诚心求娶白衣姑娘,其中的艰难险阻自不必提,最后自然是太、祖皇帝抱得美人归。十年后,太、祖皇帝推翻了腐朽的前朝建立了大周朝。登基之日立白衣姑娘为后,这便是太、祖元后。而当年太、祖皇帝与元后相识的寺庙,经过一番修建之后,变成了如今的报恩寺。 进到寺里,姚锦绣去上香,又请了两道平安符,一道给老太太谢氏,一道给姚锦慧,她既然出来这一趟,自然要把功夫做好。 上香祈福完已经一个多时辰之后,有小沙弥领着去后面的厢房,有婆子事先来布置了一番,姚锦绣便进去厢房休息。 婆子就守在门外,珍珠找借口去找陆瑾明的行踪,她在路上问了带路的小沙弥,那小沙弥也好说话,并不多问就把陆瑾明的去向告诉了她。 姚锦绣坐在厢房里喝了一杯茶,打听到消息的珍珠就回转回来,珍珠道:“我问了带路的小沙弥,他说那人去了寺庙后面的小树林。” 其实每次陆瑾明到报恩寺来,都会和寺里的致远大师一起到后面的小树林去走一走,所以珍珠一问,才会这么顺利的问道陆瑾明的去向。 “嗯,那我们去小树林那边转转。”姚锦绣站起身来往外走,领着珍珠便出去了。 跟来的婆子要跟,姚锦绣让她别跟着,她和珍珠在庙里转转,一会儿就回来。婆子不疑有他,就没再跟了。 姚锦绣带着珍珠往后面的小树林而去,一路上都很顺利,很快就到了小树林外。 站在小树林外,姚锦绣正寻思着陆瑾明该在哪个地方,隐隐约约就听到一阵刀剑相击的声响传来,光听那叮叮当当的声响就知道这打斗十分激烈。 姚锦绣和珍珠对视一眼,心里都突地一跳,两个人正思忖着是往打斗的方向去,还是退回去为好,那隐约的刀剑相交声也就在这时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打完了? 姚锦绣抓紧了珍珠的手,一咬牙,似下定决心一般,一头扎进树林里,朝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也不管树林里的枯枝落叶,姚锦绣一路跑过去,好在没跑出多远,迎面就撞见一个人扶着受伤的致远大师过来,那人姚锦绣正好认识,便是令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妖孽男人,陆瑾明是也。 这时候,陆瑾明身上沾了血,一身青衣,却一点儿也不显得狼狈,自有一番俊逸出尘之感。倒是让他扶着的致远大师就有些痛苦,身上到处都是血,还有汩汩的血水从他捂住的腹部往外冒,他的腹部被刀划了一道大口子,殷红的鲜血顺从伤口流出来,把整个下半身的僧衣都染成血红一片,可见伤得不轻。 陆瑾明撞见跑过来的姚锦绣,拧起眉毛,“你跑过来干什么?” “我听到动静过来看看。”姚锦绣道。 陆瑾明连骂人的心都有了,“有什么好看的,人家遇到这种事都跑得远远的,只有你这个姑娘家还尽赶着往前凑,不要命了!” “我来找你有事。”要不是为了把他抢走的玉石耳坠子要回去,她才懒得来找他,巴不得远远的逃开,躲远一点儿才好。 陆瑾明看了姚锦绣一眼,忽然就明白了她来找他是为了何事,心口顿时就闷痛了一下,难受得紧,转移话题,“没看到致远大师受伤了吗?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找大夫!” “不用去找大夫,我就能治他的伤。”姚锦绣心想的是她把致远大师的伤治好,再让这妖孽男人把玉石耳坠子还给她。 陆瑾明轻扯了一下嘴角,“你能治伤?”一个闺阁里的姑娘家,能治什么伤?开玩笑! 姚锦绣挺直了背脊,“我就是能治伤,不光能治,还能比很多人都治得好。” 陆瑾明盯着她,心里在想,这姑娘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儿?要是换作其他的姑娘,听到刀剑相撞的打斗声,早就跑得没影了,谁都知道保命要紧了!这个姑娘倒好,上赶着往前凑。现在见了满身是血的致远大师也不害怕,还说要给致远大师治伤。 她是姚家三小姐姚锦绣,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吧? 陆瑾明对上姚锦绣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坚定自信的神情,耳中听到她道:“现在赶去叫大夫也来不及了,当下就有个现成的你还不用?你再不让我给他治,他流血都要流死了,到时候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你真能治伤?”陆瑾明凝视着她,脑海里陷入回忆,翻江倒海的画面,除了她那张脸格外的熟悉以外,他记不起她还会医术。 他有许多有关上一世的事情还想不起来,只是在见到她的第一面的时候,她的模样就和他脑海里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完全融合,丝毫不差,所以他记起了她,但是有关她更多的事,他却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知道她是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姚锦绣完全不知道陆瑾明想的这些乱七八糟,她只是看着致远大师的血流得太多,因失血过多脸色惨白惨白,再不救人就危险了,遂开口道:“你不知道我外祖家是干什么的?我外祖父是大名鼎鼎的江御医。先皇在的时候还御赐过他妙手回春的匾额!当年京城最有名的回春堂就是我外祖父离开太医院之后开的。” 这么一说,陆瑾明倒是想起来了,他还记得他三岁多的时候让江御医看过病。江御医的医术确实高明,太医院的院判都比不上他。 “但是我记得江御医已经过世十年了。”言外之意,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吧,从哪儿学的医术? “我自学成才行不行?”姚锦绣瞪了他一眼,对他怀疑她的医疗水平表示不满,她虽然是穿来的吧,但好歹也是z国有名的医学博士啊,她说能治,肯定是有七八分把握的,不管怎样,她还有个随身医疗系统呢! 不过陆瑾明会怀疑也是正常,因为他不知道眼前的姚锦绣是从现代穿过来的,也不知道姚锦绣是有名的医学博士!只是听到她说会医术,说是祖传的,可是当年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还是个女娃娃,到哪里去学医术?他不得不怀疑! “你赶快让我给致远大师看看,不然你真想等到他流血而亡?”姚锦绣也急了,这人能不能别这么婆婆妈妈的,抢她玉石耳坠子的时候不是挺干净利落的吗? 不知是不是被这么吼了一声,陆瑾明就像是被她镇住了,不再纠结,“那就让你给致远大师看看。” “这里不方便。”姚锦绣回身指了下后面,“我过来的时候见那边有个厢房,把致远大师扶到那边厢房去。” …… 等陆瑾明把致远大师安置在厢房里,姚锦绣吩咐陆瑾明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准进来打扰她,不然她不保证把致远大师治好。陆瑾明漂亮的丹凤眼微挑,“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放心,我还想活着走出去!” 第011章 威逼 陆瑾明漂亮的丹凤眼微挑,“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放心,我还想活着走出去!” 被姚锦绣顶了一句之后,陆瑾明倒是听从了她的安排,收回落在她身上的审视的眼神,径直出去门外守着了。 倒是珍珠惨白着一张脸,担忧地抓着姚锦绣的手,“三小姐,你能行吗?” 她是知道姚锦绣最近在看江御医留下来的那些医书,但也只是才看了一个多月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内,充其量医术最多学了个皮毛,现在就要给人治伤,不会把人治死吧? “安啦,我看了外祖父留下来的那些医书,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放心好了。”姚锦绣不由分说地把珍珠推出门外,在她焦急担忧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关上了厢房的门。 姚锦绣独自一人留在厢房里,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疗系统,穿上白/色/医生服,戴上口罩,净手、消毒,检查致远大师腹部的伤口。 伤口有点深,好在没有完全把肚子划破,不然肠子都要出来了,需要赶紧清创,再进行缝合。 姚锦绣先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整个手术过程,把需要用到的手术工具从医疗系统里拿出来,在托盘里一一摆好,深吸一口气,开始给致远大师处理伤口。 先输血输液,打麻药,接着清创,再缝合,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姚锦绣才把致远大师的伤口处理好。 等所有工作完成,姚锦绣脱下沾了血的白/色/医生服,把医疗废物收回医疗系统里,又从医疗系统里拿出一些消炎药,这才打开厢房的门。 陆瑾明看到厢房门打开,姚锦绣出现在视线里,紧绷着一张俊脸,上前一步问:“致远大师怎么样了?” 姚锦绣道:“我已经帮致远大师处理好了伤口,他晚一点儿就会醒过来。只是我不能一直留在这儿照顾致远大师,你还是需要另外找大夫来照看。” 姚锦绣是姚家三小姐,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儿,陆瑾明也明白这个道理,点头道:“我会另外找大夫来看的。” 姚锦绣又把事先准备好的消炎药拿出来,“这是我江家的独门秘药,对致远大师的伤有好处。你每隔四个时辰给致远大师吃一次。” “好……” 陆瑾明伸手要去接,却被姚锦绣躲开,她眨了一下眼睛,狡黠一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陆瑾明微眯着眼睛盯着姚锦绣,漂亮的丹凤眼里透出寒光,看起来有些渗人。姚锦绣握住消炎药的手紧了紧,整颗心都跟着紧张起来,目光微闪,被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逼得不敢跟他对视。 可是等了好半响又没个动静,姚锦绣心口怦咚怦咚地跳个不停,猜不透这妖孽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如果要用强抢的,她也招架不住。 心底莫名发虚,脚下有些站不住,姚锦绣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心里有忍不住唾弃自己,她怕个屁啊,明明是他有求于自己。这么想着才稍微心安一些,昂起下巴与他对视。 陆瑾明却忽然收起了眼中骇人的光芒,嘴角往上勾起,例嘴一笑,“我当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个毫不起眼的玉石耳坠子么,满大街的首饰铺子里到处都有卖,也没什么稀奇,我觉得不好,已经扔了。” 扔没扔只有陆瑾明自己知道,那玉石耳坠子还好端端的贴身放在他的胸口处,暖暖的,真实的存在。 “扔了?”姚锦绣眼睛睁大,似有不信,“扔哪里呢?” “就那护城河啊!”陆瑾明随口一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似被这样追问有些不耐烦。 “你这人真过分!”姚锦绣哼了一声,不由分说抢她的东西,抢完又扔了,这人是有毛病吧!蛇精病啊! 陆瑾明的脸上扯出一个很可恶的笑来,脸上那欠扁的笑容,看得姚锦绣只想揍他一顿,只听得他道:“你难道就不过分?是你自己说要救致远大师的,现在救到一半,致远大师还没有完全好,人也还没醒过来,有人就拿着救命药来威胁我,不给东西就不给药。”陆瑾明修长的手指朝她点了点,“行啊,你要给药就给药,不给就算了。只不过致远大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都是你延误救治给害的。要不是你拦着说你能治好致远大师,我早就去找其他人来救了,还省了麻烦!更不会被人威胁!” “你,你强词夺理!”姚锦绣没想到陆瑾明会这么无赖,先前致远大师满身是血,又失血过多,一看就情况很不好,再不赶紧救治,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她才会开口说她会治伤。现在她把致远大师的伤口缝合好了,血也不流了,已经医治好了七八成,只要再吃些药,好生养上些时日,只要挺过前面这两三天危险期,不发烧就会没事儿了。她只不过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反倒被这个无耻的男人倒打一耙!这还有没有天理? “是你说能治好致远大师的吧?是你不肯给药的吧?如果是这样,致远大师有事,跟你有没有关系?我有没有冤枉你?你有没有责任?” 陆瑾明一连几个问,每问一个问题,就朝姚锦绣走近一步,浑身上下散发出冷冽的气场,气势强大无比,无形中逼迫着姚锦绣,骇得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这,这完全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以前姚锦绣在现代医院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明明已经尽全力救治病人,没有哪个医生愿意看到自己的病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可就是有一些蛮不讲理的病人家属,把过错全都怪罪到医生的头上,逼迫医生认错,责罚打骂是常见的事儿。导致医患关系十分紧张。 有一个很好笑的例子,就是有人觉得自己不舒服,就到医院去检查,医生就给此人开了各项检查的单子,此人去检查完,花了大几千块,最后诊断结果是此人没有病,此人就开始抱怨,怪罪医生不该开那么多的检查,白白花了那么多的钱。可是这明明就是无理取闹,做完了检查,没有查出什么病症,那就说明身体是好的,这才是好的结果。偏偏那人还不信,觉得是医院和医生坑了他?难道真要查出来有什么疑难杂症才是好结果?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是这个可恶的妖孽男人拿了她的东西不肯还,她不过是提出自己的要求罢了,他就能给她冠上这么多的罪责,搞得她好像不把药给他,不能把致远大师的伤治好,她就是那个应该千刀万剐的罪魁祸首一样。 “你这是欲加之罪!”遇上陆瑾明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姚锦绣的那些机智都派不上用场了,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陆瑾明都能一口咬定是她的过错,都能像那些无耻的医闹一样,把事实歪曲十万八千里,就像她抢他的玉石耳坠子一样毫不留情。 陆瑾明冷笑一下,一撩袍服转身就走,“药你愿意给你就给,不愿意给就算了。反正我会找医术更高明的大夫来给致远大师治伤。只是……”他顿住脚步,转回头来,睨了姚锦绣一眼,“如果致远大师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能心安理得吗?能对得起江家的医术吗?也不怕堕了江御医妙手回春的名声!” 这跟江家的医术有什么关系,她的医术都是在现代学的! 可是这话姚锦绣不能讲。 她只能张口结舌地看着陆瑾明大步走进厢房里,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开口说要给致远大师治伤的时候,的确打着江家医术的名号,不然这个妖孽男人也不会让她医治。只是如果致远大师真的出了意外,以这个男人的恶劣程度,百分百会怪罪到她的头上,虽然她知道致远大师应该能平安渡过危险,但是保不齐哪儿就出现意外,她不能拿致远大师的命来堵,也不敢给江家医术抹黑,那是江御医一辈子辛辛苦苦从医救治病人才换来的荣誉。 咬了咬牙,姚锦绣把消炎药拿给旁边的珍珠,“你去把这药拿给他。告诉他每四个时辰给致远大师吃一次,一次吃四颗。一次也不能少。还有就是一定要找大夫来守着,不能让致远大师发烧,该用的药都要用,如果出了事儿,我概不负责。” 她会这么说,也是为了告诉陆瑾明,她已经把药给了,已经仁至义尽了,他要想再搞其他的事儿,那也与她无关了,别把什么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 姚锦绣吩咐完转身就走了。珍珠进去把消炎药给了陆瑾明,又把姚锦绣交代的话清楚的说了一遍。 陆瑾明收了药,记下珍珠转述的话,待珍珠离开后,把药妥善收拾好,一抹笑意悄悄爬上他的嘴角,眼里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 第012章 回府 珍珠把话带到后,向陆瑾明一福身,告辞出来,追上姚锦绣。 “药都给他了?” “给了。” “那我们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两个人往前面去,跟着姚锦绣出来的婆子久不见她们回去就找了过来,见到两人都平安无事,跳到喉咙口的心才噗通一声落回胸腔里。 “三小姐,你们去哪儿了?都让老奴担心死了。”婆子是真的很担心,“奴婢听人说后山小树林里出了事儿,就赶紧过来找三小姐,奴婢在寺里转了一大圈也没见着你们,整个心都揪起来,真怕你们有个好歹。” 姚锦绣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眨巴着大眼睛道:“后山小树林里出了事吗?出了什么事?我和珍珠啥事儿都没遇到,寺庙里这么大,就是到处走了走,你来找我们没找到,可能是刚好走岔了。”一句话就把事情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 婆子瞧了瞧四周,一副怕被人听到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道:“听说是来了凶恶的歹人,还动了刀子,好在已经都被人抓起来了。” 姚锦绣也装作被吓了一跳,伸手拍拍胸口,神情紧张,脸色有点儿发白,胆怯道:“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别再在这儿了。”一把抓住婆子的手,拖着就往前走,一副急于离开的样子。 婆子看姚锦绣发白的脸色,脚下不停地赶快离开,心里忍不住感慨一句,别看三小姐往日里镇定自若的样子,真遇到了事儿,始终还是个孩子啊。 姚锦绣抓紧婆子的手,好似用力过猛微微颤抖,“我和珍珠就是逛了逛报恩寺,什么事儿都没有遇到。等会儿回府之后,如果祖母和母亲问起来,你该知道怎么答吧。”姚锦绣咬了一下唇瓣,睁着一双鹿一样明亮的大眼睛,“我不想她们担心。” 婆子心下了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点头道:“三小姐放心,奴婢们都醒得。” 姚锦绣点点头,脸上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她其实也不是真紧张,不过是为了做做样子罢了。会叮嘱婆子不要乱说话,也是为了省掉不必要的麻烦。好在她今日带出来的人都是她锦绣小筑里的人,这些人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一行人匆匆离开报恩寺,路过首饰铺子,姚锦绣也没叫停,已经没有时间去配玉石耳坠子了,只能改日再想办法。 马车一路平稳地行驶在路上,一个多时辰后平安回到姚府。 姚锦绣下了马车,带上从报恩寺里求来的平安符,径直就去了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 老太太谢氏今早起来就不舒服,姚锦绣早上来请安的时候就没有见到,这会儿上香祈福回来,是专门过来送平安符的,表示不管老太太谢氏如何对她,她还是很关心老太太谢氏的健康。 只是等姚锦绣到了福安堂,在院子里站了快半个时辰,老太太谢氏依旧没叫她进去。 姚锦绣明白,老太太谢氏让她在院子里罚站,不光是因为老太太谢氏身子不舒服才没叫她进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昨天她顶撞了老太太谢氏。 当时老太太谢氏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姚锦慧落水的罪责怪罪到她的头上,她不服据理力争,把老太太谢氏气个半死。等事情真相查明,还真与她无关。老太太谢氏的脸上就挂不住了。因此才不愿意见她。现在让她在院子里罚站,不过是为了出口气。 就姚锦绣看来,在院子里罚站也无所谓,反正不管她做得好,做得不好,老太太谢氏对她都是这样的态度,她也不指望老太太谢氏会良心发现喜欢上她。 福安堂里的大小丫鬟从院子里路过,都能看到姚锦绣一直站在那里,这下人们心中也各有计较。 如此又等了快一刻钟,门帘子一撩,姚锦慧从屋里出来,看到姚锦绣还站在院子里,高傲地抬起下巴,像只得意的孔雀一样,对姚锦绣露出一抹讥诮的笑,“三姐姐,你祈福回来了。” 她都回来半个多时辰了。 姚锦慧一直就在老太太谢氏的房里,哪里会不知道她已经回来的事儿。如此惺惺作态,不过是想要在姚锦绣面前展示一下她受宠,姚锦绣不受宠而已。 该说姚锦慧这是幼稚了还是幼稚了还是幼稚了? 姚锦绣笑了笑,把姚锦慧的讥诮不当一回事儿,从身上拿出一道平安符递给姚锦慧,“我今日去报恩寺祈福,给四妹妹求了一道平安符。” 姚锦绣了解姚锦慧的脾性,越是不把她看在眼里,她就越把自己当根葱。姚锦绣就是要故意气气她! 姚锦慧看着送到眼前的平安符,脸上表情有些扭曲,她昨天落了水,反倒便宜了姚锦绣寻到借口出门,今天她撑着身子来老太太谢氏面前刷好感,这姚锦绣就拿着平安符到她面前来显摆。出趟门很了不起吗? 其实她也很想出门……姚锦慧心里很不甘心,咬着牙把那仿佛能把她手给烫伤的平安符接了过去,脸上还要不得不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三姐姐。” 说得那个咬牙切齿。 不过姚锦绣听得很高兴。 也不管姚锦慧那语气里透出来的恨意,姚锦绣摆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你是我的好妹妹,我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简直要被气吐血了,姚锦慧一口气憋在胸口处,要是眼刀能杀人,她真想在姚锦绣那张假好心的脸上划几刀,“谢谢三姐姐关心,我还要去给祖母看药熬好了没,就先走了。” “那就辛苦四妹妹了。”姚锦绣故意道,脸上带着笑,姚锦慧瞥了她一眼,气鼓鼓地一甩帕子走了。 姚锦慧刚走,王妈妈就从从里面出来,上来对姚锦绣道:“三小姐,老太太不舒服,已经歇下了。” 早就料到会这样,反正她也不想见到老太太谢氏,免得两看两相厌。姚锦绣把平安符拿出来,道:“我在报恩寺给祖母求了一道平安符。劳烦王妈妈转交给祖母。” 王妈妈接过平安符笑着道:“三小姐真是孝顺,奴婢会把这平安符交给老太太的,老太太一定会很高兴。” 这话也太假了,老太太谢氏会喜欢才有鬼! 不过姚锦绣也懒得去计较,对王妈妈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离开福安堂,姚锦绣径直就回了锦绣小筑。 “珍珠,叫她们准备热水,我累了,想泡澡。” 珍珠领命下去,不一会儿就领着小丫鬟把热水准备好抬进屋里,然后过来叫姚锦绣去沐浴。 姚锦绣脱了衣裙,坐进洒了花瓣的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 报恩寺里,姚锦绣走后不久,致远大师果然醒了过来。 陆瑾明按照姚锦绣的吩咐,另外找了与他相熟且医术高明的万大夫来照顾致远大师。 万大夫检查了一下致远大师的伤势,又看了姚锦绣处理的情况,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忍不住啧啧赞叹,“这给致远大师处理伤口的人,一看就是极为擅长外伤诊治的大夫,不知五爷能否告知是何人所为,万某十分想要见上一见。” 陆瑾明与万大夫相识多年,知道他的医术高明,名气虽然没有江御医那么大,但在医术上却并不比江御医差多少,现在听他居然会赞叹姚锦绣的医术,心下就有了一丝想法。 “万大夫想见,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陆瑾明终是没有说不给见,但也没说马上就让万大夫见,这把万大夫的好奇心都给吊了起来,很是想要见一见这治伤的人到底是何许人? 不过看陆瑾明那样子也不会告诉他,万大夫深知陆瑾明的脾性,暂且只能作罢。 陆瑾明又把姚锦绣留下来的消炎药给万大夫看,万大夫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这是当然,他要能研究出来才有鬼! 想着这药是姚锦绣留下来的,明白她也不可能会害致远大师,陆瑾明就按照姚锦绣教的方法,每四个时辰给致远大师吃一次。 处理好报恩寺里的事情,陆瑾明就回了他的秦/王府,今天跟着他一起去报恩寺的两个侍卫受了伤,已经让人安排下去休息,有另外的暗卫出来回话。 今天在报恩寺里,一共有八个死士来暗杀陆瑾明,有七个人当场就被杀了,有一个死士在逃跑途中被抓住,当场就咬破了后牙槽里的剧毒自尽了,身上没有遗留下任何线索。 当时那些死士来得突然,致远大师也是为了救陆瑾明才受的伤。 陆瑾明问:“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暂时还没有。”暗卫道。 陆瑾明有些恼:“明天我就要有消息,马上叫听风阁的人去查!” 听风阁,有风的地方就会有消息! “是。”暗卫应了一声,如来时一样,没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陆瑾明坐在椅子上没动,默了一下,打了个响指,朝着虚空中道:“把我受伤的消息放出去。” 第013章 料定 姚锦绣泡完澡出来,一头黑亮如绸缎的秀发披散在脑后,珍珠和翡翠拿来干净的毛巾给她擦头发。 今天被老太太谢氏罚站,腿都站酸了,珍珠又叫了小丫鬟来给姚锦绣揉腿,小丫鬟的力道适中,捶得姚锦绣很舒服,渐渐就眼皮打架,跟着就眯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珍珠来问姚锦绣要不要摆膳。姚锦绣只觉得累,想睡觉,摆摆手让她不用摆膳了,又爬上床去接着睡,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早上,中途连醒都没醒一下。 早上吃过早膳,姚锦绣还是如往常一样去给老太太谢氏请安,福安堂里的下人们走路都放轻了手脚,好像生怕惊着了老太太谢氏。 珍珠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老太太谢氏昨天晚上一直头疼,一晚上都没睡好,直到快天亮了,老太太谢氏才终于睡过去,现在谁也不敢吵到老太太谢氏。 今天肯定又要见不到老太太谢氏了。 本来姚锦绣还想,如果老太太谢氏对她好一点儿,她作为一个有着丰厚医学经验的医生博士,本可以帮老太太谢氏看看她到底得了什么病症,到时候就用江御医的秘方为理由,好生给老太太谢氏医治一番。 不过显然的是,老太太谢氏根本就看不上她,根本不稀罕她会的那点子医术,不过觉得她是装腔作势哄人罢了,完全不觉得她有用。即使她上赶着去给老太太谢氏医治,老太太谢氏也不会相信她。搞不好反倒可能倒打一耙说她害她都不一定了。 虽然医生不挑病人,但像老太太谢氏这种病人,姚锦绣并不打算主动搭理。 倒是她穿过来之后,一直都在看江御医留下来的那些医书和单方,还真是受用匪浅,她觉得她在医学方面又有了新的认识。 正想着,面带愁色的王妈妈就从里面出来了,见到姚锦绣,也不如前一天有笑脸,只是道:“老太太才睡下一会儿,三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我知道了。还请王妈妈好好照顾祖母。我就先回去了。”姚锦绣对王妈妈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屋里的方向,转身离开了。 她走得有些慢,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和落寞,走出几步又回头,一副不舍离开的模样,眼角都隐隐泛红。 离开福安堂,姚锦绣回了锦绣小筑,就让翡翠去书房找了本《药王金》来,“翡翠帮我磨墨,我要抄写。” 翡翠一边磨墨一边看姚锦绣抄经书,“三小姐前些日子不是就已经抄了不少了吗?怎么又要抄?” 姚锦绣高深莫测地一笑,“到时候你就懂了。反正用得着。” …… 看着一连吃了三次闭门羹的姚锦绣离开,想也知道她的心里不会好受。 王妈妈望着姚锦绣离开的萧索背影,都有些同情她了。 待姚锦绣的身影再看不见了,王妈妈才转身进屋里去,老太太谢氏睁着眼睛躺在炕上,哪里有睡着的痕迹,分明是早就醒了。 “她人了?”老太太谢氏语气不好的问。 王妈妈道:“已经走了。” 老太太谢氏冷哼一声,“跟她那死了的娘一样,臭德性!” 王妈妈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老太太谢氏眼睛还尖,手扶在额头上问。 “三小姐看起来怪可怜的。”王妈妈在心里叹口气,一次两次来给老太太谢氏请安都被拒之门外,也不见她有半分不恭敬,都叫她好生照顾老太太谢氏,关心之情溢于言表,这是十分难得的了。 这话刺激了老太太谢氏,顿时就骂道:“放屁,她可怜个屁,要不是她娘以前那么对我,我能这样对她?活该她娘早死,这是她帮她娘还债!我这头风,要不是她气我,我能犯病?我只是不见她,让她在外面罚站,对她都算好的了,没让她去罚跪祠堂,算我心肠软!” 王妈妈见老太太谢氏骂不停,恐她头要痛得厉害,连忙劝慰道:“老太太消消气,你还生着病,要好好歇着。” 老太太谢氏“哼”了一声,瞪了王妈妈一眼,“你是我的人,少帮她说话。” “是是是,奴婢明白。”王妈妈赶紧道。 老太太谢氏这才消了一些气,躺在床上又无聊,忽然响起昨天姚锦慧说的话,“祖母这头风真是恼人,我都想去求药王菩萨施药给祖母了,只要祖母的病能好,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话好像给老太太谢氏点了一盏明灯,老太太谢氏的眼前忽然一亮,对王妈妈吩咐道:“你不是说她对我孝顺吗?那你就去告诉她,让她在三天之内抄一百遍《药王经》供奉到庙里去,就当是为我祈福。” 老太太谢氏口中的她,自然就是三小姐姚锦绣了。 三天就要抄一百遍《药王经》……只怕三小姐不吃不喝,手都要抄断! 王妈妈心里同情着姚锦绣,转身出去传话了。 …… 姚锦绣正在屋里抄《药王经》,就听到小丫鬟进来禀告说老太太谢氏房里的王妈妈来了。 王妈妈可是老太太谢氏的红人,两个人刚刚才见过一面,她离开福安堂还没有一个时辰,王妈妈就过来了,来得可真快。 “这么快就来了。”姚锦绣搁下手中的羊毫笔,抬起头来。 翡翠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姚锦绣这话的意思,“三小姐,你事先料定王妈妈会来?” 姚锦绣脸上露出一抹高深的笑,“我只是觉得,她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来。” 珍珠:“……” “走吧,出去看看。”姚锦绣嘴角噙着一抹笃定的笑容,把手中的羊毫笔放下,理了理衣袖,走出去迎接王妈妈。 王妈妈见着姚锦绣,就把老太太谢氏的吩咐告诉了她,完了还不忘帮老太太谢氏圆一下,“老太太知道三小姐孝顺,三小姐的字写得最好,才会让三小姐抄写《药王经》供奉到庙里去。” 这话说得,好似她姚锦绣愿意干这种又苦又累的活儿似的,还必须是老太太谢氏施舍给她这机会才能让她尽孝一样。 虽然早就料到会如此,也知道王妈妈是为了帮老太太谢氏说话,可这话听在姚锦绣耳中还是觉得讽刺,面上倒是不显,“我知道了,辛苦妈妈跑这一趟。” “那没什么事儿,奴婢就先退下了。” 姚锦绣让翡翠送王妈妈出去。 不一会儿,翡翠回来,惊讶地看着姚锦绣,“三小姐,你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就知道老太太会让你抄写《药王经》?” 姚锦绣倒是没回答她,只用左手抚摸着右手手腕,淡淡一笑,“好在先前就已经抄写了七八十份,再补一些也就够了。” 第014章 还好 陆瑾明在秦/王府里忙了一整夜,天快亮了才得空休息。以前他有很严重的失眠症,越忙越是睡不着,明明身体很疲累,可是躺在床上整个人又很清醒,常常这样睁眼到天明。 但是最近他能睡着了,不仅能睡着,还能睡得很好很满足,醒过来之后一身轻松惬意。这事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就是从他抢了姚锦绣的那颗玉石耳坠子那天才有的。 陆瑾明伸手摸了一下左胸口处,手掌透过衣物也能感受得到贴在胸口处的那颗玉石耳坠子,他的嘴角含着舒心的笑容,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面,他像是又回到了那一段战火纷飞的日子。 这里是边城,大周朝西北最大的一个城。一旦边城城破,北陆蛮子就能长驱直入大周朝腹地四百里,后面再没有能阻挡北陆蛮子的城池,这便相当于给北陆蛮子打开了大周朝西北的大门。 这一年秋,北陆大君亲自率领三十万大军一路长驱直下,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已经围困边城一个多月之久。 现在的边城里面几乎是弹尽粮绝,随时有破城的危险,然而援兵还没有来,救命的粮草也没有来。 万般无奈之下,陆瑾明跟几位副将商量出出城迎战的对策,陆瑾明带着人正面迎敌,徐副将带两百将士趁夜色从南门翻城墙出去,绕远路去袭击北陆大军的后方,烧掉北陆大军的粮草。 这一仗打得十分惨烈,陆瑾明带着人在正面迎敌,一直从天明打到天黑。战场上到处血肉横飞,无数受伤的将士从前线撤下来。直到天完全黑尽,徐副将带的人马终于偷袭北陆大军的粮草成功,北陆失了粮草,不得已往后撤出两百里。这暂时给边城军民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直到北陆大军完全撤走后,一直立在战场上杀敌的陆瑾明还用刀撑着没有动,副将上前去查看,这才发现他的胸前被北陆的大将刺了个大洞,汩汩溢出的鲜血把他的前襟都染红了,他是一直靠着巨大的意志力才坚持着没有倒下。 “大夫,大夫,快来个大夫!”众人把陆瑾明七手八脚地抬进伤兵营,大声地叫唤着大夫。 这一整天,无数的伤兵从前线撤下来,大夫们都忙得不可开交□□乏术,恨不得一个人能长出一百只手一千只手来。 “大夫在哪里,大夫都死到哪儿去了?快来个大夫!”就在那群将士越发愤怒地叫嚣起来时,终于有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来人用白布巾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很明亮的大眼睛,她三两步走上前来,听声音好似是很温柔的女人,“谁受了伤?” “你是谁,大夫了?”一个副将拦住了她,在众将士的认知中,大夫都应该是个男人,女人最多就是来帮忙护理一下,陆瑾明的伤那么严重,必须来个擅长外科医治的大夫才行,来个女人根本就不管用。 “我就是大夫。”那女人道。 “你就是大夫?”副将上下打量着她,“我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昨天才刚到的大夫。”那女人径直说道,纤细的身体里透出一股毋庸置疑的气势,把问话的副将都给镇住了。她抬眼看到后面被人抬在担架上的陆瑾明,大步走过去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眼中的神色微变,“赶紧把他送进去,要马上给他处理伤口。” “你能治好他?”副将回过神来问。 “你要不想他死,就赶紧把他抬进去!”女人的话里是令人无法反抗的严厉。 副将赶紧让人把陆瑾明抬了进去,这里是一间临时搭建的很简陋的房间,是专门用来给伤兵治疗用的地方。 副将等人想跟进去,被那女人挡在了门外,“你们就在帘子外面等。” “为什么?”副将不放心,朝着女人吼了一声,“我要守着我们将军。” 那女人似乎也生了气,身上强硬的气势十分迫人,“我又不会把你们将军吃了,你也不看看你们身上都是尘土,你们进去只会影响我救治你们将军,要想你们将军没事儿,就必须听我这个大夫的安排!” 一番争执,那副将最后终于退让一步,领着人退出去到外面守着。 陆瑾明在那女人跟副将吵起来的时候就醒了过来,昏昏沉沉之间,对上一双很明亮的眼睛,就像夜空中的启明星一样漂亮,他听得她说:“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你。” “你是新来的大夫?”他艰难开口。 “我是昨天刚到的。”那女人道。 “你怎么会来这里?”陆瑾明皱眉,“一个女人不应该来这里,哪怕是大夫,女人都应该受到保护,不应该来战场。” “我……”那女人默了一下,双眼里饱含水光,“我来找我哥哥,他们都说他死了,但是我不相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陆瑾明再次昏过去之时听到的她用异常坚定的口吻说的话。就像她说,她一定会治好他一样! 躺在床上的陆瑾明蓦然睁开眼睛,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射入他的眼中,他抬手挡在眼前,思绪才逐渐从梦里回到现实。 手缓缓贴在胸口处,感受到心脏的跳动,感受着那颗玉石耳坠子的真实存在,陆瑾明满足的勾起唇角笑了。 “还好你就在这里,还好我找到了你。” …… 这两日,姚锦绣都留在房里抄写《药王经》,晨昏定省也都免了,这样她也乐得自在。就算现在让她去对着老太太谢氏那张老脸,她还不愿意呢! 写个几篇就歇一歇,反正有三天时间,足够她写满一百份。她就当练字好了。 可别说,这么写下来,她还真觉得自己的簪花小楷有了进步,一笔一划比先前更有力道,也更具自己的特色。以前在现代,被爷爷逼着练了那么久的字都没有长进,现在抄佛经还抄出效果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这时候,姚锦绣刚喝了茶,吃了梅花糕,准备再拿起笔抄几遍,两日不见的姚锦慧就来了。 姚锦慧喜气洋洋地走进来,看到姚锦绣在抄《药王经》,上前几步凑过来瞧,也不知她看进去没有,只听到她在耳边道:“三姐姐要替祖母抄写一百份《药王经》,明天就没时间跟我们一起去陈阁老家作客了吧?” 第015章 不爽 只听到她在耳边道:“三姐姐要替祖母抄写一百份《药王经》,明天就没时间跟我们一起去陈阁老家作客了吧?” “嗯?”姚锦绣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姚锦慧。 姚锦慧心下正得意得很,一对上姚锦绣那茫然的眼神,心里就更高兴,假模假样地“呀”了一声,做出一副失言的表情,睁大了一双眼睛,用手帕轻掩着嘴巴,得意的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哎呀,我还不知道三姐姐还不晓得这件事。”说着点了一下头,做出一副心疼姚锦绣的模样来,“想来也是,三姐姐这两日都在屋里抄写佛经,对外面的事情都不清楚。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陈阁老家的陈大太太下帖子请母亲带我们去陈家作客。” 姚锦绣“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低头继续抄写佛经,仿佛对去陈家作客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姚锦慧正等着她继续追问,谁知姚锦绣竟然不上钩,“哦”一声之后就没了后续,一点儿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都没有。只见姚锦绣平静的脸上无波无澜,看不出丝毫心动的迹象,这情形一点儿都不符合姚锦慧的设想,大大出乎了意料之外,反倒让姚锦慧着了急,伸手一推姚锦绣的胳膊,“三姐姐,你明天想不想去陈家?” 姚锦绣被姚锦慧推得手一晃,羊毫笔在纸上划拉出一条污痕,这刚写好的半篇就这么废了,姚锦绣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把羊毫笔搁在旁边,捏着毁掉的半篇纸,抬起头来睨着姚锦慧,生气道:“你看看你,把我好不容易写的半篇毁了,你还问我明天去不去陈家,我这要是写不完还怎么去?你是存心来捣乱的吧?” 姚锦慧自然不会说这是自己故意的,昂着下巴哼一声,“这还不是都怪你自己,我跟你说话,谁叫你不理我!” “罢了罢了。”姚锦绣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朝姚锦慧拱手作揖,“我的好四妹妹,你就让我自个儿在这里安安静静好好写吧,我就算是想要去陈家,也得先把这些佛经抄完了才行,要是抄不完我明天怎么能出门。你就行行好,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被姚锦绣的一通好话一捧,姚锦慧就更得意了,心下舒坦了几分,就不再继续找茬,“那我就先走了,三姐姐就好好写吧。” 这话姚锦慧说得心里十分畅快,还特意加重了“好好写”三个字,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言外之意就是——哪怕你今天能抄写完一百份,也会熬出熊猫眼,把你手给写废了。哼哼!看完了好戏,姚锦慧如来时一样得意洋洋地走了。 待姚锦慧一走,姚锦绣把写坏了的那篇纸一下一下撕掉,嘴角渐渐浮起一抹笑来。 这姚锦慧专门跑来跟她说要去陈家作客的事儿,其实是料定了她抄不完一百遍《药王经》没办法去陈家跑来看她笑话的吧。事实上她都已经抄了九十多遍,还有几遍就能写完了。如果她明天把抄好的《药王经》拿出去,再跟着一起去陈家,会不会把姚锦慧和姚锦莲都吓一大跳? 想象着姚锦慧惊掉了下巴的模样,感觉很有趣的样子。 姚锦绣转念又一想,那陈昱霖来了一趟姚家,这才过了几日,陈家就邀请她们去作客,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难道真是看上她们两人中某一个了? 姚锦慧和姚锦莲在一起,呵呵,那不是很热闹? 那她要不要跟着去看好戏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是去了还是去了还是去了? 这会儿姚锦绣还有闲心去想去不去的问题,这是她不知道,实际上是陈昱霖对她感兴趣。 姚锦绣决定还是先把剩下的那几遍佛经抄完,至于去不去,明日再随机而动。 只是时间到了第二日,老太太谢氏却没有给姚锦绣选择的机会,直接就让王妈妈过来传话,让她跟着大太太谢氏一起去陈家作客。 本来老太太谢氏是不愿意让姚锦绣出门去的,免得姚锦绣抢了姚锦慧的风头。只不过姚锦绣身为姚家嫡长女,没病没灾的,她也不好把人就这么拘在家里不让出门,话说出去也不好听。另一方面,她是觉得,如果姚锦绣跟着去了一趟陈家,耽误了一整天时间,就不一定能完成《药王经》的抄写,那她就更有理由修理姚锦绣了,让她好好出一口恶气。 锦绣小筑里,姚锦绣得了信儿,思索了一下,就把先前已经抄好的一百遍《药王经》给收了起来,不准备此刻拿出来给老太太谢氏了。反而在来传话的王妈妈面前露出为难的表情,“我这跟着母亲去陈家,那抄写《药王经》的事儿该怎么办?” 王妈妈知道这事儿难办,可这是老太太谢氏吩咐下来的,她也不好说什么,笑了笑,“回来再抄也是一样,陈家下帖子请几位小姐去作客,三小姐也不好缺席不是。” 姚锦绣微蹙着眉头,“王妈妈说得是,那我就抓紧时间准备准备,也好跟着母亲一起去陈家。” 心里却把老太太谢氏给骂了一通,好你个老虔婆,这是故意挖了一个坑让她跳。等她回来准备坑她呢!好在她已经把佛经抄完了,不然以老虔婆那死德性,还指不定怎么折磨她! 送走了王妈妈,姚锦绣就叫来珍珠和翡翠给她梳妆打扮,换了一身浅粉色绣花襦裙,脖子上挂一璎珞项圈,头发梳成垂挂髻,簪上一朵纱花,再配了一支铃兰花金步摇。打扮中规中矩,既不出彩,也不失礼。在三个姐妹当中不算太突出,也不会格格不入,自有一番自己的清丽。 收拾妥当,姚锦绣带着珍珠出了锦绣小筑,去大太太谢氏的主院,一路走过去,花了一刻钟时间才走到。 等丫鬟进去禀告之后,姚锦绣才进去正屋里,只见姚锦慧气呼呼地坐在一旁,见到姚锦绣进门,还对着她不爽地瞪了一眼。 只那一眼,姚锦绣就看出来,姚锦慧这是不高兴她也要跟着去陈家。那倒也是,姚锦慧昨天还在因为姚锦绣去不成陈家的事而得意,巴不得姚锦绣被关在房里抄经书抄到手断了才好。哪里能料到姚锦绣竟然会得了老太太谢氏的吩咐,这真是让姚锦慧快要气死了。 姚锦绣无视姚锦慧不爽的表情,上前去给大太太谢氏请安,回头又找姚锦慧说话,“四妹妹今日可真漂亮。” 姚锦慧那个气哟,不甘不愿地回了姚锦绣一个礼,“三姐姐也不赖。” 相对于姚锦慧的不爽,姚锦绣的心里就越发的觉得高兴。 怎么说了,敌人不高兴,自己就越高兴。 在这个姚家里,姚锦绣的生母早亡,继母进门,姚锦绣不得家中长辈喜欢。但因为是嫡长女的缘故,这是上了族谱改变不了的事实。姚锦绣总是挡在了其他姐妹的前面。姚锦绣的年龄最大,就应该是最先出嫁的一个,可是几个姐妹之间,大小相差也才一岁,她的存在,就是姚锦慧和姚锦莲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上一回姚锦慧想要把姚锦绣撞死,并不是因为姚锦绣得了好东西那么简单,而是巴不得她真的死了才好,死了就没有她这个碍眼的东西挡路! 如今两人之间,表面上没有撕破脸,还维持着姐妹之间的客套,不过是姚锦绣还无法摆脱这个姚家,不得不低头罢了,只是姚锦慧还以为姚锦绣如以前一样蠢笨,是以对待姚锦绣的态度依然如以前一样。 ……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大太太谢氏站起身来,姚锦绣和姚锦慧跟着起身走出去。 到了垂花门,二太太曾氏带着姚锦莲已经在那儿等着。 几人见了面,自然又是互相行礼。这个略过不提。 一行人到了大门外,已经有下人备好了马车在等着,大太太谢氏安排姚锦慧和姚锦绣坐一辆马车,二太太曾氏和姚锦莲坐一辆马车,她独自一人坐一辆马车。 谁知姚锦慧不愿意,闹着要和大太太谢氏坐一辆马车,大太太谢氏只好依了她,剩下姚锦绣一个人坐一辆马车。 一个人坐还宽敞些,姚锦绣觉得这样挺好。 正要上马车,姚锦莲忽然走上前来拉住姚锦绣的胳膊,笑得甜甜地道:“三姐姐,我陪你一起坐。” 这是陈述句,不是询问句,姚锦莲只想表达一下她的意思,通知姚锦绣知道而已。她丝毫没有给姚锦绣反应的时间,就在丫鬟的搀扶下动作轻快地登上了马车。 那边姚锦慧正好看到这一幕,恶狠狠地瞪了姚锦绣一眼,生气地把车帘子一甩,进马车里去了。 姚锦绣立在那儿,忍不住在脑海里朝姚锦莲伸出尔康手——亲,你快下来! 这,这……这能让她拦住吗? 第016章 陈家(捉虫) 上了车,姚锦莲没事儿人一样亲亲密密拉着姚锦绣坐在一起,还把她新绣好的帕子拿出来给姚锦绣看。 姚锦绣瞥了一眼,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眼泪都顺着眼角流出来,“昨天晚上睡得晚,我再眯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说完也不管姚锦莲了,闭上眼睛开始养精蓄锐。 就这么被无视了,姚锦莲手托着帕子,阴狠狠地瞪着姚锦绣。 感觉到一道如刀似剑的目光射过来,要是眼刀能够杀人,姚锦绣觉得她肯定已经被划了无数刀了。 姚锦莲就这么瞪着姚锦绣,察觉到姚锦绣眼皮子掀了掀,要睁开又不睁开的样子,赶紧就把阴狠的目光收了回去。等再看姚锦绣,似乎是睡得不太舒坦,身子动了动,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闭着眼睛不动了。姚锦莲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上,姚锦绣都在装睡,姚锦莲也很安生的坐在旁边,倒是没有再生事。 马车平坦地行驶在路上,半个时辰之后到了陈家。陈大太太早就带着陈二小姐陈玉儿来迎接。 一行人下了马,陈大太太最先看到的是站在大太太谢氏身旁站着的姚锦慧,笑眯眯地夸奖道:“这是姚家四小姐吧,一看就让人喜欢。”直接无视了旁边站着的姚锦绣和姚锦莲两个。 在陈大太太看来,名声不怎么好听的姚锦绣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而姚锦莲漂亮是漂亮,娶妻娶贤,漂亮倒是在其次。她当然就更愿意多关注姚锦慧。更何况姚锦慧的爹是姚家大老爷姚启辉,正正经经的户部郎中,四品京官。而姚锦莲的爹是姚家二老爷陈启顺,只是一个从五品的柳州知州。两者相比,差别大了去了。 陈家大小姐陈玉儿上前来,亲亲热热地挽住姚锦慧,“我一看慧儿妹妹就像是见到了故人,心下喜欢得紧,慧儿妹妹跟我一起吧。” 姚锦慧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儿,一扫先前的郁闷之气,欢喜地跟陈玉儿挽在一起,“我也是一见玉儿姐姐就喜欢,早知道就早些来见姐姐了。”这话说得活像两人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似的。 姚锦绣和姚锦莲互看一眼没有多说话。彼此移开眼,姚锦绣不经意低头,扫到姚锦莲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姚锦绣的嘴角微勾了一下,看来姚锦莲也不如她表面上看来的那样云淡风轻啊! 这儿寒暄完,陈大太太领着大家进府,带着大家去见陈老太太。陈老太太是陈阁老的原配夫人。 陈大太太陪着大太太谢氏和二太太曾氏走在前面。姚锦绣和姚锦莲默默地跟在后面稍稍落后两步,只有姚锦慧和陈玉儿欢欢喜喜地挽在一起,一直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儿。 很快就到了陈老太太的房里,陈老太太倒是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太太,说话和和气气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姚家三姐妹上前行礼,陈老太太一看这三个花骨朵儿一样的年轻姑娘,脸上的笑容更甚,“瞧瞧,这姚家三个姑娘长得可真俊啊!年轻就是好,一个个水灵灵的,看得我老婆子都欢喜得紧,活像也年轻了好几岁。”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起来。这话说得好,不偏不倚,比陈大太太会说话多了。让人立马就喜欢上了这个看起来很和蔼的老太太。 陈老太太回头就叫身边的妈妈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姚家三姐妹。三个人都是一模一样的金海棠珠花步摇。 姚家三姐妹得了步摇,站起身来给陈老太太道谢。陈老太太笑着让她们坐下,“陈姚两家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就应该这样常常走动,看着你们就跟我的孙女儿一样,让我老婆子高兴。” 等姚家三姐妹坐下,陈玉儿在旁边吃吃笑道:“祖母都还没给过我这么漂亮的步摇,慧儿妹妹快戴起来给我看看好不好看?”说着就抢过姚锦慧手中的步摇插在她头上,回头对陈老太太讨好道:“祖母,你看慧儿妹妹好不好看?” 陈老太太笑眯眯地道:“好看,都好看!你们几个年轻的丫头,都好看得跟那枝头上盛开的花儿一样。” “祖母——”陈玉儿娇嗔一声,红着脸扑到陈老太太的怀中,尽显小女儿的娇羞模样。 陈老太太拍着陈玉儿的背,“行了行了,这么大了还撒娇,快起来吧,带着姚家的三个妹妹到园子里去玩儿,别留在我老婆子这里了,让你们一直呆在这儿也是无聊。” 有陈老太太发了话,陈玉儿就带着姚家三姐妹去园子里玩儿,大太太谢氏和二太太曾氏也跟着去了陈大太太屋里说话。 陈玉儿带着姚家三姐妹到了花园的凉亭里,丫鬟上了茶水糕点,几人刚坐下,又来了两个陈家二房的小姐。 稍长一点儿的飞快跑上前来,拉着陈玉儿问,“玉儿姐姐,这些漂亮的小姐不知都是哪家的啊,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 姚锦绣看到陈玉儿脸上的肌肉明显抽了一下,只听她硬着头皮给两个陈家二房的小姐介绍道:“她们都是姚家的小姐……” 陈玉儿给她们互相做了介绍,这下几人也就算认识了。姚锦绣这才知道年纪稍长一些的姑娘叫陈婉儿,而那个胆子小一些,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姑娘叫陈娇儿,两个姑娘都是陈家二房也就是陈玉儿二叔的女儿,陈婉儿是嫡女,陈娇儿是庶女。 为了活跃气氛,陈婉儿提议大家来玩儿击鼓传花,她这是一来就代替了陈玉儿的位置。 姚锦绣看到陈玉儿脸上的表情僵了又僵,好在始终没有发作,反而是热情招呼着大家玩儿起来,其实也就只招呼了姚锦慧一人。姚锦绣和姚锦莲不过是顺带加入而已。 陈婉儿道:“我来负责击鼓,花落到谁手上,谁就要罚喝茶一杯,或是罚作诗一首。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喝茶比作诗可容易多了,只是喝茶喝多了也憋得难受。客随主便,大家对此倒没有意见,陈婉儿就吩咐丫鬟把东西准备好,这就开始了。 陈婉儿用布巾蒙了眼睛,举起手中的鼓槌敲了起来,鼓声响起,花儿最先从陈玉儿手中开始传,下一个是姚锦慧,接着是姚锦莲,然后是姚锦绣,最后是陈娇儿,如此转了一圈又回到陈玉儿手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婉儿故意为之,每每传到姚锦绣的手中鼓声就会停下,姚锦绣也因此被罚了五次。 在这五次里,姚锦绣喝了三杯茶水,作了两首诗。几个姑娘都夸奖姚锦绣的诗做得好,就连先前没有正眼瞧过姚锦绣的陈玉儿都对她另眼相看了。只是那两首诗都是她剽窃古人的文化成果,念完之后她只觉得脸上发烫,浑身不自在。这一不自在,再加上她先前本就喝了不少的茶水,她就想去更衣。 姚锦绣站起身道:“我要失陪一下。” 陈婉儿忙叫自己的丫鬟过来,“云香,你带姚三小姐去更衣。” 这到了别人府上,自然是客随主便,姚锦绣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跟着云香去了。 云香带着姚锦绣一路过去,穿过花园,又走过七扭八拐的回廊,绕得姚锦绣头都有些晕,根本记不住走了哪些路。 好在云香到底是把她带到了厕间外面,低着头恭敬地道:“姚三小姐,你自己进去吧,奴婢就在外面给你守着。” “嗯。”姚锦绣正憋得难受,也没想那么多,转身就进去了。 一会儿之后,等到姚锦绣解决完出来,才发觉不对,云香那丫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姚锦绣深知这有问题,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就不敢在原地多呆,赶忙沿着来时路往回走出一段。 然而这本就是别人事先设好的局,自然是姚锦绣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她都那么小心翼翼了,却还是好死不死地碰上了有备而来的陈昱霖。 姚锦绣刚走到拐角处,就碰上陈昱霖从前面过来,路就只有这么一条,真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她就那么跟陈昱霖碰上了。 陈昱霖的嘴角带笑,审视的目光落在姚锦绣身上,细细地打量着她,“姚三小姐。” 姚锦绣飞快地看了一眼身前这个穿着深蓝色直缀,面如冠玉,嘴角含笑,明明看起来风度翩翩却给人一种古怪压力的陈昱霖,下意识就往后退开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头敛眸行了一礼,“陈大公子。” “姚三小姐为何会在这里?”陈昱霖往前走了一步,嘴角的笑容渐深,他明知道姚锦绣为什么会在这里,却是故意有此一问。 “我……”感受到陈昱霖对自己的那种奇怪的审视,只觉得落在身上的视线如火一样滚烫。姚锦绣连忙又往后退开一步,低垂着头秀眉紧蹙,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绢帕…… 正在为难之际,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惊叫,“啊——救命!” 第017章 好戏 姚锦绣和陈昱霖不约而同抬头向着惊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该死的! 陈昱霖皱紧眉头,已经料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看了姚锦绣一眼,见她神情自若,便对她道了一句,“我去那边看看,先失陪了。” 陈昱霖快步往惊叫声传来的方向而去,望着陈昱霖飞快离去的背影,姚锦绣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动脚步跟上前去,她心里有些担心,总觉得刚才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像极了姚锦慧的声音。 才刚追出去几步,陈婉儿的丫鬟云香就从旁边岔路里蹿了出来,神色慌张,上前拦住姚锦绣的去路,“姚三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姚锦绣顿住脚步,凌厉的目光射过去,紧紧盯住云香,冷笑了一下,“我倒奇怪你刚才去了哪儿?” 云香心中一跳,躲开姚锦绣冷冽的目光,扯着嘴角强自镇定地道:“刚才奴婢在外面等你,遇到个交好的小丫头抱着一大堆东西过来,奴婢看她不好拿,就上去帮了一把手。” “帮了一把手?” “是,是啊。”云香已经没有先前那样有底气,抬起头飞快地瞟了姚锦绣一眼又把视线避开,明显不敢与姚锦绣对视,她分明就是在撒谎。 姚锦绣好笑,这丫鬟云香哄她到这里来,中途又找借口离开,后面发生的事有那么凑巧,还真以为她是傻的不成?要不是顾忌到这是在陈家,她真不会给她留脸面! “刚才那边出了什么事?”这问的是刚才的那一声惊叫声。姚锦绣差不多已经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反正这丫鬟云香也是听命行事,问她也不过如此,姚锦绣懒得再逼问云香,迈步就往惊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带我去那边看看。” “嗳……”云香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上前去。 在姚锦绣和云香的身影在花园的拐角处消失后,姚锦莲拖着陈婉儿从不远处的花丛里走了出来。 一双满含怨毒的眼睛一直盯着姚锦绣的身影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动分毫。 …… 早在姚锦绣被云香领到这边来更衣的时候,姚锦慧也站起身来说不玩了,要陈玉儿带她逛花园。陈玉儿也不想继续在凉亭里听陈婉儿的指挥,私底下盘算着把姚锦慧带去见她哥哥陈昱霖。这两个人各有心思,自然一拍即合,于是两人就欢欢喜喜地挽着手出了凉亭。 凉亭里只剩下姚锦莲、陈婉儿、陈娇儿三个人,陈婉儿就邀请姚锦莲跟她一起去逛逛,姚锦莲想想也好,就说她也想去更衣,让陈婉儿姐妹俩带她去。 陈娇儿看了看她们,地垂下头,呐呐地道:“我想去看我姨娘……” 陈婉儿本就霸道惯了,伸出手指一戳陈娇儿的额头,被她不争气的样子气得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算了算了,你自去吧,我陪姚家姐姐就行了。” 于是乎,陈娇儿找了借口带着丫鬟走了,陈婉儿领着姚锦莲去更衣,挽着姚锦绣的手就往一条小路走,“莲姐姐,我们走这边儿。” “我们走这边儿这条近路。” 那一边,姚锦绣被丫鬟云香带着在路上绕了一大圈,而陈娇儿带着姚锦莲走近路很快就到了。 等到陈婉儿带着姚锦莲到的时候,正好是姚锦绣从里面出来没有找到丫鬟云香打算先行离开的时候。姚锦莲看到姚锦绣本想上前去叫她,谁知陈娇儿一把就拉住姚锦莲,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对她狡诈地眨了眨眼,“别着急,等一等,一会儿有好戏看。” 让姚锦绣出丑倒霉也是姚锦莲乐于见到的事,她佯装不妥地瞪了一眼陈婉儿,陈婉儿却无所谓地笑一笑,伸手指了指前面,“看那边……” 话音刚落地,陈婉儿的脸色就变了,没有了刚才的幸灾乐祸,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因为她看到陈昱霖从那头走了过来,而她安排好用来吓唬姚锦绣的那只凶猛的大狼狗却不见了踪影。 陈婉儿看到陈昱霖走上前去跟姚锦绣说话,顿时明白过来整件事变成这样的原因——是陈昱霖把她安排好的大狼狗弄走了,是陈昱霖帮了姚锦绣,让她逃过了一截。 站在陈婉儿身旁的姚锦莲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万丈怒火中烧的姚锦莲想的却是——姚锦绣果然是个贱人,居然跑到陈家来勾引陈昱霖!难怪她上一回吃了那么大的闷亏,都是姚锦绣那骚蹄子干的!心中又把姚锦绣给大大地恨上了。 就在此时,姚锦莲和陈婉儿同时听到了前面传来的凄厉的叫喊声,“救命啊——” 陈婉儿被呼叫声一激,低呼一声,“糟糕了……” 姚锦莲并不笨,立刻就明白过来,拉住陈婉儿,神色冷峻,“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 陈婉儿张了张嘴,无不可惜地道:“我安排好的计划被人破坏了……” …… 等到姚锦绣和丫鬟云香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就看见陈昱霖正在训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正得意洋洋地牵着一条黑色大狼狗,面上竟是不耐烦的神色,对于陈昱霖的训斥充耳不闻,末了还冲陈昱霖呲牙一笑。 见到姚锦绣和丫鬟云香出现,少年手中的黑色大狼狗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张开一张血盆大口,睁着发出幽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姚锦绣两人,四肢绷紧,蓄势待发,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过来。 还好那少年即刻阻止了它,伸手在黑色大狼狗的头上摸了摸,就像哄小孩子一样道:“大黑,乖,别闹。” 那黑色大狼狗似乎能听懂少年的话,立马就放松下来,乖乖地靠在少年的脚边,滴溜溜的眼中也没有了凶恶的光芒,显得温顺乖巧了许多。 姚锦绣一看就明白了整件事,刚才肯定是那条黑色的大狼狗把人给吓到了,才会发出那样惊惧的叫喊声来。 转头就看到稍远处的姚锦慧和陈玉儿,姚锦绣在心里叹口气,朝着稍远处姚锦慧和陈玉儿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只见花容失色发髻散乱的姚锦慧正埋首在陈玉儿的怀中失声痛哭,娇弱的身子止不住瑟瑟发抖,一看就是怕极了。而陈玉儿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一张小脸惨白得像一张纸一样,却依然强忍着心中的害怕,搂着姚锦慧轻声安慰。刚才那条黑色大狼狗突然冲出来扑倒姚锦慧的时候,都快把她们两人的心脏吓得停跳了。 先前陈玉儿把姚锦慧带到这边来,是打着把姚锦慧带来见她哥哥陈昱霖的打算的,谁知道才走到半路,二叔家的三弟陈昱坤的黑色大狼狗就猛然蹿了出来,叫瞧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子扑过来,把姚锦慧吓得惊叫一声摔倒在地上,差点儿把她们的魂都吓没了。 “都是我三弟不好,你快别哭了。”陈玉儿安慰着姚锦慧,在心里把陈昱坤骂了个千百遍。 这京城里的人都知道,陈阁老家陈二老爷的儿子陈昱坤是个不受管教的主儿,典型的纨绔子弟,从小就是个张狂的性子,专门喜欢鼓捣别人都害怕的东西,比如蝎子、毒蛇,什么东西凶猛喜欢什么东西,就比如他现在正搂着的那条黑色大狼狗,听说是狼和狗杂交的产物,凶恶程度可见一斑,一般人都不敢靠近。 姚锦绣走上前去,手搭上姚锦慧的肩头,关心道:“四妹妹,你还好吗?” 姚锦慧没理她,继续埋在陈玉儿怀里哭得伤心。这个时候不哭,什么时候哭?就是要让陈昱霖知道她受了委屈,好让陈昱霖给她做主。 姚锦绣知道此时姚锦慧打的主意,默了一下,又劝道:“四妹妹,快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这样让人瞧见了也失礼,还是让陈二小姐带你去梳洗一番吧。” 扑在陈玉儿怀里的姚锦慧倒是把这话听进去了,肩膀也不抖了,哭声也停了。她是想要在陈昱霖面前扮委屈装可怜,好让陈昱霖怜惜她。但是女为悦己者容,如果是漂漂亮亮的出现在陈昱霖面前,给陈昱霖留下好印象,自然比发髻散乱泪流满面的丑样子好得多。也更能让人印象深刻,给陈昱霖留下美好的记忆不是。 想通后的姚锦慧就好说话了,不一会儿儿陈玉儿便带着姚锦慧去她房里重新梳洗,姚锦绣也跟着一起过去。 半个时辰后,陈玉儿和姚锦慧重新梳洗完毕。陈大太太得知了此事,派人去通知陈二太太过来,再陪着大太太谢氏和二太太曾氏一起到陈玉儿的房里看两个受了惊吓的姑娘。而姚锦莲却是再晚了一刻钟才出现。 “我真是对不住,是我没把他教好,我这就叫那混小子来给姚四小姐赔罪!”陈二太太深知自己儿子一向顽劣,自知理亏,对大太太谢氏说了不少赔礼道歉的话,又拿出许多准备好的贵重礼物给姚锦慧压惊。后来又叫了陈昱坤来给姚锦慧赔罪,好在陈昱坤的态度还算端正。陈大太太也帮着说了一些好话,另外又添了一些礼物给姚锦慧。这件事情也就在大家心照不宣中平安过去了。 至于姚锦慧很想见到的陈昱霖就没再出现,这让满心期盼的姚锦慧很是失落。 这一趟到陈家,姚锦慧虽被下了一跳,受了些委屈,好歹还是见了陈昱霖一面,又让陈昱霖训了陈昱坤一顿,并且得了陈大太太和陈二太太不少礼物,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 从陈家离开的时候,姚锦慧因受了惊吓,要跟自己亲娘坐一起,就依旧上了大太太谢氏的马车。而姚锦莲心里正记恨着姚锦绣,不想再跟她坐一起,就去了后面跟二太太曾氏坐一辆马车。这样就只剩下姚锦绣一个人坐一辆马车了。 姚锦绣倒是乐得自在,带着珍珠就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在路上,姚锦绣闭着眼睛想今天在陈家发生的事儿,从陈婉儿的出现,到云香带她去更衣,再到姚锦慧被黑色大狼狗吓到,这一切都不同寻常,隐隐有一丝关联,无形中把这些都串了起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姚锦绣正觉得要摸到其中的门道,马车忽然剧烈一抖,差一点儿就把她从位子上摔下来,紧接着就是车夫的惊喊声,“不好了,惊马了!” 第018章 命大 “三小姐,小心!” 砰! 这还没反应过来,姚锦绣的身子蓦地一弹,头猛地撞到车厢壁上,顿时疼得她眼冒金星,身子又跟着一倒,几乎要腾空而起,车马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车夫竭力想要控制住疯跑的马,反而被马儿飞快的速度甩得失去了平衡,直接摔了出去。 “三小姐,三小姐……” 车厢里连个固定的地方都没有,马车一路飞奔,姚锦绣想抓个东西稳住身子都不行,只觉得整个人都要随着马车飞起来,在马车厢里跟珍珠一起被撞得东倒西歪。 街边的悦来客栈二楼里,有一人看到了这一幕,只见他对隐在暗处的暗卫使了一个眼神,就见一个黑影如鸟儿般翻出窗口飞了下去,身影一动,动作快得如闪电。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那人已经有了动作,只见到黑影扑过去,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那惊了的马和车厢已经完全分开,他的手臂撑在车厢壁上,车厢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原地,那惊了的马儿,却如疯了一般,直冲冲向前飞奔出去。 街边的人都还没看清楚出手的人是谁,那人身形一闪,又如来时一样,朝着马儿飞奔出去的方向,很快就消失不见。引得周围人纷纷猜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混乱之中把惊马和车厢分开。 坐在车厢里的姚锦慧也是心惊得很,抓住大太太谢氏的胳膊问,“娘,那是我们家的马车怎么会惊了马?还有救姚锦绣的人是谁?”其实她更关心后面这个问题。 大太太谢氏也是后怕得紧,抓紧姚锦慧的手,感受到姚锦慧手心的温暖,她才稍稍安定下来,好在姚锦慧没有跟姚锦绣坐一辆马车,不然她的女儿也会跟着一起受苦,“我会让人去查。” 她没说是让人去查马儿受惊的事,还是去查是谁救了姚锦绣。 大太太谢氏伸手敲了敲车厢壁,吩咐跟车的婆子道:“去看看三小姐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跟车的婆子听了吩咐,答应一声,就朝姚锦绣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另一辆马车里,姚锦莲垂在身侧的手拽紧了衣裙,心里也在猜测着到底是谁救了姚锦绣,怎么姚锦绣就那么好命,惊马跑得那么快,居然都没把她给摔死,还有好心人出手救她,简直太可恨了。 二太太曾氏看到姚锦莲的脸色不太好,伸手摸摸她的脸,关心地看着女儿,“别担心,没事儿的。” 她才不担心了,她巴不得姚锦绣摔死了才好,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真是可惜。 一想起姚锦绣居然在陈家与陈昱霖相见,姚锦莲就恨不得骂她是贱人,大大的贱人,这种贱人就应该死,挡她路的人都不得好死!姚锦莲被恨意蒙蔽了心神,一双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跟车的婆子到了姚锦绣的车厢边上,站在外面轻声唤道:“三小姐,三小姐,你没事儿吧?” 车厢平稳地停在路边,姚锦绣被珍珠扶着站起身,先前剧烈的摇晃把两人的发髻都摇散了。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姚锦绣也没有急着出去,而是让珍珠重新帮她把发髻挽好。珍珠手巧,三五两下就帮姚锦绣挽好了头发。至于珍珠自己的头发,则飞快地随意挽好了一个髻。 这时候听到外面婆子的询问声,珍珠也已经收拾好,撩开帘子探个头出去,看到婆子,声音还算平稳地道:“三小姐没事儿。” 婆子见珍珠只是脸色有些发白,深情还算稳定,便回去回话,不一会儿又回来,跟珍珠道:“三小姐的马车坏了,大太太让三小姐过去她那辆马车上坐。” “谢大太太。”珍珠行了一礼,上去车厢里把姚锦绣扶下来。 姚锦绣再出来,已经是整理妥当了。钗环发髻整齐,衣衫也不见丝毫凌乱,脸色平静如常,并不见丝毫慌乱,也没有痛哭流涕,更是连一点点受到惊吓的样子都没有,这让想要看她笑话的众人反倒疑惑了。姚锦绣身上散发出平淡宁静的气息,让人都不由地一愣,仿佛刚刚经历了惊马事件的人不是她姚锦绣,而是其他的人。 姚锦绣由珍珠扶着过去大太太谢氏的马车,一步步走过去,腰间的丝带晃动,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看得人都移不开眼去,只觉得这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女子。 路过姚锦莲所在的马车,只见姚锦莲撩开车帘,对姚锦绣露出关切的神情,“三姐姐,你还好吧?” 姚锦绣抬起头来,冲姚锦莲微微一笑,用平稳无波的声音道:“谢五妹妹关心,我很好。” 姚锦莲眼角蓄了泪水,手捏着帕子抚在胸口处,“三姐姐没事儿就好,要是换我遇到这样的事儿,吓都吓死了,还是三姐姐胆子大。” 姚锦绣点了一下头,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说得也是,终归还是我的命大,福大命大,必有后福!” 可不是福大命大么,如果不是,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估计骨头都已经化成灰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这儿好端端的说话。 姚锦莲也听出了姚锦绣的意思,只是依旧装作无知,做一副很关心姚锦绣的样子,喃喃自语道:“三姐姐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嗯。”姚锦绣看她一眼,对她道:“我先过去母亲那边了。” “好,我们回去再聊。”姚锦莲应了一声,扯出一个笑脸来。 等姚锦绣带着珍珠走了,姚锦莲才放下车帘子坐进车里。当车帘子完全放下,姚锦莲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恨意,用手撕扯着手中的帕子骂道:“笑,我让你笑,这次让你侥幸逃脱,下次可没有这么容易!” 姚锦莲愤愤不平地一巴掌拍在身侧的小几上,只听得“咯噔”一声,一块碎裂的玉镯子掉了出来,姚锦莲漂亮的脸蛋儿脸瞬间变了色。她慌忙挽起宽大的广袖来看,只见她常年戴在手腕上,一直钟爱得不得了的和田玉镯子被磕得碎成了几块。 这可是二太太曾氏的陪嫁之物,二太太曾氏一向十分珍视,姚锦莲心水了很多年,好不容易磨得二太太曾氏在她满十岁生辰的时候送给了她。她在拿到这和田玉镯子之后,一直戴在手腕上从不离身,每天小心翼翼爱惜着,没想到就这么一晃神就磕碎了。 姚锦莲顿时眼眶一红,泪珠儿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刷刷滚落下来,哭得伤心无比,用肝肠寸断来形容都不为过,这下她是真的心痛万分了。 第019章 不公 姚锦莲愤愤不平地一巴掌拍在身侧的小几上,只听得“咯噔”一声,一块碎裂的玉镯子掉了出来,姚锦莲漂亮的脸蛋儿脸瞬间变了色。她慌忙挽起宽大的广袖来看,只见她常年戴在手腕上,一直钟爱得不得了的和田玉镯子被磕得碎成了几块。 姚锦莲顿时眼眶一红,泪珠儿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刷刷滚落下来,哭得伤心无比,用肝肠寸断来形容都不为过,这下她是真的心痛万分了。 二太太曾氏一看也着了急,心疼得不得了,语气里也带了埋怨,“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你□□母传下来的东西,好好儿的一个和田玉镯子就这么给磕碎了,你还真是败家!” 这话听起来就诛心了,姚锦莲的泪珠儿掉得更凶,哭得越发伤心,又是心疼磕碎的镯子,又是心中委屈非常,两相夹击,让她万般恼怒,把罪责一股脑儿全都怪到了姚锦绣的头上,“娘,这根本就不应该怪我,要怪只能怪姚锦绣,要不是她说那些气人的话,故意惹我生气,让我一时气愤失了神,我又怎么会把这和田玉镯子磕碎?她就是个祸害,是个贱人,刚才惊了马,就应该摔死她!” 对,都是她的错,都是姚锦绣那个祸害的错,要不是姚锦绣,她又怎么会倒霉?姚锦绣那贱人就不应该活着,她就应该像她的娘一样,死了才好!死了就不会碍人眼了。 二太太曾氏见姚锦莲瞪着双眼直愣愣地盯住前方,那眼神凶恶得仿佛能把前面的车厢壁瞪出个窟窿来,她心下一惊,意识到姚锦莲这是钻了牛角尖,再不拉回来,可怕会失了心智,连忙伸手把姚锦莲搂入怀中,手抚着她的被柔声安抚,“莲儿,莲儿,这事儿不怪你,你别伤心,别难过,镯子碎了就碎了,回头我们再买一个更好的便是了,你快别这样了,不要吓娘啊!” “娘,我恨她,我恨她……”姚锦莲趴在二太太曾氏怀里,睁着一双鹿一样的大眼睛,目光却没有焦距,喃喃自语地说着心中的恨意,“姚锦绣就是个贱人,一个没娘的可怜虫,她凭什么跟我争?凡是有个好东西都要跟我抢,凡是都要比我好,她怎么不去跟姚锦慧比?她还私底下去见陈昱霖,跟我抢我看上的东西,我不会放过她的!”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你恨她,娘帮你。”二太太曾氏搂着姚锦莲轻声安慰,现在她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她的女儿好好的,其他人是对是错都与她无关,她的女儿就是最重要的,谁都不能伤害她。 …… 一行人很快回到姚府,在二门下了马车,便要去看老太太谢氏。二太太曾氏跟大太太谢氏道:“莲儿忽然肚子有些疼,我先带她回去了。” 姚锦绣站在侧边,正好扫了姚锦莲一眼,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眼眶红肿,显是才哭过,只是这会儿柔柔弱弱地靠在丫鬟的身上,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生了病。总觉得看起来不太像,倒像是故意在掩饰什么。 大太太谢氏关切的目光落在姚锦莲的身上,见她眼眶微红,脸色发白,手捂着肚子,软软靠在丫鬟的身上,“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儿的吗?怎么就这么虚弱了。” 二太太曾氏侧过身去挡了挡大太太谢氏的视线,大太太谢氏才没一直盯着姚锦莲看。收回视线看向二太太曾氏,只听二太太曾氏苦笑道:“你也知道这丫头,身来就体弱,动不动就头疼脑热的,这会儿也不知怎么了,我还是先带她回去歇着。” “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大太太谢氏管着府里中馈,请大夫这事儿需要经过她,她现在问起来,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二太太谢氏先谢过了大太太谢氏的好意,“这会儿暂时不用,先回去歇着,再喝些平日里就常喝的姜糖水,看看情况再说。” 大太太谢氏道:“如果要请大夫,就来跟我说一声,千万不要硬撑着,免得把小病拖成大病。” 二太太曾氏感激地道:“谢大嫂关心,有需要我一定来找大嫂帮忙。” 大太太谢氏点点头,“那好,那你们就先回去吧。”又吩咐姚锦莲的丫鬟,“好生照顾好五小姐。” 丫鬟恭敬了一声,二太太曾氏给大太太谢氏行了一礼,带着姚锦莲并丫鬟婆子回去了。 剩下大太太谢氏等人,直接就去了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这还是姚锦绣自老太太谢氏旧病犯了之后第一次见到她。 丫鬟先进去通禀,不一会儿出来,叫大太太谢氏她们进去。门口一扇富贵花开的屏风,上面嫣红灿烂的牡丹花绣得栩栩如生。大太太谢氏带着姚锦绣和姚锦慧绕过屏门,进到内室里去,老太太谢氏就坐在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 老太太谢氏身穿宝蓝色底万字不断头纹褙子,额头上戴一截镶珍珠寿字的抹额,脸色不如前几日,带着丝丝倦意,许是被病痛折磨的缘故。 大太太谢氏带着姚锦绣和姚锦慧给老太太谢氏行礼,老太太谢氏摆了摆手,让她们起身坐下,有丫鬟上来上茶。 老太太谢氏先前还觉得不怎么舒坦,这会儿见着姚锦慧,精神倒是好多了,伸手招姚锦慧到她身边去,“慧丫头,到祖母身边来。快来跟祖母说说,今个儿去陈家玩儿得怎么样?” 姚锦慧上前去坐在老太太谢氏的身边,任老太太谢氏拉着她的手。她想起在陈家被陈三公子陈昱坤的黑色大狼狗吓到的情形,眼眶不由地就红了,委屈得不得了,吸了吸鼻子,瘪嘴道:“陈家还好,就是陈家三公子不好。” 老太太谢氏一听这话就不对劲儿,看向姚锦慧,这可是她当眼珠子一样疼爱的孙女儿,出不得半点儿差错,“怎么回事?可是冲撞了你?” 说是冲撞,不过是委婉的说法,就怕姚锦慧吃了亏。 陈家虽好,陈家大公子也是人中龙凤,老太太谢氏看上的也是陈家大公子,跟那个狗屁倒灶、纨绔不逊的陈三公子可没什么关系,怎么偏偏就遇上了他?这便是老太太谢氏最为担心的事情。 姚锦慧只委屈的哭,大太太谢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姚锦慧一眼,连忙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陈三公子养的大狼狗没栓好跑了出来,正好撞见了陈家二小姐和慧儿,就把她们两个姑娘都吓坏了。陈大太太和陈二太太都来赔了礼,还送了不少礼物给慧儿。” “那陈三公子也是个不知礼数的纨绔子,明知家中有客人,怎的不把那等凶恶的畜生给看管好。”老太太谢氏愤愤地骂了陈三公子陈昱坤几句,伸手疼惜地摸摸姚锦慧的脸,“真是把我们慧儿给吓坏了。” “祖母……”姚锦慧哭着扑到老太太谢氏的怀里。 “快别哭了。”老太太谢氏安慰道:“待会儿让你母亲给你熬些安神汤喝,老婆子这里再给你些压惊的物什,你回去好好儿安睡一晚,明天就把那等可怕的事情忘了吧。” 坐在下面的姚锦绣端着茶碗,用茶盖子撇着茶叶末子,听到老太太谢氏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姚锦慧被吓这么一场,倒是不少人关心她,可见还是有亲妈的孩子才有人疼。姚锦绣不免难过的为自己哀悼了一声。 今天又不是只有姚锦慧一个人被吓到,她惊马的事儿,都被所有人自动自发的无视了,无人多问一句,无人多关心一下。说不难过是假的,这就是这个身体原主的亲人们的态度。但姚锦绣又转念一想,不被她们提起也好,免得还要费心应付。 姚锦绣想得很好,但老太太谢氏却并不如她所愿。 就在这个时候,老太太谢氏像是忽然看到了她一样,朝着她横了一眼,语带责备地问:“下人说你回来的时候惊马了?怎地这么不小心?” 下面的人传话传得可真快! 姚锦绣正想着该怎么回老太太谢氏的话的时候,老太太谢氏立马就翻了脸,口气十分不好,“我说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个门也能惊了马,还好是你一个人坐一辆马车,要是慧儿跟你坐在一起,岂不是把慧儿也一起连累!” 看看,看看,这惊马的事儿,明明是她姚锦绣受到了惊吓,跟姚锦慧屁关系都没有,老太太谢氏不仅没有半点儿的怜爱之心,还能因此找到借口训斥她一顿,好像姚锦慧除了是她的亲孙女儿,她姚锦绣就是捡来的一样,多大仇! 老太太谢氏还没完了,张嘴噼里啪啦地骂着,“你就跟个害人精一样,出个门都不能安生,典型的害人害己,我看你以后还是少出门,就在家里面老实待着,把《女训》、《女戒》都好好的学一学,免得出去丢人现眼。” 姚锦绣磕地一下把茶碗放到桌上,回头朝着来太太谢氏冷笑两声,说话的语气就带了火,反正这老虔婆也为老不尊,她也懒得给她留面子,“老太太,你说谁是害人精?那惊马是我让它惊的吗?” 第020章 反击(捉虫) 姚锦绣把茶碗用力往桌子上一搁,发出磕地一声响,回头朝着来太太谢氏冷笑两声,说话的语气就带了火,反正这老虔婆也为老不尊,她也懒得给她留面子,“老太太,你说我是害人精,我到底害了谁?是害了大太太,还是害了四妹妹?她们可都好端端在这儿坐着呢!我又哪门子的害人害己?四妹妹被陈三公子的大狼狗吓到了,你们就应该疼惜她,怜悯她,给她东西,帮她压惊!我坐的马车惊了马,你们不去查那马儿为何会受惊,反而怪我不该出这趟门。那我请问老太太,今天这门是我要出的吗?好像不是吧!我记得好像是老太太您让王妈妈来锦绣小筑,转告我要跟着大太太一起出门去陈家的。这出门的马车都是大太□□排的,丫鬟婆子那么多的人,我坐的马车出了事,难道还应该我负责不成?那惊马是我让它惊的吗?” 一番话,姚锦绣说得慷慨激昂,声色俱厉,把这段时间来对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的不满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自从她穿越到姚家来这一个月多的时间里,老太太谢氏就没有一天看她顺眼过,每时每刻都想着找她的麻烦好惩治她,好像她就真的是块惹人嫌的挡路石、害人精一样。还有大太太谢氏一天到晚不阴不阳的说话,时时刻刻不忘对她踩上一脚,恨不得把她踩到泥地里,一辈子也别想再爬起来。这两个人就是这姚家里的老妖怪和大妖怪,心态扭曲恶毒,完全不正常,根本就是哪家精神病院的院墙垮了跑出来的蛇精病! 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都没想到姚锦绣敢顶嘴,一通话还说得这样理直气壮,义正辞严,不带一个脏字,就把她们连带着一起骂了。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老太太谢氏的权威的事儿,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完全没料到一向还算老实的姚锦绣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发懵,竟然忘记了要拿出她们的长辈威严把姚锦绣的气势给压制下去,只顾着脸色气得铁青,丝毫没有了反应的动作。 姚锦绣自然也不会给她们有半点儿动作的机会,只见她双腿一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跪得有点狠了,两个膝盖是结结实实砸在地上,剧烈的疼痛感传来,疼得她的眼眶一红,眼泪就要滚出来,她立马手扯着帕子,捂住眼睛就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是那个肝肠寸断,声泪俱下。 不得不说,这有姚锦绣故意表演的成分在里面。这件事上,总不该每次都是她们演戏,故意压着她打,她也得要反击不是,不然还真当她是个没用的废物点心。 只听得姚锦绣痛哭流涕地诉说道:“祖母,母亲,我一生下来,我的生母就过世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个不到一个月大的娃娃,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是你们把我一点点养大,教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我也是一丁一点儿的认真学习,好好儿的记在心中,不敢有半点儿偷懒,时刻谨记于心中,就怕自己哪儿做得不好,辜负了你们的养育之恩,教养之情。” 姚锦绣这么说,就是要告诉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不要每次都说她的亲娘死得早没把她教好。她的亲娘是死得早,没有机会教她。不过教她的却是你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她要是没学好,要被骂教养不好,那也是你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教得不好,跟死了十几年的人没半点儿关系,别有事儿没事儿都把屎盆子往死了的人头上扣,也不嫌害臊。现在你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再要骂她是祸害,也要掂量掂量,别把自己一起骂进去了。 见老太太的形色微动,似有怒气要发,姚锦绣哭着往前膝行几步,睁着满含泪水的眼睛,深深凝望着老太太谢氏,抢先一步哽咽道:“祖母,你还记得那个小小的弱弱的小团子吗?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哄过我教过我,你还拿着糖果逗我开心,那糖果可真甜啊,就跟天上的仙蜜一样,我从来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糖果,你看我吃得滋滋有味儿,还在我脸上亲了又亲,说我是你的开心果儿。” 老太太谢氏的脸色变了又变,都快成猪肝色了,僵着一张老脸,嘴巴微动,想说什么话,然而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脸色憋得更加的难看。 姚锦绣见她神色如此,就知道她被她堵得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赶忙再加一把火,趁热打铁道:“祖母,你倒是说句话啊,以前你逗我的那些开心的日子,你都忘记了吗?你夸我的是姚家的宝贝的话,也都忘记了吗?你说过要好好护着我,不让我被人欺负的话,也都不算数了吗?” 老太太谢氏被姚锦绣水灵灵的大眼睛满含期盼地望着,又像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迫着,只觉得一股气在胸口里乱窜,她想要说自己忘了,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她以前确实干过这样的事儿,说过这样的话。要让她对姚锦绣说没忘,她又有些艰难。 姚锦绣紧紧盯住老太太谢氏,满腹悲戚地唤了一声,“祖母,你真的忘了吗?” 老太太谢氏被盯得难受得紧,也烦躁得紧,原本都好得差不多的头风,现在又觉得疼起来,很闭了一下眼睛,吐出一个字,“没……” “祖母没忘就好。”姚锦绣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来,就如雨后彩虹一般灿烂。 正在老太太谢氏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谁知姚锦绣又调转头对准了大太太谢氏,红口白牙吐出来的却是与事实歪曲的话语,“母亲,我要谢谢母亲这十几年来对我的照顾,我的一日三餐,我的四季衣衫,我的月例花销,母亲都待我不薄,对我悉心教导,对我爱护有加,我要感谢你,谢谢你把我养得这么好。你是真的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是吧?母亲你说是不是?” 其实大太太谢氏对姚锦绣到底好不好,姚家人都知道,只是表面上过得去罢了,根本算不上真的好。姚锦绣的这一番话,是故意这样说的,她其实说的是反话,真正的目的在于最后一句,逼问大太太谢氏有没有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大太太谢氏最喜欢在姚启辉的面前说她是真心疼爱姚锦绣的,姚锦绣的待遇跟姚锦慧的待遇是一样的,即使有少许的差别,那也是姚锦慧自己拿私房银子贴补的,跟她都没有半点儿关系,她对待她们两个都是一视同仁的。 在外人的面前,大太太谢氏也最爱说,做人家的填房有多难,做人家的继母又有多难,管得严了说她歹毒,管得松了又说她不负责,真真是难办得很,只有在衣食住行上不亏待姚锦绣兄妹两个,也算是她尽了一份做继母的责任。这话说得十分的冠冕堂皇,给大太太谢氏在京城的各家夫人面前赢得了不少的好口碑。 现在,姚锦绣这样逼问大太太谢氏,就是要撕下大太太谢氏伪善的面孔…… 第021章 对策(捉虫) 现在,姚锦绣这样逼问大太太谢氏,就是要撕下大太太谢氏伪善的面孔,除非大太太谢氏说她是真心待姚锦绣如亲生女儿的,否则这事儿就没完。 但是只要大太太谢氏这么一说,那么大太太谢氏就要为姚锦绣惊马的事情给个说法,不能老太太谢氏借着惊马的事情责怪姚锦绣,大太太谢氏这个把姚锦绣当做亲生女儿的母亲居然当看好戏一样作壁上观,起码要对姚锦绣做出应有的维护,还不能让姚锦绣受到一丁点儿惩罚,否则她这个母亲就当得不称职,口口声声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会变成打她嘴巴的巴掌。 见大太太谢氏皱着眉头不说话,脸色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姚锦绣就知道她这是不好答,也答不出来。不过姚锦绣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跪着朝大太太谢氏膝行几步,双手趴在地上,头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末了直起身来,额头上的乌青正对着大太太谢氏的眼前,像一把锋利的剑一样,直刺入大太太谢氏的心中。 “母亲,既然你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还请你为女儿说句公道话。” 此时此刻,姚锦绣的步步紧逼,无一不是把大太太谢氏架在火上烤,帮姚锦绣说话,无疑将会得罪老太太谢氏,帮老太太谢氏说话,就无法圆自己以前说的那些话,那无意就是自打嘴巴。 这情况之下,两边都为难,两边都不好选择,大太太谢氏就像块夹心饼干,被两边挤压得难受,真有种里外都不是人的感觉。 内心里经过好一番挣扎,大太太谢氏最终还是决定维护一下自己的面子,帮姚锦绣说这个话。虽然替姚锦绣说话会让老太太谢氏给自己记上一笔,但总比不利于自己的言论被传出去要好,自己要是丢了面子,以后还怎么在京里的那些夫人当中往来?自己的亲生女儿姚锦慧还没有嫁人,要想找个满意的好女婿,她还必须要维持着自己的好名声才行。 至于老太太谢氏那儿,大太太谢氏想的是,她好歹是老太太谢氏的侄女儿,姚家的当家主母,这点脸面老太太谢氏始终是要给的,她以后只要多向着老太太谢氏一些,努力修复今天的嫌隙也就罢了。她相信老太太谢氏也不会真就因为这一件事就把她记恨上,毕竟她和老太太谢氏的目标可是一致的。 这么一想,大太太谢氏就想通了,伸手过去把姚锦绣拉起来,掏出丝帕给姚锦绣擦眼泪,柔声关切的语气,“你这孩子,气性怎这么大,我当然是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你和锦慧都是我嫡亲的孩子,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的,舍不得你们受半点委屈,舍不得你们有半点儿闪失……” 没等大太太谢氏把抒发感情的话说完,姚锦绣抓住她话里的漏洞,抢先一步问道:“那母亲说一下今天惊马的事情是不是与我无关?我是不是不应该承担这个责任?” 大太太谢氏愣了一下,脸上慈爱的表情也维持不住,握住帕子给姚锦绣擦眼泪的手都在抖,她前面说那么一番话,不过是为了安抚姚锦绣而已,她已经是冒着得罪老太太谢氏的风险在说那样的话了,没想到姚锦绣却是步步紧逼,逼着她去打老太太谢氏的脸啊。 可是现在骑虎难下,大太太谢氏僵了好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是与你无关。” “这就好……”说完这三个字,只见姚锦绣用手中的娟帕捂住口鼻,泪水滚滚而下,好像受到极大的委屈之后终于沉冤得雪喜极而泣一般,这就好像是她一直憋着一口气,一直在等着真相大白的这一刻,一下子激动过了头,单薄的身子摇摇晃晃起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两眼一翻,就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的前一秒,姚锦绣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你妹的,麻醉药用多了! 可以这么说,姚锦绣是故意装晕倒的,不装晕倒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不晕倒后面就还要继续面对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的责难。所以她选择了这么个法子,杀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不然等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回过神来,姚锦绣再要以一对二,委实有点累心伤神,不如晕倒了好。也算逃过了一节。反正晕倒这种招数,也不只是某些人的专利,她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用上一用,装一装柔弱的嘛! 当然,为了逼真起见,姚锦绣在自己的娟帕上加了麻醉药,当她用娟帕捂住口鼻哭泣的时候,就吸入了娟帕上的麻醉药。只是她怕效果不好,就在娟帕上多放了一些,没想到麻醉药放多了,这么快就起了效用,她也就正正经经地晕过去了。 这姚锦绣一晕倒,老太太谢氏屋里自然一团乱。又是叫丫鬟婆子来帮忙的,又是叫人去请大夫的,真是好不热闹。 老太太谢氏见姚锦绣晕倒了,以她那偏心的程度,她本是不想管,可是偏偏姚锦绣就昏在她屋里,晕过去了半天还不见醒,连大夫来看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老太太谢氏担心姚锦绣要是真死在她这儿了,传出去姚家老太太逼死了嫡长孙女儿这种话,她的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还有姚锦绣要是就这么死了,她后面的孙女儿要怎么嫁人?还能嫁到哪个好人家去? 这不想还好,一想就发散思维越想越多,顿时发现很多地方都不妥当,老太太谢氏也是惊出一把冷汗,她是被一直昏迷不醒的姚锦绣给吓到了。老太太谢氏是看姚锦绣不顺眼,是想要处处针对她,整治她,修理她,不过是想出口气罢了,还真没想到要要姚锦绣的命! 现在姚锦绣一直昏迷不醒,连大夫都束手无策,这让老太太谢氏不安的很,惊吓之下,老太太谢氏的头又剧烈地疼起来了。 大太太谢氏见老太太谢氏的头痛病又犯了,赶忙又让大夫给老太太谢氏看病,大夫给老太太谢氏诊了脉道:“老太太这是顽疾了,需要安心静养,不要太过费神,我另外开一副药,让老太太喝上一剂再看效果。” “那就劳烦大夫开药。” 大夫出去开药,丫鬟去抓药,熬药。 老太太谢氏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阿绣……那儿怎么样了?”老太太谢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和地叫过姚锦绣为阿绣了,一般都是“你你你”这样,或者是“孽女”之类的叫骂。现在忽然叫“阿绣”还有点儿拗口了。 “还没有醒过来,慧儿在那边守着。”大太太谢氏道。 老太太谢氏想了想,叹了口气,“我这儿也不好,还是让人把阿绣挪回锦绣小筑吧……” 那语气,感觉是害怕姚锦绣会死在她这儿,趁着姚锦绣还没有死透,赶紧弄走了才好,免得姚锦绣七日回魂的时候来找她算账。 “好,我这就去安排。”大太太谢氏应了一声,又想到姚锦绣现在昏迷不醒,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狠下心对老太太谢氏道:“母亲,阿绣这事情……要是她真有个万一,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大太太谢氏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一下老太太的神色,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想来也是有这么个打算,就大着胆子继续接着往下道:“阿绣今天正好惊了马,要是她正好就这么去了……也是因为意外,是被惊马吓到了,才会失了魂魄,去见她的生母了……” 第022章 发威 大太太谢氏大着胆子继续接着往下道:“阿绣今天正好惊了马,要是她正好就这么去了……也是因为意外,是被惊马吓到了,才会失了魂魄,去见她的生母了……” 说到这里,大太太谢氏竟红了眼眶哽咽起来,那泪水盈眶的模样好像真是在为姚锦绣的不幸遭遇感到心痛一样。 其实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掩盖她和老太太谢氏逼迫姚锦绣的事实而已,要是姚锦绣正的死了也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自然也就全了她们的颜面。 老太太谢氏似被抽干了力气,眼角也有些湿润,摆摆手道:“我累了,这些事你就看着办吧。” “我知道了。”大太太谢氏收了眼泪,转身出去了。 这里大太太谢氏正在安排人手要把昏迷不醒的姚锦绣从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挪回锦绣小筑,就瞧见一个穿着浅紫色绣花褙子的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禀告,“大太太,大老爷回来了,正怒气冲冲地往老太太的福安堂赶过来。” 大太太谢氏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她这里还没安排好,大老爷姚启辉怎么就过来了,她安排去拖延大老爷姚启辉的管事是吃/屎的吗? 大太太谢氏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原来姚锦绣在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里昏过去之后,珍珠就趁乱去了二门外等着,见到大老爷姚启辉下衙回来,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噗通一声跪到大老爷姚启辉面前,声泪俱下地道:“大老爷,求求你,求求你快去救救三小姐吧,你要是去晚了,三小姐可能就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大老爷姚启辉盯着跪在前面的珍珠,他已经认出她是姚锦绣身边的大丫鬟,听到珍珠痛哭流涕地说姚锦绣可能要没了,他的整颗心也跟着噗通了一下。 大老爷姚启辉这些天一直在忙公务,也没见过姚锦绣,没想到这刚下衙门回来,就听到这样的坏消息。虽然他跟姚锦绣的父女之情不深,但怎么说姚锦绣都还是他的女儿,此刻听到这样的噩耗,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快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珍珠止住了哭声,把今天前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大老爷姚启辉说了一遍,“这两日,老太太身子都不舒坦,三小姐就在屋里给老太太抄写《药王经》准备供奉到庙里去给老太太祈福。今天早上,老太太让王妈妈过来传话,让三小姐跟着大太太一起去陈阁老家做客。本来一路上都好好的,谁知道回来的路上,三小姐坐的那辆马车惊了马,好在有人及时出手相救,三小姐也平安无事,这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了。说起来这突然惊马,三小姐也是无辜的,也是受害者,也受了天大的委屈。谁知道回来之后,大太太带着三小姐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却说三小姐这惊马是三小姐自己害的,骂三小姐是害人精。三小姐本就受了委屈和惊吓,又被老太太这样责骂,急怒攻心之下就昏过去了,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大夫也没有对策,怕是要不好了。” 这珍珠把话一说完,大老爷姚启辉就有些忍不住了,“阿绣现在在哪儿?” 珍珠道:“三小姐现在还在老太太的福安堂。” “马上去福安堂。”大老爷姚启辉肃着一张脸大步往前,径直向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而去。 一直以来,大老爷姚启辉对姚锦绣的关注都很少,两父女之间也不太亲近,彼此见面都说不上几句话。他就以为姚锦绣天生就是如此冷淡不讨人喜欢的性格。即使听闻了老太太谢氏不喜欢姚锦绣的传闻,他也只是觉得这是姚锦绣的冷淡性子造成的,并没有过多去关注和深究。毕竟连他这个作爹的也对姚锦绣的冷淡性子喜欢不起来。 再则,大老爷姚启辉这个人,在处理公务之上其实还算正直中正,做事也不偏不倚,还算是个好官。只是他把多数精力都花在了朝堂公务之上,很少关注家中后宅之事,并不知道后宅争斗的恶心和龌龊。 只是现在,听到珍珠口述的这一番话,大老爷姚启辉发现,事实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或许与他以往的认知有一些出入。 不管怎么样,姚锦绣都是他的女儿,老太太怎么可以说出那样没道理的话来。惊马的事情分明就是意外,怎么能这样怪罪到一个孩子的头上?怎么能骂他的女儿是祸害,是害人精了?如果他的女儿是祸害,是害人精?那他又成什么了?那老太太自己又成什么了? 大老爷姚启辉现在是又气又怒又叹气,老太太有时候也是糊涂啊!他就这样怀揣着一股气,急冲冲地向着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而去。 一跨进福安堂的院子大门,大太太谢氏就迎了出来,红着眼眶上前去行礼,“老爷,你可回来了。” 大老爷姚启辉看了大太太谢氏一眼,“阿绣人了?” “在房里……”没等大太太谢氏把话说完,大老爷姚启辉就径直进去了。 大老爷姚启辉进到房间里,就见丫鬟婆子站在一旁,姚锦绣静悄悄地躺在床上,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要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表示着她还有气,还真以为她就要这么安静的去了。 “阿绣……”大老爷姚启辉走上前去唤了一声,床上昏迷着的姚锦绣毫无反应,依然静悄悄地躺在床上。 望着姚锦绣那张净白秀雅的脸蛋儿,这张脸蛋儿跟她的亲娘长得是一模一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老爷姚启辉望着这张脸,就想起姚锦绣的亲娘,他早逝的发妻江氏,那个温婉善良的女人。 大老爷姚启辉和发妻江氏是少年夫妻,有过一段很甜蜜的时光,那个时候,夫妻两人感情甚好,鹣鲽情深。江氏进门五年,先生了儿子姚锦睿,后又生了姚锦绣。只是在生姚锦绣的时候伤了根本,一个月不到就去世了。他也是因为江氏早逝,迁怒到姚锦绣身上,才不怎么喜欢姚锦绣,再加上姚锦绣越长大性子越冷淡,越发不讨人喜欢,他也就越忽视她的存在。久而久之,两个人相见也是无话可说了。 现在看到姚锦绣这样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没个反应,大老爷姚启辉心中涌出许多的愧疚之情,这么多年他就没有认真看过这个女儿。想起当年江氏也是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没过几天就没了。再看姚锦绣如今这昏迷不醒的模样,难道他的女儿也要这样没了吗?大老爷姚启辉的心头涌起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老爷……”大太太谢氏走上前去,眼泪滚落下来,“阿绣这是被惊马吓着了,失了魂魄,才会如此。” 大老爷姚启辉猛地回过头来盯了大太太谢氏一眼,“你说什么?” 那凛然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透一样,大太太谢氏被大老爷姚启辉那一眼盯得心下一颤,张了张嘴,“我是说阿绣这是被吓到了。” “吓到了?”大老爷姚启辉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地瞪着大太太谢氏,“马车都是你让人安排的,丫鬟婆子也都是你的人,马车又怎么会惊了马?阿绣又怎么会被吓到?你们回来之后,你又是怎么跟老太太说的?你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 第023章 哭诉 这一连串的逼问,逼得大太太谢氏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张着嘴“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旁边看得着急的姚锦慧机灵了一回,扑上前去挡在大太太谢氏前面,急急地护着大太太谢氏道:“父亲息怒,父亲息怒……”除了这句话以外,后面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紧张的气氛,她心里是怕极了。 在姚锦慧一直以来的记忆中,母亲大太太谢氏和父亲大老爷姚启辉的关系一直很好,这十几年来都相敬如宾,母亲大太太谢氏掌管着姚家府里的大小事务,父亲大老爷姚启辉给予母亲大太太谢氏足够的尊重,两个人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红过脸,在人前都是相亲相爱的样子,更别说父亲大老爷姚启辉红着眼睛对着母亲大太太谢氏逼问低吼了,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但是现在的情形是完全打破了这个局面,父亲大老爷姚启辉真的因为姚锦绣的事情发怒了,这是姚锦慧从来没有料想到过的情形,脑海里也没有怎样处理这种情况的法子,让她是真的很害怕。 也就是这么被姚锦慧打了岔,大太太谢氏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意识到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利于她,她便一把搂住姚锦慧,扯开嗓子放声大哭起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一天到晚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对几个孩子都是认真对待,生怕她们有半点儿闪失,特别是对阿绣那丫头,生怕她吃不好穿不暖,半点儿马虎都不敢有,费心费力好不容易把几个孩子拉扯大,现在阿绣出了事儿,就全都怪罪到了我的头上,我这么掏心掏肺地为了姚家为了几个孩子,事到如今竟是这么不讨好,我这是何苦啊,我这是何苦啊!老爷,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什么心,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我没出嫁的时候,家里人就跟我讲,给别人当填房不是那么好当的,继母更是不好当,我那个时候就是一门心思想着老爷,哪会想到那么多,现在看来果然是如此,我不管怎么做,都要受人埋怨,做得好是我的本分,做不好就是我的过错,我的过错,呜呜……” “娘,娘……”姚锦慧抱住大太太谢氏跟着大哭起来。 大老爷姚启辉被两个女人哭得头疼,又想起这些年谢氏嫁给他做填房的不容易,操持整个姚家也是勤勤恳恳,心下也就松动了一些,皱起眉头喊了一声,“好了,别哭了。” 大太太谢氏听到大老爷姚启辉的喊声,明白这是大老爷姚启辉已经有了松动,于是又抽抽噎噎哭了一小会儿,这才慢慢停了下来,睁着一双哭得比兔子还要红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大老爷姚启辉,柔柔弱弱地唤了一声,“老爷……” 眼见着大老爷姚启辉已经收起了火气,大太太谢氏以为这一仗总算是要熬过去了,谁知下一秒就听见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动静的姚锦绣虚弱地叫了一声,“父亲……” 早在大老爷姚启辉和大太太谢氏争执起来的时候,姚锦绣就已经清醒过来,她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时机,见此刻情况差不多了,才装出一副刚醒过来的样子,发出微弱的声音引起大老爷姚启辉的注意。 哐当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响,大太太谢氏清楚的听到心中有什么东西不小心碎裂了,她刚刚的那些努力算是白费了。 原本是以一种疼惜和怜爱的眼神看着大太太谢氏的大老爷姚启辉,在听见那一声微弱的“父亲”之后,就见大老爷姚启辉飞快地转回头去,眼中的神色也由原本对大太太谢氏的疼惜和怜爱变成了对姚锦绣的愧疚和心疼,开口就是关心的话,“阿绣,你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晕不晕?不行,还是马上再请大夫来看看才好。” 这大约是这么多年以来,大老爷姚启辉这个父亲唯一一次对姚锦绣说了这么多的话,还是句句都饱含关心之意的话。 这便让两人的关系有了破冰之兆,姚锦绣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眼泪哗哗往外流,让姚锦绣想要止住都止不住,一直哭个不停,竭力撑起柔弱的身子,向着大老爷姚启辉伸出手去,想要乞求一个父亲的拥抱,“父亲,父亲,求你,求你抱抱我……” 这是一种不受姚锦绣控制的感觉,这是姚锦绣身体原主期盼多年的感情爆发,姚锦绣的身体原主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能得到父亲的关心和爱护,这一天终于让她等到。 大老爷姚启辉看到姚锦绣哭得可怜,鼻子也是一酸,眼眶有些发热,上前去伸手把姚锦绣拥入怀中,“没事儿了,没事儿了,父亲在这儿,父亲会为你做主。” 姚锦绣抽抽噎噎开始哭诉,“父亲,父亲,那马车的马惊了,跑得好快,跟疯了一样,我吓得不得了,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可是不敢哭,我就想见你,想见父亲,想你一定会保护我……祖母说,马儿惊了是我的错,我是个祸害,是个害人精,活着只会害人害己……父亲,我害怕,我想活着,我还不想死……” 姚锦绣埋首在大老爷姚启辉的怀中大哭起来,似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苦痛都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一样,就像大河发了洪水决堤一般,单薄的身子因害怕而瑟瑟发抖,像那树枝头上被秋风扫落的枯叶,泪珠儿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流,把大老爷姚启辉身前的衣襟都哭湿了还停不下来。 大老爷姚启辉感受到胸前的衣襟被姚锦绣的泪水打湿了,温温润润地贴在他的胸口处,整个心脏就仿佛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闷闷地阵痛着,对姚锦绣的心疼和愧疚之情又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大老爷姚启辉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年对姚锦绣的关心和照顾实在太少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姚锦绣。 “阿绣,你受委屈了。”大老爷姚启辉抚摸着姚锦绣的头发,无数情绪涌上心头,最终从心底发出一声这样的感慨。 姚锦绣一直哭了好久才渐渐止住哭声,紧紧抱住大老爷姚启辉的腰身不放手,好似只有这样依靠着大老爷姚启辉才能获得继续活下去的力量,“父亲,我的生母死得早,现在你就是我最亲的亲人了,你千万千万不要不要我啊!” 经过姚锦绣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大老爷姚启辉这个人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他希望被人所需要,喜欢被人所依靠。姚锦绣正好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借着今天的这件事,在大老爷姚启辉面前扮柔弱装可怜,做出一副很需要大老爷姚启辉的样子,完全满足了大老爷姚启辉的被需求心理,成功抓住了大老爷姚启辉的心,让他偏向自己这一边。 只听得大老爷姚启辉动容地道:“阿绣,我是你父亲,我不会不要你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守护你。” 姚锦绣低头借着用袖子擦眼泪的当口无声地笑了。 待再抬起头来时,姚锦绣已经恢复了平静,睁着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大老爷姚启辉,咬了一下唇角,道:“父亲,我想回锦绣小筑。” 现在依照大老爷姚启辉对姚锦绣的愧疚心里,自然是姚锦绣说什么就是什么,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好,我这就让你母亲安排人送你回锦绣小筑。” 大老爷姚启辉一向不管后宅的事务,说到安排姚锦绣回去锦绣小筑的事,立马就想到该让大太太谢氏去办,随口就把这件事丢给大太太谢氏了。 “老爷……”大太太谢氏张了张嘴。 “怎么了?”一道不满的目光射向大太太谢氏。 大太太谢氏忙道:“没,没什么,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本来大太太谢氏正盘算着该如何挽回大老爷姚启辉的心,就被大老爷姚启辉吩咐了这么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这让大太太谢氏差点儿气了个仰倒,然而现在这情况又不允许她真的晕过去,只能咬紧了牙关,强打起精神去安排姚锦绣回去锦绣小筑休养的事情。 一个时辰之后,姚锦绣终于平安回到锦绣小筑,等闲杂人等离开之后,珍珠就进了姚锦绣的房里,一下子扑到姚锦绣的身前,“三小姐,奴婢都不知道你会真的晕过去,简直吓死奴婢了,还好奴婢记得你吩咐的话,趁乱跑了出去,见到大老爷就把福安堂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只是后面我们还要怎么做?。” 姚锦绣伸手拍拍珍珠的肩头,竖起一根手指,狡黠一笑,“后面我们只需要一个字,等。” “等?” 第024章 怨怼 在福安堂里,大老爷姚启辉和老太太谢氏为了姚锦绣的事情吵起来了。 “母亲怎么可以那样责怪阿绣,阿绣还是个孩子,她的生母又早逝,母亲作为她的亲祖母,应该多给她一些关心和疼爱,怎么能骂她是祸害?”大老爷姚启辉想起姚锦绣单薄的身子埋在他怀里抖个不停的模样,那是害怕到了极点,生怕没有人给她做主的恐惧,那样的脆弱,勾起了大老爷姚启辉心底强烈的正直感,他一双浓眉深深蹙起,“那惊马的事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母亲不说让人去把真相细查清楚,反倒责骂受惊的阿绣是害人害己,母亲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会有这样不公正的评判。” 老太太谢氏靠在拔步床上,气得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大老爷姚启辉骂道:“我看你这是反了你,竟然还教训起老婆子我来了,你还真是吃了三天皇粮就不认亲,跑到我面前来扮什么青天大老爷!”老太太谢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呼呼地喘着粗气,举着的手也跟着抖起来,“你是我怀胎十月生的儿子,我是你亲娘,你不说孝顺我,反倒跑来说我的不是,你这个不孝子,是准备气死我啊!” “我这是就事论事……” 老太太谢氏厉声打断大老爷姚启辉的话,“什么就事论事,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连老子娘都敢忤逆了。半点儿没有孝顺之心。巴不得把我气死了才好!” 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压得大老爷姚启辉有些受不住,不孝这种罪名太大,传出去大老爷姚启辉都不好在朝中做官了,大老爷姚启辉只好躬身低头道:“儿子不敢。” “不敢?”老太太谢氏忍着头痛呵斥道:“我看你才没有什么不敢!我问你,我这头疼的毛病是怎么得的?还不是因为江氏!以前我不要你娶江氏,你偏偏要娶江氏那个害人精,她进门不到一年就把我气得得了这头疼的毛病,生生折磨了我好些年,就是她后来死了也不放肯过我,还时时用这头疼的毛病来折磨我,现在她女儿长大了,她女儿又来给我找气受,一天到晚不安生,到处惹事生非,她就是不想让我有好日子过,看不得我有半点儿好,你还帮着她,你眼里就根本没有我这个娘!” 老太太谢氏出生在乡下小地方,性格泼辣不讲理,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家里的姐妹都不敢惹她,对上她都是能退让一步就退让一步,根本不敢跟她正面怼上,就怕被她撕成渣渣。老太太谢氏年轻时候在众姐妹中能大杀四方,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其他姐妹的战斗力是战五渣! 本来老太太谢氏这么厉害,在外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在家呆到十八岁都没嫁出去,最后才遇上没钱进京赶考的姚老太爷,也是她命生得好,嫁了姚老太爷这么争气的丈夫,进京赶考就中了进士当了官。她也跟着成了官太太。 再加上老太太谢氏自己也争气,大老爷姚启辉和二老爷姚启顺都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两个儿子又能干,现在都在朝中当了官。大老爷姚启辉做到四品京官,二儿子姚启顺外派做了柳州知州。现在几十年过去了,姚老太爷没了,老太太谢氏当家作主了,她的官太太气势是越做越足了,如今在这个姚家她就是最大的权威,容不得半点儿别人说她的不是。 十几年前,老太太谢氏给大老爷姚启辉相看媳妇儿的时候,是一点儿都没看上江氏,奈何大老爷姚启辉自己喜欢江氏,死活都要娶江氏为妻,把老太太谢氏气得大闹了好几场,最后还是没闹赢大老爷姚启辉,让他把江氏娶进了门。 自江氏进门之后,老太太谢氏就没给过江氏一天好脸色看,每天都在府里作天作地折腾江氏。好在江氏也不是个包子,又有大老爷姚启辉给她撑腰,三五两下就把老太太谢氏给搞定了,压得老太太谢氏好几年都没翻得了身。老太太谢氏不服气,继续每天作天作地,自个儿生气把自己作出病来。但她并不觉得这是她的错,从始至终都把这一切怨恨算在了江氏的头上。哪怕江氏已经死了十几年了,老太太谢氏依然恨江氏恨得入骨! 江氏好歹也是大老爷姚启辉的发妻,人虽死了,但她活着的时候,她与大老爷姚启辉是琴瑟和谐,感情笃深,哪怕江氏已经过世十多年了,在大老爷姚启辉的心中,依然深深记得江氏温婉和甜美,不舍得别人说一句她的不好,听到老太太谢氏骂江氏的那些恶毒的话,大老爷姚启辉自然很不乐意。 “母亲,话不能这么说,茹娘嫁给我之后,勤勤恳恳操持整个姚家,没有做一点儿对不起姚家的事,又生了瑾睿和阿绣两个孩子,她是一个好妻子,你不要把你生病的事情都怪罪到她的头上去,她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而且她已经不在了,还请母亲多尊重一下她。”说到最后,大老爷姚启辉有些动容,以前没想起来那些过往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就特别的难受,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江氏的好。 “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啊!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在老太太谢氏心中,江氏就是抢走她儿子的仇人,她恨江氏恨到入骨,这一辈子都跟江氏誓不两立,绝不可能对江氏有半分好颜色,更别说尊重江氏。 “你给我滚,滚,滚——”老太太谢氏抓起身侧的玉枕就要向大老爷姚启辉砸去,也不知是气得狠了,还是用力过猛了,两眼直发黑,只瞧见她抓着玉枕的手抖了抖,玉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母亲,母亲……”老太太谢氏就这么倒在床上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大老爷姚启辉见此情形也被吓了一跳,脸色骤变,扑上前去看手足无措地看着老太太谢氏,扯开嗓子喊人“来人,快来人,老太太昏倒了,快去请大夫!” 于是乎,老太太谢氏房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相对于老太太谢氏那里的忙乱,锦绣小筑则是一片安宁。 姚锦绣喝了翡翠端来的安神汤,这汤还是大老爷姚启辉安排大太太谢氏让人熬的。喝的时候,姚锦绣用随身安装的医疗系统检测了一下,系统提示没有问题才放心的喝下去。 姚锦绣躺在床上听翡翠义愤填膺地道:“三小姐以后千万要小心,万万不可再发生今日这样危险的事情了。奴婢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光想想都觉得很后怕,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要害三小姐,千万别让奴婢抓到,不然的话,奴婢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姚锦绣拍拍翡翠的手,笑着道:“看把你激动得,事情都过去了,别担心了。” 翡翠皱着眉头,“奴婢怎么能不担心,三小姐你就是心宽。” 姚锦绣靠在床头,扯开嘴微微一笑,她哪里是心宽,是因为已经穿到了这个姚家,再担心也没用,只有打起精神来迎战!她如果不能放宽心一些,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要怨天怨地?那可能还没被人给整死,自己就像林妹妹一样伤春悲秋死了! 姚锦绣早就已经看透想明白了,对翡翠道:“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这时候,珍珠从外面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她按照姚锦绣的吩咐出去打听老太太谢氏那边的消息,一听到新情况就赶回来向姚锦绣禀告,“大老爷为了三小姐的事情跟老太太吵起来了,现在老太太被气得昏过去了。” 嘿嘿,怎么听到老太太谢氏昏过去的消息心里会那么爽了?珍珠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快起来,心情乐得像是要插上翅膀飞到天上去。 “老太太晕过去了?”姚锦绣吃了一惊,丝毫没料到姚大老爷会为了维护她做到这一步,还以为他最多替她在老太太谢氏面前美言两句,没想到他居然把老太太气晕了过去,看来她在姚大老爷面前装白莲花的效果很好嘛! “是呀,大太太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珍珠道。 姚锦绣一下子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飞快吩咐道:“赶快给我梳妆,再把我抄的那一百份《药王经》也拿出来,我们马上到老太太的福安堂去。” 翡翠忙来扶姚锦绣,着急道:“三小姐,你才刚醒过来,身子还没好……” 姚锦绣催促道:“别啰嗦了,就是现在,快一点儿!”现在不去刷存在感?那要什么时候去? 翡翠劝不住,只好动作迅速地给姚锦绣整理好,珍珠也去把姚锦绣抄写好的《药王经》拿了来。 她抄写的这一百份《药王经》可不是白抄的,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老太太谢氏想借此事折磨她,她就可以借此事来讨点儿好处,抄得这么辛苦,可不能白干了! 一切准备妥当,姚锦绣带着珍珠出了门,直往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而去。 第025章 维护 很快到了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姚锦绣捧着抄写好的《药王经》走进院子里,到了正屋门口直接跪在外面。 她也不哭,也不闹,更不求,只默默跪着,把《药王经》置于身前,那么厚一叠抄写好的《药王经》还散发着阵阵墨香,想让人看不见都难。 此时,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里正人来人往,人人都看见姚锦绣捧着抄写好的《药王经》跪在了门口。有稍微有眼色的丫鬟见了,赶紧跑进去禀告。 内室里,老太太谢氏先前被大老爷姚启辉气得晕过去,现在大夫已经给她施完针,老太太谢氏幽幽转醒过来。只是她有中风的前兆,此时也难受得说不得话,睁着眼睛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视线对上大老爷姚启辉,又是凶恶地瞪大了眼睛,对大老爷姚启辉的气还没消,扯着嘴角动了动,挤出一个字来,“滚——” 大老爷姚启辉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对老太太谢氏的怨气也没那么重了,老太太谢氏好歹是他的亲娘,虽然老太太谢氏依然对他没有好颜色,大老爷姚启辉还是侍奉在侧,“母亲,你才醒过来,要好好休养,不要动怒。儿子再有什么不对,也等你好了再来教训儿子。” 这么一说,老太太谢氏总算消了一些气,偏过头去不再瞪着大老爷姚启辉,而是在房间里找寻其他的人。 大太太谢氏见状,连忙把身旁站着的姚锦慧推上前去,“快去看看你祖母。” “祖母……”姚锦慧畏畏缩缩走上前去,犹豫着伸出手握住老太太谢氏的手,老太太谢氏的手发凉,脸色真算不上好看,姚锦慧真是怕得很,怕老太太谢氏就这么死了,她害怕死人,那感觉就像是被一条可怖的毒蛇缠上了一样,想想就觉得可怕,只想远远的逃开去。 老太太谢氏自然不知道姚锦慧心里想的这些,满心满眼里还是这个亲亲乖孙女儿,哪怕说话艰难,也扯出一句疼爱的话来,“还是……我的……慧儿……最乖……” “祖母……”姚锦慧除了叫一声也就没有了其他的话,老太太谢氏好着的时候,她当然十分愿意在老太太谢氏面前刷好感,但是现在老太太谢氏是真不好了,是比前几日的病情更加严重了,这一看就不是好事儿,老太太谢氏还这么时时刻刻惦记着她不忘,她就觉得渗得慌。 姚锦慧正想着该怎么脱身,丫鬟就进来禀告,“三小姐抱着抄写好的《药王经》跪在了外面,奴婢叫她起来她也不起来,她说她要给老太太祈福,祈求老太太身体早日康复,心诚才能灵。” 听了这话些,姚锦慧松了口气,心想终于有人来替她了,她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大老爷姚启辉没等老太太谢氏说话,听了丫鬟的禀告,心里就已经对姚锦绣更加的心疼怜惜起来,回头就对老太太谢氏道了一句,“这孩子才刚醒过来不久,身子还没好就过来看母亲,母亲有再大的气也该消了,我先出去看看他。”说完就要出去。 见大老爷姚启辉起身就要出去见江氏那贱人的女儿,老太太谢氏气得很,胸口起伏不断,很想说姚锦绣爱跪就跪,最好跪死了才好。 可还没等她开口出声,大太太谢氏倒是抢了先,“阿绣那孩子一向很有孝心,前几日去报恩寺还给老太太求了平安符回来,她现在刚醒过来,身子还没好,跪在地上落了病根怎么办?还是快去把她叫进来吧。” 大老爷姚启辉刚起身走出几步,就听到这么一番话,回头看了大太太谢氏一眼,眼神中情绪复杂,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老太太谢氏抬起手来指向前面,“你,你……”也不知道“你”的是大老爷姚启辉还是大太太谢氏。 瞧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大太太谢氏快步走上前去,抓住老太太谢氏的手,压低声音对老太太谢氏道:“母亲,你现在身子不好,就不要跟老爷置气了。现在老爷的心明显偏向姚锦绣那一边,你何苦要现在跟她争个长短?就算是要整治她,也等你的身体好了再说,眼下这情况真的不是时候,你难道真想把老爷从你的身边越推越远吗?” 这是大太太谢氏先前在姚锦绣的手里吃了亏学聪明了,明白眼下的情形不利于她,这才改口帮姚锦绣说话,又来劝说老太太谢氏暂时息事宁人,总之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整治姚锦绣,不怕她一个姑娘家不听话。 虽然老太太谢氏脾气执拗,争强好胜,但好在还算听得进去话。此刻听了大太太谢氏的分析,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她总不能为了姚锦绣那个小丫头片子就让大儿子真的跟她离了心,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当年她会输给江氏那贱人就是忽略了这一点,导致儿子一再站在她的对立面上。她不能在这一点上输了一次又一次,这事看来还真得从长计议。这么一想老太太谢氏就想通透了,心情也不如先前那样激动,闭上眼安静地躺在了床上。 大老爷姚启辉出到门外,就见到姚锦绣捧着抄写好的《药王经》,背脊挺得笔直地跪在门外,一双眼睛清澈透亮,神情恭谦虔诚,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真心实意地要为老太太谢氏祈福。 这一幕看得大老爷姚启辉大为感动,心道老太太谢氏对这个女儿那样不公,这个女儿还是一片难得的赤诚之心,没有丝毫的怨怼和不满,一心只想着让老太太谢氏身体康健。有这样一个孝顺懂事的女儿在,他的心甚慰。 由此又想到发妻江氏,江氏就是这样一个品性纯善之人,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也舍不得踩死。她在他身边的那几年,也是他过得最开心最惬意的时光。只是江氏那样好性情的女人,才能生出这样品性良善的女儿。 “快起来吧,你才刚醒过来,身子也不好,就不要再跪在这儿了。”大老爷姚启辉伸出将姚锦绣扶起来,“你要是不好了,为父也会很担心。” “父亲……”姚锦绣顺势站起身来,忽然觉得头有些晕,眼前发黑,身子忍不住晃了晃,大老爷姚启辉看得心中一疼,伸手更加搂紧了她,就怕她真的倒了下去。 “阿绣,你怎么样?” 伸手用力抓紧大老爷姚启辉的袖袍,姚锦绣缓缓睁开眼,对上大老爷姚启辉关切的眼神,姚锦绣的眼眶里蓄起泪水,“父亲,是不是因为我惊马的事惹了祖母不高兴,祖母才会气得晕过去的?现在祖母的病到底怎么样了?祖母要是有个万一,那就是我大大的罪过了。都是我不好才会让祖母生了气,都是我的过错才弄成这样,我想去给祖母祈福,请求佛祖保佑祖母赶快好起来。” 老太太谢氏会晕过去完全是因为跟大老爷姚启辉吵架给气的,但是姚锦绣这番话是把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头上,维护了大老爷姚启辉的颜面,自然让大老爷姚启辉又是一阵心疼。 看着姚锦绣那张酷似发妻的小脸,大老爷姚启辉心中一片柔软,怜惜地摸摸姚锦绣的头,“这件事与你无关,父亲也已经跟你祖母说清楚了,她不会再怪罪于你,以后有父亲在一日,就会护着你一日,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姚锦绣头埋在大老爷姚启辉怀里,嘴角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第026章 侍疾 姚锦绣跟着大老爷姚启辉进去屋里看老太太谢氏,绕过花开富贵的屏风进到屋里,老太太谢氏听到他们进门,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吭都没有吭一声,板着一张死人脸,摆明了不想见到姚锦绣。 姚锦绣才不管老太太谢氏愿不愿意见到她,她现在要做的事是努力刷大老爷姚启辉的好感,让大老爷姚启辉心疼和怜爱她。只要老太太谢氏对她越不好,大老爷姚启辉对她的愧疚和疼惜之情就越深,争取到大老爷姚启辉做自己的靠山,好不好用那是另说,总比她一个人在姚家单打独斗要好一些。 于是姚锦绣又在老太太谢氏的床前跪了下来,把刚才在外面对大老爷姚启辉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祖母,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才惹了您生气,您要是不高兴就骂我罚我吧,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我这几天在房里给祖母抄了一百份《药王经》,就是想着送到庙里去给祖母祈福,真心诚意祈求佛祖保佑祖母身体健康,病痛全消,松鹤延年,长命百岁。” 在此之前,大老爷姚启辉对内宅之事很少留意,府里大小事都在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的掌握之中。而这几日大老爷姚启辉恰好公务缠身,是以老太太谢氏命令姚锦绣在三天内替她抄一百份《药王经》的事情并没有人告诉过大老爷姚启辉。现在这事从姚锦绣的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了她主动替老太太谢氏抄写《药王经》,并且是发自内心的诚意,是一个孙女儿对祖母真心实意的孝顺和敬爱。 这话听在大老爷姚启辉耳中大为感动,连忙上前一步帮姚锦绣说话,“母亲,你看阿绣这孩子多懂事,对你多孝顺,这么好的孩子,你忍心让她受委屈?” 大太太谢氏见大老爷姚启辉帮姚锦绣说话,话还说得这么直白,完全偏向姚锦绣,捏住绣花帕子的手紧了又紧,最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舒服,开口道:“母亲,阿绣的生母去得早,一直都是您费心费力在教养着她,她如今能这么懂事孝顺,也是您的功劳。您就看在她平日还算听话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别再跟她置气了,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也不好。” “母亲……”姚锦绣睁大眼睛看向大太太谢氏,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有姚锦绣自己知道,她的这个惊讶,并不是认为大太太谢氏在帮她说话的那种惊讶,而是佩服大太太谢氏见机行事的能力。明明不久之前才在她的手上吃了亏,这才几个时辰,就已经满血复活了,可见抗打击能力有多强,也是如此才能在嫁进姚家半年内就笼络了老太太谢氏的心,掌管着姚家的中馈十几年。 大太太谢氏一通话,是既圆了老太太谢氏的面子,又责怪了姚锦绣,还没有得罪大老爷姚启辉,可见这宅斗功力是越发精进了。 大老爷姚启辉没有觉出大太太谢氏话中其中的玄机,接着就道:“母亲,阿绣是你带大的孩子,她的脾性你最清楚不过了,你就不要再生她的气了。” “好了,你们一个个的说这么多,还想不想让我安心静养了?”老太太谢氏似乎被几个人的话说烦了,终于睁开眼睛看向了姚锦绣,口气依旧不怎么好,“你母亲和父亲都替你说话,心疼你,爱护你,说你懂事孝顺,既然如此,你且起来吧,不用再跪在我这儿了。” 姚锦绣着急道:“祖母,你身子不好,我要留在这儿给你侍疾。” 话音刚落地,姚锦绣只觉得立在床旁一直默不吭声的姚锦慧眼睛一亮,那陡然精神一震的样子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冤大头的感觉。 这是姚锦慧不想给老太太谢氏侍疾,听到姚锦绣主动说要留下来,一直担心着的事情能够解决了,顿时去了一块心病。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老太太谢氏把她留下来,要知道她以前来伺候老太太谢氏,不过是为了刷好感,真要让她伺候生病的老太太谢氏十天半个月,那还不要了她的命!好在有姚锦绣这个傻瓜愿意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呵呵! 不过事情的发展并不如姚锦慧的愿,老太太谢氏这次犯病,有一部分是被姚锦绣给气的,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大老爷姚启辉也跟老太太谢氏唱反调,导致老太太谢氏气怒攻心才病情加重的。当然,老太太谢氏是舍不得怪罪她的亲生儿子大老爷姚启辉的,自然而然就把这些怨愤和怒气都怪罪到了姚锦绣的头上,现在是看到姚锦绣就生气,恨不得姚锦绣死了干净。 但是如今大老爷姚启辉是完全站在姚锦绣那一边,一心护着姚锦绣,害怕姚锦绣吃了半点儿亏,受了一丁点儿委屈。而老太太谢氏又不愿意大老爷姚启辉真跟她疏远了,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不敢动姚锦绣分毫。既然不能动姚锦绣,留她在眼前就是碍眼,老太太谢氏是巴不得姚锦绣滚得越远越好,哪想让她在跟前晃荡,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么? “我不用你在这儿侍疾,你自回去你的锦绣小筑,让慧儿留在这儿就行,慧儿一向贴心,她留在这儿我高兴病也好得快一点儿。”老太太谢氏不想姚锦绣留在这儿,说话是一点儿情面也没留,故意拉了姚锦慧出来捧着,表示自己就是喜欢姚锦慧不喜欢姚锦绣,好让姚锦绣没脸。 殊不知老太太谢氏这么做,反倒让姚锦慧大大的变了脸色,要知道从来娇生惯养的姚锦慧是真心不想留在这儿照顾她的呀,姚锦慧根本就不愿意没日没夜给一个病人侍疾,哪怕这病人是她的亲祖母,她也浑身难受! 姚锦慧都要哭了,“祖母,我……” 大太太谢氏了解姚锦慧的性子,一看情形不对,开口呵斥道:“你祖母让你在这儿侍疾,是你祖母看重你喜欢你,这几日你就好好儿留在这儿,尽心尽力照顾好你的祖母,不可有半点儿马虎,听到没有?” “母亲……”大太太谢氏的手段姚锦慧从小看到大,对大太太谢氏是心生畏惧,特别是对上她严厉的眼神,她就更怕了,只能红着眼眶,咬着唇点了点头,“我都知道了。” 姚锦慧是差点儿气得厥过去,姚锦绣却是差点儿乐得笑出声来,她低垂着头,咬着嘴唇,用力绷着一张脸,才没有笑出声来。 本来姚锦绣说留下来照顾老太太谢氏,一是为了刷大老爷姚启辉的好感,二是觉得她是医生,留下来给老太太谢氏侍疾,顺便也能给老太太谢氏检查一下身体。如果老太太谢氏对她的态度能好些,她顺手把老太太谢氏的病医治了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好笑的是,想留下来的人,老太太谢氏不肯要,偏偏点了一个一点儿也不想留下来的姚锦慧,老太太谢氏也真是太有眼光了。给老太太谢氏点根蜡。 哈哈哈哈,老太太谢氏要作死还真是拦也拦不住!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姚锦慧被留下照顾老太太谢氏,姚锦绣就先告退出来。走到院子里,姚锦绣才遇见姗姗来迟的二太太曾氏。 二太太曾氏拉着姚锦绣,面色担忧地问,“刚才我忙着照顾你五妹妹,屋子里的下人都忙得团团转,下人也没有及时把老太太犯病的事儿禀告我,不知道现在老太太怎么样了?” 这二太太曾氏也是会挑时候来,虽说是要照顾“生病”的姚锦莲,但哪里用得着这么长时间才出现,明明是觉得,早来一会儿,说不得就会有事儿落在她的头上,这晚一会儿来,事情全都处理好了,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她也乐得轻松自在。 姚锦绣当然也能体会二太太曾氏的用意,不过是二太太曾氏觉得自己又不当这个家,没必要费那么多的力气,做得好不见得能讨到好,做得不好受埋怨,她没那么傻! 姚锦绣平静地道:“祖母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只需要好生吃药休养,二婶快进去看看吧。” 二太太曾氏应了一声,与姚锦绣道了别就进去了。 姚锦绣出了福安堂的院子,径直回了锦绣小筑,正好有丫鬟端了白糖糕上来,姚锦绣也饿了,就拿了一块白糖糕来吃,平日里她都觉得白糖糕太甜了,吃起来腻味,不怎么喜欢,今天却觉得这白糖糕做得刚刚好,从嘴吃到胃里都甜津津的,果然是人心情好了,吃什么都觉得甜美。 …… 月朗星稀,陈阁老府上。 园子里一处僻静幽暗的角落里,隐隐传出女子说话的声音,“大公子,奴婢都按照您的吩咐把事情办好了,奴婢请求您的事情……” “你放心,你求我的事情,我不会忘。”一个低沉的男声道。 那女子面上一喜,说话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喜悦,“那就多谢大公子了。” 第027章 猜测 微风轻拂,夜色朦胧,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从阴暗处快步走出来,她低垂着头,脚步轻快,待借着月光才看清楚她的样子,正是陈婉儿身边的丫鬟云香。 又过了片刻,刚才与她说话的男子才慢慢从黑暗处走出来,他走得很慢,沿小道缓缓而行,月光落在他的身上,给他的身上染上一层薄霜,走出小道,前面便是回廊,他走到白日里碰到姚锦绣的那个转角处,目光投向姚锦绣站过的地方,温润如玉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夜已深沉,陈昱霖回到在外院的住处,让小厮打来热水,洗漱完毕就上床睡觉。 浑浑噩噩中仿佛梦到一处既熟悉又陌生的奇怪地方,熟悉是因为他觉得好像去过那里,陌生是他知道他肯定没见过那处地方,仿佛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二月里,桃红杏粉李白,一个穿着粉色绣花褙子的女子抱着一束盛开的梨花站在树下,笑意盈盈地看向他,“子谦,你说好不好看?” 他略看了一眼道:“好看。” 女子不依,又问道:“我好看,还是花好看?” 女人都是这么麻烦。 他耐着性子哄她,“花好看,花下看美人,更好看!” 话音刚落地,女子就开心的笑起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撒向天际。 他便驻了足,嘴角边荡漾出一抹欢喜的笑来。 此时,银铃般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陈昱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猛地回头往那女子站的地方望过去,待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时,他惊得往后连连退了数步。 刚才还笑颜如花美丽动人的女子已经变得满头是血,身上的粉色褙子变成了可怕的血红色,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恶心的血腥气,她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每走一步地上都是一个血脚印,恐怖又渗人,她向他伸出染满鲜血的手,“子谦……”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一步步往后退去,却怎么也跑不过女子追赶的脚步,直到他被那浑身浴血的女子一手抓住…… “啊——” 陈昱霖惊叫一声,满头是汗的醒过来,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目光警惕地看向四周,望见房间里熟悉的摆设,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自己房间里,刚才他是在做梦。 外间的小厮听到动静,慌忙进来问他怎么了,陈昱霖摇了摇头,让小厮端了杯冷水给他喝。一杯水下肚,他整个人才完全清醒过来,只是梦中的场景那么清晰深刻,像是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后半夜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 姚家锦绣小筑。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户投进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姚锦绣睁开眼睛。昨天晚上她心满意足地睡了一觉,此刻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翡翠。”姚锦绣喊了一声,外间的翡翠听到动静,撩开帘子,带着小丫鬟进来伺候她起床。 今日还是如往常一样,翡翠手脚麻利很快就给姚锦绣梳好了头,伺候她洗漱完毕。小丫鬟端上来早膳,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米粥、小笼包、凉拌三丝等物。 姚锦绣看着这些东西就没了胃口,勉强喝了小半碗白米粥吃了两个小笼包就让丫鬟把东西撤了下去。 昨天老太太谢氏免了姚锦绣这几日的请安,估计是不太想见到她的缘故。 姚锦绣没啥事儿做,就让翡翠把她前日里看的医书找出来,坐到窗边去看书。 刚看了两页,有丫鬟进来禀告,“二少爷来看三小姐了。” “二哥回来了,快去请他进来。”姚锦绣站起身来,把书放在桌上,快步走出去迎接姚锦睿。 姚锦睿是姚锦绣同胞哥哥,比她大三岁半,如今正跟二房二太太曾氏的儿子,也就是姚家大少爷姚锦鸿一起在青松书院读书,每十日回府一趟,休息两日又要回书院。自从上一回两兄妹在姚锦睿外书房的院子里匆匆见过一面之后,这已是有十日没有见到了,甚是想念得紧。 姚锦睿身穿一身深蓝色圆领直缀,长身玉立,面带微笑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见到姚锦绣走出来,往前快走几步,仔细打量着她,关切道:“阿绣,我听说你昨日惊了马,可有受伤?我本是昨夜就要急着赶回来,无奈大哥把我拦住了,今日一早才急忙赶回来看你,你这还好吧?” 看着姚锦睿真心实意关切的眼神,听到他口中真切关心的话语,姚锦绣心中一阵感动,眼睛微微发热,这个家也只有姚锦睿这个哥哥是真心关心她的了。 “二哥,我很好,我没有受伤。” “那你这里是怎么回事?”姚锦睿伸手指着姚锦绣额头上的乌青。 姚锦绣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这是她被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逼迫的时候磕头磕出来的伤,她不想让姚锦睿担心,尽量轻描淡写地道:“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没事儿。” 姚锦睿心疼地看着她,“都是二哥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二哥,我真的没事儿。”姚锦睿在书院读书,姚锦绣出事的时候他就是相帮也是鞭长莫及,姚锦绣理解他关切的心思,不忍他再自责,赶忙上前去拉他往里走,“我们进去说吧,别站在这儿。” 姚锦睿微微叹口气,伸手摸摸姚锦绣的脸,把手中提着的东西拿给姚锦绣,“我回来的路上路过食味斋,想着你早膳肯定吃得不舒坦,就给你买了几样你爱吃的点心。” 姚锦绣也笑起来,“我就说怎么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原来是二哥给我买的吃食,不知道都买了些什么?” 姚锦睿和姚锦绣并肩往屋里走,姚锦睿道:“都是你喜欢吃的那几样东西,什锦蒸糕、翡翠凉果、糯米红枣糕。” 姚锦绣和姚锦睿已经进了屋,在屋子里的桌子左右两边坐下来,翡翠拿来碟子把吃食摆出来放在桌上,姚锦绣看到晶莹剔透的翡翠凉果直咽口水,伸手拿了一个翡翠凉果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嫩嫩滑滑,清凉可口,姚锦绣笑眯了眼睛,“真好吃。” 姚锦绣一边吃了翡翠凉果,一边问:“食味斋的东西每天都限量出售,只有那么几十份,每天都有好多人去排队买,去晚了就买不到了,有几次我让院里的婆子去买都没买到。二哥,你是怎么买到的,难道你让柳二天不亮就去排队?” 姚锦睿好笑道:“我跟食味斋的大掌柜熟识,我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他,他就给我直接包了几份,没有排队。” 姚锦绣眨巴了一下眼睛,“二哥怎么会认识食味斋的大掌柜?” 姚锦睿道:“还记得上次你在我书房外遇见的那个人吗?他就是食味斋的大老板。” 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抢她玉石耳坠子的妖孽男吗? 那妖孽男人在报恩寺还遇到刺客暗杀! 这样的人怎么只会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姚锦绣觉得这事情有些大发了,对候在一旁的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心领神会,出去门口守着。 姚锦绣脸色凝重地对姚锦睿道:“二哥,我上次也没来得及问你,你到底是怎么跟那个人认识的?你跟他认识多久了?你对他的真实身份真的了解吗?” 上一回姚锦绣在姚锦睿的书房外面遇到陆瑾明之后,姚锦绣就很想问姚锦睿这些问题了,无奈那天两兄妹匆匆见了一面,第二日一早姚锦睿就去了青松书院,这一耽搁就是十天,期间又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现下姚锦绣才终于有机会把问题问出口。 姚锦睿见姚锦绣神色凝重,也觉出不对劲儿来,“怎么了?他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我是两个月前在书坊斋遇见他的,他的文采很不错,我跟他对诗输给了他,他又跟我的同窗韩跃比,韩跃也输给了他,韩跃那么出众大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说他的才华该有多出众,只怕比陈昱霖也差不了多少,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听姚锦睿的话也能感觉得出他话里的崇拜之情,姚锦绣只想摇头,“二哥,你觉得他要只是一个食味斋的幕后老板,能有那么出众的文采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被姚锦绣这么一问,姚锦睿才警觉起来,也发现其中一些不妥当的地方,“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姚锦绣神色凝重地道:“前几日我去报恩寺给祖母祈福,在报恩寺遇见了他,他在报恩寺后面的小树林里遇到刺客暗杀他,你说究竟是怎样的身份会引得刺客去暗杀他?” “这……”姚锦睿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还以为自己交到了一个学识出众的朋友,没想到却是一个身份深不可测的人。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叫什么?” 姚锦睿皱着眉头道:“他说他姓陆,在家排行第五,家里人都叫他小五,叫我叫他陆五就可以了。” “姓陆?”姚锦绣挑眉看着姚锦睿,“二哥,陆姓是国姓啊!” 姚锦睿“嗯”了一声,点了下头。 姚锦绣沉着脸道:“二哥,你说能够在家排第五,又能姓国姓,还能符合被刺客暗杀这种情形的人会是谁?”(陆瑾明的马甲要掉了,姚锦绣跟陆瑾明很快就要见面了。) 第028章 三更合一 姚锦绣一脸严肃地道:“二哥,你说能够在家排第五,又能姓国姓,还能符合被刺客暗杀这种情形的人会是谁?” 虽然皇亲国戚人数众多,但是能符合这三个条件的人却并不多,在这京城里面,能够姓国姓,还能排行第五的男子,并且还要是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那便只有一个人符合这样的条件。 “你说,你说他是五……不可能!”姚锦绣连忙就否定了这个判断,“五皇子十年前就跟着玉和真人去山里养病,已经十年都没有回来过了,绝对不可能会是他。” 姚锦绣叹息一声,分析道:“二哥也说了,五皇子十年前就跟着玉和真人去了山里养病,那个时候的五皇子才多大?最多不过才七八岁的孩子而已。现在十年过去了,五皇子十年都没有在京城里露过面,除了亲近的人知道五皇子究竟长什么样子以外,外面的人会认识吗?没有几个人真正知道五皇子究竟长什么样子,而且他的身份本来就很可疑!” 姚锦睿想了想,还是不敢相信,眉头皱得更深,“宫里并没有五皇子回京的消息传出来……” 姚锦绣好笑道:“我的好二哥,五皇子回京,需要大张旗鼓的宣传吗?” 答案显而易见的是不需要! 只是姚锦睿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五皇子为什么要来接近我了?” 是啊,五皇子会什么要来接近二哥姚锦睿?这也是姚锦绣很想知道的事情。 姚锦睿直到走的时候还是一副垂头丧气深受打击的模样,姚锦绣看了也是担心,却也无能为力,这件事只能让姚锦睿自己想通才行,别人帮不了他。 待姚锦睿走后,姚锦绣还在思考五皇子陆瑾明接近姚锦睿的用意? 如果说五皇子陆瑾明想要扶持自己的势力,也用不着找上还在读书的姚锦睿,且不说姚锦睿读书一般,就算他能顺利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到能够派得上用场也要好多年后,这种投资并不划算,还不如找直接可用之人。 想到这一点,姚锦绣忽然反应过来,“难道说五皇子看上的是父亲?” 姚锦绣一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手指屈起,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姚启辉现在户部任户部郎中,前几日也确实公务缠身,难道是户部出了什么事儿? 姚锦绣心下一惊,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带倒了桌上的茶碗,茶水流了一桌,把姚锦绣的衣袖和裙子都打湿了。 翡翠惊了一跳,“三小姐,你衣裙湿了。” 姚锦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翡翠在说什么,拉过衣袖和裙子看了看,“没事儿,茶已经不烫了,你再给我找一套干净衣裙换上就好了。” 翡翠下去给姚锦绣找干净衣裙,珍珠也跟了过去,压低声音悄悄问翡翠,“我怎么觉得三小姐有些不对劲儿?” 翡翠看了珍珠一眼低声道:“从二少爷走了之后,三小姐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想事情,想了好长时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那我们要不要问问,帮三小姐分忧?”珍珠道。 翡翠想了一下,把手中拿着的裙子递给珍珠,“暂时先别多嘴,三小姐一向很有主意,她要有需要我们的地方,铁定会吩咐我们去做的,现在三小姐什么都没讲,我们就还像平常一样。” 珍珠想想翡翠的话也就道理,“那就听你的”。 …… 自从上一次去了报恩寺遇到刺客暗杀之后,陆瑾明回到□□之后就没再出过门,对外宣称受了伤,旧伤复发需要在家养伤,这几日他便真的安安静静呆在府中休养哪儿也没去,不过这也是明面上的情形,他到底有没有通过其他途径出去,也只有那几个亲近的人才知道。 上一次陆瑾明遭遇暗杀,身边的暗卫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他就让人去通知听风阁的人去查消息。听风阁有它自己的一套缜密的情报系统,第二日就把查到的消息送到了他的案几之上。听风阁查出的幕后主使者是四皇子,当然,那个平日里看起来颇为闲散纵情声乐的六皇子也没少参合其中。 知道事情真相之后,陆瑾明就布了一个局,洒了一张大网,前两天鱼儿已经上钩,今天是收网之日,他正休闲地呆在府中听消息,结果果然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出半个时辰,暗卫来向陆瑾明禀告,“四皇子遭到皇上训斥丢了差事,皇上让他回府闭门思过半个月,皇后想要去给四皇子求情,都被皇上拒而不见。六皇子也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在御书房外面跪了两个时辰,杨淑妃没敢去求情,一直待在永和宫里没出来。” “知道了,下去吧。”陆瑾明挥挥手,暗卫如来时一样影如暗处消失不见。 这样的结果早就在陆瑾明的预料之中,他对这样的结果还算满意。他随手在书架上取了一本书,走到外间,慵懒地躺在躺椅上翻着手中的书,说他在看书,不如说他在静心,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后面的棋该如何下。 这会儿,有管事进来禀告,“五爷,惠安长公主来了。” 惠安长公主是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妹妹,幼年生母早逝,就被送到当今皇上的生母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身边养大,她与当今皇上的感情非同一般。 惠安长公主在当今皇上夺嫡的时候出了很大的力,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对这个妹妹礼遇有加,还专门赐了一座别庄给她以示爱重。如今,惠安长公主是在当今皇上面上也能说得上话的红人。这样的身份地位让无数人想要巴结奉承惠安长公主。 但是,这个惠安长公主的脾气十分古怪,对一般人都没什么好脸色,不是她看入眼的人,无论你怎么巴结奉承她都不会喜欢,搞不好还要遭她挤兑和讽刺,这让许多人想接近她又不敢接近她。唯独只有一人让惠安长公主完全另眼相看,那就是五皇子陆瑾明。 话说当年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大选秀女入宫,封了四妃两嫔还有各美人,反正这些都是为了安抚下面的人不得不为之的事。惠安长公主对于当今皇上选的那些妃嫔是一个都没看上,独独只看上了五皇子陆瑾明的生母蒋贵妃。当然那个时候蒋贵妃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如花美人,五皇子陆瑾明还不知道在哪儿。蒋贵妃和惠安长公主性格投缘,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最佳好闺蜜。 一年半之后,蒋贵妃生下五皇子陆瑾明,惠安长公主对这个亲侄子当然也是另眼相看的,喜欢得不得了,三不五时就要进宫去看一看蒋贵妃和五皇子陆瑾明母子。这让宫里那些想要巴结惠安长公主又不得其门而入的妃嫔们是气红了眼睛,把蒋贵妃和五皇子陆瑾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得咬牙切齿。 过了几年之后,蒋贵妃不幸去世,留下五皇子陆瑾明这么个儿子,惠安长公主悲痛不已,就把照顾五皇子陆瑾明的责任揽了过去。但是很不幸,五皇子陆瑾明在六七岁的时候生了重病,差一点儿就没了。 好在当时的国师玉和真人恰好在宫中,遇上生病的五皇子陆瑾明。玉和真人对五皇子陆瑾明很有好感,要求把五皇子陆瑾明收为俗家弟子,把他带到上山去养病。 起初皇后不是很愿意,还以宫中的条件比山上好,要什么珍贵的药材宫里都能及时找到为由,劝说皇上不要同意,请玉和真人就留在宫里给五皇子陆瑾明治病。 但是玉和真人表示,如果不把五皇子陆瑾明带走到山里去医治,五皇子陆瑾明活不过三个月。惠安长公主得知此事,为了保住五皇子陆瑾明的命,顶住皇后的压力,到皇上面前求情,一力促成此事。最后就让玉和真人把五皇子陆瑾明带走去了山上,这一走便是十年。 惠安长公主对陆瑾明的恩情可谓是比天大比海深,此时,陆瑾明听到管事禀告惠安长公主来了,忙站起身,“我出去迎接姑姑。” “不用迎了,我已经进来了。”只见一个穿着玫瑰紫遍地缠枝芙蓉花对襟暗妆花褙子的贵妇人大步走了进来,她步履轻盈如风,身形矫捷,行动风风火火,一看就是会武功的人。 陆瑾明忙上前行礼,唤道:“姑姑。” 惠安长公主免了陆瑾明的礼,在他身前站定,一双明亮的杏眼上下打量着他。明明惠安长公主的身高比陆瑾明矮上一个头,但是她身上透出来的那种属于皇家长公主的绝对气势一点儿也不输给陆瑾明。 “听说你小子受了伤,害得我连夜从通州赶回来,连你姑父都没有管,一路飞奔,差点儿把我的踏雪都给跑死了。”惠安长公主觑着陆瑾明,啧啧两声,“我看你小子很好嘛,屁事儿都没有,我还以为我要回来给你收尸呢!” 陆瑾明赔笑道:“劳姑姑担心了,瑾明安好。” 惠安长公主给了陆瑾明胸口上一拳,点点头,“看起来是不错,不再像以前那么弱鸡了。”转身到一旁的榻上坐下,双手环胸,朝着陆瑾明抬了抬下巴,“听说你父皇把四皇子的差事撸了,还罚他闭门思过,六皇子也跟着一起遭了殃,在御书房外面跪了两个时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陆瑾明跟着走上前去,站到惠安长公主身后给她揉肩膀,笑嘻嘻地讨好道:“姑姑的消息真是灵通,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你就跟我贫嘴吧!”惠安长公主伸出两指一戳陆瑾明的额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真的受伤了?” 陆瑾明沉着脸,眼里透出阴厉之色,道:“他们派人暗杀我,致远大师帮我挡了一刀。” 惠安长公主哦了一声,斜眼看着陆瑾明,“看你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这儿,那就是你小子福大命大,屁事儿没有了?” “也不是这么说。”陆瑾明走到旁边坐下,用一副很认真的口吻道:“我还是受了伤的。” “在哪儿?”惠安长公主急了,伸手就要去扒陆瑾明身上的衣服,“快让我看看。” “别扒我衣服!”陆瑾明眼明手快地伸手挡住惠安长公主的魔爪,伸手戳了戳左胸口心脏的位置,严肃道:“我是这儿受了伤。” 惠安长公主闻言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冷眼静静盯住他,最后嗤地一笑,“你就跟我扯吧!” “不是,我是真的受了伤。”陆瑾明厚着脸皮道。 “怎么回事儿?”惠安长公主深色凛然。 “心伤!”陆瑾明说完就跳远了。 “你——”被这个亲儿子一样看着长大的侄子戏耍,惠安长公主都要炸毛了,手指着他道:“你小子别被我抓住,小心我揍死你!” “你别急嘛!”陆瑾明连忙道:“我看上了一个人家的姑娘。” “什么?”惠安长公主的下巴都要惊掉了,这哪是常年清心寡欲,过的日子就跟苦行僧一样,连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是小厮,根本不会多看女人一眼的陆瑾明说的话,当然,她这个姑姑除外! 惠安长公主吞咽了一口,“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看上了一个姑娘。”陆瑾明重复了一遍。 “谁,哪家的?”惠安长公主对那个能俘获陆瑾明心的姑娘很好奇。 “是……”陆瑾明顿了一下,想起姚锦绣对他那排斥的模样,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还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先还是不说了吧。” “你这小子,你是故意吊我的好奇心是不是?”惠安长公主冲过去,不由分说地揪住陆瑾明,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嬉笑怒骂的闹腾声。 …… 姚锦睿在家再呆上一日就要去青松书院,两兄妹又要再隔上十日才能再见面。在这个家里,只有姚锦睿是真心关心姚锦绣的,两兄妹感情也是真的好。 在现代的时候,姚锦绣是独生子女,一直就很想有个哥哥,小时候看到同学有哥哥保护,心里都羡慕得不得了。现在穿越过来,两兄妹的关系是真的好,姚锦绣也总算如愿以偿。 姚锦绣担心着昨日说的那些话让姚锦睿还心里难过,再加上她也确实很想跟姚锦睿多相处,就把自己买来的纸笔给姚锦睿亲自送去。 出了锦绣小筑,沿着小径走过去,凉风习习,带来阵阵花香,姚锦绣穿过垂花门,再往前走上一段路,很快就到了二哥姚锦睿的外书房。 姚锦绣走到院子门口,看见姚锦睿的小厮柳二站在门外,姚锦绣走上前去,柳二看到姚锦绣连忙行了一礼,姚锦绣问,“二哥呢?” 柳二道:“陈家大公子来了,正在里面考校二少爷的功课。说是不能让人打扰,就吩咐小的到外面守着。” 陈昱霖来了?怎么没听说?而且昨天大太太谢氏才带了她们三姐妹到陈家作客!今天陈昱霖又到姚家来,这事情微妙了! 姚锦绣微蹙眉头,“陈家大公子来了多久了?” 柳二看了一下道:“快有一个时辰了。” 来了这么久了……以陈昱霖的状元之才来考校学业普通的姚锦睿,只怕二哥姚锦睿只有被“烤焦”的命!这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也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姚锦绣顿了一下道:“那我晚一点儿再来看二哥……” 话刚说完,书房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身穿一身深蓝色绣暗纹直缀的陈昱霖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姚锦睿,看他那无精打采两眼无神的样子是真的被“烤焦”了。 就这么遇上了也不能不打招呼就跑掉。 姚锦绣先叫了一声二哥姚锦睿,又给陈昱霖行了一礼,“陈大公子,多谢你来指点我二哥的学业。” 陈昱霖微笑着回了一礼,“姚三小姐客气了。” 姚锦睿看到姚锦绣,苦哈哈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来,“阿绣,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二哥,给你送一些纸笔。”姚锦绣示意珍珠把手上捧着的纸笔交给柳二,接着道:“二哥还要陪陈大公子,我就先走了。” “等一等。”陈昱霖忽然道。 每次遇到陈昱霖的感觉都很奇怪,今天又出言挽留她,不知道又要干嘛?姚锦绣皱了下眉头,顿住脚步,缓缓转回头去,面露微笑,“陈大公子有事?” 陈昱霖敏锐地察觉出姚锦绣对他的疏离和客气,上一次他在陈家遇见姚锦绣时就有这样的感觉,今天再次遇见,这样的感觉就更深刻了,陈昱霖清楚的意识到姚锦绣并不想跟他多接触,只是有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不问不快。 “我在找一个地方,不知道姚三小姐可否知晓?” 姚锦绣好笑,“陈大公子是不是问错了人,我平日里都在府中甚少出门,对于外面哪儿有什么特别的好去处知晓得不多,倒是陈大公子经常出游在外,应该比我知道的地方多才是。” 在姚锦绣这儿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陈昱霖也不恼,依旧云淡风轻笑着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得姚三小姐刚好知道也未可知。” 这人还真是厚脸皮! 她都说不知道了,这人还要继续追问,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姚锦绣不由地狐疑起来,难道这个陈昱霖跟她的身体原主有什么瓜葛? 这么想着,姚锦绣按捺住内心的反感,问道:“不知陈大公子要问的地方是怎样的地方?你且说一说,看我是否知晓。” 陈昱霖回想着梦里梦到的那个场景,“一个满是梨花树的地方,当梨花开满枝头,漫山遍野都是梨花飘飞,梨花树旁有湖泊,可泛舟湖上,在碧波荡漾,湖光山色之间,犹如仙境。” 光是听陈昱霖的描述,也能想象得出这样的地方该是有多美,姚锦绣自认并没有去过这样美的地方,感觉就像是陈昱霖臆想出来的一样,难道陈昱霖也想像陶渊明那样找一个“桃花源”? 姚锦绣笑着摇摇头,“听陈大公子的描述,我并不知道哪儿有这样美的地方,想象起来,倒像是如梦境一般,不太真实。不过说到梨花树,这个大概所有京城人都知道,北山的梨花树开花之后是风景最美的地方。” “北山吗?”陈昱霖陷入沉思,难道他梦见的那个地方是在北山? 姚锦绣见陈昱霖不再追问什么,便朝他和姚锦睿行了一礼,告辞离开。 一刻钟之后,陈昱霖也离开了姚家,陈昱霖和小厮出到姚府外面,马夫把马车驾过来,陈昱霖上了马车,小厮也跟着上车。 小厮问:“大公子,是要回府吗?” 陈昱霖道:“不回府,我们去北山。” 小厮只觉得陈昱霖好有雅兴,笑着道:“大公子是要去北山看梨花吗?现在并不是好时候,再晚半个月去,梨花会开得更好。” 陈昱霖伸手拍了一下小厮的脑袋,“乱说什么,你公子我去北山是有事。” 他要去北山找一找,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如梦里面的那个场景的地方。 马夫驾驶着马车,朝着北山的方向而去,一个时辰之后,陈昱霖到了北山。 这个地方,在京城里的人都知晓,北山的梨花最美,陈昱霖也曾跟同窗好友来过几次,吟诗作画,游山玩水,好不惬意。然而,虽然来过这么几次,但他还是从未认真游览过北山,并没有认真的把北山走遍,脑海里对北山的记忆也很模糊。 这一次,陈昱霖带着目的而来,花了整整两个多时辰的时间,一直逛到太阳下山,把北山前前后后认认真真地逛了一遍。以前来的那几次,没有哪一次有这一次看得那么仔细那么认真。然而很遗憾,他并没有找到梦里面的那个地方。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陈昱霖带着沉甸甸的心情回去了。 …… 姚锦绣回到锦绣小筑刚坐下,连口茶还没有喝,就听到丫鬟进来禀告,“五小姐来看三小姐了。” 姚锦绣捧着茶碗的手顿了一下,想起昨天她惊马之后,姚锦莲是说过要来看她的话。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来了。 姚锦绣放下手中的茶碗,对丫鬟道:“去把五小姐请进来。” 丫鬟出去,不一会儿领着姚锦莲进来。 今日姚锦莲穿了一身石青烟霞色缠枝香菊挑金线立领褙子,头上插着金凤衔宝珍珠串步摇,耳朵上带着一对石榴色宝石耳坠子,白净的脸上带着浅笑,尖尖的下巴,娇俏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妩媚。 好在姚锦绣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看到姚锦莲这样的美丽,十有□□都要丢了魂儿。 姚锦绣站起身招呼姚锦莲,“五妹妹快来坐。” 姚锦莲向姚锦绣行了礼,亲热地走上前去坐到姚锦绣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昨日三姐姐惊了马,我到如今想起来都后怕得紧,还好三姐姐没事儿,我就给三姐姐绣了一个荷包,里面放了一些宁心安神的香,能够安抚心神之用,三姐姐一定能够用得着。” 姚锦绣说着就拿出一个荷包来,胭脂色金线绣福字荷包,荷包里鼓鼓囊囊的装了东西,一股清雅的香味从荷包里散发出来。 这荷包也不知道好不好,不过姚锦莲都已经送上来了,姚锦绣也不好不接,她只好笑着接了过去,好在随身安装的医疗系统也没有做出任何提示,想来应该是安全的吧。 姚锦绣把荷包放在鼻端闻了闻,“好像有一股迷迭香的味道。” “三姐姐好厉害,一下子就闻出来了。”姚锦莲笑着道。 姚锦绣把荷包拿在手中,笑着摇头,“这里面应该还有其他的香,可是我闻不出来。” 姚锦莲用帕子捂住嘴嘻嘻地笑,“嘻嘻,还说三姐姐聪明,原来也有三姐姐不懂的东西。”她伸手把荷包拿过去,“我给姐姐戴上吧,这可是我连夜做出来的哦!” “你昨日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姚锦绣露出心疼的表情,“真是辛苦你了。” “所以三姐姐才更要戴着才好,也不枉我辛苦了一晚上。”姚锦莲说着就动手给姚锦绣系在了腰间。 其实姚锦绣很想仔细问问姚锦莲,荷包里到底都放了些什么香。但是这个时代,稍微有些头脸的人家,都有自己的制香方子,即使是有着同样作用的香,制作的方法都可能不相同。这些制香方子,是可以拿给女儿作为嫁妆带去夫家的,这也算是人家的家传秘方,一般不告诉旁人。 姚锦莲做的这个荷包里装的安神香,用的肯定就是二太太曾氏的制香方子,因为二太太曾氏的娘家十分擅长制香,很多人都很心水她家的香,但是她家的好东西都是不外传的,这便也是姚锦绣不好细问的原因所在,她怕被人说她觊觎曾家的东西。 姚锦莲把荷包系在姚锦绣的腰间,偏头打量着她道:“这样真好看。” 幽幽的药香味传入鼻尖,姚锦绣低头看了看,点头道:“是挺好的。” 这时候,又有丫鬟进来禀告,“三小姐,二少爷来了。” “快请他进来。”刚才去见二哥姚锦睿都没说上话,姚锦绣一听姚锦睿来了,自然欢喜得很,忙叫丫鬟去把姚锦睿请进来。 姚锦莲站起身来,“二哥和三姐姐几日不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就先走了。” 姚锦绣想留她,姚锦莲又道:“我也有十日没见着大哥哥了,大哥哥明日就要回去青松书院,我也想去看看大哥哥。” 姚锦绣便也不强求,“那好吧。” 于是,姚锦绣送姚锦莲到门口,正好碰到进门的二哥姚锦睿,姚锦莲便又叫了一声,“二哥哥。” “怎么就走了?”姚锦睿问。 姚锦莲仰起头笑着道:“我要去看大哥哥。” “也好,去吧。”姚锦睿错身让她过去。 待姚锦莲走后,姚锦睿跟着姚锦绣进屋,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味道,皱了皱鼻子,“我怎么闻到有一股香味?” “应该是这个。”姚锦绣则把腰间系着的荷包拿下来。 姚锦睿闻了一下,“是这个味道,你哪里来的?” 姚锦绣道:“五妹妹给的。” 姚锦睿皱了下眉头。 姚锦绣笑了笑,回头把荷包交给珍珠,吩咐道:“收起来吧。” “嗳。”珍珠答应一声,拿着荷包下去了。 屋子里开了门窗通风,好一会儿才让那香味彻底散去。 丫鬟重新上了茶,两兄妹聊起陈昱霖来考校姚锦睿课业的事情,姚锦睿直摇头,“陈大公子的学识实在太好了,我是真的自愧弗如。他还给我布置了功课,说是下一次会来检查。我都害怕见到他了。” 姚锦绣好笑道:“父亲请陈大公子来指导二哥的课业,二哥应该要好生学习才是,他多指点你一下,也能进益得快些。”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我一见到他就腿肚子打颤,背后冷汗直冒。他考校起功课来,比书院的夫子还要严厉,害得我话都要说不清楚了。” “可是人家也没比你大多少啊。”姚锦绣看着他道:“那你见到陆家那位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成这样?你还能跟他谈天说地,吟诗作对!” “那不一样啊,我以前又不知道他的身份。”姚锦睿反驳道。 姚锦绣笑笑,“论起身份地位来,五皇子陆瑾明可比陈大公子陈昱霖可怕多了,你会这样适应不了,其实还是心理作用。你完全可以把陈大公子陈昱霖当成白菜大萝卜,他问你问题,你只管照着自己的想法答就是了,答对答错都不要在意,他反而会觉得你这样足够坦然,也愿意多指点你一些,对你总是有好处的。但如果你在他面前感到畏惧,连张口答问都害怕的话,反而更让他对你印象不好。你说是不是?” 姚锦睿想了一下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还是妹妹想得透彻,我先前是觉得陈大公子问的问题太难,我不会答,怕答不好,却搞错了最关键的地方。” 姚锦绣道:“你这次答不好,回去就更认真的读书,按照他的要求来,他布置的课业你也都做好,总有一天能让他满意的。” 姚锦睿这下想明白了,舒展眉毛,笑着道:“我下次不会了。”又想起陈昱霖在书房外碰到姚锦绣时说的话,当时就想问姚锦绣了,只是没找到机会,就忍不住问道:“你和陈大公子很熟?” 姚锦绣摇头,“没有啊,二哥怎么会这样问?” 姚锦睿问:“那他先前怎么向你打听有遍山梨花树的地方?” “其实我也很奇怪。”姚锦绣也有些搞不明白,特别是这两次碰见陈昱霖,给她的感觉都有些难以形容,不过她不想让姚锦睿担心,就道:“我以前也没跟他接触过,或许是他觉得女孩子更喜欢关注那种风景优美的地方,就随口问上一问。” 好在姚锦睿也没有多想,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只是后来又说到五皇子陆瑾明这个人,姚锦睿内心十分纠结,“要和他断了来往吗?难得遇上一个聊得来的朋友,想一想又舍不得。” 姚锦绣倒是很能理解姚锦睿的心情,好不容易遇上个才学出众的知己,谁知道对方的身份是那样贵重,这多少让姚锦睿有些为难,姚锦绣安慰他道:“断了来往倒是不必,他接近你的时候也没有表明真实的身份,你就继续当他还是普通人好了,以平常心待之便好,也不必想得太多。” 姚锦睿犹豫了一下:“这样……也好。” 见姚锦睿犹豫的样子,姚锦绣知道姚锦睿这人是不善于撒谎的,都是有话直说,性格端正耿直,让他在狐狸一样的五皇子陆瑾明面前掩饰心情估计也很难办到。 于是姚锦绣道:“其实如果二哥要是觉得在他面前装不知道很难办到,那就对他直言以对吧,把自己想问的都直接问出来,他如果真当你是朋友,他总会对你讲明白,如果他什么都不说,这样不能交心的朋友,不要也罢。” 这倒是说到了姚锦睿的心坎里,他纠结了一晚上,最后想到的也是这样,再听姚锦绣如此说了之后,姚锦睿总算安下心来,不用再别人面前装傻,他才能活得自在,“二哥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好了。” 尽管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但姚锦绣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送走姚锦睿之后,姚锦绣又拿起医书来看。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翡翠见她睡着了,就拿来薄被给她盖上。 一个多时辰之后,翡翠见姚锦绣还没醒,就上前去轻声唤她。姚锦绣迷迷糊糊睁开眼,好半响才认出身前的人是翡翠,“翡翠,我睡了多久?” “一个多时辰了。” “头有些疼。”姚锦绣伸手摸了摸额头,没发烧,但是头重脚轻的感觉,眼睛也有些睁不开,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 第029章 条件 姚锦绣浑身都不舒服,喉咙里发干,对翡翠道:“你帮我倒杯温水来。” “嗳。”翡翠答应一声,转身去倒水。 姚锦绣趁机打开随身医疗系统检查了一下身体,医疗系统提示她有感冒症状,她就从医疗系统里拿了配好的治感冒的药出来放进嘴里,等翡翠端了水过来,姚锦绣接过去,就着水把感冒药吃了。 “要摆膳吗?”翡翠问,时间已经不早了,已经到了饭点。 姚锦绣点头,“摆吧。” 翡翠去传膳,姚锦绣还觉得头晕,眯着眼靠在榻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脑袋里一片糨糊,像是灵魂要出窍一样,感觉飘了起来。 不一会儿,晚膳摆上来了,翡翠来叫姚锦绣用膳。姚锦绣从榻上起身的时候,身子还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整个人都晕得厉害,还好翡翠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倒,翡翠着急道:“三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姚锦绣手指按住额头,缓了缓神道:“估计是有些着凉了。” 翡翠忙道:“那奴婢去请大夫。” 姚锦绣拉住她,“先别去,我这会儿还没什么事儿就要去请大夫,大太太又该说我没事儿找事儿了,你让丫鬟去熬些姜汤来,我喝些姜汤再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翡翠听了吩咐,就叫了丫鬟去大厨房熬姜汤。姚锦绣坐到桌边去吃饭,看到桌上摆的那些菜品,却是半点儿胃口也没有,硬逼着自己吃了半碗白米饭,便是怎么也吃不下了。 又等了一会儿,丫鬟终于熬好了姜汤回来,姚锦绣趁热喝了一大碗,热乎乎的姜汤喝进胃里,全身都透着一股暖意,姚锦绣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稍微出了一些汗,翡翠用热帕子给她擦了擦,她觉得累,就让翡翠扶她到上床去躺着。姚锦绣头重脚轻,整个人像是张纸片一样快要飞起来,躺在床上晕乎乎的难受,很快就睡了过去。 只是姚锦绣这么一睡过去,到了第二日早上,她却没能起得来床…… …… 前一天夜里是珍珠负责值夜,她知道姚锦绣身子不舒服,就候在外间一晚上都没敢真睡过去,就怕姚锦绣半夜里会有事叫她,谁知一晚上过去都没有半点儿动静。 珍珠在外间一直等到天光大亮,也没听到里间姚锦绣起床的动静,平日里这个时候,姚锦绣早就起床了。她觉察出不对劲儿,快步走进里间,伸手撩开帐子,就见姚锦绣一脸潮红昏迷不醒的躺在锦被里,满头满脸的汗水,难受得眉头紧蹙紧,发出低低的shen吟声。 “三小姐,三小姐……”珍珠低声叫着姚锦绣,无奈姚锦绣完全没反应。 “三小姐……”珍珠伸手摸上姚锦绣的额头,好烫,简直烫得能煎熟鸡蛋了。 珍珠忙回头吩咐跟进来的小丫鬟,“去叫你翡翠姐姐来照顾三小姐,我马上去找大太太,请她给三小姐请大夫。” 小丫鬟应了一声便去了,珍珠又跟另外守着的小丫鬟嘱咐了两句,便脚步飞快地出了锦绣小筑,往大太太谢氏的主院跑去。 到了主院,珍珠跟看门的婆子说要见大太太谢氏,三小姐生病了,要请大夫。好在看门的婆子也没为难她,就赶忙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有丫鬟出来叫珍珠进去说话。 珍珠跟着丫鬟进去,大太太谢氏正在用早膳,喝的是燕窝粥,吃的是水晶饺子、开花馒头、鸳鸯酥,珍珠飞快地扫了一眼就低下头去向大太太谢氏行礼。 大太太谢氏喝了一口燕窝粥,用帕子擦擦嘴,慢条斯理地问:“阿绣怎么了?” 珍珠忙道:“三小姐从昨个儿就有些不舒服,原本想着喝些热姜汤发发汗就好了,谁知道今天早上竟是起不来床了,到现在还昏迷在床上,怎么叫也叫不醒?” 昏迷在床?怎么叫也叫不醒?这不是跟上一回一样吗?真是活该! 大太太谢氏还对几天前姚锦绣在老太太谢氏那儿闹的一场昏迷不醒事件记忆犹新,尤其是后来大老爷姚启辉对她毫不留情的逼问更是记忆深刻,到现在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大老爷姚启辉那怒火朝天的样子,她连晚上睡觉都怕梦到做噩梦! 现在一听姚锦绣又昏迷不醒了,大太太谢氏暗戳戳的觉得这真是连老天爷都帮她,才几天时间姚锦绣就晕过去两次了,而且两次都还这么凶险,如何叫都叫不醒。看来这姚锦绣的身体是真的很不好,搞不好哪天就去么没有了,也省得她去动其他心思了。 大太太谢氏因为吃了上一回的亏,后来她可是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把大老爷姚启辉哄好。这一次还算有点脑子,她不想再因为这件事被大老爷姚启辉责骂,所以这一次大太太谢氏也没有怠慢,转头就吩咐管事婆子去拿对牌给珍珠,让珍珠去给姚锦绣请大夫。 大太太谢氏是这么打算的,让珍珠去给姚锦绣请个大夫来看看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是姚锦绣自己身体要不好,又不是别人害她。大夫来了,看好了姚锦绣的病,算她的慈心仁善,大夫看不好姚锦绣的病,这也怪不得别人,怪只能怪姚锦绣自己命不好,她只要把面子上的功夫做好就行了。 大太太谢氏对珍珠道:“你拿了牌子就赶紧去给阿绣请大夫,要是银子不够就去账房上先预支银子,如果要用什么药,就到我这里来领……” 这里话还没说完,大老爷姚启辉就从外面跨步进来,听到后半截话就皱起了眉头,再一眼看到姚锦绣身边的大丫鬟珍珠,立马就想起了她是谁,大老爷姚启辉对珍珠的记忆还挺深刻的,不由开口问道:“珍珠,你怎么会在这儿,出什么事了?” 看到大老爷姚启辉突然出现,大太太谢氏硬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在心里把外面看门的丫鬟婆子狠狠骂了一顿,心道要把那些丫鬟婆子都叫来好生敲打敲打一番,不然像这么放大老爷姚启辉进来,出了事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她又万分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错话,不然又该惹了大老爷姚启辉不高兴了,好在自己这一次没有出错。 大太太谢氏对大老爷姚启辉道:“珍珠说阿绣又不好了,又像上一回一样昏迷不醒。”大太太谢氏抽出帕子擦了一下根本不湿的眼角,面露担忧地道:“我已经安排她去给阿绣请大夫,如果需要银钱就在账房先去预支,药材什么的也不用担心,只管紧着给阿绣用。” 大老爷姚启辉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上一回姚锦绣昏迷不醒的模样也跟着着了急,沉着脸对珍珠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赶快去请大夫,把京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 “奴婢这就去请大夫。”珍珠点头不迭,正好管事婆子拿来对牌,珍珠接过去,向大太太谢氏和大老爷姚启辉行礼告退,匆匆出门去请大夫。 出了姚府,珍珠往药铺一条街而去,路上匆匆,是片刻也不敢耽搁。好在姚府离药铺一条街也不远,不过一刻多钟就到了。 在药铺一条街上最有名的当属万安药铺,珍珠没有丝毫犹豫就往万安药铺而去。 万安药铺地处药铺一条街正中心的位置上,六扇大门打开,前面是药铺,后面连着制药存药的院子厢房等,宽敞又气派。 珍珠走进万安药铺,说是要请大夫,掌柜的过来问了问病人的情况,皱眉道:“这位姑娘不好意思,药铺的大夫都出诊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看能不能去别家请其他的大夫?” “……那好吧。”珍珠是想给姚锦绣请最好的大夫去看病,可惜人家大夫不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再说姚锦绣的情况也等不得,珍珠只好答应去别家看看。 珍珠满心失望转身往外走,抬头看见从大门外走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穿深蓝色绣暗纹直缀的男子,正是五皇子陆瑾明。至于走在他身旁稍微落后一步的男子,珍珠没见过不认识。 “是你!”陆瑾明一眼就认出了珍珠,知道她是姚锦绣身边的大丫鬟,平常姚锦绣出门都带着她,现在见她一个人出现在药铺里,不由开口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珍珠见是陆瑾明,想到他跟二少爷姚锦睿是朋友,又联想到他跟姚锦绣的那些“过结”,就蹲身向他行了一礼,红着眼眶微微抿了一下唇道:“三小姐生病了,奴婢来给她请大夫。” 陆瑾明一听姚锦绣生了病,蓦然地心中一紧,关切道:“你家小姐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想起姚锦绣生病昏迷不醒的模样,珍珠难过得眼眶发红,说话的声音发哑,“很严重,昏迷不醒,都起不来床了。” “这么凶险!”陆瑾明只觉得呼吸都紧张起来,他无法想象那样聪明灵透的姚锦绣生病到昏迷不醒会是什么样子,他甚至有一股想要冲去姚家看一看姚锦绣的冲动,但现在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努力把那股情绪按压下来,对珍珠道:“你遇到我正好,我身后这个万大夫是万安药铺的当家的,他虽然平日里不怎么给人看病,但是他的医术很好,如果你相信我,我就让万大夫跟着你一起回去给你家小姐看病。” 珍珠抬头看向陆瑾明身后的万大夫,见他的岁数也不是很大,估摸着也就四十岁的样子,这人的医术真的好吗?她真的应该相信陆瑾明的话吗? 安大夫也看出了珍珠的疑虑,上前一步笑着道:“五爷,人家可不相信你说的话呢!” 这人真是直接,当着她的面就说这样的话,搞得珍珠一阵尴尬,脸色一红,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安大夫。 倒是旁边的掌柜看到了这一幕,上前来好心地对珍珠道:“姑娘,他真是我们万安药铺的当家人,医术不比坐堂大夫差,你要是真的很急,不妨请我们当家的去给你家小姐看病。” 这下珍珠倒是相信了,忙向万大夫行了一礼,“刚才是我多有冒犯,还忘万大夫不要计较,我家小姐生了重病,还请万大夫去给我家小姐诊治。” 万大夫看了珍珠一眼,沉吟了一下,对陆瑾明道:“让我去看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第030章 出城 陆瑾明不悦地哼了一声,“有话快说!” 这是万大夫跟着陆瑾明去报恩寺看了致远大师的伤才回来就遇上珍珠来求医。还真别说,当初致远大师的伤看起来那么凶险,现在竟然都好得差不多了。万大夫也好奇地问过陆瑾明到底是谁给致远大师治的伤,但是陆瑾明一直藏着掖着没有告诉他,这让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这下他终于是找到了提条件的机会,满心期待地对陆瑾明道:“五爷,让我去给姚三小姐看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你要把我一直好奇的那个人介绍给我认识。” 陆瑾明盯住万大夫的黑眸微微眯起来,目光中透着一股危险的光芒,释放出来的威压逼得万大夫都不敢与他对视,只听得陆瑾明沉声道:“你先去把人治好了再说。” 这是陆瑾明松口的意思,万大夫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刚才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才没有退缩,现在终于能达成心中所愿了,万大夫简直要高兴坏了,就差没有像猴子一样蹦起来,连忙道:“容我准备一下,马上就去给人看病。” 万大夫去准备,陆瑾明也跟着进去看着,万大夫回头看到他那专注的眼神,心中突兀地一跳,一个想法在脑海里转悠,打趣道:“我很好奇,那家小姐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五爷你这么关心?” 陆瑾明盯了他一眼,转过身往外走了,“你要再胡言乱语,就不用去看病了!” “别,别,我马上就去。”万大夫忙抱着他的药箱出门,回头看到陆瑾明长身玉立站在院子里出声,嘿嘿笑了两声,这明明就是有鬼! …… 万大夫去了姚府给姚锦绣看病。高烧不退的姚锦绣一直没有醒过来。万大夫仔细检查了一下姚锦绣的情况,越检查眉头越皱越紧,姚锦绣这样满脸通红昏迷不醒不是好事,就连候在旁边的翡翠和珍珠也是心中紧张难安。 “万大夫,三小姐她怎么样了?”珍珠心急地问,翡翠也是紧张兮兮地看着万大夫。 万大夫看了她们两个一眼,很多话在心里百转千回,最后斟酌道:“姚三小姐不是什么大病,是感染了风寒才会发烧,只是身子太虚才会一直昏迷不醒,我先开副药给她,你们熬好了给她服用,吃完药再看情况。” 珍珠感激道:“那就劳烦万大夫开药。” 万大夫点点头,出去外间开药方,翡翠拿了药方去抓药,珍珠付诊金给万大夫,又送万大夫出去。 坐上马车离开姚府,马车向着药铺一条街的方向驶去,万大夫坐在马车里,一直深锁着眉头,他刚才通过诊脉发现,姚三小姐姚锦绣的病着实奇怪,说是风寒也不全是,要说是中毒也不像,感觉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诱发的病症。只是他这么简单的看了看,也无法完全肯定是不是就如他心中所想。大宅门里本来就乌七八糟的事情多,这也是他不太愿意出门给人看病的缘故,最不喜欢的就是遇到这种后宅阴私之事,所以他刚才才没有对珍珠和翡翠把话说得太明白。 回到万安药铺,万大夫下了马车,走进药铺里,奇怪的是陆瑾明还没有走。他就说陆瑾明让他去给姚家三小姐看病有鬼,这一下果然印证了他的想法。他走上前去,给陆瑾明行礼,“五爷,你不是有事吗?怎么还没走?” 陆瑾明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碗,看了他一眼,淡定地道:“我在等你回来。” 万大夫听明白了陆瑾明话里的意思,深知他这样放下要事专门在这里等着他回来铁定不简单,就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对陆瑾明点了点头,“我们到里面去说。” 说完万大夫就朝后面里面走,陆瑾明面色不明,扯了一下身上的衣摆,站起身跟在万大夫的后面走了进去。 后院里很安静,院角种着万年青,万大夫和陆瑾明两人站在院子里,四周很通透,有人过来就能看得见。 陆瑾明看万大夫的神色不太对劲儿,心里也跟着担心,“怎么回事,你去给姚三小姐看病有什么问题吗?” 万大夫看了他一眼,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就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那个姚三小姐?” 被问到这样的问题,这是万大夫逾矩了,陆瑾明面色有些不悦,不过他念在万大夫跟他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并没有发作,冷声道:“你问得太多了。” 万大夫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已经更能肯定他的心中所想了,只是陆瑾明不愿意说,他却不能不劝,就把在姚家所见一五一十告诉了陆瑾明,“我觉得姚三小姐的病很蹊跷,并不是普通的风寒,倒像是被什么东西诱发出来的病症,说是中毒看起来也不像,我无法确定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这答案让陆瑾明吃了一惊,“连你也看不出来?” 万大夫勉强笑了一下,“我医术是还可以,但也不是华佗再世啊。” 陆瑾明紧皱起眉头,想起姚家那家子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然前一世也不会让她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跑去边城找姚锦睿了,可想而知她在姚家过的日子有多艰难,遂猜测道:“你说她可能是中了毒?” 万大夫眉头皱起,表情深沉,“说实话,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我并不能完全肯定她就是中毒,因为她的症状看起来并不像是中毒。而且我看了,反而觉得她像是胎里就带来的病症,只是现在被什么东西诱发了,才会导致她现在一直昏迷不醒。你知道像这样的大宅门里,多多少少都有许多的阴私事存在。”说完万大夫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我这不是废话嘛,这些事你比起我来见得多多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这样的话。”陆瑾明阴沉着脸道:“你有把握治好她吗?”这才是陆瑾明真正关心的问题。 万大夫默了一下才为难地道:“我现在都无法确定她的病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能按照我所想的法子去医治,至于有没有效,什么时候能好,我确定不了。” 陆瑾明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万大夫只是站在他的旁边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气,只听得他道:“你说她可能中了毒,那用能解百毒的解毒圣丹有没有用?” “啥?” “我说解毒圣丹。”陆瑾明重复了一遍。 万大夫欣喜地拍掌道:“解毒圣丹能解百毒,既能解毒又能治病,当然有用啊,只是……”说到这里万大夫话锋突然一转,“只是那东西我都只听过没见过,传说这世上总共就只有五颗解毒圣丹,是前朝神医柳一手的绝世秘药,无数人都想要得到的好东西,但是在前朝战乱的时候,随着神医柳一手的失踪,解毒圣丹也跟着下落不明。现在都没有人知道解毒圣丹在哪里。要是有那么一颗解毒圣丹,那真是不得了,解百毒,治百病,延年益寿……” “效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陆瑾明问得很认真。 “你不是知道吗,你还问我……”万大夫说到一半反应过来陆瑾明是什么意思,连忙改口道:“哎哎,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你还真当真?” 陆瑾明没接话,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就大步出了院子,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了万安药铺。 一刻钟之后,一骑马飞速往东门出城而去。 …… 姚府锦绣小筑里。 丫鬟熬好了药,珍珠一口一口喂姚锦绣吃了,烧稍微退下去一些,只是脸蛋儿依旧烧得通红,人也没见醒过来。 大老爷姚启辉下了衙门过来看姚锦绣,进了屋瞧见珍珠和翡翠都守在床边,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姚锦绣,只是姚锦绣一直昏迷着躺在床上。 “请过大夫了吗?”大老爷姚启辉走过去问。 珍珠道:“请了,请的万安药铺最好的大夫。” 大老爷姚启辉又问:“吃过药了吗?” 珍珠道:“我刚喂小姐吃了。” 大老爷姚启辉便没有了话,在姚锦绣的床边坐下来,目光落在姚锦绣的脸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此坐了大半个时辰,大老爷姚启辉站起身走了。 在主院里的大太太谢氏从大老爷姚启辉下衙回府去了锦绣小筑就得到了消息,除了不知道大老爷姚启辉在锦绣小筑里说了什么话以外,大老爷姚启辉在锦绣小筑里呆看了多长时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锦绣小筑的,大太太谢氏都一清二楚。 大太太谢氏对来回话的管事妈妈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今天就不要去打扰大老爷了,叫眉姨娘去伺候大老爷。” 大老爷姚启辉总共有三个姨娘,林姨娘、眉姨娘和陈姨娘。前段时间出了事的林姨娘,现在基本上是不怎么出来蹦跶了,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连门都很少出,大老爷姚启辉也不怎么去她那儿了,基本上像是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一般。而陈姨娘是大老爷姚启辉身边的老人了,是大老爷姚启辉以前的通房丫头抬的姨娘,现在岁数大了,也不怎么争宠,又没有子女傍身,大老爷姚启辉对她也不见得多喜欢,反正就是在那儿呆着呗。至于剩下的那个眉姨娘,她是跟林姨娘差不多时候抬的身份,是下面的人孝敬给大老爷姚启辉的美人儿,水灵灵像花儿一样嫩的年纪,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很得大老爷姚启辉的喜欢。 大太太谢氏让眉姨娘去伺候大老爷姚启辉,这是知道大老爷姚启辉今天心情不好,她不想去触那个霉头,才安排了眉姨娘去。反正让眉姨娘去触霉头,是她乐见其成的事。 …… 下午的时候,陆瑾明出了一趟城,直到快亥时末才回城。那时候城门都关了,差一点儿没进得了城…… 第031章 怜爱 下午的时候,陆瑾明出了一趟城,直到快亥时末才回城。那时候城门都关了,差一点儿没进得了城。陆瑾明本想上去叫人开门城,一见那守城门的将领是二皇子的人,他一向跟二皇子不太对付,这么上去叫开城门铁定讨不了好。想到此,他立刻就打消了叫门的念头,转身就离开了。好在他的武功高强,暗卫里的能人也多,他又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最后避开那些守卫,顺顺利利进得城来。 陆瑾明出城的时候是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怀中却揣了个鼓鼓囊囊的东西,只是天色太黑,东西又揣在他的怀中,看得不是很真切。只随着他骑马的动作,胸前方方正正的一大块东西也跟着晃动,却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宝贝。然而能让他揣在怀中的东西铁定不一般,倒是很让人遐想连篇。 趁着夜色,陆瑾明去了姚府外面,隐在一棵大树上。此时夜深人静,月亮都藏进了云层里,四周一片黑寂,只隐隐约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犬吠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陆瑾明从大树上跳进姚府里,在几个快速的纵跃之后,身形敏捷地避开了那些巡逻的护卫,径直往姚锦绣所住的后院而去。 陆瑾明并不知道姚锦绣所住的具体位置,他只得施展轻功,动作敏捷地在姚府的后院里到处寻找。不得不说他运气很好,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很快就找到了锦绣小筑。看到院子门口挂着的“锦绣小筑”的匾额,他就知道这是姚锦绣住的地方了。 翻身进了锦绣小筑,陆瑾明隐在窗边透过开着的窗户察看屋里的动静。他的眼力很好,一眼就看到珍珠坐在床边守着姚锦绣,手撑着脑袋一搭一搭的打瞌睡,但是又不敢真的睡着,眯一下眼睛又赶紧睁开看一看姚锦绣有没有事儿。 陆瑾明捡了块碎银子在手上,趁着珍珠打瞌睡的当口,手上一用力朝着珍珠弹了过去,碎银子打在珍珠身上,珍珠就软绵绵地趴在了一边,彻底地昏睡了过去。 黑暗中身影一闪,陆瑾明就飞快地进到了房内,他快步走到床畔,伸手试了一下姚锦绣的额头,果然是烫手得吓人。 他爱怜地看只她,目光沉沉,里面透着满满的疼惜和怜爱,心疼的感觉从贴着她脸蛋儿的手上开始蔓延,直达心底,好想好想替她难受,不让她再受病痛的折磨。 姚锦绣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贴上额头,让她烧成糨糊的脑袋很舒服,那感觉就像是被困在沙漠里的人,终于发现了有水的绿洲一样,下意识地想要更多的冰凉和舒畅,条件反射地伸手就抓住冰凉的来源不放手,还像猫儿一样把脸贴过去在陆瑾明的手上蹭了蹭。 陆瑾明的心不由地一颤,连贴着她脸蛋儿上的手指都微微抖起来,明知道这样不对应该赶快放开却又舍不得放开,眼底里翻滚着无数的情绪,如同波浪滔天的大海一样汹涌澎湃,内心挣扎煎熬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把手拿开,任由她抓住不放。 如此僵持了快两刻钟,等到姚锦绣自己把他的手放开了,陆瑾明才终于把手收回来。他伸手进怀中,把那个鼓鼓囊囊的东西拿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可见那是一个朱漆色的盒子。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颗如鸽子蛋大小的黑色药丸。他把药丸拿出来,喂到姚锦绣的嘴里。 那药丸入口及化,滑到姚锦绣的喉咙口处,她下意识地就把那药丸吞了下去。陆瑾明静静地看着姚锦绣,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很想低下头去亲一亲她,最后还是忍住了。直到确定她把药吞了下去,药效超不多起了作用,姚锦绣的脸色好看一些了,陆瑾明才放心的离开。 离开姚府之后,陆瑾明径直回了秦/王府。 进内室脱了外面的深蓝色绣暗纹直缀,只着单薄的月白色中衣,陆瑾明抬起右手握住左手肩膀,右手肌肉绷紧一使劲儿,只听得“咔嚓”一声,脱臼的左肩膀就接回原处,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左肩膀,骨头已经矫正好,活动没有问题。 陆瑾明回转过身,朝着左边靠墙的多宝阁走过去,借着屋里透亮的灯火可见他的右胸口处有一剑伤,入肉三公分,流了许多的血,把月白色的中衣都染成了暗红色。 多宝阁右手第二格上放着个紫色暗纹的盒子,陆瑾明抬手把盒子拿下来,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各种药瓶子,陆瑾明从中找出止血的药瓶,拔下瓶塞,扯开月白色的中衣,露出胸口处的伤,他把止血药粉撒在伤口上,又拿了绷带把伤口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陆瑾明才吁出一口气。他没叫府里的人来给他包扎伤口,是不想被别人知道,以免传到惠安长公主耳中,又要让惠安长公主担心。 陆瑾明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胸口处,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顿时就变了颜色,他从椅子上噌地站起身,弯腰到处翻找,走过的地方,桌上,地面,还有丢在一旁的外袍,好在最后在放外袍的地上找到了放玉石耳坠子的那个荷包。 “还好没有丢。”陆瑾明把玉石耳坠子好生收起来,脸上露出笑容,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 姚锦绣一连睡了三天,期间一直都没有醒一下,好在她的病情是一天比一天好,也不再发烧了,呼吸也很平稳,脸色也不像刚发病时那样潮红,就连来给她看病的万大夫也说是药已经起了效用,只要继续吃药就行,再多等几天应该就会醒过来。有了万大夫这句话,一直守在床边照顾姚锦绣的翡翠才松了一口气。 万大夫把新开好的药方递给翡翠,嘱咐道:“这是我新换的药方,按照这方子吃上几天,应该就能醒了。” “谢万大夫。” 翡翠叫来小丫鬟送万大夫出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万大夫一直都在想,姚三小姐的病怎么会好得这么快? 翡翠在屋里照顾姚锦绣,就听到外面传来吵嚷的声音,一个丫鬟跑进来,着急地跟翡翠道:“翡翠姐姐,你快去看看珍珠姐姐吧,珍珠姐姐脸上突然长了好多红色的疹子,密密麻麻一片一片的,看起来好可怕。” 翡翠忙放下手中给姚锦绣擦脸的帕子,“走,我们过去看看。” 回头交代了一句另外的丫鬟照顾好姚锦绣,翡翠快步走出屋去。大丫鬟都是一人一间,翡翠拐角往珍珠住的屋子走去。 推开屋门,翡翠走进去,抬眼看见珍珠一个人缩在床里面,脸埋在被子里不肯见人。 翡翠走上前去,拉了一下珍珠的胳膊,“珍珠,你起来,让我看看。” 珍珠头埋在被子里,大声的吼道:“你走,别管我!”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走,你快让我看看,也好想办法叫大夫来给你看一下。”翡翠耐心地劝道。 珍珠还是不肯抬起头来,催促着翡翠赶紧离开,“你快走,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还要照顾小姐,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翡翠还想劝珍珠,院子里又传来喧闹的声音,翡翠刚想叫小丫鬟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见大太太谢氏身边的管事黄妈妈带着人大步闯了进来。 翡翠站起身上前去给黄妈妈行礼,黄妈妈看也不看翡翠一眼,伸手一把推开她,厉声喝道:“我听人说,珍珠得了很可怕的疹病,为了府里各位主子的安危着想,不能再让珍珠留在这儿,要把珍珠挪出去。” 说完就要叫人上前去把珍珠拉出来,这架势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珍珠一个劲儿往床里面缩,尖声叫道:“我不要出去,我不要出去,我没有病,我没有病!” 黄妈妈招呼人上前去,丝毫不留情面,“把她拖出来,现在可是我说了算。” “黄妈妈……”翡翠见情况不对,扑上前去挡在前面,拦住那些上前的人,噗通一声跪在黄妈妈身前替珍珠求情,“黄妈妈,珍珠这究竟得的是什么疹子还不能确定,又没有经过大夫诊断,怎么能说把人挪出去就挪出去?万一珍珠这只是普通的疹子,说不定吃吃药睡一觉就好了呢。而且三小姐现在还卧病在床,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珍珠一直照顾三小姐从没出过差错,就算要把珍珠挪出去,也要告知三小姐一声。” 好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黄妈妈冷笑一声,“翡翠,你一向都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怎么在这件事上就犯了糊涂!你也知道说三小姐现在卧病在床,三小姐这病都病了好几天了还没醒过来,难道不是底下的人照顾不周?珍珠现在生了这样的病,更是不能去照顾三小姐。三小姐身边不能缺了人照顾,只有把生病的珍珠挪出去,换其他的得力丫鬟进来照顾三小姐才是正理。” 这人纯粹就是趁着三小姐姚锦绣生病的当口来找麻烦,以珍珠生病为由把珍珠挪出去也只是借口,不然哪有连大夫都不请来看一下就把人挪出去的道理,而且珍珠才发病,黄妈妈就带着人来了,这就跟安排好了的一样,从始至终的透着蹊跷。 翡翠着急地道:“黄妈妈,你们不可以这么做,你们……” 没等翡翠把话说完,黄妈妈不耐烦地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我现在劝你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再这么油盐不进,非要拦着我办差,小心我把你跟珍珠一起拖出去卖了!” 第32章 穷吃土穷吃土 穷吃土穷吃土,这是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钿子分凤钿、满钿、半钿三种。其制以黑绒及缎条制成内胎,以银丝或铜丝之外,缀点翠,或穿珠之饰。”一般妇女多用铜丝或铁丝做成“头发撑子”,钿子有凤钿、满钿、半钿三种。钿子前如凤冠,后加覆箕,上穹下广;将头发分两缕缠绕其上,再插上扁子、簪子、花等饰物。 簪子是满族妇女梳各种发髻必不可少的首饰。通常满族妇女喜欢在发髻上插饰金、银、珠玉、玛瑙、珊瑚等名贵材料制成的大挖耳子簪、小挖耳子簪、珠花簪、压鬓簪、凤头簪、龙头簪等。簪子的种类虽然繁多,但在选择时还要根据每个人的条件和身份来定。比如人关前,□□哈赤的福晋和诸贝勒的福晋、格格们,使用制作发饰的最好材料首选为东珠。两百年后渐渐被南珠,即合浦之珠所取代。 与珍珠相提并论的还有金、玉等为上乘材料,另外镀金、银或铜制,也有宝石翡翠、珊瑚象牙等等,做成各种簪环首饰,装饰在发髻之上,这若是同进关以后相比,就显得简单得多了。进关以后,由於受到汉族妇女头饰的影响,满族妇女,特别是宫廷贵妇的簪环首饰,就越发的讲究了。如乾隆十六年(1751年),乾隆皇帝为其母办六十大寿时,在恭进的寿礼中,仅各种簪子的名称就让人瞠目结舌,如事事如意簪、梅英采胜簪、景福长绵簪、日永琴书簪、日月升恒万寿簪、仁风普扇簪、万年吉庆簪、方壶集瑞边花(鬓花)、瑶池清供边花、西池献寿簪、万年嵩祝簪、天保磬宜簪、卿云拥福簪、绿雪含芳簪……等等。这些发簪无论在用料上,还是在制作上,无疑都是精益求精的上品。 从清代后妃遗留下来的簪饰来看,簪分两种类型。一是实用簪,多用於固定发髻和头型用的。另一类为装饰簪,多选择质地珍贵的材料,制成图案精美的簪头,专门用於发髻梳理后戴在明显的位置上。现故宫内珍藏的多幅宫廷写实画,都有后妃戴簪的描绘。从图上看,她们有的将簪戴在发髻正中,有的斜插在发髻的根部。后妃们头上戴满了珠宝首饰,发簪却是其中的佼佼者。因而清代后妃戴簪多用金翠珠宝为质地,制作工艺上亦十分讲究,往往是用一整块翡翠、珊瑚水晶或象牙制出簪头和针梃连为一体的簪最为珍贵。如北京故宫珍藏的白玉一笔寿字簪就是一块纯净的羊脂白玉制成的,簪梃即是寿字的最后一笔。用同一方法雕刻的翡翠盘肠簪、珊瑚蝙蝠簪都是簪饰中之佳作。此外还有金质的福在眼前管、喜鹊登梅簪、五蝠捧寿簪等以雕刻精细、玲珑剔透而受到瞩目。还有金质底上镶嵌各种珍珠宝石的头簪,多是簪头与针梃两部分组合在一起的,但仍不失其富丽华贵之感。随著清代后妃发式逐步加宽加大,簪饰的形制也逐步朝两个极端发展,一种是簪头逐渐变小,如疙瘩针、耳挖勺、老鸦瓢等;另一种是簪饰越来越大,不仅适合满族妇女梳两把头覆盖面大的特点,还逐渐演变成头花、扁方等大首饰。 头簪作为首饰戴在头上,不仅起到美饰发髻的作用,簪头制成的寓意吉语还有托物寄情、表达心声意愿的美好追求。就清代后妃遗留下的簪饰来说,形式之多,花样之广是前代各个时期所不及的。曾在珍宝馆展出的一支畸形珠“童子报平安”簪,就是一件少有的珍品。簪头是一特大畸形珍珠,约五厘米长,看上去就像一顽童在作舞蹈状。在畸形珠左边饰一蓝宝石雕琢的宝瓶,瓶口插几枝细细的红珊瑚枝衬托著一个“安”字。顽童背后一柄金如意柄,将其与宝瓶连为一体,并将金累丝灵芝如意头露在顽童右侧。从顽童装饰看是个男孩。整个如意连在一起便称.之为“童子报平安”,或“童子如意平安”。封建社会的道德伦理讲究“三纲五常”,即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皇帝的妻妾当然是以皇帝为纲,要为皇室多生子嗣,要“多福多寿多子孙”,以使皇家血脉旺盛,帝王基业万古千秋地传承到永远,这只头簪的用意是不言而喻的。然而事实并非那麽称心如意,清代康熙帝三十五个儿子,长大成人的有二十四个,诸皇子争权夺势,使康熙帝不到古稀之年就撒手人寰。清朝晚期的同治、光绪两位皇帝,即有皇后又有妃子,却无子嗣,致使其母慈禧两度垂帘听政,统治了中国达半个世纪。 慈禧还爱美成癖,一生喜欢艳丽服饰,尤其偏爱红宝石、红珊瑚、翡翠等质地的牡丹簪、蝴蝶簪。咸丰十一年,奕泞病逝承德的避暑山庄。慈禧二十七岁便成了寡妇。按满族的风俗,妻子为丈夫要戴重孝,释服二十七个月。头上的簪子要戴不经雕饰的骨质的,或光素白银的。慈禧下旨令造办处赶打一批银制、灰白玉、沈香木等头簪。同治元年二月,这批素首饰陆续送到慈禧面前。慈禧每天勉强插戴,极不情愿。释服期满,这批首饰全部被打入冷宫。慈禧又戴上精湛华贵的艳丽头簪,直到老年此习不改。 后妃戴簪有季节性,冬春两季戴金簪,到立夏这天换下金簪戴玉簪。直到立冬又换上食簪。清晚期在慈禧身边当过女翻译的裕德龄女士回忆:1903年农历四月24日是立夏,“这一天每个人都得换下金簪戴玉簪”。就在这一尺,慈禧赐给裕德龄母亲、妹妹和她本人每人一支玉簪,“太后拣了支很美的给我母亲,说这支簪曾有三个皇后戴过,又拣了两支很美丽的给我们姐妹俩各一支,说这两支是一对,其中一支是东太后常戴的,一支是她自己年轻时戴的”。清末,后妃头簪子多都是祖宗传下来的遗物,宫中后妃都视若珍宝。慈禧讨她喜欢的人可以任意赏赐,毫无拘束。但对光绪帝却为一支玉簪而恨之入骨,至死都不予谅解。清末戊戌变法失败后,慈禧将光绪囚禁瀛台。一日隆裕皇后去看光绪,光绪极为反感。他与隆裕虽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夫妻情分丝鼍没有。因此,光绪一见到隆裕就厌恶得连气都喘不均匀。隆裕的到来,光绪看也不想看,连说两次“跪安吧!”隆裕十分恼火,故意装作没听见。光绪见她不走,气得两手发抖,使足了劲想把她推出去,没想到用力过猛,碰到隆裕发髻上的玉簪。玉簪摔到地上立刻粉碎。这支玉簪是乾隆时的遗物,传到慈禧手裏,她又给了隆裕。降裕见状,立刻哭著把这件事告诉了慈禧。慈禧大怒,心中更加气恨光绪,从此派人严加看管光绪,送馊饭,送凉汤,对待光绪像对待罪人一样。政治分歧使慈禧和光绪关系如同陌路人,而一支玉簪成为他们母子亲情彻底决裂的□□,光绪的英年早逝也成为一种历史的必然。 在民间,一般来说是富家多用玉质银质,贫家则用骨质。普通人家嫁闺女,银簪子也是必不可少之物。因是陪送来的较为贵重物品,女人们都非常珍视,有的用一辈子也不丢不坏。可民间广泛使用的簪子绝大多数是骨质,所以人们总是习惯将其称之为“骨头簪子”。簪子一般长三四寸,更长些的也有,但很少。簪子头部尖细,尾部有一个圆疙瘩。头细易插入发髻,尾部的小疙瘩能使之牢固。还有一种扁簪子,两头粗,中间细,多是银、铜质。扁簪子的两面分反正,正面饰有花朵草叶及吉祥图案,反面是光的,整个形状略往裏弯。扁簪子具有十分明显的装饰意义,固定发上,闪闪发光。簪子是许多民族的妇女在修饰头发时所不可缺少的装饰品,它是妇女们固发、美发的有效用品,这是它几千年来盛用不衰的主要原因。 头花是簪发展而来的首饰。由花头和针梃两部分组成。由於满族妇女发式是由软翅头发展到两把头,进而成为架子头,最后产生大拉翅,头上的发式也越来越宽大.於是一种覆盖面较大的头饰——头花,便应运而生。头花大多由珍珠、宝石为原料,因此,需要一个稳定的依托,即在簪的基础上做了某些相应的改动。如在针梃的顶端焊一个十字形横托,并於十字横、竖交叉点做头花的主体。起装饰作用的花草枝叶、鸟兽虫蝶、吉字祥符等环抱四周,簇拥著主体。这样互相搭配既使构图的主次关系明显,又使以珍宝为原料的头花本身合理的分担了承受能力。满族妇女在梳头时,把大朵头花戴在两把头正中,称为头正,也有选用两朵相同颜色和造型的分插两把头的两端,俗称压发花,又称压鬓花。 满族妇女除了旗头、簪子外,还普遍喜欢在发髻上插饰花朵,将硕大的花朵戴在头上历来是满族的传统风俗。扑趾源在《热河日记》中记载了满族妇女“野花满鬓,老少无分”.“五旬以上”犹“满髻插花,金钏宝趟”。“即便年近七旬,甚至“颠发尽秃,光赭如匏”仍“寸髻北指,犹满插花朵”。在辽北地区,有些满族妇女甚至在发髻上插一个内装清水的小瓶,瓶内再插上数枝鲜花,生气盎然,反映了她们对美的强烈追求。清前期,国家正值上升时期,人们的生活消费在很大程度上还停留在传统模式上。满族妇女为了满足美的*,常将应时的鲜花戴在头上还有一种“金银花缕”。即用纸胎为表,有的似铜丝为质,装成各种各样的花朵,高不过二三寸,最大的也有将近一尺,并选用极精致的珠翠做装点。顺治初年,满族军营中的随军家属,常用这种金银花饰饰於发髻之上。随著清王朝政治的确立,国家政权日益巩固,满族妇女所插戴头花也随之擡高了身价。虽然鲜花遍地,但妇女们更喜欢珍宝质地的头花。这些女性们头上戴仡与其说是为了美饰,莫不如说是为了炫耀。 清晚期,国库困窘,国力日衰,人们生活自然受到影响,为了撙节开支,头花也由昔日的纯金变成镀金、包金,珠宝大花变成了绒花、绢花,甚至纸花、通草花,就连羽毛点翠的头花,都用茜草染色代替了。羽毛点翠首饰在我国流传久远,其工艺水平不断提高,发展到乾隆时代已达顶峰。它以色彩艳丽、富丽堂皇而著称但制作起来非常繁杂。据了解,先用金、银片按花形制成一个底托,再用金丝随图案花形的边缘焊起…圈凸起的槽。在中间凹下去的部分涂上适量胶水待用,用小剪子剪下翠鸟的羽毛,轻轻地用镊子把羽毛排列在涂了胶的底座上。翠鸟毛以翠蓝色和雪青色为上品,然而翠鸟娇小,羽毛柔细,制一朵头花需要许多翠鸟。因翠鸟毛光泽好颜色鲜亮,再配上金光闪闪的凸边,做成头花后戴在头上与其他首饰相比可以产生不同的效果。 现在北京故宫内珍藏的金属类首饰,以乾隆时期的居多。如红宝石串米珠头花、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蓝宝石蜻蜓头花、红珊瑚猫蝶头花、金累丝双友戏珠头花、金嵌花嵌珍珠宝石头花、点翠嵌宝石花果头花、金嵌米珠喜在眼前头花、点翠嵌珊瑚松石葫芦头花等等,都是以焊接底托工艺制成的。它即沿用历史传统技巧,又突出乾隆时期的特点,使虫禽的眼睛、触角、植物的须叶、枝权都用细细的铜丝烧成弹性很大的簧,轻轻一动,左右摇摆,形象活泼逼真,充满动感。还有一种金属焊接作底托与针梃,珠宝花用铜丝扎成一束的头花,也以灵活多变受到后妃们喜爱。 第032章 醒来 “你……”翡翠飞快地转动着脑袋里的想法,拼命想对策,硬着头皮道:“黄妈妈,我觉得还是应该叫大夫来给珍珠看看,诊断一下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疹病,要是珍珠的疹病没有大碍,她就可以继续留下来照顾三小姐。而且让珍珠照顾三小姐的事情也是大老爷发过话的,要是黄妈妈现在就急忙忙的把人挪出去,换个新人来照顾三小姐,万一到时候伺候三小姐不周到,又让三小姐的病症加重了怎么办?到时候谁也付不起这个责任!” 黄妈妈微眯着眼睛看着翡翠,无法确定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心里却忍不住打起鼓来,心道翡翠说的话也有道理,大太太谢氏让她来处理这件事,并不是叫她把人往死里得罪。而且现在大老爷姚启辉是完全把三小姐放在心尖尖上疼的,自从三小姐生病之后,大老爷姚启辉每天都会过来坐上很长一段时间,谁都知道三小姐现在在大老爷姚启辉的心目中不一样了。如今这情形,她确实不能把人给得罪狠了。 思及此,黄妈妈收了脸上狠厉,面上和缓了一些,“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先回禀了大太太,请个大夫来给珍珠看看,如果大夫说珍珠的这个病不好,那还是要挪出去!” “我知道,那就谢黄妈妈。”翡翠蹲身行礼,稍微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替珍珠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也能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黄妈妈依旧板着脸道:“你不用谢我,我也只是照章办事。我现在就回去回禀大太太,请大夫来给珍珠诊断!” 说完黄妈妈一甩袖子走了。 翡翠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缩在床里的珍珠放声大哭起来,“我不要出去,我不要出去,我要是出去,我老子娘一定不会再要我了,呜呜……” 坐在地上的翡翠也红了眼眶,眼泪簌簌滚落下来,心里生出一股同样的悲凉感。她和珍珠一起卖进府里,珍珠家的情况她清楚得很,老子娘和弟弟都是狠心肠的人,珍珠要是这样被挪了出去,铁定是要没有活路了,她之所以会拦着黄妈妈不让她现在就把珍珠挪出去,就是想要帮珍珠一把。也可以说是想要帮自己,她家的情况跟珍珠家比起来也没好到哪儿去。 好半响之后,翡翠才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往外面跑,“我去想办法,我去想办法……” “翡翠……”珍珠从床上爬起来叫她也没有叫住,就见翡翠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翡翠一路跑回姚锦绣的住处,噗通一声跪倒在姚锦绣的床边,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三小姐,你快醒醒吧,三小姐,你快救救珍珠吧,她们要把珍珠挪出去,奴婢都没有了办法,珍珠要是被她们挪出去,肯定就没命了……” “三小姐,你睡得太久了,你快起来吧,锦绣小筑还等着你起来撑着,还等着你起来做主……” “三小姐,你快醒过来吧,快起来想办法救救珍珠……” “老天爷,求你保佑三小姐赶快醒过来,如果三小姐平安醒来,就算让我吃一辈子的素,念一辈子的经,我也愿意……” 姚锦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耳边嘤嘤嘤地哭泣,那无限悲戚的哭诉声传到她的耳中,让她脆弱的心脏都跟着揪成一团,一丝一丝的疼痛沿着神经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开去,疼得她都要无法呼吸了,脑海里一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回响,要醒过来,赶快醒过来! 是谁在哭?为什么哭?她好像是在求她,而且哭得这么伤心! “三小姐,求你,求你快点儿醒过来……” 这声音……好像是翡翠,对,就是翡翠的声音! 翡翠在说什么?求她,求她醒过来?她发生什么事了? 姚锦绣头晕得厉害,想要睁开眼睛,无奈眼皮子上像是吊了大石头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她想张嘴喊,费尽全身力气张开嘴,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声音来。 “翡……翠……” 一直跪在床前哭得泪流满面的翡翠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蓦然抬起头来,这正是在黑暗中茫然前行跌跌撞撞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光明,翡翠先是愣了一下,在确定那声音真的是躺在床上的姚锦绣发出来的之后,就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猛然扑上前去,抓住姚锦绣搁在身侧的手激动地喊道:“三小姐,三小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翡翠握住姚锦绣的手太用力,几乎要把姚锦绣的手骨都捏碎了,姚锦绣吃痛,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逐渐清明,缓缓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对上翡翠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张开嘴吐出话来,“痛……” “哪里痛,哪里痛,奴婢给你揉揉,奴婢马上去给你叫大夫……”翡翠抖着唇哭得更厉害了,泪水哗哗地流,也不知道是激动的哭,还是担心难过的哭了,嘴里的话也是停不住,“三小姐,你醒过来就好了,你终于醒了,这几天都要担心死奴婢了,你再不醒过来,奴婢都要撑不下去了,呜呜呜……” 姚锦绣刚醒来还是很虚弱,没力气阻止翡翠,只能任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歇了一会儿,听了翡翠伤心的哭诉,姚锦绣才知道她这都昏迷不醒好几天了,差点儿就要醒不过来了。在这几天里,姚家那几个有心人上蹿下跳没少作妖。大太太谢氏每天都让人时刻盯住锦绣小筑的一举一动,老太太谢氏还病着躺在床上,也叫得力助手王妈妈过来看了几次,二太太曾氏和姚锦莲也来过,还守在她的床前哭了一场。 好在大老爷姚启辉这个爹还算有点儿良心,记得她这个女儿的存在,每天都到她的锦绣小筑里来坐上一坐。那些人也是看在大老爷姚启辉的份上才稍微消停了一些,没有在给她看病吃药的事情上折腾她,但没少折腾她锦绣小筑里的下人,这不就已经把主意打到珍珠的头上了么! 翡翠哭道:“黄妈妈说,要把生病的珍珠挪出去,珍珠的老子娘和弟弟都不是东西,一大家子人都看着珍珠的那点儿月例银子养家,她要是被这样挪了出去,以后肯定就没有活路了……” 说到这里,翡翠就想起她家的情况,爹娘死得早,她跟哥哥相依为命长大,本来以为哥哥会是自己的依靠,谁知道哥哥娶了嫂子,生了侄子之后,哥哥就变得什么都听嫂子的了,心里已经没有了她这个妹妹的位置,每到发放月例的时候,哥哥也只是来她这里拿钱,每回都有不同的借口,什么嫂子生病了啊,什么侄子要读书啊,什么家里的房子又漏水了啊,总是能找到要钱的理由,再也没有真心地关心过她在这个府里过得好不好,艰不艰难了。 想起这些难过的事情,翡翠哭得越发伤心,她对珍珠是同病相怜,如果今日是换成自己要被挪出去,她想珍珠也会站出来帮她说话,向三小姐求情,想办法救她的。 姚锦绣听了翡翠的一番哭诉,已经清楚的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对翡翠道:“你先给我准备些吃的,等我用完膳,再去把珍珠叫来让我看看。” “三小姐……”翡翠犹豫了一下,“珍珠现在脸上长满了疹子,你还生着病……”她这是害怕珍珠过了病气给姚锦绣,毕竟现在姚锦绣才刚醒过来,身子还虚,万一被珍珠过了病气,她就罪过大了。 姚锦绣摆摆手道:“你忘了我在看医书了吗?我这段时间学了不少东西,你让人去把珍珠叫过来,让我先看看她脸上长的到底是什么疹子,我才好想办法救她。” “我知道了。”翡翠这下就明白了姚锦绣的意思,连忙站起身,先是吩咐小丫鬟去大厨房给姚锦绣准备吃的,过了半个时辰,等姚锦绣用完了膳,又去叫珍珠过来见姚锦绣。 一刻钟之后,珍珠就过来了,她害怕别人看到她长满了疹子的脸,用一条深色的布巾把整个头脸都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充满期盼和惧怕的眼睛。 她期盼是希望姚锦绣能有办法救她,她惧怕是担心姚锦绣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对她失望,放弃她,让她没有了退路。这是一种复杂到难以言表的心情。 “三小姐……”珍珠睁着一双眼睛,隔得远远地站在屋门口,不敢走到姚锦绣的床前,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姚锦绣流眼泪,很快就把蒙脸的布巾哭湿了。 姚锦绣让翡翠把她扶起来坐在床边,翡翠在她身后靠上靠枕,姚锦绣朝珍珠招招手,“到前面来,把你脸上的布巾取了,你站这么远,又蒙着布巾,我怎么看得清楚,又怎么想办法救你?” “奴婢……”珍珠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又停下,脚在地上挪了挪,不知道是该继续往前好,还是往后退好,犹豫地低下头看着脚尖。 姚锦绣皱眉,对翡翠使了眼色,“去把她拉过来,磨磨蹭蹭地干什么,等着被人赶出去吗?” “三小姐……”珍珠抬起头来,就见翡翠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胳膊,把她直接拉到姚锦绣的面前,姚锦绣伸手就要扯她脸上蒙住的布巾。 “别扯,别扯,奴婢自己取,自己取。”珍珠总算明白姚锦绣这是认真的,她不敢让姚锦绣动手,慌忙拦住姚锦绣,自己把脸上蒙住的布巾取了下来。 当看到珍珠现在脸的情况,姚锦绣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珍珠的脸上长满了红色的疹子,密密麻麻的一片,看得人身上不受控制地冒出鸡皮疙瘩。 翡翠看到珍珠的样子都忍不住别开脸去,姚锦绣倒是很镇定地往前凑过去,仔细地观察珍珠脸上的疹子情况,“你脸上的疹子痒不痒?” 珍珠哭着道:“就是开始觉得有些痒,也没有太在意,用手挠了之后,就长成这样了。” 姚锦绣在脑海里回想以前在医学院里学的那些有关各种疹子的描述,分辨珍珠脸上疹子到底属于哪一种,“你除了脸上长了之外,身上长了吗?这两天吃了些什么?有没有碰触不该碰触的东西?” 珍珠回忆道:“最开始就是长在脸上,其他地方并没有长,这两天我吃的都是大厨房里送过来的东西,和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也没有碰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和平日一样的。” 姚锦绣已经有了初步判断,“你的枕头被褥有没有检查过?穿的衣服了?屋子里有没有摆什么花草之类的东西?” 珍珠道:“奴婢的衣服也都是平日里常穿的那两套,屋子里也没有摆花草。只是刚换了新的枕头和被褥。” 姚锦绣这下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了,“你可能是过敏了,这是过敏性皮疹,你的枕头和被褥可能有让你过敏的东西,自己动手重新换一床新的,别让其他人插手,屋子里再重新打扫一遍,注意通风。” “这样就可以了吗?”珍珠疑惑地问。 姚锦绣道:“我再配些药给你吃,吃完再看情况,你能相信我的医术吗?” “奴婢不相信三小姐,还能相信谁。”现在姚锦绣就是珍珠的救命稻草,珍珠动容地道:“三小姐就照你的法子给奴婢治吧。” “那就好。”姚锦绣点点头,“你们先去打扫房间,更换被褥,等会儿我配好药,再叫人给你送过去。” 姚锦绣安排翡翠过去帮忙珍珠收拾屋子,她则用医疗系统给自己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医疗系统没有做出任何提示,安安静静什么声响都没有。这就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姚锦绣奇怪自己昏迷这么多天的原因,但是医疗系统都查不出来,她也有些迷惑了。 “算了,暂且先把这件事放一边吧。” 姚锦绣从医疗系统里拿出适合珍珠用的药。刚准备叫丫鬟把药给珍珠送过去,就听到小丫鬟跑进来禀告,“三小姐,黄妈妈带了大夫来给珍珠姐姐看病,那大夫说珍珠姐姐的疹子会传染,现在就要把珍珠姐姐挪出去,你快过去看看吧。” 她nnd,进她的锦绣小筑也不来通报一声,说挪她的人出去就要挪她的人出去,还真当她是死人了啊! 姚锦绣蓦地站起身来,脸上带了怒气,“走,扶我过去看看!我倒要看看是哪些混账东西这么嚣张!” 远远的还没走到就听到双方激烈的争执声,姚锦绣加快脚步走上前去,见到拉扯成一团的众人,提气厉喝一声,“住手!” 第33章 佳妻第033章 等小丫鬟扶着姚锦绣到了珍珠的住处,就见黄妈妈带来的人正跟珍珠和翡翠争执着,黄妈妈叫人上前去抓珍珠,翡翠挡在珍珠的前面拦住那些人,珍珠躲在翡翠的身后哭着道:“三小姐已经看过了,说我这个病不会传染,让我就在锦绣小筑里养病,她会把我治好。” 黄妈妈哪肯听她的,凶神恶煞地道:“你唬谁呢,三小姐现在还卧床不起,她怎么可能给你看病?就算三小姐醒了能给你看病,三小姐才看几天医书?就她学的那点子医术,能比行医十多年的杨大夫的医术好?杨大夫都说了,你这个病就是要传染没得治,必须要挪出去!你不出去,难道想害死我们啊!” 黄妈妈身旁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男子摸摸下巴上的胡须,绿豆大的眼睛里露出猥琐的光,装模作样地道:“姑娘,恕我直言,你这病真的没得治,留在这里也是害人害己!” “就是,别跟她废话,动手!”黄妈妈见杨大夫帮腔,越发有底气,朝带来的人手道:“把她拖出去!” “我看谁敢动我的人!”姚锦绣高喝一声,任小丫鬟扶着走上前去,凛然的目光直射向在场的众人。 “三小姐!” 此时此刻,翡翠和珍珠见到姚锦绣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出来,望向姚锦绣的目光中充满了希望和激动。 姚锦绣投给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们两个稍安勿躁,任小丫鬟扶着她缓步走过去,坐到屋子正中的罗圈椅上,看似随意实则充满压力的目光从屋子里颜色各异的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黄妈妈的脸上,对她轻扯嘴角一笑,“是你说要把珍珠挪出去的?” 黄妈妈上前一步行礼,假意露出关切的眼神,“三小姐的病刚好,怎么就过来了?” 姚锦绣瞥了她一眼,说话的声音里自然带了冷意,“我要是不赶紧过来,你待会儿还不把我的锦绣小筑的房顶都给掀了。” “这是哪里的话,奴婢哪里敢这么做。”黄妈妈脸上努力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做出一副自己完全是为了主子好的样子,“奴婢这也是按照大太太的吩咐办事,珍珠得了不好的病,杨大夫也已经过检查过了,确认她得的是风疹,这病会传染,要把珍珠挪出去,三小姐的身子刚好,实在不应该来这儿,万一被珍珠的病过了病气怎么办?奴婢这也是担心三小姐。” 姚锦绣“噢”了一声,“原来你这这么关心我啊?” 黄妈妈一愣,她听出了姚锦绣话里的不对劲儿,依旧陪着笑脸道:“奴婢关心主子的身体都是应该的。” 姚锦绣没理会黄妈妈的笑脸,目光移向她后面的杨大夫,开口道:“谁是给珍珠诊断的杨大夫?” 杨大夫没料到姚锦绣会这么问,明明知道他是大夫,还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是以他的语气也有些倨傲,“我就是杨大夫。” 姚锦绣点点头,露出询问的表情,“杨大夫,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判断珍珠得的病就一定是风疹?我要说她得的不是风疹,而只是普通的过敏性皮疹!” 杨大夫立刻辩道:“她这怎么会不是风疹,她这就是风疹,脸上都长满了,还有什么好辩的。” 姚锦绣又“噢”了一声,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听得有些人心里发憷,只听她道:“原来杨大夫就是这样判断病人的病症的,本小姐实在是佩服佩服!” 杨大夫被噎住,愤愤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姚锦绣毫不介意杨大夫的无礼,语气缓慢且平稳地道:“风疹在出疹前1~2日内,可有低热或中度发热,伴头痛、食欲减退、乏力、咳嗽、喷嚏、流涕、咽痛和结合膜充血等症状,偶有呕吐、腹泻、鼻衄、齿龈肿胀等。部分病人在咽部和软腭可见玫瑰色或出血性斑疹。发热第1~2日后出疹,皮疹最先出现于面颈部,十二个时辰内布满躯干及四肢,但手掌和足底无皮疹:皮疹为淡红色细点状斑疹、斑丘疹、或丘疹,直径2~3公分,疹间皮肤正常。面部、四肢远端皮疹较稀疏,部分融合后类似麻疹。” 姚锦绣对珍珠招招手,让她走到她身前来,接着对杨大夫道:“杨大夫不妨仔细看一看,珍珠只是面上长有疹子,其他地方并没有长,而且珍珠现在也没有发热的情况,疹子虽然长得多,但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皆是触碰异物所致,不同于常见的几种疹病。根据当年我外祖父江御医留传下来的医书上所述,只需换干净衣物、被褥,不再触碰异物,用清热、利湿、解毒……祛风止痒的药方,疹子自然会消失。” 杨大夫瞪着眼睛极为不满地道:“这么说起来,姚三小姐是不相信杨某的医术了?” 姚锦绣坦然一笑,“医者常道辨证施治,既然要辨证施治,辩证在前,施治在后,自然是要先辨认出病症才好医治,如若辩错了症,用错了药,枉顾了他人的性命,这岂能是医者所为?我说这么多,也不过是斗胆跟杨大夫辩辩证而已!” 杨大夫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对姚锦绣的不满到了极点,“说来说去,姚三小姐是觉得自己看了几天江御医留下来的医书就很了不起,不肯相信杨某的判断罢了,也不用跟杨某讲什么辩证不辩证的话,姚三小姐要觉得你能治这病,那你就试试看,杨某倒想看看你能不能治好她,只不过到时候不要真的延误了病情,枉顾了他人性命才是。” 姚锦绣迎着杨大夫挑衅的目光,淡定从容地道:“不如我和杨大夫打个赌,我用我的方子给珍珠治病,保证五日之内将她的病治好,且不会传染给其他人,你看如何?” “那你要是没有治好了?”杨大夫没觉得自己会输,开口问的就是姚锦绣输了要怎么办。 “如果我没有把珍珠的病治好,我自付一百两银子诊金给杨大夫,并登门致歉。”姚锦绣大大方方地道。 杨大夫手抚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一挑眉,“就照姚三小姐说的办。” 姚锦绣微微一笑,追问一句,“那要是杨大夫你输了呢?” 杨大夫顿了一下,讥笑一声,“如果杨某输了,杨某也甘愿送上一百两诊金并向姚三小姐赔礼致歉。” 姚锦绣摆摆手,“诊金和致歉都不必了,你只需要承认我的医术就行。” “那好,告辞。”杨大夫提起他的药箱,不再搭理一旁的黄妈妈,转身就走了。 待杨大夫一走,姚锦绣回头笑着对黄妈妈道:“黄妈妈说杨大夫的医术高明,现在杨大夫都同意让我给珍珠治病了,那总要等我给珍珠治一治再说挪出去的事情。要是我把珍珠的病治好了,黄妈妈就不用把珍珠挪出去。这也是好事一件。你说是不是黄妈妈?” 现在这情况,黄妈妈能说什么,只跟着说是的份儿。 姚锦绣笑一笑,对黄妈妈道:“现在杨大夫都走了,黄妈妈还不去送送他,免得显得我们府上失礼。” 黄妈妈看看左右,一跺脚,道了一句奴婢告退,跟着转身出去追杨大夫了。 等人都走光了,屋子里只剩下姚锦绣、珍珠、翡翠主仆三人,珍珠热泪盈眶地对姚锦绣道:“三小姐,谢谢你救我。” 姚锦绣一脸认真地看着珍珠,“从我选了你做我的大丫鬟那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你对我好,我自然要维护好你,不能让你白跟了我还受这些委屈,让我的人寒心。所以我帮你也是在帮自己,你不用谢我。” 话虽这样说,但珍珠还是跪在地上给姚锦绣磕了几个响头,“三小姐,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报答你的恩情。” ***** 且说万大夫这两天都没能再见到陆瑾明,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不过这都是陆瑾明的事情,他也不会过多去过问。反正以他跟陆瑾明相交这么多年的交情来看,陆瑾明一向都是这样,空闲的时候一天见三次,忙起来的时候三月见一次都有可能。 见不到陆瑾明,万大夫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全问题,而是另外有一件事让他很着急,那就是他听说姚家三小姐的病已经好了,人已经完完全清醒过来了。既然姚三小姐的病好了,那么当初陆瑾明答应他的条件就应该履行了。 万大夫今天又去报恩寺看了一次致远大师,经过他的检查,他已经可以确定,致远大师腹部的伤是完完全全好了,他就更想见到那个给致远大师治伤的人,可他又找不到陆瑾明,真是等得抓耳捞腮、难受不已。 这边万大夫正在万安药铺里坐立不安,陆瑾明却施施然登门了。 “你来了就好了,我正想着去哪儿找你呢。”万大夫见到陆瑾明简直高兴得快哭出来。 陆瑾明的心情不错,打趣道:“看到我这么激动,是有啥好事?” 万大夫撇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丝委屈的埋怨,“你说等我治好了姚家三小姐,就让我去见给致远大师治伤的那个人,现在姚家三小姐的病已经完全痊愈,你是不是该履行你的诺言了?” 陆瑾明看到他那着急的模样,好笑了一下,一撩袍服坐到旁边的罗圈椅上,用手敲敲桌子,“我来了你这儿这么久,你不说给我上杯茶,一来就问我要见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万大夫无奈,只好叫人给陆瑾明上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陆瑾明施施然地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眯着眼睛惬意的享受,丝毫没把万大夫的着急看在眼中。 这个有求于人也没办法,万大夫对着陆瑾明说好话,“五爷,你就别再藏着掖着了,早点告诉我吧,也好全了我的心愿。” 陆瑾明手捧着茶盏,抬起眼皮子瞟了他一眼,伸手把茶盏放到旁边的小几上,“你的茶是好茶。” “这根本不是茶的事好吗?”万大夫忙道:“你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送一斤到你府上去。” “人你已经见过了。” “啥,什么时候?” 陆瑾明淡然一笑,站起身往外走,万大夫赶忙要追,就听到陆瑾明道:“给致远大师缝治伤口的人是姚家三小姐,那些奇怪的药也是她给的,所以我才要你去救她,就是为了还她一份人情。” “这……” “别忘了你的茶!” 眨眼的功夫,陆瑾明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万安药铺的门口,但是他留下的话却让万大夫震惊不已,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给致远大师治伤的人是姚三小姐,是那个差点儿病死的姚三小姐?万大夫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然而隔天,当万大夫听到有关姚三小姐姚锦绣新传闻的时候就更加的吃惊了,甚至整个京城都像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清水…… 第34章 佳妻第034章 郑如意看着精美的铜镜里映出的那张国色天香、美丽非常的俏脸,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她的脸。这张脸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比起她实际的年龄年轻了许多。虽然在现代她的长相也能打个八分,但镜中的女子却更加的出色,且贵气十足,肤如凝脂,好似那枝头上等待含苞怒放的花朵儿。 郑如意知道自己这是穿越了,其实从醒来那一刻就清楚的意识到了——她穿到一个同样名叫郑如意的女子身上。 郑如意的脑海里浮现出车毁人亡的那一幕。 父亲病重,医院连下三道病危通知书,同父异母的妹妹哭着打电话叫她速速回家。她匆匆从国外赶回,下飞机,出机场,急急忙忙上了家里安排来的车。来接她的司机不是平时经常跟着她的老王,这一次换了一个新面孔。不过因为心里一直念着父亲的病情,想要快点见到病重的父亲,她也没有想太多,径直就上了车。 车飞快地行驶在高速路上,她当时心神不宁,脑海里全都是父亲的影子。父亲说过的话,父亲的笑容,父亲的动作,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司机到底是怎么开的车,等飞快行驶的车子撞上过海大桥的护栏,撞击的巨大冲击力使得车子腾空而起,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车子在半空中翻转了一圈之后,掉入了深蓝色的大海之中。 现在回想起来,郑如意才有恍然大悟之感。父亲确实病重不假,只不过同父异母的妹妹却利用了这件事。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个相当狡猾又心狠手辣的人,她深刻的了解自己的脾性,知道自己在刚刚和丈夫离婚,肚子里的孩子也意外流产之后,又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这二连三的不幸事件,肯定会让自己倍受打击。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心情绝对是糟糕透顶的,考虑事情也不会如往常一样周到,也绝对没心情没精力去深究一些细节。同父异母的妹妹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换掉了自己的司机,买通了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死士,在过江大桥上制造了这一场车毁人亡的惨案。 郑如意手抓住胸口的衣衫,一口气堵在那里出不了,仿佛要窒息一般。 她就这么死了,父亲得到消息肯定会难过得不得了,本来就病得只剩下了一口气,再加上丧女的打击,只怕凶多吉少。一旦父亲一死,自然就能让同父异母的妹妹称心如意,亿万家产自然而然就落入同父异母的妹妹手中。 好完美的计划,好毒的狼子野心! 郑如意心有甘心,死不瞑目。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她死了,穿越了,并不能回去找同父异母的妹妹报仇,这种无力感,就像大冬天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彻骨的寒冷,冷到了心里,滔天的恨意,恨到了心底。 郑如意几乎要支撑不住,脸色惨白,唇上毫无血色,一看就像似要昏过去般。 “大小姐,你怎么了?”丫鬟翠绿被郑如意的模样吓到了,“你没事吧?要不要奴婢扶你到床上去躺着,你才醒过来,要好生歇着才是。” 翠绿带着哭腔的话把郑如意拉回现实,她回过头去,看着一脸焦急的翠绿,才缓缓分清楚现在的情况。她是穿越了,穿成了安国公府世子爷的嫡长女,身旁站着的这个丫鬟是她的贴身大丫鬟翠绿。 郑如意理了理脑海里的一些记忆,认清楚了身边的人,也理清楚了现在的情况,“我没事儿,只是觉得有些胸闷。” “大小姐一定是因为掉到荷花池里被吓到了,才会觉得胸闷无法呼吸。奴婢小时候也掉到过河里,河水那么深那么急,都把奴婢淹没了,完全无法呼吸,差点儿就死了。” 经翠绿这么一说,郑如意已经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先前的郑如意在花园里散步,碰到二妹妹郑如玉也出来溜达。郑如玉是花姨娘生的女儿,只比郑如意小一岁。郑如玉的生母花姨娘很受安国公世子郑家祥的宠爱,郑如玉也同样很得安国公世子郑家祥的喜欢,花姨娘从来就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郑如玉也就随了花姨娘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郑如玉看到郑如意手上戴了个新式的金镯子,金子那个厚重,花式那个漂亮,在太阳底下那个闪闪发光,闪得她眼睛都花了,也红了。花姨娘出生卑微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贪财得要命,把郑如玉也教得眼皮子浅薄,软磨硬泡硬逼着郑如意把那个镯子送给她。 平日里,因着花姨娘受宠,又是那个霸道性子,世子夫人张氏都要让她几分,从来不跟她争个长短。郑如意也从小被张氏教导着要贞静贤淑,恭谦礼让。所以郑如意也不爱跟郑如玉争什么,想着她是妹妹,遇事儿也都让着她,有好东西也都分给她。 这让郑如玉一次两次得逞之后,胆子渐渐变得越发大了,凡事都要跟郑如意争个赢,一旦见了郑如意有个好东西,就哭着闹着抢着要有和郑如意一模一样的,如若不成,决不罢休。最后总能在她又哭又闹软磨硬泡之下成功。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是怎么了,郑如意就是不愿意把镯子送给郑如玉,郑如玉就发了狠,把郑如意直接往荷花池里一推,心想着:叫你不肯把镯子给我,我就让你去死! 郑如意掉进了荷花池里,又不会游泳,惊慌失措地在水里扑腾,眼见着就沉了下去。郑如玉还发狠地命丫鬟拦着人不准下去救,谁救谁就是跟她作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幸好跟着郑如意的丫鬟百合个胆子大的,她没管郑如玉的威胁,及时地跳进荷花池里去救郑如意,才把郑如意给救了上来。 郑如意被呛了几口水,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昏了过去,百合检查了一下,发现还有气,就赶忙叫人把郑如意送回住的如意苑。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郑如意就醒了过来,只是再醒过来的郑如意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郑如意了。 “掉进水里被憋住无法呼吸的时候真的太难受了。”这个感受郑如意是亲身体会过的,她太清楚被水淹到憋死是个什么滋味,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了。 “是呀,当时大小姐被救起来的时候昏迷不醒,真是吓死奴婢了。”丫鬟翠绿想起当时的情形都还是心有余悸。 郑如意知道翠绿是真的关心自己,她跟在自己身边也有十来年了,一直都是个好的,跟自己情同姐妹。 这时候,苑子外面忽然传来哭嚎声,一听那声音,郑如意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出去看看。”翠绿转身出去了。 出到苑子里,翠绿见到花姨娘拉扯着郑如玉进来了,两个人边走边扯,边扯还边哭嚎,那个阵仗,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听不见。 “大姐姐,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 “大小姐,都是婢妾的错,你不要怪玉儿……” 看到这两母女又哭又嚎的样子,翠绿又一次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不屑地想:又来了。 花姨娘和郑如玉这种把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做错了事,得罪了郑如意或者是世子夫人张氏,她们两母女都会用这种法子,又哭又嚎地跑来求原谅,与其说是来求原谅,根本就是逼得对方不得不原谅。 就说世子夫人张氏吧,她是个喜静的性子,又是个宽容大度的人,本来就不爱跟花姨娘争东斗西,但是花姨娘偏偏就爱争个长短,一旦觉得有点儿吃亏了,就要跑到张氏那儿去嚎上一嗓子,一嚎能嚎上一两个时辰,吵得世子夫人张氏是不得不答应她的那些要求,不跟她过多计较。 再说花姨娘和郑如玉这两母女跑到如意苑来,就是为着先前郑如玉推郑如意掉进荷花池里的事来赔礼道歉的。这事情本来就是郑如玉不对,花姨娘也知道郑如玉不占理,可是她就是不能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来好好地赔礼道歉,偏要拉扯着女儿一路哭嚎着过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来赔礼道歉了。 郑如意在屋子里听到花姨娘和郑如玉两人的哭嚎,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看样子,花姨娘和郑如玉这两母女是又想来逼得她先原谅了郑如玉,待后面即使祖母安国公夫人秦氏和母亲张氏问起来,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受害人都原谅了,也就不是什么事儿了,就用不着再追求了,一家子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郑如意都能想象得到花姨娘在这里帮郑如玉求得原谅之后,会在祖母安国公府人秦氏和母亲张氏面前怎么说话,也能猜到她会到父亲面前怎么小意殷勤。 以前,郑如意会因为父亲对花姨娘的宠爱,对郑如玉的喜欢而有所顾虑,会听从母亲的教导让着郑如玉,不跟郑如玉争,不跟郑如玉抢。即使郑如玉嚣张又霸道,常常欺负到郑如意的头上,郑如意也听从母亲的话,想着郑如玉是妹妹,从来不跟郑如玉计较。就算郑如玉做错了,做姐姐的郑如意一听她哭求,也就马上原谅她了。 可是这一次,现在的郑如意有些不愿意了。 “翠绿,她们要是再哭嚎,就叫人把她们丢出如意苑去!” 第35章 佳妻第035章 跟惠安长公主生活了这么多年,深知惠安长公主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性子,陆瑾明气得差点儿要跳起来,连忙给惠安长公主拱手作揖,“姑姑,我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个时候实在不能出岔子。” “好啦好啦,我逗你玩儿。”惠安长公主摆摆手,收起脸上嬉闹的表情,安抚陆瑾明道:“你稍安勿躁,听我慢慢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天在担心什么?这姑娘一下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不少人都盯着她呢!一个以前名声丝毫不显的姑娘,一下子出了名,各种流言蜚语到处飞,好的坏的都有,这对她的名声可不好,我请她去梨花宴,顺便看看她,也是想给她长长脸,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对她不利。你不也是正在担心这些么?” 陆瑾明顿时明白过来惠安长公主的用意,他原本以为惠安长公主又是玩性起来了,故意拿他打趣。原来是在帮姚锦绣考虑,心里一下子就温暖一片,这个姑姑是真的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在疼的,处处帮他分忧解难,替他考虑周全。有这样的姑姑在,让他觉得幸福和感激。 “还是姑姑想得周全,多谢姑姑相帮。”陆瑾明真诚地道。 惠安长公主点点头,脸上表情严肃,语气慎重地道:“我帮她也是帮你,你要想娶她可不容易,但凡她稍微传出一点儿不好的风评,想要让宫里面那人点头就不好办,你还要好生处置才行。” 陆瑾明梗着脖子道:“这么多年他都没管过我,我娶妻也不用他管。” “看看,看看,这又说气话了不是!”惠安长公主无奈地摇摇头,这两父子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和好,伸手拍拍他的肩头,“你喜欢是归你喜欢,他始终是你父皇,顺着他一点儿,别让自己吃亏。” 陆瑾明不情愿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好,我这就回去发帖子去,你到时候记得要来哦!”话说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惠安长公主再拍拍陆瑾明的肩头,欢欢喜喜回长公主府发请帖去了。 隔一日,姚锦绣接到惠安长公主府发来的请帖,邀请她于四月初十到长公主别院参加梨花宴。 请帖由惠安长公主府的屈管事直接送到姚家,惠安长公主是当今皇上面前人人都想要巴结的红人,当时大太太谢氏一听说惠安长公主府来人了,连忙就叫婆子请人到大厅里喝茶,她随后就过去招待。 惠安长公主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就算是惠安长公主府的普通管事,那身份也不一般,奈何这个管事还姓屈,跟驸马爷屈晋一个姓,可见其身份的不同,也显示出惠安长公主对这件事的重视。 屈管事奉命而来,对大太太谢氏还算客气,见到大太太谢氏行了礼,然后直接表明来意,“惠安长公主有请帖要小的直接交于姚三小姐,还劳烦大太太请姚三小姐出来一见。” 既然是惠安长公主发了话,大太太谢氏哪儿敢怠慢,立刻就叫婆子去请姚锦绣出来。婆子匆匆赶去锦绣小筑请姚锦绣。那时候姚锦绣正在看书。听了婆子的禀告,也没有故意耽搁,叫来翡翠给她换上出门见客的外裳,这才跟着婆子过去。 到了大厅里,见到惠安长公主府的屈管事,屈管事先上前来给姚锦绣行了一礼,把梨花宴的请帖交到姚锦绣手中,“惠安长公主邀请姚三小姐于四月初十到别院参加梨花宴。” 姚锦绣心下奇怪惠安长公主怎么会请她去参加梨花宴,要知道她跟惠安长公主从未有过交集,而且惠安长公主府的宴会以前请的都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姚家的姑娘就从来没有收到过请帖,这次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她面上还算镇定,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姚锦绣接过请帖看了看,对屈管事道:“劳烦屈管事回去禀告长公主,到时锦绣会准时去参加梨花宴。” “那小的就先告辞了。”事情说清楚,屈管事告辞离开。 大太太谢氏倒是很想留屈管事问一问,为什么惠安长公主只请了姚锦绣,没有请她的女儿姚锦慧,要知道姚锦慧在外一直都有贤淑的好名声,比起一直都被大家当做笑料的姚锦绣来,那可是不知道好了多少。无奈人家屈管事也不是大太太谢氏想问话就能问话的人,就算她有脸问出口,屈管事肯不肯回答,会不会给她没脸,那还要两说。大太太谢氏也只能作罢。 这边屈管事一走,大太太谢氏就把目标对准了姚锦绣,笑眯眯地对姚锦绣道:“阿绣,你看惠安长公主也很少举办宴会,她府上的宴会也不是人人都能去参加,你妹妹也跟你差不多大,两姐妹平日里关系也好,到时候不如你带她一起去,也好让她出去见见世面。” 这巴结的语气听起来都让人尴尬!也只有大太太谢氏这么厚脸皮的人才能说得出口! 姚锦绣真想摇头,这次是惠安长公主派屈管事来亲自给她下请帖,大太太谢氏赶忙就过来巴结她,生怕她到时候不肯带姚锦慧一起去。 可这件事要是换成是惠安长公主邀请姚锦慧,那么大太太谢氏肯定会敲锣打鼓让全府的人都知道她的女儿是多么出息多么能干,才会得了惠安长公主的青睐。 而她这个嫡长女只有靠边站的份儿,别说是跟着姚锦慧去参加惠安长公主举办的梨花宴,就算是想要看看那烫金的大红请帖估计都要被讽刺一番! 大太太谢氏见姚锦绣不答话,就有些急了,“阿绣,你是怎么想的你倒是说啊,你妹妹一向乖巧,对你这个姐姐也是照顾有加……” “母亲。”姚锦绣没等大太太谢氏把话说完,打断她的话道:“我这一季的衣服都旧了,出门去参加宴会实在很不好,那天我看到四妹妹新做了一身深蓝色莲纹滚银边缎面对襟褙子,实在是好看得紧,我也想要一身那样的衣裳。” 大太太谢氏立刻就明白了姚锦绣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收了收,“阿绣,不是母亲不给你做,那身衣裳是你外祖母专门做给慧儿的,我这儿也没有那样的布料。” 这儿大太太谢氏说的外祖母根本不是姚锦绣的亲外祖母,而是姚锦绣的外祖母,谢家老太太张氏。 姚锦绣很想笑,但她没有笑,脸色十分平静,只是说出的话却不平静,“母亲,我的首饰也都是常戴的那几样,都是前一年的老样式了,我带着那样的首饰出门,肯定会被人笑话的,我都不想去了。” “那怎么行!”大太太谢氏这下是真急了,姚锦绣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还有什么听不懂的,这是要了衣裳都不够,还要打新的首饰,要是不给她把东西准备齐全,她就不准备去参加惠安长公主府的梨花宴。 要是姚锦绣真因为没有漂亮衣服和好的首饰不去参加梨花宴,传出去也是她这个当继母的没脸。而且姚锦绣不去,得罪的可是堂堂的惠安长公主,得罪了那样身份显赫地位尊贵的人,姚家上上下下哪里会有好果子吃?她可不敢干这样的蠢事! 大太太谢心下着慌,好言好语劝道:“不行,不行,阿绣你别任性,惠安长公主府的梨花宴你必须去。” “那我需要的东西就拜托母亲了,时日不多了,还劳烦母亲早做准备。”姚锦绣站起身来,朝大太太谢氏行了一礼,也不管她作何反应,施施然走了出去。 “这,这,这……”大太太谢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睁睁地看着姚锦绣这么走掉。 哎哟,这可又要花一大笔银子!大太太谢氏只觉得肉痛得很,这分明就是姚锦绣拿着一把刀剜她心头的肉。而且这银子不花还不行,她只能倒霉任宰。 三天后,大太太谢氏做好了衣裳和首饰让管事婆子给姚锦绣送去,姚锦绣收到她要的东西之后,让管事婆子带了一句话给大太太谢氏,“两天后,让四妹妹跟我一起去参加惠安长公主举办的梨花宴。” 管事婆子得了肯定的话,欢欢喜喜地回去复命了。 …… 二院房里,当姚锦莲得到姚锦绣会带着姚锦慧一起去参加惠安长公主举办的梨花宴的消息之后,气得摔了一盒新买的胭脂,砸了一对青花瓷茶杯。 姚锦莲咬牙切齿地骂道:“可恶,真是太可恶了,她怎么就没死,怎么就不去死!”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发生,她们要去,我也要去!”姚锦莲提着裙角就跑了出去,直直跑去隔壁院子找二太太曾氏。 “娘,你都听说了吗?姚锦绣要去参加惠安长公主举办的梨花宴,她只带姚锦慧去,不带我去。”说着一滴泪水就顺着姚锦莲的眼角滚落下来,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二太太曾氏心疼地给姚锦莲擦眼泪,“我已经听说了,大太太谢氏给姚锦绣做了一套新衣裳一套新的首饰头面,把姚锦绣哄得开心了,姚锦绣才同意带姚锦慧去的。” 姚锦莲拉住二太太曾氏的手,哭得十分伤心,“娘,我不管,我也要去,你去问问姚锦绣,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们有的,我们就给她,让她带我去,带我去!” 二太太曾氏却是很为难,耐心地劝慰着姚锦莲,“不是娘不肯给姚锦绣好东西讨好她,而是娘手上也很紧。你爹在任上快要满三年了,要不了几个月就要进京考评,这次你爹想要留京,就要讨好上峰,打点好京里各处,处处都要花费银子,我这儿才给他凑去了一千两,实在是拿不出多的银子来……”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去,我就要去……”姚锦莲已经魔障了,对二太太曾氏的劝慰根本就听不进去,一心只想着要去。 二太太曾氏皱着眉头道:“莲儿,母亲也想让你去,可是我们家进益少,出项多,这实在是没有办法……” 姚锦莲甩开二太太曾氏的手,忽然站起身来,满脸的厉色,“你要是不想办法让我去,那你可别后悔……” 第36章 佳妻第036章 “你们刚刚是在吵什么?”老太太秦氏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先前在报恩寺里的时候就已经得了消息,才会提前从报恩寺里回府,在回来的路上又得了下人回报,知道花姨娘带着郑如玉到如意苑里来闹了。 花姨娘听得老太太秦氏问,就想先声夺人,立马又哭开了,“老太太,你要为我苦命的女儿做主啊……” “住嘴!”老太太秦氏早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根本就不耐烦听花姨娘哭嚎,立马就打断了她的话,并吩咐手下的冯妈妈把她的嘴堵起来。 得了老太太秦氏的吩咐,冯妈妈带了两个粗使婆子,立马就堵了花姨娘的嘴,让她无法再混闹。 解决了花姨娘,老太太秦氏才回头来问郑如意,“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跟祖母说。” 郑如意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也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事情是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照实的说。 老太太秦氏听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事情就是如郑如意说的那样,没有半分虚假,也没有故意要陷害花姨娘和郑如玉的意思,心下对郑如意是相当的满意。 “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件事祖母一定会为你做主。” 得了夸奖,知道了老太太秦氏的心思,郑如意顺势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先前她说到动情之处还哭了呢,样子是做得十足十的。 老太太秦氏又安慰了郑如意几句,才回头来处置郑如玉。 “你大姐姐要罚你,你认不认?” 老太太秦氏明显的是站在郑如意那边,郑如玉再没有眼色也知道现在的情势不利于她,纵然心里千般不甘万般不愿也只能认了。 “祖母,我错了。” “你既然知道错了,那你就在院子里跪满一个时辰再起来,好好的反省反省!” “是。”郑如玉的牙齿都要咬碎了才吐出这么一个字来,心里是恨得不得了。 有老太太秦氏在,还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守着,郑如玉虽然是不得不答应下来,但也不得不跪了认罚,只得乖乖地去跪了。 不过这都是表象,郑如玉嘴上服了软,认了错,心里却是不愿意的,只恶狠狠地想:郑如意你别得意,我会向你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 傍晚,安国公世子郑家祥回了安国公府,就被老太太秦氏叫人请去了荣安堂。 安国公世子郑家祥进了荣安堂正屋,先给老太太秦氏请安,老太太秦氏叫他坐了,又吩咐丫鬟捧了茶来给他喝。 “今日我在报恩寺的时候祈福的时候,见到了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说了什么?”郑家祥警觉的问。 世子郑家祥知道这是母亲有话要说,安国公府是历经了三朝的公府,虽然和贵妃娘娘有着转角的沾亲带故关系,但是两家走得并不是很近,除了应该走动的时节,平日里母亲秦氏是很少进宫去拜见贵妃娘娘的,而且安国公府也不需要去跟贵妃娘娘拉关系套近乎。 “我听贵妃娘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似乎是看上我们家如意丫头了。” “我听贵妃娘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似乎是看上我们家如意丫头了。”今日里贵妃娘娘虽然是在报恩寺里偶遇了老太太秦氏,但那一言一语都透着这么个意思,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如意的喜欢,好似真的想讨了她做二皇子的正妃。 现如今皇上比较年长的三个儿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有消息说皇上正在给三个皇子选看合适的姑娘做妃子。 大皇子楚祁刚满十七岁,是由元后所出,元后早逝,大皇子是在淑妃娘娘身边长大的。不过大皇子生来腿就有缺陷,平日里走得慢看不出来有问题,但是一走快了就会发现左脚一跛一跛的。是以大皇子虽然占了嫡长的名分,却一直没能被确立为太子。 二皇子楚凌十五岁,是由贵妃娘娘所生,贵妃娘娘一直深得皇上的宠爱,盛宠不衰,代掌凤印管理后宫多年。二皇子文武双全,简在帝心,已经有皇上安排到户部去历练了,最近办的差事也不错,还被皇上好生夸奖了一番。 三皇子楚平十三岁,是由宁嫔娘娘所出,宁嫔娘娘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出身,因着貌美一朝伺候了皇上,有幸怀了龙种,才受封为贵人,而后因生了三皇子,才又晋了位分,多年下来也总算是熬到了嫔位,三皇子也长大成人,现如今也被皇上安排去了礼部历练,礼部最近没什么大事做,三皇子也算平平稳稳吧。 世子爷郑家祥听了,眉头皱了一下,“贵妃娘娘的娘家不是也有适龄的姑娘吗?怎么就会看上我们家如意了?”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世子爷郑家祥这话是不无道理的,贵妃娘娘的娘家永平侯府也是显赫的人家,虽然比不得安国公府这样历经了三朝的开国公府,但也是随着贵妃娘娘的受宠水涨船高,越发的尊贵有气势。要跟他们家攀亲的人多得很,能从内城排到外城去。不会就这么无端端地看上他们安国公府。 “贵妃娘娘的娘家永平侯府虽然是不错,可也比不得如意丫头的外祖家定国公府。”老太太秦氏就比世子郑家祥看得清楚明白得多,分析道:“如意丫头的外祖父定国公张怡保在江南掌握实权多年,江南又是富饶之地,国库有几乎一半的收入都来至于江南。皇上不仅信重定国公张怡宝,还信重定国公世子张士炜,前年派了张士炜去了西北平乱,不日还朝,定当加官进爵。一家子都深得皇上的信重,这才是真正的简在帝心。” 老太太秦氏说得相当清楚明白,定国公张怡宝的手中掌握着大周朝的经济命脉,那是相当的有钱啊。而定国公世子张士炜现如今去了西北平乱,虽然是个风险活儿,可是只要这一仗胜了,张士炜必定是能再上一层楼的,到时候手中又掌握了兵权。这样子不仅有皇帝的信重,又有权又有钱,自然是非一般的公爵侯府可比。 经老太太秦氏这么一说,世子郑家祥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也明白了贵妃娘娘为什么会看上如意丫头。贵妃娘娘的二皇子虽然人才不错,文武双全,深得皇上的喜欢,但是二皇子不占嫡也不占长,要想挣得皇储的位子,有朝一日登上大宝,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古以来,要想登上那大位,除了要名正言顺天时地利人和之外,金钱和兵权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贵妃娘娘真是个聪明人,竟看得如此的深远,从现在就开始为二皇子铺路了,果真很有思想和谋略,也难怪她能在后宫中长达十数年地深得皇上宠爱了。 “那母亲有什么决断?”世子郑家祥明白这其中的缘由,知道这其实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如意嫁给二皇子是一把双刃剑,好则更好,一旦出事,只怕要天翻地覆。他们安国公府已经很好了,也用不着非要去攀贵妃娘娘这个关系,平平安安的过下去就可以了。 “我何尝不是和你想的一样,安国公府根本不需要去争什么,好好的守着这个爵位,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也能保好几代。”老太太秦氏叹息一声,“可是现在贵妃娘娘就看上如意那丫头了,我们也不能当着她面把这事儿给推了,不然只怕远的祸事还没来,近的祸事就已经到了。横竖二皇子娶妻是要皇上的旨意,并不是贵妃娘娘说了就算,我们只管好好儿把如意那丫头养着,准不会有什么错。” 贵妃娘娘现在有皇上的宠爱,又掌权后宫,自然是不好明面上得罪了她,不然只怕她到皇上耳边去吹枕头风,安国公府就要倒大霉了。贵妃娘娘现在钟意如意那丫头,老太太秦氏的意思就是顺着她的意思好了,反正二皇子娶妻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皇上自然有皇上的考量,毕竟定国公府是那样的有钱有势,与国之稳定息息相关,皇上能不能容忍贵妃娘娘和二皇子继续做大还是未知数,也许到时候安国公府能安然的置身事外也未可知。既然现在安国公府推却不掉贵妃娘娘的好意,那安国公府就受了这份好意好了,只管好好儿把如意那丫头养好了,一切总有定数。 “是,儿子知道了。”世子郑家祥答应了。 老太太秦氏又道:“今日里,如意和如玉两个丫头之间发生的事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如玉犯了错,花姨娘不好好儿带着她跟如意道歉,还跑到如意苑去又吵又闹,实在是不成体统!” 第37章 佳妻第037章 同伴嬉笑着道:“这还不是跟她爹王大人长得一样,圆脸蛋儿圆眼睛圆嘴巴,连人都是圆的,估计滚滚就能滚去两淮了,你说这样是不是还省了骑马?省心又省力!” 好似觉得自己说了一件很有趣很好笑的事情,那小姐就嘻嘻地笑起来,最先开口奚落王润珠的姑娘也跟着笑起来。 听到这样的话,王润珠的脸色都变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低下头不敢面对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么一副肉肉的圆滚滚的模样,比一般的姑娘小姐长得圆润粗壮。但这不是她的错。她已经尽量少吃了,奈何就是那种喝水也长肉的体质。这段时间坚持锻炼,身上好不容易瘦了不少,可是脸上还是瘦不下来,依旧圆润得很。 看到王润珠紧紧地拽住手中的帕子,低着头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玉容郡主就有些来气。她一是气那两个小姐不懂规矩,在这样的宴会上肆无忌惮地说那样没有礼貌的话,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二是气王润珠也太包子了,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也不吭一声,真是活该被人欺负! 今日是惠安长公主托了玉容郡主负责招待各家小姐,玉容郡主就有责任把出席今日宴席的各家小姐招待好,她决不允许出任何差错,不然不仅仅是她丢脸,丢的还是惠安长公主的脸面。 玉容郡主咳嗽了一声,面色不虞地转过身去,微抬起下巴,睨视着那两个捣乱的小姐,语气里带着丝丝冷然和威严道:“看来林御史家的林二小姐和张御史家的张三小姐很闲啊,不如你们两个带几个丫鬟下去给大家搬几坛果酒过来,也好给大家一会儿的活动助助兴。” 这是把林二小姐和张三小姐当做奴婢在用了,也是在责怪她们不懂礼数,不守规矩,既维护了王润珠,又处罚了两个不懂事的小姐。 玉容郡主是淳亲王爷的小女儿,身份地位非同一般,不是林二小姐和张三小姐得罪得起的人。现在玉容郡主发了话,那林二小姐和张三小姐再张狂也不敢不听,知道刚才说的话得罪了玉容郡主,两个人只得收敛起调笑的心思,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却也只能乖乖站起身对玉容郡主行了一礼,带着几个丫鬟下去搬果酒了。 待林二小姐和张三小姐一走,玉容郡主脸上又露出笑容来,为了化解先前的尴尬,她热络的招呼亭子里的各家小姐来玩游戏。 因为人太多,姚锦绣也没看清楚是谁提议的,然后就说到让每人展示一项自己最拿手的才艺。这个提议得到了玉容郡主的认可,“那我们就以抽签的方式决定表演才艺的先后顺序。” 玉容郡主是主人,她的提议也没有人反对,大家一致通过,丫鬟很快就下去准备好了抽签用的东西,游戏也就开始了。 玉容郡主负责抽签,她在众人的注视下把手伸进签盒里,抽出一张纸条来,打开纸条当众念出纸条上人的名字,只听她笑着道:“第一个被抽中的人是姚家三小姐姚锦绣。” 这走的是什么狗屎运?第一个抽中的就是她! 姚锦绣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她投来了注目礼,那些眼神里有探究、有期待、也有幸灾乐祸…… 这在场的人里面,有些人知道姚锦绣以前的名声不怎么好,一致认为她就是个又蠢又傻的笨蛋,是大家嘲讽的对象。而这两天姚锦绣突然出了名,在京城里被人传得沸沸扬扬,夸她医术如何了得,这导致不少人在心里对她都不服气!现在让她第一个上台表演,不少人都等着看她能表演出个什么花儿来,巴不得她闹出大笑话,丢了脸面那就好玩了。 现在这种情况,退缩是不可能的,不管有多艰难,也必须要迎难而上。姚锦绣坦然站起身来,朝着台上走去。 她走到玉容郡主身前,对玉容郡主道:“劳烦郡主吩咐下人为我准备一些笔墨纸砚。” 玉容郡主立刻就吩咐了下人去准备笔墨纸砚,又对姚锦绣要做什么很好奇,便问道:“你要笔墨纸砚是要作画吗?” 就在这时候,陈婉儿用响亮的声音抢先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姚三小姐可会作诗了,她作的诗精妙绝伦,她这次一定是要作诗吧!”又伸手拉了拉身旁坐着的姚锦莲,“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陈婉儿不问姚锦绣本人,偏偏要去问姚锦莲,可见她的刻意,却听姚锦莲柔声道:“其实我三姐姐还能左右手同书……” 陈婉儿立刻做惊讶状,“啊,难道你三姐姐想要左右手同书不同的两首诗?” 一个人能左右手同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要同时作出两首出彩的诗作来,那更是难上加难。陈婉儿和姚锦莲两人一唱一和,就是想要以此来为难姚锦绣。在她们看来,姚锦绣再能干,也不可能同时做好这两件事。 然而,这次她们是大大失算了。 如果姚锦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以她身体原主的才学,要完成这样的任务难度不可谓不小,但现在的姚锦绣已经不是曾经的姚锦绣。从古至今学了那么多丰富的知识不是白学的,唐诗宋词元曲,那么多的精彩诗作,随便借用两首也就是了。虽然做这种剽窃的事情有点可耻,但是现在是特殊情况需要应急,也不能怪她如此做不厚道了哈。 很快丫鬟就拿来了笔墨纸砚,玉容郡主顺手把狼毫笔递给姚锦绣,期待地看着她,对她是充满了兴趣,“是要现在就开始吗?” “嗯。”姚锦绣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指向站于下手的几个丫鬟,“我还需要四个帮手。” “好。”玉容郡主立刻点了四个丫鬟上前来当姚锦绣的帮手。 姚锦绣吩咐四个丫鬟两两站在一起,每个人各持宣纸的两端,把宣纸竖着铺展开来,然后分别站在姚锦绣身体的左右两侧,相隔的距离是她伸展开左右手能够在宣纸上运笔写字。 这种写法比把宣纸铺开在案几上左右同书要难得多,这除了考验写字的人用笔的能力,还考验写字人的腕力,非一日之功可成。姚锦绣敢使用这一招,也是因为她在现代的时候练过。其实说起来都是泪,会练成这样她完全是被逼的!没想到今日还能拿出来炫一把!也是不辜负当年为了练字所花费的那些辛苦时光了。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姚锦绣左右手执笔站于四人中间,只见她同时伸展开双手,在左右两边的宣纸上挥毫泼墨,笔走游龙,她神情专注,目光如炬,先前身上那股平淡恬静与世无争的气息也被绚烂丰富凌厉夺目的笔法所取代,在场的众人都觉得姚锦绣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强势之感,让她们不由自主地被她的气势所折服,生出一股钦佩之情。 众人都注视着台上的姚锦绣,突然有人禁不住发出低低的惊呼声,只见姚锦绣裙摆一扬,身体一转,方位变换,她本来左右手所写的字迹就不同,右手先写的楷书,左手先写的行书,现在变换之后,竟变成左手写楷书,右手写行书,可以想象她左右手早就把这两种字体练得是炉火纯青了。 片刻后,姚锦绣书写完毕,把手中的狼毫笔放回桌上,让四个丫鬟把她所写的诗句展示给大家看。 左边两个丫鬟所执的宣纸上写的是:艳静如笼月,香寒未逐风;桃花徒照地,终被笑妖红。 右边两个丫鬟所执的宣纸上写的是: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一首写梨花,一首写春日,恰到好处地迎合了今日的梨花宴,贴合主题,意境优美,令人回味无穷。 “啪啪啪啪……” 从亭子外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姚锦绣循着掌声望去,亭子中的其他人也跟着纷纷侧目看了过去,惠安长公主身穿玫瑰紫遍地缠枝芙蓉花对襟暗妆花褙子站在亭子外面,脸上带着赞赏的笑意,“好诗,好字,好美!” 惠安长公主这个时候出现,目的就是为了来给姚锦绣撑场面的,三个“好”字,大大夸赞了姚锦绣一番,一是说她的诗好,二是说她的字好,三是说她人好。惠安长公主鲜少夸奖一个人,姚锦绣能让她刮目相看,还得到她如此高的评价,可见她对姚锦绣的喜欢。 这是在场的其他人绞尽脑汁想得而没能得到的赞赏,从此之后大家便知晓姚锦绣这是被划归到惠安长公主的羽翼之下,是惠安长公主喜欢和赞许的人。有身份地位高贵的惠安长公主维护姚锦绣,那些暗戳戳再想要打她主意的人,都要好好的掂量一番,以免惹了不该惹的人。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给惠安长公主行礼,惠安长公主走上前去,亲自扶了姚锦绣起来,抬手免了其他人的礼。众人纷纷起身,就瞧见惠安长公主伸手取下腰间挂着的银质玲珑球,托在手心送到姚锦绣面前,“我一见你就喜欢得紧,你是个不错的好孩子,这个就送给你吧,就当作是我给你的奖赏。” 姚锦绣哪里敢推辞惠安长公主给的赏赐,恭敬地接过银质玲珑球,并蹲身行礼称谢,“谢长公主赏赐。” “喜欢吗?” 姚锦绣自然答:“喜欢。” “喜欢就好。”惠安长公主一脸温和笑意,伸手牵起了姚锦绣的手,拉着她亲热地聊起天来。 这自然又惹得众人对她投去一阵艳羡又复杂的视线…… 第2016章 .10.20 郑如意见郑家祥好像有了触动,知道自己的策略起了作用,连忙再加把劲儿:“父亲,我作为如玉的姐姐,自然是有责任教导她的,父亲不如把这件事教给我,让我好好儿地跟如玉沟通一下。” “你说得也有道理,你和如玉两个能好好的相处,我自然高兴。你要是想教导她,那你就带着她,多教导她一些吧。”郑家祥竟出乎意料之外的答应了下来。 郑如意原本没想到郑家祥是会答应的,她只想这么说,让郑家祥觉得她是个明事理的,并没有胡搅蛮缠,可是郑家祥竟然答应了下来,这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记忆里的郑家祥那可是相当的维护郑如玉,怎么可能容得她说郑如玉一句。这是她不知道郑家祥先前去了一趟老太太秦氏那里,是老太太秦氏说的一席话,让郑家祥少护着一点郑如玉,多宠着一点郑如意。郑家祥也想明白了,以后郑如意要是好了,只怕比郑如玉强了不知多少倍。他这也是顺着老太太秦氏的意思——好生儿的养着郑如意比什么的强,总是不会错的。 郑家祥再和郑如意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本想是去外书房的,路上就碰见了花姨娘的丫鬟来请他,说是花姨娘白日里被老太太秦氏责骂了一通,回了房里又大哭了一场,现下里有些不舒服,直嚷着头痛得厉害。 花姨娘郑家祥宠爱了很多年的女人,深得他的心。当他一听到丫鬟说花姨娘头痛得厉害,心下就有些担心起来,连忙问丫鬟有没有去请大夫。 “姨娘说她白日里才惹了大小姐和老太太不高兴,这下里又要去请大夫,闹得人尽皆知,只怕会更招人恨。一直忍着就不让说,奴婢也是没有办法了,才跑出来找世子爷拿主意。” 郑家祥听了丫鬟的话,直在心底为花姨娘心疼,为她的深明大义而感动,连忙就吩咐了贴身的小厮去请大夫,他则跟着丫鬟去了花姨娘的房里。 一进花姨娘的房里,就见到花姨娘躺在床上痛得直□□,郑家祥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三步并作两步奔至花姨娘的床前,连声唤着花姨娘的闺名。 花姨娘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一对上郑家祥那张脸,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世子爷,世子爷……” 郑家祥哪受得了花姨娘的眼泪攻势,特别是她一边流泪一边唤她的名字,直叫得他的心都要化了,连忙把她搂紧怀里安抚,“萱儿,别哭了,是我来晚了,没有保护好你。” 旁边候着的郑如玉噗咚一声就跪了下去,大哭道:“父亲,我姨娘头痛得厉害,那都是被郑如意给气出来的呀!我姨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啊?父亲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呀!” 花姨娘见郑如玉又跪在地上,那个着急,那个心痛,哭天抢地地哭喊道:“我的儿,我的儿,你千万别再跪了呀,再跪你的腿就废了呀,都是我这个做姨娘的没有用呀,保护不了你呀,你要是腿不好了,我还不如去死呀,你快起来呀,快起来呀,我的儿呀……” 一屋子就听得花姨娘和郑如玉的哭喊声,简直就跟炸开了锅似的,就见郑家祥手忙脚乱的哄了这个哄那个,被两个满肚子坏水的女人哄得团团转,险些失了分寸。 花姨娘是个有眼色的,看哭得差不多了,也就停了下来,伏在郑家祥怀里,抽抽噎噎的道:“老太太要罚我,我自然是不敢有任何怨言,可是我好歹还是如意那丫头的长辈,她也要当着下人的面,叫下人堵我的嘴,我这脸该往哪儿搁呀,我哪儿还有脸活。”说完又忍不住哭了几声,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要多悲戚就有多悲戚,真不愧是演戏高手,电影最佳女主角。 郑家祥那是听进去了,连忙安抚道:“你快别伤心了,我回头就让如意来给你赔礼道歉。” “世子爷,如玉还是如意的亲妹妹,她也能狠心地对如玉,叫她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腿都要跪坏了,如意那丫头对如玉可是没安好心呀,世子爷你得想想办法呀!”花姨娘已经得了消息,知道郑家祥已经答应了郑如意让她教导郑如玉的事情,花姨娘怎么会愿意让郑如意去教导郑如玉,这明摆着郑如意是要整治郑如玉才对,她之所以又装病又大哭地闹了这么一出,就是想要郑家祥给她撑腰,让事情掌控在她的手中。 郑家祥一听花姨娘的哭求,觉得她说的也很有道理,如意和如玉两个本就不怎么对盘,要是硬凑在一起,只怕会闹出更多的矛盾来。 “我知道了,我会再想办法的,你别担心。如玉怎么说都是我最喜欢的女儿,我不会让如意欺负她的,你放心好了。”郑家祥连忙保证,早就把答应郑如意的事儿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郑如意听了丫鬟打听回来的消息真觉得无语得很,郑家祥这个父亲还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前脚老太太秦氏才刚刚训斥了他一番,把个中利弊都分析得十分透彻,她也好言相劝了一回,以为他这父亲好歹该听进去一些。谁知道才转个背,再让花姨娘哭上一哭,老太太秦氏的一番劝诫就付诸流水,她也被花姨娘反咬了一口,那些分明就不是多么高明的挑拨伎俩,怎么就让郑家祥听进去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这个父亲了,是又笨又蠢吗?是定力不足吗?还是她们都小看了花姨娘对郑家祥的影响力?他就中了一个名叫花姨娘的毒? 郑如意想起前一世父亲的那个情人,出身没有她的母亲好,学识也没有她的母亲好,相貌也没有她的母亲好,很多年来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她,要房给房,要车给车,要钱给钱,害得她的母亲独自一死孤独到死,甚至害得她最后连命都搭上了。 曾经郑如意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她的母亲,明明是母亲扶持他,才成就了他的辉煌,为什么在功成名就之后,不是父亲和母亲站在一起享受最后的成果,而是一个没身份没学识的女人抢走了原本属于母亲的位置。 现在再看看这一个父亲郑家祥,再看一下没品的花姨娘,郑如意忽然觉得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东西。 今天这一仗,她和花姨娘两母女只能算是打个平手,郑如玉是跪了一个时辰,花姨娘也被祖母堵了嘴,但却让她们两个把她恨得更狠了。依照花姨娘那吃不得半点儿亏的性子,只怕后面也不会安生,她得想想法子对付花姨娘,最好是能让花姨娘忌惮她的法子,好让花姨娘以后都老老实实的,再也不敢来找她的麻烦。 郑如意在胡思乱想中睡去。 第二日一早,郑如意用完早膳,正想去荣安堂给老太太秦氏请安,就听得丫鬟来说大少爷郑安阳从东城大营回来了,而且路过靖山别院的时候,把在靖山别苑修养的世子夫人张氏也顺道接了回来。 大少爷郑安阳是骑的马,快一步先回来报信,现在已经进了安国公府,回他的住处换洗去了。世子夫人张氏的车架则要慢一点儿,大约现在也已经进了东城门了,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到安国公府。 “那我去接母亲去。”郑如意转头就往外面走,丫鬟翠绿和翠红也连忙跟上。 郑如意在路上碰到大少爷郑安阳,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哥。郑安阳很喜欢这个妹妹,就说给她带了许多好东西回来,放在屋里了,一会儿叫人给她送去如意苑,郑如意听了欢喜得很。 郑如意的记忆里对这个大少爷郑安阳是很有好感的,虽然他与她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他给她的感觉就是好的,暖暖的笑容,体贴的话语,都能给她一种安心的感受,所以她很愿意跟她亲近。 大少爷郑安阳是世子郑家祥的庶长子,生母是郑家祥的卫姨娘,很早就过世了。郑安阳从小就养在世子夫人张氏的身边,跟世子夫人张氏关系很好,就像亲生母子一般。 这件事要从世子夫人张氏在嫁进安国公府后三年都没有生育说起,老太太秦氏见世子夫人张氏在子嗣上很是困难,就做主停了姨娘的药,又给世子郑家祥抬了两个姨娘,一个卫姨娘,一个花姨娘。卫姨娘长得比花姨娘貌美得多,性子也比花姨娘温和,又会识字,偶尔还吟两句诗,很得世子郑家祥的喜爱,一连两个月都留宿卫姨娘的房里,直到卫姨娘怀孕,才转向去了花姨娘那儿。 卫姨娘有了身孕,还是世子郑家祥的妻妾里第一个怀孕的姨娘,老太太秦氏很是高兴,专门安排了两个嬷嬷过来伺候。世子夫人张氏也是个温和宽厚的,也是每日里派人去问上一问,吃穿用度上也是尽紧着她,完全是有求必应。这本是好事,完全就是一个幸福美好的开端,可是卫姨娘却是个天生福薄的命,好不容易熬过了十个月,眼见着就要享福了,却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了,在拼尽全力生下庶长子郑安阳之后就断了气。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0.21 上亲郊郊庙,册文皆曰“恭荐歳事”。先景灵宫,谓之“朝献”;次太庙,谓之“朝飨”;末乃有事于南郊。予集《郊式》时,曾预讨论,常疑其次序,若先为尊,则郊不应在庙后;若后为尊,则景灵宫不应在太庙之先。求共所从来,盖有所因。按唐故事,凡有事地上帝,则百神皆预遣使祭告,唯太清宫、太庙则皇帝亲行。其册祝皆曰“取某月某日有事于某所,不敢不告。”宫、庙谓之“奏告”,余皆谓之“祭告”。唯有事于南郊,方为“正祠”。至天宝九载,乃下诏曰:“‘告’者,上告下之词。今后太清宫宜称‘朝献’,太庙称‘朝飨’。”自此遂失“奏告”之名,册文皆为“正祠”。 正衙法座,香木为之,加金饰,四足,堕角,其前小偃,织藤冒之。每车驾出幸,则使老内臣马上抱之,曰“驾头”。辇后曲盖谓之“筤”。两扇夹心,通谓之“扇筤”。皆绣,亦有销金者,即古之华盖也。 唐翰林院在禁中,乃人主燕居之所,玉堂、承明、金銮殿皆在其间。应供奉之人,自学士已下,工伎群官司隶籍其间者,皆称翰林,如今之翰林医官、翰林待诏之类是也。唯翰林茶酒司止称“翰林司”,盖相承阙文。唐制,自宰相而下,初命皆无宣召之礼,惟学士宣召。盖学士院在禁中,非内臣宣召,无因得入,故院门别设復门,亦以其通禁庭也。又学士院北扉者,为其在浴堂之南,便于应召。今学士初拜,自东华门入,至左承天门下马;待诏、院吏自左承天门双引至门。此亦用唐故事也。唐宣召学士,自东门入者,彼时学士院在西掖,故自翰林院东门赴召,非若今之东华门也。至如挽铃故事,亦缘其在禁中,虽学士院吏,亦止于玉堂门外,则其严密可知。如今学士院在外,与诸司无异,亦设铃索,悉皆文具故事而已。 学士院玉堂,太宗皇帝曾亲幸。至今唯学士上日许正坐,他日皆不敢独坐。故事:堂中设视草台,每草制,则具衣冠据台而坐。今不復如此,但存空台而已。玉堂东承旨子窗格上有火然处。太宗尝夜幸玉堂,苏易简为学士,已寝,遽起,无烛具衣冠,宫嫔自窗格引烛入照之。至今不欲更易,以为玉堂一盛事。东西头供奉官,本唐从官之名。自永微以后,人主多居大明宫,别置从官,谓之“东头供奉官”。西内具员不废,则谓之“西头供奉官”。 唐制,两省供奉官东西对立,谓之“蛾眉班”。国初,供奉班于百官前横列。王溥罢相为东宫,一品班在供奉班之后,遂令供奉班依旧分立。庆历贾安公为中丞,以东西班对拜为非礼,復令横行。至今初叙班分立;百官班定,乃转班横行;参罢,復分立;百官班退,乃出。参用旧制也。 衣冠故事,多无著令,但相承为例;如学士舍人蹑履见丞相,往还用平状,扣阶乘马之类,皆用故事也。近歳多用靴简。章子厚为学士日,因事论列,今则遂为著令矣。 中国衣冠,自北齐以来,乃全用胡服。窄袖、绯绿短衣、长靿靴、有鞢带,皆胡服也。窄袖利于驰射,短衣、长靿皆便于涉草。胡人乐茂草,常寝处其间,予使北时皆见之。虽王庭亦在深荐中。予至胡庭日,新雨过,涉草,衣裤皆濡,唯胡人都无所沾。带衣所垂蹀躞,盖欲佩带弓剑、帉帨、算囊、刀砺之类。自后虽去蹀躞,而犹存其环,环所以衔蹀躞,如马之鞧根,即今之带銙也。天子必以十三环为节,唐武德贞观时犹尔。开元之后,虽仍旧俗,而稍褒博矣。然带钩尚穿带本为孔,本朝加顺折,茂人文也。幞头一谓之四脚,乃四带也。二带系脑后垂之,二带反系头上,令曲折附顶,故亦谓之“折上巾”。唐制,唯人主得用硬脚。晚唐方镇擅命,始僭用硬脚。本朝幞头有直脚、局脚、交脚、朝天、顺风,凡五等。唯直脚贵贱通服之。又庶人所戴头巾,唐人亦谓之“四脚”,盖两脚系脑后,两脚系颔下,取其服劳不脱也。无事则反系于顶上。今人不復系颔下,两带遂为虚设。 唐中书指挥事谓之“堂帖子”,曾见唐人堂帖,宰相签押,格如今之堂劄子也。 予及史馆检讨时,议枢密院劄子问宣头所起。余按唐故事,中书舍人职堂语诏,皆写四本:一本为底,一本为宣。此“宣”谓行出耳,未以名书也。晚唐枢密使自禁中受旨,出付中书,即谓之“宣”。中书承受,录之于籍,谓之“宣底”。今史馆中尚有故《宣底》二卷,如今之《圣语簿》也。梁朝初置崇仁院,专行密命。至后唐庄宗復枢密使,使郭崇韬、安重诲为之,始分领政事,不关由中书直行下者谓之“宣”,如中书之“敕”。小事则发头子,拟堂贴也。至今枢密院用宣及头子,本朝枢密院亦用劄子。但中书劄子,宰相押字在上,次相及参政以次向下;枢密院劄子,枢长押字在下,副贰以次向上:以此为别。头子唯给驿马之类用之。 百官于中书见宰相,九卿而下,即省吏高声唱一声“屈”,则趋而入。宰相揖及进茶,皆抗声赞喝,谓之“屈揖”。待制以上见,则言“请某官”,更不屈揖,临退仍进汤,皆于席南横设百官之位,升朝则坐,京官已下皆立。后殿引臣寮,则待制已上宣名拜舞;庶官但赞拜,不宣名,不舞蹈。中书略贵者,示与之抗也。上前则略微者,杀礼也。 唐制,丞郎拜官,即笼门谢。今三司副使已上拜官,则拜舞于子阶上;百官拜于阶下,而不舞蹈。此亦笼门故事也。 学士院第三厅学士子,当前有一巨槐,素号“槐厅”。旧传居此者,多至入相。学士争槐厅,至有抵彻前人行李而强据之者。余为学士时,目观此事。 谏议班在知制诰上;若带待制,则在知制诰下,从职也,戏语谓之“带坠”。 《集贤院记》:“开元故事,校书官许称学士”。今三馆职事,皆称“学士”,用开元故事也。 馆阁新书净本有误书处,以雌黄涂之。尝校改字之法:刮洗则伤纸,纸贴之又易脱,粉涂则字不没,涂数遍方能漫灭。唯雌黄一漫则灭,仍久而不脱。古人谓之铅黄,盖用之有素矣。 余为鄜延经略使日,新一厅,谓之五司厅。延州正厅乃都督厅,治延州事;五司厅治鄜延路军事,如唐之使院也。五司者,经略、安抚、总管、节度、观察也。唐制、方镇绵带节度、观察、处置三使。今节度之职,多归总管司;观察归安抚司;处置归经略司。其节度、观察两案,并支掌推官、判官,今皆治州事而已。经略、安抚司不置佐官,以帅权不可更不专也。都总管、副总管、钤辖、都监同签书,而皆受经略使节制。 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乃给事中之职,当隶门下省,故事乃隶枢密院。下寺监皆行劄子;寺监具申状,虽三司,亦言“上银台”。主判不以官品,初冬独赐翠毛锦袍。学士以上,自从本品。行案用枢密院杂司人吏,主判食枢密厨,盖枢密院子司也。 大驾卤簿中有勘箭,如古之勘契也。其牡谓之“雄牡箭”,牝谓之“辟仗箭”。本胡法也。熙宁中罢之。 前世藏书,分隶数处,盖防水火散亡也。今三馆、秘阁,凡四处藏书,然同在崇文院。其间官书,多为人盗窃,士大夫家往往得之。嘉祐中,置编校官八员,杂雠四馆书。给吏百人,悉以黄纸为大册写之。自此私家不敢辄藏。校雠累年,仅能终昭文一馆之书而罢。 旧翰林学士地势清切,皆不兼他务。文馆职任,自校理以上,皆有职钱,唯内外制不给。杨大年久为学士,家贫,请外,表词千余言,其间两联曰:“虚忝甘泉之从臣,终作莫敖之馁鬼。”“从者之病莫兴,方朔之饥欲死。”京师百官上日,唯翰林学士敕设用乐,他虽宰相,亦无此礼。优伶并开封府点集。陈和叔除学士时,和叔知开封府,遂不用□□。学士院敕设不用□□,自和叔始。礼部贡院试进士日,设香案于阶前,主司与举人对拜,此唐故事也。所坐设位供张甚盛,有司具茶汤饮浆。至试学究,则悉彻帐幕毡席之类,亦无茶汤,渴则饮砚水,人人皆黔其吻。非故欲困之,乃防毡幕及供应人私传所试经义。盖尝有败者,故事为之防。欧文忠有诗:“焚香礼进士,彻幕待经生。”以为礼数重轻如此,其实自有谓也。 嘉祐中,进士奏名讫,未御试,京师妄传“王俊民为状元”,不知言之所起,人亦莫知俊民为何人。及御试,王荆公时为知制诰,与天章阁待制杨乐道二人为详定官。旧制,御试举人,设初考官,先定等第;復弥之以送覆考官,再定等第;乃付详定官,发初考官所定等,以对覆考之等:如同即已;不同,则详其程文,当从初考或从覆考为定,即不得别立等。是时,王荆公以初、覆考所定第一人皆未允当,于行间别取一人为状首。杨乐道守法,以为不可。议论未决,太常少卿朱从道时为封弥官,闻之,谓同舍曰:“二公何用力争,从道十日前已闻王俊民为状元,事必前定。二公恨自苦耳。”既而二人各以已意进禀,而诏从荆公之请。及发封,乃王俊民也。详定官得别立等,自此始,遂为定制。防盗章 第2016章 .10.22 自永微以后,人主多居大明宫,别置从官,谓之“东头供奉官”。 唐制,两省供奉官东西对立,谓之“蛾眉班”。国初,供奉班于百官前横列。王溥罢相为东宫,一品班在供奉班之后,遂令供奉班依旧分立。庆历贾安公为中丞,以东西班对拜为非礼,復令横行。至今初叙班分立;百官班定,乃转班横行;参罢,復分立;百官班退,乃出。参用旧制也。 衣冠故事,多无著令,但相承为例;如学士舍人蹑履见丞相,往还用平状,扣阶乘马之类,皆用故事也。近歳多用靴简。章子厚为学士日,因事论列,今则遂为著令矣。 中国衣冠,自北齐以来,乃全用胡服。窄袖、绯绿短衣、长靿靴、有鞢带,皆胡服也。窄袖利于驰射,短衣、长靿皆便于涉草。胡人乐茂草,常寝处其间,予使北时皆见之。虽王庭亦在深荐中。予至胡庭日,新雨过,涉草,衣裤皆濡,唯胡人都无所沾。带衣所垂蹀躞,盖欲佩带弓剑、帉帨、算囊、刀砺之类。自后虽去蹀躞,而犹存其环,环所以衔蹀躞,如马之鞧根,即今之带銙也。天子必以十三环为节,唐武德贞观时犹尔。开元之后,虽仍旧俗,而稍褒博矣。然带钩尚穿带本为孔,本朝加顺折,茂人文也。幞头一谓之四脚,乃四带也。二带系脑后垂之,二带反系头上,令曲折附顶,故亦谓之“折上巾”。唐制,唯人主得用硬脚。晚唐方镇擅命,始僭用硬脚。本朝幞头有直脚、局脚、交脚、朝天、顺风,凡五等。唯直脚贵贱通服之。又庶人所戴头巾,唐人亦谓之“四脚”,盖两脚系脑后,两脚系颔下,取其服劳不脱也。无事则反系于顶上。今人不復系颔下,两带遂为虚设。 唐中书指挥事谓之“堂帖子”,曾见唐人堂帖,宰相签押,格如今之堂劄子也。 予及史馆检讨时,议枢密院劄子问宣头所起。余按唐故事,中书舍人职堂语诏,皆写四本:一本为底,一本为宣。此“宣”谓行出耳,未以名书也。晚唐枢密使自禁中受旨,出付中书,即谓之“宣”。中书承受,录之于籍,谓之“宣底”。今史馆中尚有故《宣底》二卷,如今之《圣语簿》也。梁朝初置崇仁院,专行密命。至后唐庄宗復枢密使,使郭崇韬、安重诲为之,始分领政事,不关由中书直行下者谓之“宣”,如中书之“敕”。小事则发头子,拟堂贴也。至今枢密院用宣及头子,本朝枢密院亦用劄子。但中书劄子,宰相押字在上,次相及参政以次向下;枢密院劄子,枢长押字在下,副贰以次向上:以此为别。头子唯给驿马之类用之。 百官于中书见宰相,九卿而下,即省吏高声唱一声“屈”,则趋而入。宰相揖及进茶,皆抗声赞喝,谓之“屈揖”。待制以上见,则言“请某官”,更不屈揖,临退仍进汤,皆于席南横设百官之位,升朝则坐,京官已下皆立。后殿引臣寮,则待制已上宣名拜舞;庶官但赞拜,不宣名,不舞蹈。中书略贵者,示与之抗也。上前则略微者,杀礼也。 唐制,丞郎拜官,即笼门谢。今三司副使已上拜官,则拜舞于子阶上;百官拜于阶下,而不舞蹈。此亦笼门故事也。 学士院第三厅学士子,当前有一巨槐,素号“槐厅”。旧传居此者,多至入相。学士争槐厅,至有抵彻前人行李而强据之者。余为学士时,目观此事。 谏议班在知制诰上;若带待制,则在知制诰下,从职也,戏语谓之“带坠”。 《集贤院记》:“开元故事,校书官许称学士”。今三馆职事,皆称“学士”,用开元故事也。 馆阁新书净本有误书处,以雌黄涂之。尝校改字之法:刮洗则伤纸,纸贴之又易脱,粉涂则字不没,涂数遍方能漫灭。唯雌黄一漫则灭,仍久而不脱。古人谓之铅黄,盖用之有素矣。 余为鄜延经略使日,新一厅,谓之五司厅。延州正厅乃都督厅,治延州事;五司厅治鄜延路军事,如唐之使院也。五司者,经略、安抚、总管、节度、观察也。唐制、方镇绵带节度、观察、处置三使。今节度之职,多归总管司;观察归安抚司;处置归经略司。其节度、观察两案,并支掌推官、判官,今皆治州事而已。经略、安抚司不置佐官,以帅权不可更不专也。都总管、副总管、钤辖、都监同签书,而皆受经略使节制。 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乃给事中之职,当隶门下省,故事乃隶枢密院。下寺监皆行劄子;寺监具申状,虽三司,亦言“上银台”。主判不以官品,初冬独赐翠毛锦袍。学士以上,自从本品。行案用枢密院杂司人吏,主判食枢密厨,盖枢密院子司也。 大驾卤簿中有勘箭,如古之勘契也。其牡谓之“雄牡箭”,牝谓之“辟仗箭”。本胡法也。熙宁中罢之。 前世藏书,分隶数处,盖防水火散亡也。今三馆、秘阁,凡四处藏书,然同在崇文院。其间官书,多为人盗窃,士大夫家往往得之。嘉祐中,置编校官八员,杂雠四馆书。给吏百人,悉以黄纸为大册写之。自此私家不敢辄藏。校雠累年,仅能终昭文一馆之书而罢。 旧翰林学士地势清切,皆不兼他务。文馆职任,自校理以上,皆有职钱,唯内外制不给。杨大年久为学士,家贫,请外,表词千余言,其间两联曰:“虚忝甘泉之从臣,终作莫敖之馁鬼。”“从者之病莫兴,方朔之饥欲死。”京师百官上日,唯翰林学士敕设用乐,他虽宰相,亦无此礼。优伶并开封府点集。陈和叔除学士时,和叔知开封府,遂不用□□。学士院敕设不用□□,自和叔始。礼部贡院试进士日,设香案于阶前,主司与举人对拜,此唐故事也。所坐设位供张甚盛,有司具茶汤饮浆。至试学究,则悉彻帐幕毡席之类,亦无茶汤,渴则饮砚水,人人皆黔其吻。非故欲困之,乃防毡幕及供应人私传所试经义。盖尝有败者,故事为之防。欧文忠有诗:“焚香礼进士,彻幕待经生。”以为礼数重轻如此,其实自有谓也。 嘉祐中,进士奏名讫,未御试,京师妄传“王俊民为状元”,不知言之所起,人亦莫知俊民为何人。及御试,王荆公时为知制诰,与天章阁待制杨乐道二人为详定官。旧制,御试举人,设初考官,先定等第;復弥之以送覆考官,再定等第;乃付详定官,发初考官所定等,以对覆考之等:如同即已;不同,则详其程文,当从初考或从覆考为定,即不得别立等。是时,王荆公以初、覆考所定第一人皆未允当,于行间别取一人为状首。杨乐道守法,以为不可。议论未决,太常少卿朱从道时为封弥官,闻之,谓同舍曰:“二公何用力争,从道十日前已闻王俊民为状元,事必前定。二公恨自苦耳。”既而二人各以已意进禀,而诏从荆公之请。及发封,乃王俊民也。详定官得别立等,自此始,遂为定制。 选人不得乘马入宫门。天圣中,选人为馆职,始欧阳永叔、黄鉴辈,皆自左掖门下马入馆,当时谓之“步行学士”。嘉祐中,于崇文院置编校局,校官皆许乘马至院门。其后中书五房置习学公事官,亦缘例乘马赴局。 车驾行境,前驱谓之队,则古之清道也。其次卫仗,卫仗者,视阑入宫门法,则古之外仗也。其中谓之禁围,如殿中仗。《天官》:“掌舍,无宫,则供人门。”今谓之“殿门天武官”,极天下长人之选八人。上御前殿,则执钺立于紫宸门下;行幸则为禁围门,行于仗马之前。又有衡门十人,队长一人,选诸武力绝伦者为之。上御后殿,则执檛东西对立于殿前,亦古之虎贲、人门之类也。 余尝购得后唐闵帝应顺元年案检一通,乃除宰相刘昫兼判三丝堂检。前有拟状云:“具官刘昫。右,伏以刘昫经国才高,正君志切,方属体元之运,实资谋始之规。宜注宸衷,委司判计,渐期富庶,永赞圣明。臣等商量,望授依前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集贤殿大学士,兼判三司,散官勋封如故,未审可否?如蒙允许,望付翰林降制处分,谨录奏闻。”其后有制书曰:“宰臣刘昫,右,可兼判三司公事,宜令中书门下依此施行。付中书门下,準此。四月十日。”用御前新铸之印。与今政府行遣稍异。 本朝要事对禀,常事拟进入,画可然后施行,谓之“熟状”。事速不及待报,则先行下,具制草奏知,谓之“进草”。熟状白纸书,宰相押字,他执政具姓名。进草即黄纸书,宰臣、执政皆于状背押字。堂检,宰、执皆不押,唯宰属于检背书日,堂吏书名用印。此拟状有词,宰相押检不印,此其为异也。大率唐人风俗,自朝廷下至郡县,决事皆有词,谓之判,则书判科是也。押检二人,乃冯道、李愚也。状检瀛王亲笔,甚有改窜勾抹处。按《旧五代史》:“应顺元年四月九日已卯,鄂王薨。庚辰,以宰相刘昫判三司。”正是十日,与此检无差。宋次道记《开元宰相奏请》、郑畋《凤池稿草》、《拟状注制集》悉多用四六,皆宰相自草。今此拟状,冯道亲笔,盖故事也。 旧制,中书、枢密院、三司使印并涂金。近制,三省、枢密院印用银为之,涂金;余皆铸铜而已。 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0.23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乃问于天师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者,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 岐伯对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今时之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也。 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故美其食,任其服,乐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故合于道。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 帝曰:人年老而无子者,材力尽耶,将天数然也。 岐伯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三七,肾气平均,故真牙生而长极;四七,筋骨坚,发长极,身体盛壮;五七,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六七,三阳脉衰于上,面皆焦,发始白;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满壮;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六八,阳气衰竭于上,面焦,发鬓颁白;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藏衰,形体皆极;八八,则齿发去。肾者主水,受五藏六府之精而藏之,故五藏盛,乃能泻。今五藏皆衰,筋骨解堕,天癸尽矣。故发鬓白,身体重,行步不正,而无子耳。 帝曰: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 岐伯曰:此其天寿过度,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也。此虽有子,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 帝曰:夫道者年皆百数,能有子乎。 岐伯曰:夫道者能却老而全形,身年虽寿,能生子也。 黄帝曰:余闻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中古之时,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此盖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于真人。其次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其次有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 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逆之则伤肝,夏为寒变,奉长者少。 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夜卧早起,无厌于日,使志无怒,使华英成秀,使气得泄,若所爱在外,此夏气之应,养长之道也。逆之则伤心,秋为痎疟,奉收者少,冬至重病。 秋三月,此谓容平,天气以急,地气以明,早卧早起,与鸡俱兴,使志安宁,以缓秋刑,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使肺气清,此秋气之应,养收之道也。逆之则伤肺,冬为飧泄,奉藏者少。 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早卧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逆之则伤肾,春为痿厥,奉生者少。 天气,清净光明者也,藏德不止,故不下也。天明则日月不明,邪害空窍,阳气者闭塞,地气者冒明,云雾不精,则上应白露不下。交通不表,万物命故不施,不施则名木多死。恶气不发,风雨不节,白露不下,则菀槁不荣。贼风数至,暴雨数起,天地四时不相保,与道相失,则未央绝灭。唯圣人从之,故身无奇病,万物不失,生气不竭。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 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从之则治,逆之则乱。反顺为逆,是谓内格。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黄帝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其生五,其气三。数犯此者,则邪气伤人,此寿命之本也。 苍天之气,清净则志意治,顺之则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此因时之序。故圣人传精神,服天气,而通神明,失之则内闭九窍,外壅肌肉,卫气散解,此谓自伤,气之削也。 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是故阳因而上,卫外者也。 因于寒,欲如运枢,起居如惊,神气乃浮。因于暑,汗烦则喘喝,静则多言,体若燔炭,汗出而散。因于湿,首如裹,湿热不攘,大筋緛短,小筋驰长,软短为拘,驰长为痿。因于气,为肿,四维相代,阳气乃竭。 阳气者,烦劳则张,精绝。辟积于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视,耳闭不可能听,溃溃乎若坏都,汩汩乎不可止。阳气者,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有伤于筋,纵,其若不容,汗出偏沮,使人偏枯。汗出见湿,乃坐痤痱。高梁之变,足生大丁,受如持虚。劳汗当风,寒薄为皶,郁乃痤。 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开阖不得,寒气从之,乃生大偻;陷脉为瘘,留连肉腠,俞气化薄,传为善畏,及为惊骇;营气不从,逆于肉理,乃生臃肿;魄汗未尽,形弱而气烁,穴俞以闭,发为风疟。 故风者,百病之始也。清静则肉腠闭拒,虽有大风苛毒,弗之能害,此因时之序也。 故病久则传化,上下不并,良医弗为。故阳畜积病死,而阳气当隔,隔者当泻,不亟正治,粗乃败之。故阳气者,一日而主外,平旦人气生,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已虚,气门乃闭。是故暮而收拒,无扰筋骨,无见雾露,反此三时,形乃困薄。 岐伯曰:阴者,藏精而起亟也;阳者,卫外而为固也。阴不胜其阳,则脉流薄疾,并乃狂;阳不胜其阴,则五藏气争,九窍不通。是以圣人陈阴阳,筋脉和同,骨髓坚固,血气皆从;如是则内外调和,邪不能害,耳目聪明,气立如故。风客淫气,精乃亡,邪伤肝也。因而饱食,筋脉横解,肠癖为痔;因而大饮,则气逆;因而强力,肾气乃伤,高骨乃坏。 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两者不和,若春无秋,若冬无夏,因而和之,是谓圣度。故阳强不能密,阴气乃绝;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 因于露风,乃生寒热。是以春伤于风,邪气留连,乃为洞泄;夏伤于暑,秋为痎疟;秋伤于湿,上逆而咳,发为痿厥;冬伤于寒,春必温病。四时之气,更伤五藏。 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之五宫,伤在五味。是故味过于酸,肝气以津,脾气乃绝;味过于咸,大骨气劳,短肌,心气抑;味过于甘,心气喘满,色黑,肾气不衡;味过于苦,脾气不濡,胃气乃厚;味过于辛,筋脉沮驰,精神乃央。是故谨和五味,骨正筋柔,气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则骨气以精。谨道如法,长有天命。 黄帝曰:天有八风,经有五风,何谓? 岐伯对曰:八风发邪,以为经风,触五藏,邪气发病。所谓得四时之胜者:春胜长夏,长夏胜冬,冬胜夏,夏胜秋,秋胜春,所谓四时之胜也。 东风生于春,病在肝,俞在颈项;南风生于夏,病在心,俞在胸胁;西风生于秋,病在肺,俞在肩背;北风生于冬,病在肾,俞在腰股;中央为土,病在脾,俞在脊。 故春气者,病在头;夏气者,病在藏;秋气者,病在肩背;冬气者,病在四支。 故春善病鼽衄,仲夏善病胸胁,长夏善病洞泄寒中,秋善病风疟,冬善病痹厥。 故冬不按跷,春不鼽衄,春不病颈项,仲夏不病胸胁,长夏不病洞泄寒中,秋不病风疟,冬不病痹厥,飧泄而汗出也。 ——节选自《黄帝内经》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10章 月24日 三司使班在翰林学士之上。旧制,权使即与正同,故三司使结衔皆在官职之上。庆历中,叶道卿为权三司使,执政有欲抑道卿者,降敕时移权三司使在职下结衔,遂立翰林学士之下,至今为例。后尝有人论列,结衔虽依旧,而权三司使初除,门取旨,间有叙学士者,然不为定制。 宗子授南班官,世传王文正太尉为宰相日,始开此议,不然也。故事,宗子无迁官法,唯遇稀旷大庆,则普迁一官。景祐中,初定祖宗并配南郊,宗室欲缘大礼乞推恩,使诸王宫教授刁约草表上闻。后约见丞相王沂公,公问:“前日宗室乞迁官表,何人所为?”约未测其意,答以不知。归而思之,恐事穷且得罪,乃再诣相府。沂公问之如前,约愈恐,不復敢隐,遂以实对。公曰:“无他,但爱其文词耳。”再三嘉奖。徐曰:“已得旨,别有措置。更数日,当有指挥。”自此遂有南班之授,近属自初除小将军,凡七迁则为节度使,遂为定制。诸宗子以千缣谢约,约辞不敢受。余与刁亲旧,刁尝出表稿以示余。 大理法官,皆亲节案,不得使吏人。中书检正官不置吏人,每房给楷书一人录净而已。盖欲士人躬亲职事,格吏奸,兼历试人才也。太宗命创方团球带,赐二府文臣。其后枢密使兼侍中张耆、王贻永皆特赐;李用和、曹郡王皆以元舅赐;近歳宣微使王君贶以耆旧特赐。皆出异数,非例也。近歳京师士人朝服乘马,以黪衣蒙之,谓之“凉衫”,亦古之遗法也。《仪礼》“朝服加景”是也。但不知古人制度章色如何耳。 内外制凡草制除官,自给谏、待制以上,皆有润笔物。太宗时,立润笔钱数,降诏刻石于舍人院。每除官,则移文督之。在院官下至吏人院驺,皆分沾。元丰中,改立官制,内外制皆有添给,罢润笔之物。 唐制,官序未至而以他官权摄者,为直官,如许敬宗为直记室是也。国朝学士、舍人皆置直院。熙宁中,復置直舍人、学士院,但以资浅者为之,其实正官也。熙宁六年,舍人皆迁罢,阁下无人,乃以章子平权知制诰,而不除直院者,以其暂摄也。古之兼官,多是暂时摄领;有长兼者,即同正官。余家藏《海陵王墓志》谢朓文,称“兼中书侍郎。”三司、开封府、外州长官升厅事,则有衙吏前导告喝。国朝之制,在禁中唯三官得告:宰相告于中书,翰林学士告于本院,御史告于朝堂。皆用朱衣吏,谓之“三告官”。所经过处,阍吏以梃扣地警众,谓之“打仗子”。两府、亲王,自殿门打至本司及上马处;宣微使打于本院;三司使、知开封府打于本司。近歳寺监长官亦打,非故事。前宰相赴朝,亦有特旨,许张盖、打仗子者,系临时指挥。执丝梢鞭入内,自三司副使以上;副使唯乘紫丝暖座从入。队长持破木梃,自待制以上。近歳寺监长官持藤杖,非故事也。百官仪范,著令之外,诸家所记,尚有遗者。虽至猥细,亦一时仪物也。 国朝未改官制以前,异姓未有兼中书令者,唯赠官方有之。元丰中,曹郡王以元舅特除兼中书令,下度支给俸。有司言:“自来未有活中书令请受则例。” 都堂及寺观百官会集坐次,多出临时。唐以前故事,皆不可考,唯颜真卿与左仆射定襄郡子王郭英又书云:“宰相、御史大夫、两省五品、供奉官自为一行,十二卫大将军次之,三师、三公、令仆、少师、保傅、尚书左右丞、侍郎自为一行,九卿、三监对之。从古以来,未尝参错。”此亦略见当时故事,今录于此,以备阙文。 赐“功臣”号,始于唐德宗奉天之役。自后藩镇,下至从军资深者,例赐“功臣”。本朝唯以赐将相。熙宁中,因上皇帝尊号,宰相率同列面请三四,上终不允,曰:“徽号正如卿等‘功臣’,何补名实?”是时吴正宪为首相,乃请止“功臣”号,从之。自是群臣相继请罢,遂不復赐。 钧石之石,五权之名,石重百二十斤。后人以一斛为一石,自汉已如此,“饮酒一石不乱”是也。挽蹶□□,古人以钧石率之。今人乃以粳米一斛之重为一石。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为法,乃汉秤三百四十一斤也。今之武卒蹶弩,有及九石者,计其力乃古之二十五石,比魏之武卒,人当二人有余;弓有挽三石者,乃古之三十四钧,比颜高之弓,人当五人有余。此皆近歳教养所成。以至击刺驰射,皆尽夷夏之术;器仗铠胄,极今古之工巧。武备之盛,前世未有其比。 《楚词·招魂》尾句皆曰“些”,苏个反。今夔、峡、湖、湘及南、北江獠人,凡禁咒句尾皆称“些”。此乃楚人旧俗,即梵语“萨冣诃”也。萨音桑葛反,冣无可反,诃从去声。三字合言之,即“些”字也。 阳燧照物皆倒,中间有碍故也。算家谓之“格术”。如人摇橹,臬为之碍故也。若鸢飞空中,其影随鸢而移,或中间为窗隙所束,则影与鸢遂相违,鸢东则影西,鸢西则影东。又如窗隙中楼塔之影,中间为窗所束,亦皆倒垂,与阳燧一也。阳燧面洼,以一指迫而照之则正;渐远则无所见;过此遂倒。其无所见处,正如窗隙、橹臬、腰鼓碍之,本末相格,遂成摇橹之势。故举手则影愈下,下手则影愈上,此其可见。阳燧面洼,向日照之,光皆聚向内。离镜一、二寸,光聚为一点,大如麻菽,著物则火发,此则腰鼓最细处也。岂特物为然,人亦如是,中间不为物碍者鲜矣。小则利害相易,是非相反;大则以已为物,以物为已。不求去碍,而欲见不颠倒,难矣哉!《酉阳杂俎》谓“海翻则塔影倒”,此妄说也。影入窗隙则倒,乃其常理。 先儒以日食正阳之月止谓四月,不然也。正、阳乃两事,正谓四月,阳谓十月。日月阳止是也。《诗》有“正月繁霜”;“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二者,此先王所恶也。盖四月纯阳,不欲为阴所侵;十月纯阴,不欲过而干阳也。 余为《丧服后传》,书成,熙宁中欲重定五服敕,而余预讨论。雷、郑之前,阙谬固多,其间高祖远孙一事,尤为无义。《丧服》但有曾祖齐衰六月,远曾缌麻三月,而无高祖远孙服。先儒皆以谓“服同曾祖曾孙,故不言可推而知”,或曰“经之所不言则不服”,皆不然也。曾,重也。由祖而上者,皆曾祖也;由孙而下者,皆曾孙也:虽百世可也。苟有相逮者,则必为服丧三月。故虽成王之于后稷,亦称曾孙。而祭礼祝文,无远近皆曰曾孙。《礼》所谓“以五为九”者,谓傍亲之杀也。上杀、下杀至于九,傍杀至于四,而皆谓之族。族昆弟父母、族祖父母、族曾祖父母。过此则非其族也。非其族,则为之无服。唯正统不以族名,则是无绝道也。 旧传黄陵二女,尧子舜妃。以二帝化道之盛,始于闺房,则二女当具任、姒之德。考其年歳,帝舜陟方之时,二妃之齿已百歳矣。后人诗骚所赋,皆以女子待之,语多渎慢,皆礼义之罪人也。 历代官室中有謻门,盖取张衡《东京赋》“謻门曲榭”也。说者谓“冰室门”。按《字训》:“謻,别也。”《东京赋》但言别门耳,故以对曲榭,非有定处也。 水以漳名、洛名者最多,今略举数处:赵、晋之间有清漳、浊漳,当阳有漳水,灨上有漳水,鄣郡有漳江,漳州有漳浦,亳州有漳水,安州有漳水。洛中有洛水,北地郡有洛水,沙县有洛水。此概举一二耳,其详不能具载。余考其义,乃清浊相蹂者为漳。章者,文也,别也。漳谓两物相合,有文章,且可别也。清漳、浊漳,合于上党。当阳即沮、漳合流,赣上即漳、灨合流,漳州余未曾目见,鄣郡即西江合流,亳、漳则漳、涡合流,云梦则漳、郧合流。此数处皆清浊合流,色理如螮蝀,数十里方混。如璋亦从章,璋,王之左右之臣所执,《诗》云:“济济辟王,左右趣之。济济辟王,左右奉璋。”璋,圭之半体也。合之则成圭。王左右之臣,合体一心,趣乎王者也。又诸侯以聘女,取其判合也。有事于山川,以其杀宗庙礼之半也。又牙璋以起军旅,先儒谓“有鉏牙之饰于剡侧”,不然也。牙璋,判合之器也,当于合处为牙,如今之合契。 防盗章 第10章 月25日 司马相如《上林赋》叙上林诸水曰:丹水,紫渊,灞、浐、泾、谓,“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灏溔潢漾……东注太湖。”八川自入大河,大河去太湖数千里,中间隔太山及淮、济、大江,何缘与太湖相涉?郭琛酢醐赋》云:“注五湖以漫漭,灌三江而漰沛。”《墨子》曰:“禹治天下,南为江、汉、淮、汝,东流注之五湖。”孔安国曰:“自彭蠡,江分为三,入于震泽后,为北江而入于海。”此皆未尝详考地理。江、汉至五湖自隔山,其末乃绕出五湖之下流径入于海,何缘入于五湖?淮、汝径自徐州入海,全无交涉。《禹贡》云:“彭蠡既潴,阳鸟攸居。三江既入,震泽厎定。”以对文言,则彭蠡水之所潴,三江水之所入,非入于震泽也。震泽上源,皆山环之,了无大川;震泽之委,乃多大川,亦莫知孰为三江者。盖三江之水无所入,则震泽壅而为害;三江之水有所入,然后震泽厎定。此水之理也。 海州东海县西北有二古墓,《图志》谓之“黄儿墓”。有一石碑,已漫灭不可读,莫知黄儿者何人。石延年通判海州,因行县见之,曰:“汉二疏,东海人,此必其墓也。”遂谓之“二疏墓”,刻碑于其傍;后人又收入《图经》。余按,疏广,东海兰陵人,兰陵今属沂州承县;今东海县乃汉之赣榆,自属琅琊郡,非古人之东海也。今承县东四十里自有疏广墓,其东又二里有疏受墓。延年不讲地志,但见今谓之东海县,遂以“二疏”名之,极为乖误。大凡地名如此者至多,无足纪者。此乃余初仕为沐阳主簿日,始见《图经》中增经事,后世不知其因,往往以为实录。谩志于此,以见天下地书皆不可坚信。其北又有“孝女冢”,庙貌甚盛,著在祀典。孝女亦东海人。赣榆既非东海故境,则孝女冢庙,亦后人附会县名为之耳。 《杨文公谈苑》记江南后主患清暑阁前草生,徐锴令以桂屑布砖缝中,宿草尽死。谓《吕氏春秋》云“桂枝之下无杂木。”盖桂枝味辛螫故也。然桂之杀草木,自是其性,不为辛螫也。《雷公炮炙论》云:“以桂为丁,以钉木中,其木即死。”一丁至微,未必能螯大木,自其性相制耳。 天下地名错乱乖谬,率难考信。如楚章华台,亳州城父县、陈州商水县、荆州江陵、长林、监利县皆有之。乾溪亦有数处。据《左传》,楚灵王七年,“成章华之台,与诸侯落之。”杜预注:“章华台,在华容城中。”华容即今之监利县,非岳州之华容也。至今有章华故台,在县郭中,与杜预之说相符。毫州城父县有乾溪,其侧亦有章华台,故台基下往往得人骨,云楚灵王战死于此。商吕县章华之侧,亦有乾溪。薛综注张衡《东京赋》引《左氏传》乃云:“楚子成章华之台于乾溪。”皆误说也,《左传》实无此文。章华与乾溪,无非一处。楚灵王十二年,王狩于州来,使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帅师围徐以惧吴,王次于乾溪。此则城父之乾溪。灵王八年许迁于夷者,乃此地。十三年,公子比为乱,使观从从师于乾溪,王从溃,灵王亡,不知所在;平王即位,杀囚,衣之王服,而流诸汉,乃取葬之,以靖国人,而赴以乾溪。灵王实缢于芋尹申亥氏,他年申以王柩告,乃改葬之,而非死于乾溪也。昭王二十七年,吴伐陈,王帅师救陈,次于城父;将战,王卒于城父。而《春秋》又云:“弑其君于乾溪。”则后世谓灵王实死于是,理不足怪也。 今人守郡谓之“建麾”,盖用颜延年诗:“一麾乃出守。”此误也。延年谓“一麾”者,乃指麾之麾,如武王“右秉白旄以麾”之麾,非旌麾之麾也。延年《阮始平》诗云“屡荐不入官,一麾乃出守”者,谓山涛荐咸为吏部郎,三上武帝,不用,后为荀勖一挤,遂出始平,故有此句。延年被摈,以此自托耳。自杜牧为《登乐游原》诗云:“拟把一麾江海去,乐游原上望昭陵。”始谬用一麾,自此遂为故事。 除拜官职,谓除其旧籍,不然也。除,犹易也,以新易旧曰除,如新旧歳之交谓之“歳除”,《易》:“除戒器,戒不虞。”以新易弊,所以备不虞也。除谓之除者,自下而上,亦更易之义。 世人画韩退之,小面而美髯,著纱帽。此乃江南韩熙载耳,尚有当时所画,题志甚明。熙载谥文靖,江南人谓之韩文公,因此遂谬以为退之。退之肥而寡髯。元丰中,以退之从享文宣王庙,郡县所画,皆是熙载。后世不復可辨,退之遂为熙载矣。 今之数钱,百钱谓之陌者,借陌字用之,其实只是百字,如什与伍耳。唐自皇甫镈为垫钱法,至昭宗末,乃定八十为陌。汉隐帝时,三司使王章每出官钱,又减三钱,以七十七为陌,输官仍用八十。至今输官钱有用八十陌者。《唐书》:“开元钱重二铢四参。”今蜀郡亦以十参为一铢。参吾古之絫字,恐相传之误耳。 前史称严武为剑南节度使,放肆不法,李白为之作《蜀道难》。按孟棨所记,白初至京师,贺知章闻其名,首诣之,白出《蜀道难》,读未毕,称叹数四。时乃天宝初也,此时白已作《蜀道难》。严武为剑南,乃在至德以后肃宗时,年代甚远。盖小说所记,各得于一时见闻,本末不相知,率多舛误,皆此文之类。李白集中称“刺章仇兼琼”,与《唐书》所载不同,此《唐书》误也。 旧《尚书·禹贡》云:“云梦士作乂。”太宗皇帝时,得古本《尚书》,作“云土梦作乂”,诏改《禹贡》从古本。余按,孔安国注:“云梦之泽在江南。”不然也。据《左传》:“吴人入郢,楚子涉雎济江,入于云中。王寝,盗攻之,以戈击王,王奔郧。”楚子自郢西走涉雎,则当出于江南;其后涉江入于云中,遂奔郧,郧则今之安州。涉江而后至云,入云然后至郡,则云在江北也。《左传》曰:“郑伯如楚,王以田江南之梦。”杜预注云:“楚之云、梦,跨江南、北。”曰“江南之梦”,则云在江北明矣。元丰中,余自随州道安陆,于入汉口,有景陵主簿郭思者,能言汉、沔间地理,亦以谓江南为梦,江北为云。余以《左传》验之,思之说信然。江南则今之公安、石首、建宁等县,江北则玉沙、监利、景陵等县,乃水之所委,其地最下。江南二浙,水出稍高,云方土而梦已作乂矣,此古本之为允也。 《周礼》:“凡乐,圜钟为宫,黄钟为角,太蔟为徵,姑洗为羽。若乐六变,则天神皆降,可得而礼矣。函钟为宫,太蔟为角,姑洗为徵,南吕为羽。若乐八变,即地祇皆出,可得而礼矣。黄钟为宫,大吕为角,太蔟为徵,应钟为羽。若乐九变,则人鬼可得而礼矣。”凡声之高下,列为五等,以宫、商、角、徵、羽名之。为之主者曰宫,次二曰商,次三曰角,次四曰徵,次五曰羽,此谓之序;名可易,序不可易。圜钟为宫,则黄钟乃第五羽声也,今则谓之角,虽谓之角,名则易矣,其实第五之声,安能变哉?强谓之角而已。先王为乐之意,盖不如是也。世之乐异乎郊庙之乐者,如圜钟为宫,则林钟角声也。乐有用林钟者,则变而用黄钟,此祀天神之音云耳,非谓能易羽以为角也。函钟为宫,则太蔟徵声也。乐有用太蔟者,则变而用姑洗,此求地祇之音云耳,非谓能易羽以为徵也。黄钟为宫,则南吕羽声也。乐有用南吕者,则变而用应钟,此求人鬼之音云耳,非谓能变均外音声以为羽也。应钟、黄钟,宫之变徵。文、武之出,不用二变声,所以在均外。鬼神之情,当以类求之。朱弦越席,太羹明酒,所以交于冥莫者,异乎养道,此所以变其律也。声之不用商,先儒以谓恶杀声也。黄钟之太蔟,函钟之南吕,皆商也,是杀声未尝不用也,所以不用商者,商,中声也。宫生徵、徵生商,商生羽,羽生角。故商为中声。降兴上下之神,虚其中声人声也。遗乎人声,所以致一于鬼神也。宗庙之乐,宫为之先,其次角,又次徵,又次羽。宫、角、徵、羽相次者,人乐之叙也,故以之求人鬼。世乐之叙宫、商、角、徵、羽,此但无商耳,其余悉用,此人乐之叙也。何以知宫为先、其次角、又次徵、又次羽?以律吕次叙知之也。黄钟最长,大吕次长,太蔟又次,应钟最短,此其叙也。圆丘方泽之乐,皆以角为先,其次徵,又次宫,又次羽。始于角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水。越金,不用商也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0/26 壬申(1632年)三月十四日自宁海发骑骑马出发,四十五里,宿岔路口。其东南十五里为桑洲驿,乃台郡道也;西南十里松门岭,为入天台道。 十五日渡水母溪,登松门岭,过玉爱山,共三十里,饭于筋竹岭庵,其地为宁海、天台界。陟山冈三十余里,寂无人烟,昔弥陀庵亦废。下一岭,丛山杳冥中,得村家,瀹茗yuè煮饮石上。又十余里,逾岭而入天封寺。寺在华顶峰下,为天台幽绝处。却骑下马,同僧无馀上华顶寺,宿净因房,月色明莹。其地去顶尚三里,余乘月独上,误登东峰之望海尖,西转,始得路至华顶。归寺已更余矣。 十六日五鼓,乘月上华顶,观日出。衣履尽湿,还炙衣寺中。从寺右逾一岭,南下十里,至分水岭。岭西之水出石梁,岭东之水出天封。循溪北转,水石渐幽。又十里,过上方广寺,抵昙花亭,观石梁奇丽,若初识者。 十七日仍出分水岭,南十里,登察岭。岭甚高,与华顶分南北界。西下至龙王堂,其地为诸道交会处。南十里,至寒风阙。又南下十里,至银地岭,有智者塔已废。左转得大悲寺,寺旁有石,为智者拜经台。寺僧恒如为炊饭,乃分行囊从国清下至县,余与仲昭兄以轻装东下高明寺。寺为无量讲师复建,右有幽溪。溪侧诸胜曰圆通洞、松风阁、灵响岩。 十八日仲昭坐圆通洞,寺僧导余探石笋之奇。循溪东下,抵螺溪。溯溪北上,两崖峭石夹立,树巅飞瀑纷纷。践石蹑流,七里,山回溪坠,已到石笋峰底,仰面峰莫辨,以右崖掩之也。从崖侧逾隙而下,反出石笋之上,始见一石矗立涧中,涧水下捣其根,悬而为瀑,亦水石奇胜处也。循溪北转,两崖愈峭,下汇为潭,是为螺蛳潭、上壁立而下渊深。攀崖侧悬藤,踞石遥睇其内。潭上石壁,中劈为四岐,若交衢然。潭水下薄,不能窥其涯涘si水边。最内两崖之上,一石横嵌,俨若飞梁。梁内飞瀑自上坠潭中,高与石梁等。四旁重崖回映,可望而不可即,非石梁所能齐也。其上有”仙人鞋”,在寒风阙之左,可逾岭而至。雨骤,不成行,还憩松风阁。 二十日抵天台县。 至四月十六日自雁宕返,乃尽天台以西之胜。北七里,至赤城麓,仰视丹霞层亘,浮屠佛塔标其巅,兀立于重岚攒翠间。上一里,至中岩,岩中佛庐新整,不复似昔时凋敝。时急于琼台、双阙,不暇再蹑上岩,遂西越一岭,由小路七里,出落马桥。又十五里,西北至瀑布山左登岭。五里,上桐柏山。越岭而北,得平畴一围,群峰环绕,若另辟一天。桐柏宫正当其中,惟中殿仅存,夷、齐即伯夷、叔齐二石像尚在右室,雕琢甚古,唐以前物也。黄冠久无住此者,群农见游客至,俱停耕来讯,遂挟一人为导。西三里,越二小岭,下层崖中,登琼台焉。一峰突瞰重坑,三而俱危崖回绕。崖右之溪,从西北万山中直捣峰下,是为百丈崖。崖根涧水至琼台脚下,一泓深碧如黛,是名百丈龙潭。峰前复起一峰,卓立如柱,高与四围之崖等,即琼台也。台后倚百丈崖,前即双阙对峙,层崖外绕,旁绝附丽。登台者从北峰悬坠而下,度坳脊处咫尺,复攀枝仰陟而上,俱在削石流沙间。趾无所着也。从台端再攀历南下,有石突起,窟其中为龛,如琢削而就者,曰仙人坐。琼台之奇,在中悬绝壑,积翠四绕。双阙亦其外绕中对峙之崖,非由涧底再上,不能登也。忆余二十年前,同云峰自桃源来,溯其外涧入,未深穷其窟奥。今始俯瞰于崖端,高深俱无遗胜矣。饭桐柏宫,仍下山麓,南从小径渡溪,十里,出天台、关岭之官道。复南入小径,隙行十里,路左一峰兀立若天柱,问知为青山茁。又溯南来之溪十里,宿于坪头潭之旅舍。 十七日由坪头潭西南八里,至江司陈氏。渡溪左行,又八里,南折入山。陟小岭二重,又六里,重溪回合中,忽石岩高峙,其南即寒岩,东即明岩也。令僮先驰,炊于明岩寺,余辈遂南向寒岩。路左俱悬崖盘列,中有一洞岈然。洞前石兔蹲伏,口耳俱备。路右即大溪萦回,中一石突出如擎盖,心颇异之。既入寺,向僧索龙须洞灵芝石,即此也。寒岩在寺后,宏敞有余,玲珑未足。由洞右一上,视鹊桥而出。由旧路一里,右人龙须洞。路为莽棘所翳遮掩,上跻里许,如历九霄。其洞圆耸明豁,洞中斜倚一石,颇似雁宕之石梁,而梁顶有泉中洒,与宝冠之芭蕉洞如出一冶。下山,仍至旧路口,东溯小溪,南转入明岩寺。寺在岩中,石崖四面环之,止东面八寸关通路一线。寺后洞窈窕非一,洞右有石笋突起,虽不及灵芝之雄伟,亦具体而微精细小巧矣。饭后,由故道骑而驰三十里,返坪头潭。又北二十五里,过大溪,即西从关岭来者,是为三茅。又北五里,越小涧二重,直抵北山下,人护国寺宿焉。 十八日晨,急诣赶赴桃源。桃源在护国东二里,西去桐柏仅八里。昨游桐柏时,留为还登万年之道,故选寒、明。及抵护国,知其西有秀溪,由此入万年,更可收九里坑之胜,于是又特趋桃源。初由涧口入里许,得金桥潭。由此而上,两山愈束,翠壁穹崖,层累曲折,一溪介其中。溯之,三折而溪穷,瀑布数丈,由左崖泻溪中。余昔来瀑下,路穷莫可上,仰视穹崖北峙,溪左右双鬟诸峰娟娟攒立,岚翠交流,几不能去。今忽从右崖丛莽中,寻得石径层叠,遂不及呼仲昭,冒雨拨棘而上。磴级既尽,复叠石横栈,度崖之左,已出瀑上。更溯之入,直抵北岩下,蹊磴俱绝,两瀑自岩左右分道下。遥睇岩左犹有遗磴,从之,则向有累石为桥于左瀑上者,桥已中断,不能度。睇瀑之上流,从东北夹壁中来,止容一线,可践流而入。计其胜不若右岩之瀑,乃还,从大石间向西北上跻,抵峡窟下,得重潭甚厉,四面俱直薄迫近峡底,无可缘陟。第从潭中西望,见石峡之内复有石峡,瀑布之上更悬瀑布,皆从西北杳冥深远而不可见的地方中来,至此缤纷乱坠于回崖削壁之上,岚光掩映,石□□飞。久之,还出层瀑下。仲昭以觅路未得,方独坐观瀑,遂同返护国。闻桃源溪口,亦有路登慈云、通元二寺,入万年,路较近;特以秀溪胜,故饭后仍取秀溪道。西行四里,北折入溪,溯流三里,渐转而东向,是为九里坑。坑既穷,一瀑破东崖下坠,其上乱峰森立,路无可上。由西岭攀跻,绕出其北,回瞰瀑背,石门双插,内有龙潭在焉。又东北上数里,逾岭,山坪忽开,五峰围拱,中得万年寺,去护国三十里矣。万年为天台西境,正与天封相对,石梁当其中。地中古杉甚多。饭于寺。又西北三里,逾寺后高岭。又向西升陟岭角者十里,乃至腾空山。下牛牯岭,三里抵麓。又西逾小岭三重,共十五里,出会墅。大道自南来,望天姥山在内,已越而过之,以为会墅乃平地耳。复西北下三里,渐成溪,循之行五里,宿班竹旅舍。 天台之溪,余所见者:正东为水母溪;察岭东北,华顶之南,有分水岭,不甚高;西流为石梁,东流过天封,绕摘星岭而东,出松门岭,由宁海而注于海。正南为寒风阙之溪,下至国清寺,会寺东佛陇之水,由城西而入大溪者也。国清之东为螺溪,发源于仙人鞋,下坠为螺蛳潭,出与幽溪会,由城东而入大溪者也;又东有楢溪诸水,余屐未经。国清之西,其大者为瀑布水,水从龙王堂西流,过桐柏为女梭溪,前经三潭,坠为瀑布,则清溪之源也;又西为琼台、双阙之水,其源当发于万年寺东南,东过罗汉岭,下深坑而汇为百丈崖之龙潭,绕琼台而出,会于青溪者也;又西为桃源之水,其上流有重瀑,东西交注,其源当出通元左右,未能穷也;又西为秀溪之水,其源出万年寺之岭,西下为龙潭瀑布,西流为九里坑,出秀溪东南而去。诸溪自青溪以西,俱东南流入大溪。又正西有关岭、王渡诸溪,余屐亦未经;从此再北有会墅岭诸流,亦正西之水,西北注于新昌;再北有福溪、罗木溪,皆出天台阴即天台山北面,而西为新昌大溪,亦余屐未经者矣。溪,亦余屐未经者矣。,俱无甚奇。 天台之溪,余所见者:正东为水母溪;察岭东北,华顶之南,有分水岭,不甚高;西流为石梁,东流过天封,绕摘星岭而东,出松门岭,由宁海而注于海。正南为寒风阙之溪,下至国清寺,会寺东佛陇之水,由城西而入大溪者也。国清之东为螺溪,发源于仙人鞋,下坠为螺蛳潭,出与幽溪会,由城东而入大溪者也;又东有楢溪诸水,余屐未经。国清之西,其大者为瀑布水,水从龙王堂西流,过桐柏为女梭溪,前经三潭,坠为瀑布,则清溪之源也;又西为琼台、双阙之水,其源当发于万年寺东南,东过罗汉岭,下深坑而汇为百丈崖之龙潭,绕琼台而出,会于青溪者也;又西为桃源之水,其上流有重瀑,东西交注,其源当出通元左右,未能穷也;又西为秀溪之水,其源出万年寺之岭,西下为龙潭瀑布,西流为九里坑,出秀溪东南而去。诸溪自青溪以西,俱东南流入大溪。又正西有关岭、王渡诸溪,余屐亦未经;从此再北有会墅岭诸流,亦正西之水,西北注于新昌;再北有福溪、罗木溪,皆出天台阴即天台山北面,而西为新昌大溪,亦余屐未经者矣。溪,亦余屐未经者矣。,俱无甚奇。 国清之西,其大者为瀑布水,水从龙王堂西流,过桐柏为女梭溪,前经三潭,坠为瀑布,则清溪之源也;又西为琼台、双阙之水,其源当发于万年寺东南,东过罗汉岭,下深坑而汇为百丈崖之龙潭,绕琼台而出,会于青溪者也;又西为桃源之水,其上流有重瀑,东西交注,其源当出通元左右,未能穷也;又西为秀溪之水,其源出万年寺之岭,西下为龙潭瀑布,西流为九里坑,出秀溪东南而去。诸溪自青溪以西,俱东南流入大溪。又正西有关岭、王渡诸溪,余屐亦未经;从此再北有会墅岭诸流,亦正西之水,西北注于新昌;再北有福溪、罗木溪,皆出天台阴即天台山北面,而西为新昌大溪,亦余屐未经者矣。防盗 第2016章 /10/27 世子夫人张氏怀了孕,大夫看了之后说她胎息微弱,身子也不是很好,需要好好的精心调养,安心养胎才好。 “老太太,你看这天也渐渐热了,要不让世子夫人去靖山别院里好好休息一阵子,避避暑。等过个几个月,天气凉快了,孩子也坐稳了,再把她接回来。” 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老太太秦氏高兴之余也希望张氏能好好的养好身子,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不要再像花姨娘那样生出个病秧子,劳得上上下下的人都跟着操心,最后还是没有站住。 老太太秦氏身边的刘嬷嬷是秦氏嫁到安国公府来的时候带来的贴身大丫鬟,后来秦氏又做主给她找了门好的亲事,嫁了人的大丫鬟就变成了管事娘子,几十年过去了,管事娘子又变成了管事嬷嬷。 刘嬷嬷知道老太太秦氏最关心的是什么,再加上张氏又才被花姨娘气着了,现在又诊出来是怀了孕,加上花姨娘那泼辣性格,世子郑家祥又偏爱花姨娘,只怕张氏在府里待着也无法静心养胎。 刘嬷嬷说出这样的提议老太太秦氏是明白其中缘由的,也知道这是刘嬷嬷的好意。 靖山别院是老太太秦氏的陪嫁庄子,里面的人也都是老太太秦氏的人,全部都是家生子,是值得信任的人。张氏到靖山别院里养胎是再好不过,起码旁人的手伸不到靖山别院里去,她的安全是足够得到保证的。 “那就安排安排,让张氏到靖山别院里住上些日子。”老太太秦氏就吩咐了刘嬷嬷去安排此事。 老太太秦氏会安排张氏到靖山别院里去养胎,而不是把花姨娘移出去也是有所考虑。张氏怀了孕,自然不能伺候郑家祥,而花姨娘又是个三天一小吵五天大吵的性子,郑家祥又偏偏宠爱花姨娘,这对张氏养胎肯定是不好的。把花姨娘移到庄子上去,又没人能伺候郑家祥了。那就只能移张氏,张氏要是不走,她又不能伺候郑家祥,那郑家祥多半都是要去花姨娘那儿住的,只怕会让张氏更生气吧,要是气着了那就不好了,怎么说张氏也都是个高龄孕妇了,还是小心为好,把她送到靖山别院里去养胎是再好不过。 老太太秦氏也是这么过来的,自然也知道怀孕的时候不喜欢看到那些讨人厌的女人们,那些都是要抢她的丈夫,生的孩子都是要抢自己孩子地位的孽子。 老太太秦氏这一辈子生了郑家祥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而安国公郑鸿盛其他的姨娘妾室通房没有一个人生出的儿子站住了,最后也就只有两个庶女长大成人。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怎么来的,那些年又是怎么过的,老太太秦氏心里清楚明白得很。现在安国公府里人丁单薄,孙子辈里就郑安阳一个庶长子,老太太秦氏有时候都会觉得这怕是当年那些事情的因果反噬,才会造成现如今的结果,所以她从几年前起开始信佛,希望借此能得到一丝心里安慰。 刘嬷嬷去了张氏的芳华园,让张氏屏退了下人,把老太太秦氏的担心和关心都一一跟张氏说了个清楚明白,再把老太太秦氏想要安排她去靖山别院修养的事情说了。 张氏也不是个榆木疙瘩,自然知道老太太秦氏是为了她好。她这么多年跟郑家祥相处下来,在他的偏心偏爱的对待中,早就对他的感情淡得很好,他要住花姨娘那儿,他要宠爱花姨娘,她都不怎么在意了,她这么多年不挣不抢,时时处处让着花姨娘,一是她本就是这么个平淡的性子,二是是她早就看开了。此时让她为了养好自己的孩子到靖山别院里去静养,她自然也是愿意的,只有一点她不放心,那就是女儿郑如意。 “只是如意那儿……” “世子夫人你放心,大小姐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儿,老太太会好好看顾她的,不会让她受委屈。” 得了刘嬷嬷的承诺,张氏也就放心地点了点头,答应了去靖山别院安心养胎。 此外,花姨娘因为冲撞了张氏,差点儿害得张氏流产,老太太秦氏伐了她禁足半个月,在房里好好的学习规矩,并叫了两个嬷嬷过去看着花姨娘,每日里总要让她跪上一个时辰。 对于这样的处理张氏还是满意的,花姨娘仗着郑家祥的宠爱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很多时候郑家祥知道了,也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老太太秦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不太爱管儿子房里的事情,所以这么多年来花姨娘从来没被狠狠的罚过,以至于她越发的嚣张。像这一次要不是张氏怀了孕,花姨娘也最多过来跟她道个歉,敬杯茶也就完了。好在这次老太太秦氏出了手,花姨娘才没讨到好去,连带着郑如玉也天天被关在房里,被罚抄《女诫》《女训》一百遍。 安国公府里一直是老太太秦氏在管家,既然已经决定了张氏静养的事情,两三天也就把所有的安排做好了。张氏也就带着一大堆的丫鬟婆子等去了靖山别院。 等世子夫人张氏一走,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花姨娘的禁足也解了禁。 这半个月来,花姨娘没有见到过郑家祥心里也有些慌,回想起上一次郑家祥为了张氏怀孕被气到的事情到她屋里发火,还伸手打了她一耳光,花姨娘真怕自己就此失了宠,连忙就给郑家祥身边的小厮塞了银子,让小厮配合她的计划,引了郑家祥去见她。 那一日夜里,郑家祥应酬了回来,本来就喝得微醺了,小厮就将计就计,依了花姨娘的计划,做了个顺水人情。 花姨娘使出了浑身解数尽心服侍,把郑家祥哄得是心情大好。郑家祥一高兴,就一连三天宿在了花姨娘房里。此后,花姨娘又耍了耍小性子,哭了一哭,跪了一跪,又认了错,直哄得郑家祥叫她心肝,私底下给了她不少好东西。 这世子夫人张氏一走,没有了正室夫人在头上压着,郑家祥又重新到了花姨娘房里歇息,花姨娘也就又抖起来了。花姨娘一抖起来,乖了半个多月的郑如玉也憋坏了,一看事情过去了,父亲郑家祥也不追究了,就再次原形毕露了。 这一日,去外祖母家定国公府玩了好几日的郑如意回来了。郑如意是张氏唯一的女儿,张氏又是定国公夫人陈氏唯一的女儿,陈氏自然喜欢郑如意这个外孙女儿喜欢得紧,郑如意去跟她告别要回安国公府的时候,陈氏就给她塞了许多的好东西,包括郑如意手上的那个花式新颖的金镯子。 郑如意很喜欢外祖母送的这个金镯子,不光是因为款式新颖好看,还因为是外祖母给她的东西,她就格外的喜欢,从得了之后就日日戴在手上。 殊不知这还没戴几日了,就被眼皮子浅薄的郑如玉看见了,郑如玉先是磨了郑如意要。这金镯子是外祖母送的,郑如意如何肯给,两人拉扯中,郑如玉便恶向胆边生,把郑如意推进了荷花池里。 这便有了郑如意穿越的事情。 在靖山别院里刚刚静养了一个月的张氏得了消息,一下子没惊得昏过去,好在听到郑如意没有事,才终于放下一个提到嗓子眼的心。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连忙就吩咐了张嬷嬷收拾东西,紧赶慢赶地赶回了安国公府。 这便有了穿越后的郑如意和世子夫人张氏的相见。 郑如意乍一见世子夫人张氏就把她当做了前一世的亲妈,一时间百感交集,进了屋里就忍不住搂着张氏哭了起来。 张氏并不知道郑如意的所思所想,只当她了被郑如玉推下荷花池里受了委屈,当下心里一酸,也忍不住跟着抹起泪来。 两母女搂在一起呜呜哭了一通,足有片刻才舒缓了心里的郁气,收住了眼泪。 张氏命张嬷嬷吩咐了丫鬟捧了水来洗脸,丫鬟服侍张氏和郑如意重新梳妆擦粉,好好休整了一番才算完。 “母亲,你现在怀了孩子,一定要注意身子,静心安胎。刚才是女儿不对,不该引得母亲也跟着我一起哭了一场。” 张氏现在已经有三十二岁了,在这个年纪还怀上了孩子,真正是高龄孕妇了,孕妇最忌情绪激动,大喜大悲。情绪过于激动是会引起流产的,特别是张氏才从靖山别院里回来,一路上坐马车特别辛苦,一番折腾总是不好的。而这个古代医疗条件又这么落后,孩子一旦怀上就必须生,半途流产这种事情常常最后会弄出一尸两命,即使母体保住了,也多会落下病根,身体亏损严重,要想养好都不容易,再想怀孕生孩子那就是做梦了。 郑国公府里多年没有女子怀孕,张氏和郑家祥关系又很一般,是以张氏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对这个孩子也是格外的看重,不光是张氏自己,整个府里都对这个孩子十分的期待。 张氏是很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孩就好了。郑国公府里子嗣单薄,现如今郑家祥就只有郑安阳这么一个儿子,还是庶子。要是张氏这一胎生下来是个儿子,那就是嫡子,身份地位则不是一个庶子可以比的。张氏也能更加坐位世子夫人这个位置,自身也更加的有底气。 想到孩子,张氏脸上也焕发出了容光,“我这次怀孕一点不好的反应都没有,想来这个孩子是个疼娘的孩子,比怀你的时候还要轻松得多,想来必定是个好的。” 郑如意早就听过身边的嬷嬷说过许多遍张氏怀她的时候如何的难受辛苦,一天到晚吃什么吐什么,一直吐了五个多月才渐渐好起来。 第2016章 /10/28 郑如意听张氏夸肚子里的孩子听话会心疼娘让她并不觉得不难受,郑如意也没有一丝不高兴,反倒是替张氏松了一口气,怀孕前期孕吐不严重,孕妇没有什么不适,能吃能喝休息好,身体也能长得好一点,胎儿也就能长得好一点,到后期就更能供给胎儿需要的营养,孩子也才能保证健康。 不过郑如意还是想到了其他的地方,她也看过一些这种宅斗小说,豪门大户里也不乏类似的事情。 “娘,你现在吃的饮食还是张嬷嬷在管着的吗?” 张嬷嬷是张氏从娘家定国公府带过来的人,是定国公夫人陈氏□□好了给张氏的嬷嬷,张嬷嬷一直伺候着张氏的饮食起居。郑如意有此一问,也是怕别的人在张氏的饮食里做手脚。 张氏一听郑如意这话就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心里也是一阵烫慰,她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我的饮食一直都是张嬷嬷在管着,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定国公夫人陈氏当初□□张嬷嬷的时候为的就是照顾女儿的这些,定国公夫人陈氏也是出生世家豪门,看的多,懂的也多。她又只有张氏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嫁了人也希望她过得好,不要在这些肮脏事上栽跟头。 张嬷嬷是专门学过一些基本的识毒辩物的本事的,一般送到张氏手上的吃食,都是她先试用过才端上来给张氏,有张嬷嬷看着张氏的饮食也让人放心。 郑如意道:“有张嬷嬷管着我也就放心了。” 当年张氏怀郑如意的时候就是张嬷嬷不加他人之手管着张氏的饮食,张氏那会儿吐得那么厉害,张嬷嬷就变着法子给张氏做好吃的,一直把张氏照顾得很好,孩子也一直在肚子里健健康康的生长,等到张氏生产的时候也十分的顺利。郑如意对张嬷嬷自然是放心得很。 郑如意又道:“娘,你房里的丫鬟婆子也让她们不要用香了。” 本来夏天天气热了,一动就流汗,用香什么的压一压,身上的味道也会好闻一些,可是怕就怕有心人在香里面动手脚,掺上会让孕妇滑胎的香,然后让孕妇中招,这也是古装宅斗电视剧里面必备的情节之一,郑如意可不想让张氏遇到这样的情况。 张氏忍不住就笑了,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一个月不见就懂了这么多,连这些细节都注意到了,以前她老是觉得郑如意没长大,教她一些东西她也不爱学,每次都敷衍了事,让张氏这个做娘的也很是担心。现在听郑如意说起这些来,心里也很是宽慰不少。 “你能想到这些真是不错。张嬷嬷早就已经吩咐了下面的丫鬟婆子了,现在能近我身的丫鬟婆子基本都不用香了。” 张氏虽然性子和善,不争强好胜,对于花姨娘的嚣张跋扈也是一忍再忍,但并不是说她是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她只是不想也不屑去搞那些污七遭八的事情脏了自己的手。 其实张氏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想过的,她曾经也想过一些主意,但最后都没有做。 张氏从嫁进安国公府开始,先是三年无所出,后来郑家祥抬了卫姨娘和花姨娘,偏爱卫姨娘,她也是哭过怨过恨过的,可是卫姨娘对她是真的恭敬,她也就放下了许多心结。等到卫姨娘一死,她与郑家祥之间的情谊有一次由浓转淡之后,她却似乎看开了。男人的心要是不在自己身上,搞那些污七遭八的事情也一样拴不住男人的心。她也就绝了那些心思,只一心一意地教导女儿,只盼着她平安健康长大。 只是让张氏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能又怀上了孩子,这也许就是老天爷看在她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的份上奖赏给她的吧!张氏伸手抚上肚子,心里十分满足。 郑如意又陪着张氏说了一会儿话,见张氏有些乏了,就扶她到床上休息。孕妇都有嗜睡的症状,张氏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张氏睡着之后,郑如意对一旁伺候的张嬷嬷道,“张嬷嬷,母亲要多多拜托你照顾了。” “大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奴婢是世子夫人的嬷嬷,定国公府的家生子,奴婢一家都得了定国公府的厚待,照顾世子夫人是奴婢的责任,奴婢会尽心尽力照顾世子夫人的。” 张嬷嬷一家都是定国公府的家生子,一家人得了定国公府的照顾,儿子从小跟着二少爷张士铭读书习字,前几年得了定国公府的关照,现在也在定州下面的一个小县里面当了一个县令。现在也算是当官的人家人。张嬷嬷没有跟着儿子去享福,而是一直留在张氏身边照顾,也是为了报答定国公府一家对她的恩情,对张氏也就是真的一心一意,半点儿马虎都没有。 听了张嬷嬷的话,郑如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会说这样的话,一是张氏现在还真的需要张嬷嬷这样的能手在身边照顾;二是想着敲打敲打一下张嬷嬷,让她记得自己的身份,摆好自己的位置,不要生出一些不好的念头来。不过好在张嬷嬷并不是什么有歪心思的人,一心一意地只想着伺候好自家主子,郑如意也就放了心。 郑如意出了芳华园,回到如意苑,正准备休息一下,丫鬟百合就跑进来说四季园里出事了。 “那个叫小玲的丫鬟上吊死了。” 啊…… 郑如意吃了一惊,连忙问百合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如意对那叫小玲的丫鬟也是有点印象的。 丫鬟小玲是花姨娘房里的针线丫鬟,手指灵巧,人也伶俐,会绣很好看的花样,每每做出来的针线都很得花姨娘的欢喜。 因着针线出众的缘故,小玲经常在花姨娘面前露脸。小玲原本打算把花姨娘伺候好了,找个机会求个恩典能放出府去,毕竟花姨娘是那么的受宠,她在世子爷郑家祥面前说的话有时候比世子夫人张氏都管用,只要花姨娘高兴,总是会有机会能出去嫁人的。 小玲已经快十八岁了,她不想在安国公府里做一辈子伺候人的丫鬟,她想能出得府去,带着这些年攒的私房钱,还有自己的一门手艺,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 在安国公府里生活虽然不错,主子们待人也算宽和,月银也比一般的人家还多些,每次绣了好的东西,花姨娘也会赏她些东西,她这些年攒的私房钱也是很丰厚的,只是待在安国公府里始终只是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她家哥哥已经娶了亲,嫂嫂也很贤惠,娘上了年纪需要人照顾,哥哥嫂嫂就把娘伺候得好好的。娘都经常跟说她,她哪天要是出得了府去,就去给她找个好人家。 谁又愿意一辈子伺候人了? 小玲自然也不愿意一辈子伺候人。 有想法总是好的,小玲有这自己的心思,就总往花姨娘面前凑,只为有一天能放出府去。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小玲是长得有那么有几分姿色的,起码在花姨娘的房里是能排得上前三位的好看。她小时候黑黑小小的,没想到这几年长得越发的貌美,脸蛋儿白里透红,水灵水灵的,配上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就像一个粉嫩的水蜜桃,真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咬上一口。 因为花姨娘美貌并不出众,她也知道自己不是靠美色迷了郑家祥的心,再加上她这些年使劲了浑身解数,也只得了一个女儿郑如玉,连个儿子都没有,没有儿子傍身,底气就不是那么足。女人总是会老的,郑家祥总有一天会被更漂亮新鲜的女人抢走,所以她不敢在她的房里放漂亮的姑娘,她选丫鬟的时候都选的是很普通长相的丫鬟。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玲竟然就这么越长越好看了。 起先花姨娘也是没注意到这一点的,只是小玲有她自己的心思,整天就想着在花姨娘面前怎么露脸,而花姨娘也算欣赏她的手艺,就经常召她来看看绣个花呀什么的。小玲去花姨娘房里去得勤了,难免碰到在花姨娘那儿的郑家祥。 那一天,郑家祥正好在花姨娘房里见着了小玲,忍不住赞了一句这丫头好生好看。其实郑家祥当时并没有生出什么歪心思,就是平日里在花姨娘这儿见多了样貌普通的丫鬟,乍一见一个长得比较粉嫩水灵一点的儿,就忍不住夸奖了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郑家祥说那样的话确实是没什么其他的意思,而听在花姨娘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大醋坛子也就这么打翻了。 “好你个贱蹄子,竟然是这么个心思,看我怎么收拾你。” 如同恍然大悟一般,花姨娘在心里气得咬牙切齿,更不得扒了小玲的皮。 “我就说这贱蹄子怎么这么喜欢往我身边凑,原来是自以为长得有几分颜色,就想在我这里钻空子,好让世子爷看上她。” 呸! 想的美!防盗。 第2016章 /10/29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 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 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 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见在。 这首词乃宋朱希真所作,词寄《西江月》。单道着人生功名富贵,总有天数,不如图一个见的怜活。试看往古来今,一部十六史中,多少英雄豪杰,该富的不得富,该贵的不得贵。能文的倚马千言,用不着时,几张纸盖不完酱瓿。能武的穿杨百步,用不着时,几竿箭煮不熟饭锅。极至那痴呆懵董生来的有福分的,随他文学低浅,也会发科发甲,随他武艺庸常,也会大请大受。真所谓时也,运也,命也。俗语有两句道得好:“命若穷,掘得黄金化作铜;命若富,拾着白纸变成布。”总来只听掌命司颠之倒之。所以吴彦高又有词云:“造化小儿无定据,翻来覆去,倒横直竖,眼见都如许。”僧晦庵亦有词云:“谁不愿黄金屋?谁不愿千钟粟?算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使心机闲计较,儿孙自有儿孙福。”苏东坡亦有词云:“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于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这几位名人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总不如古语云:“万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说话的,依你说来,不须能文善武,懒惰的也只消天掉下前程;不须经商立业,败坏的也只消天挣与家缘。却不把人间向上的心都冷了?看官有所不知,假如人家出了懒惰的人,也就是命中该贱;出了败坏的人,也就是命中该穷,此是常理。却又自有转眼贫富出人意外,把眼前事分毫算不得准的哩。 且听说一人,乃宋朝汴京人氏,姓金,双名维厚,乃是经纪行中人。少不得朝晨起早,晚夕眠迟,睡醒来,千思想,万算计,拣有便宜的才做。后来家事挣得从容了,他便思想一个久远方法:手头用来用去的,只是那散碎银子若是上两块头好银,便存着不动。约得百两,便熔成一大锭,把一综红线结成一绦,系在锭腰,放在枕边。夜来摩弄一番,方才睡下。积了一生,整整熔成八锭,以后也就随来随去,再积不成百两,他也罢了。金老生有四子。一日,是他七十寿旦,四子置酒上寿。金老见了四子跻跻跄跄,心中喜欢。便对四子说道:“我靠皇天覆庇,虽则劳碌一生,家事尽可度日。况我平日留心,有熔成八大锭银子永不动用的,在我枕边,见将绒线做对儿结着。今将拣个好日子分与尔等,每人一对,做个镇家之宝。”四子喜谢,尽欢而散。 是夜金老带些酒意,点灯上床,醉眼模糊,望去八个大锭,白晃晃排在枕边。摸了几摸,哈哈地笑了一声,睡下去了。睡未安稳,只听得床前有人行走脚步响,心疑有贼。又细听着,恰象欲前不前相让一般。床前灯火微明,揭帐一看,只见八个大汉身穿白衣,腰系红带,曲躬而前,曰:“某等兄弟,天数派定,宜在君家听令。今蒙我翁过爱,抬举成人,不烦役使,珍重多年,宴数将满。待翁归天后,再觅去向。今闻我翁目下将以我等分役诸郎君。我等与诸郎君辈原无前缘,故此先来告别,往某县某村王姓某者投托。后缘未尽,还可一面。”语毕,回身便走。金老不知何事,吃了一惊。翻身下床,不及穿鞋,赤脚赶去。远远见八人出了房门。金老赶得性急,绊了房槛,扑的跌倒。飒然惊醒,乃是南柯一梦。急起桃灯明亮,点照枕边,已不见了八个大锭。细思梦中所言,句句是实。叹了一日气,硬咽了一会,道:“不信我苦积一世,却没分与儿子们受用,倒是别人家的。明明说有地方姓名,且慢慢跟寻下落则个。”一夜不睡。 次早起来,与儿子们说知。儿子中也有惊骇的,也有疑惑的。惊骇的道:“不该是我们手里东西,眼见得作怪。”疑惑的道:“老人家欢喜中说话,失许了我们,回想转来,一时间就不割舍得分散了,造此鬼话,也不见得。”金老见儿子们疑信不等,急急要验个实话。遂访至某县某村,果有王姓某者。叫门进去,只见堂前灯烛荧煌,三牲福物,正在那里献神。金老便开口问道:“宅上有何事如此?”家人报知,请主人出来。主人王老见金老,揖坐了,问其来因。金老道:“老汉有一疑事,特造上宅来问消息。今见上宅正在此献神,必有所谓,敢乞明示。”王老道:“老拙偶因寒荆小恙买卜,先生道移床即好。昨寒荆病中,恍惚见八个白衣大汉,腰系红束,对寒荆道:“我等本在金家,今在彼缘尽,来投身宅上。”言毕,俱钻入床下。寒荆惊出了一身冷汗,身体爽快了。及至移床,灰尘中得银八大锭,多用红绒系腰,不知是那里来的。此皆神天福佑,故此买福物酬谢。今我丈来问,莫非晓得些来历么?”金老跌跌脚道:“此老汉一生所积,因前日也做了一梦,就不见了。梦中也道出老丈姓名居址的确,故得访寻到此。可见天数已定,老汉也无怨处,但只求取出一看,也完了老汉心事。”王老道:“容易。”笑嘻嘻地走进去,叫安童四人,托出四个盘来。每盘两锭,多是红绒系束,正是金家之物。金老看了,眼睁睁无计所奈,不觉扑簌簌吊下泪来。抚摩一番道:“老汉直如此命薄,消受不得!”王老虽然叫安童仍旧拿了进去,心里见金老如此,老大不忍。另取三两零银封了,送与金老作别。金老道:“自家的东西尚无福,何须尊惠!”再三谦让,必不肯受。王老强纳在金老袖中,金老欲待摸出还了,一时摸个不着,面儿通红。又被王老央不过,只得作揖别了。直至家中,对儿子们一一把前事说了,大家叹息了一回。因言王老好处,临行送银三两。满袖摸遍,并不见有,只说路中掉了。却元来金老推逊时,王老往袖里乱塞,落在着外面的一层袖中。袖有断线处,在王老家摸时,已在脱线处落出在门槛边了。客去扫门,仍旧是王老拾得。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不该是他的东西,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得不去。该是他的东西,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推不出。原有的倒无了,原无的倒有了,并不由人计较。 而今说一个人,在实地上行,步步不着,极贫极苦的,渺渺茫茫做梦不到的去处,得了一主没头没脑的钱财,变成巨富。从来稀有,亘古新闻。有诗为证,诗曰: 分内功名匣里财,不关聪慧不关呆。 果然命是财官格,海外犹能送宝来。 话说国朝成化年间,苏州府长州县阊门外有一人,姓文名实,字若虚。生来心思慧巧,做着便能,学着便会。琴棋书画,吹弹歌舞,件件粗通。幼年间,曾有人相他有巨万之富。他亦自恃才能,不十分去营求生产,坐吃山空,将祖上遗下千金家事,看看消下来。以后晓得家业有限,看见别人经商图利的,时常获利几倍,便也思量做些生意,却又百做百不着。 一日,见人说北京扇子好卖,他便合了一个伙计,置办扇子起来。上等金面精巧的,先将礼物求了名人诗画,免不得是沈石出、文衡山、祝枝山拓了几笔,便值上两数银子。中等的,自有一样乔人,一只手学写了这几家字画,也就哄得人过,将假当真的买了,他自家也兀自做得来的。下等的无金无字画,将就卖几十钱,也有对合利钱,是看得见的。拣个日子装了箱儿,到了北京。岂知北京那年,自交夏来,日日淋雨不晴,并无一毫暑气,发市甚迟。交秋早凉,虽不见及时,幸喜天色却晴,有妆晃子弟要买把苏做的扇子,袖中笼着摇摆。来买时,开箱一看,只叫得苦。元来北京历却在七八月,更加日前雨湿之气,斗着扇上胶墨之性,弄做了个“合而言之”,揭不开了。用力揭开,东粘一层,西缺一片,但是有字有画值价钱者,一毫无用。剩下等没字白扇,是不坏的,能值几何?将就卖了做盘费回家,本钱一空,频年做事,大概如此。不但自己折本,但是搭他非伴,连伙计也弄坏了。故此人起他一个混名,叫做“倒运汉”。不数年,把个家事干圆洁净了,连妻子也不曾娶得。终日间靠着些东涂西抹,东挨西撞,也济不得甚事。但只是嘴头子诌得来,会说会笑,朋友家喜欢他有趣,游耍去处少他不得;也只好趁日,不是做家的。况且他是大模大样过来的,帮闲行里,又不十分入得队。有怜他的,要荐他坐馆教学,又有诚实人家嫌他是个杂板令,高不凑,低不就。打从帮闲的、处馆的两项人见了他,也就做鬼脸,把“倒运”两字笑他,不在话下。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 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 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 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见在。 这首词乃宋朱希真所作,词寄《西江月》。单道着人生功名富贵,总有天数,不如图一个见的怜活。试看往古来今,一部十六史中,多少英雄豪杰,该富的不得富,该贵的不得贵。能文的倚马千言,用不着时,几张纸盖不完酱瓿。能武的穿杨百步,用不着时,几竿箭煮不熟饭锅。极至那痴呆懵董生来的有福分的,随他文学低浅,也会发科发甲,随他武艺庸常,也会大请大受。真所谓时也,运也,命也。俗语有两句道得好:“命若穷,掘得黄金化作铜;命若富,拾着白纸变成布。”总来只听掌命司颠之倒之。所以吴彦高又有词云:“造化小儿无定据,翻来覆去,倒横直竖,眼见都如许。”僧晦庵亦有词云:“谁不愿黄金屋?谁不愿千钟粟?算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使心机闲计较,儿孙自有儿孙福。”苏东坡亦有词云:“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于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这几位名人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总不如古语云:“万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说话的,依你说来,不须能文善武,懒惰的也只消天掉下前程;不须经商立业,败坏的也只消天挣与家缘。却不把人间向上的心都冷了?看官有所不知,假如人家出了懒惰的人,也就是命中该贱;出了败坏的人,也就是命中该穷,此是常理。却又自有转眼贫富出人意外,把眼前事分毫算不得准的哩。 且听说一人,乃宋朝汴京人氏,姓金,双名维厚,乃是经纪行中人。少不得朝晨起早,晚夕眠迟,睡醒来,千思想,万算计,拣有便宜的才做。后来家事挣得从容了,他便思想一个久远方法:手头用来用去的,只是那散碎银子若是上两块头好银,便存着不动。约得百两,便熔成一大锭,把一综红线结成一绦,系在锭腰,放在枕边。夜来摩弄一番,方才睡下。积了一生,整整熔成八锭,以后也就随来随去,再积不成百两,他也罢了。金老生有四子。一日,是他七十寿旦,四子置酒上寿。金老见了四子跻跻跄跄,心中喜欢。便对四子说道:“我靠皇天覆庇,虽则劳碌一生,家事尽可度日。况我平日留心,有熔成八大锭银子永不动用的,在我枕边,见将绒线做对儿结着。今将拣个好日子分与尔等,每人一对,做个镇家之宝。”四子喜谢,尽欢而散。 是夜金老带些酒意,点灯上床,醉眼模糊,望去八个大锭,白晃晃排在枕边。摸了几摸,哈哈地笑了一声,睡下去了。睡未安稳,只听得床前有人行走脚步响,心疑有贼。防盗章。 第2016章 /10/30 是夜金老带些酒意,点灯上床,醉眼模糊,望去八个大锭,白晃晃排在枕边。摸了几摸,哈哈地笑了一声,睡下去了。睡未安稳,只听得床前有人行走脚步响,心疑有贼。又细听着,恰象欲前不前相让一般。床前灯火微明,揭帐一看,只见八个大汉身穿白衣,腰系红带,曲躬而前,曰:“某等兄弟,天数派定,宜在君家听令。今蒙我翁过爱,抬举成人,不烦役使,珍重多年,宴数将满。待翁归天后,再觅去向。今闻我翁目下将以我等分役诸郎君。我等与诸郎君辈原无前缘,故此先来告别,往某县某村王姓某者投托。后缘未尽,还可一面。”语毕,回身便走。金老不知何事,吃了一惊。翻身下床,不及穿鞋,赤脚赶去。远远见八人出了房门。金老赶得性急,绊了房槛,扑的跌倒。飒然惊醒,乃是南柯一梦。急起桃灯明亮,点照枕边,已不见了八个大锭。细思梦中所言,句句是实。叹了一日气,硬咽了一会,道:“不信我苦积一世,却没分与儿子们受用,倒是别人家的。明明说有地方姓名,且慢慢跟寻下落则个。”一夜不睡。 次早起来,与儿子们说知。儿子中也有惊骇的,也有疑惑的。惊骇的道:“不该是我们手里东西,眼见得作怪。”疑惑的道:“老人家欢喜中说话,失许了我们,回想转来,一时间就不割舍得分散了,造此鬼话,也不见得。”金老见儿子们疑信不等,急急要验个实话。遂访至某县某村,果有王姓某者。叫门进去,只见堂前灯烛荧煌,三牲福物,正在那里献神。金老便开口问道:“宅上有何事如此?”家人报知,请主人出来。主人王老见金老,揖坐了,问其来因。金老道:“老汉有一疑事,特造上宅来问消息。今见上宅正在此献神,必有所谓,敢乞明示。”王老道:“老拙偶因寒荆小恙买卜,先生道移床即好。昨寒荆病中,恍惚见八个白衣大汉,腰系红束,对寒荆道:“我等本在金家,今在彼缘尽,来投身宅上。”言毕,俱钻入床下。寒荆惊出了一身冷汗,身体爽快了。及至移床,灰尘中得银八大锭,多用红绒系腰,不知是那里来的。此皆神天福佑,故此买福物酬谢。今我丈来问,莫非晓得些来历么?”金老跌跌脚道:“此老汉一生所积,因前日也做了一梦,就不见了。梦中也道出老丈姓名居址的确,故得访寻到此。可见天数已定,老汉也无怨处,但只求取出一看,也完了老汉心事。”王老道:“容易。”笑嘻嘻地走进去,叫安童四人,托出四个盘来。每盘两锭,多是红绒系束,正是金家之物。金老看了,眼睁睁无计所奈,不觉扑簌簌吊下泪来。抚摩一番道:“老汉直如此命薄,消受不得!”王老虽然叫安童仍旧拿了进去,心里见金老如此,老大不忍。另取三两零银封了,送与金老作别。金老道:“自家的东西尚无福,何须尊惠!”再三谦让,必不肯受。王老强纳在金老袖中,金老欲待摸出还了,一时摸个不着,面儿通红。又被王老央不过,只得作揖别了。直至家中,对儿子们一一把前事说了,大家叹息了一回。因言王老好处,临行送银三两。满袖摸遍,并不见有,只说路中掉了。却元来金老推逊时,王老往袖里乱塞,落在着外面的一层袖中。袖有断线处,在王老家摸时,已在脱线处落出在门槛边了。客去扫门,仍旧是王老拾得。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不该是他的东西,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得不去。该是他的东西,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推不出。原有的倒无了,原无的倒有了,并不由人计较。 而今说一个人,在实地上行,步步不着,极贫极苦的,渺渺茫茫做梦不到的去处,得了一主没头没脑的钱财,变成巨富。从来稀有,亘古新闻。有诗为证,诗曰: 分内功名匣里财,不关聪慧不关呆。 果然命是财官格,海外犹能送宝来。 话说国朝成化年间,苏州府长州县阊门外有一人,姓文名实,字若虚。生来心思慧巧,做着便能,学着便会。琴棋书画,吹弹歌舞,件件粗通。幼年间,曾有人相他有巨万之富。他亦自恃才能,不十分去营求生产,坐吃山空,将祖上遗下千金家事,看看消下来。以后晓得家业有限,看见别人经商图利的,时常获利几倍,便也思量做些生意,却又百做百不着。 一日,见人说北京扇子好卖,他便合了一个伙计,置办扇子起来。上等金面精巧的,先将礼物求了名人诗画,免不得是沈石出、文衡山、祝枝山拓了几笔,便值上两数银子。中等的,自有一样乔人,一只手学写了这几家字画,也就哄得人过,将假当真的买了,他自家也兀自做得来的。下等的无金无字画,将就卖几十钱,也有对合利钱,是看得见的。拣个日子装了箱儿,到了北京。岂知北京那年,自交夏来,日日淋雨不晴,并无一毫暑气,发市甚迟。交秋早凉,虽不见及时,幸喜天色却晴,有妆晃子弟要买把苏做的扇子,袖中笼着摇摆。来买时,开箱一看,只叫得苦。元来北京历却在七八月,更加日前雨湿之气,斗着扇上胶墨之性,弄做了个“合而言之”,揭不开了。用力揭开,东粘一层,西缺一片,但是有字有画值价钱者,一毫无用。剩下等没字白扇,是不坏的,能值几何?将就卖了做盘费回家,本钱一空,频年做事,大概如此。不但自己折本,但是搭他非伴,连伙计也弄坏了。故此人起他一个混名,叫做“倒运汉”。不数年,把个家事干圆洁净了,连妻子也不曾娶得。终日间靠着些东涂西抹,东挨西撞,也济不得甚事。但只是嘴头子诌得来,会说会笑,朋友家喜欢他有趣,游耍去处少他不得;也只好趁日,不是做家的。况且他是大模大样过来的,帮闲行里,又不十分入得队。有怜他的,要荐他坐馆教学,又有诚实人家嫌他是个杂板令,高不凑,低不就。打从帮闲的、处馆的两项人见了他,也就做鬼脸,把“倒运”两字笑他,不在话下。 一日,有几个走海泛货的邻近,做头的无非是张大、李二、赵甲、钱乙一班人,共四十余人,合了伙将行。他晓得了,自家思忖道:“一身落魄,生计皆无。便附了他们航海,看看海外风光,也不枉人生一世。况且他们定是不却我的,省得在家忧柴忧米的,也是快活。”正计较间,恰好张大踱将来。元来这个张大名唤张乘运,专一做海外生意,眼里认得奇珍异宝,又且秉性爽慨,肯扶持好人,所以乡里起他一个混名,叫张识货。文若虚见了,便把此意一一与他说了。张大道:“好,好。我们在海船里头不耐烦寂寞,若得兄去,在船中说说笑笑,有甚难过的日子?我们众兄弟料想多是喜欢的。只是一件,我们多有货物将去,兄并无所有,觉得空了一番往返,也可惜了。待我们大家计较,多少凑些出来助你,将就置些东西去也好。”文若虚便道:“谢厚情,只怕没人如兄肯周全小弟。”张大道:“且说说看。”一竟自去了。 恰遇一个瞽目先生敲着“报君知”走将来,文若虚伸手顺袋里摸了一个钱,扯他一卦问问财气看。先生道:“此卦非凡,有百十分财气,不是小可。”文若虚自想道:“我只要搭去海外耍耍,混过日子罢了,那里是我做得着的生意?要甚么贵助?就贵助得来,能有多少?便宜恁地财爻动?这先生也是混帐。”只见张大气忿忿走来,说道:“说着钱,便无缘。这些人好笑,说道你去,无不喜欢。说到助银,没一个则声。今我同两个好的弟兄,拼凑得一两银子在此,也办不成甚货,凭你买些果子,船里吃罢。日食之类,是在我们身上。”若虚称谢不尽,接了银子。张大先行,道:“快些收拾,就要开船了。”若虚道:“我没甚收拾,随后就来。”手中拿了银子,看了又笑,笑了又看,道:“置得甚货么?”信步走去,只见满街上箧篮内盛着卖的: 红如喷火,巨若悬星。皮未皲,尚有余酸;霜未降,不可多得。元殊苏并诸家树,亦非李氏千头奴。较广似曰难况,比福亦云具体。 乃是太湖中有一洞庭山,地暖土肥,与闽广无异,所以广橘福橘,播名天下。洞庭有一样橘树绝与他相似,颜色正同,香气亦同。止是初出时,昧略少酸,后来熟了,却也甜美。比福橘之价十分之一,名曰“洞庭红”。若虚看见了,便思想道:“我一两银子买得百斤有余,在船可以解渴,又可分送一二,答众人助我之意。”买成,装上竹篓,雇一闲的,并行李桃了下船。众人都拍手笑道:“文先生宝货来也!”文若虚羞惭无地,只得吞声上船,再也不敢提起买橘的事。 开得船来,渐渐出了海日,只见银涛卷雪,雪浪翻银。湍转则日月似惊,浪动则星河如覆。三五日间,随风漂去,也不觉过了多少路程。忽至一个地方,舟中望去,人烟凑聚,城郭巍峨,晓得是到了甚么国都了。舟人把船撑入藏风避浪的小港内,钉了桩撅,下了铁锚,缆好了。船中人多上岸。打一看,元来是来过的所在,名曰吉零国。元来这边中国货物拿到那边,一倍就有三倍价。换了那边货物,带到中国也是如此。 第2016章 /10/31 两刻钟之后,姚锦绣平安回到锦绣小筑,翡翠连忙迎了上来,见珍珠没有跟着她一起回来,便问道:“珍珠那丫头跑到哪儿去了,怎么也不好生跟着三小姐。” 姚锦绣摆摆手,“我让她跟着四妹妹去了。我有些累,先去睡一会儿,晚一点儿你来叫我。” 翡翠替姚锦绣解了发髻,伺候姚锦绣躺上床,不一会儿姚锦绣就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了两个时辰,等到再醒过来,都已经半下午了。 此时珍珠都已经回来了,她伺候姚锦绣起床,把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时回禀姚锦绣,“三小姐走了之后,奴婢就一直跟着四小姐,四小姐跟陈家二小姐说悄悄话,奴婢听到她们提到陈大公子陈昱霖。看那样子,四小姐很喜欢陈大公子呢!另外就是奴婢再回来的路上,路过八角亭,远远看到大太太谢氏和谢家大舅母在八角亭那边,两个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好像是大太太谢氏在怪谢家大舅母没把事儿办好。” “后来了?” “她们没吵两句,谢家大舅母就气呼呼地走了。” 姚锦绣好笑道:“这两个人看来是目的没达成闹崩了。” 珍珠点头道:“正是。” 两个人正说着,就有丫鬟进来禀告,“大太太把关在柴房里的三个人提出去问话了。三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姚锦绣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得跃跃欲试,“去,当然去。赶紧走。” 当姚锦绣带着珍珠紧赶慢赶赶到主院,想要看看大太太谢氏怎么处理今日之事时,大太太谢氏都已经三五两下不管不顾地把事情给处理了。 所以,等姚锦绣到到时候,她只得知了一个结果。 那犯错的婆子因已经被打成了猪头,连张嘴说话都不成了,见着大太太谢氏,就一个劲儿地磕头,泪水糊了满脸,乞求地看着大太太谢氏,求她救她一命。 然而,今日之事没能成功陷害到姚锦绣,大太太谢氏自然也不会留这么蠢的婆子在身边,留她在身边,就是在时刻提醒自己的失误,也是给自己留下话柄。 大太太谢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叫人把那婆子拖了出去,这个拖出去,至于还能不能活,那便是不得而知了。 另外就是张二郎,因那么多人都看到他欺负了丫鬟桃红,这件事想要掩饰过去也掩饰不了。大太太谢氏得想办法处理好,就问那张二郎喜不喜欢桃红。 那张家和谢家算起来还是姻亲,大太太谢氏也算张二郎的长辈,那张二郎原本就是个浪荡子,油嘴滑舌,平日里没少沾花惹草,这种被人当场抓到的破事儿虽说是第一次,但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听大太太谢氏问话,就知道这事儿有转机,忙不迭地道:“我当然喜欢桃红,一见她就喜欢得紧,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又喝了酒,才没能忍住。这事儿说来都是我的不对,但我是真心喜欢桃红,还望大太太成全。” 见张二郎如此上道,大太太谢氏于是顺水推舟,无奈地叹一口气道:“你呀你,你就算喜欢她,也不该轻薄她啊。” 张二郎低着头,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是侄儿喝了酒,一时失了分寸,都是侄儿的错,侄儿愿意为此事承担责任,愿意纳桃红为妾。” 反正他家里后院已经都有五六个小妾了,多一个桃红不多,少一个桃红不少,最多不过是多一个人吃饭而已,他家也养得起。 大太太谢氏道:“罢了罢了,你既然真心喜欢桃红,我就把她给你吧,你可要好好地待她,不然我饶不了你。” 能把桃红塞给张二郎是现在最好的法子了,好在谢家大舅母也已经过去张家说好了,现在只需要把桃红跟张二郎送回去张家也就行了。 大太太谢氏便吩咐婆子给了桃红十两银子,又让她换了一身喜庆点儿的衣裳,就让她跟着张二郎一起走了。 这一切的处理,字写起来慢,真办起来前后也不过一刻钟时间,等姚锦绣到了大太太谢氏的主院,就听说处理的结果:犯事的婆子被撵出去了,桃红成了张二郎的人,跟着他去了张家。 姚锦绣心中咯噔一声,这大太太谢氏好快的动作! 看来是怕她会赶过来问话,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才要急于处理这件事。那么这件事肯定就是大太太谢氏搞出来的了。她是真的不想让她好过,才想出这样恶毒的计划,好把她早点儿推出去,哪怕那前面是个火坑,也不会心慈手软半分。 姚锦绣冷哼一声:很好,来而不往非礼也,大家走着瞧。 …… 如此过了几天,某天夜里,张二郎跟几个酒肉朋友约到醉仙楼吃了一顿酒就出来,酒足饭饱人有三急,便转到旁边的小巷子里放松。 刚到关键时刻,突然有几个黑衣蒙面的大汉从天而降,直接往他头上罩了一个麻布口袋便是一顿拳打脚踢,还专门往他的关键部位招呼,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张二郎的身上,张二郎是连哼都没能哼一声就直接被打晕了过去。如此究竟被打了多久也无人得知,总之等到张家人找到他的时候,张二郎是一条命去了三分之二条,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而更让张家人痛苦万分的是,张二郎的命根子让人给踢坏了。这可真真是要了张家人的命了!张家人忙着在京城里遍寻名医想要治好张二郎,无奈每一个去看过的大夫都直摇头,叹息一声:“治不好了,顺其自然吧。” 张二郎闻言大哭,从此之后性情大变,这便都是后话了。 万安药铺里,万大夫正在跟陆瑾明讲这几天看症的趣事,讲着讲着就讲到了张二郎这件事上,“那张二郎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前几日夜里从醉仙楼喝了酒出来,遇到几个歹人把他套麻袋揍了一顿,生生踢坏了他的子孙根,这下手也真是狠啊。”说完还有些同情地摇了摇头。 坐在花梨木雕花罗圈椅上默默品茶的陆瑾明听到万大夫的话之后,端着茶盏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再往上一瞧,便见他的嘴角弯着,显然是在憋笑。 陆瑾明憋笑憋得难受,索性把茶盏放在身侧的花梨木小几上笑了起来,笑声响亮,心情十分舒畅,“那是他活该!” 万大夫诧异地看着他,待他笑完之后,问:“五爷知道此事?” “坏事干多了,走夜路总有一天要撞到鬼。”陆瑾明没有明说这件事是他敢的,可也说得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姚家锦绣小筑里,姚锦绣也听说了张二郎被人踢断子孙根的事情。 姚锦绣放下手中的医书,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这还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自有报应。” 一旁的珍珠也恨恨地道:“那张二郎被人打成重伤断子绝孙是报应,那黑心肝的桃红跟了他这么个废人,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是活该,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报应也报应在一块儿,真是天理恢恢,报应不爽!” 姚锦绣闻言笑了。 只是不知道大太太谢氏的报应什么时候到? …… 自老太太谢氏的生辰宴之后,姚锦绣安安静静过了几天清闲日子。老太太谢氏和大太太谢氏都没有再作妖,姚锦绣估摸着是上一回闹出那么丢脸的事情来,张二郎又遭了“歹人”的毒手,两个人心虚就稍微消停了些。 这天,姚锦绣接到王润珠的来信,信拿到手上,姚锦绣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 王润珠在信上说,她的父亲王大人已经找到了,除了受了一些轻伤外,其他都平安无事没有大碍,现在王大人已经跟皇上派去的禁卫军汇合在一起,有这么多人保护王大人的安危,她就放心了,想来要不了多久,一家人就能团聚了。然后王润珠又说到王夫人,经过这些天的调理,再得知父亲平安无事之后,王夫人的病也好了。王夫人还时常向王润珠问起姚锦绣,还说如果姚锦绣下次去她家里,再给姚锦绣亲自下厨做好吃的东西。另外就是王润珠在信中还提到了她的哥哥王润昭,说王润昭现在天天都在书房里刻苦读书,连老夫子都夸他的学业进步很大,想来在来年的会试上,一定能够取得好成绩。 信的最后,王润珠提到五月十五要去报恩寺上香还愿的事情,问姚锦绣要不要去,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能见到她了,心中十分想念。 姚锦绣看完了信,得知王大人平安无事后,她也替王润珠感到高兴,这总归是一件好事。另外是她这下才得知,原来王润昭和陈昱霖明年都会参加会试。只是有陈昱霖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学霸挡在前面,好多有才气的人都被掩盖在了他的光芒之下,希望王润昭会试的时候能取得好成绩吧。 就是这五月十五去报恩寺上香,这还真是赶巧了。因为大太太谢氏一早就安排好了五月十五去报恩寺上香。 这事说起来,其实是大太太谢氏觉得最近她诸多不顺,做什么什么不成,想什么什么不利,上一回桃红出事,桃红又是姚锦慧的贴身大丫鬟,这样一个贴身大丫鬟传出被人沾污的事儿来,对姚锦慧的名声也很不好。她思来想去,决定去上香,求菩萨保佑保佑,去去霉气,就定了五月十五去报恩寺上香的行程。 本来大太太谢氏是只想带姚锦慧一个人去的,无奈二太太曾氏找让门来,让大太太谢氏带姚锦莲去拜拜菩萨,她是这样说的,“莲儿那丫头,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晚上睡觉老是做噩梦,睡得很不踏实,眼见着人都瘦了,我想着大嫂你要去上香,不如让莲儿跟着你一起去拜拜,让寺里的师父给她好好看一看,压压惊。” 这都求到门上来了,还是当着老太太谢氏的面,大太太谢氏一向装惯了贤惠,当着老太太谢氏的面,哪有不答应的份儿,只好点头应下这件事,“到时候就让莲儿跟我一起去吧。” 这姚锦慧和姚锦莲都要去了,自然也没有落下姚锦绣的道理,得,姚锦绣也这么跟着被安排好一同去报恩寺上香了。 事情还就这么凑巧了,这五月十五去报恩寺上香,王润珠和姚锦绣事先并没有约定,现在竟是不谋而合了。王润珠要去上香,约了姚锦绣同去。姚锦绣便吩咐珍珠磨墨,给王润珠回了一封信,告诉她五月十五她也要去报恩寺上香。两个人到时候可以见一见。 姚锦绣让婆子把信送到王家,得到王润珠的回话,“到时候不见不散。” 姚锦绣听了便笑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五月十五那天,早上去给老太太谢氏请完安之后,大太太谢氏就带上姚锦绣、姚锦慧、姚锦莲三人出发去了报恩寺。 到了报恩寺,知客僧出来迎接,大太太谢氏带着姚锦绣三人进去。上完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大太太谢氏要去准备好的厢房休息。难得出来一趟,姚锦慧说要去寺里面逛逛,大太太谢氏便没有拦着。姚锦绣和姚锦莲也趁机告退了出来。 姚锦绣径直去了跟王润珠约定好的地点,远远就瞧见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个彩衣少女。姚锦绣便提起裙角跑了过去,“润珠。” 王润珠回过头来,“锦绣,见到你好高兴。” “我也好开心。” 两个姑娘欢喜地抱在了一起。 这时候,银杏树后面发出来一声奇怪的声响。姚锦绣听到声音拉着王润珠转过去看,刚好对上王润昭那张清俊秀雅的脸,四目相对,就见王润昭的脸色一红…… 第2016章 /11/01 元来彼国以银为钱,上有文采。有等龙凤文的,最贵重,其次人物,又次禽兽,又次树木,最下通用的,是水草:却都是银铸的,分两不异。适才买橘的,都是一样水草纹的,他道是把下等钱买了好东西去了,所以欢喜。也只是要小便宜肚肠,与中国人一样。须臾之间,三停里卖了二停。有的不带钱在身边的,老大懊悔,急忙取了钱转来。文若虚已此剩不多了,拿一个班道:“而今要留着自家用,不卖了。”其人情愿再增一个钱,四个钱买了二颗。口中晓晓说:“悔气!来得迟了。”旁边人见他增了价,就埋怨道:“我每还要买个,如何把价钱增长了他的?”买的人道:“你不听得他方才说,兀自不卖了?” 正在议论间,只见首先买十个的那一个人,骑了一匹青骢马,飞也似奔到船边,下了马,分开人丛,对船上大喝道:“不要零卖!不要零卖!是有的俺多要买。俺家头目要买去进克汗哩。”看的人听见这话,便远远走开,站住了看。文若虚是伶俐的人,看见来势,已瞧科在眼里,晓得是个好主顾了。连忙把篓里尽数倾出来,止剩五十余颗。数了一数,又拿起班来说道:“适间讲过要留着自用,不得卖了。今肯加些价钱,再让几颗去罢。适间已卖出两个钱一颗了。”其人在马背上拖下一大囊,摸出钱来,另是一样树木纹的,说庄”如此钱一个罢了。”文若虚道:“不情愿,只照前样罢了。”那人笑了一笑,又把手去摸出一个龙凤纹的来道:“这样的一个如何?”文若虚又道:“不情愿,只要前样的。”那人又笑道:“此钱一个抵百个,料也没得与你,只是与你耍。你不要俺这一个,却要那等的,是个傻子!你那东西,肯都与俺了,俺再加你一个那等的,也不打紧。”文若虚数了一数,有五十二颗,准准的要了他一百五十六个水草银钱。那人连竹篓都要了,又丢了一个钱,把篓拴在马上,笑吟吟地一鞭去了。看的人见没得卖了,一哄而散。 文若虚见人散了,到舱里把一个钱秤一秤,有八钱七分多重。秤过数个都是一般。总数一数,共有一千个差不多。把两个赏了船家,其余收拾在包里了。笑一声道:“那盲子好灵卦也!”欢喜不尽,只等同船人来对他说笑则个。 说话的,你说错了!那国里银子这样不值钱,如此做买卖,那久惯漂洋的带去多是绫罗缎匹,何不多卖了些银钱回来,一发百倍了?看官有所不知:那国里见了绫罗等物,都是以货交兑。我这里人也只是要他货物,才有利钱,若是卖他银钱时,他都把龙凤、人物的来交易,作了好价钱,分两也只得如此,反不便宜。如今是买吃口东西,他只认做把低钱交易,我却只管分两,所以得利了。说话的,你又说错了!依你说来,那航海的,何不只买吃口东西,只换他低钱,岂下有利?反着重本钱,置他货物怎地?看官,又不是这话。也是此人偶然有此横财,带去着了手。若是有心第二遭再带去,三五日不遇巧,等得希烂。那文若虚运未通时卖扇子就是榜样。扇子还放得起的,尚且如此,何况果品?是这样执一论不得的。 闲话休题。且说众人领了经纪主人到船发货,文若虚把上头事说了一遍。众人都惊喜道:“造化!造化!我们同来,到是你没本钱的先得了手也!”张大便拍手道:“人都道他倒运,而今想是运转了!”便对文若虚道:“你这些银钱此间置货,作价不多。除是转发在伙伴中,回他几百两中国货物,上去打换些土产珍奇,带转去有大利钱,也强如虚藏此银钱在身边,无个用处。”文若虚道:“我是倒运的,将本求财,从无一遭不连本送的。今承诸公挚带,做此无本钱生意,偶然侥幸一番,真是天大造化了,如何还要生钱,妄想甚么?万一如前再做折了,难道再有洞庭红这样好卖不成?”众人多道:“我们用得着的是银子,有的是货物。彼此通融,大家有利,有何不可?”文若虚庄”一年吃蛇咬,三年怕草索。说到货物,我就没胆气了。只是守了这些银钱回去罢。”众人齐拍手道:“放着几倍利钱不取,可惜!可惜!”随同众人一齐上去,到了店家交货明白,彼此兑换。约有半月光景,文若虚眼中看过了若干好东好西,他已自志得意满,下放在心上。 众人事体完了,一齐上船,烧了神福,吃了酒,开洋。行了数日,忽然间天变起来。但见: 乌云蔽日,黑浪掀天。蛇龙戏舞起长空,鱼查惊惺潜水底。艨艟泛泛,只如栖不定的数点寒鸦;岛屿浮浮,便似及不煞的几双水。舟中是方扬的米簸,舷外是正熟的饭锅。总因风伯大无情,以致篙师多失色。 那船上人见风起了,扯起半帆,不问东西南北,随风势漂去。隐隐望见一岛,便带住篷脚,只看着岛边使来。看看渐近,恰是一个无人的空岛。但见: 树木参天,草莱遍地。荒凉径界,无非些兔迹狐踪:坦迤土壤,料不是龙潭虎窟。混茫内,未识应归何国辖;开辟来,不知曾否有人登。 船上人把船后抛了铁锚,将桩橛泥犁上岸去钉停当了,对舱里道:“且安心坐一坐,侯风势则个。”那文若虚身边有了银子,恨不得插翅飞到家里,巴不得行路,却如此守风呆坐,心里焦燥。对众人道:“我且上岸去岛上望望则个。”众人道:“一个荒岛,有何好看?”文若虚道:“总是闲着,何碍?”众人都被风颠得头晕,个个是呵欠连天,不肯同去。文若虚便自一个抖擞精神,跳上岸来,只因此一去,有分交:十年败壳精灵显,一介穷神富贵来。若是说话的同年生,并时长,有个未卜先知的法儿,便双脚走不动,也拄个拐儿随他同去一番,也不在的。 却说文若虚见众人不去,偏要发个狠板藤附葛,直走到岛上绝顶。那岛也苦不甚高,不费甚大力,只是荒草蔓延,无好路径。到得上边打一看时,四望漫漫,身如一叶,不觉凄然吊下泪来。心里道:“想我如此聪明,一生命蹇。家业消亡,剩得只身,直到海外。虽然侥幸有得千来个银钱在囊中,知他命里是我的不是我的?今在绝岛中间,未到实地,性命也还是与海龙王合着的哩!”正在感怆,只见望去远远草丛中一物突高。移步往前一看,却是床大一个败龟壳。大惊道:“不信天下有如此大龟!世上人那里曾看见?说也不信的。我自到海外一番,不曾置得一件海外物事,今我带了此物去,也是一件希罕的东西,与人看看,省得空日说着,道是苏州人会调谎。又且一件,锯将开来,一盖一板,各置四足,便是两张床,却不奇怪!”遂脱下两只裹脚接了,穿在龟壳中间,打个扣儿,拖了便走。 走至船边,船上人见他这等模梓,都笑道:“文先生那里又跎跑了纤来?”文若虚道:“好教列位得知,这就是我海外的货了。”众人抬头一看,却便似一张无柱有底的硬床。吃惊道:“好大龟壳!你拖来何干?”文若虚道:“也是罕见的,带了他去。”众人笑道:“好货不置一件,要此何用?”有的道:“也有用处。有甚么天大的疑心事,灼他一卦,只没有这样大龟药。”又有的道:“医家要煎龟膏,拿去打碎了煎起来,也当得几百个小龟壳。”文若虚道:“不要管有用没用,只是希罕,又不费本钱便带了回去”,当时叫个船上水手,一抬抬下舱来。初时山下空阔,还只如此:舱中看来,一发大了。若不是海船,也着不得这样狼逾东西。众人大家笑了一回,说道:“到家时有人问,只说文先生做了偌大的乌龟买卖来了。”文若虚道:“不要笑,我好歹有一个用处,决不是弃物。”随他众人取笑,文若虚只是得意。取些水来内外洗一洗净,抹干了,却把自己钱包行李都塞在龟壳里面,两头把绳一绊,却当了一个大皮箱子。自笑道:“兀的不眼前就有用处了?”众人都笑将起来,道:“好算计!好算计!文先生到底是个聪明人。” 当夜无词。次日风息了,开船一走。不数日,又到了一个去处,却是福建地方了。才住定了船,就有一伙惯伺侯接海客的小经纪牙人,攒将拢来,你说张家好,我说李家好,拉的拉,扯的扯,嚷个不住。船上众人拣一个一向熟识的跟了去,其余的也就住了。 众人到了一个波斯胡大店中坐定。里面主人见说海客到了,连忙先发银子,唤厨户包办酒席几十桌。分付停当,然后踱将出来。这主人是个波斯国里人,姓个古怪姓,是玛瑙的“玛”字,叫名玛宝哈,专一与海客兑换珍宝货物,不知有多少万数本钱。众人走海过的,都是熟主熟客,只有文若虚不曾认得。抬眼看时,元来波斯胡住得在中华久了,衣服言动都与中华不大分别。只是剃眉剪须,深眼高鼻,有些古怪。出来见了众人,行宾主礼,坐定了。两杯茶罢,站起身来,请到一个大厅上。只见酒筵多完备了,且是摆得济楚。元来旧规,海船一到,主人家先折过这一番款待,然后发货讲价的。主人家手执着一副法浪菊花盘盏,拱一拱手道:“请列位货单一看,好定坐席。”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1/02 看官,你道这是何意?元来波斯胡以利为重,只看货单上有奇珍异宝值得上万者,就送在先席。余者看货轻重,挨次坐去,不论年纪,不论尊卑,一向做下的规矩。船上众人,货物贵的贱的,多的少的,你知我知,各自心照,差不多领了酒杯,各自坐了。单单剩得文若虚一个,呆呆站在那里。主人道:“这位老客长不曾会面,想是新出海外的,置货不多了。”众人大家说道:“这是我们好朋友,到海外耍去的。身边有银子,却不曾肯置货。今日没奈何,只得屈他在末席坐了。”文若虚满面羞惭,坐了末位。主人坐在横头。饮酒中间,这一个说道我有猫儿眼多少,那一个说我有祖母绿多少,你夸我退。文若虚一发默默无言,自心里也微微有些懊悔道:“我前日该听他们劝,置些货物来的是。今在有几百银子在囊中,说不得一句说话。”又自叹了口气道:“我原是一些本钱没有的,今已大幸,不可不知足。”自思自忖,无心发兴吃酒。众人却猜掌行令,吃得狼藉。主人是个积年,看出文若虚不快活的意思来,不好说破,虚劝了他几杯酒。众人都起身道:“酒勾了,天晚了,趁早上船去,明日发货罢。”别了主人去了。 主人撤了酒席,收拾睡了。明日起个清早,先走到海岸船边来拜这伙客人。主人登舟,一眼瞅去,那舱里狼狼逾逾这件东西,早先看见了。吃了一惊道:“这是那一位客人的宝货?昨日席上并不曾说起,莫不是不要卖的?”众人都笑指道:“此敝友文兄的宝货。”中有一人衬道:“又是滞货。”主人看了文若虚一看,满面挣得通红,带了怒色,埋怨众人道:“我与诸公相处多年,如何恁地作弄我?教我得罪于新客,把一个未座屈了他,是何道理!”一把扯住文若虚,对众客道:“且慢发货,客我上岸谢过罪着。”众人不知其故。有几个与文若虚相知些的,又有几个喜事的,觉得有些古怪,共十余人赶了上来,重到店中,看是如何。只见主人拉了文若虚,把交椅整一整,不管众人好歹,纳他头一位坐下了,道:“适间得罪得罪,且请坐一坐。”文若虚也心中糊涂,忖道:“不信此物是宝贝,这等造化不成?” 主人走了进去,须臾出来,又拱众人到先前吃酒去处,又早摆下几桌酒,为首一桌,比先更齐整。把盏向文若虚一揖,就对众人道:“此公正该坐头一席。你每枉自一船货,也还赶他不来。先前失敬失敬。”众人看见,又好笑,又好怪,半信不信的一带儿坐下了。酒过三杯,主人就开口道:“敢问客长,适间此宝可肯卖否?”文若虚是个乖人,趁口答应道:“只要有好价钱,为甚不卖?”那主人听得肯卖,不觉喜从天降,笑逐颜开,起身道:“果然肯卖,但凭分忖价钱,不敢吝惜。”文若虚其实不知值多少,讨少了,怕不在行;讨多了,怕吃笑。忖了一忖,面红耳热,颠倒讨不出价钱来。张大使与文若虚丢个眼色,将手放在椅子背上,竖着三个指头,再把第二个指空中一撇,道:“索性讨他这些。”文若虚摇头,竖一指道:“这些我还讨不出口在这里。”却被主人看见道:“果是多少价钱?”张大捣一个鬼道:“依文先生手势,敢象要一万哩!”主人呵呵大笑道:“这是不要卖,哄我而已。此等宝物,岂止此价钱!”众人见说,大家目睁口呆,都立起了身来,扯文若虚去商议道:“造化!造化!想是值得多哩。我们实实不知如何定价,文先生不如开个大口,凭他还罢。”文若虚终是碍口说羞,待说又止。众人道:“不要不老气!”主人又催道:“实说说何妨?”文若虚只得讨了五万两。主人还摇头道:“罪过,罪过。没有此话。”扯着张大私问他道:“老客长们海外往来,不是一番了。人都叫你张识货,岂有不知此物就里的?必是无心卖他,莫落小肆罢了。”张大道:“实不瞒你说,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同了海外玩耍的,故此不曾置货。适间此物,乃是避风海岛,偶然得来,不是出价置办的,故此不识得价钱。若果有这五万与他,勾他富贵一生,他也心满意足了。”主人道:“如此说,要你做个大大保人,当有重谢,万万不可翻悔!”遂叫店小二拿出文房四宝来,主人家将一张供单绵料纸折了一折,拿笔递与张大道:“有烦老客长做主,写个合同文书,好成交易。”张大指着同来一人道:“此位客人褚中颖,写得好。”把纸笔让与他。褚客磨得墨浓,展好纸,提起笔来写道: 立合同议单张乘运等,今有苏州客人文实,海外带来大龟壳一个,投至波斯玛宝哈店,愿出银五万两买成。议定立契之后,一家交货,一家交银,各无翻悔。有翻悔者,罚契上加一。合同为照。 一样两纸,后边写了年月日,下写张乘运为头,一连把在坐客人十来个写去。褚中颖因自己执笔,写了落未。年月前边,空行中间,将两纸凑着,写了骑缝一行,两边各半乃是“合同议约”四字。下写“客人文实主人玛宝哈”,各押了花押。单上有名,从后头写起,写到张乘运道:“我们押字钱重些,这买卖才弄得成。”主人笑道:“不敢轻,不敢轻。” 写毕,主人进内,先将银一箱抬出来道:“我先交明白了用钱,还有说话。”众人攒将拢来。主人开箱,却是五十两一包,共总二十包,整整一千两。双手交与张乘运道:“凭老客长收明,分与众位罢。”众人初然吃酒。写合同,大家撺哄鸟乱,心下还有些不信的意思如今见他拿出精晃晃白银来做用钱,方知是实。文若虚恰象梦里醉里,话都说不出来。呆呆地看。张大扯他一把道:“这用钱如何分散,也要文兄主张。”文若虚方说一句道:“且完了正事慢处。”只见主人笑嘻嘻的对文若虚说道:“有一事要与客长商议:价银现在里面阁儿上,都是向来兑过的,一毫不少,只消请客长一两位进去,将一包过一过目,兑一兑为谁,其余多不消兑得。却又一说,此银数不少,搬动也不是一时功夫,况且文客官是个单身,如何好将下船去?又要泛海回还,有许多不便处。”文若虚想了一想道:“见教得极是。而今却待怎样?”主人道:“依着愚见,文客官目下回去未得。小弟此间有一个缎匹铺,有本三千两在内。其前后大小厅屋楼房,共百余间,也是个大所在。价值二千两,离此半里之地。愚见就把本店货物及房屋文契,作了五千两,尽行交与文客官,就留文客官在此住下了,做此生意。其银也做几遭搬了过去,不知不觉。日后文客官要回去,这里可以托心腹伙计看守,便可轻身往来。不然小店支出不难,文客官收贮却难也。愚意如此。”说了一遍,说得文若虚与张大跌足道:“果然是客纲客纪,句句有理。”文若虚道:“我家里原无家小,况且家业已尽了,就带了许多银子回去,没处安顿。依了此说,我就在这里,立起个家缘来,有何不可?此番造化,一缘一会,都是上天作成的,只索随缘做去。便是货物房产价钱,未必有五千,总是落得的。”便对主人说:“适间所言,诚是万全之算,小弟无不从命。” 主人便领文若虚进去阁上看,又叫张、褚二儿“一同去看看。其余列位不必了,请略坐一坐。”他四人进去。众人不进去的,个个伸头缩颈,你三我四说道:“有此异事!有此造化!早知这样,懊悔岛边泊船时节也不去走走,或者还有宝贝,也不见得。”有的道:“这是天大的福气,撞将来的,如何强得?”正欣羡间,文若虚已同张、褚二客出来了。众人都问:“进去如何了?”张大道:“里边高阁,是个土库,放银两的所在,都是捅子盛着。适间进去看了,十个大桶,每桶四千又五个小匣,每个一千,共是四万五千。已将文兄的封皮记号封好了,只等交了货,就是文兄的。”主人出来道:“房屋文书、缎匹帐目,俱已在此,凑足五万之数了。且到船上取货去。”一拥都到海船。 文若虚于路对众人说:“船上人多,切勿明言!小弟自有厚报。”众人也只怕船上人知道,要分了用钱去,各各心照。文若虚到了船上,先向龟壳中把自己包裹被囊取出了。手摸一摸壳,口里暗道:“侥幸!侥幸!”主人便叫店内后生二人来抬此壳,分忖道:“好生抬进去,不要放在外边。”船上人见抬了此壳去,便道:“这个滞货也脱手了,不知卖了多少?”文若虚只不做声,一手提了包裹,往岸上就走。这起初同上来的几个,又赶到岸上,将龟壳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又向壳内张了一张,捞了一捞,面面相觑道:“好处在那里?” 主人仍拉了这十来个一同上去。到店里,说道:“而今且同文客官看了房屋铺面来。”众人与主人一同走到一处,正是闹市中间,一所好大房子。门前正中是个铺子,旁有一弄,走进转个弯,是两扇大石板门,门内大天井,上面一所大厅,厅上有一匾,题曰“来琛堂”。堂旁有两楹侧屋,屋内三面有橱,橱内都是绫罗各色缎匹。以后内房,楼房甚多。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1/3 “什么死得难看啊?” 听到这调侃的声音,姚锦绣顿时全身一震,一双秀眉深深皱起,心里痛苦哀嚎:天啊,她这什么体质啊,哪哪都能遇到他! 就在姚锦绣暗叹倒霉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陆瑾明的声音,“怎么,见到我连转过身来跟我说话都不愿意了吗?” 姚锦绣皱了皱眉头,虽然心里真是有些不愿意,却还是不得不转过身去,只是在转过去的时候,眉头已经舒展开来,面上也换成了恭敬的表情,对着陆瑾明屈身一幅,“拜见五爷。” 陆瑾明抬手让她起了身,朝她走上前来两步,目光细细打量着她,笑眯眯地问:“刚才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这不是询问,这是肯定。他早就把先前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了。 姚锦绣撇了一下嘴,“你都看到了你还问我。” 陆瑾明轻笑出声,“是,我都看到了。” 切——姚锦绣不爽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陆瑾明的眼睛,并没有觉得她这样是无礼,反而觉得可爱得很,便赞了她一句,“你是一个好姐姐。” “你不就是也觉得我多管闲事自讨苦吃嘛!”姚锦绣对上陆瑾明的笑脸就没好气,他把自己跟姚锦莲发生争执的经过都看完了,现在当然能说这些没营养的无聊话,“好姐姐”这样的人设她也担不起。 见姚锦绣生气了,陆瑾明解释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姚锦绣心里正窝着火,对陆瑾明也没好心情,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讨厌死了。 陆瑾明笑着道:“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用为了这件事生气,你劝告她已经尽到了一个做姐姐应该尽的本分。她不愿意听,那是她自己的事。她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是对是错总要让她自己去经历一番才知道。你在她没有碰壁之前就开始阻拦她,劝告她,告诉她这么做有危险,只会让她觉得你这是多管闲事。反倒让她觉得你这并不是真心的为她考虑,而是故意想要为难她,她自然也就恨上了你,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不仅丝毫不领情,心里还要怪你。” 姚锦绣撇了一下嘴巴,虽然嘴上不想承认,但是她知道陆瑾明说得很对。姚锦莲就是那样的性子,凡是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又喜欢争强好胜,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即使现在想要阻止她,也是阻止不了的,这一切还是要从长计议,是她自己太心急了。 陆瑾明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想通了,问道:“我说得可对?” 姚锦绣看了他一眼,正好与他的视线相对,她看到他眼中印出她的影子,她心下一惊,慌忙别开头去,点点头,“对,你说得很对。” 陆瑾明便勾起嘴角笑了,“那你可以告诉我,刚才你说‘什么死得很难看’了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姚锦绣就更头疼了,现在遇到陆瑾明也是时候,她正好可以问问有关盐运案的事情。 姚锦绣朝珍珠使了个眼色,“珍珠,你到前面去等我,我有些话跟五爷讲。” 珍珠便朝两人行了一礼,退到一边去了。 姚锦绣转回头来郑重地看着陆瑾明,她脸上慎重的表情让陆瑾明看得心里一紧,直觉不好,就听到姚锦绣道:“五爷,你接近我二哥姚锦睿,又去见我父亲姚启辉,是不是因为我家跟两淮盐运司副使谢宽有关系?朝廷派了王大人去两淮查盐运,前些日子,王大人就不慎落水,差一点儿没了小命,是不是就是因为盐运的事情才会如此?那我父亲会不会有危险?姚家会不会受牵连?” 陆瑾明没有直接回答姚锦绣的问题,而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反问道:“这些事你都从哪儿知道的?” 现在她要是不坦诚一点儿,也别想从陆瑾明那儿探听到任何消息,姚锦绣明白这一点儿,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实不相瞒,我是从这些日子我家的一些变化里察觉出来的蛛丝马迹。我想五爷也应该知道陈阁老家的陈大公子陈昱霖每十日都会到我家给我二哥辅导课业。他也曾经找过我父亲。我父亲姚启辉在户部任职,跟盐运上的事务正好也相干。而就在不久之前,王大人就去了两淮查盐运。这两淮盐运司副使谢宽正好是我父亲姚启辉的岳父大人。把这些全部连起来,就能想得很明白。你和陈昱霖本来就不是偶然到的姚家,你们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我二哥和我父亲。现在,我只想问问五爷,在这件事中,我父亲在其中起着怎样的作用?姚家会不会有事?” 陆瑾明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异样来。他一直都知道她聪明,但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聪明,竟然能从他们这些人的日常来往中就觉察出所有的蛛丝马迹,并且还把所有人都串联了起来,甚至在对整件事的把握中不比他差多少。如果不是在这种敏感的时期,不是要查清楚这件事关重大的案子,他真要忍不住把她夸上一夸,赞她一句聪明。 然而现在,他却只能说:“既然你都已经发现了所有的一切,那我也不想隐瞒你,你父亲在其中起着十分关键的作用,我现在无法保证你父亲一定不会有事,最终的结果要看他在这件案子中牵扯有多深,如今整个案子都还没有查明,你也不要暗自猜测,这对你对你父亲都不好。” 姚锦绣还是有些不甘心,“那我能做什么?” 陆瑾明严肃且认真地道:“你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插手这件事,你就安安心心等着,我会负责去查清楚整件事情。” 让她什么都不要做,这怎么可能?姚锦绣反驳道:“可是我担心我父亲,担心姚家,我没办法完全什么都不做就只等着你回信,万一你那里出了什么差错,那姚家众人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 陆瑾明顿了一下,深邃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她,眼神中有着异常的坚定,“你相信不相信我?肯不肯相信我?” “我……”姚锦绣吞咽了一口,还是无法确定,“……不知道。”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陆瑾明苦笑了一下,“你要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以我的能力,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只要你父亲没有太过牵涉其中,那他就不会有事,如果他在其中做了什么,那即便是我不动他,也会有人想要他的命。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还能有机会保住姚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的性命!” 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一切,也必须要做到这一切,他不能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上一世发生盐运案的时候,陆瑾明并不在京城,他六七岁时跟着玉和真人去了山上养病,此后十年都没有回过京城,一直都在外到处游历。然而他人虽不在京中,但是对于朝中发生的大小事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比如在盐运案中谢家倒了台,因此牵连出大大小小数百位官员,张大学士元气大伤,二皇子和陈阁老从中得利。姚家大老爷姚启辉就是在盐运案中遭奸人所害,姚锦睿为了替父伸冤,反而被人诬陷杀人,判了充军发配边城。姚家也因此变成了另外一个姚家。姚二老爷姚启顺与陈阁老纠结在一起。从此之后在朝中混得顺风顺水。 而姚锦绣却落了难,不得不在边城发生战乱的时候赶去边城找姚锦睿。然后,他便在边城遇见了她,她还救了他一命,两个人的命运从此就纠葛在一起,彼此相持着渡过了许多个漫长的日夜,直到后来发生那些令他两世也难忘的事情。 这一世,他既然重生回来,他就要努力扭转整个局面,决不让所有的一切重蹈覆辙。陆瑾明在心中暗暗发誓。 姚锦绣望着陆瑾明,内心里难以抉择,真的要相信他吗?真的该相信他吗?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而且是早就已经分析明白了,除了相信陆瑾明,她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姚锦绣一咬牙,“好,我相信你。不过还望五爷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不要在觉得我父亲没用的时候当做弃子丢掉。记得留我父亲和姚家众人一命。” 陆瑾明知道在上一世的时候,姚启辉就是在被人利用完了之后被当做弃子丢掉了,此刻听到姚锦绣这么说,他的嘴角动了动,给了姚锦绣一个肯定的回答,“行,我答应你。”像上辈子答应你那样,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人,完成你的心愿,不会再让你失望。 …… 在回去姚府的路上,姚锦绣和姚锦莲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都没有说话,姚锦绣是还在想陆瑾明说的那些话,姚锦莲是对姚锦绣还有怨气,索性把脸偏到一边,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姚锦绣也不在意,自顾自闭眼眼神。 很快回到姚府,众人去老太太谢氏那儿请了安之后,各自就回了各自的住处。 姚锦莲的丫鬟白芷看她不高兴,关切地道:“四小姐这是怎么了?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奴婢给你想想法子。” 姚锦莲朝丫鬟白芷瞪了一眼,扯下发髻上插着的步摇,一巴掌拍在梳妆台上,恨恨地道:“还不是姚锦绣那贱人,什么事不好管偏要来管我的事,真是丑人多作怪!”骂完又狠狠地磨了磨牙,脑海里浮现出温柔多情的六皇子陆瑾平的样子,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等着瞧吧,等我爬上了我想要的位置,我一定让她匍匐在我的脚下痛哭流涕磕头求饶。” …… 锦绣小筑里,姚锦绣让翡翠吩咐丫鬟送了热水上来,她泡了一个热水澡,解了乏,心情才稍微舒畅了一些。头发没有干,翡翠拿帕子来给她擦。她也没精神再看医书了。等到头发擦到半干,她吩咐翡翠叫丫鬟摆了晚膳上来,吃了晚膳,她便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等差不多了,便上床睡觉。 只是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姚锦绣便这样睁着大眼睛,望着床顶发呆,直到三更都过了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姚锦绣差点儿睡过头,还好珍珠进来叫她,才没有误了去老太太谢氏哪儿请安的时辰。只是去得晚了些,免不了又让老太太谢氏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 在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忍着耐性坐了一刻钟时间,姚锦绣就告退出来,刚回到锦绣小筑,就听得有婆子来禀告,“惠安长公主府来了马车,要接三小姐过去一趟。” 第2016章 /11/04 潘父潘母看见媳妇这般模样,时常急聒,骂道:“这婆娘想甚情人?害相思病了!”滴珠生来在父母身边如珠似玉,何曾听得这般声气?不敢回言,只得忍着气,背地哽哽咽咽,哭了一会罢了。一日,因滴珠起得迟了些个,公婆朝饭要紧,粹地答应不迭。潘公开口骂道:“这样好吃懒做的滢妇,睡到这等一同才起来!看这自由自在的模样,除非去做娼妓,倚门卖俏,掩哄子弟,方得这样快活象意。若要做人家,是这等不得!”滴珠听了,便道:“我是好人家儿女,便做道有些不是,直得如此作贱说我!”大哭一场,没分诉处。到得夜里睡不着,越思量越恼,道:“老无知!这样说话,须是公道上去不得。我忍耐不过,且跑回家去告诉爹娘。明明与他执论,看这话是该说的不该说的!亦且借此为名,赖在家多住几时,也省了好些气恼。”算计定了。侵晨未及梳洗,将一个罗帕兜头扎了,一口气跑到渡口来。说话的,若是同时生、并年长晓得他这去不尴尬,拦腰抱住,僻胸扯回,也不见得后边若干事件来。 只因此去,天气却早,虽是已有行动的了,人踪尚稀,渡口悄然。这地方有一个专一做不好事的光棍,名唤汪锡,绰号“雪里蛆”,是个冻饿不怕的意思。也是姚滴珠合当悔气。撞着他独自个溪中乘了竹筏,未到渡口,望见了个花朵般后生妇人,独立岸边。又且头不梳裹,满面泪痕,晓得有些古怪。在筏上问道:“娘子要渡溪么?”滴珠道:“正要过去。”汪锡道:“这等,上我筏来。”一口叫:“放仔细些!”一手去接他下来。上得筏,一篙撑开,撑到一个僻静去处,问道:“娘子,你是何等人家?独自一个要到那里去?”滴珠道:“我自要到苏田娘家去。你只送我到溪一上岸,我自认得路,管我别管做甚?”汪锡道:“我看娘子头不梳,面不洗,泪眼汪汪,独身自走,必有跷蹊作怪的事。说得明白,才好渡你。”滴珠在个水中央了,又且心里急要回去,只得把丈夫不在家了、如何受气的上项事,一头说,一头哭,告诉了一遍。汪锡听了,便心下一想,转身道:“这等说,却渡你去不得。你起得没好意了,放你上岸,你或是逃去,或是寻死,或是被别人拐了去,后来查出是我渡你的,我却替你吃没头官司。”滴珠道:“胡说!我自是娘家去,如何是逃去?若我寻死路,何不投水,却过了渡去自尽不成?我又认得娘家路,没得怕人拐我!”汪锡道:“却是信你不过,既要娘家去,我舍下甚近,你且上去我家中坐了。等我走去对你家说了,叫人来接收去,却不两边放心得下?”滴珠道:“如此也好。”正是女流之辈,无大见识,亦且一时无奈,拗他不过。还只道好心,随了他来。上得岸时,转弯抹角,到了一个去处。引进几重门户,里头房室甚是幽静清雅。但见: 明窗净几,锦帐文茵。庭前有数种盒花,座内有几张素椅。壁间纸画周之冕,桌上砂壶时大彬。窄小蜗居,虽非富贵王侯宅;清闲螺径,也异寻常百姓家。 元来这个所有是这汪锡一个囤子,专一设法良家妇女到此,认作亲戚,拐那一等浮浪子弟、好扑花行径的,引他到此,勾搭上了,或是片时取乐,或是迷了的,便做个外宅居住,赚他银子无数。若是这妇女无根蒂的,他等有贩水客人到,肯出一注大钱,就卖了去为娼。已非一日。今见滴珠行径,就起了个不良之心,骗他到此。那滴珠是个好人家儿女,心里尽爱清闲,只因公婆凶悍,不要说日逐做烧火、煮饭、熬锅、打水的事,只是油盐酱醋,他也拌得头疼了。见了这个干净精致所在,不知一个好歹,心下到有几分喜欢。那汪锡见人无有慌意,反添喜状,便觉动火。走到跟前,双膝跪下求欢。滴珠就变了脸起来:“这如何使得?我是好人家儿女,你元说留我到此坐着,报我家中。青天白日,怎地拐人来家,要行局骗?若逼得我紧,我如今真要自尽了!”说罢,看见桌上有点灯铁签,捉起来望喉间就刺。汪锡慌了手脚,道:“再从容说话,小人不敢了。”元来汪锡只是拐人骗财,利心为重,色上也不十分要紧,恐怕真个做出事来,没了一场好买卖。吃这一惊,把那一点勃勃的春兴,丢在爪哇国去了。 他走到后头去好些时,叫出一个老婆子来,道:“王奶奶,你陪这里娘子坐坐,我到他家去报一声就来。”滴珠叫他转来,说明了地方及父母名姓,叮嘱道:“千万早些叫他们来,我自有重谢。”汪锡去了,那老奶奶去掇盒脸水,拿些梳头家火出来,叫滴珠梳洗。立在旁边呆看,插一问道:“娘子何家宅眷?因何到此?”滴珠把上项事,是长是短,说了一遍。那婆子就故意跌跌脚道:“这样老杀才不识人!有这样好标致娘子做了媳妇,折杀了你,不羞?还舍得出毒口骂他,也是个没人气的!如何与他一日相处?”滴珠说着心事,眼中滴泪。婆子便问道:“今欲何往?”滴珠道:“今要到家里告诉爹娘一番,就在家里权避几时,待丈夫回家再处。”婆子就道:“官人几时回家?”滴珠又垂泪道:“做亲两月,就骂着逼出去了,知他几时回来?没个定期。”婆子道:“好没天理!花枝般一个娘子,叫地独守,又要骂他。娘子,你莫怪我说。你而今就回去得几时,少不得要到公婆家去的。你难道躲得在娘家一世不成?这腌-烦恼是日长岁久的,如何是了?”滴珠道:“命该如此,也没奈何了。”婆子道:“依老身愚见,只教娘子快活享福,终身受用。”滴珠道:“有何高见?”婆子道:“老身往来的是富家大户公子王孙,有的是斯文俊俏少年子弟。娘子,你不消问得的,只是看得中意的,拣上一个。等我对他说成了,他把你象珍宝一般看待,十分爱惜。吃自在食,着自在衣,纤手不动呼奴使婢,也不枉了这一个花枝模样。强如守空房、做粗作、淘闲气万万倍了。”那滴珠是受苦不过的人,况且小小年纪,妇人水性,又想了夫家许多不好处,听了这一片活,心里动了,便道:“使不得,有人知道了,怎好?”婆子道:“这个所在,外人不敢上门,神不知,鬼不觉,是个极密的所在。你住两日起来,天上也不要去了。”滴珠道:“适间已叫那撑筏的,报家里去了。”婆子庄“那是我的干儿,恁地不晓事,去报这个冷信。”正说之间,只见一个人在外走进来,一手揪住王婆道:“好!好!青天白日,要哄人养汉,我出首去。”滴珠吃了一惊,仔细看来,却就是撑筏的那一个汪锡。滴珠见了道:“曾到我家去报不曾?”汪锡道:“报你家的鸟!我听得多时了也。王奶奶的言语是娘子下半世的受用,万全之策,凭娘子斟酌。”滴珠叹口气道:“我落难之人,走入圈套,没奈何了。只不要误了我的事。”婆子道:“方才说过的,凭娘子自拣,两相情愿,如何误得你?”滴珠一时没主意,听了哄语,又且房室精致,床帐齐整,恰便似:“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放心的悄悄住下。那婆子与汪锡两个殷殷勤勤,代替伏侍,要茶就茶,要水就水,惟恐一些不到处。那滴珠一发喜欢忘怀了。 过得一日,汪锡走出去,撞见本县商山地方一个大财主,叫得吴大郎。那大郎有百万家私,极是个好风月的人。因为平日肯养闲汉,认得汪锡,便问道:“这几时有甚好乐地么?”汪锡道:“好教朝奉得知,我家有个表侄女新寡,且是生得娇媚,尚未有个配头,这却是朝奉店里货,只是价钱重哩。”大郎道:“可肯等我一看否?”汪锡道:“不难,只是好人家害羞,待我先到家与他堂中说话,你劈面撞进来,看个停当便是。”吴大郎会意了。汪锡先回来,见滴珠坐在房中,默默呆想。汪锡便道:“小娘子便到堂中走走,如何闷坐在房里?”王婆子在后面听得了,也走出来道:“正是。娘子外头来坐。”滴珠依言,走在外边来。汪锡就把房门带上了,滴珠坐了道:“奶奶,还不如等我归去休。”奶奶道:“娘子不要性急,我们只是爱惜娘子人材,不割舍得你吃苦,所以劝你。你再耐烦些,包你有好缘分到也。正说之间,只见外面闻进一个人来。你道他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一顶前一片后一片的竹简中儿,旁缝一对左一块右一块的蜜蜡金儿,身上穿一件细领大袖青绒道袍儿,脚下着一双低跟浅面红绫僧鞋儿。若非宋玉墙边过,定是潘安车上来。 一直走进堂中道:“小汪在家么?”滴珠慌了,急掣身起,已打了个照面,急奔房门边来,不想那门先前出来时已被汪锡暗拴了,急没躲处。那王婆笑庄“是吴朝奉,便不先开个声!”对滴珠道:“是我家老主顾,不妨。”又对吴大郎道:“可相见这位娘子。”吴大郎深深唱个喏下去,滴珠只得回了礼。偷眼看时,恰是个俊俏可喜的少年郎君,心里早看上了几分了。吴大郎上下一看,只见不施脂粉,淡雅梳壮,自然内家气象,与那胭花队里的迥别。他是个在行的,知轻识重,如何不晓得?也自酥了半边,道:“娘子请坐。”滴珠终究是好人家出来的,有些羞耻,只叫王奶奶道:“我们进去则个。”奶奶道:“慌做甚么?”就同滴珠一面进去了。 出来为对吴大郎道:“朝奉看得中意否?”吴大郎道:“奶奶作成作成,不敢有忘。”王婆道:“朝奉有的是银子,兑出千把来,娶了回去就是。”大郎道:“又不是行院人家,如何要得许多?”奶奶道:“不多。你看了这个标致模样,今与你做个小娘子,难道消不得千金?”大郎道:“果要千金,也不打紧。只是我大孺人狠,专会作贱人,我虽不怕他,怕难为这小娘子,有些不便,取回去不得。”婆子道:“这个何难?另租一所房子住了,两头做大可不是好?前日江家有一所花园空着,要典与人,老身替你问问看,如何?”大郎道:“好便好,只是另住了,要家人使唤,丫鬟伏侍,另起烟鬓,这还小事。少不得瞒不过家里了,终日厮闹,赶来要同住,却了不得。”婆子道:“老身更有个见识,朝奉拿出聘礼娶下了,就在此间成了亲。每月出几两盘缠,替你养着,自有老身伏侍陪伴。朝奉在家,推个别事出外,时时到此来住,密不通风,有何不好?”大郎笑道:“这个却妙,这个却妙!”议定了财礼银八百两,衣服首饰办了送来,自不必说,也合着千金。每月盘缠连房钱银十两,逐月支付。大郎都应允,慌忙去拿银子了。 王婆转进房里来,对滴珠道:“适才这个官人,生得如何?”元来滴珠先前虽然怕羞,走了进去,心中却还舍不得,躲在黑影里张来张去,看得分明。吴大郎与王婆一头说话,一眼觑着门里,有时露出半面,若非是有人在面前,又非是一面不曾识,两下里就做起光来了。滴珠见王婆问他,他就随口问庄“这是那一家?”王婆道:“是徽州府有名的商山吴家,他又是吴家第一个财主‘吴百万’吴大朝奉。他看见你,好不喜欢哩!他要娶你回去,有些不便处。他就要娶你在此间住下,你心下如何?”滴珠一了喜欢这个干净房卧,又看上了吴大郎人物。听见说就在此间住,就象是他家里一般的,心下到有十分中意了。道:“既到这里,但凭妈妈,只要方便些,不露风声便好。”婆子庄“如何得露风声?只是你久后相处,不可把真情与他说,看得低了。只认我表亲,暗地快活便了。 只见吴大郎抬了一乘轿,随着两个俊俏小厮,捧了两个拜匣,竟到汪锡家来。把银子支付停当了,就问道:“几时成亲?”婆子道:“但凭朝奉尊便,或是拣个好日,或是不必拣日,就是今夜也好。”吴大郎道:“今日我家里不曾做得工夫,不好造次住得。明日我推说到杭州进香取帐,过来住起罢了。拣甚么日子?”吴大郎只是色心为重,等不得拣日。若论婚姻大事,还该寻一个好日辰。今卤莽乱做,不知犯何凶煞,以致一两年内,就拆散了。这是后话。 却说吴大郎支付停当,自去了,只等明日快活。婆子又与汪锡计较定了,来对滴珠说:“恭喜娘子,你事已成了。”就拿了吴家银子四百两,笑嘻嘻的道:“银八百两,你取一半,我两人分一半做媒钱。”摆将出来,摆得桌上白晃晃的,滴珠可也喜欢。说话的,你说错了,这光棍牙婆见了银子,如苍蝇见血,怎还肯人心天理分这一半与他?看官,有个缘故。他一者要在滴珠面前夸耀富贵,买下他心。二者总是在他家里,东西不怕他走趱那里去了,少不得逐渐哄的出来,仍旧还在。若不与滴珠些东西,后来吴大郎相处了,怕他说出真情,要倒他们的出来,反为不美。这正是老虔婆神机妙算。 ——防盗章内容截取自《初刻拍案惊奇》。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1/05 这光棍牙婆见了银子,如苍蝇见血,怎还肯人心天理分这一半与他?看官,有个缘故。他一者要在滴珠面前夸耀富贵,买下他心。二者总是在他家里,东西不怕他走趱那里去了,少不得逐渐哄的出来,仍旧还在。若不与滴珠些东西,后来吴大郎相处了,怕他说出真情,要倒他们的出来,反为不美。这正是老虔婆神机妙算。 吴大郎次日果然打扮得一发精致,来汪锡家成亲。他怕人知道,也不用傧相,也不动乐人。只托汪锡办下两桌酒,请滴珠出来同坐,吃了进房。滴珠起初害羞,不肯出来。后来被强不过,勉强略坐得一坐,推个事故走进房去,扑地把灯吹息,先自睡了,却不关门。婆子道:“还是女儿家的心性,害羞,须是我们凑他趣则个。”移了灯,照吴大郎进房去。仍旧把房中灯点起了,自家走了出去,把门拽上。吴大郎是个精细的人,把门拴了,移灯到床边,揭帐一看,只见兜头睡着,不敢惊动他。轻轻的脱了衣服,吹息了灯,衬进被窝里来。滴珠叹了一口气,缩做一团。被吴大郎甜言媚语,轻轻款款,板将过来,腾的跨上去,滴珠颤笃笃的承受了。高高下下,往往来来,弄得滴珠浑身快畅,遍体酥麻。元来滴珠虽然嫁了丈夫两月,那是不在行的新郎,不曾得知这样趣味。吴大郎风月场中接讨使,被窝里事多曾占过先头的。温柔软款,自不必说。滴珠只恨相见之晚。两个千恩万爱,过了一夜。明日起来,王婆、汪锡都来叫喜,吴大郎各各赏赐了他。自此与姚滴珠快乐,隔个把月才回家去走走,又来住宿,不题。 说话的,难道潘家不见了媳妇就罢了,凭他自在那里快活不成?看官,话有两头,却难这边说一句,那边说一句。如今且听说那潘家。自从那日早起不见媳妇煮朝饭,潘婆只道又是晏起,走到房前厉声叫他,见不则声,走进房里,把窗推开了,床里一看,并不见滴珠踪迹。骂道:“这贱滢妇那里去了?”出来与潘公说了。潘公道:“又来作怪!”料道是他娘家去,急忙走到渡口问人来。有人说道:“绝大清早有一妇人渡河去,有认得的,道是潘家媳妇上筏去了。”潘公道:“这妮子!昨日说了他几句,就待告诉他爹娘去。恁般心性泼刺!且等他娘家住,不要去接他采他,看他待要怎的?”忿忿地跑回去与潘婆说了。 将有十来日,姚家记挂女儿,办了几个盒子,做了些点心,差一男一妇,到潘家来问一个信。潘公道:“他归你家十来日了,如何到来这里问信?”那送礼的人吃了一惊,道:“说那里话?我家姐姐自到你家来,才得两月多,我家又不曾来接,他为何自归?因是放心不下,叫我们来望望。如何反如此说?”潘公道:“前日因有两句口面,他使个性子,跑了回家。有人在渡口见他的。他不到你家,到那里去?”那男女道:“实实不曾回家,不要错认了。”潘公炮燥道:“想是他来家说了甚么谎,您家要悔赖了别嫁人,故装出圈套,反来问信么?”那男女道:“人在你家不见了,颠倒这样说,这事必定跷蹊。”潘公听得“跷蹊”两字,大骂:“狗男女!我少不得当官告来,看你家赖了不成!”那男女见不是势头,盒盘也不出,仍旧挑了,走了回家,一五一十的对家主说了。姚公姚妈大惊,啼哭起来道:“这等说,我那儿敢被这两个老杀才逼死了?打点告状,替他要人去。”一面来与个讼师商量告状。 那潘公、潘婆死认定了姚家藏了女儿,叫人去接了儿子来家。两家都进状,都准了。那休宁县李知县提一干人犯到官。当堂审问时,你推我,我推你。知县大怒,先把潘公夹起来。潘公道:“现有人见他过渡的。若是没河身死,须有尸首踪影,明白是他家藏了赖人。”知县道:“说得是。不见了人十多日,若是死了,岂无尸首?毕竟藏着的是。”放了潘公,再把姚公夹起来。姚公道:“人在他家,去了两月多,自不曾归家来。若是果然当时走回家,这十来日间潘某何不着人来问一声,看一看下落?人长六尺,天下难藏。小的若是藏过了,后来就别嫁人,也须有人知道,难道是瞒得过的?老爷详察则个。”知县想了一想,道:“也说得是。如何藏得过?便藏了,也成何用?多管是与人有奸,约的走了。”潘公道:“小的媳妇虽是懒惰娇痴,小的闺门也严谨,却不曾有甚外情。”知县道:“这等,敢是有人拐的去了,或是躲在亲眷家,也不见得。”便对姚公说:“是你生得女儿不长进;况来踪去迹毕竟是你做爷的晓得,你推不得干净。要你跟寻出来,同缉捕人役五日一比较。”就把潘公父子讨了个保,姚公时押了出来。姚公不见了女儿,心中已自苦楚,又经如此冤枉,叫天叫地,没个道理。只得帖个寻人招子,许下赏钱,各处搜求,并无影响。且是那个潘甲不见了妻子,没出气处,只是逢五逢十就来禀官比较捕人,未免连姚公陪打了好些板子。此事闹动了一个休宁县,城郭乡村,无不传为奇谈。亲戚之间,尽为姚公不平,却没个出豁。 却说姚家有个极密的内亲,叫做周少溪。偶然在浙江衢州做买卖,闲游柳陌化街。只见一个娼妇,站在门首献笑,好生面染。仔细一想,却与姚滴珠一般无二。心下想道:“家里打了两年没头官司,他却在此!”要上前去问个的确,却又忖道:“不好,不好。问他未必青说真情。打破了网,娼家行径没根蒂的,连夜走了,那里去寻?不如报他家中知道,等他自来寻访。”元来衢州与徽州虽是分个浙、直,却两府是联界的。苦不多日到了,一一与姚公说知。姚公道:“不消说得,必是遇着歹人,转贩为娼了。”叫其子姚乙,密地拴了百来两银子,到衢州去赎身。又商量道:“私下取赎,未必成事。”又在休宁县告明缘由,使用些银子,给了一张广缉文书在身,倘有不谐,当官告理。姚乙听命,姚公就央了周少溪作伴,一路往衢州来。那周少溪自有旧主人,替姚乙另寻了一个店楼,安下行李。周少溪指引他到这家门首来,正值他在门外。姚乙看见果然是妹子,连呼他小名数声;那娼妇只是微微笑看,却不答应。姚乙对周少溪道:“果然是我妹子。只是连连叫他,并不答应,却象不认得我的。难道在此快乐了,把个亲兄弟都不招揽了?”周少溪道:“你不晓得,凡娼家龟鸨,必是生狠的。你妹子既来历不明,他家必紧防漏泄,训戒在先,所以他怕人知道,不敢当面认帐。”姚乙道:“而今却怎么通得个信?”周少溪道:“这有何难?你做个要嫖他的,设了酒,将银一两送去,外加轿钱一包,抬他到下处来,看个备细。是你妹子,密地相认了,再做道理。不是妹子,睡他娘一晚,放他去罢!”姚乙道:“有理,有理。”周少溪在衢州久做客人,都是熟路,去寻一个小闲来,拿银子去,霎时一乘轿抬到下处。那周少溪忖道:“果是他妹子,不好在此陪得。”推个事故,走了出去。姚乙也道是他妹子,有些不便,却也不来留周少溪。只见那轿里袅袅婷婷,走出一个娼妓来。但见: 一个道是妹子来,双眸注望;一个道是客官到,满面生春。一个疑道:“何不见他走近身,急认哥哥?”一个疑道:“何不见他迎着轿,忙呼姐姐?” 却说那姚乙向前看看,分明是妹子。那娼妓却笑容可掏,佯佯地道了个万福。姚乙只得坐了,不敢就认,问道:“姐姐,尊姓大名,何处人氏?”那娼妓答应“姓郑,小字月娥,是本处人氏。”姚乙看他说出话来一口衢音,声气也不似滴珠,已自疑心了。那郑月娥就问姚乙道:“客官何来?”姚乙庄“在下是徽州府休宁县苏田姚某,父某人,母某人。”恰象那查他的脚色,三代籍贯都报将来。也还只道果是妹子,他必然承认,所以如此。那郑月娥见他说话牢叨,笑了一笑道:“又不曾盘问客官出身,何故通三代脚色?”姚乙满面通红,情知不是滴珠了。摆上酒来,三杯两盏,两个对吃。郑月娥看见姚乙,只管相他面庞一会,又自言自语一会,心里好生疑惑。开口问道:“奴自不曾与客官相会,只是前口门前见客官走来走去,见了我指手点脚的,我背地同妹妹暗笑。今承宠召过来,却又屡屡机觑,却象有些委决不下的事,是什么缘故?”姚乙把言语支吾,不说明白。那月娥是个久惯接客,乖巧不过的人,看此光景,晓得有些尴尬,只管盘问。姚乙道:“这话也长,且到床上再说。”两个人各自收拾上床睡了,兔不得云情雨意,做了一番的事。 那月娥又把前话提起,姚乙只得告诉他:家里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因见你厮象,故此假做请你,认个明白,那知不是。”月娥道:“果然象否?”姚乙道:“举止外像一些不差,就是神色里边,有些微不象处。除是至亲骨肉终日在面前的,用意体察才看得出来,也算是十分象的了。若非是声音各别,连我方才也要认错起来。”月娥道:“既是这等厮象,我就做你妹子罢。”姚乙道:“又来取笑。” 第2016章 /11/06 姚乙道:“又来取笑。”月娥道:“不是取笑,我与你熟商量。你家不见了妹子,如此打官司不得了结,毕竟得妹子到了官方住。我是此间良人家儿女,在姜秀才家为妾,大娘不容,后来连姜秀才贪利忘恩,竟把来卖与这郑妈妈家了。那龟儿、鸨儿,不管好歹,动不动非刑拷打。我被他摆布不过,正要想个讨策脱身。你如今认定我是你失去的妹子,我认定你是哥哥,两一同声当官去告理,一定断还归宗。我身既得脱,仇亦可雪。到得你家,当了你妹子,官事也好完了,岂非万全之算?”姚乙道:“是到是,只是声音大不相同。且既到吾家,认做妹子,必是亲戚族属逐处明白,方象真的,这却不便。”月娥道:“人只怕面貌不象,那个声音随他改换,如何做得谁?你妹子相失两年,假如真在衢州,未必不与我一般乡语了。亲戚族属,你可教导得我的。况你做起事来,还等待官司发落,日子长远,有得与你相处,乡音也学得你些。家里事务,日逐教我熟了,有甚难处?”姚乙心理先只要家里息讼要紧,细思月娥说话尽可行得,便对月娥道:“吾随身带有广缉文书,当官一告,断还不难。只是要你一口坚认到底,却差池不得的。”月娥道:“我也为自身要脱离此处,趁此机会,如何好改得口?只是一件,你家妹夫是何等样人?我可跟得他否?”姚乙道:“我妹夫是个做客的人,也还少年老实,你跟了他也好。”月娥道:“凭他怎么,毕竟还好似为娼。况且一夫一妻,又不似先前做妾,也不误了我事了。”姚乙又与他两个赌一个誓信,说:“两个同心做此事,各不相负。如有破泄者,神明诛之!”两人说得着,已觉道快活,又弄了一火,搂抱了睡到天明。 姚乙起来,不梳头就走去寻周少溪,连他都瞒了,对他说道:“果是吾妹子,如今怎处?”周少溪道:“这行院人家不长进,替他私赎,必定不肯。待我去纠合本乡人在此处的十来个,做张呈子到太守处呈了,人众则公,亦且你有本县广缉滴珠文书可验,怕不立刻断还?只是你再送几两银子过去,与他说道:“还要留在下处几日。’使他不疑,我们好做事。”姚乙一一依言停当了。周少溪就合着一伙徽州人同姚乙到府堂,把前情说了一遍。姚乙又将县间广缉文书当堂验了。太守立刻签了牌,将郑家乌龟、老妈都拘将来。郑月娥也到公庭,一个认哥哥,一个认妹子。那众徽州人除周少溪外,也还有个把认得滴珠的,齐声说道:“是。”那乌龟分毫不知一个情由,劈地价来,没做理会,口里乱嚷。太守只叫:“拿嘴!”又研问他是那里拐来的。乌龟不敢隐讳,招道:“是姜秀才家的妾,小的八十两银子讨的是实,并非拐的。”太守又去拿姜秀才。姜秀才情知理亏,躲了不出见官。太守断姚乙出银四十两还他乌龟身价,领妹子归宗。那乌龟买良为娼,问了应得罪名,连姜秀才前程都问革了。郑月娥一口怨气先发泄尽了。姚乙欣然领回下处,等衙门文卷叠成,银子交库给主,及零星使用,多完备了,然后起程。这几时落得与月娥同眠同起,见人说是兄妹,背地自做夫妻。枕边絮絮叨叨,把说话见识都教道得停停当当了。 在路不则一日,将到荪田,有人见他兄妹一路来了,拍手道:“好了,好了,这官司有结局了。”有的先到他家里报了的,父母俱迎出门来。那月娥装做个认得的模样,大刺刺走进门来,呼爷叫娘,都是姚乙教熟的。况且娼家行径,机巧灵变,一些不错。姚公道:“我的儿!那里去了这两年?累煞你爹也!”月娥假作硬咽痛哭,免不得说道:“爹妈这几时平安么?”姚公见他说出话来,便道:“去了两年,声音都变了。”姚妈伸手过来,拽他的手出来,抢了两抢道:“养得一手好长指甲了,去时没有的。”大家哭了一会,只有姚乙与月娥心里自明白。姚公是两年间官司累怕了,他见说女儿来了,心里放下了一个大疙瘩,那里还辨仔细?况且十分相象,分毫不疑。至于来踪去迹,他已晓得在娼家赎归,不好细问得。巴到天明,就叫儿子姚乙同了妹子到县里来见。 知县升堂,众人把上项事,说了一遍。知县缠了两年,已自明白,问滴珠道:“那个拐你去的,是何等人?”假滴珠道:“是一个不知姓名的男子,不由分说,逼卖与衢州姜秀才家。姜秀才转卖了出来,这先前人不知去向。”知县晓得事在衢州,隔省难以追求,只要完事,不去根究了。就抽签去唤潘甲并父母来领。那潘公。潘婆到官来,见了假滴珠道:“好媳妇呵!就去了这些时。”潘甲见了道:“惭愧!也还有相见的日子。”各各认明了,领了回去。出得县门,两亲家两亲妈,各自请罪,认个悔气。都道一桩事完了。 隔了一晚,次日,李知县升堂,正待把潘甲这宗文卷注销立案,只见潘甲又来告道:“昨日领回去的,不是真妻子。”那知县大怒道:“刁奴才!你累得丈人家也勾了,如何还不肯休歇?”喝令扯下去打了十板。那潘甲只叫冤屈。知县道:“那衢州公文明白,你舅子亲自领回,你丈人、丈母认了不必说,你父母与你也当堂认了领去的,如何又有说话?”潘甲道:“小人争论,只要争小人的妻,不曾要别人的妻。今明明不是小人的妻,小人也不好要得,老爷也不好强小人要得。若必要小人将假作真,小人情愿不要妻子了。”知县庄“怎见得不是?”潘甲道:“面貌颇相似,只是小人妻子相与之间,有好些不同处了。”知县道:“你不要呆!敢是做过了娼妓一番,身分不比良家了。”潘甲道:“老爷,不是这话。不要说日常夫妻间私语一句也不对,至于肌体隐微,有好些不同。小人心下自明白,怎好与老爷说得?若果然是妻子,小人与他才得两月夫妻,就分散了,巴不得见他,难道到说不是来混争闲非不成?老爷青天详察,主鉴不错。”知县见他说这一篇有情有理,大加惊诧,又不好自从断错,密密分忖潘甲道:“你且从容,不要性急。就是父母亲戚面前,俱且糊涂,不可说破,我自有处。” 李知县分忖该房写告示出去遍贴,说道:“姚滴珠已经某月某日追寻到官,两家各息词讼,无得再行告扰!”却自密地悬了重赏,着落应捕十余人,四下分缉,若看了告示,有些动静,即便体察,拿来回话。不说这里探访。且说姚滴珠与吴大郎相处两年,大郎家中看看有些知道,不肯放他等闲出来,踪迹渐来得稀了。滴珠身伴要讨个丫鬟伏侍,曾对吴大郎说,转托汪锡。汪锡拐带惯了的,那里想出银钱去讨?因思个便处,要弄将一个来。日前见歙县汪汝鸾家有个丫头,时常到溪边洗东西,想在心里。 一日,汪锡在外行走,闻得县前出告示,道滴珠已寻见之说。急忙里,来对王婆说:“不知那一个顶了缺,我们这个货,稳稳是自家的了。”王婆不信,要看个的实。一同来到县前,看了告示。汪锡未免指手划脚,点了又点,念与王婆听。早被旁边应捕看在眼里,尾了他去。到了僻静处,只听得两个私下道:“好了,好了,而今睡也睡得安稳了。”应捕魁地跳将出来道:“你们干得好事!今已败露了,还走那里去?”汪锡慌了手脚道:“不要恐吓我!且到店中坐坐去。”一同王婆,邀了应捕,走到酒楼上坐了吃酒。汪锡推讨嘎饭,一道烟走了。单剩个王婆与应捕处了多时,酒肴俱不见来,走下问时,汪锡已去久了。应捕就把王婆拴将起来道:“我与你去见官。”王婆跪下道:“上下饶恕,随老妇到家中取钱谢你。”那应捕只是见他们行迹跷蹊,故把言语吓着,其实不知甚么根由。怎当得虚心病的,露出马脚来。应捕料得有些滋味,押了他不舍,随去,到得汪锡家里叩门。一个妇人走将出来开了,那应捕一看,着惊道:“这是前日衢州解来的妇人!”猛然想道:“这个必是真姚滴珠了。”也不说破,吃了茶,凭他送了些酒钱罢了。王婆自道无事,放下心了。应捕明日竟到县中出首。知县添差应捕十来人,急命拘来。公差如狼似虎,到汪锡家里门口,发声喊打将进去。急得王婆悬梁高了。把滴珠登时捉到公庭。知县看了道:“便是前日这一个。”又飞一签令唤潘甲与妻子同来。那假的也来了,同在县堂,真个一般无二。知县莫辨,因令潘甲自认。潘甲自然明白,与真滴珠各说了些私语,知县唤起来研问明白。真滴珠从头供称被汪锡骗哄情由,说了一遍。知县又问:“曾引人奸骗你不?”滴珠心上有吴大郎,只不说出,但道:“不知姓名。”又叫那假滴珠上来,供称道:“身名郑月娥,自身要报私仇,姚乙要完家讼,因言貌象伊妹,商量做此一事。”知县急拿汪锡,已此在逃了。做个照提,叠成文卷,连人犯解府。 却说汪锡自酒店逃去之后,撞着同伙程金,一同作伴,走到歙县地方。正见汪汝鸾家丫头在溪边洗裹脚,一手扯住他道:“你是我家使婢,逃了出来,却在此处!”便夺他裹脚,拴了就走。要扯上竹筏,那丫头大喊起来。汪锡将袖子掩住他口,丫头尚自呜哩呜喇的喊。程金便一把又住喉胧,又得手重,口头又不得通气,一霎鸣呼哀哉了。地方人走将拢来,两个都擒住了,送到县里。那歙县方知县问了程金绞罪,汪锡充军,解上府来。正值滴珠一起也解到。一同过堂之时,真滴珠大喊道:“这个不是汪锡?”那太守姓梁,极是个正气的,见了两宗文卷,都为汪锡,大怒道:“汪锡是首恶,如何只问充军?”喝交皂隶,重责六十板,当下绝气。真滴珠给还原夫宁家,假滴珠官卖。姚乙认假作真,倚官拐骗人口,也问了一个“太上老。”只有吴大郎广有世情,闻知事发,上下使用,并无名字干涉,不致惹着,朦胧过了。 潘甲自领了姚滴珠仍旧完聚。那姚乙定了卫所,发去充军。拘妻签解,姚乙未曾娶妻。只见那郑月娥晓得了,大哭道:“这是我自要脱身泄气,造成此谋,谁知反害了姚乙?今我生死跟了他去,也不枉了一场话把。” 第2016章 /11/07 弱为强所制,不在形巨细。 卿蛆带是甘,何曾有长喙? 话说天地间,有一物必有一制,夸不得高,恃不得强。这首诗所言“卿蛆”是甚么?就是那赤足蜈蚣,俗名“百脚”,又名百足之虫。这“带”又是甚么?是那大蛇。其形似带一般,故此得名。岭南多大蛇,长数十丈,专要害人。那边地方里居民,家家蓄养蜈蚣,有长尺余者,多放在枕畔或枕中。若有蛇至,蜈蚣便喷喷作声。放他出来,他鞠起腰来,首尾着力,一跳有一丈来高,便搭住在大蛇七寸内,用那铁钩也似一对钳来钳住了,吸他精血,至死方休。这数十丈长、斗来大的东西,反缠死在尺把长、指头大的东西手里,所以古语道“卿蛆甘带”,盖谓此也。 汉武帝延和三年,西胡月支国献猛兽一头,形如五六十日新生的小狗,不过比狸猫般大,拖一个黄尾儿。那国使抱在手里,进门来献。武帝见他生得猥琐,笑道:“此小物何谓猛兽?”使者对曰:“夫威加于百禽者,不必计其大小。是以神麟为巨象之王,凤凰为大鹏之宗,亦不在巨细也。”武帝不信,乃对使者说:“试叫他发声来朕听。”使者乃将手一指,此兽舐唇摇首一会,猛发一声,便如平地上起一个霹雳,两目闪烁,放出两道电光来。武帝登时颠出亢金椅子,急掩两耳,颤一个不住。侍立左右及羽林摆立仗下军士,手中所拿的东西悉皆震落。武帝不悦,即传旨意,教把此兽付上林苑中,待群虎食之。上林苑令遵旨。只见拿到虎圈边放下,群虎一见,皆缩做一堆,双膝跪倒。上林苑令奏闻,武帝愈怒,要杀此兽。明日连使者与猛兽皆不见了。猛悍到了虎豹,却乃怕此小物。所以人之膂力强弱。智木长短,没个限数。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莫向人前夸大口。 唐时有一个举子,不记姓名地方。他生得膂力过人,武艺出众。一生豪侠好义,真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进京会试,不带仆从,恃着一身本事,鞲着一匹好马,腰束弓箭短剑,一鞭独行。一路收拾些雉兔野昧,到店肆中宿歇,便安排下酒。 一日在山东路上,马跑得快了,赶过了宿头。至一村庄,天已昏黑,自度不可前进。只见一家人家开门在那里,灯光射将出来。举子下了马,一手牵着,挨近看时,只见进了门,便是一大空地,空地上有三四块太湖石叠着。正中有三间正房,有两间厢房,一老婆子坐在中间绩麻。听见庭中马足之声,起身来问。举子高声道:“妈妈,小生是失路借宿的。”那老婆子道:“官人,不方便,老身做不得主。”听他言词中间,带些凄惨。举子有些疑心,便问庄“妈妈,你家男人多在那里去了?如何独自一个在这里?”老婆子道:“老身是个老寡妇,夫亡多年,只有一子,在外做商人去了。”举子道:“可有媳妇?”老婆子蹙着眉头道:“是有一个媳妇,赛得过男子,尽挣得家住。只是一身大气力,雄悍异常。且是气性粗急,一句差池,经不得一指头,擦着便倒。老身虚心冷气,看他眉头眼后,常是不中意,受他□□的。所以官人借宿,老身不敢做主。”说罢,泪如雨下。举子听得,不觉双眉倒竖,两眼圆睁道:“天下有如此不平之事!恶妇何在?我为尔除之。”遂把马拴在庭中太湖石上了,拔出剑来。老婆子道:“官人不要太岁头上动土,我媳妇不是好惹的。他不习女工针指,每日午饭已毕,便空身走去山里寻几个獐鹿兽兔还家,腌腊起来,卖与客人,得几贯钱。常是一二更天气才得回来。日逐用度,只霏着他这些,所以老身不敢逆他。”举子按下剑入了鞘,道:“我生平专一欺硬怕软,替人出力。谅一个妇女,到得那里?既是妈妈霏他度日,我饶他性命不杀他,只痛打他一顿,教训他一番,使他改过性子便了。”老婆子道:“他将次回来了,只劝官人莫惹事的好。”举子气忿忿地等着。 只见门外一大黑影,一个人走将进来,将肩上叉口也似一件东西往庭中一摔,叫道:“老嬷,快拿火来,收拾行货。”老婆子战兢兢地道:“是甚好物事呵?”把灯一照,吃了一惊,乃是一只死了的斑谰猛虎。说时迟,那时快,那举子的马在火光里,看见了死虎,惊跳不住起来。那人看见,便道:“此马何来?”举子暗里看时,却是一个黑长妇人。见他模样,又背了个死虎来,伺道:“也是个有本事的。”心里先有几分惧他。忙走去带开了马,缚住了,走向前道:“小生是失路的举子,赶过宿头,幸到宝庄,见门尚未阖,斗胆求借一宿。”那妇人笑道:“老嬷好不晓事!既是个贵人,如何更深时候,叫他在露天立着?”指着死虎道:“贱婢今日山中,遇此泼花团,争持多时,才得了当。归得迟些个,有失主人之礼,贵人勿罪。”举子见他语言爽恺,礼度周全,暗想道:“也不是不可化诲的。”连应道:“不敢,不敢。”妇人走进堂,提一把椅来,对举子道:“该请进堂里坐,只是妇姑两人,都是女流,男女不可相混,屈在廊下一坐罢。”又掇张桌来,放在面前,点个灯来安下。然后下庭中来,双手提了死虎,到厨下去了。须臾之间,烫了一壶热酒,托出一个大盘来,内有热腾腾的一盘虎肉,一盘鹿脯,又有些腌腊雉兔之类五六碟,道:“贵人休嫌轻亵则个。”举子见他殷勤,接了自斟自饮。须臾间酒尽肴完,举子拱手道:“多谢厚款。”那妇人道:“惶愧。”便将了盘来收拾桌上碗盏。 举子乘间便说道:“看娘子如此英雄,举止恁地贤明,怎么尊卑分上觉得欠些个?”那妇人将盘一搠,且不收拾,怒目道:“适间老死魅曾对贵人说些甚谎么?”举子忙道:“这是不曾,只是看见娘子称呼词色之间,甚觉轻倨,不象个婆媳妇道理。及见娘子待客周全,才能出众,又不象个不近道理的,故此好言相问一声。”那妇人见说,一把扯了举子的衣袂,一只手移着灯,走到太湖石边来道:“正好告诉一番。”举子一时间挣扎不脱,暗道:“等他说得没理时,算计打他一顿。”只见那妇人倚着太湖石,就在石上拍拍手道:“前日有一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是我不是,是他不是?”道罢,便把一个食指向石上一划道:“这是一件了。”划了一划,只见那石皮乱爆起来,已自抠去了一寸有余深。连连数了三件,划了三划,那太湖石便似锥子凿成一个“川”字,斜看来又是“三”字,足足皆有寸余,就象馋刻的一般。那举子惊得浑身汗出,满面通红,连声道:“都是娘子的是。”把一片要与他分个皂白的雄心,好象一桶雪水当头一淋,气也不敢抖了。妇人说罢,擎出一张匡床来与举子自睡,又替他喂好了马。却走进去与老婆子关了门,息了火睡了。举子一夜无眠,叹道:“天下有这等大力的人!早是不曾与他交手,不然,性命休矣。”巴到天明,备了马,作谢了,再不说一句别的话,悄然去了。自后收拾了好些威风,再也不去惹闲事管,也只是怕逢着车庶似他的吃了亏。 今日说一个恃本事说大话的,吃了好些惊恐,惹出一场话柄来。正是: 虎为百兽尊,百兽伏不动。 若逢狮子吼,虎又全没用。 话说国朝嘉靖年间,北直隶河间府交河县一人姓刘名嵚,叫做刘东山,在北京巡捕衙门里当一个缉捕军校的头。此人有一身好本事,弓马熟娴,发矢再无空落,人号他连珠箭。随你异常狠盗,逢着他便如瓮中捉查,手到拿来。因此也积攒得有些家事。年三十余,觉得心里不耐烦做此道路,告脱了,在本县去别寻生理。 一日,冬底残年,赶着驴马十余头到京师转卖,约卖得一百多两银子。交易完了,至顺城门(即宣武门)雇骡归家。在骡马主人店中,遇见一个邻舍张二郎入京来,同在店买饭吃。二郎问道:“东山何往?”东山把前事说了一遍,道:“而今在此雇骡,今日宿了,明日走路。”二郎道:“近日路上好生难行,良乡、郸州一带,盗贼出没,白日劫人。老兄带了偌多银子,没个做伴,独来独往,只怕着了道儿,须放仔细些!”东山听罢,不觉须眉开动,唇齿奋扬。把两只手捏了拳头,做一个开弓的手势,哈哈大笑道:“二十年间,张弓追讨,矢无虚发,不曾撞个对手。今番收场买卖,定不到得折本。”店中满座听见他高声大喊,尽回头来看。也有问他姓名的,道:“久仰,久仰。”二郎自觉有些失言,作别出店去了。 东山睡到五更头,爬起来,梳洗结束。将银子紧缚裹肚内,扎在腰间,肩上挂一张弓,衣外跨一把刀,两膝下藏矢二十簇。拣一个高大的健骡,腾地骑上,一鞭前走。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1/08 走了三四十里,来到良乡,只见后头有一人奔马赶来,遇着东山的骡,便按辔少驻。东山举目觑他,却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美少年,且是打扮得好。但见: 黄衫毡笠,短剑长弓。箭房中新矢二十余枝,马额上红缨一大簇。裹腹闹装灿烂,是个白面郎君;恨人紧辔喷嘶,好匹高头骏骑! 东山正在顾盼之际,那少年遥叫道:“我们一起走路则个。”就向东山拱手道:“造次行途,愿问高姓大名。”东山答应“小可姓刘名嵚,别号东山,人只叫我是刘东山。”少年道:“久仰先辈大名,如雷贯耳,小人有幸相遇。今先辈欲何往?”东山道:“小可要回本藉交河县去。”少年道:“恰好,恰好。小人家住临淄,也是旧族子弟,幼年颇曾读书,只因性好弓马,把书本丢了。三年前带了些资本往京贸易,颇得些利息。今欲归家婚娶,正好与先辈作伴同路行去,放胆壮些。直到河间府城,然后分路。有幸,有幸。”东山一路看他腰间沉重,语言温谨,相貌俊逸,身材小巧,谅道不是歹人。且路上有伴,不至寂寞,心上也欢喜,道:“当得相陪。”是夜一同下了旅店,同一处饮食歇宿,如兄若弟,甚是相得。 明日,并辔出汀州。少年在马上问道:“久闻先辈最善捕贼,一生捕得多少?也曾撞着好汉否?”东山正要夸逞自家手段,这一问揉着痒处,且量他年小可欺,便侈口道:“小可生平两只手一张弓,拿尽绿林中人,也不记其数,并无一个对手。这些鼠辈,何足道哉!而今中年心懒,故弃此道路。倘若前途撞着,便中拿个把儿你看手段!”少年但微微冷笑道:“元来如此。”就马上伸手过来,说道:“借肩上宝弓一看。”东山在骡上递将过来,少年左手把住,右手轻轻一拽就满,连放连拽,就如一条软绢带。东山大惊失色,也借少年的弓过来看。看那少年的弓,约有二十斤重,东山用尽平生之力,面红耳赤,不要说扯满,只求如初八夜头的月,再不能勾。东山惺恐无地,吐舌道:“使得好硬弓也!”便向少年道:“老弟神力,何至于此!非某所敢望也。”少年道:“小人之力,可足称神?先辈弓自太软耳。”东山赞叹再三,少年极意谦谨。晚上又同宿了。 至明日又同行,日西时过雄县。少年拍一拍马,那马腾云也似前面去了。东山望去,不见了少年。他是贼窠中弄老了的,见此行止,如何不慌?私自道:“天教我这番倒了架!倘是个不良人,这样神力,如何敌得?势无生理。”心上正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落的。没奈何,迍迍行去。行得一二铺,遥望见少年在百步外,正弓挟矢,扯个满月,向东山道:“久闻足下手中无敌,今日请先听箭风。”言未罢,飓的一声,东山左右耳根但闻肃肃如小鸟前后飞过,只不伤着东山。又将一箭引满,正对东山之面,大笑道:“东山晓事人,腰间骡马钱快送我罢,休得动手。”东山料是敌他不过,先自慌了手脚,只得跳下鞍来,解了腰间所系银袋,双手捧着,膝行至少年马前,叩头道:“银钱谨奉好汉将去,只求饶命!”少年马上伸手提了银包,大喝道:“要你性命做甚?快走!快走!你老子有事在此,不得同儿子前行了。”掇转马头,向北一道烟跑,但见一路黄尘滚滚,霎时不见踪影。 东山呆了半响,捶胸跌足起来道:“银钱失去也罢,叫我如何做人?一生好汉名头,到今日弄坏,真是张天师吃鬼迷了。可恨!可恨!”垂头丧气,有一步没一步的,空手归交河。到了家里,与妻子说知其事,大家懊恼一番。夫妻两个商量,收拾些本钱,在村郊开个酒铺,卖酒营生,再不去张弓挟矢了。又怕有人知道,坏了名头,也不敢向人说着这事,只索罢了。过了三年,一日,正值寒冬天道,有词为证: 霜瓦鸳鸯,风帘翡翠,今年早是寒少。矮钉明窗,侧开朱户,断莫乱教人到。重阴未解,云共雪商量不了。青帐垂毡要密,红幕放围宜小。调寄《天香》。 却说冬日间,东山夫妻正在店中卖酒,只见门前来了一伙骑马的客人,共是十一个。个个骑的是自备的高头骏马,鞍辔鲜明。身上俱紧束短衣,腰带弓矢刀剑。次第下了马,走入肆中来,解了鞍舆。刘东山接着,替他赶马归槽。后生自去剿草煮豆,不在话下。内中只有一个未冠的人,年纪可有十五六岁,身长八尺,独不下马,对众道:“弟十八自向对门住休。”众人都答应一声道:“咱们在此少住,便来伏侍。”只见其人自走对门去了。 十人自来吃酒,主人安排些鸡、豚、牛、羊肉来做下酒。须臾之间,狼飨虎咽,算来吃勾有六七十斤的肉,倾尽了六七坛的酒,又教主人将酒肴送过对门楼上,与那未冠的人吃。众人吃完了店中东西,还叫未畅,遂开皮囊,取出鹿蹄、野雉、烧兔等物,笑道:“这是我们的乐道,可叫主人来同酌。”东山推逊一回,才来坐下。把眼去逐个瞧了一瞧,瞧到北面左手那一人,毡签儿垂下,遮着脸不甚分明。猛见他抬起头来,东山仔细一看,吓得魂不附体,只叫得苦。你道那人是谁?正是在雄县劫了骡马钱去的那一个同行少年。东山暗想道:“这番却是死也!我些些生计,怎禁得他要起?况且前日一人尚不敢敌,今人多如此,想必个个是一般英雄,如何是了?”心中忒忒的跳,真如小鹿儿撞,面向酒杯,不敢则一声。众人多起身与主人劝酒。坐定一会,只见北面左手坐的那一个少年把头上毡笠一掀,呼主人道:“东山别来无恙么?往昔承挈同行周旋,至今想念。”东山面如土色,不觉双膝跪下道:“望好汉恕罪!”少年跳离席间,也跪下去,扶起来挽了他手道:“快莫要作此状!快莫要作此状!羞死人。昔年俺们众兄弟在顺城门店中,闻卿自夸手段天下无敌。众人不平,却教小弟在途间作此一番轻薄事,与卿作耍,取笑一回。然负卿之约,不到得河间。魂梦之间,还记得与卿并辔任丘道上。感卿好情,今当还卿十倍。”言毕,即向囊中取出千金,放在案上,向东山道:“聊当别来一敬,快请收进。”东山如醉如梦,呆了一响,怕又是取笑,一时不敢应承。那少年见他迟疑,拍手道:“大丈夫岂有欺人的事?东山也是个好汉,直如此胆气虚怯!难道我们弟兄直到得真个取你的银子不成?快收了去。”刘东山见他说话说得慷慨,料不是假,方才如醉初醒,如梦方觉,不敢推辞。走进去与妻子说了,就叫他出来同收拾了进去。 安顿已了,两人商议道:“如此豪杰,如此恩德,不可轻慢。我们再须杀牲开酒,索性留他们过宿顽耍几日则个。”东山出来称谢,就把此意与少年说了,少年又与众人说了。大家道:“即是这位弟兄故人,有何不可?只是还要去请问十八兄一声。”便一齐走过对门,与未冠的那一个说话。东山也随了去看,这些人见了那个未冠的,甚是恭谨。那未冠的待他众人甚是庄重。众人把主人要留他们过宿顽耍的话说了,未冠的说道:“好,好,不妨。只是酒醉饭饱,不要贪睡,负了主人殷勤之心。少有动静,俺腰间两刀有血吃了。”众人齐声直“弟兄们理会得。”东山一发莫测其意。众人重到肄中,开怀再饮,又携酒到对门楼上。众人不敢陪,只是十八兄自饮。算来他一个吃的酒肉,比得店中五个人。十八兄吃阑,自探囊中取出一个纯银笊篱来,煽起炭火做煎饼自啖。连啖了百余个,收拾了,大踏步出门去,不知所向。直到天色将晚,方才回来,重到对门住下,竞不到刘东山家来。众人自在东山家吃耍。走去对门相见,十八兄也不甚与他们言笑,大是倨傲。 东山疑心不已,背地扯了那同行少年问他道:“你们这个十八兄,是何等人?”少年不答应,反去与众人说了,各各大笑起来。不说来历,但高声吟诗曰:“杨柳桃花相间出,不知若个是春风?”吟毕,又大笑。住了三日,俱各作别了结束上马。未冠的在前,其余众人在后,一拥而去。东山到底不明白,却是骤得了千来两银子,手头从容,又怕生出别事来,搬在城内,另做营运去了。后来见人说起此事,有识得的道:“详他两句语意,是个‘李’字;况且又称十八兄,想必未冠的那人姓李,是个为头的了。看他对众的说话,他恐防有人暗算,故在对门,两处住了,好相照察。亦且不与十人作伴同食,有个尊卑的意思。夜间独出,想又去做甚么勾当来,却也没处查他的确。” 那刘东山一生英雄,遇此一番,过后再不敢说一句武艺上头的话,弃弓折箭,只是守着本分营生度日,后来善终。可见人生一世,再不可自恃高强。那自恃的,只是不曾逢着狠主子哩。有诗单说这刘东山道: 生平得尽弓矢力,直到下场逢大敌。 人世休夸手段高,霸王也有悲歌日。 又有诗说这少年道: 英雄从古轻一掷,盗亦有道真堪述。 笑取千金偿百金,途中竟是好相识。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1/09 赞曰: 红线下世,毒哉仙仙。隐娘出没,跨黑白卫。香丸袅袅,游刃香烟。崔妾白练,夜半忽失。侠妪条裂,宅众神耳。贾妻断婴,离恨以豁。解洵娶妇,川陆毕具。三鬟携珠,塔户严扃。车中飞度,尺余一孔。 这一篇《赞》,都是序着从前剑侠女子的事。从来世间有这一家道木,不论男女,都有习他的。虽非真仙的派,却是专一除恶扶善。功行透了的,也就借此成仙。所以好事的,类集他做《剑侠传》。又有专把女子类成一书,做《侠女传》。前面这《赞》上说的,都是女子。 那红线就是潞州薛嵩节度家小青衣。因为魏博节度田承嗣养三千外宅儿男,要吞并潞州,薛蒿日夜忧闷。红线闻知,弄出剑木手段,飞身到魏博,夜漏三时,往返七百里,取了他床头金盒归来。明日,魏博搜捕金盒,一军忧疑,这里却教了使人送还他去。田承嗣一见惊慌,知是剑侠,恐怕取他首级,把邪谋都息了。后来,红线说出前世是个男子,因误用医药杀人,故此罚为女子,今已功成,修仙去了。这是红线的出处。 那隐娘姓聂,魏博大将聂锋之女。幼年撞着乞食老尼,摄去教成异术。后来嫁了丈夫,各跨一蹇驴,一黑一白。蹇驴是卫地所产,故又叫做“卫”。用时骑着,不用时就不见了,元来是纸做的。他先前在魏帅左右,魏帅与许帅刘昌裔不和,要隐娘去取他首级。不想那刘节度善算,算定隐娘夫妻该入境,先叫卫将早至城北侯他。约道:“但是一男一女,骑黑白二驴的便是。可就传我命拜迎。”隐娘到许,遇见如此,服刘公神明,便弃魏归许。魏帅知道,先遣精精儿来杀他,反被隐娘杀了。又使妙手空空儿来。隐娘化为蠛蠓,飞入刘节度口中,教刘节度将于阗国美玉围在颈上。那空空儿三更来到,将匕首项下一划,被玉遮了,其声悭然,划不能透。空空儿羞道不中,一去千里,再不来了。刘节度与隐娘俱得免难。这是隐娘的出处。 那香丸女子同一侍儿住观音里,一书生闲步,见他美貌心动。旁有恶少年数人,就说他许多淫邪不美之行,书生贱之。及归家与妻言及,却与妻家有亲,是个极高洁古怪的女子,亲戚都是敬畏他的。书生不平,要替他寻恶少年出气,未行,只见女子叫侍儿来谢道:“郎君如此好心,虽然未行,主母感恩不尽。”就邀书生过去,治酒请他独酌。饮到半中间,侍儿负一皮袋来,对书生道:“是主母相赠的。”开来一看,乃是三四个人头,颜色未变,都是书生平日受他侮害的仇人。书生吃了一惊,怕有累及,急要逃去。侍儿道:“莫怕,莫怕!”怀中取出一包白色有光的药来,用小指甲桃些些弹在头断处,只见头渐缩小,变成李子大。侍儿一个个撮在口中吃了,吐出核来,也是李子。侍儿吃罢,又对书生道:“主母也要郎君替他报仇,杀这些恶少年。”书生谢道:“我如何干得这等事?”侍儿进一香丸道:“不劳郎君动手,但扫净书房,焚此香于炉中,看香烟那里去,就跟了去,必然成事。”又将先前皮袋与他道:“有人头尽纳在此中,仍旧随烟归来,不要惧怕。”书生依言做去,只见香烟袅袅,行处有光,墙壁不碍。每到一处,遇恶少年,烟绕颈三匝,头已自落,其家不知不觉,书生便将头入皮袋中。如此数处,烟袅袅归来,书生已随了来。到家尚未三鼓,恰如做梦一般。事完,香丸飞去。侍儿已来取头弹药,照前吃了。对书生道:“主母传语郎君:这是畏关。此关一过,打点共做神仙便了。”后来不知所往。这女子、书生都不知姓名,只传得有《香丸志》。 那崔妾是:唐贞元年间,博陵崔慎思应进士举,京中赁房居住。房主是个没丈夫的妇人,年止三十余,有容色。慎思遣媒道意,要纳为妻。妇人不肯,道:“我非宦家之女,门楣不对,他日必有悔,只可做妾。”遂随了慎思。二年,生了一子。问他姓氏,只不肯说。一日崔慎思与他同上了床,睡至半夜,忽然不见。崔生疑心有甚□□事了,不胜忿怒,遂走出堂前。走来走去,正自彷徨,忽见妇人在屋上走下来,白练缠身,右手持匕首,左手提一个人头,对崔生道:“我父昔年被郡守枉杀,求报数年未得,今事已成,不可久留。”遂把宅子赠了崔生,逾墙而去。崔生惊惶。少顷又来,道是再哺孩子些乳去。须臾出来,道:“从此永别。”竟自去了。崔生回房看看,儿子已被杀死。他要免心中记挂,故如此。所以说“崔妾白练”的话。 那侠妪的事,乃元雍妾修容自言:小时,里中盗起,有一老妪来对他母亲说道:“你家从来多阴德,虽有盗乱,不必惊怕,吾当藏过你等。”袖中取出黑绫二尺,裂作条子,教每人臂上系着一条,道:“但随我来!”修容母子随至一道院,老枢指一个神像道:“汝等可躲在他耳中。”叫修容母子闭了眼背了他进去。小小神像,他母子住在耳中,却象一间房中,毫不窄隘。老枢朝夜来看,饮食都是他送来。这神像耳孔,只有指头大小,但是饮食到来,耳孔便大起来。后来盗平,仍如前负了归家。修容要拜为师,誓修苦行,报他恩德。老妪说:“仙骨尚微。”不肯收他,后来不知那里去了。所以说“侠妪神耳”的说话。 那贾□□的,与崔慎思妾差不多。但彼是余干县尉王立,调选流落,遇着美妇,道是元系贾□□子,夫亡十年,颇有家私,留王立为婿,生了一子。后来,也是一日提了人头回来,道:“有仇已报,立刻离京。”去了复来,说是“再乳婴儿,以豁离恨。”抚毕便去。回灯寨帐,小儿身首已在两处。所以说“贾妻断婴”的话,却是崔妻也曾做过的。 那解洵是宋时的武职官,靖康之乱,陷在北地,孤苦零落。亲戚怜他,替他另娶一妇为妻。那妇人壮奁丰厚,洵得以存活。偶逢重阳日,想起旧妻坠泪。妇人问知欲归本朝,便替他备办,水陆之费毕具,与他同行。一路水宿山行,防闲营护,皆得其力。到家,其兄解潜军功累积,已为大帅,相见甚喜,赠以四婢。解洵宠爱了,与妇人渐疏。妇人一日酒间责洵道:“汝不记昔年乞食赵魏时事乎?非我,已为饿莩。今一旦得志,便尔忘恩,非大丈夫所为。”洵已有酒意,听罢大怒,奋起拳头,连连打去。妇人忍着,冷笑。洵又唾骂不止。妇人忽然站起,灯烛皆暗,冷气袭人,四妾惊惶仆地。少顷,灯烛复明,四妾才敢起来,看时,洵已被杀在地上,连头都没了。妇人及房中所有,一些不见踪影。解潜闻知,差壮勇三千人各处追捕,并无下落。这叫做“解洵娶妇” 那三鬟女子,因为潘将军失却玉念珠,无处访寻,却是他与朋侪作戏,取来挂在慈恩寺塔院相轮上面。后潘家悬重赏,其舅王超问起,他许取还。时寺门方开,塔户尚锁,只见他势如飞鸟,已在相轮上,举手示超,取了念珠下来,王超自去讨赏。明日女子已不见了。 那车中女子又是怎说?因吴郡有一举子入京应举,有两少年引他到家,坐定,只见门迎一车进内,车中走出一女子,请举子试技。那举子只会着靴在壁上行得数步。女子叫坐中少年,各呈妙技:有的在壁上行,有的手撮椽子行,轻捷却象飞鸟。举子惊服,辞去。数日后,复见前两少年来借马,举子只得与他。明日,内苑失物,唯收得驮物的马,追问马主,捉举子到内侍省勘问。驱入小门,吏自后一推,倒落深坑数丈。仰望屋顶七八丈,唯见一孔,才开一尺有多。举子苦楚间,忽见一物,如鸟飞下,到身边,看时却是前日女子。把绢重系举子胳膊讫,绢头系女子身上,女子腾身飞出宫城。去门数十里乃下,对举子云:“君且归,不可在此!”举人乞食寄宿,得达吴地。这两个女子,便都有些盗贼意思,不比前边这几个报仇雪耻,救难解危,方是修仙正路。然要晓世上有此一种人,所以历历可纪,不是脱空的说话。 而今再说一个有侠术的女子,救着一个落难之人,说出许多剑侠的议论,从古未经人道的,真是精绝。有诗为证: 念珠取却犹为戏,若似车中便累人。 试听韦娘一席话,须知正直乃为真。 话说徽州府有一商人,姓程名德瑜,表字元玉。禀性简默端重,不妄言笑,忠厚老成。专一走川、陕做客贩货,大得利息。一日,收了货钱,待要归家,与带去仆人收拾停当,行囊丰满,自不必说。自骑一匹马,仆人骑了牲口,起身行路。来过文、阶道中,与一伙做客的人同落一个饭店,买酒饭吃。正吃之间,只见一个妇人骑了驴儿,也到店前下了,走将进来。程元玉抬头看时,却是三十来岁的模样,面颜也尽标致,只是装束气质,带些武气,却是雄纠纠的。饭店中客人,个个颠头耸脑,看他说他,胡猜乱语,只有程元玉端坐不瞧。那妇人都看在眼里,吃罢了饭,忽然举起两袖,抖一抖道:“适才忘带了钱来,今饭多吃过了主人的,却是怎好?”那店中先前看他这些人,都笑将起来。有的道:“元来是个骗饭吃的。”有的道:“敢是真个忘了?”有的道:“看他模样,也是个江湖上人,不象个本分的,骗饭的事也有。”那店家后生,见说没钱,一把扯住不放。店主又发作道:“青天白日,难道有得你吃了饭不还钱不成!”妇人只说:“不带得来,下次补还。”店主道:“谁认得你!”正难分解,只见程元玉便走上前来,说道:“看此娘子光景,岂是要少这数文钱的?必是真失带了出来。如何这等逼他?”就把手腰间去模出一串钱来道:“该多少,都是我还了就是。”店家才放了手,算一算帐,取了钱去。那妇人走到程元玉跟前,再拜道:“公是个长者,愿闻高姓大名,好加倍奉还。”程元玉道:“些些小事,何足挂齿!还也不消还得,姓名也不消问得。”那妇人道:“休如此说!公去前面,当有小小惊恐,妾将在此处出些力气报公,所以必要问姓名,万勿隐讳。若要晓得妾的姓名,但记着韦十一娘便是。”程元玉见他说话有些尴尬,不解其故,只得把名姓说了。妇人道:“妾在城西去探一个亲眷,少刻就到东来。”跨上驴儿,加上一鞭,飞也似去了。 程元玉同仆人出了店门,骑了牲口,一头走,一头疑心。细思适间之话,好不蹊跷。随又忖道:“妇人之言,何足凭谁!况且他一顿饭钱,尚不能预备,就有惊恐,他如何出力相报得?”以口问心,行了几里。只见途间一人,头带毡笠,身背皮袋,满身灰尘,是个惯走长路的模样,或在前,或在后,参差不一,时常撞见。程元玉在马上问他道:“前面到何处可以宿歇?”那人道:“此去六十里,有杨松镇,是个安歇客商的所在,近处却无宿头。”程元玉也晓得有个杨松镇,就问道:“今日晏了些,还可到得那里么?”那人抬头把日影看了一看道:“我到得,你到不得。” 第2016章 /11/10 程元玉道:“又来好笑了。我每是骑马的,反到不得,你是步行的,反说到得,是怎的说?”那人笑道:“此间有一条小路,斜抄去二十里,直到河水湾,再二十里,就是镇上。若你等在官路上走,迂迂曲曲,差了二十多里,故此到不及。”程元玉道:“果有小路快便,相烦指示同行,到了镇上买酒相谢。”那人欣然前行道:“这等,都跟我来。” 那程元玉只贪路近,又见这厮是个长路人,信着不疑,把适间妇人所言惊恐都忘了。与仆人策马,跟了那人前进。那一条路来,初时平坦好走。走得一里多路,地上渐渐多是山根顽石,驴马走甚不便。再行过去,有陡峻高山遮在面前。绕山走去,多是深密村子,仰不见天。程元玉主仆俱慌,埋怨那人道:“如何走此等路?”那人笑道:“前边就平了。”程元玉不得已,又随他走,再度过一个冈子,一发比前崎岖了。程元玉心知中计,叫声“不好!不好!”急掣转马头回走。忽然那人唿哨一声,山前涌出一干人来: 狰狞相貌,劣撅身躯。无非月黑杀人,不过风高放火。盗亦有道,大曾偷习儒者虚声;师出无名,也会剽窃将家实用。人间偶而中为盗,世上于今半是君。 程元玉见不是头,自道必不可脱。慌慌忙忙,下了马,躬身作揖道:“所有财物,但凭太保取去,只是鞍马衣装,须留下做归途盘费则个。”那一伙强盗听了说话,果然只取包裹来,搜了银两去了。程元玉急回身寻时,那马散了缰,也不知那里去了。仆人躲避,一发不知去向。凄凄惶惶,剩得一身,拣个高冈立着,四围一望。不要说不见强盗出没去处,并那仆马消息,杳然无踪。四无人烟,且是天色看看黑将下来,没个道理。叹一声道:“我命休矣!” 正急得没出豁,只听得林间树叶荤荤价声响。程元玉回头看时,却是一个人板藤附葛而来,甚是轻便。走到面前,是个女子,程元玉见了个人,心下已放下了好些惊恐。正要开口问他,那女子忽然走到程元玉面前来,稽首道:“儿乃韦十一娘弟子青霞是也。吾师知公有惊恐,特教我在此等候。吾师只在前面,公可往会。”程元玉听得说韦十一娘,又与惊恐之说相合,心下就有些望他救答意思,略放胆大些了。随着青霞前往,行不到半里,那饭店里遇着的妇人来了。迎着道:“公如此大惊,不早来相接,甚是有罪!公货物已取还,仆马也在,不必忧疑。”程元玉是惊坏了的,一时答应不出。十一娘道:“公今夜不可前去。小庵不远,且到庵中一饭,就在此寄宿罢了。前途也去不得。”程元玉不敢违,随了去。 过了两个冈子,前见一山陡绝,四周并无联属,高峰插于云外。韦十一娘以手指道:“此是云冈,小庵在其上。”引了程元玉,攀萝附木,一路走上。到了陡绝处,韦与青霞共来扶掖,数步一歇。程元玉气喘当不得,他两个就如平地一般。程元玉抬头看高处,恰似在云雾里;及到得高处,云雾又在下面了。约莫有十数里,方得石磴。磴有百来级,级尽方是平地。有茅堂一所,甚是清雅。请程元玉坐了,十一娘又另唤一女童出来,叫做缥云,整备茶果。山簌、松醪,请元玉吃。又叫整饭,意甚殷勤。程元玉方才性定,欠身道:“程某自不小心,落了小人圈套。若非夫人相救,那讨性命?只是夫人有何法木制得他,讨得程某货物转来?”十一娘道:“吾是剑侠,非凡人也。适间在饭店中,见公修雅,不象他人轻薄,故此相敬。及看公面上气色有滞,当有忧虞,故意假说乏钱还店,以试公心。见公颇有义气,所以留心,在此相侯,以报公德。适间鼠辈无礼,已曾晓谕他过了。”程元玉见说,不觉欢喜敬羡。他从小颇看史鉴,晓得有此一种法木。便问道:“闻得剑术起自唐时,到宋时绝了。故自元朝到国朝,竟不闻有此事。夫人在何处学来的?”十一娘道:“此术非起于唐,亦不绝于宋。自黄帝受兵符于九天玄女,便有此术。其臣风后习之,所以破得蚩尤。帝以此术神奇,恐人妄用,且上帝立戒甚严,不敢宣扬。但拣一二诚笃之人,口传心授。故此术不曾绝传,也不曾广传。后来张良募来击秦皇,梁王遣来刺袁盎,公孙述使来杀来、岑,李师道用来杀武元衡,皆此术也。此术既不易轻得,唐之藩镇羡慕仿效,极力延致奇踪异迹之人,一时罔利之辈,不顾好歹,皆来为其所用,所以独称唐时有此。不知彼辈诸人,实犯上帝大戒,后来皆得惨祸。所以彼时先师复申前戒,大略:不得妄传人、妄杀人;不得替恶人出力害善人;不得杀人而居其名。此数戒最大。故赵元昊所遣刺客,不敢杀韩魏公;苗傅、刘正彦所遣刺客,不敢杀张德远,也是怕犯前戒耳。”程元玉道:“史称黄帝与蚩尤战,不说有术;张良所募力士,亦不说术;梁王、公孙述、李师道所遣,皆说是盗,如何是术?”十一娘道:“公言差矣!此正吾道所谓不居其名也。蚩尤生有异像,且挟奇术,岂是战阵可以胜得?秦始皇万乘之主,仆从仪卫,何等威焰?且秦法甚严,谁敢击他?也没有击了他,可以脱身的。至如袁盎官居近侍,来、岑身为大帅,武相位在台衡,或取之万众之中,直戕之辇毂之下,非有神术,怎做得成?且武元衡之死,并其颅骨也取了去,那时慌忙中,谁人能有此闲工夫?史传元自明白,公不曾详玩其旨耳。”程元玉道:“史书上果是如此。假如太史公所传刺客,想正是此术?至荆轲刺秦王,说他剑术疏,前边这几个刺客,多是有术的了?”十一娘道:“史迁非也。秦诚无道,亦是天命真主,纵有剑术,岂可轻施?至于专诸、聂政诸人,不过义气所使,是个有血性好汉,原非有术。若这等都叫做剑术,世间拼死杀人,自身不保的,尽是术了!”程元玉道:“昆仑摩勒如何?”十一娘道:“这是粗浅的了。聂隐娘、红线方是至妙的。摩勒用形,但能涉历险阻,试他矫健手段。隐娘辈用神,其机玄妙,鬼神莫窥,针也可度,皮郛中藏,倏忽千里,往来无迹,岂得无术?” 程元玉道:“吾看《虬髯客传》,说他把仇人之首来吃了,剑术也可以报得私仇的?”十一娘道:“不然。虬髯之事寓言,非真也。就是报仇,也论曲直。若曲在我,也是不敢用术报得的。”程元玉道:“假如术家所谓仇,必是何等为最?”十一娘道:“仇有几等,皆非私仇。世间有做守令官,虐使小民的,贪其贿又害其命的,世间有做上司官,张大威权,专好谄奉,反害正直的;世间有做将帅,只剥军晌,不勤武事,败坏封疆的;世间有做宰相,树置心腹,专害异己,使贤奸倒置的;世间有做试官,私通关节,贿赂徇私,黑白混淆,使不才侥幸,才士屈仰的。此皆吾木所必诛者也!至若舞文的滑吏,武断的士豪,自有刑宰主之;忤逆之子,负心之徒,自有雷部司之,不关我事。”程元玉曰:“以前所言几等人,曾不闻有显受刺客剑仙杀戮的。”十一娘笑道:“岂可使人晓得的?凡此之辈,杀之之道非一:重者或径取其首领及其妻子,不必说了;次者或入其咽,断其喉,或伤其心腹,其家但知为暴死,不知其故;又或用术慑其魂,使他颠蹶狂谬,失志而死;或用术迷其家,使他丑秽迭出,愤郁而死;其有时未到的,但假托神异梦寐,使他惊惧而已。”程元玉道:“剑可得试令吾一看否?”十一娘道:“大者不可妄用,且怕惊坏了你。小者不妨试试。”乃呼青霞、缥云二女童至,吩咐道:“程公欲观剑,可试为之。就此悬崖旋制便了。”二女童应诺。十一娘袖中模出两个丸子,向空一掷,其高数丈,才坠下来,二女童即跃登树枝梢上,以手接着,毫发不差。各接一丸来,一拂便是雪亮的利刃。程元玉看那树枝,樛曲倒悬,下临绝壑,深不可测。试一俯瞰,神魂飞荡,毛发森竖,满身生起寒粟子来。十一娘言笑自如,二女童运剑为彼此击刺之状。初时犹自可辨,到得后来,只如两条白练,半空飞绕,并不看见有人。有顿饭时候,然后下来,气不喘,色不变。程无玉叹道:“真神人也!” 时已夜深,乃就竹榻上施衾褥,命程在此宿卧,仍加以鹿裘覆之。十一娘与二女童作礼而退,自到石室中去宿了。时方八月天气,程元玉拥裘伏衾,还觉寒凉,盖缘居处高了。天未明,十一娘已起身,梳洗毕。程元玉也梳洗了,出来与他相见,谢他不尽。十一娘道:“山居简慢,恕罪则个。”又供了早膳。复叫青霞操弓矢下山寻野昧作昼馔。青霞去了一会,无一件将来,回说:“天气早,没有。”再叫缥云去。坐谭未久,缥云提了一雉一兔上山来。十一娘大喜,叫青霞快整治供客。程元玉疑问道:“雉兔山中岂少?何乃难得如此?”十一娘道:“山中元不少,只是潜藏难求。”程元玉笑道:“夫人神术,何求不得,乃难此雉兔?”十一娘道:“公言差矣!吾术岂可用来伤物命以充口腹乎?不唯神理不容,也如此小用不得。雉兔之类,原要挟弓矢,尽人力取之方可。”程元玉深加叹服。 须臾,酒至数行。程元玉请道:“夫人家世,愿得一闻。”十一娘沉吟道:“事多可愧。然公是忠厚人,言之亦不妨。妾本长安人,父母贫,携妻寄寓平凉,手艺营生。父亡,独与母居。又二年,将妾嫁同里郑氏子,母又转嫁了人去。郑子佻达无度,喜侠游,妻屡屡谏他,遂至反目。因弃了妻,同他一伙无籍人到边上立功去,竟无音耗回来了。伯子不良,把言语调戏我,我正色拒之。一日,潜走到我床上来,我提床头剑刺之,着了伤走了。我因思我是一个妇人,既与夫不相得,弃在此间,又与伯同居不便,况且今伤了他,住在此不得了。曾有个赵道姑自幼爱我,他有神术,道我可传得。因是父母在,不敢自由,而今只索没他去。次日往见道姑,道姑欣然接纳。又道:‘此地不可居。吾山中有庵,可往住之。’就挈我登一峰颠,较此处还险峻,有一团瓢在上,就住其中,教我法术。至暮,径下山去,只留我独宿,戒我道:‘切勿饮酒及□□。’我想道:‘深山之中,那得有此两事?’口虽答应,心中不然,遂宿在团瓢中床上。至更余,有一男子逾墙而入,貌绝美。我遽惊起,问了不答,叱他不退。其人直前将拥抱我,我不肯从,其人求益坚。我抽剑欲击他,他也出剑相刺。他剑甚精利,我方初学,自知不及,只得丢了剑,哀求他道:‘妾命薄,久已灰心,何忍乱我?且师有明戒誓不敢犯。’其人不听,以剑加我颈,逼要从他。我引颈受之,曰:‘要死便死,吾志不可夺!’其人收剑,笑道:‘可知子心不变矣!’仔细一看,不是男子,原来是赵道姑,作此试我的。因此道我心坚,尽把术来传了。我术已成,彼自远游,我便居此山中了。程元玉听罢,愈加钦重。 日已将午。辞了十一娘要行。因问起昨日行装仆马,十一娘道:“前途自有人送还,放心前去。”出药一囊送他,道:“第岁服一丸,可保一年无病。”送程下山,直至大路方别。才别去,行不数步,昨日群盗将行李仆马已在路旁等候奉还。 第2016章 /11/11 诗曰: 每说婚姻是宿缘,定经月老把绳牵。 非徒配偶难差错,时日犹然不后先。 话说婚姻事皆系前定,从来说月下老赤绳系足,虽千里之外,到底相合。若不是姻缘,眼面前也强求不得的。就是是因缘了,时辰来到,要早一日,也不能勾。时辰已到,要迟一日,也不能勾。多是氤氲大使暗中主张,非人力可以安排也。 唐朝时有一个弘农县尹,姓李。生一女,年已及笄,许配卢生。那卢生生得炜貌长髯,风流倜傥,李氏一家尽道是个快婿。一日,选定日子,赘他入宅。当时有一个女巫,专能说未来事体,颇有应验,与他家往来得熟,其日因为他家成婚行礼,也来看看耍子。李夫人平日极是信他的,就问他道:“你看我家女婿卢郎,官禄厚薄如何?”女巫道:“卢郎不是那个长须后生么?”李母道:“正是。”女巫道:“若是这个人,不该是夫人的女婿。夫人的女婿,不是这个模样。”李夫人道:“吾女婿怎么样的?”女巫道:“是一个中形白面,一些髭髯也没有的。”李夫人失惊道:“依你这等说起来,我小姐今夜还嫁人不成哩!”女巫道:“怎么嫁不成?今夜一定嫁人。”李夫人道:“好胡说!既是今夜嫁得成,岂有不是卢郎的事?”女巫道:“连我也不晓得缘故。”道言未了,只听得外面鼓乐喧天,卢生来行纳采礼,正在堂前拜跪。李夫人拽着女巫的手,向后堂门缝里指着卢生道:“你看这个行礼的,眼见得今夜成亲了,怎么不是我女婿?好笑!好笑!”那些使数养娘们见夫人说罢,大家笑道:“这老妈妈惯扯大谎,这番不谁了。”女巫只不做声。 须臾之间,诸亲百眷都来看成婚盛礼。元来唐时衣冠人家,婚礼极重。合卺之夕,凡属两姓亲朋,无有不来的。就中有引礼、赞礼之人,叫做“傧相”,都不是以下人做,就是至亲好友中间,有礼度熟闲、仪客出众、声音响亮的,众人就推举他做了,是个尊重的事。其时卢生同了两个傧相,堂上赞拜。礼毕,新人入房。卢生将李小姐灯下揭巾一看,吃了一惊,打一个寒襟,叫声“呵呵!”往外就走。亲友问他,并不开口,直走出门,跨上了马,连加两鞭,飞也似去了。宾友之中,有几个与他相好的,要问缘故。又有与李氏至戚的,怕有别话错了时辰,要成全他的,多来追赶。有的赶不上罢了,那赶着的,问他劝他,只是摇手道:“成不得!成不得!”也不肯说出缘故来,抵死不肯回马。众人计无所出,只得走转来,把卢生光景,说了一遍。那李县令气得目睁口呆,大喊道:“成何事体!成何事体!”自思女儿一貌如花,有何作怪?今且在众亲友面前说明,好教他们看个明白。因请众亲戚都到房门前,叫女儿出来拜见。就指着道:“这个便是许卢郎的小女,岂有惊人丑貌?今卢郎一见就走,若不教他见见众位,到底认做个怪物了!”众人抬头一看,果然丰姿冶丽,绝世无双。这些亲友也有说是卢郎无福的,也有说卢郎无缘的,也有道日子差池犯了凶煞的,议论一个不定。李县令气忿忿的道:“料那厮不能成就,我也不伏气与他了。我女儿已奉见宾客,今夕嘉礼不可虚废。宾客里面有愿聘的,便赴今夕佳期。有众亲在此作证明,都可做大媒。”只见傧相之中,有一人走近前来,不慌不忙道:“小子不才,愿事门馆。”众人定睛看时,那人姓郑,也是拜过官职的了。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下颏上真个一根髭须也不曾生,且是标致。众人齐喝一声采道:“如此小姐,正该配此才郎!况且年貌相等,门阀相当。”就中推两位年高的为媒,另择一个年少的代为傧相,请出女儿,交拜成礼,且应佳期。一应未备礼仪,婚后再补。是夜竟与郑生成了亲。郑生容貌果与女巫之言相合,方信女巫神见。 成婚之后,郑生遇着卢生,他两个原相交厚的,问其日前何故如此。卢生道:“小弟揭巾一看,只见新人两眼通红,大如朱盏,牙长数寸,爆出口外两边。那里是个人形?与殿壁所画夜叉无二。胆俱吓破了,怎不惊走?”郑生笑道:“今已归小弟了。”卢生道:“亏兄如何熬得?”郑生道:“且请到弟家,请出来与兄相见则个。”卢生随郑生到家,李小姐梳壮出拜,天然绰约,绝非房中前日所见模样,懊悔无及。后来闻得女巫先曾有言,如此如此,晓得是有个定数,叹往罢了。正合着古话两句道: 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而今再说一个唐时故事:乃是乾元年间,有一个吏部尚书,姓张名镐。有第二位小姐,名唤德容。那尚书在京中任上时,与一个仆射姓裴名冕的,两个往来得最好。裴仆射有第三个儿子,曾做过蓝田县尉的,叫做裴越客。两家门当户对,张尚书就把这个德容小姐许下了他亲事,已拣定日子成亲了。 却说长安西市中有个算命的老人,是李淳风的族人,叫做李知微,星数精妙。凡看命起卦,说人吉凶祸福,必定断下个日子,时刻不差。一日,有个姓刘的,是个应袭赁子,到京理荫求官,数年不得。这一年已自钻求要紧关节,叮嘱停当,吏部试判已毕,道是必成。闻西市李老之名,特来请问。李老卜了一封,笑道:“今年求之不得,来年不求自得。”刘生不信,只见吏部出榜,为判上落了字眼,果然无名。到明年又在吏部考试,他不曾央得人情,仰且自度书判中下,未必合式,又来西市问李老。李老道:“我旧岁就说过的,君官必成,不必忧疑。”刘生道:“若得官,当在何处?”李老道:“禄在大梁地方。得了后,你可再来见我,我有话说。”吏部榜出,果然选授开封县尉。刘生惊喜,信之如神,又去见李老。李老道:“君去为官,不必清俭,只消恣意求取,自不妨得。临到任满,可讨个差使,再入京城,还与君推算。”刘生记着言语,别去到任。那边州中刺史见他旧家人物,好生委任他。刘生想着李老之言,广取财贿,毫无避忌。上下官吏都喜欢他,再无说话。到得任满,贮积千万。遂见刺史,讨个差使。刺史依允,就教他部着本租税解京。到了京中,又见李老。李老道:“公三日内即要迁官。”刘生道:“此番进京,实要看个机会,设法迁转。却是三日内,如何能勾?况未得那升迁日期,这个未必准了。”李老道:“决然不差,迁官也就在彼郡。得了后,可再来相会,还有说话。”刘生去了,明日将州中租赋到左藏库交纳。正到库前,只见东南上诺大一只五色鸟飞来库藏屋顶住着,文彩辉煌,百鸟喧噪,弥天而来。刘生大叫:“奇怪!奇怪!”一时惊动了内官宫监。大小人等,都来看嚷。有识得的道:“此是凤凰也!”那大鸟住了一会,听见喧闹之声,即时展翅飞起,百鸟渐渐散去。此话闻至天子面前,龙颜大喜。传出敕命来道:“那个先见的,于原身官职加升一级改用。”内官查得真实,却是刘生先见,遂发下吏部,迁授浚仪县丞。果是三日,又就在此州。刘生愈加敬信李老,再来问此去为官之方。李老云“只须一如前政。”刘生依言,仍旧恣意贪取,又得了千万。任满赴京听调,又见李老。李老曰:“今番当得一邑正官,分毫不可取了。慎之!慎之!”刘生果授寿春县宰。他是两任得惯了的手脚,那里忍耐得住?到任不久,旧性复发,把李老之言,丢过一边。偏生前日多取之言好听,当得个谨依来命;今日不取之言迂阔,只推道未可全信。不多时上官论刻追赃,削职了。又来问李老道:“前两任只叫多取,今却叫不可妄取,都有应验,是何缘故?”李老道:“今当与公说明,公前世是个大商,有二千万资财,死在汴州,财散在人处。公去做官,原是收了自家旧物,不为妄取,所以一些无事。那寿春一县之人,不曾欠公的,岂可过求?如今强要起来,就做坏了。”刘生大伏,惭悔而去。凡李老之验,如此非一,说不得这许多,而今且说正话。 那裴仆射家拣定了做亲日期,叫媒人到张尚书家来通信道日。张尚书闻得李老许多神奇灵应,便叫人接他过来,把女儿八字与婚期,教他合一合看,怕有什么冲犯不宜。李老接过八字,看了一看,道:“此命喜事不在今年,亦不在此方。”尚书道:“只怕日子不利,或者另改一个也罢,那有不在今年之理?况且男女两家,都在京中,不在此方,便在何处?”李道:“据看命数已定,今年决然不得成亲,吉日自在明年三月初三日。先有大惊之后,方得会合,却应在南方。冥数已定,日子也不必选,早一日不成,迟一日不得。”尚书似信不信的道:“那有此话?”叫管事人封个赏封,谢了去。见出得门,裴家就来接了去,也为婚事将近,要看看休咎。李老到了裴家占了一卦道:“怪哉!怪哉!此封恰与张尚书家的命数,正相符合。”遂取文房四宝出来,写了一柬:三月三日,不迟不疾。水浅舟胶,虎来人得。惊则大惊,吉则大吉。 此片段截取自《初刻拍案惊奇》,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1/12 姚锦绣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刚亮,翻身下床去更衣。 外间的大丫鬟翡翠听得动静,忙带着人进来侍候。 小丫鬟捧来热水给姚锦绣洗漱,翡翠拿来一套藕荷色暗纹绣花褙子给姚锦绣换上,底下是粉红色的裙子,腰间系一条丝带,恰好勾勒出她的身形。 一头乌黑亮丽泛着莹莹光泽的头发披散在姚锦绣的脑后,随着她的动作如湖面上的水波一般荡漾开去。 “三小姐的头发真好,像缎子一样柔亮!”翡翠拿着檀香木的梳子给姚锦绣梳头,一下一下梳着,从头顶一直通到发尾。 嘶! 姚锦绣吃痛地扯了一下嘴角,翡翠梳头发的手一顿,脸色有些发白。 姚锦绣偏了偏头,铜镜里印出她额角的伤。 这伤养了一个多月,已经看不出当初的血肉模糊。好在她是z国有名的医学博士,又有随身安装的医疗系统,得到妥善医治,这伤才会好得这么快。现如今也只是留下一条淡粉色的痕迹。再持续用医疗系统里配的药抹上一个月,伤口的痕迹就会消失不见,绝对不会留下一点点疤痕。 想到这儿,姚锦绣又轻扯了一下嘴角。 那是一个多月前,她的身体原主和同父异母的四妹妹姚锦慧发生争执,这伤便是姚锦慧把她的身体原主狠狠推到假山石上撞的。当时姚锦慧用足了全力,是真的巴不得她撞死了才好。 也确实是因为这一茬,她这个z国医学博士才会穿过来。她当时在高速路上遇到车祸,正在争分夺秒救人的时候,不幸又遇到二次车祸,被失控的车辆撞飞,才发生了这一场灵魂穿越。 现在她就是姚锦绣,姚锦绣就是她。 “翡翠。”姚锦绣叫了一声。 “三小姐。”翡翠连忙应了一声。 “赶快把头发给我梳好吧,我饿了。”姚锦绣说着还揉了一下饿疼的胃,肚子也迎合着“咕咕”叫了两声。 昨天吃晚膳的时候,她的祖母,偏心偏到外太空的老太太谢氏,听了姚锦慧有意编排的话故意找茬,害得她晚饭都没吃饱,饿了一晚上,现在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翡翠赶紧把头发给姚锦绣梳好,又给姚锦绣戴了纱花和簪子,姚锦绣偏头看,打扮得也太花哨了,抬手就把纱花取下来丢回妆柩匣子里。 “三小姐……” 翡翠想要劝,姚锦绣忙打断她的话,“这样就很好了,我喜欢素净一点儿。” 打扮得那么艳丽做什么?她的长相本来就不适合那样的打扮,以前原主不晓得这个道理,老是去学长相娇艳的五妹妹姚锦莲的装扮,画虎不成反类犬,搞得自己不伦不类。 她的长相,就只适合这样清秀的装扮! “摆早膳吧。”姚锦绣摆摆手。 翡翠赶紧去叫丫鬟把早膳端进来。 早膳是白米粥、银丝卷、凉拌黄瓜、胭脂萝卜丝,这些都是大厨房统一安排的吃食。 早膳在桌上摆好,姚锦绣坐过去,拿上白瓷勺子,刚伸进白米粥碗里,随身安装的医疗系统就“叮”地一声响了起来。 【提示:有毒——泻药!】 我擦! 姚锦绣的脸皮抖了一下,垂下眼睑遮住了她眼中的冷光。 昨天晚上不准她吃晚膳,今天早上又在她的早膳里给她下泻药,她要是把这碗加了料的白米粥喝下去,还不拉得稀里哗啦,这是准备要她的命啊! 不过一瞬,姚锦绣又抬起头来,把手中的勺子放下,嘴角含着轻笑,“今天早上是谁去大厨房拿的早膳?” 翡翠不疑有他,开口道:“是翠儿,三小姐的饭食一直都是她负责去大厨房拿的。” 姚锦绣想了想问,“翠儿是不是认了一个干娘,好像是在大厨房当差?” 翡翠笑起来,“有翠儿的干娘在,翠儿每次去大厨房拿饭食,都能比其他地方好一些,要喝口热汤什么的也方便得多。” 姚锦绣认同地点点头,“有时候为了把事情办好,拉一拉关系也很有必要。” “都是为了照顾好三小姐。”翡翠也觉得自从翠儿认了干娘之后,三小姐的吃食好了许多。 “那你把翠儿叫进来。” 翡翠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叫翠儿。 姚锦绣眸光冷冷地盯着桌上的饭食,她穿越过来这一个多月,借着受伤的事情,才把院子里的人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把手伸过来了。 姚锦绣似是想起点什么,扬声喊了一声,“珍珠。” 大丫鬟珍珠应声跑了进来,对姚锦绣行了礼,“三小姐。” 姚锦绣对珍珠招了招手,珍珠上前两步,靠近姚锦绣身边,姚锦绣低声道:“你叫人去看一看四小姐那边有什么动静?一会儿回来告诉我。小心一点儿,别被人发现了。” “好,奴婢这就去。” 珍珠出去,翡翠带着翠儿进来。 等翠儿给姚锦绣行礼,姚锦绣也没叫她起来,只是问她,“我的饭食一直都是你去大厨房拿的吗?” “是的,是奴婢。”翠儿低着头道。 “一直都是你一个人,没有假他人之手吧?”姚锦绣问。 翠儿连忙道:“没有,没有,一直都是奴婢做的。” “那就好,我要赏你。”姚锦绣微微一笑,抬头对翡翠道:“把今天的这一桌子早膳都赏给翠儿吃,一点儿都不要浪费了,免得可惜。” 翠儿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姚锦绣冷着脸,盯了一眼立在旁边的翡翠,“去叫两个婆子进来负责喂翠儿吃早饭。” 那一眼凌厉又刺骨,像刀子一样射过来,翡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腿肚子也跟着打颤。什么话都不敢再说,忙出去叫人。 不一会儿进来两个粗使婆子把翠儿拖了出去,翡翠也跟着过去,负责监督两个婆子喂翠儿吃早饭,一桌子的早饭一点也不剩的全进了翠儿的肚子。 不出半个时辰,翠儿就开始腹痛,额上冷汗直冒,接着就开始便溺,拉了个稀里哗啦,止都止不住。翡翠吓得脸都白了。才明白三小姐发火的缘由。 这边处理完,珍珠打听到消息进了门。 “怎么样?”姚锦绣喝了一杯热水问。 “四小姐刚起来一会儿,正在房间里梳妆打扮,听说翻箱倒柜的,试了好几套衣服都不成,也不知道要打扮成什么天仙般的模样。”珍珠说到这儿嘴角翘了起来,带着一丝讥诮。 “还有么?”这么折腾着梳妆打扮,铁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不知道她的那个原因是为谁? “听前院的婆子说,陈阁老家的大公子好像会过来拜访大老爷。”珍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下。 这就对了。 陈阁老和老太爷是同窗,两个人一起进京赶考,一起入仕为官,虽然现在老太爷不在了,但是两家的关系还在,彼此多有来往。 陈阁老的大公子陈昱霖长得芝兰玉树,文采出众,是有名的才子,十三岁的秀才,十六岁的解元,听说明年会参加会试,大家都一致认为他能中会元,如果再在殿试上拔得头筹,中了状元,那就是三元及第。反正无数人看好陈昱霖,称赞他将会是大周朝时隔四十年之后又一个三元及第的超级大学霸。四十年前三元及第的那个人是首辅张大学士。 如此出众之人,自然是许多女子倾慕的对象! 看来姚锦慧是看上陈昱霖了。 姚锦绣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难怪昨天姚锦慧会先跑到老太太谢氏那里去编排她一通,说她弄脏了她的衣裙,闹着让老太太谢氏为她做主,害得自己晚膳都没有吃成。今天又让人在自己的早膳里面下泻药,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出丑,等自己没办法到人前去,到时候姚锦慧就能大展神彩了。 想得倒是很美好。 就是太过可恶! 姚锦绣站起身来,用手抹了一把不见褶皱的衣裙,“走,去四妹妹房里瞧瞧。” 等姚锦绣到了姚锦慧房里,姚锦慧才刚刚梳妆打扮完毕,早膳也才刚摆上桌。 姚锦绣扫了一眼姚锦慧的妆扮,确实比往日更为精心,发髻上比往日多插了一直金步摇,额间点了梨花额钿,水蓝色绣暗纹荷花的褙子,浅粉色绣花裙,脚下穿一双玉底绣花鞋,端的是妍姿艳质,美丽动人。 果然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姚锦绣在桌边坐下,目光落到桌上摆放的早膳上,燕窝粥、银丝卷、千层酥、胭脂萝卜丝、凉拌黄瓜,嗯,比她的早膳准备得要好。 “四妹妹,还是你这里的东西既精致又美味,看起来就很好吃。”姚锦绣吞咽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姚锦慧,露出馋嘴的模样,“好想吃。” 这说的是真话,她是真饿了,昨天晚上饿到今天早上,肚子早就咕咕地叫个不停。 不过说这话却是有目的的。 她就是要在姚锦慧面前露出个馋猫的样子! 只许姚锦慧欺负她,还不许她吃姚锦慧的东西吗? 姚锦绣也不等姚锦慧同意,伸手就拿过一个银丝卷吃起来,几大口吃完,又瞪一眼旁边站着的丫鬟一眼,“站着干什么,傻啦!”一挑眉,“赶紧盛碗燕窝粥!” 丫鬟被姚锦绣一瞪,有些懵,她完全没想到姚锦绣会抢姚锦慧的东西吃,转头看向姚锦慧。 姚锦绣飞快地抢先对姚锦慧道:“四妹妹,我们是亲姐妹,昨晚祖母还说要我们长幼互亲,相互帮衬,这样才能家庭和睦,兴旺发达。所以我吃一点你的早膳,你不会不高兴吧?” 现在掌管姚家中馈的是大太太谢氏,大太太谢氏是姚锦慧的生母,姚锦绣的继母。大太太谢氏是老太太谢氏娘家的隔房侄女,嫁进姚家之后不到半年,老太太谢氏就把掌家的权利交给了大太太谢氏。这一管就管了十多年。 姚锦慧在衣食穿戴上比姚锦绣的精心细致,这也是姚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大家都在一个锅里面舀饭吃,也是有亲疏的。 这样的差别如此明显,明目张胆,也是不怕别人笑话! 不管怎样,大太太谢氏和姚锦慧都有话说,她们吃的好用的好是用自己的私房银子另外置办的,没有多用中公半毛钱。 这话说得十分有底气。 大太太谢氏娘家有钱,祖上是商贾,银子大把的有,最喜欢与官家结亲,学着书香门第送家中子弟考科举,几代人下来,终于出了一个四品官,此后又陆续有人入仕,总算是摆脱了商贾的名声。 如今,大太太谢氏的老爹是两淮盐运司副使,官阶不高,但是肥差。当年大太太谢氏的嫁妆足足有一百二十抬。就是现在,每年逢年过节谢家都会送许多的财物到姚家,谢家老太太刘氏还专门拿银钱给姚锦慧,说是给她添置的私房。真真是财大气粗。 有钱,任性!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用什么就用什么,谁也别想多废话! 是以,姚锦慧在这个家里面要如何折腾,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远了,拉回来。 姚锦绣吃着银丝卷,看着姚锦慧,“四妹妹,好妹妹,你这里的东西可真好吃,你不介意我吃都了吧?” 姚锦慧这个人有洁癖,最不喜欢用别人碰过的东西,特别是吃食,更不喜欢吃别人吃过的,即使是一大家子人在老太太谢氏的院子里吃饭,都要专门给她准备碗筷。 现在姚锦绣又拿老太太谢氏昨天晚上说过的“长幼互亲”的话来堵她,她心里即便是再不愿意,也不好发作出来,只能咬牙切齿地道:“不会……不介意!” 吃吧,撑不死你! “那就谢谢四妹妹了,四妹妹你人真好。”姚锦绣笑眯眯地道,仿佛一点儿也没发现姚锦慧的别扭。 说说甜言蜜语的好话,气不死你! 昨天让你抢先一步到老太太谢氏那里去编排是非,今日就让你尝尝被人拿话堵的滋味儿。 姚锦绣又对丫鬟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盛燕窝粥,我和四妹妹关系好,要一起吃早饭。” “不用了,我不饿,你一个人吃吧。”姚锦慧脸色都变了。叫她跟姚锦绣一起吃饭,吃姚锦绣吃过碰过的东西,她完全受不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姚锦绣就大吃起来。 姚锦绣是真的不客气,足足吃了两大碗燕窝粥、两个银丝卷、三块千层酥,把昨天的损失都吃回来,直到吃到肚子饱饱才停下来。 吃完早饭,又喝了一杯茶,姚锦绣对姚锦慧道:“四妹妹,我们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吧。” 姚锦慧愣了一下,心里不屑地冷哼,谁要跟你一起去啊! 面上却还是不显露出来,“我还有点儿事儿,不如三姐姐先去吧,我稍晚就过去。” 这是为了安排好等会儿去见陈昱霖的事情吧! 姚锦绣弯起嘴角,“那怎么行了,我在四妹妹这里吃了早饭,怎么好不跟你一块儿去给祖母请安。要是我独自一人过去,祖母肯定会怪我的,倒是我们两人一起去,祖母看到我们相亲相爱,铁定会很高兴,不是正好就如祖母昨晚说的那样了么?” 又拿老太太谢氏的话来堵她,真是够了。 姚锦慧心里气得很,一股气堵在胸口处,上不来又下不去。可是她又不能说姚锦绣说的话不对,姚锦绣说的话不对,那就是老太太谢氏说的话不对,姚锦慧还不敢明着反驳,只能硬生生把这口气往肚里吞。 …… 姚锦绣拉着姚锦慧一起去福安堂给老太太谢氏请安。 进了屋子里,姚锦绣和姚锦慧给老太太谢氏行礼。 老太太谢氏扫了一眼姚锦绣,脸上没什么表情,反正她不喜欢姚锦绣,全姚家的人都知道。 对此姚锦绣也无所谓,只要表面上把礼数尽到就好。 老太太谢氏对姚锦慧则是和颜悦色得多,一看到她就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快夹死蚊子了。招招手让姚锦慧坐到她身边去,“到祖母这儿来。” “祖母。”姚锦慧像只欢快的鸟儿一样扑进老太太谢氏的怀里。 “昨晚上睡得好不好?”老太太谢氏意有所指的问。 姚锦绣坐在位子上没有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老太太谢氏是还在怪她昨天欺负姚锦慧的事呢! 一副担心姚锦慧吃亏的心疼模样。 明明她昨天也只是适当反击了一下,迫不得已采用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反而是姚锦慧恶人先告状,现在倒是搞得她好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 姚锦慧抱着老太太谢氏的胳膊,甜甜地一笑,“谢祖母关心,孙女儿昨晚上睡得很好,祖母也应该睡得很好吧?” 打击到共同的敌人,心情好当然睡得就好咯,姚锦慧自是这样想的。 老太太谢氏脸上的笑容敛了敛,顿了一下才顺着姚锦慧的话说:“还是慧儿最关心祖母。” 坐在下面的姚锦绣真佩服自己的忍耐功力够强,不然真要忍不住笑出声来。观老太太谢氏的面色就不好,起码比前几天都要差许多,想来晚上也睡得不踏实,也只有老太太谢氏和姚锦慧这样“相亲相爱”的祖孙两人才能睁眼说瞎话。 她虽然没有给老太太谢氏把脉,也没有用身上安装的医疗系统给老太太谢氏做具体的检查,只是用中医诊断里的“望”也能判断出老太太谢氏的身体有问题,至于具体是什么病症,还需要诊断之后才能确定。不过年纪大了,患心脑血管方便的疾病是跑不掉的。 姚锦慧在陪着老太太谢氏说话,姚锦绣坐在下面喝茶,随后大太太谢氏进来请安。 大太太谢氏刚坐下就道:“有件事我要跟母亲说一声,大厨房有人手脚不干净,我刚刚才发现,也是我管理不周,已经叫人伢子来把人带出去了。”所以请安才会来晚了。 动作可真快! 她才把翠儿收拾了,大太太谢氏那里就有了消息,连人都给卖出去了! 手段果然了得! 佩服! 姚锦绣垂下眼帘玩手指,数着手指上的纹路。 “你现在负责管家,这种小事你处理了就是了,不用事事都来跟我讲。”老太太谢氏很宽和的道。 “还是母亲理解我,体恤我管家的辛苦。” 老太太谢氏笑起来,一副慈爱的样子,“我年轻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明白你的难处。” 大太太谢氏适时用绢帕擦了一下微红的眼角,“母亲信任我才让我管家,我自然要把家管好,那些难处也不算什么。” 有丫鬟进来禀告,二太太曾氏带着五小姐姚锦莲进来请安。 二太太曾氏和姚锦莲进来,行完礼坐下。 姚锦莲见到姚锦绣,对着她眼睛一亮,跑到她身边坐下,“三姐姐,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素净?” 姚锦绣放下手中的茶碗,目光落在姚锦莲那张五官分明,明艳娇媚的脸上,微微一笑,“就是想改变一下。” 三个姐妹当中,要数姚锦莲长得最漂亮,完全汲取了二太太曾氏和二老爷姚启顺的优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好像会说话。小巧挺直的鼻梁,殷红艳丽的樱桃小口,不点而朱,瓜子脸,尖下巴,玲珑有致的身段,盈盈一握的细腰,光是看都让人觉得血脉贲张,是名副其实的大美女。 姚锦莲眨巴了一下眼睛,像蝶翼一样的浓密睫毛扑扇了一下,咬了一下殷红的唇瓣,“三姐姐说要改变,最近也确实变了好多,都不怎么跟我亲近了,是不是不准备跟我好了?” 呵呵,这话说得。好像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姚锦绣看着眼前眼眶微红的姚锦莲,轻扯了一下嘴角。 看见美人撒娇扮委屈的模样总是会让人止不住心疼。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如果是个丑女撒娇扮委屈,那是巴不得她赶紧止住,因为让人看了只会倒尽胃口。 但要是看一个貌若天仙的美女撒娇扮柔弱装委屈,那就是巴不得她多表演一会儿,因为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啊,满心满眼都觉得好看。 姚锦莲便是属于后种了。 姚锦绣还真想多看看她演戏。 以前的姚锦绣就是个傻子,被姚锦莲忽悠得团团转。说什么姐妹两个关系好,就要穿衣打扮都一样。这样走出去,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呵呵,确实是亮丽的风景线。 不过漂亮的风景是她姚锦莲。 而她姚锦绣只是一个被人奚落嘲笑的大陪衬!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姚锦绣走出去就是一大笑话! 姚锦莲被姚锦绣的目光看得一滞,张张嘴,“三姐姐?” 姚锦绣笑得明媚起来,伸手摸摸她的脸,“我怎么会不跟你好,你可是我的好妹妹,我喜欢你都来不及,你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这就好了。”姚锦莲伸手抚了抚胸口,一副从大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的样子。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姚锦慧走过来,微抬着下巴,瞅着两个人。 姚锦绣还没开口,姚锦莲抢先一步笑了起来,“三姐姐说一会儿到园子里去玩儿。” 姚锦绣看了满脸笑容的姚锦莲一眼,闭上了微张的嘴巴,伸手端过茶盏喝茶,垂下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浅笑。 “那我也要去,就这么说定了。”姚锦慧偏头看姚锦绣,“三姐姐,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姚锦绣干脆地道。 姚锦慧和姚锦莲争着要去演戏,她这个闲人就等着去看戏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从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里出来,三个人就相约去了园子里的八角亭。丫鬟端上来糕点和茶水,三个人坐下。 姚锦绣扫到姚锦莲腰间新挂的荷包,粉红色的缎面,绣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五妹妹的女红越来越好了,我有空还真得跟五妹妹学学。” “三姐姐你又打趣我。”一抹红晕爬上姚锦莲的脸颊,微微低下头,把莲花荷包握在手中,一副羞于让人多看的模样。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绣一方双面绣的帕子,我也就不打趣你了。”姚锦绣以手支着下巴,笑看着姚锦莲。 姚锦莲抬起头来,一副天真的模样,“此话当真?” 对于姚锦绣这种只会绣绣十字绣的人来说,第一眼看到精美绝伦的双面绣的时候,确实让姚锦绣惊艳了一把。姚锦绣点头,“你知道我心水你的双面绣好久了。” “那我就给你绣一方帕子好了。”姚锦莲道。 姚锦绣竖起食指摆了摆,嘴角勾起笑,“我现在又不想要帕子了,我想要双面绣的团扇,马上天气就越来越热了,拿把五妹妹绣的双面绣团扇在手,当是多么的惬意。” 姚锦莲笑着伸手过来,在姚锦绣的手上捏了一把,“三姐姐,你真狡猾!” 嘶~ 下手可真不轻! 姚锦绣面不改色的把手收回去,“你做不做吧?” “做!”姚锦莲笑得很甜,“但是姐姐也要送我东西,姐姐的字写得好,就要送我一副字。” “这没问题。”姚锦绣点头同意,姚锦莲立马绽开了笑颜。 好在她在现代的时候就被爷爷逼着练过字,穿到这里来,姚锦绣的其他优点不算突出,字还算写得好,特别是还能左右手同书,是其他人及不上的。 一直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姚锦慧忽然“哼”了一声,乜了两人一眼,冷冷地道:“你们两个,就这么商量好了,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口,亭子里顿时静了一下。姚锦绣和姚锦莲面面相觑。 各自吸了一口气。 姚锦莲赶忙陪笑道:“四姐姐,你要的话我就给你绣一把双面绣的团扇。” “我也给你写副字。”姚锦绣也跟着道。 姚锦慧生气地一挥手,“谁稀罕!” 桌上的茶杯被姚锦慧的袖袍一带,水顿时洒了出来,淌到了姚锦莲的衣裙上。 姚锦莲吓得惊叫了一声,好在茶水已经不烫了,才没有受伤,只是打湿了衣裙。姚锦莲睁大着一双受惊的鹿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姚锦慧,咬着红艳的嘴唇,委屈地道:“四姐姐……” “哼!”姚锦慧仍旧板着脸,“少装可怜了,每次都这样。” “四姐姐……”姚锦莲说着泪水就滚落下来,看起来柔弱万千,楚楚可怜,“你要是不喜欢我,我走就是了。”说完转身就跑出了和风亭。 “五妹妹……”姚锦绣站起身来,朝着姚锦莲跑走的方向追了两步,叫她也没有得到回应,姚锦绣回头看向姚锦慧,“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讨厌!”姚锦慧狠狠地瞪了姚锦绣一眼,撞了姚锦绣的身子一下,气冲冲地走了。 因为她? 呵呵,真好笑! 平日里姚锦慧就一副眼高于顶看不起这个,不喜欢那个的,这才让姚锦绣和姚锦莲走得比较近,虽然姚锦绣和姚锦莲之间的关系不见得真有多好,也总比跟姚锦慧要好。就说到这和风亭里来玩儿,也是姚锦慧自己巴巴地要跟来的。这话还没说两句,就开始耍大小姐脾气,娇蛮跋扈的样子,跟谁能好? 姚锦绣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端起茶来喝。 一杯茶下肚,姚锦绣在脑海里把刚才的情形细想了一遍,立马觉出点不对劲儿来。 有问题! 本文截取自《初刻拍案惊奇》,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1/13 诗曰: 每说婚姻是宿缘,定经月老把绳牵。 非徒配偶难差错,时日犹然不后先。 话说婚姻事皆系前定,从来说月下老赤绳系足,虽千里之外,到底相合。若不是姻缘,眼面前也强求不得的。就是是因缘了,时辰来到,要早一日,也不能勾。时辰已到,要迟一日,也不能勾。多是氤氲大使暗中主张,非人力可以安排也。 唐朝时有一个弘农县尹,姓李。生一女,年已及笄,许配卢生。那卢生生得炜貌长髯,风流倜傥,李氏一家尽道是个快婿。一日,选定日子,赘他入宅。当时有一个女巫,专能说未来事体,颇有应验,与他家往来得熟,其日因为他家成婚行礼,也来看看耍子。李夫人平日极是信他的,就问他道:“你看我家女婿卢郎,官禄厚薄如何?”女巫道:“卢郎不是那个长须后生么?”李母道:“正是。”女巫道:“若是这个人,不该是夫人的女婿。夫人的女婿,不是这个模样。”李夫人道:“吾女婿怎么样的?”女巫道:“是一个中形白面,一些髭髯也没有的。”李夫人失惊道:“依你这等说起来,我小姐今夜还嫁人不成哩!”女巫道:“怎么嫁不成?今夜一定嫁人。”李夫人道:“好胡说!既是今夜嫁得成,岂有不是卢郎的事?”女巫道:“连我也不晓得缘故。”道言未了,只听得外面鼓乐喧天,卢生来行纳采礼,正在堂前拜跪。李夫人拽着女巫的手,向后堂门缝里指着卢生道:“你看这个行礼的,眼见得今夜成亲了,怎么不是我女婿?好笑!好笑!”那些使数养娘们见夫人说罢,大家笑道:“这老妈妈惯扯大谎,这番不谁了。”女巫只不做声。 须臾之间,诸亲百眷都来看成婚盛礼。元来唐时衣冠人家,婚礼极重。合卺之夕,凡属两姓亲朋,无有不来的。就中有引礼、赞礼之人,叫做“傧相”,都不是以下人做,就是至亲好友中间,有礼度熟闲、仪客出众、声音响亮的,众人就推举他做了,是个尊重的事。其时卢生同了两个傧相,堂上赞拜。礼毕,新人入房。卢生将李小姐灯下揭巾一看,吃了一惊,打一个寒襟,叫声“呵呵!”往外就走。亲友问他,并不开口,直走出门,跨上了马,连加两鞭,飞也似去了。宾友之中,有几个与他相好的,要问缘故。又有与李氏至戚的,怕有别话错了时辰,要成全他的,多来追赶。有的赶不上罢了,那赶着的,问他劝他,只是摇手道:“成不得!成不得!”也不肯说出缘故来,抵死不肯回马。众人计无所出,只得走转来,把卢生光景,说了一遍。那李县令气得目睁口呆,大喊道:“成何事体!成何事体!”自思女儿一貌如花,有何作怪?今且在众亲友面前说明,好教他们看个明白。因请众亲戚都到房门前,叫女儿出来拜见。就指着道:“这个便是许卢郎的小女,岂有惊人丑貌?今卢郎一见就走,若不教他见见众位,到底认做个怪物了!”众人抬头一看,果然丰姿冶丽,绝世无双。这些亲友也有说是卢郎无福的,也有说卢郎无缘的,也有道日子差池犯了凶煞的,议论一个不定。李县令气忿忿的道:“料那厮不能成就,我也不伏气与他了。我女儿已奉见宾客,今夕嘉礼不可虚废。宾客里面有愿聘的,便赴今夕佳期。有众亲在此作证明,都可做大媒。”只见傧相之中,有一人走近前来,不慌不忙道:“小子不才,愿事门馆。”众人定睛看时,那人姓郑,也是拜过官职的了。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下颏上真个一根髭须也不曾生,且是标致。众人齐喝一声采道:“如此小姐,正该配此才郎!况且年貌相等,门阀相当。”就中推两位年高的为媒,另择一个年少的代为傧相,请出女儿,交拜成礼,且应佳期。一应未备礼仪,婚后再补。是夜竟与郑生成了亲。郑生容貌果与女巫之言相合,方信女巫神见。 成婚之后,郑生遇着卢生,他两个原相交厚的,问其日前何故如此。卢生道:“小弟揭巾一看,只见新人两眼通红,大如朱盏,牙长数寸,爆出口外两边。那里是个人形?与殿壁所画夜叉无二。胆俱吓破了,怎不惊走?”郑生笑道:“今已归小弟了。”卢生道:“亏兄如何熬得?”郑生道:“且请到弟家,请出来与兄相见则个。”卢生随郑生到家,李小姐梳壮出拜,天然绰约,绝非房中前日所见模样,懊悔无及。后来闻得女巫先曾有言,如此如此,晓得是有个定数,叹往罢了。正合着古话两句道: 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而今再说一个唐时故事:乃是乾元年间,有一个吏部尚书,姓张名镐。有第二位小姐,名唤德容。那尚书在京中任上时,与一个仆射姓裴名冕的,两个往来得最好。裴仆射有第三个儿子,曾做过蓝田县尉的,叫做裴越客。两家门当户对,张尚书就把这个德容小姐许下了他亲事,已拣定日子成亲了。 却说长安西市中有个算命的老人,是李淳风的族人,叫做李知微,星数精妙。凡看命起卦,说人吉凶祸福,必定断下个日子,时刻不差。一日,有个姓刘的,是个应袭赁子,到京理荫求官,数年不得。这一年已自钻求要紧关节,叮嘱停当,吏部试判已毕,道是必成。闻西市李老之名,特来请问。李老卜了一封,笑道:“今年求之不得,来年不求自得。”刘生不信,只见吏部出榜,为判上落了字眼,果然无名。到明年又在吏部考试,他不曾央得人情,仰且自度书判中下,未必合式,又来西市问李老。李老道:“我旧岁就说过的,君官必成,不必忧疑。”刘生道:“若得官,当在何处?”李老道:“禄在大梁地方。得了后,你可再来见我,我有话说。”吏部榜出,果然选授开封县尉。刘生惊喜,信之如神,又去见李老。李老道:“君去为官,不必清俭,只消恣意求取,自不妨得。临到任满,可讨个差使,再入京城,还与君推算。”刘生记着言语,别去到任。那边州中刺史见他旧家人物,好生委任他。刘生想着李老之言,广取财贿,毫无避忌。上下官吏都喜欢他,再无说话。到得任满,贮积千万。遂见刺史,讨个差使。刺史依允,就教他部着本租税解京。到了京中,又见李老。李老道:“公三日内即要迁官。”刘生道:“此番进京,实要看个机会,设法迁转。却是三日内,如何能勾?况未得那升迁日期,这个未必准了。”李老道:“决然不差,迁官也就在彼郡。得了后,可再来相会,还有说话。”刘生去了,明日将州中租赋到左藏库交纳。正到库前,只见东南上诺大一只五色鸟飞来库藏屋顶住着,文彩辉煌,百鸟喧噪,弥天而来。刘生大叫:“奇怪!奇怪!”一时惊动了内官宫监。大小人等,都来看嚷。有识得的道:“此是凤凰也!”那大鸟住了一会,听见喧闹之声,即时展翅飞起,百鸟渐渐散去。此话闻至天子面前,龙颜大喜。传出敕命来道:“那个先见的,于原身官职加升一级改用。”内官查得真实,却是刘生先见,遂发下吏部,迁授浚仪县丞。果是三日,又就在此州。刘生愈加敬信李老,再来问此去为官之方。李老云“只须一如前政。”刘生依言,仍旧恣意贪取,又得了千万。任满赴京听调,又见李老。李老曰:“今番当得一邑正官,分毫不可取了。慎之!慎之!”刘生果授寿春县宰。他是两任得惯了的手脚,那里忍耐得住?到任不久,旧性复发,把李老之言,丢过一边。偏生前日多取之言好听,当得个谨依来命;今日不取之言迂阔,只推道未可全信。不多时上官论刻追赃,削职了。又来问李老道:“前两任只叫多取,今却叫不可妄取,都有应验,是何缘故?”李老道:“今当与公说明,公前世是个大商,有二千万资财,死在汴州,财散在人处。公去做官,原是收了自家旧物,不为妄取,所以一些无事。那寿春一县之人,不曾欠公的,岂可过求?如今强要起来,就做坏了。”刘生大伏,惭悔而去。凡李老之验,如此非一,说不得这许多,而今且说正话。 那裴仆射家拣定了做亲日期,叫媒人到张尚书家来通信道日。张尚书闻得李老许多神奇灵应,便叫人接他过来,把女儿八字与婚期,教他合一合看,怕有什么冲犯不宜。李老接过八字,看了一看,道:“此命喜事不在今年,亦不在此方。”尚书道:“只怕日子不利,或者另改一个也罢,那有不在今年之理?况且男女两家,都在京中,不在此方,便在何处?”李道:“据看命数已定,今年决然不得成亲,吉日自在明年三月初三日。先有大惊之后,方得会合,却应在南方。冥数已定,日子也不必选,早一日不成,迟一日不得。”尚书似信不信的道:“那有此话?”叫管事人封个赏封,谢了去。见出得门,裴家就来接了去,也为婚事将近,要看看休咎。李老到了裴家占了一卦道:“怪哉!怪哉!此封恰与张尚书家的命数,正相符合。”遂取文房四宝出来,写了一柬:三月三日,不迟不疾。水浅舟胶,虎来人得。惊则大惊,吉则大吉。 裴越客看了,不解其意,便道:“某正为今年尚书府亲事只在早晚,问个吉凶。这‘三月三日’之说,何也?”李老道:“此正是婚期。”裴越客道:“日子已定了,眼见得不到那时了。不准,不准!”李老道:“郎君不得性急。老汉所言,万无一误。”裴越客道:“‘水浅舟胶,虎来人得。’大略是不祥的说话了。”李老道:“也未必不祥,应后自见。”作别过了。 正待要欢天喜地指日成亲,只见补阙拾遗等官,为选举不公,文章论刻吏部尚书。奉圣旨:谪贬张镐为定州司户,即日就道。张尚书叹道:“李知微之言,验矣!”便教媒人回复裴家,约定明年三月初三,到定州成亲。自带了家眷,星夜到贬处去了。元来唐时大官廖谪贬甚是消条,亲眷避忌,不十分肯与往来的,怕有朝廷不测,时时忧恐。张尚书也不把裴家亲事在念了。裴越客得了张家之信,吃了一惊,暗暗道:“李知微好准卦!毕竟要依他的日子了。”真是到手佳期却成虚度,闷闷不乐过了年节。一开新年,便打点束装,前赴定州成婚。那越客是豪奢公子,规模不小。坐了一号大座船,满载行李辎重,家人二十多房,养娘七八个,安童七八个,择日开船。越客恨不得肋生双翅,脚下腾云,一眨眼就到定州。行了多日,已是二月尽边,皆因船只狼逾,行李沉重,一日行不上百来里路,还有搁着浅处,弄了几日才弄得动的,还差定州三百里远近。越客心焦,恐怕张家不知他在路上,不打点得,错过所约日子。一面舟行,一面打发一个家人,在岸路驿中讨了一匹快马,先到定州报信。家人星夜不停,报入定州来。那张尚书身在远方,时怀忧闷,况且不知道裴家心下如何,未知肯不嫌路远来赴前约否。正在思忖不定,得了此报,晓得裴郎已在路上将到,不胜之喜。走进衙中,对家眷说了,俱各欢喜不尽。 此时已是三且初二日了,尚书道:“明日便是吉期。如何来得及?但只是等裴郎到了,再定日未迟。”是夜因为德容小姐佳期将近,先替他簪了髻,设宴在后花园中,会集衙中亲丁女眷,与德容小姐添妆把盏。那花园离衙斋将有半里,定州是个山深去处。虽然衙斋左右多是些丛林密箐,与山林之中无异,可也幽静好看。那德容小姐同了衙中姑姨姊妹,尽意游玩。酒席既阑,日色已暮,都起身归衙。众女眷或在前,或在后,大家一头笑语,一头行走。正在喧哄之际,一阵风过,竹林中腾地跳出一个猛虎来,擒了德容小姐便走。众女眷吃了一惊,各各逃窜。那虎已自跳入翳荟之处,不知去向了。众人性定,奔告尚书得知,合家啼哭得不耐烦。那时夜已昏黑,虽然聚得些人起来,四目相视,束手无策。无非打了火把,四下里照得一照,知他在何路上可以救得?干闹嚷了一夜,一毫无干。 第2016章 /11/14 到得天晓,张尚书噙着眼泪,点起人夫,去寻骸骨。漫山遍野,无处不到,并无一些下落。张尚书又恼又苦,不在话下。 且说裴越客已到定州界内石阡江中。那江中都是些山根石底,重船到处触碍,一发行不得。已是三月初二日了,还差几十里。越客道:“似此行去,如何赶得明日到?”心焦背热,与船上人发极嚷乱。船上人道:“是用不得性的!我们也巴不得到了讨喜酒吃,谁耐烦在此延挨?”裴越客道:“却是明日吉期,这等担阁怎了?”船上人道:“只是船重得紧,所以只管搁浅。若要行得快,除非上了些岸,等船轻了好行。”越客道:“有理,有理。”他自家着了急的,叫住了船,一跳便跳上了岸,招呼人家人起来。那些家人见主人已自在岸上了,谁敢不上?一定就走了二十多人起来,那船早自轻了。越客在前,人家人在后,一路走去。那船好转动,不比先前,自在江中相傍着行。行得四五里,天色将晚。看见岸旁有板屋一间,屋内有竹床一张,越客就走进屋内,叫仆童把竹床上扫拂一扫拂,尘了歇一歇气再走。这许多僮仆,都站立左右,也有站立在门外的。正在歇息,只听得树林中飕飕的风响。于时一线月痕和着星光,虽不甚明白,也微微看得见,约莫风响处,有一物行走甚快。将到近边,仔细看去,却是一个猛虎背负一物而来。众人惊惶,连忙都躲在板屋里来。其虎看看至近,众人一齐敲着板屋呐喊,也有把马鞭子打在板上,振得一片价响。那虎到板屋侧边,放下背上的东西,抖抖身子,听得众人叫喊,象似也有些惧怕,大吼一声,飞奔入山去了。 众人在屋缝里张着,看那放下的东西,恰象个人一般,又恰象在那里有些动。等了一会,料虎去远了,一齐捏把汗出来看时,却是一个人,口中还微微气喘。来对越客说了,越客分忖众人救他,慌忙叫放船拢岸。众人扛扶其人上了船,叫快快解了缆开去,恐防那虎还要寻来。船行了半响,越客叫点起火来看。舱中养娘们各拿蜡烛点起,船中明亮。看那人时,却是: 眉湾杨柳,脸绽芙蓉。喘吁吁吐气不齐,战兢兢惊神未定。头垂发乱,是个醉扶上马的杨妃;目闭唇张,好似死乍还魂的杜丽。面庞勾可十六八,美艳从来无二三。 越客将这女子上下看罢,大惊说道:“看他容颜衣服,决不是等闲村落人家的。”叫众养娘好生看视。众养娘将软褥铺衬,抱他睡在床上,解看衣服,尽被树林荆刺抓破,且喜身体毫无伤痕。一个养娘替他将乱发理清梳通了,挽起一髻,将一个手帖替他扎了。拿些姜汤灌他,他微微开口,咽下去了。又调些粥汤来灌他。弄了三四更天气,看看苏醒,神安气集。忽然抬起头来,开目一看,看见面前的人一个也不认得,哭了一声,依旧眠倒了。这边养娘们问他来历、缘故及遇虎根由,那女子只不则声,凭他说来说去,竟不肯答应一句。 渐渐天色明了,岸上有人走动,这边船上也着水夫上纤。此时离州城只有三十里了。听得前面来的人,纷纷讲说道:“张尚书第二位小姐,昨夜在后花园中游赏,被虎扑了去,至今没寻尸骸处。”有的道:“难道连衣服都吃尽了不成?”水夫闻得此言,想着夜来的事,有些奇怪,商量道:“船上□□莫不正是?”就着一个下船来,把路上人来的说话,禀知越客。越客一发惊异道:“依此说话,被虎害的正是这定下的娘子了。这船中救得的,可是不是?”连忙叫一个知事的养娘来,分忖他道:“你去对方才救醒的小娘子说,问可是张家德容小姐不是。”养娘依言去问,只见那女子听得叫出小名来,便大哭将起来,道:“你们是何人,晓得我的名字?”养娘道:“我们正是裴官人家的船,正为来赴小姐佳期,船行的迟,怕赶日子不迭,所以官人只得上岸行走,谁知却救了小姐上船,也是天缘分定。”那小姐方才放下了心,便说:“花园遇虎,一路上如腾云驾雾,不知行了多少路,自拼必死,被虎放下地时,已自魂不附体了。后来不知如何却在船上。”养娘把救他的始未说了一遍。来复越客道:“正是这个小姐。”越客大喜,写了一书差一个人飞报到州里尚书家来。 尚书正为女儿骸骨无寻,又且女婿将到,伤痛无奈,忽见裴家苍头有书到,愈加感切。拆开来看,上写道: 趋赴嘉札,江行舟涩。从陆倍道,忽遇虎负爱女至。惊逐之顷,虎去而人不伤。今完善在舟,希示进止!子婿裴越客百拜。 尚书看罢,又惊又喜。走进衙中说了,满门叹异。尚书夫人便道:“从来罕闻奇事。想是为吉日赶不及了,神明所使。”今小姐既在裴郎船上,还可赶得今朝成亲。”尚书道:“有理,有理。”就叫牵一匹快马,带了仪从,不上一个时辰,赶到船上来。翁婿相见,甚喜。见了女儿,又悲又喜,安慰了一番。尚书对裴越客道:“好教贤婿得知,今日之事,旧年间李知微已断定了,说成亲毕竟要今日。昨晚老夫见贤婿不能勾就到,道是决赶不上今日这吉期,谁想有此神奇之事,把小女竟送到尊舟?如今若等尊舟到州城,水路难行,定不能勾。莫若就在尊舟,结了花烛,成了亲事,明日慢慢回衙,这吉期便不错过了。”裴越客见说,便想道:“若非岳丈之言,小婿几乎忘了。旧年李知微题下六句。首二句道:‘三月三日,不迟不疾。’若是小婿在舟行时,只疑迟了,而今虎送将来,正应着今日。中二句道:‘水浅舟胶,虎来人得。’小婿起初道不祥之言,谁知又应着这奇事。后来二句:‘惊则大惊,吉则大吉。’果然这一惊不小,谁知反因此凑着吉期。李知微真半仙了!”张尚书就在船边分派人,唤起傧相,办下酒席,先在舟中花烛成亲,合卺饮宴。礼毕,张尚书仍旧骑马先回,等他明日舟到,接取女儿女婿。 是夜,裴越客遂同德容小姐就在舟□□入鸳帏欢聚。少年夫妇,极尽于飞之乐。明日舟到,一同上岸,拜见丈母诸亲。尚书夫人及姑姨姊妹、合衙人等,看见了德容小姐,恰似梦中相逢一般。欢喜极了,反有堕下泪来的。人人说道:“只为好日来不及,感得神明之力,遣个猛虎做媒,把百里之程顷刻送到。从来无此奇事。”这话传出去,个个奇骇,道是新闻。民间各处,立起个“虎媒之祠”。但是有婚姻求合的,虔诚祈祷,无有不应。至今黔峡之间,香火不绝。于时有六句口号: 仙翁知微,判成定数。 虎是神差,佳期不挫。 如此媒人,东道难做。 诗曰: 色中饿鬼是僧家,尼扮繇来不较差。 况是能通闺阁内,但教着手便勾叉。 话说三姑六婆,最是人家不可与他往来出入。盖是此辈功夫又闲,心计又巧,亦且走过干家万户,见识又多,路数又熟,不要说那些不正气的妇女,十个着了九个儿,就是一些针缝也没有的,他会千方百计弄出机关,智赛良、平,辨同何、贾,无事诱出有事来。所以宦户人家有正经的,往往大张告示,不许出入。其间一种最狠的,又是尼姑。他借着佛天为由,庵院为囤,可以引得内眷来烧香,可以引得子弟来游耍。见男人问讯称呼,礼数毫不异僧家,接对无妨。到内室念佛看经,体格终须是妇女,交搭更便。从来马泊六、撮合山,十桩事到有九桩是尼姑做成、尼庵私会的。 只说唐时有个妇人狄氏,家世显宦,其夫也是个大官,称为夫人。夫人生得明艳绝世,名动京师。京师中公侯戚里人家妇女,争宠相骂的,动不动便道:“你自逞标致,好歹到不得狄夫人,乃敢欺凌我!”美名一时无比,却又资性贞淑,言笑不苟,极是一个有正经的妇人。于时西池春游,都城士女欢集,王侯大家,油车帘幕,络绎不绝。狄夫人免不得也随俗出游。有个少年风流在京侯选官的,叫做滕生。同在池上,看见了这个绝色模样,惊得三魂飘荡,七魄飞扬,随来随去,目不转睛。狄氏也抬起眼来,看见膝生风流行动,他一边无心的,却不以为意。争奈膝生看得痴了,恨不得寻口冷水,连衣服都吞他的肚里去。问着旁边人,知是有名美貌的狄夫人。车马散了,膝生怏怏归来,整整想了一夜。自是行忘止,食忘飨,却象掉下了一件甚么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心上。熬煎不过,因到他家前后左右,访问消息,晓得平日端洁,无路可通。滕生想道:“他平日岂无往来亲厚的女眷?若问得着时,或者寻出机会来。”仔细探访,只见一日他门里走出一个尼姑来。滕生尾着去,问路上人,乃是静乐院主慧澄,惯一在狄夫人家出入的。滕生便道:“好了,好了。”连忙跑到下处,将银十两封好了,急急赶到静乐院来。问道:“院主在否?”慧澄出来,见是一个少年官人,请进奉茶。稽首毕,便问道:“尊姓大名?何劳贵步?”滕生通罢姓名,道:“别无他事,久慕宝房清德,少备香火之资,特来随喜。”袖中取出银两递过来。慧澄是个老世事的,一眼瞅去,觉得沉重,料道有事相央,口里推托“不当!”手中已自接了。 第2016章 /11/15 11月15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 谢道:“承蒙厚赐,必有所言。”滕生只推没有别话,表意而已,别了回寓。慧澄想道:“却不奇怪!这等一个美少年,想我老尼什么?送此厚礼,又无别话。”一时也委决不下。 只见滕生每日必来院中走走,越见越加殷勤,往来渐熟了。慧澄一口便问道:“官人含糊不决,必有什么事故,但有见托,无不尽力。”滕生道:“说也不当,料是做不得的。但只是性命所关,或者希冀老师父万分之一出力救我,事若不成,挟个害病而死罢了。”慧澄见说得尴尬,便道:“做得做不得,且说来!”滕生把西池上遇见狄氏,如何标致,如何想慕,若得一了凤缘,万金不惜,说了一遍。慧澄笑道:“这事却难,此人与我往来,虽是标致异常,却毫无半点暇疵,如何动得手?”滕生想一想,问道:“师父既与他往来,晓得他平日好些什么?”慧澄道:“也不见他好甚东西。”滕生又道:“曾托师父做些甚么否?”慧澄道:“数日前托我寻些上好珠子,说了两三遍。只有此一端。”滕生大笑道:“好也!好也!天生缘分。我有个亲戚是珠商,有的是好珠。我而今下在他家,随你要多少是有的。”即出门雇马,乡飞也似去了。 一会,带了两袋大珠来到院中,把与慧澄看道:“珠值二万贯,今看他标致分上,让他一半,万贯就与他了。”慧澄道:“其夫出使北边,他是个女人,在家那能凑得许多价钱?”滕生笑道:“便是四五千贯也罢,再不,千贯数百贯也罢。若肯圆成好事,一个钱没有也罢了。”慧澄也笑道:“好痴话!既有此珠,我与你仗苏、张之舌,六出奇计,好歹设法来院中走走。此时再看机会,弄得与你相见一面,你自放出手段来,成不成看你造化,不关我事。”滕生道:“全仗高手救命则个。” 慧澄笑嘻嘻地提了两囊珠子,竟望狄夫人家来。与夫人见礼毕,夫人便问:“囊中何物?”慧澄道:“是夫人前日所托寻取珠子,今有两囊上好的,送来夫人看看。”解开囊来,狄氏随手就囊中取起来看,口里啧啧道:“果然好珠!”看了一看,爱玩不已。问道:“要多少价钱?”慧澄道:“讨价万贯。”狄氏惊道:“此只讨得一半价钱,极是便宜的。但我家相公不在,一时凑不出许多来,怎么处?”慧澄扯狄氏一把道:“夫人,且借一步说话。”狄氏同他到房里来。慧澄说道:“夫人爱此珠子,不消得钱,此是一个官人要做一件事的。”说话的,难道好人家女眷面前,好直说道送此珠子求做那件事一场不成?看官,不要性急,你看那尼姑巧舌,自有宛转。当时狄氏问道:“此官人要做何事?”慧澄道:“是一个少年官人,因仇家诬枉,失了宜职,只求一关节到吏部辨白是非,求得复任,情愿送此珠子。我想夫人兄弟及相公伯叔辈,多是显要,夫人想一门路指引他,这珠子便不消钱了。”狄氏道:“这等,你且拿去还他,等我慢慢想丁想,有了门路再处。”慧澄道:“他事体急了,拿去,他又寻了别人,那里还捞得他珠子转来?不如且留在夫人这里,对他只说有门路,明日来讨回音罢。”狄氏道:“这个使得。”慧澄别了,就去对滕生一一说知。滕生道:“今将何处?”慧澄道:“他既看上珠子,收下了,不管怎的,明日定要设法他来看手段!”滕生又把十两银子与他了,叫他明日早去。 那边狄氏别了慧澄,再把珠子细看,越看越爱。便想道:“我去托弟兄们,讨此分上不难,这珠眼见得是我的了。”原来人心不可有欲,一有欲心被人窥破,便要落入圈套。假如狄氏不托尼姑寻珠,便无处生端;就是见了珠子,有钱则买,无钱便罢,一则一,二则二,随你好汉,动他分毫不得。只为欢喜这珠子,又凑不出钱,便落在别人机彀中,把一个冰清玉洁的弄得没出豁起来。却说狄氏明日正在思量这事,那慧澄也来了,问道:“夫人思量事体可成否?”狄氏道:“我昨夜为他细想一番,门路却有,管取停当。”慧澄道:“却有一件难处,动万贯事体,非同小可。只凭我一个贫姑,秤起来,肉也不多几斤的。说来说去,宾主不相识,便道做得事来,此人如何肯信?”狄氏道:“是到也是,却待怎么呢?”慧澄道:“依我愚见,夫人只做设斋到我院中,等此官人只做无心撞见,两下觌面照会,这使得么?”狄氏是个良人心性,见说要他当面见生人,耳根通红起来,摇手道:“这如何使得!”慧澄也变起脸来道:“有甚么难事?不过等他自说一段缘故,这里应承做得,使他别无疑心。方才的确。若夫人道见面使不得,这事便做不成,只索罢了,不敢相强。”狄氏又想了一想道:“既是老师父主见如此,想也无妨。后二日我亡兄忌日,我便到院中来做斋,但只叫他立谈一两句,就打发去,须防耳目不雅。”慧澄道:“本意原只如此,说罢了正话,留他何干?自不须断当得。”慧澄期约已定,转到院中,滕生已先在,把上项事一一说了。滕生拜谢道:“仪、秦之辨,不过如此矣!”巴到那日,慧澄清早起来,端正斋筵。先将滕生藏在一个人迹不到的静室中,桌上摆设精致酒肴,把门掩上了。慧澄自出来外厢支持,专等狄氏。正是: 安排扑鼻香芳饵,专等鲸鲵来上钩。 狄氏到了这日哺时果然盛妆而来。他恐怕惹人眼目,连童仆都打发了去,只带一个小丫鬟进院来。见了慧澄,问道:“其人来未?”慧澄道:“未来。”狄氏道:“最好。且完了斋事。”慧澄替他宣扬意旨,祝赞已毕,叫一个小尼领了丫鬟别处顽耍。对狄氏道:“且到小房一坐。”引狄氏转了几条暗弄,至小室前,搴帘而入。只见一个美貌少年独自在内,满桌都是酒肴,吃了一惊,便欲避去。慧澄便捣鬼道:“正要与夫人对面一言,官人还不拜见!”滕生卖弄俊俏,连忙趋到跟前,劈面拜下去。狄氏无奈,只得答他。慧澄道:“官人感夫人盛情,特备一后酒谢夫人。夫人鉴其微诚,万勿推辞!”狄氏欲待起身,抬起眼来,原来是西池上曾面染过的。看他生得少年,万分清秀可喜,心里先自软了。带着半羞半喜,呐出一句道:“有甚事,但请直说。”慧澄挽着狄氏衣袂道:“夫人坐了好讲,如何彼此站着?”滕生满斟着一杯酒,笑嘻嘻的唱个肥诺,双手捧将过来安席。狄氏不好却得,只得受了,一饮而尽。慧澄接着酒壶,也斟下一杯。狄氏会意,只得也把一杯回敬。眉来眼去,狄氏把先前矜庄模样都忘怀了。又问道:“官人果要补何官?”滕生便把眼瞅慧澄一眼道:“师父在此,不好直说。”慧澄道:“我便略回避一步。”跳起身来就走,扑地把小门关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滕生便移了己坐,挨到狄氏身边,双手抱住道:“小子自池上见了夫人,朝思暮想,看看等死,只要夫人救小子一命。夫人若肯周全,连身躯性命也是夫人的了,甚么得官不得官放在心上?”双膝跪将下去。狄氏见他模样标致,言词可怜,千夫人万夫人的哀求,真个又惊又爱。欲要叫喊,料是无益。欲要推托,怎当他两手紧紧抱住。就跪的势里,一直抱将起来,走到床前,放倒在床里,便去乱扯小衣。狄氏也一时动情,淫兴难遏,没主意了。虽也左遮右掩,终久不大阻拒,任他舞弄起来。那滕生是少年在行,手段高强,弄得狄氏遍体酥麻,□□早泄。原来狄氏虽然有夫,并不曾经着这般境界,欢喜不尽。*既散,挈其手道:“子姓甚名谁?若非今日,几虚做了一世人。自此夜夜当与子会。”滕生说了姓名,千恩万谢。恰好慧澄开门进来,狄氏羞惭不语。慧澄道:“夫人勿怪!这官人为夫人几死,贫道慈悲为本,设法夫人救他一命,胜造七级浮图。”狄氏道:“你哄得我好!而今要在你身上,夜夜送他到我家来便罢。”慧澄道:“这个当得。”当夜散去。 此后每夜便开小门放滕生进来,并无虚夕。狄氏心里爱得紧,只怕他心上不喜欢,极意奉承。滕生也尽力支陪,打得火块也似热的。过得数月,其夫归家了,略略踪迹稀些。然但是其夫出去了,便叫人请他来会。又是年余,其夫觉得有些风声,防闲严切,不能往来。狄氏思想不过,成病而死。本来好好一个妇人,却被尼姑诱坏了身体,又送了性命。然此还是狄氏自己水性,后来有些动情,没正经了,故着了手。而今还有一个正经的妇人,中了尼姑毒计,到底不甘,与夫同心合计,弄得尼姑死无葬身之地。果是快心,罕闻罕见。正合着:《普门品》云: 咒诅诸□□,所欲害身者。 念彼观音力,还若于本人。 话说婆州一个秀才,姓贾,青年饱学,才智过人。有妻巫氏,姿容绝世,素性贞淑。两口儿如鱼似水,你敬我爱,并无半句言语。那秀才在大人家处馆读书,长是半年不回来。巫娘子只在家里做生活,与一个侍儿叫做春花过日。那娘子一手好针线绣作。曾绣一幅观音大士,绣得庄严色相,俨然如生。他自家十分得意,叫秀才拿到裱褙店里接着,见者无不赞叹。裱成画轴,取回来挂在一间洁净房里,朝夕焚香供养。只因一念敬奉观音,那条街上有一个观音庵,庵中有一个赵尼姑,时常到他家来走走。秀才不在家时,便留他在家做伴两日。赵尼姑也有时请他到庵里坐坐,那娘子本分,等闲也不肯出门,一年也到不得庵里一两遭。 一日春间,因秀才不在,赵尼姑来看他,闲话了一会,起身送他去。赵尼姑道:“好天气,大娘便同到外边望望。”也是合当有事,信步同他出到自家门首,探头门外一看,只见一个人谎子打扮的,在街上摆来,被他劈面撞见。巫娘子连忙躲了进来,掩在门边,赵尼姑却立定着。原来那人认得赵尼姑的,说道:“赵师父,我那处寻你不到,你却在此。我有话和你商量则个。”尼姑道:“我别了这家大娘来和你说。”便走进与巫娘子作别了,这边巫娘子关着门,自进来了。 且说那叫赵尼姑这个谎子打扮的人,姓卜名良,乃是婆州城里一个极□□不长进的。看见人家有些颜色的妇人,便思勾搭上场,不上手不休。亦且淫滥之性,不论美恶,都要到手,所以这些尼姑,多是与他往来的。有时做他牵头,有时趁着绰趣。这赵尼姑有个徒弟,法名本空,年方二十余岁,尽有姿容。那里算得出家?只当老尼养着一个粉头一般,陪人歇宿,得人钱财,但只是瞒着人做。这个卜良就是赵尼姑一个主顾。当日赵尼姑别了巫娘子赶上了他,问道:“卜官人,有甚说话?”卜良道:“你方才这家,可正是贾秀才家?”赵尼姑道:“正是。”卜良道:“久闻他家娘子生得标致,适才同你出来掩在门里的,想正是他了。”赵尼姑道:“亏你聪明,他家也再无第二个。不要说他家,就是这条街上,也没再有似他标致的。”卜良道:“果然标致,名不虚传!几时再得见见,看个仔细便好。”赵尼姑道:“这有何难!二月十九日观音菩萨生辰,街上迎会,看的人,人山人海,你便到他家对门楼上,赁门房子住下了。 第2016章 /11/16 11月16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他独自在家里,等我去约他出来,门首看会,必定站立得久。那时任凭你窗眼子张着,可不看一个饱?”卜良道:“妙,妙!” 到了这日,卜良依计到对门楼上住下,一眼望着贾家门里。只见赵尼姑果然走进去,约了出来。那巫娘子一来无心,二来是自己门首,只怕街上有人瞧见,怎提防对门楼上暗地里张他?卜良从头至尾,看见仔仔细细。直待进去了,方才走下楼来。恰好赵尼姑也在贾家出来了,两个遇着。赵尼姑笑道:“看得仔细么?”卜良道:“看到看得仔细了,空想无用,越看越动火,怎生到得手便好?”赵尼姑道:“阴沟洞里思量天鹅肉吃!他是个秀才娘子,等闲也不出来。你又非亲非族,一面不相干,打从那里交关起?只好看看罢了,”一头说,一头走到了庵里。卜良进了庵,便把赵尼姑跪一跪道:“你在他家走动,是必在你身上想一个计策,勾他则个。”赵尼姑摇头道:“难,难,难!”卜良道:“但得尝尝滋昧,死也甘心。”赵尼姑道:“这娘子不比别人,说话也难轻说的。若要引动他春心与你往来,一万年也不能勾!若只要尝尝滋昧,好歹硬做他一做,也不打紧,却是性急不得。”卜良道:“难道□□他不成?”赵尼姑道:“强是不强,不由得他不肯。”卜良道:“妙计安在?我当筑坛拜将。”赵尼姑道:“从古道‘慢橹摇船捉醉鱼’,除非弄醉了他,凭你施为。你道好么?”卜良道:“好到好,如何使计弄他?”赵尼姑道:“这娘子点酒不闻的,他执性不吃,也难十分强他。若是苦苦相劝,他疑心起来,或是喧怒起来,毕竟不吃,就没奈他何。纵然灌得他一杯两盏,易得醉,易得醒,也脱哄他不得。”卜良道:“而今却是怎么?”赵尼姑道:“有个法儿算计他,你不要管。”卜良毕竟要说明,赵尼姑便附耳低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道好否?”卜良跌脚大笑道:“妙计,妙计!从古至今,无有此法。”赵尼姑道:“只有一件,我做此事哄了他,他醒来认真起来,必是怪我,不与我往来了,却是如何?”卜良道:“只怕不到得手,既到了手,他还要认甚么真?翻得转面孔?凭着一昧甜言媚语哄他,从此做了长相交也不见得。倘若有些怪你,我自重重相谢罢了。敢怕替我滚热了,我还要替你讨分上哩。”赵尼姑庄“看你嘴脸!”两人取笑了一回,各自散了。 自此,卜良日日来庵中问信,赵尼姑日日算计要弄这巫娘子。隔了几日,赵尼姑办了两盒茶食来贾家探望巫娘子,巫娘子留她吃饭。赵尼姑趁着机会,扯着些闲言语,便道:“大娘子与秀才官人两下青春,成亲了多时,也该百喜信生小官人了。”巫娘子道:“便是呢!”赵尼姑道:“何不发个诚心,祈求一祈求?”巫娘子道:“奴在自己绣的观音菩萨面前,朝夕焚香,也曾暗暗祷祝,不见应验。”赵尼姑道:“大娘年纪小,不晓得求子法。求子嗣须求白衣观音,自有一卷《白衣经》,不是平时的观音,也不是《普门品观音经》。那《白衣经》有许多灵验,小庵请的那卷,多载在后边,可惜不曾带来与大娘看。不要说别处,只是我婆州城里城外,但是印施的,念诵的,无有不生子,真是千唤千应,万唤万应的。”巫娘子道:“既是这般有灵,奴家有烦师父替我请一卷到家来念。”赵尼姑道:“大娘不曾晓得念,这不是就好念得起的。须请大娘到庵中,在白衣大士菩萨面前亲口许下卷数。等贫姑通了诚,先起个卷头,替你念起几卷,以后到大娘家,把念法传熟了,然后大娘逐日自念便是。”巫娘子道:“这个却好。待我先吃两日素,到庵中许愿起经罢。”赵尼姑道:“先吃两日素,足见大娘虔心。起经以后,但是早晨未念之先,吃些早素,念过了吃荤也不妨的。”巫娘子道:“元来如此,这却容易。”巫娘子与他约定日期到庵中,先把五钱银子与他做经衬斋供之费。赵尼姑自去,早把这个消息通与卜良知道了。 那巫娘子果然吃了两日素,到第三日起个五更,打扮了,领了丫鬟春花,趁早上人稀,步过观音庵来。看官听着,但是尼庵、僧院,好人家儿女不该轻易去的。说话的,若是同年生、并时长,在旁边听得,拦门拉住,不但巫娘子完名全节,就是赵尼姑也保命全躯。只因此一去,有分教:旧室娇姿,污流玉树;空门孽质,血染丹枫。这是后话,且听接上前因。 那赵尼姑接着巫娘子,千欢万喜,请了进来坐着。奉茶过了,引他参拜了白衣观音菩萨。巫娘子自己暗暗地祷祝,赵尼姑替他通诚,说道:“贾门信女巫氏,情愿持诵《白衣观音》经卷,专保早生贵子,吉样如意者!”通诚已毕,赵尼姑敲动术鱼,就念起来。先念了《净口业真言》,次念《安土地真言》。启请过,先拜佛名号多时。然后念经,一气念了二十来遍。说这赵尼姑奸狡,晓得巫娘子来得早,况且前日有了斋供,家里定是不吃早饭的。特地故意忘怀,也不拿东西出来,也不问起曾吃不曾吃。只管延挨,要巫娘子忍这一早饿对付地。那巫娘子是个娇怯怯的,空心早起。随他拜了佛多时,又觉劳倦,又觉饥饿,不好说得。只叫丫鬟春花,与他附耳低言道:“你看厨下有些热汤水,斟一碗来!”赵尼姑看见,故意问道:“只管念经完正事,竟忘了大娘曾吃饭未?”巫娘子道:“来得早了,实是未曾。”赵尼姑道:“你看我老昏么!不曾办得早饭。办不及了,怎么处?把昼斋早些罢。”巫娘子道:“不瞒师父说,肚里实是饥了。随分甚么点心,先吃些也好。”赵尼姑故意谦逊了一番,走到房里一会,又走到灶下一会,然后叫徒弟本空托出一盘东西、一壶茶来。巫娘子已此饿得肚转肠鸣了。摆上一台好些时新果品,多救不得饿,只有热腾腾的一大盘好糕。巫娘子取一块来吃,又软又甜,况是饥饿头上,不觉一连吃了几块。小师父把热茶冲上,吃了两口,又吃了几块糕,再冲茶来吃。吃不到两三口,只见巫氏脸儿通红,天旋地转,打个呵欠,一堆软倒在椅子里面。赵尼姑假意吃惊道:“怎的来!想是起得早了,头晕了,扶他床上睡一睡起来罢。”就同小师父本空连椅连人杠到床边,抱到床上放倒了头,眠好了。 你道这糕为何这等利害?元来赵尼姑晓得巫娘子不吃酒,特地对付下这个糕。乃是将糯米磨成细粉,把酒浆和匀,烘得极干,再研细了,又下酒浆。如此两三度,搅入一两样不按君臣的药未,馆起成糕。一见了热水,药力酒力俱发作起来,就是做酒的酵头一般。别人且当不起,巫娘子是吃糟也醉的人,况且又是清早空心,乘饿头上,又吃得多了,热茶下去,发作上来,如何当得?正是: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洗脚水。 赵尼姑用此计较,把巫娘子放翻了。那春花丫头见家主婆睡着,偷得浮生半日闲,小师父引着他自去吃东西顽耍去了,那里还来照管?赵尼姑忙在暗处叫出卜良来道:“雌儿睡在床上了,凭你受用去!不知怎么样谢我?”那卜良关上房门,揭开帐来一看,只见酒气喷人。巫娘两脸红得可爱,就如一朵醉海棠一般,越看越标致了。卜良淫兴如火,先去亲个嘴,巫娘子一些不知。就便轻轻去了裤儿,露出雪白的□□来。卜良腾地爬上身去,急将两腿挨开,把□□插入牝中,乱抽起来。自夸道:“惭愧,也有这一日也!”巫娘子软得身体动弹不得,朦胧昏梦中,虽是略略有些知觉,还错认做家里夫妻做事一般,不知一个皂白,凭他轻薄颠狂了一会。到得兴头上,巫娘醉梦里也哼哼卿卿。卜良乐极,紧紧抱住,叫声“心肝肉,我死也!”一泄如注,行事已毕,巫娘子兀自昏眠未醒,卜良就一手搭在巫娘子身上,做一头偎着脸。 睡下多时,巫娘子药力已散,有些醒来。见是一个面生的人一同睡着,吃了一惊,惊出一身冷汗。叫道:“不好了!”急坐起来,那时把害的酒意都惊散了。大叱道:“你是何人?敢污良人!”卜良也自有些慌张,连忙跪下讨饶道:“望娘子慈悲,恕小子无礼则个。”巫娘子见裤儿脱下,晓得着了道儿,口不答应,提起裤儿穿了,一头喊□□花,一头跳下床便走。卜良恐怕有人见,不敢随来,元在房里躲着。巫娘子开了门,走出房又□□花。春花也为起得早了,在小师父房里打盹,听得家主婆叫响,呵欠连天,走到面前。巫娘子骂道:“好奴才!我在房里睡了,你怎不相伴我?”巫娘子没处出气,狠狠要打,赵尼姑走来相劝。巫娘子见了赵尼姑,一发恼恨,将春花打了两掌,道:“快收拾回去!”春花道:“还要念经。”巫娘子道:“多嘴奴才!谁要你管!”气得面皮紫涨,也不理赵尼姑,也不说破,一径出庵,一口气同春花走到家里。开门进去,随手关了门,闷闷坐着。 定性了一回,问春花道:“我记得饿了吃糕,如何在床上睡着?”春花道:“大娘吃了糕,呷了两口茶,便自倒在椅子上。是赵师父与小师父同扶上床去的。”巫娘子道:“你却在何处?”春花道:“大娘睡了,我肚里也饿,先吃了大娘剩的糕,后到小师父房里吃茶。有些困倦,打了一个盹,听得大娘叫,就来了。”巫娘子道:“你看见有甚么人走进房来?”春花道:“不见甚么人,无非只是师父们。”巫娘子默默无言,自想睡梦中光景,有些恍惚记得,又将手模模自己阴处,见是粘粘涎涎的。叹口气道:“罢了,罢了,谁想这妖尼如此好毒!把我洁净身体与这个甚么天杀的点污了,如何做得人?”噙着泪眼,暗暗恼恨,欲要自尽,还想要见官人一面,割舍不下。只去对着自绣的菩萨哭告道:“弟子有恨在心,望菩萨灵感报应则个。”祷罢,硬硬咽咽,思想丈夫,哭了一场,没情没绪睡了,春花正自不知一个头脑。 且不说这边巫娘子烦恼。那边赵尼姑见巫娘子带着怒色,不别而行,晓得卜良着了手。走进房来,见卜良还眠在床上。 第2016章 /11/17 防盗章,明天11月17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姚锦绣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刚亮,翻身下床去更衣。 外间的大丫鬟翡翠听得动静,忙带着人进来侍候。 小丫鬟捧来热水给姚锦绣洗漱,翡翠拿来一套藕荷色暗纹绣花褙子给姚锦绣换上,底下是粉红色的裙子,腰间系一条丝带,恰好勾勒出她的身形。 一头乌黑亮丽泛着莹莹光泽的头发披散在姚锦绣的脑后,随着她的动作如湖面上的水波一般荡漾开去。 “三小姐的头发真好,像缎子一样柔亮!”翡翠拿着檀香木的梳子给姚锦绣梳头,一下一下梳着,从头顶一直通到发尾。 嘶! 姚锦绣吃痛地扯了一下嘴角,翡翠梳头发的手一顿,脸色有些发白。 姚锦绣偏了偏头,铜镜里印出她额角的伤。 这伤养了一个多月,已经看不出当初的血肉模糊。好在她是z国有名的医学博士,又有随身安装的医疗系统,得到妥善医治,这伤才会好得这么快。现如今也只是留下一条淡粉色的痕迹。再持续用医疗系统里配的药抹上一个月,伤口的痕迹就会消失不见,绝对不会留下一点点疤痕。 想到这儿,姚锦绣又轻扯了一下嘴角。 那是一个多月前,她的身体原主和同父异母的四妹妹姚锦慧发生争执,这伤便是姚锦慧把她的身体原主狠狠推到假山石上撞的。当时姚锦慧用足了全力,是真的巴不得她撞死了才好。 也确实是因为这一茬,她这个z国医学博士才会穿过来。她当时在高速路上遇到车祸,正在争分夺秒救人的时候,不幸又遇到二次车祸,被失控的车辆撞飞,才发生了这一场灵魂穿越。 现在她就是姚锦绣,姚锦绣就是她。 “翡翠。”姚锦绣叫了一声。 “三小姐。”翡翠连忙应了一声。 “赶快把头发给我梳好吧,我饿了。”姚锦绣说着还揉了一下饿疼的胃,肚子也迎合着“咕咕”叫了两声。 昨天吃晚膳的时候,她的祖母,偏心偏到外太空的老太太谢氏,听了姚锦慧有意编排的话故意找茬,害得她晚饭都没吃饱,饿了一晚上,现在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翡翠赶紧把头发给姚锦绣梳好,又给姚锦绣戴了纱花和簪子,姚锦绣偏头看,打扮得也太花哨了,抬手就把纱花取下来丢回妆柩匣子里。 “三小姐……” 翡翠想要劝,姚锦绣忙打断她的话,“这样就很好了,我喜欢素净一点儿。” 打扮得那么艳丽做什么?她的长相本来就不适合那样的打扮,以前原主不晓得这个道理,老是去学长相娇艳的五妹妹姚锦莲的装扮,画虎不成反类犬,搞得自己不伦不类。 她的长相,就只适合这样清秀的装扮! “摆早膳吧。”姚锦绣摆摆手。 翡翠赶紧去叫丫鬟把早膳端进来。 早膳是白米粥、银丝卷、凉拌黄瓜、胭脂萝卜丝,这些都是大厨房统一安排的吃食。 早膳在桌上摆好,姚锦绣坐过去,拿上白瓷勺子,刚伸进白米粥碗里,随身安装的医疗系统就“叮”地一声响了起来。 【提示:有毒——泻药!】 我擦! 姚锦绣的脸皮抖了一下,垂下眼睑遮住了她眼中的冷光。 昨天晚上不准她吃晚膳,今天早上又在她的早膳里给她下泻药,她要是把这碗加了料的白米粥喝下去,还不拉得稀里哗啦,这是准备要她的命啊! 不过一瞬,姚锦绣又抬起头来,把手中的勺子放下,嘴角含着轻笑,“今天早上是谁去大厨房拿的早膳?” 翡翠不疑有他,开口道:“是翠儿,三小姐的饭食一直都是她负责去大厨房拿的。” 姚锦绣想了想问,“翠儿是不是认了一个干娘,好像是在大厨房当差?” 翡翠笑起来,“有翠儿的干娘在,翠儿每次去大厨房拿饭食,都能比其他地方好一些,要喝口热汤什么的也方便得多。” 姚锦绣认同地点点头,“有时候为了把事情办好,拉一拉关系也很有必要。” “都是为了照顾好三小姐。”翡翠也觉得自从翠儿认了干娘之后,三小姐的吃食好了许多。 “那你把翠儿叫进来。” 翡翠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叫翠儿。 姚锦绣眸光冷冷地盯着桌上的饭食,她穿越过来这一个多月,借着受伤的事情,才把院子里的人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把手伸过来了。 姚锦绣似是想起点什么,扬声喊了一声,“珍珠。” 大丫鬟珍珠应声跑了进来,对姚锦绣行了礼,“三小姐。” 姚锦绣对珍珠招了招手,珍珠上前两步,靠近姚锦绣身边,姚锦绣低声道:“你叫人去看一看四小姐那边有什么动静?一会儿回来告诉我。小心一点儿,别被人发现了。” “好,奴婢这就去。” 珍珠出去,翡翠带着翠儿进来。 等翠儿给姚锦绣行礼,姚锦绣也没叫她起来,只是问她,“我的饭食一直都是你去大厨房拿的吗?” “是的,是奴婢。”翠儿低着头道。 “一直都是你一个人,没有假他人之手吧?”姚锦绣问。 翠儿连忙道:“没有,没有,一直都是奴婢做的。” “那就好,我要赏你。”姚锦绣微微一笑,抬头对翡翠道:“把今天的这一桌子早膳都赏给翠儿吃,一点儿都不要浪费了,免得可惜。” 翠儿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姚锦绣冷着脸,盯了一眼立在旁边的翡翠,“去叫两个婆子进来负责喂翠儿吃早饭。” 那一眼凌厉又刺骨,像刀子一样射过来,翡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腿肚子也跟着打颤。什么话都不敢再说,忙出去叫人。 不一会儿进来两个粗使婆子把翠儿拖了出去,翡翠也跟着过去,负责监督两个婆子喂翠儿吃早饭,一桌子的早饭一点也不剩的全进了翠儿的肚子。 不出半个时辰,翠儿就开始腹痛,额上冷汗直冒,接着就开始便溺,拉了个稀里哗啦,止都止不住。翡翠吓得脸都白了。才明白三小姐发火的缘由。 这边处理完,珍珠打听到消息进了门。 “怎么样?”姚锦绣喝了一杯热水问。 “四小姐刚起来一会儿,正在房间里梳妆打扮,听说翻箱倒柜的,试了好几套衣服都不成,也不知道要打扮成什么天仙般的模样。”珍珠说到这儿嘴角翘了起来,带着一丝讥诮。 “还有么?”这么折腾着梳妆打扮,铁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不知道她的那个原因是为谁? “听前院的婆子说,陈阁老家的大公子好像会过来拜访大老爷。”珍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下。 这就对了。 陈阁老和老太爷是同窗,两个人一起进京赶考,一起入仕为官,虽然现在老太爷不在了,但是两家的关系还在,彼此多有来往。 陈阁老的大公子陈昱霖长得芝兰玉树,文采出众,是有名的才子,十三岁的秀才,十六岁的解元,听说明年会参加会试,大家都一致认为他能中会元,如果再在殿试上拔得头筹,中了状元,那就是三元及第。反正无数人看好陈昱霖,称赞他将会是大周朝时隔四十年之后又一个三元及第的超级大学霸。四十年前三元及第的那个人是首辅张大学士。 如此出众之人,自然是许多女子倾慕的对象! 看来姚锦慧是看上陈昱霖了。 姚锦绣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难怪昨天姚锦慧会先跑到老太太谢氏那里去编排她一通,说她弄脏了她的衣裙,闹着让老太太谢氏为她做主,害得自己晚膳都没有吃成。今天又让人在自己的早膳里面下泻药,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出丑,等自己没办法到人前去,到时候姚锦慧就能大展神彩了。 想得倒是很美好。 就是太过可恶! 姚锦绣站起身来,用手抹了一把不见褶皱的衣裙,“走,我们去四妹妹房里瞧一瞧。” 等姚锦绣到了姚锦慧房里,姚锦慧才刚刚梳妆打扮完毕,早膳也才刚摆上桌。 姚锦绣扫了一眼姚锦慧的妆扮,确实比往日更为精心,发髻上比往日多插了一支金步摇,额间点了梨花额钿,水蓝色绣暗纹荷花的褙子,浅粉色绣花裙,脚下穿一双玉底绣花鞋,端的是妍姿艳质,美丽动人。 果然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姚锦绣在桌边坐下,目光落到桌上摆放的早膳上,燕窝粥、银丝卷、千层酥、胭脂萝卜丝、凉拌黄瓜,嗯,比她的早膳准备得要好。 “四妹妹,还是你这里的东西既精致又美味,看起来就很好吃。”姚锦绣吞咽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姚锦慧,露出馋嘴的模样,“好想吃。” 这说的是真话,她是真饿了,昨天晚上饿到今天早上,肚子早就咕咕地叫个不停。 不过说这话却是有目的的。 她就是要在姚锦慧面前露出个馋猫的样子! 只许姚锦慧欺负她,还不许她吃姚锦慧的东西吗? 姚锦绣也不等姚锦慧同意,伸手就拿过一个银丝卷吃起来,几大口吃完,又瞪一眼旁边站着的丫鬟一眼,“站着干什么,傻啦!”一挑眉,“赶紧盛碗燕窝粥!” 丫鬟被姚锦绣一瞪,有些懵,她完全没想到姚锦绣会抢姚锦慧的东西吃,转头看向姚锦慧。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1/18 11月18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於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於阪泉之野。三战,然後得其志。蚩尤作乱,不用帝命。於是黄帝乃徵师诸侯,与蚩尤战於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而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尝宁居。 东至于海,登丸山,及岱宗。西至于空桐,登鸡头。南至于江,登熊、湘。北逐荤粥,合符釜山,而邑于涿鹿之阿。迁徙往来无常处,以师兵为营卫。官名皆以云命,为云师。置左右大监,监于万国。万国和,而鬼神山川封禅与为多焉。获宝鼎,迎日推筴。举风后、力牧、常先、大鸿以治民。顺天地之纪,幽明之占,死生之说,存亡之难。时播百穀草木,淳化鸟兽蟲蛾,旁罗日月星辰水波土石金玉,劳勤心力耳目,节用水火材物。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 黄帝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四人。 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於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其後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仆,生高阳,高阳有圣德焉。黄帝崩,葬桥山。其孙昌意之子高阳立,是为帝颛顼也。 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絜诚以祭祀。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阯,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属。 帝颛顼生子曰穷蝉。颛顼崩,而玄嚣之孙高辛立,是为帝喾。 帝喾高辛者,黄帝之曾孙也。高辛父曰蟜极,蟜极父曰玄嚣,玄嚣父曰黄帝。自玄嚣与蟜极皆不得在位,至高辛即帝位。高辛於颛顼为族子。 高辛生而神灵,自言其名。普施利物,不於其身。聪以知远,明以察微。顺天之义,知民之急。仁而威,惠而信,脩身而天下服。取地之财而节用之,抚教万民而利诲之,历日月而迎送之,明鬼神而敬事之。其色郁郁,其德嶷嶷。其动也时,其服也士。帝喾溉执中而遍天下,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 帝喾娶陈锋氏女,生放勋。娶娵訾氏女,生挚。帝喾崩,而挚代立。帝挚立,不善,而弟放勋立,是为帝尧。 帝尧者,放勋。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黄收纯衣,彤车乘白马。能明驯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便章百姓。百姓昭明,合和万国。 乃命羲、和,敬顺昊天,数法日月星辰,敬授民时。分命羲仲,居郁夷,曰旸谷。敬道日出,便程东作。日中,星鸟,以殷中春。其民析,鸟兽字微。申命羲叔,居南交。便程南为,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中夏。其民因,鸟兽希革。申命和仲,居西土,曰昧谷。敬道日入,便程西成。夜中,星虚,以正中秋。其民夷易,鸟兽毛毨。申命和叔;居北方,曰幽都。便在伏物。日短,星昴,以正中冬。其民燠,鸟兽氄毛。岁三百六十六日,以闰月正四时。信饬百官,众功皆兴。 尧曰:“谁可顺此事?”放齐曰:“嗣子丹硃开明。”尧曰:“吁!顽凶,不用。”尧又曰:“谁可者?”讙兜曰:“共工旁聚布功,可用。”尧曰:“共工善言,其用僻,似恭漫天,不可。”尧又曰:“嗟,四岳,汤汤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有能使治者?”皆曰鲧可。尧曰:“鲧负命毁族,不可。”岳曰:“异哉,试不可用而已。”尧於是听岳用鲧。九岁,功用不成。 尧曰:“嗟!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践朕位?”岳应曰:“鄙德忝帝位。”尧曰:“悉举贵戚及疏远隐匿者。”众皆言於尧曰:“有矜在民间,曰虞舜。”尧曰:“然,朕闻之。其何如?”岳曰:“盲者子。父顽,母嚚,弟傲,能和以孝,烝烝治,不至奸。”尧曰:“吾其试哉。”於是尧妻之二女,观其德於二女。舜饬下二女於妫汭,如妇礼。尧善之,乃使舜慎和五典,五典能从。乃遍入百官,百官时序。宾於四门,四门穆穆,诸侯远方宾客皆敬。尧使舜入山林川泽,暴风雷雨,舜行不迷。尧以为圣,召舜曰:“女谋事至而言可绩,三年矣。女登帝位。”舜让於德不怿。正月上日,舜受终於文祖。文祖者,尧大祖也。 於是帝尧老,命舜摄行天子之政,以观天命。舜乃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遂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辩于群神。揖五瑞,择吉月日,见四岳诸牧,班瑞。岁二月,东巡狩,至於岱宗,祡,望秩於山川。遂见东方君长,合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脩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为挚,如五器,卒乃复。五月,南巡狩;八月,西巡狩;十一月,北巡狩:皆如初。归,至于祖祢庙,用特牛礼。五岁一巡狩,群后四朝。遍告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肇十有二州,决川。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过,赦;怙终贼,刑。钦哉,钦哉,惟刑之静哉! 讙兜进言共工,尧曰不可而试之工师,共工果淫辟。四岳举鲧治鸿水,尧以为不可,岳彊请试之,试之而无功,故百姓不便。三苗在江淮、荆州数为乱。於是舜归而言於帝,请流共工於幽陵,以变北狄;放驩兜於崇山,以变南蛮;迁三苗於三危,以变西戎;殛鲧於羽山,以变东夷:四罪而天下咸服。 尧立七十年得舜,二十年而老,令舜摄行天子之政,荐之於天。尧辟位凡二十八年而崩。百姓悲哀,如丧父母。三年,四方莫举乐,以思尧。尧知子丹硃之不肖,不足授天下,於是乃权授舜。授舜,则天下得其利而丹硃病;授丹硃,则天下病而丹硃得其利。尧曰“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而卒授舜以天下。尧崩,三年之丧毕,舜让辟丹硃於南河之南。诸侯朝觐者不之丹硃而之舜,狱讼者不之丹硃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丹硃而讴歌舜。舜曰“天也”,夫而後之中国践天子位焉,是为帝舜。 虞舜者,名曰重华。重华父曰瞽叟,瞽叟父曰桥牛,桥牛父曰句望,句望父曰敬康,敬康父曰穷蝉,穷蝉父曰帝颛顼,颛顼父曰昌意:以至舜七世矣。自从穷蝉以至帝舜,皆微为庶人。 舜父瞽叟盲,而舜母死,瞽叟更娶妻而生象,象傲。瞽叟爱後妻子,常欲杀舜,舜避逃;及有小过,则受罪。顺事父及後母与弟,日以笃谨,匪有解。 舜,冀州之人也。舜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作什器於寿丘,就时於负夏。舜父瞽叟顽,母嚚,弟象傲,皆欲杀舜。舜顺適不失子道,兄弟孝慈。欲杀,不可得;即求,尝在侧。 舜年二十以孝闻。三十而帝尧问可用者,四岳咸荐虞舜,曰可。於是尧乃以二女妻舜以观其内,使九男与处以观其外。舜居妫汭,内行弥谨。尧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甚有妇道。尧九男皆益笃。舜耕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渔雷泽,雷泽上人皆让居;陶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尧乃赐舜絺衣,与琴,为筑仓廪,予牛羊。瞽叟尚复欲杀之,使舜上涂廪,瞽叟从下纵火焚廪。舜乃以两笠自扞而下,去,得不死。後瞽叟又使舜穿井,舜穿井为匿空旁出。舜既入深,瞽叟与象共下土实井,舜从匿空出,去。瞽叟、象喜,以舜为已死。象曰“本谋者象。”象与其父母分,於是曰:“舜妻尧二女,与琴,象取之。牛羊仓廪予父母。”象乃止舜宫居,鼓其琴。舜往见之。象鄂不怿,曰:“我思舜正郁陶!”舜曰:“然,尔其庶矣!”舜复事瞽叟爱弟弥谨。於是尧乃试舜五典百官,皆治。 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世得其利,谓之“八恺”。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世谓之“八元”。此十六族者,世济其美,不陨其名。至於尧,尧未能举。舜举八恺,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时序。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 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慝,天下谓之浑沌。少暤氏有不才子,毁信恶忠,崇饰恶言,天下谓之穷奇。颛顼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天下谓之檮杌。此三族世忧之。至于尧,尧未能去。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天下谓之饕餮。天下恶之,比之三凶。舜宾於四门,乃流四凶族,迁于四裔,以御螭魅,於是四门辟,言毋凶人也。 舜入于大麓,烈风雷雨不迷,尧乃知舜之足授天下。尧老,使舜摄行天子政,巡狩。舜得举用事二十年,而尧使摄政。摄政八年而尧崩。三年丧毕,让丹硃,天下归舜。而禹、皋陶、契、后稷、伯夷、夔、龙、倕、益、彭祖自尧时而皆举用,未有分职。於是舜乃至於文祖,谋于四岳,辟四门,明通四方耳目,命十二牧论帝德,行厚德,远佞人,则蛮夷率服。舜谓四岳曰:“有能奋庸美尧之事者,使居官相事?”皆曰:“伯禹为司空,可美帝功。”舜曰:“嗟,然!禹,汝平水土,维是勉哉。”禹拜稽首,让於稷、契与皋陶。舜曰:“然,往矣。”舜曰:“弃,黎民始饥,汝后稷播时百穀。”舜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驯,汝为司徒,而敬敷五教,在宽。”舜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轨,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度,五度三居:维明能信。”舜曰:“谁能驯予工?”皆曰垂可。於是以垂为共工。舜曰:“谁能驯予上下草木鸟兽?”皆曰益可。於是以益为朕虞。益拜稽首,让于诸臣硃虎、熊罴。舜曰:“往矣,汝谐。”遂以硃虎、熊罴为佐。舜曰:“嗟!四岳,有能典朕三礼?”皆曰伯夷可。舜曰:“嗟!伯夷,以汝为秩宗,夙夜维敬,直哉维静絜。”伯夷让夔、龙。舜曰:“然。以夔为典乐,教稺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毋虐,简而毋傲;诗言意,歌长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能谐,毋相夺伦,神人以和。”夔曰:“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1/19 明天11月19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舜曰:“龙,朕畏忌谗说殄伪,振惊朕众,命汝为纳言,夙夜出入朕命,惟信。”舜曰:“嗟!女二十有二人,敬哉,惟时相天事。”三岁一考功,三考绌陟,远近众功咸兴。分北三苗。 此二十二人咸成厥功:皋陶为大理,平,民各伏得其实;伯夷主礼,上下咸让;垂主工师,百工致功;益主虞,山泽辟;弃主稷,百穀时茂;契主司徒,百姓亲和;龙主宾客,远人至;十二牧行而九州莫敢辟违;唯禹之功为大,披九山,通九泽,决九河,定九州,各以其职来贡,不失厥宜。方五千里,至于荒服。南抚交阯、北发,西戎、析枝、渠廋、氐、羌,北山戎、发、息慎,东长、鸟夷,四海之内咸戴帝舜之功。於是禹乃兴九招之乐,致异物,凤皇来翔。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 舜年二十以孝闻,年三十尧举之,年五十摄行天子事,年五十八尧崩,年六十一代尧践帝位。践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於苍梧之野。葬於江南九疑,是为零陵。舜之践帝位,载天子旗,往朝父瞽叟,夔夔唯谨,如子道。封弟象为诸侯。舜子商均亦不肖,舜乃豫荐禹於天。十七年而崩。三年丧毕,禹亦乃让舜子,如舜让尧子。诸侯归之,然後禹践天子位。尧子丹硃,舜子商均,皆有疆土,以奉先祀。服其服,礼乐如之。以客见天子,天子弗臣,示不敢专也。 自黄帝至舜、禹,皆同姓而异其国号,以章明德。故黄帝为有熊,帝颛顼为高阳,帝喾为高辛,帝尧为陶唐,帝舜为有虞。帝禹为夏后而别氏,姓姒氏。契为商,姓子氏。弃为周,姓姬氏。 太史公曰:学者多称五帝,尚矣。然尚书独载尧以来;而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荐绅先生难言之。孔子所传宰予问五帝德及帝系姓,儒者或不传。余尝西至空桐,北过涿鹿,东渐於海,南浮江淮矣,至长老皆各往往称黄帝、尧、舜之处,风教固殊焉,总之不离古文者近是。予观春秋、国语,其发明五帝德、帝系姓章矣,顾弟弗深考,其所表见皆不虚。书缺有间矣,其轶乃时时见於他说。非好学深思,心知其意,固难为浅见寡闻道也。余并论次,择其言尤雅者,故著为本纪书首。 帝出少典,居于轩丘。既代炎历,遂禽蚩尤。高阳嗣位,静深有谋。小大远近,莫不怀柔。爰洎帝喾,列圣同休。帝挚之弟,其号放勋。就之如日,望之如云。郁夷东作,昧谷西曛。明扬仄陋,玄德升闻。能让天下,贤哉二君! 夏禹,名曰文命。禹之父曰鲧,鲧之父曰帝颛顼,颛顼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黄帝。禹者,黄帝之玄孙而帝颛顼之孙也。禹之曾大父昌意及父鲧皆不得在帝位,为人臣。当帝尧之时,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尧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曰鲧可。尧曰:“鲧为人负命毁族,不可。”四岳曰:“等之未有贤於鲧者,原帝试之。”於是尧听四岳,用鲧治水。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於是帝尧乃求人,更得舜。舜登用,摄行天子之政,巡狩。行视鲧之治水无状,乃殛鲧於羽山以死。天下皆以舜之诛为是。於是舜举鲧子禹,而使续鲧之业。 尧崩,帝舜问四岳曰:“有能成美尧之事者使居官?”皆曰:“伯禹为司空,可成美尧之功。”舜曰:“嗟,然!”命禹:“女平水土,维是勉之。”禹拜稽首,让於契、后稷、皋陶。舜曰:“女其往视尔事矣。” 禹为人敏给克勤;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声为律,身为度,称以出;亹亹穆穆,为纲为纪。 禹乃遂与益、后稷奉帝命,命诸侯百姓兴人徒以傅土,行山表木,定高山大川。禹伤先人父鲧功之不成受诛,乃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薄衣食,致孝于鬼神。卑宫室,致费於沟淢。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暐。左准绳,右规矩,载四时,以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令益予众庶稻,可种卑湿。命后稷予众庶难得之食。食少,调有馀相给,以均诸侯。禹乃行相地宜所有以贡,及山川之便利。 禹行自冀州始。冀州:既载壶口,治梁及岐。既脩太原,至于岳阳。覃怀致功,至於衡漳。其土白壤。赋上上错,田中中,常、卫既从,大陆既为。鸟夷皮服。夹右碣石,入于海。 济、河维沇州:九河既道,雷夏既泽,雍、沮会同,桑土既蚕,於是民得下丘居土。其土黑坟,草繇木条。田中下,赋贞,作十有三年乃同。其贡漆丝,其篚织文。浮於济、漯,通於河。 海岱维青州:堣夷既略,濰、淄其道。其土白坟,海滨广潟,厥田斥卤。田上下,赋中上。厥贡盐絺,海物维错,岱畎丝、枲、铅、松、怪石,莱夷为牧,其篚酓丝。浮於汶,通於济。 海岱及淮维徐州:淮、沂其治,蒙、羽其。大野既都,东原厎平。其土赤埴坟,草木渐包。其田上中,赋中中。贡维土五色,羽畎夏狄,峄阳孤桐,泗滨浮磬,淮夷蠙珠臮鱼,其篚玄纤缟。浮于淮、泗,通于河。淮海维扬州:彭蠡既都,阳鸟所居。三江既入,震泽致定。竹箭既布。其草惟夭,其木惟乔,其土涂泥。田下下,赋下上上杂。贡金三品,瑶、琨、竹箭,齿、革、羽、旄,岛夷卉服,其篚织贝,其包橘、柚锡贡。均江海,通淮、泗。 荆及衡阳维荆州:江、汉朝宗于海。九江甚中,沱、涔已道,云土、梦为治。其土涂泥。田下中,赋上下。贡羽、旄、齿、革,金三品,杶、榦、栝、柏,砺、砥、砮、丹,维箘簬、楛,三国致贡其名,包匭菁茅,其篚玄纁玑组,九江入赐大龟。浮于江、沱、涔、汉,逾于雒,至于南河。 荆河惟豫州:伊、雒、瀍、涧既入于河,荥播既都,道荷泽,被明都。其土壤,下土坟垆。田中上,赋杂上中。贡漆、丝、絺、纻,其篚纤絮,锡贡磬错。浮於雒,达於河。 华阳黑水惟梁州:汶、嶓既,沱、涔既道,蔡、蒙旅平,和夷厎绩。其土青骊。田下上,赋下中三错。贡璆、铁、银、镂、砮、磬,熊、罴、狐、貍、织皮。西倾因桓是来,浮于潜,逾于沔,入于渭,乱于河。 黑水西河惟雍州:弱水既西,泾属渭汭。漆、沮既从,沣水所同。荆、岐已旅,终南、敦物至于鸟鼠。原隰厎绩,至于都野。三危既度,三苗大序。其土黄壤。田上上,赋中下。贡璆、琳、琅玕。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会于渭汭。织皮昆仑、析支、渠搜,西戎即序。 道九山:汧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砥柱、析城至于王屋;太行、常山至于碣石,入于海;西倾、硃圉、鸟鼠至于太华;熊耳、外方、桐柏至于负尾;道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汶山之阳至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 道九川:弱水至於合黎,馀波入于流沙。道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道河积石,至于龙门,南至华阴,东至砥柱,又东至于盟津,东过雒汭,至于大邳,北过降水,至于大陆,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嶓冢道瀁,东流为汉,又东为苍浪之水,过三澨,入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汶山道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醴,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迤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梅。道沇水,东为济,入于河,泆为荥,东出陶丘北,又东至于荷,又东北会于汶,又东北入于海。道淮自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于海。道渭自鸟鼠同穴,东会于沣,又东北至于泾,东过漆、沮,入于河。道雒自熊耳,东北会于涧、瀍,又东会于伊,东北入于河。 於是九州攸同,四奥既居,九山 旅,九川涤原,九泽既陂,四海会同。六府甚脩,众土交正,致慎财赋,咸则三壤成赋。中国赐土姓:“祗台德先,不距朕行。” 令天子之国以外五百里甸服:百里赋纳裛,二百里纳铚,三百里纳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甸服外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里任国,三百里诸侯。侯服外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绥服外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要服外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 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於是帝锡禹玄圭,以告成功于天下。天下於是太平治。 皋陶作士以理民。帝舜朝,禹、伯夷、皋陶相与语帝前。皋陶述其谋曰:“信其道德,谋明辅和。”禹曰:“然,如何?”皋陶曰:“於!慎其身脩,思长,敦序九族,众明高翼,近可远在已。”禹拜美言,曰:“然。”皋陶曰:“於!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皆若是,惟帝其难之。知人则智,能官人;能安民则惠,黎民怀之。能知能惠,何忧乎驩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善色佞人?”皋陶曰:“然,於!亦行有九德,亦言其有德。” 本片段截取自《史记》。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本片段截取自《史记》。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1/20 11月20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乃言曰:“始事事,宽而栗,柔而立,愿而共,治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实,彊而义,章其有常,吉哉。日宣三德,蚤夜翊明有家。日严振敬六德,亮采有国。翕受普施,九德咸事,俊乂在官,百吏肃谨。毋教邪淫奇谋。非其人居其官,是谓乱天事。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吾言厎可行乎?”禹曰:“女言致可绩行。”皋陶曰:“余未有知,思赞道哉。” 帝舜谓禹曰:“女亦昌言。”禹拜曰;“於,予何言!予思日孳孳。”皋陶难禹曰:“何谓孳孳?”禹曰:“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皆服於水。予陆行乘车,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暐,行山 木。与益予众庶稻鲜食。以决九川致四海,浚畎澮致之川。与稷予众庶难得之食。食少,调有馀补不足,徙居。众民乃定,万国为治。”皋陶曰:“然,此而美也。” 禹曰:“於,帝!慎乃在位,安尔止。辅德,天下大应。清意以昭待上帝命,天其重命用休。”帝曰:“吁,臣哉,臣哉!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女辅之。余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作文绣服色,女明之。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来始滑,以出入五言,女听。予即辟,女匡拂予。女无面谀。退而谤予。敬四辅臣。诸众谗嬖臣,君德诚施皆清矣。”禹曰:“然。帝即不时,布同善恶则毋功。” 帝曰:“毋若丹硃傲,维慢游是好,毋水行舟,朋淫于家,用绝其世。予不能顺是。”禹曰:“予娶涂山,癸甲,生启予不子,以故能成水土功。辅成五服,至于五千里,州十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各道有功。苗顽不即功,帝其念哉。”帝曰:“道吾德,乃女功序之也。” 皋陶於是敬禹之德,令民皆则禹。不如言,刑从之。舜德大明。 於是夔行乐,祖考至,群后相让,鸟兽翔舞,箫韶九成,凤皇来仪,百兽率舞,百官信谐。帝用此作歌曰:“陟天之命,维时维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拜手稽首扬言曰:“念哉,率为兴事,慎乃宪,敬哉!”乃更为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帝拜曰:“然,往钦哉!”於是天下皆宗禹之明度数声乐,为山川神主。 帝舜荐禹於天,为嗣。十七年而帝舜崩。三年丧毕,禹辞辟舜之子商均於阳城。天下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禹於是遂即天子位,南面朝天下,国号曰夏后,姓姒氏。 帝禹立而举皋陶荐之,且授政焉,而皋陶卒。封皋陶之後於英、六,或在许。而后举益,任之政。 十年,帝禹东巡狩,至于会稽而崩。以天下授益。三年之丧毕,益让帝禹之子启,而辟居箕山之阳。禹子启贤,天下属意焉。及禹崩,虽授益,益之佐禹日浅,天下未洽。故诸侯皆去益而朝启,曰“吾君帝禹之子也”。於是启遂即天子之位,是为夏后帝启。 夏后帝启,禹之子,其母涂山氏之女也。 有扈氏不服,启伐之,大战於甘。将战,作甘誓,乃召六卿申之。启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女: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今予维共行天之罚。左不攻于左,右不攻于右,女不共命。御非其马之政,女不共命。用命,赏于祖;不用命,僇于社,予则帑僇女。”遂灭有扈氏。天下咸朝。 夏后帝启崩,子帝太康立。帝太康失国,昆弟五人,须于洛汭,作五子之歌。 太康崩,弟中康立,是为帝中康。帝中康时,羲、和湎淫,废时乱日。胤往征之,作胤征。 中康崩,子帝相立。帝相崩,子帝少康立。帝少康崩,子帝予立。帝予崩,子帝槐立。帝槐崩,子帝芒立。帝芒崩,子帝泄立。帝泄崩,子帝不降立。帝不降崩,弟帝扃立。帝扃崩,子帝廑立。帝廑崩,立帝不降之子孔甲,是为帝孔甲。帝孔甲立,好方鬼神,事□□。夏后氏德衰,诸侯畔之。天降龙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未得豢龙氏。陶唐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孔甲赐之姓曰御龙氏,受豕韦之後。龙一雌死,以食夏后。夏后使求,惧而迁去。 孔甲崩,子帝皋立。帝皋崩,子帝发立。帝发崩,子帝履癸立,是为桀。帝桀之时,自孔甲以来而诸侯多畔夏,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乃召汤而囚之夏台,已而释之。汤修德,诸侯皆归汤,汤遂率兵以伐夏桀。桀走鸣条,遂放而死。桀谓人曰:“吾悔不遂杀汤於夏台,使至此。”汤乃践天子位,代夏朝天下。汤封夏之後,至周封於杞也。 太史公曰:禹为姒姓,其後分封,用国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襃氏、费氏、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戈氏。孔子正夏时,学者多传夏小正云。自虞、夏时,贡赋备矣。或言禹会诸侯江南,计功而崩,因葬焉,命曰会稽。会稽者,会计也。 尧遭鸿水,黎人阻饥。禹勤沟洫,手足胼胝。言乘四载,动履四时。娶妻有日,过门不私。九土既理,玄圭锡兹。帝启嗣立,有扈违命。五子作歌,太康失政。羿浞斯侮,夏室不竞。降于孔甲,扰龙乖性。嗟彼鸣条,其终不令! 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曰:“百姓不亲,五品不训,汝为司徒而敬敷五教,五教在宽。”封于商,赐姓子氏。契兴於唐、虞、大禹之际,功业著於百姓,百姓以平。 契卒,子昭明立。昭明卒,子相土立。相土卒,子昌若立。昌若卒,子曹圉立。曹圉卒,子冥立。冥卒,子振立。振卒,子微立。微卒,子报丁立。报丁卒,子报乙立。报乙卒,子报丙立。报丙卒,子主壬立。主壬卒,子主癸立。主癸卒,子天乙立,是为成汤。 成汤,自契至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作帝诰。 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始伐之。汤曰:“予有言:人视水见形,视民知治不。”伊尹曰:“明哉!言能听,道乃进。君国子民,为善者皆在王官。勉哉,勉哉!”汤曰:“汝不能敬命,予大罚殛之,无有攸赦。”作汤征。 伊尹名阿衡。阿衡欲奸汤而无由,乃为有莘氏媵臣,负鼎俎,以滋味说汤,致于王道。或曰,伊尹处士,汤使人聘迎之,五反然後肯往从汤,言素王及九主之事。汤举任以国政。伊尹去汤適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入自北门,遇女鸠、女房,作女鸠女房。 汤出,见野张网四面,祝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网。”汤曰:“嘻,尽之矣!”乃去其三面,祝曰:“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乃入吾网。”诸侯闻之,曰:“汤德至矣,及禽兽。” 当是时,夏桀为虐政淫荒,而诸侯昆吾氏为乱。汤乃兴师率诸侯,伊尹从汤,汤自把钺以伐昆吾,遂伐桀。汤曰:“格女众庶,来,女悉听朕言。匪台小子敢行举乱,有夏多罪,予维闻女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女有众,女曰‘我君不恤我众,舍我啬事而割政’。女其曰‘有罪,其柰何’?夏王率止众力,率夺夏国。有众率怠不和,曰‘是日何时丧?予与女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往。尔尚及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理女。女毋不信,朕不食言。女不从誓言,予则帑僇女,无有攸赦。”以告令师,作汤誓。於是汤曰“吾甚武”,号曰武王。 桀败於有娀之虚,桀饹於鸣条,夏师败绩。汤遂伐三飐,俘厥宝玉,义伯、仲伯作典宝。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作夏社。伊尹报。於是诸侯毕服,汤乃践天子位,平定海内。 汤归至于泰卷陶,中纻作诰。既绌夏命,还亳,作汤诰:“维三月,王自至於东郊。告诸侯群后:‘毋不有功於民,勤力乃事。予乃大罚殛女,毋予怨。’曰:‘古禹、皋陶久劳于外,其有功乎民,民乃有安。东为江,北为济,西为河,南为淮,四渎已修,万民乃有居。后稷降播,农殖百穀。三公咸有功于民,故后有立。昔蚩尤与其大夫作乱百姓,帝乃弗予,有状。先王言不可不勉。’曰:‘不道,毋之在国,女毋我怨。’”以令诸侯。伊尹作咸有一德,咎单作明居。 汤乃改正朔,易服色,上白,朝会以昼。 汤崩,太子太丁未立而卒,於是乃立太丁之弟外丙,是为帝外丙。帝外丙即位三年,崩,立外丙之弟中壬,是为帝中壬。帝中壬即位四年,崩,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太甲,成汤適长孙也,是为帝太甲。帝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训,作肆命,作徂后。 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於是伊尹放之於桐宫。三年,伊尹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 帝太甲居桐宫三年,悔过自责,反善,於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德,诸侯咸归殷,百姓以宁。伊尹嘉之,乃作太甲训三篇,襃帝太甲,称太宗。 太宗崩,子沃丁立。帝沃丁之时,伊尹卒。既葬伊尹於亳,咎单遂训伊尹事,作沃丁。 沃丁崩,弟太庚立,是为帝太庚。帝太庚崩,子帝小甲立。帝小甲崩,弟雍己立,是为帝雍己。殷道衰,诸侯或不至。 帝雍己崩,弟太戊立,是为帝太戊。帝太戊立伊陟为相。亳有祥桑穀共生於朝,一暮大拱。帝太戊惧,问伊陟。伊陟曰:“臣闻妖不胜德,帝之政其有阙与?帝其修德。”太戊从之,而祥桑枯死而去。伊陟赞言于巫咸。巫咸治王家有成,作咸艾,作太戊。帝太戊赞伊陟于庙,言弗臣,伊陟让,作原命。殷复兴,诸侯归之,故称中宗。 中宗崩,子帝中丁立。帝中丁迁于隞。河亶甲居相。祖乙迁于邢。帝中丁崩,弟外壬立,是为帝外壬。仲丁书阙不具。帝外壬崩,弟河亶甲立,是为帝河亶甲。河亶甲时,殷复衰。 河亶甲崩,子帝祖乙立。帝祖乙立,殷复兴。巫贤任职。 祖乙崩,子帝祖辛立。帝祖辛崩,弟沃甲立,是为帝沃甲。帝沃甲崩,立沃甲兄祖辛之子祖丁,是为帝祖丁。帝祖丁崩,立弟沃甲之子南庚,是为帝南庚。帝南庚崩,立帝祖丁之子阳甲,是为帝阳甲。帝阳甲之时,殷衰。 自中丁以来,废適而更立诸弟子,弟子或争相代立,比九世乱,於是诸侯莫朝。 帝阳甲崩,弟盘庚立,是为帝盘庚。帝盘庚之时,殷已都河北,盘庚渡河南,复居成汤之故居,乃五迁,无定处。殷民咨胥皆怨,不欲徙。盘庚乃告谕诸侯大臣曰:“昔高后成汤与尔之先祖俱定天下,法则可修。舍而弗勉,何以成德!”乃遂涉河南,治亳,行汤之政,然後百姓由宁,殷道复兴。诸侯来朝,以其遵成汤之德也。 帝盘庚崩,弟小辛立,是为帝小辛。帝小辛立,殷复衰。百姓思盘庚,乃作盘庚三篇。帝小辛崩,弟小乙立,是为帝小乙。 帝小乙崩,子帝武丁立。帝武丁即位,思复兴殷,而未得其佐。三年不言,政事决定於冢宰,以观国风。武丁夜梦得圣人,名曰说。以梦所见视群臣百吏,皆非也。於是乃使百工营求之野,得说於傅险中。是时说为胥靡,筑於傅险。见於武丁,武丁曰是也。得而与之语,果圣人,举以为相,殷国大治。故遂以傅险姓之,号曰傅说。 帝武丁祭成汤,明日,有飞雉登鼎耳而呴,武丁惧。祖己曰:“王勿忧,先修政事。”祖己乃训王曰:“唯天监下典厥义,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中绝其命。民有不若德,不听罪,天既附命正厥德,乃曰其奈何。呜呼!王嗣敬民,罔非天继,常祀毋礼于弃道。”武丁修政行德,天下咸驩,殷道复兴。 帝武丁崩,子帝祖庚立。祖己嘉武丁之以祥雉为德,立其庙为高宗,遂作高宗肜日及训。 帝祖庚崩,弟祖甲立,是为帝甲。帝甲□□,殷复衰。 帝甲崩,子帝廪辛立。帝廪辛崩,弟庚丁立,是为帝庚丁。帝庚丁崩,子帝武乙立。殷复去亳,徙河北。 帝武乙无道,为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令人为行。天神不胜,乃僇辱之。为革囊,盛血,卬而射之,命曰“射天”。武乙猎於河渭之间,暴雷,武乙震死。子帝太丁立。帝太丁崩,子帝乙立。帝乙立,殷益衰。 帝乙长子曰微子启,启母贱,不得嗣。少子辛,辛母正后,辛为嗣。帝乙崩,子辛立,是为帝辛,天下谓之纣。 帝纣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好酒淫乐,嬖於妇人。爱妲己,妲己之言是从。於是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盈钜桥之粟。益收狗马奇物,充仞宫室。益广沙丘苑台,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慢於鬼神。大勣乐戏於沙丘,以酒为池,县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 百姓怨望而诸侯有畔者,於是纣乃重刑辟,有砲格之法。以西伯昌、九侯、鄂侯为三公。九侯有好女,入之纣。九侯女不憙淫,纣怒,杀之,而醢九侯。鄂侯争之彊,辨之疾,并脯鄂侯。西伯昌闻之,窃叹。崇侯虎知之,以告纣,纣囚西伯羑里。西伯之臣闳夭之徒,求美女奇物善马以献纣,纣乃赦西伯。西伯出而献洛西之地,以请除砲格之刑。纣乃许之,赐弓矢斧钺,使得征伐,为西伯。而用费中为政。费中善谀,好利,殷人弗亲。纣又用恶来。恶来善毁谗,诸侯以此益疏。 西伯归,乃阴修德行善,诸侯多叛纣而往归西伯。西伯滋大,纣由是稍失权重。王子比干谏,弗听。商容贤者,百姓爱之,纣废之。及西伯伐饥国,灭之,纣之臣祖伊闻之而咎周,恐,奔告纣曰:“天既讫我殷命,假人元龟,无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後人,维王□□用自绝,故天弃我,不有安食,不虞知天性,不迪率典。今我民罔不欲丧,曰‘天曷不降威,大命胡不至’?今王其柰何?”纣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祖伊反,曰:“纣不可谏矣。”西伯既卒,周武王之东伐,至盟津,诸侯叛殷会周者八百。诸侯皆曰:“纣可伐矣。”武王曰:“尔未知天命。”乃复归。 纣愈□□不止。微子数谏不听,乃与大师、少师谋,遂去。比干曰:“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乃强谏纣。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剖比干,观其心。箕子惧,乃详狂为奴,纣又囚之。殷之大师、少师乃持其祭乐器奔周。周武王於是遂率诸侯伐纣。纣亦发兵距之牧野。甲子日,纣兵败。纣走入,登鹿台,衣其宝玉衣,赴火而死。 第2016章 /11/21 2016年11月21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比干曰:“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乃强谏纣。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剖比干,观其心。箕子惧,乃详狂为奴,纣又囚之。殷之大师、少师乃持其祭乐器奔周。周武王於是遂率诸侯伐纣。纣亦发兵距之牧野。甲子日,纣兵败。纣走入,登鹿台,衣其宝玉衣,周武王遂斩纣头,县之白旗。杀妲己。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闾。封纣子武庚、禄父,以续殷祀,令修行盘庚之政。殷民大说。於是周武王为天子。其後世贬帝号,号为王。而封殷後为诸侯,属周。 周武王崩,武庚与管叔、蔡叔作乱,成王命周公诛之,而立微子於宋,以续殷後焉。 太史公曰:余以颂次契之事,自成汤以来,采於书诗。契为子姓,其後分封,以国为姓,有殷氏、来氏、宋氏、空桐氏、稚氏、北殷氏、目夷氏。孔子曰,殷路车为善,而色尚白。 简狄吞乙,是为殷祖。玄王启商,伊尹负俎。上开三面,下献九主。旋师泰卷,继相臣扈。迁嚣圮耿,不常厥土。武乙无道,祸因射天。帝辛□□,拒谏贼贤。九侯见醢,砲格兴焉。黄钺斯杖,白旗是悬。哀哉琼室,殷祀用迁! 周后稷,名弃。其母有邰氏女,曰姜原。姜原为帝喾元妃。姜原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为不祥,弃之隘巷,马牛过者皆辟不践;徙置之林中,適会山林多人,迁之;而弃渠中冰上,飞鸟以其翼覆荐之。姜原以为神,遂收养长之。初欲弃之,因名曰弃。 弃为兒时,屹如巨人之志。其游戏,好种树麻、菽,麻、菽美。及为成人,遂好耕农,相地之宜,宜穀者稼穑焉,民皆法则之。帝尧闻之,举弃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功。帝舜曰:“弃,黎民始饥,尔后稷播时百穀。”封弃於邰,号曰后稷,别姓姬氏。后稷之兴,在陶唐、虞、夏之际,皆有令德。 后稷卒,子不窋立。不窋末年,夏后氏政衰,去稷不务,不窋以失其官而饹戎狄之间。不窋卒,子鞠立。鞠卒,子公刘立。公刘虽在戎狄之间,复脩后稷之业,务耕种,行地宜,自漆、沮度渭,取材用,行者有资,居者有畜积,民赖其庆。百姓怀之,多徙而保归焉。周道之兴自此始,故诗人歌乐思其德。公刘卒,子庆节立,国於豳。 庆节卒,子皇仆立。皇仆卒,子差弗立。差弗卒,子毁隃立。毁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高圉立。高圉卒,子亚圉立。亚圉卒,子公叔祖类立。公叔祖类卒,子古公亶父立。古公亶父复脩后稷、公刘之业,积德行义,国人皆戴之。薰育戎狄攻之,欲得财物,予之。已复攻,欲得地与民。民皆怒,欲战。古公曰:“有民立君,将以利之。今戎狄所为攻战,以吾地与民。民之在我,与其在彼,何异。民欲以我故战,杀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为。”乃与私属遂去豳,度漆、沮,逾梁山,止於岐下。豳人举国扶老携弱,尽复归古公於岐下。及他旁国闻古公仁,亦多归之。於是古公乃贬戎狄之俗,而营筑城郭室屋,而邑别居之。作五官有司。民皆歌乐之,颂其德。 古公有长子曰太伯,次曰虞仲。太姜生少子季?,季历娶太任,皆贤妇人,生昌,有圣瑞。古公曰:“我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长子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历以传昌,乃二人亡如荆蛮,文身断发,以让季历。 古公卒,季历立,是为公季。公季脩古公遗道,笃於行义,诸侯顺之。 公季卒,子昌立,是为西伯。西伯曰文王,遵后稷、公刘之业,则古公、公季之法,笃仁,敬老,慈少。礼下贤者,日中不暇食以待士,士以此多归之。伯夷、叔齐在孤竹,闻西伯善养老,盍往归之。太颠、闳夭、散宜生、鬻子、辛甲大夫之徒皆往归之。 崇侯虎谮西伯於殷纣曰:“西伯积善累德,诸侯皆乡之,将不利於帝。”帝纣乃囚西伯於羑里。闳夭之徒患之。乃求有莘氏美女,骊戎之文马,有熊九驷,他奇怪物,因殷嬖臣费仲而献之纣。纣大说,曰:“此一物足以释西伯,况其多乎!”乃赦西伯,赐之弓矢斧钺,使西伯得征伐。曰:“谮西伯者,崇侯虎也。”西伯乃献洛西之地,以请纣去砲格之刑。纣许之。 西伯阴行善,诸侯皆来决平。於是虞、芮之人有狱不能决,乃如周。入界,耕者皆让畔,民俗皆让长。虞、芮之人未见西伯,皆惭,相谓曰:“吾所争,周人所耻,何往为,祇取辱耳。”遂还,俱让而去。诸侯闻之,曰“西伯盖受命之君”。 明年,伐犬戎。明年,伐密须。明年,败耆国。殷之祖伊闻之,惧,以告帝纣。纣曰:“不有天命乎?是何能为!”明年,伐邘。明年,伐崇侯虎。而作丰邑,自岐下而徙都丰。明年,西伯崩,太子发立,是为武王。 西伯盖即位五十年。其囚羑里,盖益易之八卦为六十四卦。诗人道西伯,盖受命之年称王而断虞芮之讼。後十年而崩,谥为文王。改法度,制正朔矣。追尊古公为太王,公季为王季:盖王瑞自太王兴。 武王即位,太公望为师,周公旦为辅,召公、毕公之徒左右王,师脩文王绪业。 九年,武王上祭于毕。东观兵,至于盟津。为文王木主,载以车,中军。武王自称太子发,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专。乃告司马、司徒、司空、诸节:“齐栗,信哉!予无知,以先祖有德臣,小子受先功,毕立赏罚,以定其功。”遂兴师。师尚父号曰:“总尔众庶,与尔舟楫,後至者斩。”武王渡河,中流,白鱼跃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复于下,至于王屋,流为乌,其色赤,其声魄云。是时,诸侯不期而会盟津者八百诸侯。诸侯皆曰:“纣可伐矣。”武王曰:“女未知天命,未可也。”乃还师归。 居二年,闻纣昏乱暴虐滋甚,杀王子比干,囚箕子。太师疵、少师彊抱其乐器而饹周。於是武王遍告诸侯曰:“殷有重罪,不可以不毕伐。”乃遵文王,遂率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以东伐纣。十一年十二月戊午,师毕渡盟津,诸侯咸会。曰:“孳孳无怠!”武王乃作太誓,告于众庶:“今殷王纣乃用其妇人之言,自绝于天,毁坏其三正,离逷其王父母弟,乃断弃其先祖之乐,乃为淫声,用变乱正声,怡说妇人。故今予发维共行天罚。勉哉夫子,不可再,不可三!” 二月甲子昧爽,武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武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远矣西土之人!”武王曰:“嗟!我有国冢君,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髳、微、纑、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王曰:“古人有言‘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今殷王纣维妇人言是用,自弃其先祖肆祀不答,昬弃其家国,遗其王父母弟不用,乃维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俾暴虐于百姓,以奸轨于商国。今予发维共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过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夫子勉哉!不过於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勉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罴,如豺如离,于商郊,不御克饹,以役西土,勉哉夫子!尔所不勉,其于尔身有戮。”誓已,诸侯兵会者车四千乘,陈师牧野。 帝纣闻武王来,亦发兵七十万人距武王。武王使师尚父与百夫致师,以大卒驰帝纣师。纣师虽众,皆无战之心,心欲武王亟入。纣师皆倒兵以战,以开武王。武王驰之,纣兵皆崩畔纣。纣走,反入登于鹿台之上,蒙衣其殊玉,自燔于火而死。武王持大白旗以麾诸侯,诸侯毕拜武王,武王乃揖诸侯,诸侯毕从。武王至商国,商国百姓咸待於郊。於是武王使群臣告语商百姓曰:“上天降休!”商人皆再拜稽首,武王亦答拜。遂入,至纣死所。武王自射之,三发而后下车,以轻剑击之,以黄钺斩纣头,县大白之旗。已而至纣之嬖妾二女,二女皆经自杀。武王又射三发,击以剑,斩以玄钺,县其头小白之旗。武王已乃出复军。 其明日,除道,脩社及商纣宫。及期,百夫荷罕旗以先驱。武王弟叔振铎奉陈常车,周公旦把大钺,毕公把小钺,以夹武王。散宜生、太颠、闳夭皆执剑以卫武王。既入,立于社南大卒之左,右毕从。毛叔郑奉明水,卫康叔封布兹,召公奭赞采,师尚父牵牲。尹佚筴祝曰:“殷之末孙季纣,殄废先王明德,侮蔑神祇不祀,昏暴商邑百姓,其章显闻于天皇上帝。”於是武王再拜稽首,曰:“膺更大命,革殷,受天明命。”武王又再拜稽首,乃出。 封商纣子禄父殷之馀民。武王为殷初定未集,乃使其弟管叔鲜、蔡叔度相禄父治殷。已而命召公释箕子之囚。命毕公释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闾。命南宫括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以振贫弱萌隶。命南宫括、史佚展九鼎保玉。命闳夭封比干之墓。命宗祝享祠于军。乃罢兵西归。行狩,记政事,作武成。封诸侯,班赐宗彝,作分殷之器物。武王追思先圣王,乃襃封神农之後於焦,黄帝之後於祝,帝尧之後於蓟,帝舜之後於陈,大禹之後於杞。於是封功臣谋士,而师尚父为首封。封尚父於营丘,曰齐。封弟周公旦於曲阜,曰鲁。封召公奭於燕。封弟叔鲜於管,弟叔度於蔡。馀各以次受封。 武王徵九牧之君,登豳之阜,以望商邑。武王至于周,自夜不寐。周公旦即王所,曰:“曷为不寐?”王曰:“告女:维天不飨殷,自发未生於今六十年,麋鹿在牧,蜚鸿满野。天不享殷,乃今有成。维天建殷,其登名民三百六十夫,不显亦不宾灭,以至今。我未定天保,何暇寐!”王曰:“定天保,依天室,悉求夫恶,贬从殷王受。日夜劳来定我西土,我维显服,及德方明。自洛汭延于伊汭,居易毋固,其有夏之居。我南望三涂,北望岳鄙,顾詹有河,粤詹雒、伊,毋远天室。”营周居于雒邑而後去。纵马於华山之阳,放牛於桃林之虚;偃干戈,振兵释旅:示天下不复用也。 武王已克殷,後二年,问箕子殷所以亡。箕子不忍言殷恶,以存亡国宜告。武王亦丑,故问以天道。 武王病。天下未集,群公惧,穆卜,周公乃祓斋,自为质,欲代武王,武王有瘳。後而崩,太子诵代立,是为成王。 成王少,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诸侯畔周,公乃摄行政当国。管叔、蔡叔群弟疑周公,与武庚作乱,畔周。周公奉成王命,伐诛武庚、管叔,放蔡叔。以微子开代殷後,国於宋。颇收殷馀民,以封武王少弟封为卫康叔。晋唐叔得嘉穀,献之成王,成王以归周公于兵所。周公受禾东土,鲁天子之命。初,管、蔡畔周,周公讨之,三年而毕定,故初作大诰,次作微子之命,次归禾,次嘉禾,次康诰、酒诰、梓材,其事在周公之篇。周公行政七年,成王长,周公反政成王,北面就群臣之位。 成王在丰,使召公复营洛邑,如武王之意。周公复卜申视,卒营筑,居九鼎焉。曰:“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作召诰、洛诰。成王既迁殷遗民,周公以王命告,作多士、无佚。召公为保,周公为师,东伐淮夷,残奄,迁其君薄姑。成王自奄归,在宗周,作多方。既绌殷命,袭淮夷,归在丰,作周官。兴正礼乐,度制於是改,而民和睦,颂声兴。成王既伐东夷,息慎来贺,王赐荣伯作贿息慎之命。 成王将崩,惧太子钊之不任,乃命召公、毕公率诸侯以相太子而立之。成王既崩,二公率诸侯,以太子钊见於先王庙,申告以文王、武王之所以为王业之不易,务在节俭,毋多欲,以笃信临之,作顾命。太子钊遂立,是为康王。康王即位,遍告诸侯,宣告以文武之业以申之,作康诰。故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错四十馀年不用。康王命作策毕公分居里,成周郊,作毕命。 康王卒,子昭王瑕立。昭王之时,王道微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於江上。其卒不赴告,讳之也。立昭王子满,是为穆王。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王道衰微,穆王闵文武之道缺,乃命伯申诫太仆国之政,作命。复宁。 穆王将征犬戎,祭公谋父谏曰:“不可。先王燿德不观兵。夫兵戢而时动,动则威,观则玩,玩则无震。是故周文公之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先王之於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财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乡,以文脩之,使之务利而辟害,怀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昔我先王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弃稷不务,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窜於戎狄之间。不敢怠业,时序其德,遵脩其绪,脩其训典,朝夕恪勤,守以敦笃,奉以忠信。奕世载德,不忝前人。至于文王、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无不欣喜。商王帝辛大恶于民,庶民不忍,载武王,以致戎于商牧。是故先王非务武也,劝恤民隐而除其害也。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卫宾服,夷蛮要服,戎翟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宾服者享,要服者贡,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先王之顺祀也,有不祭则脩意,有不祀则脩言,有不享则脩文,有不贡则脩名,有不王则脩德,序成而有不至则脩刑。於是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让不贡,告不王。於是有刑罚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讨之备,有威让之命,有文告之辞。布令陈辞而有不至,则增脩於德,无勤民於远。是以近无不听,远无不服。今自大毕、伯士之终也,犬戎氏以其职来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观之兵’,无乃废先王之训,而王几顿乎?吾闻犬戎树敦,率旧德而守终纯固,其有以御我矣。”王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 片段截取自《史记》,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1/22 明天11月22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诸侯有不睦者,甫侯言於王,作脩刑辟。王曰:“吁,来!有国有土,告汝祥刑。在今尔安百姓,何择非其人,何敬非其刑,何居非其宜与?两造具备,师听五辞。五辞简信,正於五刑。五刑不简,正於五罚。五罚不服,正於五过。五过之疵,官狱内狱,阅实其罪,惟钧其过。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其审克之。简信有众,惟讯有稽。无简不疑,共严天威。黥辟疑赦,其罚百率,阅实其罪。劓辟疑赦,其罚倍洒,阅实其罪。膑辟疑赦,其罚倍差,阅实其罪。宫辟疑赦,其罚五百率,阅实其罪。大辟疑赦,其罚千率,阅实其罪。墨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膑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之罚其属二百:五刑之属三千。”命曰甫刑。 穆王立五十五年,崩,子共王繄扈立。共王游於泾上,密康公从,有三女饹之。其母曰:“必致之王。夫兽三为群,人三为众,女三为粲。王田不取群,公行不下众,王御不参一族。夫粲,美之物也。众以美物归女,而何德以堪之?王犹不堪,况尔之小丑乎!小丑备物,终必亡。”康公不献,一年,共王灭密。共王崩,子懿王畑立。懿王之时,王室遂衰,诗人作刺。 懿王崩,共王弟辟方立,是为孝王。孝王崩,诸侯复立懿王太子燮,是为夷王。 夷王崩,子厉王胡立。厉王即位三十年,好利,近荣夷公。大夫芮良夫谏厉王曰:“王室其将卑乎?夫荣公好专利而不知大难。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载也,而有专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将取焉,何可专也?所怒甚多,不备大难。以是教王,王其能久乎?夫王人者,将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无不得极,犹日怵惕惧怨之来也。故颂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尔极’。大雅曰‘陈锡载周’。是不布利而惧难乎,故能载周以至于今。今王学专利,其可乎?匹夫专利,犹谓之盗,王而行之,其归鲜矣。荣公若用,周必败也。”厉王不听,卒以荣公为卿士,用事。 王行暴虐侈傲,国人谤王。召公谏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其谤鲜矣,诸侯不朝。三十四年,王益严,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厉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鄣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水。水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水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矇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脩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於是乎出:犹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於是乎兴。行善而备败,所以产财用衣食者也。夫民虑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王不听。於是国莫敢出言,三年,乃相与畔,袭厉王。厉王出奔於彘。 厉王太子静匿召公之家,国人闻之,乃围之。召公曰:“昔吾骤谏王,王不从,以及此难也。今杀王太子,王其以我为雠而懟怒乎?夫事君者,险而不雠懟,怨而不怒,况事王乎!”乃以其子代王太子,太子竟得脱。 召公、周公二相行政,号曰“共和”。共和十四年,厉王死于彘。太子静长於召公家,二相乃共立之为王,是为宣王。宣王即位,二相辅之,脩政,法文、武、成、康之遗风,诸侯复宗周。十二年,鲁武公来朝。 宣王不脩籍於千亩,虢文公谏曰不可,王弗听。三十九年,战于千亩,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 宣王既亡南国之师,乃料民於太原。仲山甫谏曰:“民不可料也。”宣王不听,卒料民。 四十六年,宣王崩,子幽王宫湦立。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阳甫曰:“周将亡矣。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蒸,於是有地震。今三川实震,是阳失其所而填阴也。阳失而在阴,原必塞;原塞,国必亡。夫水土演而民用也。土无所演,民乏财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德若二代之季矣,其川原又塞,塞必竭。夫国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国之徵也。川竭必山崩。若国亡不过十年,数之纪也。天之所弃,不过其纪。”是岁也,三川竭,岐山崩。 三年,幽王嬖爱襃姒。襃姒生子伯服,幽王欲废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为后。後幽王得襃姒,爱之,欲废申后,并去太子宜臼,以襃姒为后,以伯服为太子。周太史伯阳读史记曰:“周亡矣。”昔自夏后氏之衰也,有二神龙止於夏帝庭而言曰:“余,襃之二君。”夏帝卜杀之与去之与止之,莫吉。卜请其漦而藏之,乃吉。於是布币而策告之,龙亡而漦在,椟而去之。夏亡,传此器殷。殷亡,又传此器周。比三代,莫敢发之,至厉王之末,发而观之。漦流于庭,不可除。厉王使妇人裸而譟之。漦化为玄鼋,以入王後宫。後宫之童妾既龀而遭之,既笄而孕,无夫而生子,惧而弃之。宣王之时童女谣曰:“檿弧箕服,实亡周国。”於是宣王闻之,有夫妇卖是器者,宣王使执而戮之。逃於道,而见乡者後宫童妾所弃妖子出於路者,闻其夜啼,哀而收之,夫妇遂亡,饹於襃。襃人有罪,请入童妾所弃女子者於王以赎罪。弃女子出於襃,是为襃姒。当幽王三年,王之後宫见而爱之,生子伯服,竟废申后及太子,以襃姒为后,伯服为太子。太史伯阳曰:“祸成矣,无可奈何!” 襃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襃姒乃大笑。幽王说之,为数举烽火。其後不信,诸侯益亦不至。 幽王以虢石父为卿,用事,国人皆怨。石父为人佞巧善谀好利,王用之。又废申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举烽火徵兵,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襃姒,尽取周赂而去。於是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是为平王,以奉周祀。 平王立,东迁于雒邑,辟戎寇。平王之时,周室衰微,诸侯彊并弱,齐、楚、秦、晋始大,政由方伯。 四十九年,鲁隐公即位。 五十一年,平王崩,太子洩父蚤死,立其子林,是为桓王。桓王,平王孙也。 桓王三年,郑庄公朝,桓王不礼。五年,郑怨,与鲁易许田。许田,天子之用事太山田也。八年,鲁杀隐公,立桓公。十三年,伐郑,郑射伤桓王,桓王去归。 二十三年,桓王崩,子庄王佗立。庄王四年,周公黑肩欲杀庄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王杀周公。王子克饹燕。 十五年,庄王崩,子釐王胡齐立。釐王三年,齐桓公始霸。 五年,釐王崩,子惠王阆立。惠王二年。初,庄王嬖姬姚,生子穨,穨有宠。及惠王即位,夺其大臣园以为囿,故大夫边伯等五人作乱,谋召燕、卫师,伐惠王。惠王饹温,已居郑之栎。立釐王弟穨为王。乐及遍舞,郑、虢君怒。四年,郑与虢君伐杀王穨,复入惠王。惠王十年,赐齐桓公为伯。 二十五年,惠王崩,子襄王郑立。襄王母蚤死,後母曰惠后。惠后生叔带,有宠於惠王,襄王畏之。三年,叔带与戎、翟谋伐襄王,襄王欲诛叔带,叔带饹齐。齐桓公使管仲平戎于周,使隰朋平戎于晋。王以上卿礼管仲。管仲辞曰:“臣贱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国、高在。若节春秋来承王命,何以礼焉。陪臣敢辞。”王曰:“舅氏,余嘉乃勋,毋逆朕命。”管仲卒受下卿之礼而还。九年,齐桓公卒。十二年,叔带复归于周。 十三年,郑伐滑,王使游孙、伯服请滑,郑人囚之。郑文公怨惠王之入不与厉公爵,又怨襄王之与卫滑,故囚伯服。王怒,将以翟伐郑。富辰谏曰:“凡我周之东徙,晋、郑焉依。子穨之乱,又郑之由定,今以小怨弃之!”王不听。十五年,王降翟师以伐郑。王德翟人,将以其女为后。富辰谏曰:“平、桓、庄、惠皆受郑劳,王弃亲亲翟,不可从。”王不听。十六年,王绌翟后,翟人来诛,杀谭伯。富辰曰:“吾数谏不从。如是不出,王以我为懟乎?”乃以其属死之。 初,惠后欲立王子带,故以党开翟人,翟人遂入周。襄王出饹郑,郑居王于氾。子带立为王,取襄王所绌翟后与居温。十七年,襄王告急于晋,晋文公纳王而诛叔带。襄王乃赐晋文公珪鬯弓矢,为伯,以河内地与晋。二十年,晋文公召襄王,襄王会之河阳、践土,诸侯毕朝,书讳曰“天王狩于河阳”。 二十四年,晋文公卒。 三十一年,秦穆公卒。 三十二年,襄王崩,子顷王壬臣立。顷王六年,崩,子匡王班立。匡王六年,崩,弟瑜立,是为定王。 定王元年,楚庄王伐陆浑之戎,次洛,使人问九鼎。王使王孙满应设以辞,楚兵乃去。十年,楚庄王围郑,郑伯降,已而复之。十六年,楚庄王卒。 二十一年,定王崩,子简王夷立。简王十三年,晋杀其君厉公,迎子周於周,立为悼公。 十四年,简王崩,子灵王泄心立。灵王二十四年,齐崔杼弑其君庄公。二十七年,灵王崩,子景王贵立。景王十八年,后太子圣而蚤卒。二十年,景王爱子朝,欲立之,会崩,子丐之党与争立,国人立长子猛为王,子朝攻杀猛。猛为悼王。晋人攻子朝而立丐,是为敬王。 敬王元年,晋人入敬王,子朝自立,敬王不得入,居泽。四年,晋率诸侯入敬王于周,子朝为臣,诸侯城周。十六年,子朝之徒复作乱,敬王饹于晋。十七年,晋定公遂入敬王于周。 三十九年,齐田常杀其君简公。 四十一年,楚灭陈。孔子卒。 四十二年,敬王崩,子元王仁立。元王八年,崩,子定王介立。 定王十六年,三晋灭智伯,分有其地。 二十八年,定王崩,长子去疾立,是为哀王。哀王立三月,弟叔袭杀哀王而自立,是为思王。思王立五月,少弟嵬攻杀思王而自立,是为考王。此三王皆定王之子。 考王十五年,崩,子威烈王午立。 考王封其弟于河南,是为桓公,以续周公之官职。桓公卒,子威公代立。威公卒,子惠公代立,乃封其少子於巩以奉王,号东周惠公。 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命韩、魏、赵为诸侯。 二十四年,崩,子安王骄立。是岁盗杀楚声王。 安王立二十六年,崩,子烈王喜立。烈王二年,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周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载复合,合十七岁而霸王者出焉。” 十年,烈王崩,弟扁立,是为显王。显王五年,贺秦献公,献公称伯。九年,致文武胙於秦孝公。二十五年,秦会诸侯於周。二十六年,周致伯於秦孝公。三十三年,贺秦惠王。三十五年,致文武胙於秦惠王。四十四年,秦惠王称王。其後诸侯皆为王。 四十八年,显王崩,子慎靓王定立。慎靓王立六年,崩,子赧王延立。王赧时东西周分治。王赧徙都西周。 西周武公之共太子死,有五庶子,毋適立。司马翦谓楚王曰:“不如以地资公子咎,为请太子。”左成曰:“不可。周不听,是公之知困而交疏於周也。不如请周君孰欲立,以微告翦,翦请令楚之以地。”果立公子咎为太子。 八年,秦攻宜阳,楚救之。而楚以周为秦故,将伐之。苏代为周说楚王曰:“何以周为秦之祸也?言周之为秦甚於楚者,欲令周入秦也,故谓‘周秦’也。周知其不可解,必入於秦,此为秦取周之精者也。为王计者,周於秦因善之,不於秦亦言善之,以疏之於秦。周绝於秦,必入於郢矣。” 秦借道两周之间,将以伐韩,周恐借之畏於韩,不借畏於秦。史厌谓周君曰:“何不令人谓韩公叔曰‘秦之敢绝周而伐韩者,信东周也。公何不与周地,发质使之楚’?秦必疑楚不信周,是韩不伐也。又谓秦曰‘韩彊与周地,将以疑周於秦也,周不敢不受’。秦必无辞而令周不受,是受地於韩而听於秦。” 秦召西周君,西周君恶往,故令人谓韩王曰:“秦召西周君,将以使攻王之南阳也,王何不出兵於南阳?周君将以为辞於秦。周君不入秦,秦必不敢逾河而攻南阳矣。” 东周与西周战,韩救西周。或为东周说韩王曰:“西周故天子之国,多名器重宝。王案兵毋出,可以德东周,而西周之宝必可以尽矣。” 王赧谓成君。楚围雍氏,韩徵甲与粟於东周,东周君恐,召苏代而告之。代曰:“君何患於是。臣能使韩毋徵甲与粟於周,又能为君得高都。”周君曰:“子苟能,请以国听子。”代见韩相国曰:“楚围雍氏,期三月也,今五月不能拔,是楚病也。今相国乃徵甲与粟於周,是告楚病也。”韩相国曰:“善。使者已行矣。”五代曰:“何不与周高都?”韩相国大怒曰:“吾毋徵甲与粟於周亦已多矣,何故与周高都也?”代曰:“与周高都,是周折而入於韩也,秦闻之必大怒忿周,即不通周使,是以弊高都得完周也。曷为不与?”相国曰:“善。”果与周高都。 三十四年,苏厉谓周君曰:“秦破韩、魏,扑师武,北取赵蔺、离石者,皆白起也。是善用兵,又有天命。今又将兵出塞攻梁,梁破则周危矣。君何不令人说白起乎?曰‘楚有养由基者,善射者也。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而百中之。左右观者数千人,皆曰善射。有一夫立其旁,曰“善,可教射矣”。养由基怒,释弓搤剑,曰“客安能教我射乎”?客曰“非吾能教子支左诎右也。夫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而百中之,不以善息,少焉气衰力倦,弓拨矢钩,一发不中者,百发尽息”。今破韩、魏,扑师武,北取赵蔺、离石者,公之功多矣。今又将兵出塞,过两周,倍韩,攻梁,一举不得,前功尽弃。公不如称病而无出’。” 四十二年,秦破华阳约。马犯谓周君曰:“请令梁城周。”乃谓梁王曰:“周王病若死,则犯必死矣。犯请以九鼎自入於王,王受九鼎而图犯。”梁王曰:“善。”遂与之卒,言戍周。因谓秦王曰:“梁非戍周也,将伐周也。王试出兵境以观之。”秦果出兵。又谓梁王曰:“周王病甚矣,犯请後可而复之。今王使卒之周,诸侯皆生心,後举事且不信。不若令卒为周城,以匿事端。”梁王曰:“善。”遂使城周。 四十五年,周君之秦客谓周曰:“公不若誉秦王之孝,因以应为太后养地,秦王必喜,是公有秦交。交善,周君必以为公功。交恶,劝周君入秦者必有罪矣。”秦攻周,而周勣谓秦王曰:“为王计者不攻周。攻周,实不足以利,声畏天下。天下以声畏秦,必东合於齐。兵弊於周。合天下於齐,则秦不王矣。天下欲弊秦,劝王攻周。秦与天下弊,则令不行矣。” 五十八年,三晋距秦。周令其相国之秦,以秦之轻也,还其行。客谓相国曰:“秦之轻重未可知也。秦欲知三国之情。公不如急见秦王曰‘请为王听东方之变’,秦王必重公。重公,是秦重周,周以取秦也;齐重,则固有周聚以收齐:是周常不失重国之交也。”秦信周,发兵攻三晋。 五十九年,秦取韩阳城负黍,西周恐,倍秦,与诸侯约从,将天下锐师出伊阙攻秦,令秦无得通阳城。秦昭王怒,使将军摎攻西周。西周君饹秦,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口三万。秦受其献,归其君於周。 第2016章 /11/23 明天11月23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周君、王赧卒,周民遂东亡。秦取九鼎宝器,而迁西周公於{单心}狐。後七岁,秦庄襄王灭东周。东西周皆入于秦,周既不祀。 太史公曰:学者皆称周伐纣,居洛邑,综其实不然。武王营之,成王使召公卜居,居九鼎焉,而周复都丰、镐。至犬戎败幽王,周乃东徙于洛邑。所谓“周公葬毕”,毕在镐东南杜中。秦灭周。汉兴九十有馀载,天子将封泰山,东巡狩至河南,求周苗裔,封其後嘉三十里地,号曰周子南君,比列侯,以奉其先祭祀。 后稷居邰,太王作周。丹开雀录,火降乌流。三分既有,八百不谋。苍兕誓众,白鱼入舟。太师抱乐,箕子拘囚。成康之日,政简刑措。南巡不还,西服莫附。共和之後,王室多故。檿弧兴谣,龙漦作蠹。穨带荏祸,实倾周祚。 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脩。女脩织,玄鸟陨卵,女脩吞之,生子大业。大业取少典之子,曰女华。女华生大费,与禹平水土。已成,帝锡玄圭。禹受曰:“非予能成,亦大费为辅。”帝舜曰:“咨尔费,赞禹功,其赐尔皁游。尔後嗣将大出。”乃妻之姚姓之玉女。大费拜受,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是为柏翳。舜赐姓嬴氏。 大费生子二人:一曰大廉,实鸟俗氏;二曰若木,实费氏。其玄孙曰费昌,子孙或在中国,或在夷狄。费昌当夏桀之时,去夏归商,为汤御,以败桀於鸣条。大廉玄孙曰孟戏、中衍,鸟身人言。帝太戊闻而卜之使御,吉,遂致使御而妻之。自太戊以下,中衍之後,遂世有功,以佐殷国,故嬴姓多显,遂为诸侯。 其玄孙曰中潏,在西戎,保西垂。生蜚廉。蜚廉生恶来。恶来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纣。周武王之伐纣,并杀恶来。是时蜚廉为纣石北方,还,无所报,为坛霍太山而报,得石棺,铭曰“帝令处父不与殷乱,赐尔石棺以华氏”。死,遂葬於霍太山。蜚廉复有子曰季胜。季胜生孟增。孟增幸於周成王,是为宅皋狼。皋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造父以善御幸於周缪王,得骥、温骊、骅緌、騄耳之驷,西巡狩,乐而忘归。徐偃王作乱,造父为缪王御,长驱归周,一日千里以救乱。缪王以赵城封造父,造父族由此为赵氏。自蜚廉生季胜已下五世至造父,别居赵。赵衰其後也。恶来革者,蜚廉子也,蚤死。有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善养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马于汧渭之间,马大蕃息。孝王欲以为大骆適嗣。申侯之女为大骆妻,生子成为適。申侯乃言孝王曰:“昔我先郦山之女,为戎胥轩妻,生中潏,以亲故归周,保西垂,西垂以其故和睦。今我复与大骆妻,生適子成。申骆重婚,西戎皆服,所以为王。王其图之。”於是孝王曰:“昔伯翳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赐姓嬴。今其後世亦为朕息马,朕其分土为附庸。”邑之秦,使复续嬴氏祀,号曰秦嬴。亦不废申侯之女子为骆適者,以和西戎。 秦嬴生秦侯。秦侯立十年,卒。生公伯。公伯立三年,卒。生秦仲。 秦仲立三年,周厉王无道,诸侯或叛之。西戎反王室,灭犬丘大骆之族。周宣王即位,乃以秦仲为大夫,诛西戎。西戎杀秦仲。秦仲立二十三年,死於戎。有子五人,其长者曰庄公。周宣王乃召庄公昆弟五人,与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於是复予秦仲後,及其先大骆地犬丘并有之,为西垂大夫。 庄公居其故西犬丘,生子三人,其长男世父。世父曰:“戎杀我大父仲,我非杀戎王则不敢入邑。”遂将击戎,让其弟襄公。襄公为太子。庄公立四十四年,卒,太子襄公代立。襄公元年,以女弟缪嬴为丰王妻。襄公二年,戎围犬丘,世父击之,为戎人所虏。岁馀,复归世父。七年春,周幽王用襃姒废太子,立襃姒子为適,数欺诸侯,诸侯叛之。西戎犬戎与申侯伐周,杀幽王郦山下。而秦襄公将兵救周,战甚力,有功。周避犬戎难,东徙雒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曰:“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与誓,封爵之。襄公於是始国,与诸侯通使聘享之礼,乃用緌驹、黄牛、羝羊各三,祠上帝西畤。十二年,伐戎而至岐,卒。生文公。 文公元年,居西垂宫。三年,文公以兵七百人东猎。四年,至汧渭之会。曰:“昔周邑我先秦嬴於此,後卒获为诸侯。”乃卜居之,占曰吉,即营邑之。十年,初为鄜畤,用三牢。十三年,初有史以纪事,民多化者。十六年,文公以兵伐戎,戎败走。於是文公遂收周馀民有之,地至岐,岐以东献之周。十九年,得陈宝。二十年,法初有三族之罪。二十七年,伐南山大梓,丰大特。四十八年,文公太子卒,赐谥为竫公。竫为太子,是文公孙也。五十年,文公卒,葬西山。竫公子立,是为宁公。 宁公二年,公徙居平阳。遣兵伐荡社。三年,与亳战,亳王奔戎,遂灭荡社。四年,鲁公子翚弑其君隐公。十二年,伐荡氏,取之。宁公生十岁立,立十二年卒,葬西山。生子三人,长男武公为太子。武公弟德公,同母鲁姬子。生出子。宁公卒,大庶长弗忌、威垒、三父废太子而立出子为君。出子六年,三父等复共令人贼杀出子。出子生五岁立,立六年卒。三父等乃复立故太子武公。 武公元年,伐彭戏氏,至于华山下,居平阳封宫。三年,诛三父等而夷三族,以其杀出子也。郑高渠眯杀其君昭公。十年,伐邽、冀戎,初县之。十一年,初县杜、郑。灭小虢。 十三年,齐人管至父、连称等杀其君襄公而立公孙无知。晋灭霍、魏、耿。齐雍廪杀无知、管至父等而立齐桓公。齐、晋为彊国。 十九年,晋曲沃始为晋侯。齐桓公伯於鄄。 二十年,武公卒,葬雍平阳。初以人从死,从死者六十六人。有子一人,名曰白,白不立,封平阳。立其弟德公。 德公元年,初居雍城大郑宫。以牺三百牢祠鄜畤。卜居雍。後子孙饮马於河。梁伯、芮伯来朝。二年,初伏,以狗御蛊。德公生三十三岁而立,立二年卒。生子三人:长子宣公,中子成公,少子穆公。长子宣公立。 宣公元年,卫、燕伐周,出惠王,立王子穨。三年,郑伯、虢叔杀子穨而入惠王。四年,作密畤。与晋战河阳,胜之。十二年,宣公卒。生子九人,莫立,立其弟成公。 成公元年,梁伯、芮伯来朝。齐桓公伐山戎,次于孤竹。。 成公立四年卒。子七人,莫立,立其弟缪公。 缪公任好元年,自将伐茅津,胜之。四年,迎妇於晋,晋太子申生姊也。其岁,齐桓公伐楚,至邵陵。 五年,晋献公灭虞、虢,虏虞君与其大夫百里傒,以璧马赂於虞故也。既虏百里傒,以为秦缪公夫人媵於秦。百里傒亡秦走宛,楚鄙人执之。缪公闻百里傒贤,欲重赎之,恐楚人不与,乃使人谓楚曰:“吾媵臣百里傒在焉,请以五羖羊皮赎之。”。楚人遂许与之。当是时,百里傒年已七十馀。缪公释其囚,与语国事。谢曰:“臣亡国之臣,何足问!”缪公曰:“虞君不用子,故亡,非子罪也。”固问,语三日,缪公大说,授之国政,号曰五羖大夫。百里傒让曰:“臣不及臣友蹇叔,蹇叔贤而世莫知。臣常游困於齐而乞食綍人,蹇叔收臣。臣因而欲事齐君无知,臣,臣得脱齐难,遂之周。周王子穨好牛,臣以养牛干之。及穨欲用臣,蹇叔止蹇叔止臣,臣去,得不诛。事虞君,蹇叔止臣。臣知虞君不用臣,臣诚私利禄爵,且留。再用其言,得脱,一不用,及虞君难:是以知其贤。”於是缪公使人厚币迎蹇叔,以为上大夫。 秋,缪公自将伐晋,战於河曲。晋骊姬作乱,太子申生死新城,重耳、夷吾出饹。 九年,齐桓公会诸侯於葵丘。 晋献公卒。立骊姬子奚齐,其臣里克杀奚齐。荀息立卓子,克又杀卓子及荀息。夷吾使人请秦,求入晋。於是缪公许之,使百里傒将兵送夷吾。夷吾谓曰:“诚得立,请割晋之河西八城与秦。”及至,已立,而使丕郑谢秦,背约不与河西城,而杀里克。丕郑闻之,恐,因与缪公谋曰:“晋人不欲夷吾,实欲重耳。今背秦约而杀里克,皆吕甥、郤芮之计也。原君以利急召吕、郤,吕、郤至,则更入重耳便。”缪公许之,使人与丕郑归,召吕、郤。吕、郤等疑丕郑有间,乃言夷吾杀丕郑。丕郑子丕豹奔秦,说缪公曰:“晋君无道,百姓不亲,可伐也。”缪公曰:“百姓苟不便,何故能诛其大臣?能诛其大臣,此其调也。”不听,而阴用豹。 十二年,齐管仲、隰朋死。 晋旱,来请粟。丕豹说缪公勿与,因其饥而伐之。缪公问公孙支,支曰:“饥穰更事耳,不可不与。”问百里傒,傒曰:“夷吾得罪於君,其百姓何罪?”於是用百里傒、公孙支言,卒与之粟。以船漕车转,自雍相望至绛。 本片段截取自《史记》,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2016章 /11/24 11月24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十四年,秦饥,请粟於晋。晋君谋之群臣。虢射曰:“因其饥伐之,可有大功。”晋君从之。十五年,兴兵将攻秦。缪公发兵,使丕豹将,自往击之。九月壬戌,与晋惠公夷吾合战於韩地。晋君弃其军,与秦争利,还而马 。缪公与麾下驰追之,不能得晋君,反为晋军所围。晋击缪公,缪公伤。於是岐下食善马者三百人驰冒晋军,晋军解围,遂脱缪公而反生得晋君。初,缪公亡善马,岐下野人共得而食之者三百馀人,吏逐得,欲法之。缪公曰:“君子不以畜产害人。吾闻食善马肉不饮酒,伤人。”乃皆赐酒而赦之。三百人者闻秦击晋,皆求从,从而见缪公窘,亦皆推锋争死,以报食马之德。於是缪公虏晋君以归,令於国,齐宿,吾将以晋君祠上帝。周天子闻之,曰“晋我同姓”,为请晋君。夷吾姊亦为缪公夫人,夫人闻之,乃衰绖跣,曰:“妾兄弟不能相救,以辱君命。”缪公曰:“我得晋君以为功,今天子为请,夫人是忧。”乃与晋君盟,许归之,更舍上舍,而馈之七牢。十一月,归晋君夷吾,夷吾献其河西地,使太子圉为质於秦。秦妻子圉以宗女。是时秦地东至河。 十八年,齐桓公卒。二十年,秦灭梁、芮。 二十二年,晋公子圉闻晋君病,曰:“梁,我母家也,而秦灭之。我兄弟多,即君百岁後,秦必留我,而晋轻,亦更立他子。”子圉乃亡归晋。二十三年,晋惠公卒,子圉立为君。秦怨圉亡去,乃迎晋公子重耳於楚,而妻以故子圉妻。重耳初谢,後乃受。缪公益礼厚遇之。二十四年春,秦使人告晋大臣,欲入重耳。晋许之,於是使人送重耳。二月,重耳立为晋君,是为文公。文公使人杀子圉。子圉是为怀公。 其秋,周襄王弟带以翟伐王,王出居郑。二十五年,周王使人告难於晋、秦。秦缪公将兵助晋文公入襄王,杀王弟带。二十八年,晋文公败楚於城濮。三十年,缪公助晋文公围郑。郑使人言缪公曰:“亡郑厚晋,於晋而得矣,而秦未有利。晋之彊,秦之忧也。”缪公乃罢兵归。晋亦罢。三十二年冬,晋文公卒。 郑人有卖郑於秦曰:“我主其城门,郑可袭也。”缪公问蹇叔、百里傒,对曰:“径数国千里而袭人,希有得利者。且人卖郑,庸知我国人不有以我情告郑者乎?不可。”缪公曰:“子不知也,吾已决矣。”遂发兵,使百里傒子孟明视,蹇叔子西乞术及白乙丙将兵。行日,百里傒、蹇叔二人哭之。缪公闻,怒曰:“孤发兵而子沮哭吾军,何也?”二老曰:“臣非敢沮君军。军行,臣子与往;臣老,迟还恐不相见,故哭耳。”二老退,谓其子曰:“汝军即败,必於殽厄矣。”三十三年春,秦兵遂东,更晋地,过周北门。周王孙满曰:“秦师无礼,不败何待!”兵至滑,郑贩卖贾人弦高,持十二牛将卖之周,见秦兵,恐死虏,因献其牛,曰:“闻大国将诛郑,郑君谨修守御备,使臣以牛十二劳军士。”秦三将军相谓曰:“将袭郑,郑今已觉之,往无及已。”灭滑。滑,晋之边邑也。 当是时,晋文公丧尚未葬。太子襄公怒曰:“秦侮我孤,因丧破我滑。”遂墨衰绖,发兵遮秦兵於殽,击之,大破秦军,无一人得脱者。虏秦三将以归。文公夫人,秦女也,为秦三囚将请曰:“缪公之怨此三人入於骨髓,原令此三人归,令我君得自快烹之。”晋君许之,归秦三将。三将至,缪公素服郊迎,乡三人哭曰:“孤以不用百里傒、蹇叔言以辱三子,三子何罪乎?子其悉心雪耻,毋怠。”遂复三人官秩如故,愈益厚之。 三十四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 缪公於是复使孟明视等将兵伐晋,战于彭衙。秦不利,引兵归。 戎王使由余於秦。由余,其先晋人也,亡入戎,能晋言。闻缪公贤,故使由余观秦。秦缪公示以宫室、积聚。由余曰:“使鬼为之,则劳神矣。使人为之,亦苦民矣。”缪公怪之,问曰:“中国以诗书礼乐法度为政,然尚时乱,今戎夷无此,何以为治,不亦难乎?”由余笑曰:“此乃中国所以乱也。夫自上圣黄帝作为礼乐法度,身以先之,仅以小治。及其後世,日以骄淫。阻法度之威,以责督於下,下罢极则以仁义怨望於上,上下交争怨而相篡弑,至於灭宗,皆以此类也。夫戎夷不然。上含淳德以遇其下,下怀忠信以事其上,一国之政犹一身之治,不知所以治,此真圣人之治也。”於是缪公退而问内史廖曰:“孤闻邻国有圣人,敌国之忧也。今由余贤,寡人之害,将奈之何?”内史廖曰:“戎王处辟匿,未闻中国之声。君试遗其女乐,以夺其志;为由余请,以疏其间;留而莫遣,以失其期。戎王怪之,必疑由余。君臣有间,乃可虏也。且戎王好乐,必怠於政。”缪公曰:“善。”因与由余曲席而坐,传器而食,问其地形与其兵势尽虓,而後令内史廖以女乐二八遗戎王。戎王受而说之,终年不还。於是秦乃归由余。由余数谏不听,缪公又数使人间要由余,由余遂去降秦。缪公以客礼礼之,问伐戎之形。 三十六年,缪公复益厚孟明等,使将兵伐晋,渡河焚船,大败晋人,取王官及鄗,以报殽之役。晋人皆城守不敢出。於是缪公乃自茅津渡河,封殽中尸,为发丧,哭之三日。乃誓於军曰:“嗟士卒!听无譁,余誓告汝。古之人谋黄发番番,则无所过。”以申思不用蹇叔、百里傒之谋,故作此誓,令後世以记余过。君子闻之,皆为垂涕,曰:“嗟乎!秦缪公之与人周也,卒得孟明之庆。” 三十七年,秦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天子使召公过贺缪公以金鼓。三十九年,缪公卒,葬雍。从死者百七十七人,秦之良臣子舆氏三人名曰奄息、仲行、针虎,亦在从死之中。秦人哀之,为作歌黄鸟之诗。君子曰:“秦缪公广地益国,东服彊晋,西霸戎夷,然不为诸侯盟主,亦宜哉。死而弃民,收其良臣而从死。且先王崩,尚犹遗德垂法,况夺之善人良臣百姓所哀者乎?是以知秦不能复东征也。”缪公子四十人,其太子代立,是为康公。 康公元年。往岁缪公之卒,晋襄公亦卒;襄公之弟名雍,秦出也,在秦。晋赵盾欲立之,使随会来迎雍,秦以兵送至令狐。晋立襄公子而反击秦师,秦师败,随会来奔。二年,秦伐晋,取武城,报令狐之役。四年,晋伐秦,取少梁。六年,秦伐晋,取羁马。战於河曲,大败晋军。晋人患随会在秦为乱,乃使魏雠馀详反,合谋会,诈而得会,会遂归晋。康公立十二年卒,子共公立。 共公二年,晋赵穿弑其君灵公。三年,楚庄王彊,北兵至雒,问周鼎。共公立五年卒,子桓公立。 桓公三年,晋败我一将。十年,楚庄王服郑,北败晋兵於河上。当是之时,楚霸,为会盟合诸侯。二十四年,晋厉公初立,与秦桓公夹河而盟。归而秦倍盟,与翟合谋击晋。二十六年,晋率诸侯伐秦,秦军败走,追至泾而还。桓公立二十七年卒,子景公立。 景公四年,晋栾书弑其君厉公。十五年,救郑,败晋兵於栎。是时晋悼公为盟主。十八年,晋悼公彊,数会诸侯,率以伐秦,败秦军。秦军走,晋兵追之,遂渡泾,至棫林而还。二十七年,景公如晋,与平公盟,已而背之。三十六年,楚公子围弑其君而自立,是为灵王。景公母弟后子针有宠,景公母弟富,或谮之,恐诛,乃奔晋,车重千乘。晋平公曰:“后子富如此,何以自亡?”对曰:“秦公无道,畏诛,欲待其後世乃归。”三十九年,楚灵王彊,会诸侯於申,为盟主,杀齐庆封。景公立四十年卒,子哀公立。后子复来归秦。 哀公八年,楚公子弃疾弑灵王而自立,是为平王。十一年,楚平王来求秦女为太子建妻。至国,女好而自娶之。十五年,楚平王欲诛建,建亡;伍子胥奔吴。晋公室卑而六卿彊,欲内相攻,是以久秦晋不相攻。三十一年,吴王阖闾与伍子胥伐楚,楚王亡奔随,吴遂入郢。楚大夫申包胥来告急,七日不食,日夜哭泣。於是秦乃发五百乘救楚,败吴师。吴师归,楚昭王乃得复入郢。哀公立三十六年卒。太子夷公,夷公蚤死,不得立,立夷公子,是为惠公。 惠公元年,孔子行鲁相事。五年,晋卿中行、范氏反晋,晋使智氏、赵简子攻之,范、中行氏亡奔齐。惠公立十年卒,子悼公立。 悼公二年,齐臣田乞弑其君孺子,立其兄阳生,是为悼公。六年,吴败齐师。齐人弑悼公,立其子简公。九年,晋定公与吴王夫差盟,争长於黄池,卒先吴。吴彊,陵中国。十二年,齐田常弑简公,立其弟平公,常相之。十三年,楚灭陈。秦悼公立十四年卒,子厉共公立。孔子以悼公十二年卒。 厉共公二年,蜀人来赂。十六年,巉河旁。以兵二万伐大荔,取其王城。二十一年,初县频阳。晋取武成。二十四年,晋乱,杀智伯,分其国与赵、韩、魏。二十五年,智开与邑人来奔。三十三年,伐义渠,虏其王。三十四年,日食。厉共公卒,子躁公立。躁公二年,南郑反。十三年,义渠来伐,至渭南。十四年,躁公卒,立其弟怀公。 怀公四年,庶长晁与大臣围怀公,怀公自杀。怀公太子曰昭子,蚤死,大臣乃立太子昭子之子,是为灵公。灵公,怀公孙也。 灵公六年,晋城少梁,秦击之。十三年,城籍姑。灵公卒,子献公不得立,立灵公季父悼子,是为简公。简公,昭子之弟而怀公子也。 简公六年,令吏初带剑。巉洛。城重泉。十六年卒,子惠公立。 第2016章 /11/25 明天11月25日早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惠公十二年,子出子生。十三年,伐蜀,取南郑。惠公卒,出子立。 出子二年,庶长改迎灵公之子献公于河西而立之。杀出子及其母,沈之渊旁。秦以往者数易君,君臣乖乱,故晋复彊,夺秦河西地。 献公元年,止从死。二年,城栎阳。四年正月庚寅,孝公生。十一年,周太史儋见献公曰:“周故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岁复合,合十七岁而霸王出。”十六年,桃冬花。十八年,雨金栎阳。二十一年,与晋战於石门,斩首六万,天子贺以襜霡。二十三年,与魏晋战少梁,虏其将公孙痤。二十四年,献公卒,子孝公立,年已二十一岁矣。 孝公元年,河山以东彊国六,与齐威、楚宣、魏惠、燕悼、韩哀、赵成侯并。淮泗之间小国十馀。楚、魏与秦接界。魏筑长城,自郑滨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汉中,南有巴、黔中。周室微,诸侯力政,争相并。秦僻在雍州,不与中国诸侯之会盟,夷翟遇之。孝公於是布惠,振孤寡,招战士,明功赏。下令国中曰:“昔我缪公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後世开业,甚光美。会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献公即位,镇抚边境,徙治栎阳,且欲东伐,复缪公之故地,脩缪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彊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於是乃出兵东围陕城,西斩戎之獂王。 卫鞅闻是令下,西入秦,因景监求见孝公。 二年,天子致胙。 三年,卫鞅说孝公变法修刑,内务耕稼,外劝战死之赏罚,孝公善之。甘龙、杜挚等弗然,相与争之。卒用鞅法,百姓苦之;居三年,百姓便之。乃拜鞅为左庶长。其事在商君语中。 七年,与魏惠王会杜平。八年,与魏战元里,有功。十年,卫鞅为大良造,将兵围魏安邑,降之。十二年,作为咸阳,筑冀阙,秦徙都之。并诸小乡聚,集为大县,县一令,四十一县。为田开阡陌。东地渡洛。十四年,初为赋。十九年,天子致伯。二十年,诸侯毕贺。秦使公子少官率师会诸侯逢泽,朝天子。 二十一年,齐败魏马陵。 二十二年,卫鞅击魏,虏魏公子卬。封鞅为列侯,号商君。 二十四年,与晋战雁门,虏其将魏错。 孝公卒,子惠文君立。是岁,诛卫鞅。鞅之初为秦施法,法不行,太子犯禁。鞅曰:“法之不行,自於贵戚。君必欲行法,先於太子。太子不可黥,黥其傅师。”於是法大用,秦人治。及孝公卒,太子立,宗室多怨鞅,鞅亡,因以为反,而卒车裂以徇秦国。 惠文君元年,楚、韩、赵、蜀人来朝。二年,天子贺。三年,王冠。四年,天子致文武胙。齐、魏为王。 五年,阴晋人犀首为大良造。六年,魏纳阴晋,阴晋更名宁秦。七年,公子卬与魏战,虏其将龙贾,斩首八万。八年,魏纳河西地。九年,渡河,取汾阴、皮氏。与魏王会应。围焦,降之。十年,张仪相秦。魏纳上郡十五县。十一年,县义渠。归魏焦、曲沃。义渠君为臣。更名少梁曰夏阳。十二年,初腊。十三年四月戊午,魏君为王,韩亦为王。使张仪伐取陕,出其人与魏。 十四年,更为元年。二年,张仪与齐、楚大臣会齧桑。三年,韩、魏太子来朝。张仪相魏。五年,王游至北河。七年,乐池相秦。韩、赵、魏、燕、齐帅匈奴共攻秦。秦使庶长疾与战修鱼,虏其将申差,败赵公子渴、韩太子奂,斩首八万二千。八年,张仪复相秦。九年,司马错伐蜀,灭之。伐取赵中都、西阳十年,韩太子苍来质。伐取韩石章。伐败赵将泥。伐取义渠二十五城。十一年,醿里疾攻魏焦,降之。败韩岸门,斩首万,其将犀首走。公子通封於蜀。燕君让其臣子之。十二年,王与梁王会临晋。庶长疾攻赵,虏赵将庄。张仪相楚。十三年,庶长章击楚於丹阳,虏其将屈匄,斩首八万;又攻楚汉中,取地六百里,置汉中郡。楚围雍氏,秦使庶长疾助韩而东攻齐,到满助魏攻燕。十四年,伐楚,取召陵。丹、犁臣,蜀相壮杀蜀侯来降。 惠王卒,子武王立。韩、魏、齐、楚、越皆宾从。 武王元年,与魏惠王会临晋。诛蜀相壮。张仪、魏章皆东出之魏。伐义渠、丹、犁。二年,初置丞相,醿里疾、甘茂为左右丞相。张仪死於魏。三年,与韩襄王会临晋外。南公揭卒,醿里疾相韩。武王谓甘茂曰:“寡人欲容车通三川,窥周室,死不恨矣。”其秋,使甘茂、庶长封伐宜阳。四年,拔宜阳,斩首六万。涉河,城武遂。魏太子来朝。武王有力好戏,力士任鄙、乌获、孟说皆至大官。王与孟说举鼎,绝膑。八月,武王死。族孟说。武王取魏女为后,无子。立异母弟,是为昭襄王。昭襄母楚人,姓琇氏,号宣太后。武王死时,昭襄王为质於燕,燕人送归,得立。 昭襄王元年,严君疾为相。甘茂出之魏。二年,彗星见。庶长壮与大臣、诸侯、公子为逆,皆诛,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悼武王后出归魏。三年,王冠。与楚王会黄棘,与楚上庸。四年,取蒲阪。彗星见。五年,魏王来朝应亭,复与魏蒲阪。六年,蜀侯煇反,司马错定蜀。庶长奂伐楚,斩首二万。泾阳君质於齐。日食,昼晦。七年,拔新城。醿里子卒。八年,使将军羋戎攻楚,取新市。齐使章子,魏使公孙喜,韩使暴鸢共攻楚方城,取唐眛。赵破中山,其君亡,竟死齐。魏公子劲、韩公子长为诸侯。九年,孟尝君薛文来相秦。奂攻楚,取八城,杀其将景快。十年,楚怀王入朝秦,秦留之。薛文以金受免。楼缓为丞相。十一年,齐、韩、魏、赵、宋、中山五国共攻秦,至盐氏而还。秦与韩、魏河北及封陵以和。彗星见。楚怀王走之赵,赵不受,还之秦,即死,归葬。十二年,楼缓免,穰侯魏厓为相。予楚粟五万石。 十三年,向寿伐韩,取武始。左更白起攻新城。五大夫礼出亡奔魏。任鄙为汉中守。十四年,左更白起攻韩、魏於伊阙,斩首二十四万,虏公孙喜,拔五城。十五年,大良造白起攻魏,取垣,复予之。攻楚,取宛。十六年,左更错取轵及邓。厓免,封公子市宛,公子悝邓,魏厓陶,为诸侯。十七年,城阳君入朝,及东周君来朝。秦以垣为蒲阪、皮氏。王之宜阳。十八年,错攻垣、河雍,决桥取之。十九年,王为西帝,齐为东帝,皆复去之。吕礼来自归。齐破宋,宋王在魏,死温。任鄙卒。二十年,王之汉中,又之上郡、北河。二十一年,错攻魏河内。魏献安邑,秦出其人,募徙河东赐爵,赦罪人迁之。泾阳君封宛。二十二年,蒙武伐齐。河东为九县。与楚王会宛。与赵王会中阳。二十三年,尉斯离与三晋、燕伐齐,破之济西。王与魏王会宜阳,与韩王会新城。二十四年,与楚王会鄢,又会穰。秦取魏安城,至大梁,燕、赵救之,秦军去。魏厓免相。二十五年,拔赵二城。与韩王会新城,与魏王会新明邑。二十六年,赦罪人迁之穰。侯厓复相。二十七年,错攻楚。赦罪人迁之南阳。白起攻赵,取代光狼城。又使司马错发陇西,因蜀攻楚黔中,拔之。二十八年,大良造白起攻楚,取鄢、邓,赦罪人迁之。二十九年,大良造白起攻楚,取郢为南郡,楚王走。周君来。王与楚王会襄陵。白起为武安君。三十年,蜀守若伐楚,取巫郡,及江南为黔中郡。三十一年,白起伐魏,取两城。楚人反我江南。三十二年,相穰侯攻魏,至大梁,破暴鸢,斩首四万,鸢走,魏入三县请和。三十三年,客卿胡攻魏卷、蔡阳、长社,取之。击芒卯华阳,破之,斩首十五万。魏入南阳以和。三十四年,秦与魏、韩上庸地为一郡,南阳免臣迁居之。三十五年,佐韩、魏、楚伐燕。初置南阳郡。三十六年,客卿灶攻齐,取刚、寿,予穰侯。三十八年,中更胡攻赵阏与,不能取。四十年,悼太子死魏,归葬芷阳。四十一年夏,攻魏,取邢丘、怀。四十二年,安国君为太子。十月,宣太后薨,葬芷阳郦山。九月,穰侯出之陶。四十三年,武安君白起攻韩,拔九城,斩首五万。四十四年,攻韩南,取之。四十五年,五大夫贲攻韩,取十城。叶阳君悝出之国,未至而死。四十七年,秦攻韩上党,上党降赵,秦因攻赵,赵发兵击秦,相距。秦使武安君白起击,大破赵於长平,四十馀万尽杀之。四十八年十月,韩献垣雍。秦军分为三军。武安君归。王龁将伐赵皮牢,拔之。司马梗北定太原,尽有韩上党。正月,兵罢,复守上党。其十月,五大夫陵攻赵邯郸。四十九年正月,益发卒佐陵。陵战不善,免,王龁代将。其十月,将军张唐攻魏,为蔡尉捐弗守,还斩之。五十年十月,武安君白起有罪,为士伍,迁阴密。张唐攻郑,拔之。十二月,益发卒军汾城旁。武安君白起有罪,死。龁攻邯郸,不拔,去,还奔汾军。防盗章。 第2016章 /11/26 明天11月26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张唐攻郑,拔之。十二月,益发卒军汾城旁。武安君白起有罪,死。龁攻邯郸,不拔,去,还奔汾军。二月馀攻晋军,斩首六千,晋楚流死河二万人。攻汾城,即从唐拔宁新中,宁新中更名安阳。初作河桥。 五十一年,将军摎攻韩,取阳城、负黍,斩首四万。攻赵,取二十馀县,首虏九万。西周君背秦,与诸侯约从,将天下锐兵出伊阙攻秦,令秦毋得通阳城。於是秦使将军摎攻西周。西周君走来自归,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城,口三万。秦王受献,归其君於周。五十二年,周民东亡,其器九鼎入秦。周初亡。 五十三年,天下来宾。魏後,秦使摎伐魏,取吴城。韩王入朝,魏委国听令。五十四年,王郊见上帝於雍。五十六年秋,昭襄王卒,子孝文王立。尊唐八子为唐太后,而合其葬於先王。韩王衰绖入吊祠,诸侯皆使其将相来吊祠,视丧事。 孝文王元年,赦罪人,修先王功臣,襃厚亲戚,弛苑囿。孝文王除丧,十月己亥即位,三日辛丑卒,子庄襄王立。 庄襄王元年,大赦罪人,修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而布惠於民。东周君与诸侯谋秦,秦使相国吕不韦诛之,尽入其国。秦不绝其祀,以阳人地赐周君,奉其祭祀。使蒙骜伐韩,韩献成皋、巩。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二年,使蒙骜攻赵,定太原。三年,蒙骜攻魏高都、汲,拔之。攻赵榆次、新城、狼孟,取三十七城。四月日食。王龁攻上党。初置太原郡。魏将无忌率五国兵击秦,秦卻於河外。蒙骜败,解而去。五月丙午,庄襄王卒,子政立,是为秦始皇帝。 秦王政立二十六年,初并天下为三十六郡,号为始皇帝。始皇帝五十一年而崩,子胡亥立,是为二世皇帝。三年,诸侯并起叛秦,赵高杀二世,立子婴。子婴立月馀,诸侯诛之,遂灭秦。其语在始皇本纪中。 太史公曰:秦之先为嬴姓。其後分封,以国为姓,有徐氏、郯氏、莒氏、终黎氏、运奄氏、菟裘氏、将梁氏、黄氏、江氏、脩鱼氏、白冥氏、蜚廉氏、秦氏。然秦以其先造父封赵城,为赵氏。 柏翳佐舜,皁斿是旌。蜚廉事纣,石椁斯营。造父善驭,封之赵城。非子息马,厥号秦嬴。礼乐射御,西垂有声。襄公救周,始命列国。金祠白帝,龙祚水德。祥应陈宝,妖除丰特。里奚致霸,卫鞅任刻。厥後吞并,卒成凶慝。 秦始皇帝者,秦庄襄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於赵,见吕不韦姬,悦而取之,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於邯郸。及生,名为政,姓赵氏。年十三岁,庄襄王死,政代立为秦王。当是之时,秦地已并巴、蜀、汉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北收上郡以东,有河东、太原、上党郡;东至荥阳,灭二周,置三川郡。吕不韦为相,封十万户,号曰文信侯。招致宾客游士,欲以并天下。李斯为舍人。蒙骜、王齮、麃公等为将军。王年少,初即位,委国事大臣。 晋阳反,元年,将军蒙骜击定之。二年,麃公将卒攻卷,斩首三万。三年,蒙骜攻韩,取十三城。王齮死。十月,将军蒙骜攻魏氏篸、有诡。岁大饥。四年,拔篸、有诡。三月,军罢。秦质子归自赵,赵太子出归国。十月庚寅,蝗蟲从东方来,蔽天。天下疫。百姓内粟千石,拜爵一级。五年,将军骜攻魏,定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城,皆拔之,取二十城。初置东郡。冬雷。六年,韩、魏、赵、卫、楚共击秦,取寿陵。秦出兵,五国兵罢。拔卫,迫东郡,其君角率其支属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内。七年,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五月见西方。将军骜死。以攻龙、孤、庆都,还兵攻汲。彗星复见西方十六日。夏太后死。八年,王弟长安君成蟜将军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死,迁其民於临洮。将军壁死,卒屯留、蒲惣反,戮其尸。河鱼大上,轻车重马东就食。 嫪毐封为长信侯。予之山阳地,令毐居之。宫室车马衣服苑囿驰猎恣毐。事无小大皆决於毐。又以河西太原郡更为毐国。九年,彗星见,或竟天。攻魏垣、蒲阳。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带剑。长信侯毐作乱而觉,矫王御玺及太后玺以发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舍人,将欲攻蕲年宫为乱。王知之,令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卒攻毐。战咸阳,斩首数百,皆拜爵,及宦者皆在战中,亦拜爵一级。毐等败走。即令国中:有生得毐,赐钱百万;杀之,五十万。尽得毐等。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皆枭首。车裂以徇,灭其宗。及其舍人,轻者为鬼薪。及夺爵迁蜀四千馀家,家房陵。月寒冻,有死者。杨端和攻衍氏。彗星见西方,又见北方,从斗以南八十日。十年,相国吕不韦坐嫪毐免。桓齮为将军。齐、赵来置酒。齐人茅焦说秦王曰:“秦方以天下为事,而大王有迁母太后之名,恐诸侯闻之,由此倍秦也。”秦王乃迎太后於雍而入咸阳,复居甘泉宫。 大索,逐客,李斯上书说,乃止逐客令。李斯因说秦王,请先取韩以恐他国,於是使斯下韩。韩王患之。与韩非谋弱秦。大梁人尉缭来,说秦王曰:“以秦之彊,诸侯譬如郡县之君,臣但恐诸侯合从,翕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湣王之所以亡也。原大王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秦王从其计,见尉缭亢礼,衣服食饮与缭同。缭曰:“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於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乃亡去。秦王觉,固止,以为秦国尉,卒用其计策。而李斯用事。 十一年,王翦、桓齮、杨端和攻鄴,取九城。王翦攻阏与、橑杨,皆并为一军。翦将十八日,军归斗食以下,什推二人从军取鄴安阳,桓齮将。十二年,文信侯不韦死,窃葬。其舍人临者,晋人也逐出之;秦人六百石以上夺爵,迁;五百石以下不临,迁,勿夺爵。自今以来,操国事不道如嫪毐、不韦者籍其门,视此。秋,复嫪毐舍人迁蜀者。当是之时,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 十三年,桓齮攻赵平阳,杀赵将扈辄,斩首十万。王之河南。正月,彗星见东方。十月,桓齮攻赵。十四年,攻赵军於平阳,取宜安,破之,杀其将军。桓齮定平阳、武城。韩非使秦,秦用李斯谋,留非,非死云阳。韩王请为臣。 十五年,大兴兵,一军至鄴,一军至太原,取狼孟。地动。十六年九月,发卒受地韩南阳假守腾。初令男子书年。魏献地於秦。秦置丽邑。十七年,内史腾攻韩,得韩王安,尽纳其地,以其地为郡,命曰颍川。地动。华阳太后卒。民大饥。 十八年,大兴兵攻赵,王翦将上地,下井陉,端和将河内,羌瘣伐赵,端和围邯郸城。十九年,王翦、羌瘣尽定取赵地东阳,得赵王。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秦王之邯郸,诸尝与王生赵时母家有仇怨,皆阬之。秦王还,从太原、上郡归。始皇帝母太后崩。赵公子嘉率其宗数百人之代,自立为代王,东与燕合兵,军上谷。大饥。 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国,恐,使荆轲刺秦王。秦王觉之,体解轲以徇,而使王翦、辛胜攻燕。燕、代发兵击秦军,秦军破燕易水之西。二十一年,王贲攻。乃益发卒诣王翦军,遂破燕太子军,取燕蓟城,得太子丹之首。燕王东收辽东而王之。王翦谢病老归。新郑反。昌平君徙於郢。大雨雪,深二尺五寸。 二十二年,王贲攻魏,引河沟灌大梁,大梁城坏,其王请降,尽取其地。 二十三年,秦王复召王翦,彊起之,使将击荆。取陈以南至平舆,虏荆王。秦王游至郢陈。荆将项燕立昌平君为荆王,反秦於淮南。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荆,破荆军,昌平君死,项燕遂自杀。 二十五年,大兴兵,使王贲将,攻燕辽东,得燕王喜。还攻代,虏代王嘉。王翦遂定荆江南地;降越君,置会稽郡。五月,天下大酺。 二十六年,齐王建与其相后胜发兵守其西界,不通秦。秦使将军王贲从燕南攻齐,得齐王建。 秦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异日韩王纳地效玺,请为籓臣,已而倍约,与赵、魏合从畔秦,故兴兵诛之,虏其王。寡人以为善,庶几息兵革。赵王使其相李牧来约盟,故归其质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兴兵诛之,得其王。赵公子嘉乃自立为代王,故举兵击灭之。魏王始约服入秦,已而与韩、赵谋袭秦,秦兵吏诛,遂破之。荆王献青阳以西,已而畔约,击我南郡,故发兵诛,得其王,遂定其荆地。燕王昏乱,其太子丹乃阴令荆轲为贼,兵吏诛,灭其国。齐王用后胜计,绝秦使,欲为乱,兵吏诛,虏其王,平齐地。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後世。其议帝号。”丞相绾、御史大夫劫、廷尉斯等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谨与博士议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王为‘泰皇’。命为‘制’,令为‘诏’,天子自称曰‘朕’。”王曰:“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他如议。”制曰:“可。” 第11章 月27 明天11月27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制曰:“可。”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制曰:“朕闻太古有号毋谥,中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谧。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朕弗取焉。自今已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後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从所不胜。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六尺为步,乘六马。更名河曰德水,以为水德之始。刚毅戾深,事皆决於法,刻削毋仁恩和义,然後合五德之数。於是急法,久者不赦。 丞相绾等言:“诸侯初破,燕、齐、荆地远,不为置王,毋以填之。请立诸子,唯上幸许。”始皇下其议於群臣,群臣皆以为便。廷尉李斯议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後属疏远,相攻击如仇雠,诸侯更相诛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宁息,岂不难哉!廷尉议是。” 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更名民曰“黔首”。大酺。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锺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宫中。一法度衡石丈尺。车同轨。书同文字。地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乡户,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徙天下豪富於咸阳十二万户。诸庙及章台、上林皆在渭南。秦每破诸侯,写放其宫室,作之咸阳北阪上,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衤复道周阁相属。所得诸侯美人锺鼓,以充入之。 二十七年,始皇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过回中。焉作信宫渭南,已更命信宫为极庙,象天极。自极庙道通郦山,作甘泉前殿。筑甬道,自咸阳属之。是岁,赐爵一级。治驰道。 二十八年,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与鲁诸儒生议,刻石颂秦德,议封禅望祭山川之事。乃遂上泰山,立石,封,祠祀。下,风雨暴至,休於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禅梁父。刻所立石,其辞曰: 皇帝临位,作制明法,臣下脩饬。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宾服。亲巡远方黎民,登兹泰山,周览东极。从臣思迹,本原事业,祗诵功德。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大义休明,垂于後世,顺承勿革。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於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训经宣达,远近毕理,咸承圣志。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隔内外,靡不清净,施于後嗣。化及无穷,遵奉遗诏,永承重戒。 於是乃并勃海以东,过黄、腄,穷成山,登之罘,立石颂秦德焉而去。 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万户琅邪台下,复十二岁。作琅邪台,立石刻,颂秦德,明得意。曰: 维二十八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万物之纪。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义,显白道理。东抚东土,以省卒士。事已大毕,乃临于海。皇帝之功,劝劳本事。上农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抟心揖志。器械一量,同书文字。日月所照,舟舆所载。皆终其命,莫不得意。应时动事,是维皇帝。匡饬异俗,陵水经地。忧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方伯分职,诸治经易。举错必当,莫不如画。皇帝之明,临察四方。尊卑贵贱,不逾次行。奸邪不容,皆务贞良。细大尽力,莫敢怠荒。远迩辟隐,专务肃庄。端直敦忠,事业有常。皇帝之德,存定四极。诛乱除害,兴利致福。节事以时,诸产繁殖。黔首安宁,不用兵革。六亲相保,终无寇贼。驩欣奉教,尽知法式。*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维秦王兼有天下,立名为皇帝,乃抚东土,至于琅邪。列侯武城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从,与议於海上。曰:“古之帝者,地不过千里,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乱,残伐不止,犹刻金石,以自为纪。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远方,实不称名,故不久长。其身未殁,诸侯倍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内,以为郡县,天下和平。昭明宗庙,体道行德,尊号大成。群臣相与诵皇帝功德,刻于金石,以为表经。” 既已,齐人徐市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於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 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风,几不得渡。上问博士曰:“湘君神?”博士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而葬此。”於是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上自南郡由武关归。 二十九年,始皇东游。至阳武博狼沙中,为盗所惊。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 登之罘,刻石。其辞曰: 维二十九年,时在中春,阳和方起。皇帝东游,巡登之罘,临照于海。从臣嘉观,原念休烈,追诵本始。大圣作治,建定法度,显箸纲纪。外教诸侯,光施文惠,明以义理。六国回辟,贪戾无厌,虐杀不已。皇帝哀众,遂发讨师,奋扬武德。义诛信行,威燀旁达,莫不宾服。烹灭彊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极。普施明法,经纬天下,永为仪则。大矣哉!宇县之中,承顺圣意。群臣诵功,请刻于石,表垂于常式。其东观曰: 维二十九年,皇帝春游,览省远方。逮于海隅,遂登之罘,昭临朝阳。观望广丽,从臣咸念,原道至明。圣法初兴,清理疆内,外诛暴彊。武威旁暢,振动四极,禽灭六王。阐并天下,甾害绝息,永偃戎兵。皇帝明德,经理宇内,视听不怠。作立大义,昭设备器,咸有章旗。职臣遵分,各知所行,事无嫌疑。黔首改化,远迩同度,临古绝尤。常职既定,後嗣循业,长承圣治。群臣嘉德,祗诵圣烈,请刻之罘。旋,遂之琅邪,道上党入。 三十年,无事。 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腊曰“嘉平”。赐黔首里六石米,二羊。始皇为微行咸阳,与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兰池,见窘,武士击杀盗,关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 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高誓。刻碣石门。坏城郭,决通隄防。其辞曰: 遂兴师旅,诛戮无道,为逆灭息。武殄暴逆,文复无罪,庶心咸服。惠论功劳,赏及牛马,恩肥土域。皇帝奋威,德并诸侯,初一泰平。堕坏城郭,决通川防,夷去险阻。地势既定,黎庶无繇,天下咸抚。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惠被诸产,久并来田,莫不安所。群臣诵烈,请刻此石,垂著仪矩。 因使韩终、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药。始皇巡北边,从上郡入。燕人卢生使入海还,以鬼神事,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使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 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为桂林、象郡、南海,以適遣戍。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十四县,城河上为塞。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阙、山、北假中,筑亭障以逐戎人。徙谪,实之初县。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三十四年,適治狱吏不直者,筑长城及南越地。 始皇置酒咸阳宫,博士七十人前为寿。仆射周青臣进颂曰:“他时秦地不过千里,赖陛下神灵明圣,平定海内,放逐蛮夷,日月所照,莫不宾服。以诸侯为郡县,人人自安乐,无战争之患,传之万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始皇悦。博士齐人淳于越进曰:“臣闻殷周之王千馀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枝辅。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今青臣又面谀以重陛下之过,非忠臣。”始皇下其议。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复,三代不相袭,各以治,非其相反,时变异也。今陛下创大业,建万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何足法也?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辟禁。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乱,莫之能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人善其所私学,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别黑白而定一尊。私学而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制曰:“可。” 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直通之。於是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吾闻周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丰镐之间,帝王之都也。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择令名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隐宫徒刑者七十馀万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丽山。发北山石椁,乃写蜀、荆地材皆至。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馀。於是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因徙三万家丽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岁。 卢生说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药仙者常弗遇,类物有害之者。方中,人主时为微行以辟恶鬼,恶鬼辟,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则害於神。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云气,与天地久长。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原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於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锺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处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宫,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後损车骑。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语。”案问莫服。当是时,诏捕诸时在旁者,皆杀之。 第11章 月28 11月28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听事,群臣受决事,悉於咸阳宫。 侯生卢生相与谋曰:“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起诸侯,并天下,意得欲从,以为自古莫及己。专任狱吏,狱吏得亲幸。博士虽七十人,特备员弗用。丞相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於上。上乐以刑杀为威,天下畏罪持禄,莫敢尽忠。上不闻过而日骄,下慑伏谩欺以取容。秦法,不得兼方不验,辄死。然候星气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讳谀,不敢端言其过。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於上,上至以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贪於权势至如此,未可为求仙药。”於是乃亡去。始皇闻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市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日闻。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訞言以乱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皆阬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後。益发谪徙边。始皇长子扶苏谏曰:“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於上郡。 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闻之,遣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因燔销其石。始皇不乐,使博士为仙真人诗,及行所游天下,传令乐人歌弦之。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贰酢醯具以闻。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於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迁北河榆中三万家。拜爵一级。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爱慕请从,上许之。十一月,行至云梦,望祀虞舜於九疑山。浮江下,观籍柯,渡海渚。过丹阳,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德。其文曰: 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脩长。三十有七年,亲巡天下,周览远方。遂登会稽,宣省习俗,黔首斋庄。群臣诵功,本原事迹,追首高明。秦圣临国,始定刑名,显陈旧章。初平法式,审别职任,以立恆常。六王专倍,贪戾泬猛,率众自彊。暴虐恣行,负力而骄,数动甲兵。阴通间使,以事合从,行为辟方。内饰诈谋,外来侵边,遂起祸殃。义威诛之,殄熄暴悖,乱贼灭亡。圣德广密,*之中,被泽无疆。皇帝并宇,兼听万事,远近毕清。运理群物,考验事实,各载其名。贵贱并通,善否陈前,靡有隐情。饰省宣义,有子而嫁,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诚。夫为寄豭,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风,蒙被休经。皆遵度轨,和安敦勉,莫不顺令。黔首脩絜,人乐同则,嘉保太平。後敬奉法,常治无极,舆舟不倾。从臣诵烈,请刻此石,光垂休铭。 还过吴,从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琅邪。方士徐市等入海求神药,数岁不得,费多,恐谴,乃诈曰:“蓬莱药可得,然常为大鲛鱼所苦,故不得至,原请善射与俱,见则以连弩射之。”始皇梦与海神战,如人状。问占梦,博士曰:“水神不可见,以大鱼蛟龙为候。今上祷祠备谨,而有此恶神,当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赍捕巨鱼具,而自以连弩候大鱼出射之。自琅邪北至荣成山,弗见。至之罘,见巨鱼,射杀一鱼。遂并海西。 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恶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为玺书赐公子扶苏曰:“与丧会咸阳而葬。”书已封,在中车府令赵高行符玺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平台。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祕之,不发丧。棺载辒凉车中,故幸宦者参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辒凉车中可其奏事。独子胡亥、赵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赵高故尝教胡亥书及狱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高乃与公子胡亥、丞相斯阴谋破去始皇所封书赐公子扶苏者,而更诈为丞相斯受始皇遗诏沙丘,立子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公子扶苏、蒙恬,数以罪,赐死。语具在李斯传中。行,遂从井陉抵九原。会暑,上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 行从直道至咸阳,发丧。太子胡亥袭位,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郦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馀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後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死者甚众。葬既已下,或言工匠为机,臧皆知之,臧重即泄。大事毕,已臧,闭中羡,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臧者,无复出者。树草木以象山。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赵高为郎中令,任用事。二世下诏,增始皇寝庙牺牲及山川百祀之礼。令群臣议尊始皇庙。群臣皆顿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虽万世世不轶毁。今始皇为极庙,四海之内皆献贡职,增牺牲,礼咸备,毋以加。先王庙或在西雍,或在咸阳。天子仪当独奉酌祠始皇庙。自襄公已下轶毁。所置凡七庙。群臣以礼进祠,以尊始皇庙为帝者祖庙。皇帝复自称‘朕’。” 二世与赵高谋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先帝巡行郡县,以示彊,威服海内。今晏然不巡行,即见弱,毋以臣畜天下。”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从。到碣石,并海,南至会稽,而尽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从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 皇帝曰:“金石刻尽始皇帝所为也。今袭号而金石刻辞不称始皇帝,其於久远也如後嗣为之者,不称成功盛德。”丞相臣斯、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请具刻诏书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请。”制曰:“可。”遂至辽东而还。 於是二世乃遵用赵高,申法令。乃阴与赵高谋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彊,及诸公子必与我争,为之柰何?”高曰:“臣固原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贵人也,积功劳世以相传久矣。今高素小贱,陛下幸称举,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特以貌从臣,其心实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时案郡县守尉有罪者诛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时不师文而决於武力,原陛下遂从时毋疑,即群臣不及谋。明主收举馀民,贱者贵之,贫者富之,远者近之,则上下集而国安矣。”二世曰:“善。”乃行诛大臣及诸公子,以罪过连逮少近官三郎,无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於杜。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於内宫,议其罪独後。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当死,吏致法焉。”将闾曰:“阙廷之礼,吾未尝敢不从宾赞也;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辞也。何谓不臣?原闻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剑自杀。宗室振恐。群臣谏者以为诽谤,大吏持禄取容,黔首振恐。 四月,二世还至咸阳,曰:“先帝为咸阳朝廷小,故营阿房宫为室堂。未就,会上崩,罢其作者,复土郦山。郦山事大毕,今释阿房宫弗就,则是章先帝举事过也。”复作阿房宫。外抚四夷,如始皇计。尽徵其材士五万人为屯卫咸阳,令教射狗马禽兽。当食者多,度不足,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藁,皆令自赍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穀。用法益刻深。 七月,戍卒陈胜等反故荆地,为“张楚”。胜自立为楚王,居陈,遣诸将徇地。山东郡县少年苦秦吏,皆杀其守尉令丞反,以应陈涉,相立为侯王,合从西乡,名为伐秦,不可胜数也。谒者使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二世怒,下吏。後使者至,上问,对曰:“群盗,郡守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上悦。武臣自立为赵王,魏咎为魏王,田儋为齐王。沛公起沛。项梁举兵会稽郡。 二年冬,陈涉所遣周章等将西至戏,兵数十万。二世大惊,与群臣谋曰:“柰何?”少府章邯曰:“盗已至,众彊,今发近县不及矣。郦山徒多,请赦之,授兵以击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将,击破周章军而走,遂杀章曹阳。二世益遣长史司马欣、董翳佐章邯击盗,杀陈胜城父,破项梁定陶,灭魏咎临济。楚地盗名将已死,章邯乃北渡河,击赵王歇等於钜鹿。 赵高说二世曰:“先帝临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为非,进邪说。今陛下富於春秋,初即位,柰何与公卿廷决事?事即有误,示群臣短也。天子称朕,固不闻声。”於是二世常居禁中,与高决诸事。其後公卿希得朝见,盗贼益多,而关中卒发东击盗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将军冯劫进谏曰:“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诛击,所杀亡甚众,然犹不止。盗多,皆以戌漕转作事苦,赋税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减省四边戍转。”二世曰:“吾闻之韩子曰:‘尧舜采椽不刮,茅茨不翦,饭土塯,啜土形,虽监门之养,不觳於此。禹凿龙门,通大夏,决河亭水,放之海,身自持筑臿,胫毋毛,臣虏之劳不烈於此矣。’凡所为贵有天下者,得肆意极欲,主重明法,下不敢为非,以制御海内矣。夫虞、夏之主,贵为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徇百姓,尚何於法?朕尊万乘,毋其实,吾欲造千乘之驾,万乘之属,充吾号名。且先帝起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边竟,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观先帝功业有绪。今朕即位二年之间,群盗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罢先帝之所为,是上毋以报先帝,次不为朕尽忠力,何以在位?” 第11章 月29 11月29日早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下去疾、斯、劫吏,案责他罪。去疾、劫曰:“将相不辱。”自杀。斯卒囚,就五刑。 三年,章邯等将其卒围钜鹿,楚上将军项羽将楚卒往救钜鹿。冬,赵高为丞相,竟案李斯杀之。夏,章邯等战数卻,二世使人让邯,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赵高弗见,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捕追不及。欣见邯曰:“赵高用事於中,将军有功亦诛,无功亦诛。”项羽急击秦军,虏王离,邯等遂以兵降诸侯。八月己亥,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於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後群臣皆畏高。 高前数言“关东盗毋能为也”,及项羽虏秦将王离等钜鹿下而前,章邯等军数卻,上书请益助,燕、赵、齐、楚、韩、魏皆立为王,自关以东,大氐尽畔秦吏应诸侯,诸侯咸率其众西乡。沛公将数万人已屠武关,使人私於高,高恐二世怒,诛及其身,乃谢病不朝见。二世梦白虎齧其左骖马,杀之,心不乐,怪问占梦。卜曰:“泾水为祟。”二世乃斋於望夷宫,欲祠泾,沈四白马。使使责让高以盗贼事。高惧,乃阴与其婿咸阳令阎乐、其弟赵成谋曰:“上不听谏,今事急,欲归祸於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婴。子婴仁俭,百姓皆载其言。”使郎中令为内应,诈为有大贼,令乐召吏发卒,追劫乐母置高舍。遣乐将吏卒千馀人至望夷宫殿门,缚卫令仆射,曰:“贼入此,何不止?”卫令曰:“周庐设卒甚谨,安得贼敢入宫?”乐遂斩卫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者大惊,或走或格,格者辄死,死者数十人。郎中令与乐俱入,射上幄坐帏。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扰不斗。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内,谓曰:“公何不蚤告我?乃至於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诛,安得至今?”阎乐前即二世数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为计。”二世曰:“丞相可得见否?”乐曰:“不可。”二世曰:“吾原得一郡为王。”弗许。又曰:“原为万户侯。”弗许。曰:“原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阎乐曰:“臣受命於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世自杀。 阎乐归报赵高,赵高乃悉召诸大臣公子,告以诛二世之状。曰:“秦故王国,始皇君天下,故称帝。今六国复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为帝,不可。宜为王如故,便。”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婴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令子婴斋,当庙见,受王玺。斋五日,子婴与其子二人谋曰:“丞相高杀二世望夷宫,恐群臣诛之,乃详以义立我。我闻赵高乃与楚约,灭秦宗室而王关中。今使我斋见庙,此欲因庙中杀我。我称病不行,丞相必自来,来则杀之。”高使人请子婴数辈,子婴不行,高果自往,曰:“宗庙重事,王柰何不行?”子婴遂刺杀高於斋宫,三族高家以徇咸阳。子婴为秦王四十六日,楚将沛公破秦军入武关,遂至霸上,使人约降子婴。子婴即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降轵道旁。沛公遂入咸阳,封宫室府库,还军霸上。居月馀,诸侯兵至,项籍为从长,杀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遂屠咸阳,烧其宫室,虏其子女,收其珍宝货财,诸侯共分之。灭秦之後,各分其地为三,名曰雍王、塞王、翟王,号曰三秦。项羽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王诸侯,秦竟灭矣。後五年,天下定於汉。 太史公曰:秦之先伯翳,尝有勋於唐虞之际,受土赐姓。及殷夏之间微散。至周之衰,秦兴,邑于西垂。自缪公以来,稍蚕食诸侯,竟成始皇。始皇自以为功过五帝,地广三王,而羞与之侔。善哉乎贾生推言之也!曰: 秦并兼诸侯山东三十馀郡,缮津关,据险塞,修甲兵而守之。然陈涉以戍卒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櫌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阖,长戟不刺,彊弩不射。楚师深入,战於鸿门,曾无籓篱之艰。於是山东大扰,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以三军之众要市於外,以谋其上。群臣之不信,可见於此矣。子婴立,遂不寤。藉使子婴有庸主之材,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於秦王,二十馀君,常为诸侯雄。岂世世贤哉?其势居然也。且天下尝同心并力而攻秦矣。当此之世,贤智并列,良将行其师,贤相通其谋,然困於阻险而不能进,秦乃延入战而为之开关,百万之徒逃北而遂坏。岂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险塞而军,高垒毋战,闭关据厄,荷戟而守之。诸侯起於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下未附,名为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也,必退师。安土息民,以待其敝,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於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为禽者,其救败非也。 秦王足己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惑而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忠言未卒於口而身为戮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拑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彊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故周五序得其道,而千馀岁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长久。由此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野谚曰“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备,外连衡而斗诸侯,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王、武王蒙故业,因遗册,南兼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是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衡,并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於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常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遁逃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於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奉秦。秦有馀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卤。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秦王,续六世之馀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执棰拊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籓篱,卻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於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堕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鐻,以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後斩华为城,因河为津,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谿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秦王既没,馀威振於殊俗。陈涉,甕牖绳枢之子,甿隶之人,而迁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硃、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而转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於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鉏櫌棘矜,非錟於句戟长铩也;適戍之众,非抗於九国之师;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千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 防盗章防盗章。 第11章 月30 明天11月30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如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然后以*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秦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乡风,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殁,令不行於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彊侵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敝。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当此之时,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於此矣。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後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并兼者高诈力,安定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计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後虽有淫骄之主而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天下之嗷嗷,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乡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後,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圉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汙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後,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威德与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内,皆讙然各自安乐其处,唯恐有变,虽有狡猾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之奸止矣。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之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纪,百姓困穷而主弗收恤。然後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於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藉公侯之尊,奋臂於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见始终之变,知存亡之机,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天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矣。故曰“安民可与行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於戮杀者,正倾非也。是二世之过也。 襄公立,享国十二年。初为西畤。葬西垂。生文公。 文公立,居西垂宫。五十年死,葬西垂。生静公。 静公不享国而死。生宪公。 宪公享国十二年,居西新邑。死,葬衙。生武公、德公、出子。 出子享国六年,居西陵。庶长弗忌、威累、参父三人,率贼贼出子鄙衍,葬衙。武公立。 武公享国二十年。居平阳封宫。葬宣阳聚东南。三庶长伏其罪。德公立。 德公享国二年。居雍大郑宫。生宣公、成公、缪公。葬阳。初伏,以御蛊。 宣公享国十二年。居阳宫。葬阳。初志闰月。 成公享国四年,居雍之宫。葬阳。齐伐山戎、孤竹。 缪公享国三十九年。天子致霸。葬雍。缪公学著人。生康公。 康公享国十二年。居雍高寝。葬竘社。生共公。 共公享国五年,居雍高寝。葬康公南。生桓公。 桓公享国二十七年。居雍太寝。葬义里丘北。生景公。 景公享国四十年。居雍高寝,葬丘里南。生毕公。 毕公享国三十六年。葬车里北。生夷公。 夷公不享国。死,葬左宫。生惠公。 惠公享国十年。葬车里。生悼公。 悼公享国十五年。葬僖公西。城雍。生剌龚公。 剌龚公享国三十四年。葬入里。生躁公、怀公。其十年,彗星见。 躁公享国十四年。居受寝。葬悼公南。其元年,彗星见。 怀公从晋来。享国四年。葬栎圉氏。生灵公。诸臣围怀公,怀公自杀。 肃灵公,昭子子也。居泾阳。享国十年。葬悼公西。生简公。 简公从晋来。享国十五年。葬僖公西。生惠公。其七年。百姓初带剑。 惠公享国十三年。葬陵圉。生出公。 出公享国二年。出公自杀,葬雍。 献公享国二十三年。葬嚣圉。生孝公。 孝公享国二十四年。葬弟圉。生惠文王。其十三年,始都咸阳。 惠文王享国二十七年。葬公陵。生悼武王。 悼武王享国四年,葬永陵。 昭襄王享国五十六年。葬茝阳。生孝文王。 孝文王享国一年。葬寿陵。生庄襄王。 庄襄王享国三年。葬茝阳。生始皇帝。吕不韦相。 献公立七年,初行为市。十年,为户籍相伍。 孝公立十六年。时桃李冬华。 惠文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二年,初行钱。有新生婴兒曰“秦且王”。 悼武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三年,渭水赤三日。 昭襄王生十九年而立。立四年,初为田开阡陌。 孝文王生五十三年而立。 庄襄王生三十二年而立。立二年,取太原地。庄襄王元年,大赦,脩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布惠於民。东周与诸侯谋秦,秦使相国不韦诛之,尽入其国。秦不绝其祀,以阳人地赐周君,奉其祭祀。 始皇享国三十七年。葬郦邑。生二世皇帝。始皇生十三年而立。 二世皇帝享国三年。葬宜春。赵高为丞相安武侯。二世生十二年而立。 右秦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岁。 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曰: 周历已移,仁不代母。秦直其位,吕政残虐。然以诸侯十三,并兼天下,极情纵欲,养育宗亲。三十七年,兵无所不加,制作政令,施於後王。盖得圣人之威,河神授图,据狼、狐,蹈参、伐,佐政驱除,距之称始皇。 始皇既殁,胡亥极愚,郦山未毕,复作阿房,以遂前策。云“凡所为贵有天下者,肆意极欲,大臣至欲罢先君所为”。诛斯、去疾,任用赵高。痛哉言乎!人头畜鸣。不威不伐恶,不笃不虚亡,距之不得留,残虐以促期,虽居形便之国,犹不得存。 子婴度次得嗣,冠玉冠,佩华绂,车黄屋,从百司,谒七庙。小人乘非位,莫不怳忽失守,偷安日日,独能长念卻虑,父子作权,近取於户牖之间,竟诛猾臣,为君讨贼。高死之後,宾婚未得尽相劳,餐未及下咽,酒未及濡脣,楚兵已屠关中,真人翔霸上,素车婴组,奉其符玺,以归帝者。郑伯茅旌鸾刀,严王退舍。河决不可复壅,鱼烂不可复全。贾谊、司马迁曰:“向使婴有庸主之才,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秦之积衰,天下土崩瓦解,虽有周旦之材,无所复陈其巧,而以责一日之孤,误哉!俗传秦始皇起罪恶,胡亥极,得其理矣。复责小子,云秦地可全,所谓不通时变者也。纪季以酅,春秋不名。吾读秦纪,至於子婴车裂赵高,未尝不健其决,怜其志。婴死生之义备矣。 六国陵替,二周沦亡。并一天下,号为始皇。阿房云构,金狄成行。南游勒石,东瞰浮梁。滈池见遗,沙丘告丧。二世矫制,赵高是与。诈因指鹿,灾生噬虎。子婴见推,恩报君父。下乏中佐,上乃庸主。欲振穨纲,云谁克补。 项籍者,下相人也,字羽。初起时,年二十四。其季父项梁,梁父即楚将项燕,为秦将王翦所戮者也。项氏世世为楚将,封於项,故姓项氏。 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於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项梁尝有栎阳逮,乃请蕲狱掾曹咎书抵栎阳狱掾司马欣,以故事得已。项梁杀人,与籍避仇於吴中。吴中贤士大夫皆出项梁下。每吴中有大繇役及丧,项梁常为主办,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及子弟,以是知其能。秦始皇帝游会稽,渡浙江,梁与籍俱观。籍曰:“彼可取而代也。”梁掩其口,曰:“毋妄言,族矣!”梁以此奇籍。籍长八尺馀,力能扛鼎,才气过人,虽吴中子弟皆已惮籍矣。 秦二世元年七月,陈涉等起大泽中。其九月,会稽守通谓梁曰:“江西皆反,此亦天亡秦之时也。吾闻先即制人,後则为人所制。吾欲发兵,使公及桓楚将。”是时桓楚亡在泽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处,独籍知之耳。”梁乃出,诫籍持剑居外待。梁复入,与守坐,曰:“请召籍,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诺。”梁召籍入。须臾,梁眴籍曰:“可行矣!”於是籍遂拔剑斩守头。项梁持守头,佩其印绶。门下大惊,扰乱,籍所击杀数十百人。一府中皆慴伏,莫敢起。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谕以所为起大事,遂举吴中兵。使人收下县,得精兵八千人。梁部署吴中豪杰为校尉、候、司马。有一人不得用,自言於梁。梁曰:“前时某丧使公主某事,不能办,以此不任用公。”众乃皆伏。於是梁为会稽守,籍为裨将,徇下县。 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12章 月01 12月1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广陵人召平於是为陈王徇广陵,未能下。闻陈王败走,秦兵又且至,乃渡江矫陈王命,拜梁为楚王上柱国。曰:“江东已定,急引兵西击秦。”项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闻陈婴已下东阳,使使欲与连和俱西。陈婴者,故东阳令史,居县中,素信谨,称为长者。东阳少年杀其令,相聚数千人,欲置长,无適用,乃请陈婴。婴谢不能,遂彊立婴为长,县中从者得二万人。少年欲立婴便为王,异军苍头特起。陈婴母谓婴曰:“自我为汝家妇,未尝闻汝先古之有贵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属,事成犹得封侯,事败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婴乃不敢为王。谓其军吏曰:“项氏世世将家,有名於楚。今欲举大事,将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於是众从其言,以兵属项梁。项梁渡淮,黥布、蒲将军亦以兵属焉。凡六七万人,军不邳。 当是时,秦嘉已立景驹为楚王,军彭城东,欲距项梁。项梁谓军吏曰:“陈王先首事,战不利,未闻所在。今秦嘉倍陈王而立景驹,逆无道。”乃进兵击秦嘉。秦嘉军败走,追之至胡陵。嘉还战一日,嘉死,军降。景驹走死梁地。项梁已并秦嘉军,军胡陵,将引军而西。章邯军至栗,项梁使别将硃鸡石、馀樊君与战。馀樊君死。硃鸡石军败,亡走胡陵。项梁乃引兵入薛,诛鸡石。项梁前使项羽别攻襄城,襄城坚守不下。已拔,皆阬之。还报项梁。项梁闻陈王定死,召诸别将会薛计事。此时沛公亦起沛,往焉。 居鄛人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计,往说项梁曰:“陈胜败固当。夫秦灭六国,楚最无罪。自怀王入秦不反,楚人怜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今陈胜首事,不立楚後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蜂午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後也。”於是项梁然其言,乃求楚怀王孙心民间,为人牧羊,立以为楚怀王,从民所望也。陈婴为楚上柱国,封五县,与怀王都盱台。项梁自号为武信君。 居数月,引兵攻亢父,与齐田荣、司马龙且军救东阿,大破秦军於东阿。田荣即引兵归,逐其王假。假亡走楚。假相田角亡走赵。角弟田间故齐将,居赵不敢归。田荣立田儋子市为齐王。项梁已破东阿下军,遂追秦军。数使使趣齐兵,欲与俱西。田荣曰:“楚杀田假,赵杀田角、田间,乃发兵。”项梁曰:“田假为与国之王,穷来从我,不忍杀之。”赵亦不杀田角、田间以市於齐。齐遂不肯发兵助楚。项梁使沛公及项羽别攻城阳,屠之。西破秦军濮阳东,秦兵收入濮阳。沛公、项羽乃攻定陶。定陶未下,去,西略地至雝丘,大破秦军,斩李由。还攻外黄,外黄未下。 项梁起东阿,西,至定陶,再破秦军,项羽等又斩李由,益轻秦,有骄色。宋义乃谏项梁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卒少惰矣,秦兵日益,臣为君畏之。”项梁弗听。乃使宋义使於齐。道遇齐使者高陵君显,曰:“公将见武信君乎?”曰:“然。”曰:“臣论武信君军必败。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则及祸。”秦果悉起兵益章邯,击楚军,大破之定陶,项梁死。沛公、项羽去外黄攻陈留,陈留坚守不能下。沛公、项羽相与谋曰:“今项梁军破,士卒恐。”乃与吕臣军俱引兵而东。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 章邯已破项梁军,则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击赵,大破之。当此时,赵歇为王,陈馀为将,张耳为相,皆走入钜鹿城。章邯令王离、涉间围钜鹿,章邯军其南,筑甬道而输之粟。陈馀为将,将卒数万人而军钜鹿之北,此所谓河北之军也。 楚兵已破於定陶,怀王恐,从盱台之彭城,并项羽、吕臣军自将之。以吕臣为司徒,以其父吕青为令尹。以沛公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将砀郡兵。 初,宋义所遇齐使者高陵君显在楚军,见楚王曰:“宋义论武信君之军必败,居数日,军果败。兵未战而先见败徵,此可谓知兵矣。”王召宋义与计事而大说之,因置以为上将军,项羽为鲁公,为次将,范增为末将,救赵。诸别将皆属宋义,号为卿子冠军。行至安阳,留四十六日不进。项羽曰:“吾闻秦军围赵王钜鹿,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宋义曰:“不然。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罢,我承其敝;不胜,则我引兵鼓行而西,必举秦矣。故不如先斗秦赵。夫被坚执锐,义不如公;坐而运策,公不如义。”因下令军中曰:“猛如虎,很如羊,贪如狼,彊不可使者,皆斩之。”乃遣其子宋襄相齐,身送之至无盐,饮酒高会。天寒大雨,士卒冻饥。项羽曰:“将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士卒食芋菽,军无见粮,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因赵食,与赵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彊,攻新造之赵,其势必举赵。赵举而秦彊,何敝之承!且国兵新破,王坐不安席,埽境内而专属於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之臣。”项羽晨朝上将军宋义,即其帐中斩宋义头,出令军中曰:“宋义与齐谋反楚,楚王阴令羽诛之。”当是时,诸将皆慴服,莫敢枝梧。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乃相与共立羽为假上将军。使人追宋义子,及之齐,杀之。使桓楚报命於怀王。怀王因使项羽为上将军,当阳君、蒲将军皆属项羽。 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名闻诸侯。乃遣当阳君、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钜鹿。战少利,陈馀复请兵。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於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绝其甬道,大破之,杀苏角,虏王离。涉间不降楚,自烧杀。当是时,楚兵冠诸侯。诸侯军救钜鹿下者十馀壁,莫敢纵兵。及楚击秦,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於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皆属焉。 章邯军棘原,项羽军漳南,相持未战。秦军数卻,二世使人让章邯。章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至咸阳,留司马门三日,赵高不见,有不信之心。长史欣恐,还走其军,不敢出故道,赵高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军,报曰:“赵高用事於中,下无可为者。今战能胜,高必疾妒吾功;战不能胜,不免於死。原将军孰计之。”陈馀亦遗章邯书曰:“白起为秦将,南征鄢郢,北阬马服,攻城略地,不可胜计,而竟赐死。蒙恬为秦将,北逐戎人,开榆中地数千里,竟斩阳周。何者?功多,秦不能尽封,因以法诛之。今将军为秦将三岁矣,所亡失以十万数,而诸侯并起滋益多。彼赵高素谀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诛之,故欲以法诛将军以塞责,使人更代将军以脱其祸。夫将军居外久,多内卻,有功亦诛,无功亦诛。且天之亡秦,无愚智皆知之。今将军内不能直谏,外为亡国将,孤特独立而欲常存,岂不哀哉!将军何不还兵与诸侯为从,约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面称孤;此孰与身伏鈇质,妻子为僇乎?”章邯狐疑,阴使候始成使项羽,欲约。约未成,项羽使蒲将军日夜引兵度三户,军漳南,与秦战,再破之。项羽悉引兵击秦军汙水上,大破之。 章邯使人见项羽,欲约。项羽召军吏谋曰:“粮少,欲听其约。”军吏皆曰:“善。”项羽乃与期洹水南殷虚上。已盟,章邯见项羽而流涕,为言赵高。项羽乃立章邯为雍王,置楚军中。使长史欣为上将军,将秦军为前行。到新安。诸侯吏卒异时故繇使屯戍过秦中,秦中吏卒遇之多无状,及秦军降诸侯,诸侯吏卒乘胜多奴虏使之,轻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窃言曰:“章将军等诈吾属降诸侯,今能入关破秦,大善;即不能,诸侯虏吾属而东,秦必尽诛吾父母妻子。”诸侯微闻其计,以告项羽。项羽乃召黥布、蒲将军计曰:“秦吏卒尚众,其心不服,至关中不听,事必危,不如击杀之,而独与章邯、长史欣、都尉翳入秦。”於是楚军夜击阬秦卒二十馀万人新安城南。 行略定秦地。函谷关有兵守关,不得入。又闻沛公已破咸阳,项羽大怒,使当阳君等击关。项羽遂入,至于戏西。沛公军霸上,未得与项羽相见。沛公左司马曹无伤使人言於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项羽大怒,曰:“旦日飨士卒,为击破沛公军!”当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在新丰鸿门,沛公兵十万,在霸上。范增说项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於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采,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 楚左尹项伯者,项羽季父也,素善留侯张良。张良是时从沛公,项伯乃夜驰之沛公军,私见张良,具告以事,欲呼张良与俱去。曰:“毋从俱死也。”张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义,不可不语。”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惊,曰:“为之柰何?”张良曰:“谁为大王为此计者?”曰:“鲰生说我曰‘距关,毋内诸侯,秦地可尽王也’。故听之。”良曰:“料大王士卒足以当项王乎?”沛公默然,曰:“固不如也,且为之柰何?”张良曰:“请往谓项伯,言沛公不敢背项王也。”沛公曰:“君安与项伯有故?”张良曰:“秦时与臣游,项伯杀人,臣活之。今事有急,故幸来告良。”沛公曰“孰与君少长?”良曰:“长於臣。”沛公曰“君为我呼入,吾得兄事之。”张良出,要项伯。项伯即入见沛公。沛公奉卮酒为寿,约为婚姻,曰:“吾入关,秋豪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而待将军。所以遣将守关者,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日夜望将军至,岂敢反乎!原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项伯许诺。谓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来谢项王。”沛公曰:“诺。”於是项伯复夜去,至军中,具以沛公言报项王。因言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不如因善遇之。”项王许诺。 沛公旦日从百馀骑来见项王,至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复见将军於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卻。”项王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项王、项伯东乡坐。亚父南乡坐。亚父者,范增也。沛公北乡坐,张良西乡侍。范增数目项王,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王默然不应。范增起,出召项庄,谓曰:“君王为人不忍,若入前为寿,寿毕,请以剑舞,因击沛公於坐,杀之。不者,若属皆且为所虏。” 第12章 月02 12月02日早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 庄则入为寿,寿毕,曰:“君王与沛公饮,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项王曰:“诺。”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於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樊哙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甚急。今者项庄拔剑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哙曰:“此迫矣,臣请入,与之同命。”哙即带剑拥盾入军门。交戟之卫士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卫士仆地,哙遂入,披帷西乡立,瞋目视项王,头发上指,目眦尽裂。项王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张良曰:“沛公之参乘樊哙者也。”项王曰:“壮士,赐之卮酒。”则与斗卮酒。哙拜谢,起,立而饮之。项王曰:“赐之彘肩。”则与一生彘肩。樊哙覆其盾於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啗之。项王曰:“壮士,能复饮乎?”樊哙曰:“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约曰‘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豪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以待大王来。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劳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大王不取也。”项王未有以应,曰:“坐。”樊哙从良坐。坐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 沛公已出,项王使都尉陈平召沛公。沛公曰:“今者出,未辞也,为之柰何?”樊哙曰:“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於是遂去。乃令张良留谢。良问曰:“大王来何操?”曰:“我持白璧一双,欲献项王,玉斗一双,欲与亚父,会其怒,不敢献。公为我献之”张良曰:“谨诺。”当是时,项王军在鸿门下,沛公军在霸上,相去四十里。沛公则置车骑,脱身独骑,与樊哙、夏侯婴、靳彊、纪信等四人持剑盾步走,从郦山下,道芷阳间行。沛公谓张良曰:“从此道至吾军,不过二十里耳。度我至军中,公乃入。”沛公已去,间至军中,张良入谢,曰:“沛公不胜桮杓,不能辞。谨使臣良奉白璧一双,再拜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大将军足下。”项王曰:“沛公安在?”良曰┱“闻大王有意督过之,脱身独去,已至军矣。”项王则受璧,置之坐上。亚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剑撞而破之,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沛公至军,立诛杀曹无伤。 居数日,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货宝妇女而东。人或说项王曰:“关中阻山河四塞,地肥饶,可都以霸。”项王见秦宫皆以烧残破,又心怀思欲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说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项王闻之,烹说者。 项王使人致命怀王。怀王曰:“如约。”乃尊怀王为义帝。项王欲自王,先王诸将相。谓曰:“天下初发难时,假立诸侯後以伐秦。然身被坚执锐首事,暴露於野三年,灭秦定天下者,皆将相诸君与籍之力也。义帝虽无功,故当分其地而王之。”诸将皆曰:“善。”乃分天下,立诸将为侯王。项王、范增疑沛公之有天下,业已讲解,又恶负约,恐诸侯叛之,乃阴谋曰:“巴、蜀道险,秦之迁人皆居蜀。”乃曰:“巴、蜀亦关中地也。”故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而三分关中,王秦降将以距塞汉王。项王乃立章邯为雍王,王咸阳以西,都废丘。长史欣者,故为栎阳狱掾,尝有德於项梁;都尉董翳者,本劝章邯降楚。故立司马欣为塞王,王咸阳以东至河,都栎阳;立董翳为翟王,王上郡,都高奴。徙魏王豹为西魏王,王河东,都平阳。瑕丘申阳者,张耳嬖臣也,先下河南,迎楚河上,故立申阳为河南王,都雒阳。韩王成因故都,都阳翟。赵将司马卬定河内,数有功,故立卬为殷王,王河内,都朝歌。徙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素贤,又从入关,故立耳为常山王,王赵地,都襄国。当阳君黥布为楚将,常冠军,故立布为九江王,都六。鄱君吴芮率百越佐诸侯,又从入关,故立芮为衡山王,都邾。义帝柱国共敖将兵击南郡,功多,因立敖为临江王,都江陵。徙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臧荼从楚救赵,因从入关,故立荼为燕王,都蓟。徙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从共救赵,因从入关,故立都为齐王,都临菑。故秦所灭齐王建孙田安,项羽方渡河救赵,田安下济北数城,引其兵降项羽,故立安为济北王,都博阳。田荣者,数负项梁,又不肯将兵从楚击秦,以故不封。成安君陈馀弃将印去,不从入关,然素闻其贤,有功於赵,闻其在南皮,故因环封三县。番君将梅鋗功多,故封十万户侯。项王自立为西楚霸王,王九郡,都彭城。 汉之元年四月,诸侯罢戏下,各就国。项王出之国,使人徙义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使使徙义帝长沙郴县。趣义帝行,其群臣稍稍背叛之,乃阴令衡山、临江王击杀之江中。韩王成无军功,项王不使之国,与俱至彭城,废以为侯,已又杀之。臧荼之国,因逐韩广之辽东,广弗听,荼击杀广无终,并王其地。 田荣闻项羽徙齐王市胶东,而立齐将田都为齐王,乃大怒,不肯遣齐王之胶东,因以齐反,迎击田都。田都走楚。齐王市畏项王,乃亡之胶东就国。田荣怒,追击杀之即墨。荣因自立为齐王,而西杀击济北王田安,并王三齐。荣与彭越将军印,令反梁地。陈馀阴使张同、夏说说齐王田荣曰:“项羽为天下宰,不平。今尽王故王於丑地,而王其群臣诸将善地,逐其故主赵王,乃北居代,馀以为不可。闻大王起兵,且不听不义,原大王资馀兵,请以击常山,以复赵王,请以国为扞蔽。”齐王许之,因遣兵之赵。陈馀悉发三县兵,与齐并力击常山,大破之。张耳走归汉。陈馀迎故赵王歇於代,反之赵。赵王因立陈馀为代王。 是时,汉还定三秦。项羽闻汉王皆已并关中,且东,齐、赵叛之:大怒。乃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以距汉。令萧公角等击彭越。彭越败萧公角等。汉使张良徇韩,乃遗项王书曰:“汉王失职,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东。”又以齐、梁反书遗项王曰:“齐欲与赵并灭楚。”楚以此故无西意,而北击齐。徵兵九江王布。布称疾不往,使将将数千人行。项王由此怨布也。汉之二年冬,项羽遂北至城阳,田荣亦将兵会战。田荣不胜,走至平原,平原民杀之。遂北烧夷齐城郭室屋,皆阬田荣降卒,系虏其老弱妇女。徇齐至北海,多所残灭。齐人相聚而叛之。於是田荣弟田横收齐亡卒得数万人,反城阳。项王因留,连战未能下。 春,汉王部五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东伐楚。项王闻之,即令诸将击齐,而自以精兵三万人南从鲁出胡陵。四月,汉皆已入彭城,收其货宝美人,日置酒高会。项王乃西从萧,晨击汉军而东,至彭城,日中,大破汉军。汉军皆走,相随入穀、泗水,杀汉卒十馀万人。汉卒皆南走山,楚又追击至灵壁东睢水上。汉军卻,为楚所挤,多杀,汉卒十馀万人皆入睢水,睢水为之不流。围汉王三匝。於是大风从西北而起,折木发屋,扬沙石,窈冥昼晦,逢迎楚军。楚军大乱,坏散,而汉王乃得与数十骑遁去,欲过沛,收家室而西;楚亦使人追之沛,取汉王家:家皆亡,不与汉王相见。汉王道逢得孝惠、鲁元,乃载行。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孝惠、鲁元车下,滕公常下收载之。如是者三。曰:“虽急不可以驱,柰何弃之?”於是遂得脱。求太公、吕后不相遇。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求汉王,反遇楚军。楚军遂与归,报项王,项王常置军中。 是时吕后兄周吕侯为汉将兵居下邑,汉王间往从之,稍稍收其士卒。至荥阳,诸败军皆会,萧何亦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复大振。楚起於彭城,常乘胜逐北,与汉战荥阳南京、索间,汉败楚,楚以故不能过荥阳而西。 项王之救彭城,追汉王至荥阳,田横亦得收齐,立田荣子广为齐王。汉王之败彭城,诸侯皆复与楚而背汉。汉军荥阳,筑甬道属之河,以取敖仓粟。汉之三年,项王数侵夺汉甬道,汉王食乏,恐,请和,割荥阳以西为汉。 项王欲听之。历阳侯范增曰:“汉易与耳,今释弗取,後必悔之。”项王乃与范增急围荥阳。汉王患之,乃用陈平计间项王。项王使者来,为太牢具,举欲进之。见使者,详惊愕曰:“吾以为亚父使者,乃反项王使者。”更持去,以恶食食项王使者。使者归报项王,项王乃疑范增与汉有私,稍夺之权。范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原赐骸骨归卒伍。”项王许之。行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 汉将纪信说汉王曰:“事已急矣,请为王诳楚为王,王可以间出。”於是汉王夜出女子荥阳东门被甲二千人,楚兵四面击之。纪信乘黄屋车,傅左纛,曰:“城中食尽,汉王降。”楚军皆呼万岁。汉王亦与数十骑从城西门出,走成皋。项王见纪信,问:“汉王安在?”曰:“汉王已出矣。”项王烧杀纪信。 第12章 月03 12月03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 汉王使御史大夫周苛、枞公、魏豹守荥阳。周苛、枞公谋曰:“反国之王,难与守城。”乃共杀魏豹。楚下荥阳城,生得周苛。项王谓周苛曰:“为我将,我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周苛骂曰:“若不趣降汉,汉今虏若,若非汉敌也。”项王怒,烹周苛,井杀枞公。 汉王之出荥阳,南走宛、叶,得九江王布,行收兵,复入保成皋。汉之四年,项王进兵围成皋。汉王逃,独与滕公出成皋北门,渡河走脩武,从张耳、韩信军。诸将稍稍得出成皋,从汉王。楚遂拔成皋,欲西。汉使兵距之巩,令其不得西。 是时,彭越渡河击楚东阿,杀楚将军薛公。项王乃自东击彭越。汉王得淮阴侯兵,欲渡河南。郑忠说汉王,乃止壁河内。使刘贾将兵佐彭越,烧楚积聚。项王东击破之,走彭越。汉王则引兵渡河,复取成皋,军广武,就敖仓食。项王已定东海来,西,与汉俱临广武而军,相守数月。 当此时,彭越数反梁地,绝楚粮食,项王患之。为高俎,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汉王曰:“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桮羹。”项王怒,欲杀之。项伯曰:“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祇益祸耳。”项王从之。 楚汉久相持未决,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漕。项王谓汉王曰:“天下匈匈数岁者,徒以吾两人耳,原与汉王挑战决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汉王笑谢曰:“吾宁斗智,不能斗力。”项王令壮士出挑战。汉有善骑射者楼烦,楚挑战三合,楼烦辄射杀之。项王大怒,乃自被甲持戟挑战。楼烦欲射之,项王瞋目叱之,楼烦目不敢视,手不敢发,遂走还入壁,不敢复出。汉王使人间问之,乃项王也。汉王大惊。於是项王乃即汉王相与临广武间而语。汉王数之,项王怒,欲一战。汉王不听,项王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走入成皋。 项王闻淮阴侯已举河北,破齐、赵,且欲击楚,乃使龙且往击之。淮阴侯与战,骑将灌婴击之,大破楚军,杀龙且。韩信因自立为齐王。项王闻龙且军破,则恐,使盱台人武濊涉往说淮阴侯。淮阴侯弗听。是时,彭越复反,下梁地,绝楚粮。项王乃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等曰:“谨守成皋,则汉欲挑战,慎勿与战,毋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诛彭越,定梁地,复从将军。”乃东,行击陈留、外黄。 外黄不下。数日,已降,项王怒,悉令男子年十五已上诣城东,欲阬之。外黄令舍人兒年十三,往说项王曰:“彭越彊劫外黄,外黄恐,故且降,待大王。大王至,又皆阬之,百姓岂有归心?从此以东,梁地十馀城皆恐,莫肯下矣。”项王然其言,乃赦外黄当阬者。东至睢阳,闻之皆争下项王。 汉果数挑楚军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马怒,渡兵汜水。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货赂。大司马咎、长史翳、塞王欣皆自刭汜水上。大司马咎者,故蕲狱掾,长史欣亦故栎阳狱吏,两人尝有德於项梁,是以项王信任之。当是时,项王在睢阳,闻海春侯军败,则引兵还。汉军方围锺离眛於荥阳东,项王至,汉军畏楚,尽走险阻。 是时,汉兵盛食多,项王兵罢食绝。汉遣陆贾说项王,请太公,项王弗听。汉王复使侯公往说项王,项王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项王许之,即归汉王父母妻子。军皆呼万岁。汉王乃封侯公为平国君。匿弗肯复见。曰:“此天下辩士,所居倾国,故号为平国君。”项王已约,乃引兵解而东归。 汉欲西归,张良、陈平说曰:“汉有天下太半,而诸侯皆附之。楚兵罢食尽,此天亡楚之时也,不如因其机而遂取之。今释弗击,此所谓‘养虎自遗患’也。”汉王听之。汉五年,汉王乃追项王至阳夏南,止军,与淮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至固陵,而信、越之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自守。谓张子房曰:“诸侯不从约,为之柰何?”对曰:“楚兵且破,信、越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分天下,今可立致也。即不能,事未可知也。君王能自陈以东傅海,尽与韩信;睢阳以北至穀城,以与彭越:使各自为战,则楚易败也。”汉王曰:“善。”於是乃发使者告韩信、彭越曰:“并力击楚。楚破,自陈以东傅海与齐王,睢阳以北至穀城与彭相国。”使者至,韩信、彭越皆报曰:“请今进兵。”韩信乃从齐往,刘贾军从寿春并行,屠城父,至垓下。大司马周殷叛楚,以舒屠六,举九江兵,随刘贾、彭越皆会垓下,诣项王。 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於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柰何,虞兮虞兮柰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於是项王乃上马骑,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馀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百馀人耳。项王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馀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於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原为诸君快战,必三胜之,为诸君溃围,斩将,刈旗,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乡。汉军围之数重。项王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於是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遂斩汉一将。是时,赤泉侯为骑将,追项王,项王瞋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马俱惊,辟易数里与其骑会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项王乃驰,复斩汉一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曰:“何如?”骑皆伏曰:“如大王言。” 於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义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原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於心乎?”乃谓亭长曰:“吾知公长者。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以赐公。”乃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项王身亦被十馀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死。王翳取其头,馀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其後,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五人共会其体,皆是。故分其地为五:封吕马童为中水侯,封王翳为杜衍侯,封杨喜为赤泉侯,封杨武为吴防侯,封吕胜为涅阳侯。 项王已死,楚地皆降汉,独鲁不下。汉乃引天下兵欲屠之,为其守礼义,为主死节,乃持项王头视鲁,鲁父兄乃降。始,楚怀王初封项籍为鲁公,及其死,鲁最後下,故以鲁公礼葬项王穀城。汉王为发哀,泣之而去。 诸项氏枝属,汉王皆不诛。乃封项伯为射阳侯。桃侯、平皋侯、玄武侯皆项氏,赐姓刘。 太史公曰:吾闻之周生曰“舜目盖重瞳子”,又闻项羽亦重瞳子。羽岂其苗裔邪?何兴之暴也!夫秦失其政,陈涉首难,豪杰起,相与并争,不可胜数。然羽非有尺寸乘埶,起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为“霸王”,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及羽背关怀楚,放逐义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难矣。自矜功伐,奋其私智而不师古,谓霸王之业,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五年卒亡其国,身死东城,尚不觉寤而不自责,过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岂不谬哉! 亡秦鹿走,伪楚狐鸣。云郁沛谷,剑挺吴城。勋开鲁甸,势合砀兵。卿子无罪,亚父推诚。始救赵歇,终诛子婴。违约王汉,背关怀楚。常迁上游,臣迫故主。灵壁大振,成皋久拒。嗯。 第12章 月04 12月4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如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 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於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 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常从王媪、武负贳酒,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龙,怪之。高祖每酤留饮,酒雠数倍。及见怪,岁竟,此两家常折券弃责。 高祖常繇咸阳,纵观,观秦皇帝,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单父人吕公善沛令,避仇从之客,因家沛焉。沛中豪桀吏闻令有重客,皆往贺。萧何为主吏,主进,令诸大夫曰:“进不满千钱,坐之堂下。”高祖为亭长,素易诸吏,乃绐为谒曰“贺钱万”,实不持一钱。谒入,吕公大惊,起,迎之门。吕公者,好相人,见高祖状貌,因重敬之,引入坐。萧何曰:“刘季固多大言,少成事。”高祖因狎侮诸客,遂坐上坐,无所诎。酒阑,吕公因目固留高祖。高祖竟酒,後。吕公曰:“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无如季相,原季自爱。臣有息女,原为季箕帚妾。”酒罢,吕媪怒吕公曰:“公始常欲奇此女,与贵人。沛令善公,求之不与,何自妄许与刘季?”吕公曰:“此非兒女子所知也。”卒与刘季。吕公女乃吕后也,生孝惠帝、鲁元公主。 高祖为亭长时,常告归之田。吕后与两子居田中耨,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餔之。老父相吕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令相两子,见孝惠,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相鲁元,亦皆贵。老父已去,高祖適从旁舍来,吕后具言客有过,相我子母皆大贵。高祖问,曰:“未远。”乃追及,问老父。老父曰:“乡者夫人婴兒皆似君,君相贵不可言。”高祖乃谢曰:“诚如父言,不敢忘德。”及高祖贵,遂不知老父处。 高祖为亭长,乃以竹皮为冠,令求盗之薛治之,时时冠之,及贵常冠,所谓“刘氏冠”乃是也。 高祖以亭长为县送徒郦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丰西泽中,止饮,夜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士原从者十馀人。高祖被酒,夜径泽中,令一人行前。行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原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击斩蛇。蛇遂分为两,径开。行数里,醉,因卧。後人来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人问何哭,妪曰:“人杀吾子,故哭之。”人曰:“妪子何为见杀?”妪曰:“吾,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人乃以妪为不诚,欲告之,妪因忽不见。後人至,高祖觉。後人告高祖,高祖乃心独喜,自负。诸从者日益畏之。 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於是因东游以厌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於芒、砀山泽岩石之间。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高祖心喜。沛中子弟或闻之,多欲附者矣。 秦二世元年秋,陈胜等起蕲,至陈而王,号为“张楚”。诸郡县皆多杀其长吏以应陈涉。沛令恐,欲以沛应涉。掾、主吏萧何、曹参乃曰:“君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听。原君召诸亡在外者,可得数百人,因劫众,众不敢不听。”乃令樊哙召刘季。刘季之众已数十百人矣。 於是樊哙从刘季来。沛令後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欲诛萧、曹。萧、曹恐,逾城保刘季。刘季乃书帛射城上,谓沛父老曰:“天下苦秦久矣。今父老虽为沛令守,诸侯并起,今屠沛。沛今共诛令,择子弟可立者立之,以应诸侯,则家室完。不然,父子俱屠,无为也。”父老乃率子弟共杀沛令,开城门迎刘季,欲以为沛令。刘季曰:“天下方扰,诸侯并起,今置将不善,壹败涂地。吾非敢自爱,恐能薄,不能完父兄子弟。此大事,原更相推择可者。”萧、曹等皆文吏,自爱,恐事不就,後秦种族其家,尽让刘季。诸父老皆曰:“平生所闻刘季诸珍怪,当贵,且卜筮之,莫如刘季最吉。”於是刘季数让。众莫敢为,乃立季为沛公。祠黄帝,祭蚩尤於沛庭,而衅鼓旗,帜皆赤。由所杀蛇白帝子,杀者赤帝子,故上赤。於是少年豪吏如萧、曹、樊哙等皆为收沛子弟二三千人,攻胡陵、方与,还守丰。 秦二世二年,陈涉之将周章军西至戏而还。燕、赵、齐、魏皆自立为王。项氏起吴。秦泗川监平将兵围丰,二日,出与战,破之。命雍齿守丰,引兵之薛。泗州守壮败於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马得泗川守壮,杀之。沛公还军亢父,至方与,未战。陈王使魏人周市略地。周市使人谓雍齿曰:“丰,故梁徙也。今魏地已定者数十城。齿今下魏,魏以齿为侯守丰。不下,且屠丰。”雍齿雅不欲属沛公,及魏招之,即反为魏守丰。沛公引兵攻丰,不能取。沛公病,还之沛。沛公怨雍齿与丰子弟叛之,闻东阳甯君、秦嘉立景驹为假王,在留,乃往从之,欲请兵以攻丰。是时秦将章邯从陈,别将司马枿将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砀。东阳甯君、沛公引兵西,与战萧西,不利。还收兵聚留,引兵攻砀,三日乃取砀。因收砀兵,得五六千人。攻下邑,拔之。还军丰。闻项梁在薛,从骑百馀往见之。项梁益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沛公还,引兵攻丰。 从项梁月馀,项羽已拔襄城还。项梁尽召别将居薛。闻陈王定死,因立楚後怀王孙心为楚王,治盱台。项梁号武信君。居数月,北攻亢父,救东阿,破秦军。齐军归,楚独追北,使沛公、项羽别攻城阳,屠之。军濮阳之东,与秦军战,破之。 秦军复振,守濮阳,环水。楚军去而攻定陶,定陶未下。沛公与项羽西略地至雍丘之下,与秦军战,大破之,斩李由。还攻外黄,外黄未下。 项梁再破秦军,有骄色。宋义谏,不听。秦益章邯兵,夜衔枚击项梁,大破之定陶,项梁死。沛公与项羽方攻陈留,闻项梁死,引兵与吕将军俱东。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 章邯已破项梁军,则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北击赵,大破之。当是之时,赵歇为王,秦将王离围之钜鹿城,此所谓河北之军也。 秦二世三年,楚怀王见项梁军破,恐,徙盱台都彭城,并吕臣、项羽军自将之。以沛公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将砀郡兵。封项羽为长安侯,号为鲁公。吕臣为司徒,其父吕青为令尹。 赵数请救,怀王乃以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北救赵。令沛公西略地入关。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 当是时,秦兵彊,常乘胜逐北,诸将莫利先入关。独项羽怨秦破项梁军,奋,原与沛公西入关。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僄悍猾贼。项羽尝攻襄城,襄城无遗类,皆阬之,诸所过无不残灭。且楚数进取,前陈王、项梁皆败。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告谕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往,毋侵暴,宜可下。今项羽僄悍,今不可遣。独沛公素宽大长者,可遣。”卒不许项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陈王、项梁散卒。乃道砀至成阳,与杠里秦军夹壁,破二军。楚军出兵击王离,大破之。 沛公引兵西,遇彭越昌邑,因与俱攻秦军,战不利。还至栗,遇刚武侯,夺其军,可四千馀人,并之。与魏将皇欣、魏申徒武蒲之军并攻昌邑,昌邑未拔。西过高阳。郦食其监门,曰:“诸将过此者多,吾视沛公大人长者。”乃求见说沛公。沛公方踞床,使两女子洗足。郦生不拜,长揖,曰:“足下必欲诛无道秦,不宜踞见长者。”於是沛公起,摄衣谢之,延上坐。食其说沛公袭陈留,得秦积粟。乃以郦食其为广野君,郦商为将,将陈留兵,与偕攻开封,开封未拔。西与秦将杨熊战白马,又战曲遇东,大破之。杨熊走之荥阳,二世使使者斩以徇。南攻颍阳,屠之。因张良遂略韩地轘辕。 当是时,赵别将司马卬方欲渡河入关,沛公乃北攻平阴,绝河津。南,战雒阳东,军不利,还至阳城,收军中马骑,与南阳守齮战犨东,破之。略南阳郡,南阳守齮走,保城守宛。沛公引兵过而西。张良谏曰:“沛公虽欲急入关,秦兵尚众,距险。今不下宛,宛从後击,彊秦在前,此危道也。”於是沛公乃夜引兵从他道还,更旗帜,黎明,围宛城三匝。南阳守欲自刭。其舍人陈恢曰:“死未晚也。”乃逾城见沛公,曰:“臣闻足下约,先入咸阳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大郡之都也,连城数十,人民众,积蓄多,吏人自以为降必死,故皆坚守乘城。今足下尽日止攻,士死伤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随足下後:足下前则失咸阳之约,後又有彊宛之患。为足下计,莫若约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与之西。诸城未下者,闻声争开门而待,足下通行无所累。”沛公曰:“善。”乃以宛守为殷侯,封陈恢千户。引兵西,无不下者。至丹水,高武侯鰓、襄侯王陵降西陵。还攻胡阳,遇番君别将梅鋗,与皆,降析、郦。遣魏人甯昌使秦,使者未来。是时章邯已以军降项羽於赵矣。 初,项羽与宋义北救赵,及项羽杀宋义,代为上将军,诸将黥布皆属,破秦将王离军,降章邯,诸侯皆附。及赵高已杀二世,使人来,欲约分王关中。沛公以为诈,乃用张良计,使郦生、陆贾往说秦将,啗以利,因袭攻武关,破之。又与秦军战於蓝田南,益张疑兵旗帜,诸所过毋得掠卤,秦人憙,秦军解,因大破之。又战其北,大破之。乘胜,遂破之。 汉元年十月,沛公兵遂先诸侯至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降轵道旁。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已服降,又杀之,不祥。”乃以秦王属吏,遂西入咸阳。欲止宫休舍,樊哙、张良谏,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还军霸上。 第12章 月05 12月5号替换,替换后看不到请清缓存。 召诸县父老豪桀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者族,偶语者弃巿。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馀悉除去秦法。诸吏人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耳。”乃使人与秦吏行县乡邑,告谕之。秦人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沛公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人。”人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或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彊。今闻章邯降项羽,项羽乃号为雍王,王关中。今则来,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关,无内诸侯军,稍徵关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计,从之。十一月中,项羽果率诸侯兵西,欲入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关。十二月中,遂至戏。沛公左司马曹无伤闻项王怒,欲攻沛公,使人言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欲以求封。亚父劝项羽击沛公。方飨士,旦日合战。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号百万。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力不敌。会项伯欲活张良,夜往见良,因以文谕项羽,项羽乃止。沛公从百馀骑,驱之鸿门,见谢项羽。项羽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生此!”沛公以樊哙、张良故,得解归。归,立诛曹无伤。 项羽遂西,屠烧咸阳秦宫室,所过无不残破。秦人大失望,然恐,不敢不服耳。 项羽使人还报怀王。怀王曰:“如约。”项羽怨怀王不肯令与沛公俱西入关,而北救赵,後天下约。乃曰:“怀王者,吾家项梁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主约!本定天下,诸将及籍也。”乃详尊怀王为义帝,实不用其命。 正月,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负约,更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三分关中,立秦三将:章邯为雍王,都废丘;司马欣为塞王,都栎阳;董翳为翟王,都高奴。楚将瑕丘申阳为河南王,都洛阳。赵将司马卬为殷王,都朝歌。赵王歇徙王代。赵相张耳为常山王,都襄国。当阳君黥布为九江王,都六。怀王柱国共敖为临江王,都江陵。番君吴芮为衡山王,都邾。燕将臧荼为燕王,都蓟。故燕王韩广徙王辽东。广不听,臧荼攻杀之无终。封成安君陈馀河间三县,居南皮。封梅鋗十万户。 四月,兵罢戏下,诸侯各就国。汉王之国,项王使卒三万人从,楚与诸侯之慕从者数万人,从杜南入蚀中。去辄烧绝栈道,以备诸侯盗兵袭之,亦示项羽无东意。至南郑,诸将及士卒多道亡归,士卒皆歌思东归。韩信说汉王曰:“项羽王诸将之有功者,而王独居南郑,是迁也。军吏士卒皆山东之人也,日夜跂而望归,及其锋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人皆自宁,不可复用。不如决策东乡,争权天下。” 项羽出关,使人徙义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使使徙义帝长沙郴县,趣义帝行,群臣稍倍叛之,乃阴令衡山王、临江王击之,杀义帝江南。项羽怨田荣,立齐将田都为齐王。田荣怒,因自立为齐王,杀田都而反楚;予彭越将军印,令反梁地。楚令萧公角击彭越,彭越大破之。陈馀怨项羽之弗王己也,令夏说说田荣,请兵击张耳。齐予陈馀兵,击破常山王张耳,张耳亡归汉。迎赵王歇於代,复立为赵王。赵王因立陈馀为代王。项羽大怒,北击齐。 八月,汉王用韩信之计,从故道还,袭雍王章邯。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还走;止战好畤,又复败,走废丘。汉王遂定雍地。东至咸阳,引兵围雍王废丘,而遣诸将略定陇西、北地、上郡。令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因王陵兵南阳,以迎太公、吕后於沛。楚闻之,发兵距之阳夏,不得前。令故吴令郑昌为韩王,距汉兵。 二年,汉王东略地,塞王欣、翟王翳、河南王申阳皆降。韩王昌不听,使韩信击破之。於是置陇西、北地、上郡、渭南、河上、中地郡;关外置河南郡。更立韩太尉信为韩王。诸将以万人若以一郡降者,封万户。缮治河上塞。诸故秦苑囿园池,皆令人得田之,正月,虏雍王弟章平。大赦罪人。 汉王之出关至陕,抚关外父老,还,张耳来见,汉王厚遇之。 二月,令除秦社稷,更立汉社稷。 三月,汉王从临晋渡,魏王豹将兵从。下河内,虏殷王,置河内郡。南渡平阴津,至雒阳。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汉王以义帝死故。汉王闻之,袒而大哭。遂为义帝发丧,临三日。发使者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於江南,大逆无道。寡人亲为发丧,诸侯皆缟素。悉发关内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汉以下,原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 是时项王北击齐,田荣与战城阳。田荣败,走平原,平原民杀之。齐皆降楚。楚因焚烧其城郭,系虏其子女。齐人叛之。田荣弟横立荣子广为齐王,齐王反楚城阳。项羽虽闻汉东,既已连齐兵,欲遂破之而击汉。汉王以故得劫五诸侯兵,遂入彭城。项羽闻之,乃引兵去齐,从鲁出胡陵,至萧,与汉大战彭城灵壁东睢水上,大破汉军,多杀士卒,睢水为之不流。乃取汉王父母妻子於沛,置之军中以为质。当是时,诸侯见楚彊汉败,还皆去汉复为楚。塞王欣亡入楚。 吕后兄周吕侯为汉将兵,居下邑。汉王从之,稍收士卒,军砀。汉王乃西过梁地,至虞。使谒者随何之九江王布所,曰:“公能令布举兵叛楚,项羽必留击之。得留数月,吾取天下必矣。”随何往说九江王布,布果背楚。楚使龙且往击之。 汉王之败彭城而西,行使人求家室,家室亦亡,不相得。败後乃独得孝惠,六月,立为太子,大赦罪人。令太子守栎阳,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更名废丘为槐里。於是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时祀之。兴关内卒乘塞。 是时九江王布与龙且战,不胜,与随何间行归汉。汉王稍收士卒,与诸将及关中卒益出,是以兵大振荥阳,破楚京、索间。 三年,魏王豹谒归视亲疾,至即绝河津,反为楚。汉王使郦生说豹,豹不听。汉王遣将军韩信击,大破之,虏豹。遂定魏地,置三郡,曰河东、太原、上党。汉王乃令张耳与韩信遂东下井陉击赵,斩陈馀、赵王歇。其明年,立张耳为赵王。 汉王军荥阳南,筑甬道属之河,以取敖仓。与项羽相距岁馀。项羽数侵夺汉甬道,汉军乏食,遂围汉王。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项王不听。汉王患之,乃用陈平之计,予陈平金四万斤,以间疏楚君臣。於是项羽乃疑亚父。亚父是时劝项羽遂下荥阳,及其见疑,乃怒,辞老,原赐骸骨归卒伍,未至彭城而死。 汉军绝食,乃夜出女子东门二千馀人,被甲,楚因四面击之。将军纪信乃乘王驾,诈为汉王,诳楚,楚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阳。诸将卒不能从者,尽在城中。周苛、枞公相谓曰:“反国之王,难与守城。”因杀魏豹。 汉王之出荥阳入关,收兵欲复东。袁生说汉王曰:“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汉常困。原君王出武关,项羽必引兵南走,王深壁,令荥阳成皋间且得休。使韩信等辑河北赵地,连燕齐,君王乃复走荥阳,未晚也。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复与之战,破楚必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与黥布行收兵。 项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与战。是时彭越渡睢水,与项声、薛公战下邳,彭越大破楚军。项羽乃引兵东击彭越。汉王亦引兵北军成皋。项羽已破走彭越,闻汉王复军成皋,乃复引兵西,拔荥阳,诛周苛、枞公,而虏韩王信,遂围成皋。 汉王跳,独与滕公共车出成皋玉门,北渡河,驰宿脩武。自称使者,晨驰入张耳、韩信壁,而夺之军。乃使张耳北益收兵赵地,使韩信东击齐。汉王得韩信军,则复振。引兵临河,南飨军小脩武南,欲复战。郎中郑忠乃说止汉王,使高垒深堑,勿与战。汉王听其计,使卢绾、刘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入楚地,与彭越复击破楚军燕郭西,遂复下梁地十馀城。 淮阴已受命东,未渡平原。汉王使郦生往说齐王田广,广叛楚,与汉和,共击项羽。韩信用蒯通计,遂袭破齐。齐王烹郦生,东走高密。项羽闻韩信已举河北兵破齐、赵,且欲击楚,则使龙且、周兰往击之。韩信与战,骑将灌婴击,大破楚军,杀龙且。齐王广饹彭越。当此时,彭越将兵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 第12章 月06 12月06日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 四年,项羽乃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曰:“谨守成皋。若汉挑战,慎勿与战,无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从将军。”乃行击陈留、外黄、睢阳,下之。汉果数挑楚军,楚军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马怒,度兵汜水。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金玉货赂。大司马咎、长史欣皆自刭汜水上。项羽至睢阳,闻海春侯破,乃引兵还。汉军方围锺离眛於荥阳东,项羽至,尽走险阻。 韩信已破齐,使人言曰:“齐边楚,权轻,不为假王,恐不能安齐。”汉王欲攻之。留侯曰:“不如因而立之,使自为守。”乃遣张良操印绶立韩信为齐王。 项羽闻龙且军破,则恐,使盱台人武涉往说韩信。韩信不听。 楚汉久相持未决,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饟。汉王项羽相与临广武之间而语。项羽欲与汉王独身挑战。汉王数项羽曰:“始与项羽俱受命怀王,曰先入定关中者王之,项羽负约,王我於蜀汉,罪一。秦项羽矫杀卿子冠军而自尊,罪二。项羽已救赵,当还报,而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怀王约入秦无暴掠,项羽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私收其财物,罪四。又彊杀秦降王子婴,罪五。诈阬秦子弟新安二十万,王其将,罪六。项羽皆王诸将善地,而徙逐故主,令臣下争叛逆,罪七。项羽出逐义帝彭城,自都之,夺韩王地,并王梁楚,多自予,罪八。项羽使人阴弑义帝江南,罪九。夫为人臣而弑其主,杀已降,为政不平,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使刑馀罪人击杀项羽,何苦乃与公挑战!”项羽大怒,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匈,乃扪足曰:“虏中吾指!”汉王病创卧,张良彊请汉王起行劳军,以安士卒,毋令楚乘胜於汉。汉王出行军,病甚,因驰入成皋。 病愈,西入关,至栎阳,存问父老,置酒,枭故塞王欣头栎阳市。留四日,复如军,军广武。关中兵益出。 当此时,彭越将兵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田横往从之。项羽数击彭越等,齐王信又进击楚。项羽恐,乃与汉王约,中分天下,割鸿沟而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项王归汉王父母妻子,军中皆呼万岁,乃归而别去。 项羽解而东归。汉王欲引而西归,用留侯、陈平计,乃进兵追项羽,至阳夏南止军,与齐王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至固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守之。用张良计,於是韩信、彭越皆往。及刘贾入楚地,围寿春,汉王败固陵,乃使使者召大司马周殷举九江兵而迎武王,行屠城父,随刘贾、齐梁诸侯皆大会垓下。立武王布为淮南王。 五年,高祖与诸侯兵共击楚军,与项羽决胜垓下。淮阴侯将三十万自当之,孔将军居左,费将军居右,皇帝在後,绛侯、柴将军在皇帝後。项羽之卒可十万。淮阴先合,不利,卻。孔将军、费将军纵,楚兵不利,淮阴侯复乘之,大败垓下。项羽卒闻汉军之楚歌,以为汉尽得楚地,项羽乃败而走,是以兵大败。使骑将灌婴追杀项羽东城,斩首八万,遂略定楚地。鲁为楚坚守不下。汉王引诸侯兵北,示鲁父老项羽头,鲁乃降。遂以鲁公号葬项羽穀城。还至定陶,驰入齐王壁,夺其军。 正月,诸侯及将相相与共请尊汉王为皇帝。汉王曰:“吾闻帝贤者有也,空言虚语,非所守也,吾不敢当帝位。”群臣皆曰:“大王起微细,诛暴逆,平定四海,有功者辄裂地而封为王侯。大王不尊号,皆疑不信。臣等以死守之。”汉王三让,不得已,曰:“诸君必以为便,便国家。”甲午,乃即皇帝位氾水之阳。 皇帝曰义帝无後。齐王韩信习楚风俗,徙为楚王,都下邳。立建成侯彭越为梁王,都定陶。故韩王信为韩王,都阳翟。徙衡山王吴芮为长沙王,都临湘。番君之将梅鋗有功,从入武关,故德番君。淮南王布、燕王臧荼、赵王敖皆如故。 天下大定。高祖都雒阳,诸侯皆臣属。故临江王驩为项羽叛汉,令卢绾、刘贾围之,不下。数月而降,杀之雒阳。 五月,兵皆罢归家。诸侯子在关中者复之十二岁,其归者复之六岁,食之一岁。 高祖置酒雒阳南宫。高祖曰:“列侯诸将无敢隐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对曰:“陛下慢而侮人,项羽仁而爱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与天下同利也。项羽妒贤嫉能,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战胜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高祖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餽饟,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 高祖欲长都雒阳,齐人刘敬说,乃留侯劝上入都关中,高祖是日驾,入都关中。六月,大赦天下。 十月,燕王臧荼反,攻下代地。高祖自将击之,得燕王臧荼。即立太尉卢绾为燕王。使丞相哙将兵攻代。 其秋,利几反,高祖自将兵击之,利几走。利几者,项氏之将。项氏败,利几为陈公,不随项羽,亡降高祖,高祖侯之颍川。高祖至雒阳,举通侯籍召之,而利几恐,故反。 六年,高祖五日一朝太公,如家人父子礼。太公家令说太公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高祖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柰何令人主拜人臣!如此,则威重不行。”後高祖朝,太公拥篲,迎门卻行。高祖大惊,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也,柰何以我乱天下法!”於是高祖乃尊太公为太上皇。心善家令言,赐金五百斤。 十二月,人有上变事告楚王信谋反,上问左右,左右争欲击之。用陈平计,乃伪游云梦,会诸侯於陈,楚王信迎,即因执之。是日,大赦天下。田肯贺,因说高祖曰:“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带河山之险,县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地埶便利,其以下兵於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县隔千里之外,齐得十二焉。故此东西秦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矣。”高祖曰:“善。”赐黄金五百斤。 後十馀日,封韩信为淮阴侯,分其地为二国。高祖曰将军刘贾数有功,以为荆王,王淮东。弟交为楚王,王淮西。子肥为齐王,王七十馀城,民能齐言者皆属齐。乃论功,与诸列侯剖符行封。徙韩王信太原。 七年,匈奴攻韩王信马邑,信因与谋反太原。白土曼丘臣、王黄立故赵将赵利为王以反,高祖自往击之。会天寒,士卒堕指者什二三,遂至平城。匈奴围我平城,七日而後罢去。令樊哙止定代地。立兄刘仲为代王。 二月,高祖自平城过赵、雒阳,至长安。长乐宫成,丞相已下徙治长安。 八年,高祖东击韩王信馀反寇於东垣。 萧丞相营作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高祖还,见宫阙壮甚,怒,谓萧何曰:“天下匈匈苦战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萧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宫室。且夫天子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後世有以加也。”高祖乃说。 高祖之东垣,过柏人,赵相贯高等谋弑高祖,高祖心动,因不留。代王刘仲弃国亡,自归雒阳,废以为合阳侯。 九年,赵相贯高等事发觉,夷三族。废赵王敖为宣平侯。是岁,徙贵族楚昭、屈、景、怀、齐田氏关中。 未央宫成。高祖大朝诸侯群臣,置酒未央前殿。高祖奉玉卮,起为太上皇寿,曰:“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殿上群臣皆呼万岁,大笑为乐。 十年十月,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燕王卢绾、荆王刘贾、楚王刘交、齐王刘肥、长沙王吴芮皆来朝长乐宫。春夏无事。 七月,太上皇崩栎阳宫。楚王、梁王皆来送葬。赦栎阳囚。更命郦邑曰新丰。 八月,赵相国陈豨反代地。上曰:“豨尝为吾使,甚有信。代地吾所急也,故封豨为列侯,以相国守代,今乃与王黄等劫掠代地!代地吏民非有罪也。其赦代吏民。”九月,上自东往击之。 第12章 月07 明天12月07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还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至邯郸,上喜曰:“豨不南据邯郸而阻漳水,吾知其无能为也。”闻豨将皆故贾人也,上曰:“吾知所以与之。”乃多以金啗豨将,豨将多降者。 十一年,高祖在邯郸诛豨等未毕,豨将侯敞将万馀人□□,王黄军曲逆,张春渡河击聊城。汉使将军郭蒙与齐将击,大破之。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至马邑,马邑不下,即攻残之。 豨将赵利守东垣,高祖攻之,不下。月馀,卒骂高祖,高祖怒。城降,令出骂者斩之,不骂者原之。於是乃分赵山北,立子恆以为代王,都晋阳。 春,淮阴侯韩信谋反关中,夷三族。 夏,梁王彭越谋反,废迁蜀;复欲反,遂夷三族。立子恢为梁王,子友为淮阳王。 秋七月,淮南王黥布反,东并荆王刘贾地,北渡淮,楚王交走入薛。高祖自往击之。立子长为淮南王。 十二年,十月,高祖已击布军会甀,布走,令别将追之。 高祖还归,过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发沛中兒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高祖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兒皆和习之。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谓沛父兄曰:“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後吾魂魄犹乐思沛。且朕自沛公以诛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为朕汤沐邑,复其民,世世无有所与。”沛父兄诸母故人日乐饮极驩,道旧故为笑乐。十馀日,高祖欲去,沛父兄固请留高祖。高祖曰:“吾人众多,父兄不能给。”乃去。沛中空县皆之邑西献。高祖复留止,张饮三日。沛父兄皆顿首曰:“沛幸得复,丰未复,唯陛下哀怜之。”高祖曰:“丰吾所生长,极不忘耳,吾特为其以雍齿故反我为魏。”沛父兄固请,乃并复丰,比沛。於是拜沛侯刘濞为吴王。 汉将别击布军洮水南北,皆大破之,追得斩布鄱阳。 樊哙别将兵定代,斩陈豨当城。 十一月,高祖自布军至长安。十二月,高祖曰:“秦始皇帝、楚隐王陈涉、魏安釐王、齐缗王、赵悼襄王皆绝无後,予守冢各十家,秦皇帝二十家,魏公子无忌五家。”赦代地吏民为陈豨、赵利所劫掠者,皆赦之。陈豨降将言豨反时,燕王卢绾使人之豨所,与阴谋。上使辟阳侯迎绾,绾称病。辟阳侯归,具言绾反有端矣。二月,使樊哙、周勃将兵击燕王绾,赦燕吏民与反者。立皇子建为燕王。 高祖击布时,为流矢所中,行道病。病甚,吕后迎良医,医入见,高祖问医,医曰:“病可治。”於是高祖嫚骂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遂不使治病,赐金五十斤罢之。已而吕后问:“陛下百岁後,萧相国即死,令谁代之?”上曰:“曹参可。”问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戆,陈平可以助之。陈平智有馀,然难以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後亦非而所知也。” 卢绾与数千骑居塞下候伺,幸上病愈自入谢。 四月甲辰,高祖崩长乐宫。四日不发丧。吕后与审食其谋曰:“诸将与帝为编户民,今北面为臣,此常怏怏,今乃事少主,非尽族是,天下不安。”人或闻之,语郦将军。郦将军往见审食其,曰:“吾闻帝已崩,四日不发丧,欲诛诸将。诚如此,天下危矣。陈平、灌婴将十万守荥阳,樊哙、周勃将二十万定燕、代,此闻帝崩,诸将皆诛,必连兵还乡以攻关中。大臣内叛,诸侯外反,亡可翘足而待也。”审食其入言之,乃以丁未发丧,大赦天下。 卢绾闻高祖崩,遂亡入匈奴。 丙寅,葬。己巳,立太子,至太上皇庙。群臣皆曰:“高祖起微细,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为汉□□,功最高。”上尊号为高皇帝。太子袭号为皇帝,孝惠帝也。令郡国诸侯各立高祖庙,以岁时祠。 及孝惠五年,思高祖之悲乐沛,以沛宫为高祖原庙。高祖所教歌兒百二十人,皆令为吹乐,後有缺,辄补之。 高帝八男:长庶齐悼惠王肥;次孝惠,吕后子;次戚夫人子赵隐王如意;次代王恆,已立为孝文帝,薄太后子;次梁王恢,吕太后时徙为赵共王;次淮阳王友,吕太后时徙为赵幽王;次淮南厉王长;次燕王建。 太史公曰: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故救僿莫若以忠。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周秦之间,可谓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岂不缪乎?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朝以十月。车服黄屋左纛。葬长陵。 高祖初起,始自徒中。言从泗上,即号沛公。啸命豪杰,奋发材雄。彤云郁砀,素灵告丰。龙变星聚,蛇分径空。项氏主命,负约弃功。王我巴蜀,实愤于衷。三秦既北,五兵遂东。氾水即位,咸阳筑宫。威加四海,还歌大风。 吕太后者,高祖微时妃也,生孝惠帝、女鲁元太后。及高祖为汉王,得定陶戚姬,爱幸,生赵隐王如意。孝惠为人仁弱,高祖以为不类我,常欲废太子,立戚姬子如意,如意类我。戚姬幸,常从上之关东,日夜啼泣,欲立其子代太子。吕后年长,常留守,希见上,益疏。如意立为赵王後,几代太子者数矣,赖大臣争之,及留侯策,太子得毋废。 吕后为人刚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诛大臣多吕后力。吕后兄二人,皆为将。长兄周吕侯死事,封其子吕台为郦侯,子产为交侯;次兄吕释之为建成侯。 高祖十二年四月甲辰,崩长乐宫,太子袭号为帝。是时高祖八子:长男肥,孝惠兄也,异母,肥为齐王;馀皆孝惠弟,戚姬子如意为赵王,薄夫人子恆为代王,诸姬子子恢为梁王,子友为淮阳王,子长为淮南王,子建为燕王。高祖弟交为楚王,兄子濞为吴王。非刘氏功臣番君吴芮子臣为长沙王。 吕后最怨戚夫人及其子赵王,乃令永巷囚戚夫人,而召赵王。使者□□,赵相建平侯周昌谓使者曰:“高帝属臣赵王,赵王年少。窃闻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赵王并诛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诏。”吕后大怒,乃使人召赵相。赵相徵至长安,乃使人复召赵王。王来,未到。孝惠帝慈仁,知太后怒,自迎赵王霸上,与入宫,自挟与赵王起居饮食。太后欲杀之,不得间。孝惠元年十二月,帝晨出射。赵王少,不能蚤起。太后闻其独居,使人持酖饮之。犁明,孝惠还,赵王已死。於是乃徙淮阳王友为赵王。夏,诏赐郦侯父追谥为令武侯。太后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命曰“人彘”。居数日,乃召孝惠帝观人彘。孝惠见,问,乃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岁馀不能起。使人请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孝惠以此日饮为淫乐,不听政,故有病也。 二年,楚元王、齐悼惠王皆来朝。十月,孝惠与齐王燕饮太后前,孝惠以为齐王兄,置上坐,如家人之礼。太后怒,乃令酌两卮酖,置前,令齐王起为寿。齐王起,孝惠亦起,取卮欲俱为寿。太后乃恐,自起泛孝惠卮。齐王怪之,因不敢饮,详醉去。问,知其酖,齐王恐,自以为不得脱长安,忧。齐内史士说王曰:“太后独有孝惠与鲁元公主。今王有七十馀城,而公主乃食数城。王诚以一郡上太后,为公主汤沐邑,太后必喜,王必无忧。”於是齐王乃上城阳之郡,尊公主为王太后。吕后喜,许之。乃置酒齐邸,乐饮,罢,归齐王。三年,方筑长安城,四年就半,五年六年城就。诸侯来会。十月朝贺。 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帝崩。发丧,太后哭,泣不下。留侯子张辟彊为侍中,年十五,谓丞相曰:“太后独有孝惠,今崩,哭不悲,君知其解乎?”丞相曰:“何解?”辟彊曰:“帝毋壮子,太后畏君等。君今请拜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将兵居南北军,及诸吕皆入宫,居中用事,如此则太后心安,君等幸得脱祸矣。”丞相乃如辟彊计。太后说,其哭乃哀。吕氏权由此起。乃大赦天下。九月辛丑,葬。太子即位为帝,谒高庙。元年,号令一出太后。 太后称制,议欲立诸吕为王,问右丞相王陵。王陵曰:“高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今王吕氏,非约也。”太后不说。问左丞相陈平、绛侯周勃。勃等对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昆弟诸吕,无所不可。”太后喜,罢朝。王陵让陈平、绛侯曰:“始与高帝喋血盟,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诸君从欲阿意背约,何面目见高帝地下?”陈平、绛侯曰:“於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夫全社稷,定刘氏之後,君亦不如臣。”王陵无以应之。十一月,太后欲废王陵,乃拜为帝太傅,夺之相权。王陵遂病免归。乃以左丞相平为右丞相,以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左丞相不治事,令监宫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太后,常用事,公卿皆因而决事。乃追尊郦侯父为悼武王,欲以王诸吕为渐。 四月,太后欲侯诸吕,乃先封高祖之功臣郎中令无择为博城侯。鲁元公主薨,赐谥为鲁元太后。子偃为鲁王。鲁王父,宣平侯张敖也。封齐悼惠王子章为硃虚侯,以吕禄女妻之。齐丞相寿为平定侯。少府延为梧侯。乃封吕种为沛侯,吕平为扶柳侯,张买为南宫侯。 太后欲王吕氏,先立孝惠後宫子彊为淮阳王,子不疑为常山王,子山为襄城侯,子朝为轵侯,子武为壶关侯。太后风大臣,大臣请立郦侯吕台为吕王,太后许之。建成康侯释之卒,嗣子有罪,废,立其弟吕禄为胡陵侯,续康侯後。二年,常山王薨,以其弟襄城侯山为常山王,更名义。十一月,吕王台薨,谥为肃王,太子嘉代立为王。三年,无事。四年,封吕嬃为临光侯,吕他为俞侯,吕更始为赘其侯,吕忿为吕城侯,及诸侯丞相五人。 本段落截取自《史记》,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12章 月08 二太太曾氏中毒一事,在姚锦绣的审问下,最后真相大白,阮姨娘还是把解药拿了出来,姚锦绣给二太太曾氏服下解药,一刻钟之后,二太太曾氏幽幽转醒过来,得知是阮姨娘害的她,气得是七窍生烟,怒火中烧,大叫着要狠狠打杀了阮姨娘,以解她心头之恨。 这整件事完全都是阮姨娘心怀不轨才造成如今的结果,二老爷姚启顺即使再心疼她再宠爱她,事实摆在眼前,他也没办法帮阮姨娘说好话,还得打起精神百般安慰受尽委屈的二太太曾氏。 这些日子二太太曾氏是差一点儿就被狠心无情的二老爷姚启顺和蝎蛇心肠的阮姨娘两个人合起火来给气死了,好在她总算是命大撑到了真相大白的这一刻,不然她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阮姨娘给毒死了都不知道,哪可能那么容易就原谅了帮凶之一的二老爷姚启顺,自然就端起了架子,对着二老爷姚启顺是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眼,不管二老爷姚启顺跟她说什么好话,她都懒洋洋的不搭理,最多就哼一声,那种嘲讽冷淡的哼声听在二老爷姚启顺的耳中,搞得他心神不安,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倩娘,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做得不够好,你要生气,就骂我吧,是我对不起你。”二老爷姚启顺一个劲儿地说着好话,陪着笑脸哄着二太太曾氏。 二太太曾氏是真的挺烦他的,受了那么久那么大的委屈之后,哪里是一句“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这样的话可以抚平心中的伤害的,她冷冷瞧着二老爷姚启顺,再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阮姨娘,朝她抬了抬下巴,“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儿,你说,她怎么处置?” 这是二太太曾氏要二老爷姚启顺给个说法,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差一点儿就连命都没有了,要是换在其他府里,也就是把姨娘给拖出去打杀了也是有的,其实真把阮姨娘打杀了,都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现在她不怎么处置阮姨娘,而是要二老爷姚启顺拿出个章法来,是想要看一下二老爷姚启顺的态度,反正二太太曾氏现在最大,如果二老爷姚启顺不肯给出个好的交代,这府中的人也不可能袖手旁观。起码还有大老爷姚启辉这个一家之长在这儿看着的,儿子姚锦鸿也在,二老爷姚启顺要敢再偏心,他的老脸也没地方搁。 “这……”二老爷姚启顺确实对阮姨娘还是舍不得,拿眼角余光偷偷往阮姨娘的方向瞟了两眼,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揪得疼,毕竟是跟了他好几年令他打心眼里喜欢的女人啊! 二老爷姚启顺试探着道:“这事阮氏是做的不错,你要打罚她我也不拦着,只是她毕竟生了安哥儿,现如今安哥儿还小,又生着病,总是需要人照顾,有亲娘在身边总比其他人要好……” 二太太曾氏忽然冷笑出声,眼神嘲讽地看着二老爷姚启顺,逼得二老爷姚启顺连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浑身不自在地立在那儿,目光闪烁,看也不敢看二太太曾氏眼,就听得二太太曾氏道:“老爷既然舍不得,那就让大哥这个一家之主来做这个处置,大哥身为一家之主,一向公正无私,不偏不倚,我相信对于阮姨娘的处置,大哥也一定会秉公处理。” 让大老爷姚启辉来处理这件事是再好不过了,大老爷姚启辉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说话最有权威的人,以前是老太太谢氏说了算,现在老太太谢氏病着,自然是大老爷姚启辉说了算。这其实也是二太太曾氏的一个法子,她不好去处置阮姨娘,她倒是很想亲手处置了她,就怕她处置了之后,过些时日,二老爷姚启顺会想起阮姨娘的好来又恨她,她跟二老爷姚启顺的关系已经够僵了,为了这个家,为了她的儿女,她还需要继续撑下去。而让二老爷姚启顺处置,他又舍不得,自然不会重罚阮姨娘,不重罚又怎么能消二太太曾氏心头之恨,她当然不肯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大老爷姚启辉本来不想管二房的事,虽然没分家,但这毕竟是二房的家务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来插这个手,也难免让二老爷姚启顺落下埋怨,可是不处理吧,他身为一家之主,出事的时候又在场,他总归是要说几句公道话的,心里琢磨了一番,道:“像阮姨娘这样毒害主母的姨娘,按家规是要休弃发卖的,只是阮姨娘生了安哥儿,还是要为安哥儿考虑一下,小小年纪没了娘也着实可怜,何况他还生着病,以后也需要人照顾。” “大哥,你什么意思?”听到前半句,说要把阮姨娘发卖出去,二太太曾氏心里高兴得很,面上已经隐隐透出一股喜色,但是接着听到后面句,二太太曾氏心里就不乐意了,脸色不悦地道:“大哥,你这话我就不懂了,安哥儿小小年纪不能没了娘,没娘就可怜了,那锦绣也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她不也平平安安地长大了嘛,还长得这么好,难道没了娘我们就没好好照顾她了?安哥儿现在是还小,也还生了病,可就算没了阮姨娘,我也能好好照顾他,保证把他照顾得白白胖胖平平安安……” “不要,求求你二太太,不要把我跟安哥儿分开,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心思歹毒想要害你,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好好的伺候你,一定老老实实的待在偏院,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了,二太太,我求你,求求你,不要让我和安哥儿分开,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阮姨娘一听要把她跟安哥儿分开,吓得花容失色,向着二太太曾氏膝行几步,一个劲儿朝着二太太曾氏磕头求饶,额头上很快就乌青了一片。 看到阮姨娘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二太太曾氏心底涌起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感,当初她撞柱以死明智,现在换阮姨娘对她磕头求饶,果然是风水轮流转。 “大老爷,大老爷,求你,求你不要让我跟安哥儿分开,求求你。”阮姨娘见求二太太曾氏不见效,又转过头去求大老爷姚启辉,因为大老爷姚启辉是一家之主,他说一句话比其他人有用多了,至于二老爷姚启顺,她是不抱大多的希望的了。 此时的阮姨娘也确实可怜,大老爷姚启辉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阮姨娘和安哥儿还是继续住在偏院里,另外再调拨几个人手过去看着,以后阮姨娘就只能在偏院里照顾安哥儿,不能再踏出偏院半步,如有违背,立刻送进家庙去再不能回来。至于二弟,以后也别再去偏院了,真要想见安哥儿,就让婆子把安哥儿接到二弟妹那儿去看。以后后院的事你也少管些,多把自己的政事干好才是要紧。” 这便是相当于把阮姨娘软禁起来,专门调拨人手过去看着,阮姨娘想要收买所有人也不容易,她以后是真的别想再踏出偏院半步了,而二老爷姚启顺是再也别想再见到阮姨娘。这也算是既全了二太太曾氏的脸面,又满足了阮姨娘要跟安哥儿在一起的要求。 大老爷姚启辉问二太太曾氏这么处置可有意见,二太太曾氏想了一下,她坚持要把阮姨娘送走也只会讨不了好,这样反而更好,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二老爷姚启顺也别想再去偏院见阮氏这贱人,这正好也合了她的意,她便道:“我都听大哥的安排,我没有意见。” 至于阮姨娘那儿,自然轮不到大老爷姚启辉问她有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处置就这么决定了,这个决定,却是让阮姨娘心凉了半截,她原本想,只要把安哥儿留在她的身边,就不怕挽回不二老爷姚启顺对她的感情,只要安哥儿在手,她总能跟二老爷姚启顺见面,以二老爷姚启顺对她的喜欢和疼爱,就算安哥儿的病再也治不好了,她还年轻,她还能生,她还能就再生个好的,保住她以后的好日子。却没想大老爷姚启辉会这么处置,生生阻断了她跟外界的联系,从此之后,她就只能在那个让她厌恶的偏院里过此残生了,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没有完全盛开,就要凋零了。 阮姨娘向二老爷姚启顺投去求救的眼神,无奈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二老爷姚启顺完全不敢看她,把脸偏到一边去,看到这一幕,阮姨娘终于是死了心了。 最后,大老爷姚启辉吩咐人把阮姨娘押了下去,她离开时死死盯住二老爷姚启顺的眼神让人看了心惊,这个女人,因二老爷姚启顺的宠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最后事情败露,又因为二老爷姚启顺而死心。这便是她悲哀的一生了。 …… 过了两日,姚锦绣接到陆瑾明的来信,陆瑾明成功抓住了倭寇头目,拿下了福建提督并一众勾结在一起的官员,不日即将回京。 消息传来,姚锦绣喜出望外,只盼望着陆瑾明能早日平安到京。就在一日日等待之中,陆瑾明率领的队伍终于凯旋归来。腊月初一那天,队伍就到了京城外,原本以为当日就能率军进城,却在距离京中不足两百里的地方被一道圣旨拦下,命令陆瑾明率带领的将士原地驻扎,等候皇上的传召,无传召不得入京。 第12章 月09 接到原地驻扎无传召不得入京的圣旨,陆瑾明只好带着上万人马找了个易守难攻的位置扎营住下,几个副将都满腹怒火,他们都是跟着陆瑾明在福建剿倭立下汗马功劳的人,眼见着都能看见京城的大门了,居然被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拦在了这儿,心里愤愤不平,对朝廷也诸多怨言。 陆瑾明身为皇子,又是此次剿倭的主帅,他在福建抓了倭寇的头目和福建提督,以及与其有联系的大大小小数十位官员将领,还收集了一大堆的证据,只要他进了京,把这些证据呈报给皇上,不晓得又有多少人脑袋要搬家,现在他们先行一步,拦着他不要他进京面圣,这不过是他们那些人的困兽之斗,最后的挣扎罢了。这早就在陆瑾明的预料之中,拦着他不让他进京,拦得了一时,也拦不了一世,他只需安静的等上几天,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带着所有的将士威风凛凛地进京去,对于这一点他有信心。 陆瑾明很平静,平静地接了圣旨,平静地安排所有人安营扎寨,这在平静看在几个副将眼中,纷纷都为他抱不平,他却从容镇定地安抚几位副将,“不用担心,各位安心在这里安营扎寨就好,等皇上查清楚了,最多三五日,就会传召我们入京面圣,我保证,对于各位的功绩,应得的赏赐一分也不会少。” “五爷,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为你感到不平啊,你在福建做了那么多的事,差一点儿连命都没有了,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剿灭了倭寇,抓了他们的头目,又肃清了福建的官场,到头来竟然被皇上怀疑,这也太不公平了。”一个副将愤愤不平地道。 陆瑾明毫不在意地笑一笑,“这次剿灭倭寇的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我一个人不敢居功,皇上要调查一下也实属正常,众位无需多想,好生回去休息,过两日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进京面圣。” 几位副将见陆瑾明这样说,便在心中有了数,猜测陆瑾明身为皇子,既是儿子,也是臣子,哪怕皇上的作为再怎么令人寒心,陆瑾明处在他的位置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几位副将理解陆瑾明的难处,纷纷表示会追随陆瑾明到底,会一直支持他。陆瑾明大为感动,抱拳行礼,感谢各位的支持和厚爱。几位副将遂回去营地休息等候。 …… 当陆瑾明没有传召不得入京的消息在朝堂上传开后,大老爷姚启辉也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赶回府中,把此事告诉了姚锦绣。 姚锦绣那会儿正在跟着绣娘学刺绣,马上就要成亲了,怎么说也要绣点儿枕巾什么的东西,不能全都让其他人做,自己动手意义不同。 大老爷姚启辉急匆匆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姚锦绣手一抖针尖扎在食指上,顿时殷红的血冒了出来,姚锦绣吃痛地皱起眉头,把流血的手指含在手中。看到如此情形,大老爷姚启辉心口直跳,就说这不是好预兆啊! “父亲,你怎么来了?”姚锦绣回头看到大老爷姚启辉,忙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大老爷姚启辉上下打量了一下姚锦绣,才迈开步子进了屋,看到她放在绣架上的枕巾,大红色的枕巾上绣着两只鸳鸯,喜气洋洋,却看得他心中不安,勉强露出个笑容来,“你在绣嫁妆?” “绣得不好,练练手。”姚锦绣动手把绣到一半的枕巾收起来,“父亲,你坐啊。” “好好。”大老爷姚启辉点点头,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来。 “父亲,你找我有事儿?”姚锦绣从珍珠手里接过一杯香茗放在他身侧的矮几上。 大老爷姚启辉端起香茗喝了一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陆瑾明被拦在京郊一百里的事情说了,“皇上下令不准五皇子进京,现在五皇子就带军驻扎在京郊一百里的望峰坡,没得皇上的传召不准入京,我在鸿胪寺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心下不安,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 按照陆瑾明原先写给她的信,这两天他就应该能顺利进京,怎么到了现在,兵都到城外了还被拦下来,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姚锦绣也觉察出其中有些不对劲儿。 姚锦绣深深皱起眉头,看了一下窗外,对大老爷姚启辉道:“现在时间还早,我想去一趟惠安长公主府,看惠安长公主那儿有没有什么消息。” “惠安长公主在皇上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她从小看着五皇子长大,对五皇子的感情非同一般,你去拜见一下惠安长公主也好。”大老爷姚启辉离开户部去了鸿胪寺之后,过的都是养老的日子,消息就不如以前灵通了,现在听到姚锦绣说去找惠安长公主打听消息,这也是他觉得不错的法子。 姚锦绣很快就坐车去了惠安长公主府,刚下马车,就碰见惠安长公主带着嬷嬷面色凝重地从府里出来,两个人正好不期而遇。 “长公主。”姚锦绣几步奔上前去行礼,关切地道:“你这是要去哪儿?你还怀着身孕,需要多加休息才好。” “锦绣,你来得正好,想来瑾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现在哪里还能坐得下去,这是要进宫去见皇上,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惠安长公主往前走了两步,抬手示意姚锦绣起身,双手握住她的手道:“瑾明在剿倭一事上立了大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这会寒了众将士的心的,我这就进宫去劝皇上,请他早日宣瑾明进京才是。” “长公主,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下这样的命令不让五爷进京吗?”姚锦绣深觉这件事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其中肯定有她们没有发现的问题。 上一回陆瑾明受伤,惠安长公主担心得腹痛流血,后来平安渡过了,惠安长公主这些日子就一直在府中静养,驸马爷屈晋也专门吩咐过,不要拿外面的事情去烦她让她操心,因此这些日子朝堂后宫到底是个什么动静,发生了哪些变动,惠安长公主知道得也很少,就像今日陆瑾明被强令不得进京的消息也是圣旨都下了她才知道,要是在此之前她得到消息,铁定会竭力阻止,哪里会让圣旨就这样传了下去,简直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惠安长公主眉头微蹙,“我正是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不让瑾明进京,才急着要赶去宫里去打听一下消息,陆瑾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要是不护着他,还有谁能护着他。” 树大招风,惠安长公主深知这一点,从上一次的盐运案,再到此次的福建剿倭,陆瑾明在两件事上都表现卓越,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这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 以前十几年,陆瑾明都是身体孱弱跟着玉和真人在外养病默默无闻的五皇子。现如今,陆瑾明是武功高强能征善战有勇有谋炙手可热的五皇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今非昔比。陆瑾明蹿得太过,表现得太过优异,又有了兵权在手,这是让某些人坐不住了,把他视为了眼中钉手中刺,恨不得把他除之而后快呢。 惠安长公主拍拍姚锦绣的手,“我这就进宫去见太后和皇上,一定把这件事问个清楚,你先回家去等我的消息,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把此事办好。” “长公主,你千万要小心,如今我们都不知道皇上到底对五爷的态度如何,长公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惠安长公主为了陆瑾明的事情进宫去见太后和皇上,可是一进皇宫之后,许多事情都是不可预测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姚锦绣尽管很担心陆瑾明如今的近况,但她也更担心惠安长公主的安危,跟惠安长公主的安危比起来,陆瑾明的处境也算不得什么了,不管怎么说,陆瑾明也是立了大功的人,就算有错,皇上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要他命的事情,那样只会寒了众多将士的心。皇上只要有顾虑,陆瑾明在此事上就还有转机的机会,可惠安长公主却是不同的,宫中危险重重,她却是不能有半点儿闪失的。 “你放心好了,我心中都有数。”惠安长公主也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宫里的龌龊阴险之事见得多了,就这一次进宫,她也不怕某些人会按捺不住,她量她也不敢真把她给吃了。 惠安长公主说完之后就上了马车走了,姚锦绣目送惠安长公主离开后也回了姚府。 到了姚府门外,姚锦绣刚下马车,正好碰到一脸喜色红光满面的二老爷姚启顺,前些日子,因为阮姨娘的事儿被姚锦绣揭露出来,二老爷姚启顺觉得面上无光,见到姚锦绣都是绕道走,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好,难得像今日这样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虽然二老爷姚启顺看姚锦绣不顺眼,但是他始终是长辈,姚锦绣上前去行礼,“二叔。” 二老爷姚启顺今日是真高兴,对着姚锦绣脸上也有了笑容,咧开嘴笑道:“嗯啊,锦绣啊。” “二叔何事如此高兴?”姚锦绣顺口问了一句。 二老爷姚启顺打了个酒咯,睁着一双微醺的眼睛,手指伸到姚锦绣面前点了点,神秘兮兮地道:“我跟你说,陈阁老,唔……不可说不可说……” 第90章 @12月10 陈阁老? 已经好久都没有听到过有关陈家的消息了,突然从二老爷姚启顺口中听到“陈阁老”三个字,姚锦绣就多留了一个心眼,“二叔跟陈阁老还有来往?” 陈阁老一家子根本就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当初盐运案之时,陈阁老见大老爷姚启辉有用,一心想要把大老爷姚启辉拉拢过去,还让陈昱霖到姚家来辅导姚锦睿的课业,可是等到真的出了事,陈阁老翻脸就不认人,第一时间跟姚家撇清关系,连大老爷姚启辉想要去打听一下消息都被拒之门外,连大门都没让进,更别说露面相见了。到后来更是有多远躲多远,连半点儿忙都没有帮过。 没想到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往的陈阁老居然会跟二老爷姚启顺有交情,要知道二老爷姚启顺回京也没多久的时间,陈阁老完全就是无利不起早的类型,二老爷姚启顺身上又有什么是值得让他看上眼能够加以利用的? 姚锦绣打量着眼前喝得醉醺醺的二老爷姚启顺,只听得二老爷姚启顺喜笑颜开地道:“今天陈阁老留了我说话,还请了我喝酒,说了不少夸奖我的话呢!” 原来是陈阁老请了二老爷姚启顺喝酒,难怪会喝得这么醉。以二老爷姚启顺的想法,陈阁老在内阁任职多年,门生子弟遍布朝野,能得他的赏识就相当于得了一个强劲的助力,有他帮忙,他以后想要往上爬就容易了。 二老爷姚启顺哼着曲儿一步三晃地走了,姚锦绣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姚锦绣回到锦绣小筑,珍珠端了茶上来给她喝,姚锦绣摆摆手让珍珠把茶放下,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惠安长公主现在在宫里怎么样了。 且说惠安长公主进了宫,她先去后宫拜见太后,走到半路上,远远看见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打扮艳丽宫妃从前面走过,周围围着她的人都陪她说笑着,脸上尽是讨好之色。 惠安长公主淡淡地问了一句旁边的宫人,“前面过去的人是谁?” 宫人恭谨道:“是皇上新封的玉贵人。” “玉贵人?” “就是前些日子才进宫的姚家五小姐。”身边的嬷嬷小声提醒了一句。 惠安长公主“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心道自己也不过才两三个月没进宫而已,没想到这宫里的风水就又轮换了一拨了,这三年一次选秀,每年有不少鲜活美丽的女子选进宫中,最开始的时候都是欢喜兴奋看什么都新鲜的,过个一年半载,一些人沉寂下去,一些人走到前端,再过个一年半载,旧人去,新人来,三年一到,又有不少的新鲜人进宫,旧人都丢到了一边,真能混出头的人是少之又少,今日黄红娇艳,明日隔夜黄花,又有几个人是真能在皇上心目中留下一席之地的?别看今日笑得欢,也许明日就哭得伤心了。 “走吧。”惠安长公主吩咐人往太后住的慈宁宫而去。 御花园里,新晋升为玉贵人的姚锦莲被几个常在美人围着,她是这一批进宫的秀女里晋升最快的一个,也是最受宠的一个,一个月里,皇上宿在她那儿的次数没有八次也有七次,各种珍贵的东西赏赐不断,她一句想吃什么了,想用什么了,内务府里总是第一时间满足她,这等荣宠是其他人完全比不了的。现在人人都巴结奉承谄媚讨好于她,说着她喜欢听的那些好听的话,令她感受到了来众星捧月的舒爽,心里畅快无比,果然还是要有皇宠,要有地位,才能享受到别人享受不到的一切,接受别人对她的艳羡,她生得这样美,天生就是应该接受别人的惊艳的目光的存在。 一个常在摘了一朵粉色牡丹过来,满脸堆笑地送到姚锦莲面前,讨好地道:“玉姐姐长得人比花娇,这朵牡丹正是再适合你不过,让我给玉姐姐戴上吧。” 姚锦莲眯眼看了一下那朵盛开的牡丹花,牡丹花是花中之王,她现在可就不是这群女人中的王者,最受宠爱的那一个么。现在皇上宠着她,六皇子依仗她,假以时日她只会更好,成为这个皇宫的胜利者,接受所有人的跪拜,成为真正的花中之王! 这么想着,姚锦莲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点头示意对方把牡丹花戴在她头上。 “真是漂亮啊!” “好美啊!” “玉姐姐真是比牡丹花还要美。” 众人纷纷夸赞姚锦莲的美貌,说得姚锦莲是心花怒放飘飘然。 在御花园里逛了一圈,姚锦莲回到她的住处,刚进门,就见贴身宫女朝她使眼色,姚锦绣一看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朝贴身宫女微点了一下头,示意她在门外守着,姚锦绣则往内室的方向推开门走了进去。 关上内室的门,姚锦莲环视了一下房间,正疑惑六皇子陆瑾平藏在了哪儿,背后一双手伸过来蒙住了她的眼睛,熟悉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脖颈上,暧昧得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猜猜我是谁?” 姚锦莲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转过身去用粉拳轻捶了一下陆瑾平的胸膛,似嗔似娇地道:“别说你故意变了声音,就是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 陆瑾平也跟着笑起来,看她小脸蛋儿粉通通很是可爱,美目流转间脉脉含情,头发上扎着一朵开得正艳丽的牡丹,衬得她的小脸越发妩媚动人,人比花娇。他身体就不受控制地燥热起来,某个部位也有了动静。 “你真好看!”陆瑾平拉住姚锦莲低头含住她嘟起的小嘴,舌头伸进去跟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嬉戏。 姚锦莲被陆瑾平搂着腰,陆瑾平把她抵在身后的桌子上,姚锦莲的手胡乱中抓紧了身下的桌布,浑然忘我地投入到激吻中。 忽然,“哐当”一声响,桌上摆放的茶杯摔落到地上砸了个粉粹,纠缠在一起几乎衣衫半退的两人才惊醒过来,两个人都被这声音给吓了一大跳,心跳如擂鼓,好半响才平静下来。 姚锦莲赶紧转过身去把身上的衣衫拉回去裹好,陆瑾平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服,房间里安静了片刻,等了一会儿才听得陆瑾平柔声对姚锦莲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为我付出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这一次要不是你及时把消息传递给我,我们也没办法把陆瑾明阻拦在京城外,只是这也维持不了多久,朝中的武将都在替陆瑾明说话,皇上也不得不正视陆瑾明在剿倭上立的功,迟早还是会让他进京,就只看是怎么个进京法而已。我们的计划还没布置好,你这些天要注意打听一下皇上对陆瑾明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一有消息就第一时间传给淑妃,她会想办法通知我,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我知道了。”姚锦莲背对着陆瑾平道,早在搭上陆瑾平的时候,她就已经跟陆瑾平栓在了一起,抛开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不谈,她和他也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和他纠缠得太深,事到如今,她只能帮他,只有他好了,她才能更好,这是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 陆瑾平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搭上姚锦莲的肩膀,手握住她单薄的肩头紧了紧,体贴温柔地道:“我知道你很辛苦,你再忍耐一下,要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我,只有我才能给你最好的一切。” 姚锦莲没有转过身去,沉默了一下,她才点了点头,“我都知道。” “那我先走了,皇上晚上应该会来你这里,上次给你的药要继续接着用,对你会有好处。”临走之时陆瑾平又再次叮嘱了一遍才离开。 等了好一会儿,姚锦莲才转过身去,屋子里已经没有了陆瑾平的身影,只剩下她独自一个人,她叹息一声,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凳子上。那个陆瑾平给她的药,在每一次皇上到她这儿来的时候她都有加到熏炉里,皇上闻了之后,就会显得生龙活虎兴奋异常,拉着她一晚上颠鸾倒凤被翻红浪,如此几次下来,她却明显的感觉皇上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 夜里用过晚膳,姚锦绣在院子里跑了两圈锻炼,又吩咐翡翠让小丫鬟准备了热水沐浴,好好的在浴桶里泡了一个澡,解了乏,姚锦绣才上床睡觉。 夜里留了珍珠在外间守夜,姚锦绣躺在床上睡不着,惠安长公主进宫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也不知道陆瑾明在京外的情况怎么样了。 正担心着,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异响,姚锦绣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就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窗外闯了进来,她吓得刚要张嘴叫喊,那人影就已经扑到了身前,动作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巴,朝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伸手扯下面上蒙着的黑色面巾,露出一张漂亮得不像样的脸庞,声音低沉悦耳,“是我,陆瑾明。” “你怎么进京了?你不是应该在京外的营地吗?”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陆瑾明,姚锦绣是又惊又喜,他这样进京来是违抗皇命,让人知道了那就不得了了,可是在分开几个月之后,终于见到他平平安安地出现在面前,心里又格外欢喜,几乎要落下泪来。 陆瑾明却丝毫没有身处险境地自觉,脸上带着笑容,温柔地注视着姚锦绣道:“在福建剿倭剿了几个月,我最想的就是你,为了尽快见到你,我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结果没想到还是被拦在了京外,望着那一百多里的路,我就恨不得长个翅膀飞到你身边。我知道你肯定也知道这件事了,怕你担心,专程趁夜潜进京里给你报个平安。” “你没事就好了,我就放心了。”姚锦绣看到陆瑾明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心就放下了一半,“惠安长公主听了你的消息,也是担心得很,下午就进宫去求见太后和皇上了,我想有她帮忙,你应该很快就能回京了。” “我又让姑姑替我费心了,等我回了京,我一定会好好的感谢她。”这些年他受到了惠安长公主许多的照顾,一直都没机会报答她的恩情,以后他一定会好好孝顺她的。 现在是非常时期,时间紧急,陆瑾明不宜呆太久,他还要趁夜赶回京外的营地,就没有跟姚锦绣说太多的话,只简单交代了几句让她注意安全,仔细留意京中动向的话就走了。 送走陆瑾明,姚锦绣躺回床上,回想起陆瑾明跟她说的话,这京城只怕又要乱一阵子了。 第91章 @12月11 转眼已进腊月,早上姚锦绣起来,看到翡翠带着几个小丫鬟在选红枣、花生、桂圆、百合、枸杞等物,一问之下才知道,过几天就是腊月初八了,她们正在准备熬腊八粥的东西,虽然到了腊月初八那天,大厨房里也会统一熬制腊八粥,不过要给全府的人熬,大厨房忙不过来,做的腊八粥味道就没有自己熬的好,翡翠和几个小丫鬟就想着自己熬一些自己吃,自己做的也放心。 姚锦绣吃过早膳,又去给老太太谢氏请安,老太太谢氏依旧跟原来一样瘫痪在床,口眼歪斜,说不得话。大老爷姚启辉跟姚锦绣说过,让她给老太太谢氏看看病,外面传她医术那么高明,让她想想法子治一治老太太谢氏。姚锦绣当面答应了,偶尔过来看一看,施一下针,就当练手了。只是瘫痪这种病,在现代都没有什么良药可医,老太太谢氏的病也就这么不好不坏的拖着,眼见着她瘦下去,眼见着她活得难受,估计到死也差不多就这样了。 从福安堂里出来,姚锦绣回到锦绣小筑,就收到惠安长公主让屈管事传来的消息。 屈管事道:“惠安长公主在宫里先是去拜见了太后,又去拜见了皇上,太后也帮着五爷说了些好话,太后怜惜五爷毕竟是个没有了母妃的可怜孩子,这些年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立了功,万不可让下面的将领也寒了心,皇上倒是没有很严厉的拒绝,只是说会再考虑一下,以惠安长公主的揣测,不出三五日,应该就能让五爷进京了,姚三小姐大可放心。” 陆瑾明说他不会有事,过几日就能顺利进京,惠安长公主也这么说,想来这事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能顺顺利利过去就好。姚锦绣也放下心来,对屈管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又拿了些礼物让他带回去给惠安长公主,就让珍珠送他出去了。 接下来事情的进展就如同事先预料的那样,第二日皇上就下旨传召陆瑾明于第三日上午入京,但要求他只能带五百兵马,其余上万人马都必须要留在营地。 陆瑾明接了圣旨,也没有任何异议,只这样的要求,依然还是让跟随的几个将领有怨言,不过都还是让陆瑾明安抚下去了,自行回去准备进京事宜。 到了夜里,天就下起雪来,鹅毛般的大学飘飘洒洒落下来,今年是暖冬,一直都没见下雪,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下雪天路滑,要赶着时间进京,陆瑾明和几位副将以及进京的五百人都提前了一个时辰出发,一百多里地,冒着大风雪,一行人一路飞驰,准时到了京城。 进了京才发现,朝中居然没有安排人来迎接,除了少数一些老百姓发现有队伍进京才驻足观看,眼前的状况是有多凄凉就有多凄凉,引起五百位将士一肚子的不满,好在惠安长公主和驸马屈晋及时赶到,她在朝中颇有些威望,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能力不一般,文臣武将对她都佩服有加,她的出现适时化解了一些尴尬。 惠安长公主挺着大肚子从马车厢里出来,站在对着五百位将士说了一通感谢的话,“欢迎各位将士剿倭凯旋归来,各位将士保家卫国不易,在此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各位将士辛苦了。”她的言辞也不见多么激烈,却说到了众位将士的心坎里,五百人纷纷端起大海碗满饮了一碗酒。 酒碗摔在地上,发出霹雳巴拉的声响,痛饮了这一碗酒,又摔了这一场碗,既驱散了冬日里冒着大风雪奔行一百多里的寒冷,又发泄了心中连日来因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而积攒的满腹怨气,温暖了一颗饱受委屈的内心。 姚锦绣来得迟了一些,她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众将士喝完酒砸碗,远远的看到那气壮山河的一幕,内心里一阵激荡,眼里心里都是最前端那个穿着银白色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他器宇轩昂,神采奕奕,仿佛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浑身上下在白雪的光芒衬托下,萦绕着一层灼灼光辉,令得看起来越发的高大挺拔。 骑在马上的陆瑾明回头,视线正好也对上了姚锦绣的视线,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陆瑾明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在说我回来了。姚锦绣的目光一直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似乎在说回来就好,我等着你。彼此无须多言语就能看懂对方的心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宫中来传旨的太监姗姗来迟,太监捏着嗓音宣读圣旨,一众人等跪地听旨,“宣五皇子陆瑾明及五百将士进宫面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后,陆瑾明率领将士一路往宫中行去,进了宫还算顺利,皇上前来接见各位有功的将士,赐宴,论功行赏。 …… 回到姚府,姚锦绣刚进了锦绣小筑,翡翠把姚锦绣沾了雪花的披风脱下去,换上干净暖和的衣物,又把新烫好的汤婆子拿来给姚锦绣捂手,又端来一杯热茶,“这天可真冷啊,三小姐快喝些热水暖一暖身子。” 姚锦绣接过热茶喝了两口,抬头看翡翠,“这里面加了姜?” “三小姐在外面呆了这么久,奴婢想着给三小姐驱驱寒,免得染上了风寒。” “这茶还挺好喝的。”姚锦绣笑了笑,又喝了两口,陆瑾明没事了,她心情也好了许多。 珍珠收拾好了进来,她先前跟着姚锦绣一起出的门,也是吹了风,姚锦绣就叫翡翠也给珍珠倒了一杯热茶,珍珠捧着热茶喝了几口,一直从口里暖到心里,身子也跟着暖和起来。 喝完茶,珍珠把刚才小丫鬟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姚锦绣,“今天陈阁老家的陈大太太和吏部侍郎的赵夫人还有小姐来了,三个人去大太太那儿略坐了坐,就去了二太太的房里,几个人聊了许久,两刻钟之前才离开,走的时候二太太亲自把她们送上马车,几个人都是眉开眼笑一脸喜悦的样子。” 珍珠的特点就是擅长打听消息,她现在手底下管着几个小丫鬟,那几个小丫鬟也是有样学样,专门喜欢去打听府里的各种消息,即使姚锦绣不过问,但凡府里有一点儿不同寻常的动静,都能第一时间传到姚锦绣的耳朵里。 姚锦绣摩挲着手里的汤婆子,联想到前几日遇到二老爷姚启顺的情形,当时二老爷姚启顺也是高兴得很,听他那会儿讲就是跟陈阁老有联系,今日陈大太太又带着吏部侍郎的赵夫人和小姐主动过来与二太太曾氏谈天,几人又相谈甚欢,难道说几人是有意结亲? 姚锦绣问珍珠道:“她们是不是来跟二太太谈大哥的亲事的?” “哎哟,三小姐,你怎么一猜一个准啊!”珍珠顿时朝姚锦绣竖起了大拇指,一脸崇拜地看着姚锦绣。 姚锦绣伸手拍了一下她的手,轻斥一句,“正经点儿。” 珍珠嘿嘿一笑,假装咳嗽一声道:“还真让三小姐你给猜对了,那陈大太太过来就是给大少爷说亲的,说的就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今日是特意带着赵夫人和小姐过来与二太太相见的呢!” 这么积极主动? 陈家一家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类型,陈阁老主动与二老爷姚启顺结交,陈大太太又这么积极主动地给姚锦鸿说亲,才刚提起的亲事就迫不及待地领着赵夫人和小姐过来与二太太见面,那就是一心想要促成这门亲事了。 这里面铁定有鬼! 总觉得光是给姚锦鸿说亲还没那么简单,二老爷姚启顺现任吏部员外郎,官位离吏部侍郎还差了好几级,吏部侍郎会那么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姚锦鸿?且不说姚锦鸿现在就是个普通举人,还要等来年参加了会试才知道结果如何,即使他再聪明,在姚锦绣看来那也是耍滑头罢了,能不能真考上还不一定,就这么也能让人家看上眼? 姚锦绣便对珍珠道:“继续多留意一下二房那边,如果能让人从二老爷那里探听到消息更好。” “嗳,三小姐放心交给奴婢好了,奴婢一定把这件事办好。”珍珠眼珠子一转溜,笑嘻嘻地问道:“三小姐觉得这婚事能成吗?” 姚锦绣看了她一眼,珍珠忙说自己好奇,姚锦绣好笑摇头,道:“不出意外,这亲事能成。” “什么叫不出意外这亲事能成?”珍珠狐疑地道:“亲事定了就定了,还能有意外?” “你且等着看吧。”姚锦绣道:“只要没成亲入洞房亲事也能变,就算生了娃不是还能和离么?” 珍珠恍然大悟,“奴婢懂了。” 事情果然如姚锦绣预料的那样,五日之后,二太太曾氏喜滋滋地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一件大喜事,“锦鸿和吏部侍郎家的赵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了,如今已经换了两人的庚帖,也请大师算过了,说两人是郎才女貌,美满良缘,天作之合。” 能娶到吏部侍郎家的嫡出小姐作儿媳妇,二太太曾氏和二老爷姚启顺都高兴得不得了,那感觉就跟喜从天降一样,好长时间两个人都面带红光,喜不自胜,走路虎虎生风。 只是没过两日,二老爷姚启顺却和大老爷姚启辉闹了起来,原因不为其他,而是二老爷姚启顺闹着要分家,理由是姚锦鸿要娶妻了,他们二房住的地方太小了,姚锦鸿也没个像样的院子,娶人家吏部侍郎的女儿,委屈人家住那么偏那么小的院子,这种事他姚启顺干不来。 大老爷姚启辉则以母亲尚在不分家为理由不同意分家,怕分了家被别人说闲话,如果姚锦鸿娶妻,住的院子小了,可以再整修整修,把旁边的那个院墙给推了,重新修个大院子也可以,就算银两不够,公中愿意出三分之二的钱,剩下的二房自己出。 这一说,二太太曾氏就跳出来不干了,“哪有修院子公中出三分之二,我们自己出三分之一的,公中的银子本来就有我们的一半,我前段时间也是管过家的,公中到底有多少银子,我心里一清二楚,你们唬不了我。这么多年,我们二房在这个家里,吃的用的住的都比你们大房差远了,这本来就不公平,我现在提出来,不为别的,锦鸿要娶赵家小姐,我们不能委屈了人家,这个家必须分!” 第92章 @12月12 昨天的日期写错了,这章才是12月12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令祠官领之如其方,而祠於忌泰一坛旁。 其後,天子苑有白鹿,以其皮为币,以发瑞应,造白金焉。 其明年,郊雍,获一角兽,若麃然。有司曰:“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於是以荐五畤,畤加一牛以燎。赐诸侯白金,以风符应合于天地。 於是济北王以为天子且封禅,乃上书献泰山及其旁邑。天子受之,更以他县偿之。常山王有罪,迁,天子封其弟於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郡。 其明年,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术盖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於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文成言曰:“上即欲与神通,宫室被服不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画云气车,及各以胜日驾车辟恶鬼。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泰一诸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岁馀,其方益衰,神不至。乃为帛书以饭牛,详弗知也,言此牛腹中有奇。杀而视之,得书,书言其怪,天子疑之。有识其手书,问之人,果书。於是诛文成将军而隐之。 其後则又作柏梁、铜柱、承露仙人掌之属矣。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不愈。游水发根乃言曰:“上郡有巫,病而鬼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曰:“天子毋忧病。病少愈,强与我会甘泉。”於是病愈,遂幸甘泉,病良已。大赦天下,置寿宫神君。神君最贵者,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非可得见,闻其音,与人言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也。居室帷中。时昼言,然常以夜。天子祓,然后入。因巫为主人,关饮食。所欲者言行下。又置寿宫、北宫,张羽旗,设供具,以礼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其所语,世俗之所知也,毋绝殊者,而天子独喜。其事祕,世莫知也。 其後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一元曰建元,二元以长星曰元光,三元以郊得一角兽曰元狩云。 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议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毋祀,则礼不答也。”有司与太史公、祠官宽舒等议:“天地牲角茧栗。今陛下亲祀后土,后土宜於泽中圜丘为五坛,坛一黄犊太牢具,已祠尽瘗,而从祠衣上黄。”於是天子遂东,始立后土祠汾阴脽上,如宽舒等议。上亲望拜,如上帝礼。礼毕,天子遂至荥阳而还。过雒阳,下诏曰:“三代邈绝,远矣难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後为周子南君,以奉先王祀焉。”是岁,天子始巡郡县,侵寻於泰山矣。 其春,乐成侯上书言栾大。栾大,胶东宫人,故尝与文成将军同师,已而为胶东王尚方。而乐成侯姊为康王后,毋子。康王死,他姬子立为王。而康后有淫行,与王不相中,相危以法。康后闻文成已死,而欲自媚於上,乃遣栾大因乐成侯求见言方。天子既诛文成,後悔恨其早死,惜其方不尽,及见栾大,大悦。大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大言曰:“臣尝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顾以为臣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予方。臣数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掩口,恶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子诚能脩其方,我何爱乎!”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有亲属,以客礼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后可致也。”於是上使先验小方,斗旗,旗自相触击。 是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居月馀,得四金印,佩天士将军、地土将军、大通将军、天道将军印。制诏御史:“昔禹疏九江,决四渎。间者河溢皋陆,隄繇不息。朕临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遗朕士而大通焉。乾称‘蜚龙’,‘鸿渐于般’,意庶几与焉。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将军大为乐通侯。”赐列侯甲第,僮千人。乘舆斥车马帷帐器物以充其家。又以卫长公主妻之,赍金万斤,更名其邑曰当利公主。天子亲如五利之第。使者存问所给,连属於道。自大主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於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弗臣也。而佩“天道”者,且为天子道天神也。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颇能使之。其後治装行,东入海,求其师云。大见数月,佩六印,贵振天下,而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搤捥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其夏六月中,汾阴巫锦为民祠魏脽后土营旁,见地如钩状,掊视得鼎。鼎大异於众鼎,文镂毋款识,怪之,言吏。吏告河东太守胜,胜以闻。天子使使验问巫锦得鼎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行,上荐之。至中山,晏温,有黄云盖焉。有麃过,上自射之,因以祭云。至长安,公卿大夫皆议请尊宝鼎。天子曰:“间者河溢,岁数不登,故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育穀。今年丰庑未有报,鼎曷为出哉?”有司皆曰:“闻昔大帝兴神鼎一,一者一统,天地万物所系终也。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也。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 烹上帝鬼神。遭圣则兴,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伏而不见。颂云‘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虞不骜,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光润龙变,承休无疆。合兹中山,有黄白云降盖,若兽为符,路弓乘矢,集获坛下,报祠大飨。惟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见於祖祢,藏於帝廷,以合明应。”制曰:“可。” 入海求蓬莱者,言蓬莱不远,而不能至者,殆不见其气。上乃遣望气佐侯其气云。 其秋,上幸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亲郊之”。上疑未定。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宝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时等。”卿有札书曰:“黄帝得宝鼎宛,问於鬼臾区。区对曰:‘帝得宝鼎神筴,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终而复始。’於是黄帝迎日推筴,後率二十岁得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视其书不经,疑其妄书,谢曰:“宝鼎事已决矣,尚何以为!”卿因嬖人奏之。上大说,召问卿。对曰:“受此书申功,申功已死。”上曰:“申功何人也?”卿曰:“申功,齐人也。与安期生通,受黄帝言,无书,独有此鼎书。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曾孙也。宝鼎出而与神通,封禅。封禅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泰山封’。申功曰:‘汉主亦当上封,上封则能仙登天矣。黄帝时万诸侯,而神灵之封居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中国华山、首山、太室、泰山、东莱,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黄帝且战且学仙。患百姓非其道,乃断斩非鬼神者。百馀岁然後得与神通。黄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区号大鸿,死葬雍,故鸿冢是也。其後於黄帝接万灵明廷。明廷者,甘泉也。所谓寒门者,谷口也。黄帝采首山铜,铸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珣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後宫从上龙七十馀人,乃上去。馀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珣,龙珣拔,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龙胡珣号。故後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於是天子曰:“嗟乎!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鵕耳。”乃拜卿为郎,东使候神於太室。 上遂郊雍,至陇西,西登空桐,幸甘泉。令祠官宽舒等具泰一祠坛,坛放薄忌泰一坛,坛三垓。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泰一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枣脯之属,杀一犛牛以为俎豆牢具。而五帝独有俎豆醴进。其下四方地,为餟食群神从者及北斗云。已祠,胙馀皆燎之。其牛色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泰一祝宰则衣紫及绣。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昧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则揖;而见泰一如雍礼。 第93章 @12月13 12月13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 其赞飨曰:“天始以宝鼎神筴授皇帝,朔而又朔,终而复始,皇帝敬拜见焉。”而衣上黄。其祠列火满坛,坛旁烹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焉”。公卿言“皇帝始郊见泰一云阳,有司奉瑄玉嘉牲荐飨。是夜有美光,及昼,黄气上属天。”太史公、祠官宽舒等曰:“神灵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坛以明应。令太祝领,及腊间祠。三岁天子一郊见。” 其秋,为伐南越,告祷泰一,以牡荆画幡日月北斗登龙,以象天一三星,为泰一锋,名曰“灵旗”。为兵祷,则太史奉以指所伐国。而五利将军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微随验,实无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雠。上乃诛五利。 其冬,公孙卿候神河南,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有物若雉,往来城上。天子亲幸缑氏城视迹。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求之。其道非少宽假,神不来。言神事,事如迂诞,积以岁乃可致。”於是郡国各除道,缮治宫观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 其年,既灭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见。上善之,下公卿议,曰:“民间祠尚有鼓舞之乐,今郊祠而无乐,岂称乎?”公卿曰:“古者祀天地皆有乐,而神祇可得而礼。”或曰:“泰帝使*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於是塞南越,祷祠泰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弦及箜篌瑟自此起。 其来年冬,上议曰:“古者先振兵泽旅,然後封禅。”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馀万,还祭黄帝冢桥山,泽兵须如。上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或对曰:“黄帝已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即至甘泉,为且用事泰山,先类祠泰一。 自得宝鼎,上与公卿诸生议封禅。封禅用希旷绝,莫知其仪礼,而群儒采封禅尚书、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齐人丁公年九十馀,曰:“封者,合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令诸儒习射牛,草封禅仪。数年,至且行。天子既闻公孙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欲放黄帝以尝接神仙人蓬莱士,高世比德於九皇,而颇采儒术以文之。群儒既以不能辩明封禅事,又牵拘於诗书古文而不敢骋。上为封祠器示群儒,群儒或曰“不与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诸生行礼不如鲁善”,周霸属图封事,於是上绌偃、霸,尽罢诸儒弗用。 三月,遂东幸缑氏,礼登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岁”云。问上,上不言;问下,下不言。於是以三百户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高邑。东上泰山,山之草木叶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颠。 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然无验者。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莱,言夜见一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群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已忽不见。上既见大迹,未信,及群臣有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宿留海上,与方士传车及间使求仙人以千数。 四月,还至奉高。上念诸儒及方士言封禅人人殊,不经,难施行。天子至梁父,礼祠地主。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荐绅,射牛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泰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祕。礼毕,天子独与侍中奉车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丙辰,禅泰山下阯东北肃然山,如祭后土礼。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江淮间一茅三脊为神藉。五色土益杂封。纵远方奇兽蜚禽及白雉诸物,颇以加祠。兕旄牛犀象之属弗用。皆至泰山然后去。封禅祠,其夜若有光,昼有白云起封中。 天子从封禅还,坐明堂,群臣更上寿。於是制诏御史:“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惧弗任。维德菲薄,不明于礼乐。脩祀泰一,若有象景光,箓如有望,依依震於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於梁父,而后禅肃然。自新,嘉与士大夫更始,赐民百户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复博、奉高、蛇丘、历城,毋出今年租税。其赦天下,如乙卯赦令。行所过毋有复作。事在二年前,皆勿听治。”又下诏曰:“古者天子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诸侯有朝宿地。其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 天子既已封禅泰山,无风雨菑,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山若将可得,於是上欣然庶几遇之,乃复东至海上望,冀遇蓬莱焉。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并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五月,返至甘泉。有司言宝鼎出为元鼎,以今年为元封元年。 其秋,有星茀于东井。後十馀日,有星茀于三能。望气王朔言:“候独见其星出如瓠,食顷复入焉。”有司言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天其报德星云嘒” 其来年冬,郊雍五帝,还,拜祝祠泰一。赞飨曰:“德星昭衍,厥维休祥。寿星仍出,渊耀光明。信星昭见,皇帝敬拜泰祝之飨。” 其春,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见天子”。天子於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毋所见,见大人迹。复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药以千数。是岁旱。於是天子既出毋名,乃祷万里沙,过祠泰山。还至瓠子,自临塞决河,留二日,沈祠而去。使二卿将卒塞决河,河徙二渠,复禹之故迹焉。 是时既灭南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信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昔东瓯王敬鬼,寿至百六十岁。後世谩怠,故衰秏”。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台无坛,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鸡卜。上信之,越祠鸡卜始用焉。 公孙卿曰:“仙人可见,而上往常遽,以故不见。今陛下可为观,如缑氏城,置脯枣,神人宜可致。且仙人好楼居。”於是上令长安则作蜚廉桂观,甘泉则作益延寿观,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台,置祠具其下,将招来神仙之属。於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夏,有芝生殿防内中。天子为塞河,兴通天台,若有光云,乃下诏曰:“甘泉防生芝九茎,赦天下,毋有复作。” 其明年,伐朝鲜。夏,旱。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乾封三年。”上乃下诏曰:“天旱,意乾封乎?其令天下尊祠灵星焉。” 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巡之。春,至鸣泽,从西河归。 其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东。登礼潜之天柱山,号曰南岳。浮江,自寻阳出枞阳,过彭蠡,祀其名山川。北至琅邪,并海上。四月中,至奉高脩封焉。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东北阯古时有明堂处,处险不敞。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晓其制度。济南人公玉带上黄帝时明堂图。明堂图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茅盖,通水,圜宫垣为衤复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命曰昆仑,天子从之入,以拜祠上帝焉。於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带图。及五年脩封,则祠泰一、五帝於明堂上坐,令高皇帝祠坐对之。祠后土於下房,以二十太牢。天子从昆仑道入,始拜明堂如郊礼。礼毕,燎堂下。而上又上泰山,有祕祠其颠。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而有司侍祠焉。泰山上举火,下悉应之。 其後二岁,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历者以本统。天子亲至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每脩封禅。其赞飨曰:“天增授皇帝泰元神筴,周而复始。皇帝敬拜泰一。”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冀遇之。 十一月乙酉,柏梁灾。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临渤海,将以望祠蓬莱之属,冀至殊庭焉。 上还,以柏梁灾故,朝受计甘泉。公孙卿曰:“黄帝就青灵台,十二日烧,黄帝乃治明庭。明庭,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後天子又朝诸侯甘泉,甘泉作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於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前殿度高未央,其东则凤阙,高二十馀丈。其西则唐中,数十里虎圈。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馀丈,名曰泰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乃立神明台、井幹楼,度五十馀丈,辇道相属焉。 第94章 @12月14 明天12月14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而色上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因为太初元年。是岁,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 其明年,有司言雍五畤无牢熟具,芬芳不备。乃命祠官进畤犊牢具,五色食所胜,而以木禺马代驹焉。独五帝用驹,行亲郊用驹。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木禺马代。行过,乃用驹。他礼如故。 其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於执期,命曰迎年”。上许作之如方,名曰明年。上亲礼祠上帝,衣上黄焉。 公玉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钜、岐伯令黄帝封东泰山,禅凡山合符,然後不死焉。”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东泰山卑小,不称其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禅焉。其後令带奉祠候神物。夏,遂还泰山,脩五年之礼如前,而加禅祠石闾。石闾者,在泰山下阯南方,方士多言此仙人之闾也,故上亲禅焉。 其後五年,复至泰山脩封,还过祭常山。 今天子所兴祠,泰一、后土,三年亲郊祠,建汉家封禅,五年一脩封。薄忌泰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宽舒之祠官以岁时致礼。凡六祠,皆太祝领之。至如八神诸神,明年、凡山他名祠,行过则祀,去则已。方士所兴祠,各自主,其人终则已,祠官弗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禅,其後十二岁而还,遍於五岳、四渎矣。而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而公孙卿之候神者,犹以大人迹为解,无其效。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终羁縻弗绝,冀遇其真。自此之後,方士言祠神者弥众,然其效可睹矣。 太史公曰:余从巡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入寿宫侍祠神语,究观方士祠官之言,於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於鬼神者,具见其表里。後有君子,得以览焉。至若俎豆珪币之详,献酬之礼,则有司存焉。孝武纂极,四海承平。志尚奢丽,尤敬神明。坛开八道,接通五城。朝亲五利,夕拜文成。祭非祀典,巡乖卜征。登嵩勒岱,望景传声。迎年祀日,改历定正。疲秏中土,事彼边兵。日不暇给,人无聊生。俯观嬴政,几欲齐衡。 太史公曰:五帝、三代之记,尚矣。自殷以前诸侯不可得而谱,周以来乃颇可著。孔子因史文次春秋,纪元年,正时日月,盖其详哉。至於序尚书则略,无年月;或颇有,然多阙,不可录。故疑则传疑,盖其慎也。 余读谍记,黄帝以来皆有年数。稽其历谱谍终始五德之传,古文咸不同,乖异。夫子之弗论次其年月,岂虚哉!於是以五帝系谍、尚书集世纪黄帝以来讫共和为世表。 (表略) 张夫子问褚先生曰:“诗言契、后稷皆无父而生。今案诸传记咸言有父,父皆黄帝子也,得无与诗谬秋?” 褚先生曰:“不然。诗言契生於卵,后稷人迹者,欲见其有天命精诚之意耳。鬼神不能自成,须人而生,柰何无父而生乎!一言有父,一言无父,信以传信,疑以传疑,故两言之。尧知契、稷皆贤人,天之所生,故封之契七十里,後十馀世至汤,王天下。尧知后稷子孙之後王也,故益封之百里,其後世且千岁,至文王而有天下。诗传曰:“汤之先为契,无父而生。契母与姊妹浴於玄丘水,有燕衔卵堕之,契母得,故含之,误吞之,即生契。契生而贤,尧立为司徒,姓之曰子氏。子者兹;兹,益大也。诗人美而颂之曰“殷社芒芒,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者质,殷号也。文王之先为后稷,后稷亦无父而生。后稷母为姜嫄,出见大人迹而履践之,知於身,则生后稷。姜嫄以为无父,贱而弃之道中,牛羊避不践也。抱之山中,山者养之。又捐之大泽,鸟覆席食之。姜嫄怪之,於是知其天子,乃取长之。尧知其贤才,立以为大农,姓之曰姬氏。姬者,本也。诗人美而颂之曰“厥初生民”,深修益成,而道后稷之始也。”孔子曰:“昔者尧命契为子氏,为有汤也。命后稷为姬氏,为有文王也。大王命季历,明天瑞也。太伯之吴,遂生源也。”天命难言,非圣人莫能见。舜、禹、契、后稷皆黄帝子孙也。黄帝策天命而治天下,德泽深後世,故其子孙皆复立为天子,是天之报有德也。人不知,以为氾从布衣匹夫起耳。夫布衣匹夫安能无故而起王天下乎?其有天命然。” “黄帝後世何王天下之久远邪?” 曰:“传云天下之君王为万夫之黔首请赎民之命者帝,有福万世。黄帝是也。五政明则修礼义,因天时举兵征伐而利者王,有福千世。蜀王,黄帝後世也,至今在汉西南五千里,常来朝降,输献於汉,非以其先之有德,泽流後世邪?行道德岂可以忽秋哉!人君王者举而观之。汉大将军霍子孟名光者,亦黄帝後世也。此可为博闻远见者言,固难为浅闻者说也。何以言之?古诸侯以国为姓。霍者,国名也。武王封弟叔处於霍,後世晋献公灭霍公,後世为庶民,往来居平阳。平阳在河东,河东晋地,分为卫国。以诗言之,亦可为周世。周起后稷,后稷无父而生。以三代世传言之,后稷有父名高辛;高辛,黄帝曾孙。黄帝终始传曰:“汉兴百有馀年,有人不短不长,出燕之乡,持天下之政,时有婴兒主,欲行车。”霍将军者,本居平阳燕。臣为郎时,与方士考功会旗亭下,为臣言。岂不伟哉!” 高辛之胤,大启祯祥。脩己吞薏,石纽兴王。天命玄鸟,简秋生商。姜嫄履迹,祚流岐昌。俱膺历运,互有兴亡。风馀周召,刑措成康。出彘之後,诸侯日彊。 太史公读春秋历谱谍,至周厉王,未尝不废书而叹也。曰:呜呼,师挚见之矣!纣为象箸而箕子唏。周道缺,诗人本之衽席,关雎作。仁义陵迟,鹿鸣刺焉。及至厉王,以恶闻其过,公卿惧诛而祸作,厉王遂奔于彘,乱自京师始,而共和行政焉。是後或力政,彊乘弱,兴师不请天子。然挟王室之义,以讨伐为会盟主,政由五伯,诸侯恣行,淫侈不轨,贼臣絪子滋起矣。齐、晋、秦、楚其在成周微甚,封或百里或五十里。晋阻三河,齐负东海,楚介江淮,秦因雍州之固,四海迭兴,更为伯主,文武所襃大封,皆威而服焉。是以孔子明王道,干七十馀君,莫能用,故西观周室,论史记旧闻,兴於鲁而次春秋,上记隐,下至哀之获麟,约其辞文,去其烦重,以制义法,王道备,人事浃。七十子之徒口受其传指,为有所刺讥襃讳挹损之文辞不可以书见也。鲁君子左丘明惧弟子人人异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记具论其语,成左氏春秋。铎椒为楚威王传,为王不能尽观春秋,采取成败,卒四十章,为铎氏微。赵孝成王时,其相虞卿上采春秋,下观近势,亦著八篇,为虞氏春秋。吕不韦者,秦庄襄王相,亦上观尚古,删拾春秋,集六国时事,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为吕氏春秋。及如荀卿、孟子、公孙固、韩非之徒,各往往捃摭春秋之文以著书,不同胜纪。汉相张苍历谱五德,上大夫董仲舒推春秋义,颇著文焉。 太史公曰:儒者断其义,驰说者骋其辞,不务综其终始;历人取其年月,数家隆於神运,谱谍独记世谥,其辞略,欲一观诸要难。於是谱十二诸侯,自共和讫孔子,表见春秋、国语学者所讥盛衰大指著于篇,为成学治古文者要删焉。 太史公读秦记,至犬戎败幽王,周东徙洛邑,秦襄公始封为诸侯,作西畤用事上帝,僭端见矣。礼曰:“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其域内名山大川。”今秦杂戎翟之俗,先暴戾,後仁义,位在籓臣而胪於郊祀,君子惧焉。及文公逾陇,攘夷狄,尊陈宝,营岐雍之间,而穆公脩政,东竟至河,则与齐桓、晋文中国侯伯侔矣。是後陪臣执政,大夫世禄,六卿擅晋权,征伐会盟,威重於诸侯。及田常杀简公而相齐国,诸侯晏然弗讨,海内争於战功矣。三国终之卒分晋,田和亦灭齐而有之,六国之盛自此始。务在彊兵并敌,谋诈用而从衡短长之说起。矫称出,誓盟不信,虽置质剖符犹不能约束也。秦始小国僻远,诸夏宾之,比於戎翟,至献公之後常雄诸侯。论秦之德义不如鲁卫之暴戾者,量秦之兵不如三晋之彊也,然卒并天下,非必险固便形埶利也,盖若天所助焉。 或曰“东方物所始生,西方物之成孰”。夫作事者必於东南,收功实者常於西北。故禹兴於西羌,汤起於亳,周之王也以丰镐伐殷,秦之帝用雍州兴,汉之兴自蜀汉。秦既得意,烧天下诗书,诸侯史记尤甚,为其有所刺讥也。诗书所以复见者,多藏人家,而史记独藏周室,以故灭。惜哉,惜哉!独有秦记,又不载日月,其文略不具。然战国之权变亦有可颇采者,何必上古。秦取天下多暴,然世异变,成功大。传曰“法後王”,何也?以其近己而俗变相类,议卑而易行也。学者牵於所闻,见秦在帝位日浅,不察其终始,因举而笑之,不敢道,此与以耳食无异。悲夫! 余於是因秦记,踵春秋之後,起周元王,表六国时事,讫二世,凡二百七十年,著诸所闻兴坏之端。後有君子,以览观焉。 太史公读秦楚之际,曰:初作难,发於陈涉;虐戾灭秦,自项氏;拨乱诛暴,平定海内,卒践帝祚,成於汉家。五年之间,号令三嬗。自生民以来,未始有受命若斯之亟也。 本文片段截取自《史记》,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95章 @12月15 明天12月15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 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历之兄也。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於是太佰、仲雍二人乃饹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季历果立,是为王季,而昌为文王。太伯之饹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馀家,立为吴太伯。 太伯卒,无子,弟仲雍立,是为吴仲雍。仲雍卒,子季简立。季简卒,子叔达立。叔达卒,子周章立。是时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後,得周章。周章已君吴,因而封之。乃封周章弟虞仲於周之北故夏虚,是为虞仲,列为诸侯。 周章卒,子熊遂立,熊遂卒,子柯相立。柯相卒,子彊鸠夷立。彊鸠夷卒,子馀桥疑吾立。馀桥疑吾卒,子柯卢立。柯卢卒,子周繇立。周繇卒,子屈羽立。屈羽卒,子夷吾立。夷吾卒,子禽处立。禽处卒,子转立。转卒,子颇高立。颇高卒,子句卑立。是时晋献公灭周北虞公,以开晋伐虢也。句卑卒,子去齐立。去齐卒,子寿梦立。寿梦立而吴始益大,称王。 自太伯作吴,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後为二:其一虞,在中国;其一吴,在夷蛮。十二世而晋灭中国之虞。中国之虞灭二世,而夷蛮之吴兴。大凡从太伯至寿梦十九世。 王寿梦二年,楚之亡大夫申公巫臣怨楚将子反而饹晋,自晋使吴,教吴用兵乘车,令其子为吴行人,吴於是始通於中国。吴伐楚。十六年,楚共王伐吴,至衡山。 二十五年,王寿梦卒。寿梦有子四人,长曰诸樊,次曰馀祭,次曰馀眛,次曰季札。季札贤,而寿梦欲立之,季札让不可,於是乃立长子诸樊,摄行事当国。 王诸樊元年,诸樊已除丧,让位季札。季札谢曰:“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矣’。君义嗣,谁敢干君!有国,非吾节也。札虽不材,原附於子臧之义。”吴人固立季札,季札弃其室而耕,乃舍之。秋,吴伐楚,楚败我师。四年,晋平公初立。 十三年,王诸樊卒。有命授弟馀祭,欲传以次,必致国於季札而止,以称先王寿梦之意,且嘉季札之义,兄弟皆欲致国,令以渐至焉。季札封於延陵,故号曰延陵季子。 王馀祭三年,齐相庆封有罪,自齐来饹吴。吴予庆封硃方之县,以为奉邑,以女妻之,富於在齐。 四年,吴使季札聘於鲁,请观周乐。为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歌邶、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歌郑。曰:“其细已甚,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太公乎?国未可量也。”歌豳。曰:“美哉,荡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歌魏。曰:“美哉,沨沨乎,大而 ,俭而易,行以德辅,此则盟主也。”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风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後,谁能若是!”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郐以下,无讥焉。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也。”歌大雅。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诎,近而不偪,远而不携,而迁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厎,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感。”见舞大武,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护者,曰:“圣人之弘也,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见舞大夏,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及之?”见舞招箾,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焘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无以加矣。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观。” 去鲁,遂使齐。说晏平仲曰:“子速纳邑与政。无邑无政,乃免於难。齐国之政将有所归;未得所归,难未息也。”故晏子因陈桓子以纳政与邑,是以免於栾高之难。 去齐,使於郑。见子产,如旧交。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至矣,政必及子。子为政,慎以礼。不然,郑国将败。”去郑,適卫。说蘧瑗、史狗、史、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 自卫如晋,将舍於宿,闻锺声,曰:“异哉!吾闻之,辩而不德,必加於戮。夫子获罪於君以在此,惧犹不足,而又可以畔乎?夫子之在此,犹燕之巢于幕也。君在殡而可以乐乎?”遂去之。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 適晋,说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於三家乎!”将去,谓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将在三家。吾子直,必思自免於难。” 季札之初使,北过徐君。徐君好季札剑,口弗敢言。季札心知之,为使上国,未献。还至徐,徐君已死,於是乃解其宝剑,系之徐君冢树而去。从者曰:“徐君已死,尚谁予乎?”季子曰:“不然。始吾心已许之,岂以死倍吾心哉!” 七年,楚公子围弑其王夹敖而代立,是为灵王。十年,楚灵王会诸侯而以伐吴之硃方,以诛齐庆封。吴亦攻楚,取三邑而去。十一年,楚伐吴,至雩娄。十二年,楚复来伐,次於乾谿,楚师败走。 十七年,王馀祭卒,弟馀眛立。王馀眛二年,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焉。 四年,王馀眛卒,欲授弟季札。季札让,逃去。於是吴人曰:“先王有命,兄卒弟代立,必致季子。季子今逃位,则王馀眛後立。今卒,其子当代。”乃立王馀眛之子僚为王。 王僚二年,公子光伐楚,败而亡王舟。光惧,袭楚,复得王舟而还。 五年,楚之亡臣伍子胥来饹,公子光客之。公子光者,王诸樊之子也。常以为吾父兄弟四人,当传至季子。季子即不受国,光父先立。即不传季子,光当立。阴纳贤士,欲以袭王僚。 八年,吴使公子光伐楚,败楚师,迎楚故太子建母於居巢以归。因北伐,败陈、蔡之师。九年,公子光伐楚,拔居巢、锺离。初,楚边邑卑梁氏之处女与吴边邑之女争桑,二女家怒相灭,两国边邑长闻之,怒而相攻,灭吴之边邑。吴王怒,故遂伐楚,取两都而去。 伍子胥之初奔吴,说吴王僚以伐楚之利。公子光曰:“胥之父兄为僇於楚,欲自报其仇耳。未见其利。”於是伍员知光有他志,乃求勇士专诸,见之光。光喜,乃客伍子胥。子胥退而耕於野,以待专诸之事。 十二年冬,楚平王卒。十三年春,吴欲因楚丧而伐之,使公子盖馀、烛庸以兵围楚之六、灊。使季札於晋,以观诸侯之变。楚发兵绝吴兵後,吴兵不得还。於是吴公子光曰:“此时不可失也。”告专诸曰:“不索何获!我真王嗣,当立,吾欲求之。季子虽至,不吾废也。”专诸曰:“王僚可杀也。母老子弱,而两公子将兵攻楚,楚绝其路。方今吴外困於楚,而内空无骨鲠之臣,是无柰我何。”光曰:“我身,子之身也。”四月丙子,光伏甲士於窟室,而谒王僚饮。王僚使兵陈於道,自王宫至光之家,门阶户席,皆王僚之亲也,人夹持铍。公子光详为足疾,入于窟室,使专诸置匕首於炙鱼之中以进食。手匕首刺王僚,铍交於匈,遂弑王僚。公子光竟代立为王,是为吴王阖庐。阖庐乃以专诸子为卿。 季子至,曰:“苟先君无废祀,民人无废主,社稷有奉,乃吾君也。吾敢谁怨乎?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乱,立者从之,先人之道也。”复命,哭僚墓,复位而待。吴公子烛庸、盖馀二人将兵遇围於楚者,闻公子光弑王僚自立,乃以其兵降楚,楚封之於舒。 王阖庐元年,举伍子胥为行人而与谋国事。楚诛伯州犁,其孙伯嚭亡奔吴,吴以为大夫。 三年,吴王阖庐与子胥、伯嚭将兵伐楚,拔舒,杀吴亡将二公子。光谋欲入郢,将军孙武曰:“民劳,未可,待之。”四年,伐楚,取六与灊。五年,伐越,败之。六年,楚使子常囊瓦伐吴。迎而击之,大败楚军於豫章,取楚之居巢而还。 九年,吴王阖庐请伍子胥、孙武曰:“始子之言郢未可入,今果如何?”二子对曰:“楚将子常贪,而唐、蔡皆怨之。王必欲大伐,必得唐、蔡乃可。”阖庐从之,悉兴师,与唐、蔡西伐楚,至於汉水。楚亦发兵拒吴,夹水陈。吴王阖庐弟夫欲战,阖庐弗许。夫曰:“王已属臣兵,兵以利为上,尚何待焉?”遂以其部五千人袭冒楚,楚兵大败,走。於是吴王遂纵兵追之。比至郢,五战,楚五败。楚昭王亡出郢,奔郧。郧公弟欲弑昭王,昭王与郧公饹随。而吴兵遂入郢。 第96章 @12月16 明天12月15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如果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子胥、伯嚭鞭平王之尸以报父雠。 十年春,越闻吴王之在郢,国空,乃伐吴。吴使别兵击越。楚告急秦,秦遣兵救楚击吴,吴师败。阖庐弟夫见秦越交败吴,吴王留楚不去,夫亡归吴而自立为吴王。阖庐闻之,乃引兵归,攻夫。夫败奔楚。楚昭王乃得以九月复入郢,而封夫於堂谿,为堂谿氏。十一年,吴王使太子夫差伐楚,取番。楚恐而去郢徙鄀。 十五年,孔子相鲁。 十九年夏,吴伐越,越王句践迎击之槜李。越使死士挑战,三行造吴师,呼,自刭。吴师观之,越因伐吴,败之姑苏,伤吴王阖庐指,军卻七里。吴王病伤而死。阖庐使立太子夫差,谓曰:“尔而忘句践杀汝父乎?”对曰:“不敢!”三年,乃报越。 王夫差元年,以大夫伯嚭为太宰。习战射,常以报越为志。二年,吴王悉精兵以伐越,败之夫椒,报姑苏也。越王句践乃以甲兵五千人栖於会稽,使大夫种因吴太宰嚭而行成,请委国为臣妾。吴王将许之,伍子胥谏曰:“昔有过氏杀斟灌以伐斟寻,灭夏后帝相。帝相之妃后缗方娠,逃於有仍而生少康。少康为有仍牧正。有过又欲杀少康,少康奔有虞。有虞思夏德,於是妻之以二女而邑之於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旅。後遂收夏众,抚其官职。使人诱之,遂灭有过氏,复禹之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今吴不如有过之彊,而句践大於少康。今不因此而灭之,又将 之,不亦难乎!且句践为人能辛苦,今不灭,後必悔之。”吴王不听,听太宰嚭,卒许越平,与盟而罢兵去。 七年,吴王夫差闻齐景公死而大臣争宠,新君弱,乃兴师北伐齐。子胥谏曰:“越王句践食不重味,衣不重采,吊死问疾,且欲有所用其众。此人不死,必为吴患。今越在腹心疾而王不先,而务齐,不亦谬乎!”吴王不听,遂北伐齐,败齐师於艾陵。至缯,召鲁哀公而徵百牢。季康子使子贡以周礼说太宰嚭,乃得止。因留略地於齐鲁之南。九年,为驺伐鲁,,至与鲁盟乃去。十年,因伐齐而归。十一年,复北伐齐。 越王句践率其众以朝吴,厚献遗之,吴王喜。唯子胥惧,曰:“是弃吴也。”谏曰:“越在腹心,今得志於齐,犹石田,无所用。且盘庚之诰有颠越勿遗,商之以兴。”吴王不听,使子胥於齐,子胥属其子於齐鲍氏,还报吴王。吴王闻之,大怒,赐子胥属镂之剑以死。将死,曰:“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为器。抉吾眼置之吴东门,以观越之灭吴也。” 齐鲍氏弑齐悼公。吴王闻之,哭於军门外三日,乃从海上攻齐。齐人败吴,吴王乃引兵归。 十三年,吴召鲁、卫之君会於橐皋。 十四年春,吴王北会诸侯於黄池,欲霸中国以全周室。六月子,越王句践伐吴。乙酉,越五千人与吴战。丙戌,虏吴太子友。丁亥,入吴。吴人告败於王夫差,夫差恶其闻也。或泄其语,吴王怒,斩七人於幕下。七月辛丑,吴王与晋定公争长。吴王曰:“於周室我为长。”晋定公曰:“於姬姓我为伯。”赵鞅怒,将伐吴,乃长晋定公。吴王已盟,与晋别,欲伐宋。太宰嚭曰:“可胜而不能居也。”乃引兵归国。国亡太子,内空,王居外久,士皆罢敝,於是乃使厚币以与越平。 十五年,齐田常杀简公。 十八年,越益彊。越王句践率兵伐败吴师於笠泽。楚灭陈。 二十年,越王句践复伐吴。二十一年,遂围吴。二十三年十一月丁卯,越败吴。越王句践欲迁吴王夫差於甬东,予百家居之。吴王曰:“孤老矣,不能事君王也。吾悔不用子胥之言,自令陷此。”遂自刭死。越王灭吴,诛太宰嚭,以为不忠,而归。 太史公曰:孔子言“太伯可谓至德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余读春秋古文,乃知中国之虞与荆蛮句吴兄弟也。延陵季子之仁心,慕义无穷,见微而知清浊。呜呼,又何其闳览博物君子也! 太伯作吴,高让雄图。周章受国,别封於虞。寿梦初霸,始用兵车。三子递立,延陵不居。光既篡位,是称阖闾。王僚见杀,贼由专诸。夫差轻越,取败姑苏。甬东之耻,空惭伍胥。 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其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际封於吕,或封於申,姓姜氏。夏商之时,申、吕或封枝庶子孙,或为庶人,尚其後苗裔也。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 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周西伯。西伯将出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 ,非虎非罴;所获霸王之辅”。於是周西伯猎,果遇太公於渭之阳,与语大说,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適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 或曰,太公博闻,尝事纣。纣无道,去之。游说诸侯,无所遇,而卒西归周西伯。或曰,吕尚处士,隐海滨。周西伯拘羑里,散宜生、闳夭素知而招吕尚。吕尚亦曰“吾闻西伯贤,又善养老,盍往焉”。三人者为西伯求美女奇物,献之於纣,以赎西伯。西伯得以出,反国。言吕尚所以事周虽异,然要之为文武师。 周西伯昌之脱羑里归,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与奇计,故後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周西伯政平,及断虞芮之讼,而诗人称西伯受命曰文王。伐崇、密须、犬夷,大作丰邑。天下三分,其二归周者,太公之谋计居多。 文王崩,武王即位。九年,欲修文王业,东伐以观诸侯集否。师行,师尚父左杖黄钺,右把白旄以誓,曰:“苍兕苍兕,总尔众庶,与尔舟楫,後至者斩!”遂至盟津。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诸侯。诸侯皆曰:“纣可伐也。”武王曰:“未可。”还师,与太公作此太誓。 居二年,纣杀王子比干,囚箕子。武王将伐纣,卜,龟兆不吉,风雨暴至。群公尽惧,唯太公彊之劝武王,武王於是遂行。十一年正月甲子,誓於牧野,伐商纣。纣师败绩。纣反走,登鹿台,遂追斩纣。明日,武王立于社,群公奉明水,卫康叔封布采席,师尚父牵牲,史佚策祝,以告神讨纣之罪。散鹿台之钱,发钜桥之粟,以振贫民。封比干墓,释箕子囚。迁九鼎,脩周政,与天下更始。师尚父谋居多。 於是武王已平商而王天下,封师尚父於齐营丘。东就国,道宿行迟。逆旅之人曰:“吾闻时难得而易失。客寝甚安,殆非就国者也。”太公闻之,夜衣而行,犁明至国。莱侯来伐,与之争营丘。营丘边莱。莱人,夷也,会纣之乱而周初定,未能集远方,是以与太公争国。 太公至国,脩政,因其俗,简其礼,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而人民多归齐,齐为大国。及周成王少时,管蔡作乱,淮夷畔周,乃使召康公命太公曰:“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齐由此得征伐,为大国。都营丘。 盖太公之卒百有馀年,子丁公吕伋立。丁公卒,子乙公得立。乙公卒,子癸公慈母立。癸公卒,子哀公不辰立。 哀公时,纪侯谮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静,是为胡公。胡公徙都薄姑,而当周夷王之时。 哀公之同母少弟山怨胡公,乃与其党率营丘人袭攻杀胡公而自立,是为献公。献公元年,尽逐胡公子,因徙薄姑都,治临菑。 九年,献公卒,子武公寿立。武公九年,周厉王出奔,居彘。十年,王室乱,大臣行政,号曰“共和”。二十四年,周宣王初立。 二十六年,武公卒,子厉公无忌立。厉公暴虐,故胡公子复入齐,齐人欲立之,乃与攻杀厉公。胡公子亦战死。齐人乃立厉公子赤为君,是为文公,而诛杀厉公者七十人。 文公十二年卒,子成公脱立。成公九年卒,子庄公购立。 庄公二十四年,犬戎杀幽王,周东徙雒。秦始列为诸侯。五十六年,晋弑其君昭侯。 六十四年,庄公卒,子釐公禄甫立。 釐公九年,鲁隐公初立。十九年,鲁桓公弑其兄隐公而自立为君。 二十五年,北戎伐齐。郑使太子忽来救齐,齐欲妻之。忽曰:“郑小齐大,非我敌。”遂辞之。 三十二年,釐公同母弟夷仲年死。其子曰公孙无知,釐公爱之,令其秩服奉养比太子。 三十三年,釐公卒,太子诸兒立,是为襄公。 襄公元年,始为太子时,尝与无知斗,及立,绌无知秩服,无知怨。 四年,鲁桓公与夫人如齐。齐襄公故尝私通鲁夫人。鲁夫人者,襄公女弟也,自釐公时嫁为鲁桓公妇,及桓公来而襄公复通焉。鲁桓公知之,怒夫人,夫人以告齐襄公。齐襄公与鲁君饮,醉之,使力士彭生抱上鲁君车,因拉杀鲁桓公,桓公下车则死矣。鲁人以为让,而齐襄公杀彭生以谢鲁。 八年,伐纪,纪迁去其邑。 十二年,初,襄公使连称、管至父戍葵丘,瓜时而往,及瓜而代。 本文片段截取自《史记》,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97章 @12月17 12月16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 周公旦者,周武王弟也。自文王在时,旦为子孝,笃仁,异於群子。及武王即位,旦常辅翼武王,用事居多。武王九年,东伐至盟津,周公辅行。十一年,伐纣,至牧野,周公佐武王,作牧誓。破殷,入商宫。已杀纣,周公把大钺,召公把小钺,以夹武王,衅社,告纣之罪于天,及殷民。释箕子之囚。封纣子武庚禄父,使管叔、蔡叔傅之,以续殷祀。遍封功臣同姓戚者。封周公旦於少昊之虚曲阜,是为鲁公。周公不就封,留佐武王。 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集,武王有疾,不豫,群臣惧,太公、召公乃缪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周公於是乃自以为质,设三坛,周公北面立,戴璧秉圭,告于太王、王季、文王。史策祝曰:“惟尔元孙王发,勤劳阻疾。若尔三王是有负子之责於天,以旦代王发之身。旦巧能,多材多,能事鬼神。乃王发不如旦多材多,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汝子孙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敬畏。无坠天之降葆命,我先王亦永有所依归。今我其即命於元龟,尔之许我,我以其璧与圭归,以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圭。”周公已令史策告太王、王季、文王,欲代武王发,於是乃即三王而卜。卜人皆曰吉,发书视之,信吉。周公喜,开籥,乃见书遇吉。周公入贺武王曰:“王其无害。旦新受命三王,维长终是图。兹道能念予一人。”周公藏其策金縢匮中,诫守者勿敢言。明日,武王有瘳。 其後武王既崩,成王少,在强葆之中。周公恐天下闻武王崩而畔,周公乃践阼代成王摄行政当国。管叔及其群弟流言於国曰:“周公将不利於成王。”周公乃告太公望、召公奭曰:“我之所以弗辟而摄行政者,恐天下畔周,无以告我先王太王、王季、文王。三王之忧劳天下久矣,於今而后成。武王蚤终,成王少,将以成周,我所以为之若此。”於是卒相成王,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於鲁。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於天下亦不贱矣。然我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子之鲁,慎无以国骄人。” 管、蔡、武庚等果率淮夷而反。周公乃奉成王命,兴师东伐,作大诰。遂诛管叔,杀武庚,放蔡叔。收殷馀民,以封康叔於卫,封微子於宋,以奉殷祀。宁淮夷东土,二年而毕定。诸侯咸服宗周。 天降祉福,唐叔得禾,异母同颖,献之成王,成王命唐叔以餽周公於东土,作餽禾。周公既受命禾,嘉天子命,作嘉禾。东土以集,周公归报成王,乃为诗贻王,命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训周公。 成王七年二月乙未,王朝步自周,至丰,使太保召公先之雒相土。其三月,周公往营成周雒邑,卜居焉,曰吉,遂国之。 成王长,能听政。於是周公乃还政於成王,成王临朝。周公之代成王治,南面倍依以朝诸侯。及七年後,还政成王,北面就臣位,歔歔如畏然。 初,成王少时,病,周公乃自揃其蚤沈之河,以祝於神曰:“王少未有识,奸神命者乃旦也。”亦藏其策於府。成王病有瘳。及成王用事,人或谮周公,周公奔楚。成王发府,见周公祷书,乃泣,反周公。周公归,恐成王壮,治有所淫佚,乃作多士,作毋逸。毋逸称:“为人父母,为业至长久,子孙骄奢忘之,以亡其家,为人子可不慎乎!故昔在殷王中宗,严恭敬畏天命,自度治民,震惧不敢荒宁,故中宗飨国七十五年。其在高宗,久劳于外,为与小人,作其即位,乃有亮闇,三年不言,言乃讙,不敢荒宁,密靖殷国,至于小大无怨,故高宗飨国五十五年。其在祖甲,不义惟王,久为小人于外,知小人之依,能保施小民,不侮鳏寡,故祖甲飨国三十三年。”多士称曰:“自汤至于帝乙,无不率祀明德,帝无不配天者。在今後嗣王纣,诞淫厥佚,不顾天及民之从也。其民皆可诛。”“文王日中昃不暇食,飨国五十年。”作此以诫成王。 成王在丰,天下已安,周之官政未次序,於是周公作周官,官别其宜,作立政,以便百姓。百姓说。 周公在丰,病,将没,曰:“必葬我成周,以明吾不敢离成王。”周公既卒,成王亦让,葬周公於毕,从文王,以明予小子不敢臣周公也。 周公卒後,秋未穫,暴风雷,禾尽偃,大木尽拔。周国大恐。成王与大夫朝服以开金縢书,王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二公及王乃问史百执事,史百执事曰:“信有,昔周公命我勿敢言。”成王执书以泣,曰:“自今後其无缪卜乎!昔周公勤劳王家,惟予幼人弗及知。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迎,我国家礼亦宜之。”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尽起。二公命国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岁则大孰。於是成王乃命鲁得郊祭文王。鲁有天子礼乐者,以襃周公之德也。 周公卒,子伯禽固已前受封,是为鲁公。鲁公伯禽之初受封之鲁,三年而後报政周公。周公曰:“何迟也?”伯禽曰:“变其俗,革其礼,丧三年然後除之,故迟。”太公亦封於齐,五月而报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曰:“吾简其君臣礼,从其俗为也。”及後闻伯禽报政迟,乃叹曰:“呜呼,鲁後世其北面事齐矣!夫政不简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归之。” 伯禽即位之後,有管、蔡等反也,淮夷、徐戎亦并兴反。於是伯禽率师伐之於肸,作肸誓,曰:“陈尔甲胄,无敢不善。无敢伤牿。马牛其风,臣妾逋逃,勿敢越逐,敬复之。无敢寇攘,逾墙垣。鲁人三郊三隧,歭尔刍茭、糗粮、桢榦,无敢不逮。我甲戌筑而征徐戎,无敢不及,有大刑。”作此肸誓,遂平徐戎,定鲁。 鲁公伯禽卒,子考公酋立。考公四年卒,立弟熙,是谓炀公。炀公筑茅阙门。六年卒,子幽公宰立。幽公十四年。幽公弟晞杀幽公而自立,是为魏公。魏公五十年卒,子厉公擢立。厉公三十七年卒,鲁人立其弟具,是为献公。献公三十二年卒,子真公濞立。 真公十四年,周厉王无道,出奔彘,共和行政。二十九年,周宣王即位。 三十年,真公卒,弟敖立,是为武公。 武公九年春,武公与长子括,少子戏,西朝周宣王。宣王爱戏,欲立戏为鲁太子。周之樊仲山父谏宣王曰:“废长立少,不顺;不顺,必犯王命;犯王命,必诛之:故出令不可不顺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顺,民将弃上。夫下事上,少事长,所以为顺。今天子建诸侯,立其少,是教民逆也。若鲁从之,诸侯效之,王命将有所壅;若弗从而诛之,是自诛王命也。诛之亦失,不诛亦失,王其图之。”宣王弗听,卒立戏为鲁太子。夏,武公归而卒,戏立,是为懿公。 懿公九年,懿公兄括之子伯御与鲁人攻弑懿公,而立伯御为君。伯御即位十一年,周宣王伐鲁,杀其君伯御,而问鲁公子能道顺诸侯者,以为鲁後。樊穆仲曰:“鲁懿公弟称,肃恭明神,敬事耆老;赋事行刑,必问於遗训而咨於固实;不干所问,不犯所。”宣王曰:“然,能训治其民矣。”乃立称於夷宫,是为孝公。自是後,诸侯多畔王命。 孝公二十五年,诸侯畔周,犬戎杀幽王。秦始列为诸侯。 二十七年,孝公卒,子弗湟立,是为惠公。 惠公三十年,晋人弑其君昭侯。四十五年,晋人又弑其君孝侯。 四十六年,惠公卒,长庶子息摄当国,行君事,是为隐公。初,惠公適夫人无子,公贱妾声子生子息。息长,为娶於宋。宋女至而好,惠公夺而自妻之。生子允。登宋女为夫人,以允为太子。及惠公卒,为允少故,鲁人共令息摄政,不言即位。 隐公五年,观渔於棠。八年,与郑易天子之太山之邑祊及许田,君子讥之。 十一年冬,公子挥谄谓隐公曰:“百姓便君,君其遂立。吾请为君杀子允,君以我为相。”隐公曰:“有先君命。吾为允少,故摄代。今允长矣,吾方营菟裘之地而老焉,以授子允政。”挥惧子允闻而反诛之,乃反谮隐公於子允曰:“隐公欲遂立,去子,子其图之。请为子杀隐公。” 第98章 @12月18 明天12月18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 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摐,周守藏室之史也。 孔子適周,将问礼於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於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老子脩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彊为我著书。”於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馀言而去,莫知其所终。 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 盖老子百有六十馀岁,或言二百馀岁,以其脩道而养寿也。 自孔子死之後百二十九年,而史记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秦与周合,合五百岁而离,离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隐君子也。 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於段干。宗子注,注子宫,宫玄孙假,假仕於汉孝文帝。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卬太傅,因家于齐焉。 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邪?李耳无为自化,清静自正。 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尝为蒙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其学无所不闚,然其要本归於老子之言。故其著书十馀万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渔父、盗跖、胠箧,以诋訿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术。畏累虚、亢桑子之属,皆空语无事实。然善属书离辞,指事类情,用剽剥儒、墨,虽当世宿学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洸洋自恣以適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 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庄周笑谓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大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申不害者,京人也,故郑之贱臣。学术以干韩昭侯,昭侯用为相。内脩政教,外应诸侯,十五年。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彊,无侵韩者。 申子之学本於黄老而主刑名。著书二篇,号曰申子。 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於黄老。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说,而善著书。与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为不如非。 非见韩之削弱,数以书谏韩王,韩王不能用。於是韩非疾治国不务脩明其法制,执势以御其臣下,富国彊兵而以求人任贤,反举浮淫之蠹而加之於功实之上。以为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今者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悲廉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故作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十馀万言。 然韩非知说之难,为说难书甚具,终死於秦,不能自脱。 说难曰: 凡说之难,非吾知之有以说之难也;又非吾辩之难能明吾意之难也;又非吾敢横失能尽之难也。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 所说出於为名高者也,而说之以厚利,则见下节而遇卑贱,必弃远矣。所说出於厚利者也。而说之以名高,则见无心而远事情,必不收矣。所说实为厚利而显为名高者也,而说之以名高,则阳收其身而实疏之;若说之以厚利,则阴用其言而显弃其身。此之不可不知也。 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未必其身泄之也,而语及其所匿之事,如是者身危。贵人有过端,而说者明言善议以推其恶者,则身危。周泽未渥也而语极知,说行而有功则德亡,说不行而有败则见疑,如是者身危。夫贵人得计而欲自以为功,说者与知焉,则身危。彼显有所出事,乃自以为也故,说者与知焉,则身危。彊之以其所必不为,止之以其所不能已者,身危。故曰:与之论大人,则以为间己;与之论细人,则以为粥权。论其所爱,则以为借资;论其所憎,则以为尝己。径省其辞,则不知而屈之;汎滥博文,则多而久之。顺事陈意,则曰怯懦而不尽;虑事广肆,则曰草野而倨侮。此说之难,不可不知也。 凡说之务,在知饰所说之所敬,而灭其所丑。彼自知其计,则毋以其失穷之;自勇其断,则毋以其敌怒之;自多其力,则毋以其难概之。规异事与同计,誉异人与同行者,则以饰之无伤也。有与同失者,则明饰其无失也。大忠无所拂悟,辞言无所击排,乃後申其辩知焉。此所以亲近不疑,知尽之难也。得旷日弥久,而周泽既渥,深计而不疑,交争而不罪,乃明计利害以致其功,直指是非以饰其身,以此相持,此说之成也。 伊尹为庖,百里奚为虏,皆所由干其上也。故此二子者,皆圣人也,犹不能无役身而涉世如此其汙也,则非能仕之所设也。 宋有富人,天雨墙坏。其子曰“不筑且有盗”,其邻人之父亦云,暮而果大亡其财,其家甚知其子而疑邻人之父。昔者郑武公欲伐胡,乃以其子妻之。因问群臣曰:“吾欲用兵,谁可伐者?”关其思曰:“胡可伐。”乃戮关其思,曰:“胡,兄弟之国也,子言伐之,何也?”胡君闻之,以郑为亲己而不备郑。郑人袭胡,取之。此二说者,其知皆当矣,然而甚者为戮,薄者见疑。非知之难也,处知则难矣。 昔者弥子瑕见爱於卫君。卫国之法,窃驾君车者罪至刖。既而弥子之母病,人闻,往夜告之,弥子矫驾君车而出。君闻之而贤之曰:“孝哉,为母之故而犯刖罪!”与君游果园,弥子食桃而甘,不尽而奉君。君曰:“爱我哉,忘其口而念我!”及弥子色衰而爱弛,得罪於君。君曰:“是尝矫驾吾车,又尝食我以其馀桃。”故弥子之行未变於初也,前见贤而後获罪者,爱憎之至变也。故有爱於主,则知当而加亲;见憎於主,则罪当而加疏。故谏说之士不可不察爱憎之主而後说之矣。 夫龙之为蟲也,可扰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之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 人或传其书至秦。秦王见孤愤、五蠹之书,曰:“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韩非之所著书也。”秦因急攻韩。韩王始不用非,及急,乃遣非使秦。秦王悦之,未信用。李斯、姚贾害之,毁之曰:“韩非,韩之诸公子也。今王欲并诸侯,非终为韩不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归之,此自遗患也,不如以过法诛之。”秦王以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遗非药,使自杀。韩非欲自陈,不得见。秦王後悔之,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申子、韩子皆著书,传於後世,学者多有。余独悲韩子为说难而不能自脱耳。 太史公曰:老子所贵道,虚无,因应变化於无为,故著书辞称微妙难识。庄子散道德,放论,要亦归之自然。申子卑卑,施之於名实。韩子引绳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极惨礉少恩。皆原於道德之意,而老子深远矣。 伯阳立教,清净无为。道尊东鲁,迹窜西垂。庄蒙栩栩,申害卑卑。刑名有术,说难极知。悲彼周防,终亡李斯。 司马穰苴者,田完之苗裔也。齐景公时,晋伐阿、甄,而燕侵河上,齐师败绩。景公患之。晏婴乃荐田穰苴曰:“穰苴虽田氏庶孽,然其人文能附众,武能威敌,原君试之。”景公召穰苴,与语兵事,大说之,以为将军,将兵扞燕晋之师。穰苴曰:“臣素卑贱,君擢之闾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微权轻,原得君之宠臣,国之所尊,以监军,乃可。”於是景公许之,使庄贾往。穰苴既辞,与庄贾约曰:“旦日日中会於军门。”穰苴先驰至军,立表下漏待贾。贾素骄贵,以为将己之军而己为监,不甚急;亲戚左右送之,留饮。日中而贾不至。穰苴则仆表决漏,入,行军勒兵,申明约束。约束既定,夕时,庄贾乃至。穰苴曰:“何後期为?”贾谢曰:“不佞大夫亲戚送之,故留。” 本文片段截取自《史记》,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防盗章。 第12章 月19 明天12月19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陈胡公满者,虞帝舜之後也。昔舜为庶人时,尧妻之二女,居于妫汭,其後因为氏姓,姓妫氏。舜已崩,传禹天下,而舜子商均为封国。夏后之时,或失或续。至于周武王克殷纣,乃复求舜後,得妫满,封之於陈,以奉帝舜祀,是为胡公。 胡公卒,子申公犀侯立。申公卒,弟相公皋羊立。相公卒,立申公子突,是为孝公。孝公卒,子慎公圉戎立。慎公当周厉王时。慎公卒,子幽公宁立。 幽公十二年,周厉王奔于彘。 二十三年,幽公卒,子釐公孝立。釐公六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六年,釐公卒,子武公灵立。武公十五年卒,子夷公说立。是岁,周幽王即位。夷公三年卒,弟平公燮立。平公七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周东徙。秦始列为诸侯。 二十三年,平公卒,子文公圉立。 文公元年,取蔡女,生子佗。十年,文公卒,长子桓公鲍立。 桓公二十三年,鲁隐公初立。二十六年,卫杀其君州吁。三十三年,鲁弑其君隐公。 三十八年正月甲戌己丑,桓公鲍卒。桓公弟佗,其母蔡女,故蔡人为佗杀五父及桓公太子免而立佗,是为厉公。桓公病而乱作,国人分散,故再赴。 厉公二年,生子敬仲完。周太史过陈,陈厉公使以周易筮之,卦得观之否:“是为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此其代陈有国乎?不在此,其在异国?非此其身,在其子孙。若在异国,必姜姓。姜姓,太岳之後。物莫能两大,陈衰,此其昌乎?” 厉公取蔡女,蔡女与蔡人乱,厉公数如蔡淫。七年,厉公所杀桓公太子免之三弟,长曰跃,中曰林,少曰杵臼,共令蔡人诱厉公以好女,与蔡人共杀厉公而立跃,是为利公。利公者,桓公子也。利公立五月卒,立中弟林,是为庄公。庄公七年卒,少弟杵臼立,是为宣公。 宣公三年,楚武王卒,楚始彊。十七年,周惠王娶陈女为后。 二十一年,宣公後有嬖姬生子款,欲立之,乃杀其太子御寇。御寇素爱厉公子完,完惧祸及己,乃奔齐。齐桓公欲使陈完为卿,完曰:“羁旅之臣,幸得免负檐,君之惠也,不敢当高位。”桓公使为工正。齐懿仲欲妻陈敬仲,卜之,占曰:“是谓凤皇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後,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後,莫之与京。” 三十七年,齐桓公伐蔡,蔡败;南侵楚,至召陵,还过陈。陈大夫辕涛涂恶其过陈,诈齐令出东道。东道恶,桓公怒,执陈辕涛涂。是岁,晋献公杀其太子申生。 四十五年,宣公卒,子款立,是为穆公。穆公五年,齐桓公卒。十六年,晋文公败楚师于城濮。是岁,穆公卒,子共公朔立。共公六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是为穆王。十一年,秦穆公卒。十八年,共公卒,子灵公平国立。 灵公元年,楚庄王即位。六年,楚伐陈。十年,陈及楚平。 十四年,灵公与其大夫孔宁、仪行父皆通於夏姬,衷其衣以戏於朝。泄冶谏曰:“君臣□□,民何效焉?”灵公以告二子,二子请杀泄冶,公弗禁,遂杀泄冶。十五年,灵公与二子饮於夏氏。公戏二子曰:“徵舒似汝。”二子曰:“亦似公。”徵舒怒。灵公罢酒出,徵舒伏弩厩门射杀灵公。孔宁、仪行父皆奔楚,灵公太子午奔晋。徵舒自立为陈侯。徵舒,故陈大夫也。夏姬,御叔之妻,舒之母也。 成公元年冬,楚庄王为夏徵舒杀灵公,率诸侯伐陈。谓陈曰:“无惊,吾诛徵舒而已。”已诛徵舒,因县陈而有之,群臣毕贺。申叔时使於齐来还,独不贺。庄王问其故,对曰:“鄙语有之,牵牛径人田,田主夺之牛。径则有罪矣,夺之牛,不亦甚乎?今王以徵舒为贼弑君,故徵兵诸侯,以义伐之,已而取之,以利其地,则後何以令於天下!是以不贺。”庄王曰:“善。”乃迎陈灵公太子午於晋而立之,复君陈如故,是为成公。孔子读史记至楚复陈,曰:“贤哉楚庄王!轻千乘之国而重一言。” 八年,楚庄王卒。二十九年,陈倍楚盟。三十年,楚共王伐陈。是岁,成公卒,子哀公弱立。楚以陈丧,罢兵去。 哀公三年,楚围陈,复释之。二十八年,楚公子围弑其君郏敖自立,为灵王。 三十四年,初,哀公娶郑,长姬生悼太子师,少姬生偃。二嬖妾,长妾生留,少妾生胜。留有宠哀公,哀公属之其弟司徒招。哀公病,三月,招杀悼太子,立留为太子。哀公怒,欲诛招,招发兵围守哀公,哀公自经杀。招卒立留为陈君。四月,陈使使赴楚。楚灵王闻陈乱,乃杀陈使者,使公子弃疾发兵伐陈,陈君留奔郑。九月,楚围陈。十一月,灭陈。使弃疾为陈公。 招之杀悼太子也,太子之子名吴,出奔晋。晋平公问太史赵曰:“陈遂亡乎?”对曰:“陈,颛顼之族。陈氏得政於齐,乃卒亡。自幕至于瞽瞍,无违命。舜重之以明德。至於遂,世世守之。及胡公,周赐之姓,使祀虞帝。且盛德之後,必百世祀。虞之世未也,其在齐乎?” 楚灵王灭陈五岁,楚公子弃疾弑灵王代立,是为平王。平王初立,欲得和诸侯,乃求故陈悼太子师之子吴,立为陈侯,是为惠公。惠公立,探续哀公卒时年而为元,空籍五岁矣。 十年,陈火。十五年,吴王僚使公子光伐陈,取胡、沈而去。二十八年,吴王阖闾与子胥败楚入郢。是年,惠公卒,子怀公柳立。 怀公元年,吴破楚,在郢,召陈侯。陈侯欲往,大夫曰:“吴新得意;楚王虽亡,与陈有故,不可倍。”怀公乃以疾谢吴。四年,吴复召怀公。怀公恐,如吴。吴怒其前不往,留之,因卒吴。陈乃立怀公之子越,是为湣公。 湣公六年,孔子適陈。吴王夫差伐陈,取三邑而去。十三年,吴复来伐陈,陈告急楚,楚昭王来救,军於城父,吴师去。是年,楚昭王卒於城父。时孔子在陈。十五年,宋灭曹。十六年,吴王夫差伐齐,败之艾陵,使人召陈侯。陈侯恐,如吴。楚伐陈。二十一年,齐田常弑其君简公。二十三年,楚之白公胜杀令尹子西、子綦,袭惠王。叶公攻败白公,白公自杀。 二十四年,楚惠王复国,以兵北伐,杀陈湣公,遂灭陈而有之。是岁,孔子卒。 杞东楼公者,夏后禹之後苗裔也。殷时或封或绝。周武王克殷纣,求禹之後,得东楼公,封之於杞,以奉夏后氏祀。 东楼公生西楼公,西楼公生题公,题公生谋娶公。谋娶公当周厉王时。谋娶公生武公。武公立四十七年卒,子靖公立。靖公二十三年卒,子共公立。共公八年卒,子德公立。德公十八年卒,弟桓公姑容立。桓公十七年卒,子孝公匄立。孝公十七年卒,弟文公益姑立。文公十四年卒,弟平公郁立。平公十八年卒,子悼公成立。悼公十二年卒,子隐公乞立。七月,隐公弟遂弑隐公自立,是为釐公。釐公十九年卒,子湣公维立。湣公十五年,楚惠王灭陈。十六年,湣公弟阏路弑湣公代立,是为哀公。哀公立十年卒,湣公子敕立,是为出公。出公十二年卒,子简公春立。立一年,楚惠王之四十四年,灭杞。杞後陈亡三十四年。杞小微,其事不足称述。 舜之後,周武王封之陈,至楚惠王灭之,有世家言。禹之後,周武王封之杞,楚惠王灭之,有世家言。契之後为殷,殷有本纪言。殷破,周封其後於宋,齐湣王灭之,有世家言。后稷之後为周,秦昭王灭之,有本纪言。皋陶之後,或封英、六,楚穆王灭之,无谱。伯夷之後,至周武王复封於齐,曰太公望,陈氏灭之,有世家言。伯翳之後,至周平王时封为秦,项羽灭之,有本纪言。垂、益、夔、龙,其後不知所封,不见也。右十一人者,皆唐虞之际名有功德臣也;其五人之後皆至帝王,馀乃为显诸侯。滕、薛、驺,夏、殷、周之间封也,小,不足齿列,弗论也。 周武王时,侯伯尚千馀人。及幽、厉之後,诸侯力攻相并。江、黄、胡、沈之属,不可胜数,故弗采著于传。 太史公曰:舜之德可谓至矣!禅位於夏,而後世血食者历三代。及楚灭陈,而田常得政於齐,卒为建国,百世不绝,苗裔兹兹,有土者不乏焉。至禹,於周则杞,微甚,不足数也。楚惠王灭杞,其後越王句践兴。 盛德之祀,必及百世。舜、禹馀烈,陈、杞是继。妫满受封,东楼纂系。阏路篡逆,夏姬淫嬖。二国衰微,或兴或替。前并後虏,皆亡楚惠。句践勃兴,田和吞噬。蝉联血食,岂其苗裔? 第12章 月20 明天12月20日早上9点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 张仪者,魏人也。始尝与苏秦俱事鬼谷先生,学术,苏秦自以不及张仪。 张仪已学游说诸侯。尝从楚相饮,已而楚相亡璧,门下意张仪,曰:“仪贫无行,必此盗相君之璧。”共执张仪,掠笞数百,不服,醳之。其妻曰:“嘻!子毋读书游说,安得此辱乎?”张仪谓其妻曰:“视吾舌尚在不?”其妻笑曰:“舌在也。”仪曰:“足矣。” 苏秦已说赵王而得相约从亲,然恐秦之攻诸侯,败约後负,念莫可使用於秦者,乃使人微感张仪曰:“子始与苏秦善,今秦已当路,子何不往游,以求通子之原?”张仪於是之赵,上谒求见苏秦。苏秦乃诫门下人不为通,又使不得去者数日。已而见之,坐之堂下,赐仆妾之食。因而数让之曰:“以子之材能,乃自令困辱至此。吾宁不能言而富贵子,子不足收也。”谢去之。张仪之来也,自以为故人,求益,反见辱,怒,念诸侯莫可事,独秦能苦赵,乃遂入秦。 苏秦已而告其舍人曰:“张仪,天下贤士,吾殆弗如也。今吾幸先用,而能用秦柄者,独张仪可耳。然贫,无因以进。吾恐其乐小利而不遂,故召辱之,以激其意。子为我阴奉之。”乃言赵王,发金币车马,使人微随张仪,与同宿舍,稍稍近就之,奉以车马金钱,所欲用,为取给,而弗告。张仪遂得以见秦惠王。惠王以为客卿,与谋伐诸侯。 苏秦之舍人乃辞去。张仪曰:“赖子得显,方且报德,何故去也?”舍人曰:“臣非知君,知君乃苏君。苏君忧秦伐赵败从约,以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感怒君,使臣阴奉给君资,尽苏君之计谋。今君已用,请归报。”张仪曰:“嗟乎,此在吾术中而不悟,吾不及苏君明矣!吾又新用,安能谋赵乎?为吾谢苏君,苏君之时,仪何敢言。且苏君在,仪宁渠能乎!”张仪既相秦,为文檄告楚相曰:“始吾从若饮,我不盗而璧,若笞我。若善守汝国,我顾且盗而城!” 苴蜀相攻击,各来告急於秦。秦惠王欲发兵以伐蜀,以为道险狭难至,而韩又来侵秦,秦惠王欲先伐韩,後伐蜀,恐不利,欲先伐蜀,恐韩袭秦之敝。犹豫未能决。司马错与张仪争论於惠王之前,司马错欲伐蜀,张仪曰:“不如伐韩。”王曰:“请闻其说。” 仪曰:“亲魏善楚,下兵三川,塞什谷之口,当屯留之道,魏绝南阳,楚临南郑,秦攻新城、宜阳,以临二周之郊,诛周王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能救,九鼎宝器必出。据九鼎,案图籍,挟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今夫蜀,西僻之国而戎翟之伦也,敝兵劳众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为利。臣闻争名者於朝,争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争焉,顾争於戎翟,去王业远矣。” 司马错曰:“不然。臣闻之,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彊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今王地小民贫,故臣原先从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国也,而戎翟之长也,有桀纣之乱。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得其地足以广国,取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众而彼已服焉。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西海而天下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乱之名。今攻韩,劫天子,恶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义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请谒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齐,韩之与国也。周自知失九鼎,韩自知亡三川,将二国并力合谋,以因乎齐、赵而求解乎楚、魏,以鼎与楚,以地与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谓危也。不如伐蜀完。” 惠王曰:“善,寡人请听子。”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贬蜀王更号为侯,而使陈庄相蜀。蜀既属秦,秦以益彊,富厚,轻诸侯。 秦惠王十年,使公子华与张仪围蒲阳,降之。仪因言秦复与魏,而使公子繇质於魏。仪因说魏王曰:“秦王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无礼。”魏因入上郡、少梁,谢秦惠王。惠王乃以张仪为相,更名少梁曰夏阳。 仪相秦四岁,立惠王为王。居一岁,为秦将,取陕。筑上郡塞。 其後二年,使与齐、楚之相会齧桑。东还而免相,相魏以为秦,欲令魏先事秦而诸侯效之。魏王不肯听仪。秦王怒,伐取魏之曲沃、平周,复阴厚张仪益甚。张仪惭,无以归报。留魏四岁而魏襄王卒,哀王立。张仪复说哀王,哀王不听。於是张仪阴令秦伐魏。魏与秦战,败。 明年,齐又来败魏於观津。秦复欲攻魏,先败韩申差军,斩首八万,诸侯震恐。而张仪复说魏王曰:“魏地方不至千里,卒不过三十万。地四平,诸侯四通辐凑,无名山大川之限。从郑至梁二百馀里,车驰人走,不待力而至。梁南与楚境,西与韩境,北与赵境,东与齐境,卒戍四方,守亭鄣者不下十万。梁之地势,固战场也。梁南与楚而不与齐,则齐攻其东;东与齐而不与赵,则赵攻其北;不合於韩,则韩攻其西;不亲於楚,则楚攻其南:此所谓四分五裂之道也。 “且夫诸侯之为从者,将以安社稷尊主彊兵显名也。今从者一天下,约为昆弟,刑白马以盟洹水之上,以相坚也。而亲昆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而欲恃诈伪反覆苏秦之馀谋,其不可成亦明矣。 “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据卷、衍、、酸枣,劫卫取阳晋,则赵不南,赵不南而梁不北,梁不北则从道绝,从道绝则大王之国欲毋危不可得也。秦折韩而攻梁,韩怯於秦,秦韩为一,梁之亡可立而须也。此臣之所为大王患也。 “为大王计,莫如事秦。事秦则楚、韩必不敢动;无楚、韩之患,则大王高枕而卧,国必无忧矣。 “且夫秦之所欲弱者莫如楚,而能弱楚者莫如梁。楚虽有富大之名而实空虚;其卒虽多,然而轻走易北,不能坚战。悉梁之兵南面而伐楚,胜之必矣。割楚而益梁,亏楚而適秦,嫁祸安国,此善事也。大王不听臣,秦下甲士而东伐,虽欲事秦,不可得矣。 “且夫从人多奋辞而少可信,说一诸侯而成封侯,是故天下之游谈士莫不日夜搤腕瞋目切齿以言从之便,以说人主。人主贤其辩而牵其说,岂得无眩哉。 “臣闻之,积羽沈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故原大王审定计议,且赐骸骨辟魏。” 哀王於是乃倍从约而因仪请成於秦。张仪归,复相秦。三岁而魏复背秦为从。秦攻魏,取曲沃。明年,魏复事秦。 秦欲伐齐,齐楚从亲,於是张仪往相楚。楚怀王闻张仪来,虚上舍而自馆之。曰:“此僻陋之国,子何以教之?”仪说楚王曰:“大王诚能听臣,闭关绝约於齐,臣请献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娶妇嫁女,长为兄弟之国。此北弱齐而西益秦也,计无便此者。”楚王大说而许之。群臣皆贺,陈轸独吊之。楚王怒曰:“寡人不兴师发兵得六百里地,群臣皆贺,子独吊,何也?”陈轸对曰:“不然,以臣观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齐秦合,齐秦合则患必至矣。”楚王曰:“有说乎?”陈轸对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齐也。今闭关绝约於齐,则楚孤。秦奚贪夫孤国,而与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张仪至秦,必负王,是北绝齐交,西生患於秦也,而两国之兵必俱至。善为王计者,不若阴合而阳绝於齐,使人随张仪。苟与吾地,绝齐未晚也;不与吾地,阴合谋计也。”楚王曰:“原陈子闭口毋复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张仪,厚赂之。於是遂闭关绝约於齐,使一将军随张仪。 张仪至秦,详失绥堕车,不朝三月。楚王闻之,曰:“仪以寡人绝齐未甚邪?”乃使勇士至宋,借宋之符,北骂齐王。齐王大怒,折节而下秦。秦齐之交合,张仪乃朝,谓楚使者曰:“臣有奉邑六里,原以献大王左右。”楚使者曰:“臣受令於王,以商於之地六百里,不闻六里。”还报楚王,楚王大怒,发兵而攻秦。陈轸曰:“轸可发口言乎?攻之不如割地反以赂秦,与之并兵而攻齐,是我出地於秦,取偿於齐也,王国尚可存。”楚王不听,卒发兵而使将军屈匄击秦。秦齐共攻楚,斩首八万,杀屈匄,遂取丹阳、汉中之地。楚又复益发兵而袭秦,至蓝田,大战,楚大败,於是楚割两城以与秦平。 秦要楚欲得黔中地,欲以武关外易之。楚王曰:“不原易地,原得张仪而献黔中地。”秦王欲遣之,口弗忍言。张仪乃请行。惠王曰:“彼楚王怒子之负以商於之地,是且甘心於子。”张仪曰:“秦彊楚弱,臣善靳尚,尚得事楚夫人郑袖,袖所言皆从。且臣奉王之节使楚,楚何敢加诛。假令诛臣而为秦得黔中之地,臣之上原。”遂使楚。楚怀王至则囚张仪,将杀之。靳尚谓郑袖曰:“子亦知子之贱於王乎?”郑袖曰:“何也?”靳尚曰:“秦王甚爱张仪而不欲出之,今将以上庸之地六县赂楚,美人聘楚,以宫中善歌讴者为媵。楚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贵而夫人斥矣。不若为言而出之。”於是郑袖日夜言怀王曰:“人臣各为其主用。今地未入秦,秦使张仪来,至重王。王未有礼而杀张仪,秦必大怒攻楚。妾请子母俱迁江南,毋为秦所鱼肉也。”怀王後悔,赦张仪,厚礼之如故。 张仪既出,未去,闻苏秦死,乃说楚王曰:“秦地半天下,兵敌四国,被险带河,四塞以为固。虎贲之士百馀万,车千乘,骑万匹,积粟如丘山。法令既明,士卒安难乐死,主明以严,将智以武,虽无出甲,席卷常山之险,必折天下之脊,天下有後服者先亡。且夫为从者,无以异於驱群羊而攻猛虎,虎之与羊不格明矣。今王不与猛虎而与群羊,臣窃以为大王之计过也。 “凡天下彊国,非秦而楚,非楚而秦,两国交争,其势不两立。大王不与秦,秦下甲据宜阳,韩之上地不通。下河东,取成皋,韩必入臣,梁则从风而动。秦攻楚之西,韩、梁攻其北,社稷安得毋危? “且夫从者聚群弱而攻至彊,不料敌而轻战,国贫而数举兵,危亡之术也。臣闻之,兵不如者勿与挑战,粟不如者勿与持久。 第12章 月21 明天替换。 孟尝君名文,姓田氏。文之父曰靖郭君田婴。田婴者,齐威王少子而齐宣王庶弟也。田婴自威王时任职用事,与成侯邹忌及田忌将而救韩伐魏。成侯与田忌争宠,成侯卖田忌。田忌惧,袭齐之边邑,不胜,亡走。会威王卒,宣王立,知成侯卖田忌,乃复召田忌以为将。宣王二年,田忌与孙膑、田婴俱伐魏,败之马陵,虏魏太子申而杀魏将庞涓。宣王七年,田婴使於韩、魏,韩、魏服於齐。婴与韩昭侯、魏惠王会齐宣王东阿南,盟而去。明年,复与梁惠王会甄。是岁,梁惠王卒。宣王九年,田婴相齐。齐宣王与魏襄王会徐州而相王也。楚威王闻之,怒田婴。明年,楚伐败齐师於徐州,而使人逐田婴。田婴使张丑说楚威王,威王乃止。田婴相齐十一年,宣王卒,湣王即位。即位三年,而封田婴於薛。 初,田婴有子四十馀人。其贱妾有子名文,文以五月五日生。婴告其母曰:“勿举也。”其母窃举生之。及长,其母因兄弟而见其子文於田婴。田婴怒其母曰:“吾令若去此子,而敢生之,何也?”文顿首,因曰:“君所以不举五月子者,何故?”婴曰:“五月子者,长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文曰:“人生受命於天乎?将受命於户邪?”婴默然。文曰:“必受命於天,君何忧焉。必受命於户,则可高其户耳,谁能至者!”婴曰:“子休矣。” 久之,文承间问其父婴曰:“子之子为何?”曰:“为孙。”“孙之孙为何?”曰:“为玄孙。”“玄孙之孙为何?”曰:“不能知也。”文曰:“君用事相齐,至今三王矣,齐不加广而君私家富累万金,门下不见一贤者。文闻将门必有将,相门必有相。今君後宫蹈绮縠而士不得褐,仆妾馀粱肉而士不厌糟。今君又尚厚积馀藏,欲以遗所不知何人,而忘公家之事日损,文窃怪之。”於是婴乃礼文,使主家待宾客。宾客日进,名声闻於诸侯。诸侯皆使人请薛公田婴以文为太子,婴许之。婴卒,谥为靖郭君。而文果代立於薛,是为孟尝君。 孟尝君在薛,招致诸侯宾客及亡人有罪者,皆归孟尝君。孟尝君舍业厚遇之,以故倾天下之士。食客数千人,无贵贱一与文等。孟尝君待客坐语,而屏风後常有侍史,主记君所与客语,问亲戚居处。客去,孟尝君已使使存问,献遗其亲戚。孟尝君曾待客夜食,有一人蔽火光。客怒,以饭不等,辍食辞去。孟尝君起,自持其饭比之。客惭,自刭。士以此多归孟尝君。孟尝君客无所择,皆善遇之。人人各自以为孟尝君亲己。 秦昭王闻其贤,乃先使泾阳君为质於齐,以求见孟尝君。孟尝君将入秦,宾客莫欲其行,谏,不听。苏代谓曰:“今旦代从外来,见木禺人与土禺人相与语。木禺人曰:‘天雨,子将败矣。’土禺人曰:‘我生於土,败则归土。今天雨,流子而行,未知所止息也。’今秦,虎狼之国也,而君欲往,如有不得还,君得无为土禺人所笑乎?”孟尝君乃止。 齐湣王二十五年,复卒使孟尝君入秦,昭王即以孟尝君为秦相。人或说秦昭王曰:“孟尝君贤,而又齐族也,今相秦,必先齐而後秦,秦其危矣。”於是秦昭王乃止。囚孟尝君,谋欲杀之。孟尝君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解。幸姬曰:“妾原得君狐白裘。”此时孟尝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无双,入秦献之昭王,更无他裘。孟尝君患之,遍问客,莫能对。最下坐有能为狗盗者,曰:“臣能得狐白裘。”乃夜为狗,以入秦宫臧中,取所献狐白裘至,以献秦王幸姬。幸姬为言昭王,昭王释孟尝君。孟尝君得出,即驰去,更封传,变名姓以出关。夜半至函谷关。秦昭王後悔出孟尝君,求之已去,即使人驰传逐之。孟尝君至关,关法鸡鸣而出客,孟尝君恐追至,客之居下坐者有能为鸡鸣,而鸡齐鸣,遂发传出。出如食顷,秦追果至关,已後孟尝君出,乃还。始孟尝君列此二人於宾客,宾客尽羞之,及孟尝君有秦难,卒此二人拔之。自是之後,客皆服。 孟尝君过赵,赵平原君客之。赵人闻孟尝君贤,出观之,皆笑曰:“始以薛公为魁然也,今视之,乃眇小丈夫耳。”孟尝君闻之,怒。客与俱者下,斫击杀数百人,遂灭一县以去。 齐湣王不自得,以其遣孟尝君。孟尝君至,则以为齐相,任政。 孟尝君怨秦,将以齐为韩、魏攻楚,因与韩、魏攻秦,而借兵食於西周。苏代为西周谓曰:“君以齐为韩、魏攻楚九年,取宛、叶以北以彊韩、魏,今复攻秦以益之。韩、魏南无楚忧,西无秦患,则齐危矣。韩、魏必轻齐畏秦,臣为君危之。君不如令敝邑深合於秦,而君无攻,又无借兵食。君临函谷而无攻,令敝邑以君之情谓秦昭王曰‘薛公必不破秦以彊韩、魏。其攻秦也,欲王之令楚王割东国以与齐,而秦出楚怀王以为和’。君令敝邑以此惠秦,秦得无破而以东国自免也,秦必欲之。楚王得出,必德齐。齐得东国益彊,而薛世世无患矣。秦不大弱,而处三晋之西,三晋必重齐。”薛公曰:“善。”因令韩、魏贺秦,使三国无攻,而不借兵食於西周矣。是时,楚怀王入秦,秦留之,故欲必出之。秦不果出楚怀王。 孟尝君相齐,其舍人魏子为孟尝君收邑入,□□而不致一入。孟尝君问之,对曰:“有贤者,窃假与之,以故不致入。”孟尝君怒而退魏子。居数年,人或毁孟尝君於齐湣王曰:“孟尝君将为乱。”及田甲劫湣王,湣王意疑孟尝君,孟尝君乃奔。魏子所与粟贤者闻之,乃上书言孟尝君不作乱,请以身为盟,遂自刭宫门以明孟尝君。湣王乃惊,而踪迹验问,孟尝君果无反谋,乃复召孟尝君。孟尝君因谢病,归老於薛。湣王许之。 其後,秦亡将吕礼相齐,欲困苏代。代乃谓孟尝君曰:“周最於齐,至厚也,而齐王逐之,而听亲弗相吕礼者,欲取秦也。齐、秦合,则亲弗与吕礼重矣。有用,齐、秦必轻君。君不如急北兵,趋赵以和秦、魏,收周最以厚行,且反齐王之信,又禁天下之变。齐无秦,则天下集齐,亲弗必走,则齐王孰与为其国也!”於是孟尝君从其计,而吕礼嫉害於孟尝君。 孟尝君惧,乃遗秦相穰侯魏厓书曰:“吾闻秦欲以吕礼收齐,齐,天下之彊国也,子必轻矣。齐秦相取以临三晋,吕礼必并相矣,是子通齐以重吕礼也。若齐免於天下之兵,其雠子必深矣。子不如劝秦王伐齐。齐破,吾请以所得封子。齐破,秦畏晋之彊,秦必重子以取晋。晋国敝於齐而畏秦,晋必重子以取秦。是子破齐以为功,挟晋以为重;是子破齐定封,秦、晋交重子。若齐不破,吕礼复用,子必大穷。”於是穰侯言於秦昭王伐齐,而吕礼亡。 後齐湣王灭宋,益骄,欲去孟尝君。孟尝君恐,乃如魏。魏昭王以为相,西合於秦、赵,与燕共伐破齐。齐湣王亡在莒,遂死焉。齐襄王立,而孟尝君中立於诸侯,无所属。齐襄王新立,畏孟尝君,与连和,复亲薛公。文卒,谥为孟尝君。诸子争立,而齐魏共灭薛。孟尝绝嗣无後也。 初,冯驩闻孟尝君好客,蹑蹻而见之。孟尝君曰;“先生远辱,何以教文也?”冯驩曰:“闻君好士,以贫身归於君。”孟尝君置传舍十日,孟尝君问传舍长曰:“客何所为?”答曰:“冯先生甚贫,犹有一剑耳,又蒯缑。弹其剑而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孟尝君迁之幸舍,食有鱼矣。五日,又问传舍长。答曰:“客复弹剑而歌曰‘长铗归来乎,出无舆’。”孟尝君迁之代舍,出入乘舆车矣。五日,孟尝君复问传舍长。舍长答曰:“先生又尝弹剑而歌曰‘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孟尝君不悦。 居期年,冯驩无所言。孟尝君时相齐,封万户於薛。其食客三千人。邑入不足以奉客,使人出钱於薛。岁馀不入,贷钱者多不能与其息,客奉将不给。孟尝君忧之,问左右:“何人可使收债於薛者?”传舍长曰:“代舍客冯公形容状貌甚辩,长者,无他伎能,宜可令收债。”孟尝君乃进冯驩而请之曰:“宾客不知文不肖,幸临文者三千馀人,邑入不足以奉宾客,故出息钱於薛。薛岁不入,民颇不与其息。今客食恐不给,原先生责之。”冯驩曰;“诺。”辞行,至薛,召取孟尝君钱者皆会,得息钱十万。乃多酿酒,买肥牛,召诸取钱者,能与息者皆来,不能与息者亦来,皆持取钱之券书合之。齐为会,日杀牛置酒。酒酣,乃持券如前合之,能与息者,与为期;贫不能与息者,取其券而烧之。曰:“孟尝君所以贷钱者,为民之无者以为本业也;所以求息者,为无以奉客也。今富给者以要期,贫穷者燔券书以捐之。诸君彊饮食。有君如此,岂可负哉!”坐者皆起,再拜。 第12章 月22 明天12月22日早上9点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平原君赵胜者,赵之诸公子也。诸子中胜最贤,喜宾客,宾客盖至者数千人。平原君相赵惠文王及孝成王,三去相,三复位,封於东武城。 平原君家楼临民家。民家有躄者,槃散行汲。平原君美人居楼上,临见,大笑之。明日,躄者至平原君门,请曰:“臣闻君之喜士,士不远千里而至者,以君能贵士而贱妾也。臣不幸有罢癃之病,而君之後宫临而笑臣,臣原得笑臣者头。”平原君笑应曰:“诺。”躄者去,平原君笑曰:“观此竖子,乃欲以一笑之故杀吾美人,不亦甚乎!”终不杀。居岁馀,宾客门下舍人稍稍引去者过半。平原君怪之,曰:“胜所以待诸君者未尝敢失礼,而去者何多也?”门下一人前对曰:“以君之不杀笑躄者,以君为爱色而贱士,士即去耳。”於是平原君乃斩笑躄者美人头,自造门进躄者,因谢焉。其後门下乃复稍稍来。是时齐有孟尝,魏有信陵,楚有春申,故争相倾以待士。 秦之围邯郸,赵使平原君求救,合从於楚,约与食客门下有勇力文武备具者二十人偕。平原君曰:“使文能取胜,则善矣。文不能取胜,则歃血於华屋之下,必得定从而还。士不外索,取於食客门下足矣。”得十九人,馀无可取者,无以满二十人。门下有毛遂者,前,自赞於平原君曰:“遂闻君将合从於楚,约与食客门下二十人偕,不外索。今少一人,原君即以遂备员而行矣。”平原君曰:“先生处胜之门下几年於此矣?”毛遂曰:“三年於此矣。”平原君曰:“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今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於此矣,左右未有所称诵,胜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毛遂曰:“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蚤得处囊中,乃颖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平原君竟与毛遂偕。十九人相与目笑之而未废也。 毛遂比至楚,与十九人论议,十九人皆服。平原君与楚合从,言其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决。十九人谓毛遂曰:“先生上。”毛遂按剑历阶而上,谓平原君曰:“从之利害,两言而决耳。今日出而言从,日中不决,何也?”楚王谓平原君曰:“客何为者也?”平原君曰:“是胜之舍人也。”楚王叱曰:“胡不下!吾乃与而君言,汝何为者也!”毛遂按剑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国之众也。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恃楚国之众也,王之命县於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且遂闻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侯,岂其士卒众多哉,诚能据其势而奋其威。今楚地方五千里,持戟百万,此霸王之资也。以楚之彊,天下弗能当。白起,小竖子耳,率数万之众,兴师以与楚战,一战而举鄢郢,再战而烧夷陵,三战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赵之所羞,而王弗知恶焉。合从者为楚,非为赵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诚若先生之言,谨奉社稷而以从。”毛遂曰:“从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谓楚王之左右曰:“取鸡狗马之血来。”毛遂奉铜槃而跪进之楚王曰:“王当歃血而定从,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从於殿上。毛遂左手持槃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相与歃此血於堂下。公等录录,所谓因人成事者也。” 平原君已定从而归,归至於赵,曰:“胜不敢复相士。胜相士多者千人,寡者百数,自以为不失天下之士,今乃於毛先生而失之也。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赵重於九鼎大吕。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彊於百万之师。胜不敢复相士。”遂以为上客。 平原君既返赵,楚使春申君将兵赴救赵,魏信陵君亦矫夺晋鄙军往救赵,皆未至。秦急围邯郸,邯郸急,且降,平原君甚患之。邯郸传舍吏子李同说平原君曰:“君不忧赵亡邪?”平原君曰:“赵亡则胜为虏,何为不忧乎?”李同曰:“邯郸之民,炊骨易子而食,可谓急矣,而君之後宫以百数,婢妾被绮縠,馀粱肉,而民褐衣不完,糟糠不厌。民困兵尽,或剡木为矛矢,而君器物锺磬自若。使秦破赵,君安得有此?使赵得全,君何患无有?今君诚能令夫人以下编於士卒之间,分功而作,家之所有尽散以飨士,士方其危苦之时,易德耳。”於是平原君从之,得敢死之士三千人。李同遂与三千人赴秦军,秦军为之卻三十里。亦会楚、魏救至,秦兵遂罢,邯郸复存。李同战死,封其父为李侯。 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郸为平原君请封。公孙龙闻之,夜驾见平原君曰:“龙闻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郸为君请封,有之乎?”平原君曰:“然。”龙曰:“此甚不可。且王举君而相赵者,非以君之智能为赵国无有也。割东武城而封君者,非以君为有功也,而以国人无勋,乃以君为亲戚故也。君受相印不辞无能,割地不言无功者,亦自以为亲戚故也。今信陵君存邯郸而请封,是亲戚受城而国人计功也。此甚不可。且虞卿操其两权,事成,操右券以责;事不成,以虚名德君。君必勿听也。”平原君遂不听虞卿。 平原君以赵孝成王十五年卒。子孙代,後竟与赵俱亡。 平原君厚待公孙龙。公孙龙善为坚白之辩,及邹衍过赵言至道,乃绌公孙龙。 虞卿者,游说之士也。蹑蹻檐簦说赵孝成王。一见,赐黄金百镒,白璧一双;再见,为赵上卿,故号为虞卿。 秦赵战於长平,赵不胜,亡一都尉。赵王召楼昌与虞卿曰:“军战不胜,尉复死,寡人使束甲而趋之,何如?”楼昌曰:“无益也,不如发重使为媾。”虞卿曰:“昌言媾者,以为不媾军必破也。而制媾者在秦。且王之论秦也,欲破赵之军乎,不邪?”王曰:“秦不遗馀力矣,必且欲破赵军。”虞卿曰:“王听臣,发使出重宝以附楚、魏,楚、魏欲得王之重宝,必内吾使。赵使入楚、魏,秦必疑天下之合从,且必恐。如此,则媾乃可为也。”赵王不听,与平阳君为媾,发郑硃入秦。秦内之。赵王召虞卿曰:“寡人使平阳君为媾於秦,秦已内郑硃矣,卿之为奚如?”虞卿对曰:“王不得媾,军必破矣。天下贺战者皆在秦矣。郑硃,贵人也,入秦,秦王与应侯必显重以示天下。楚、魏以赵为媾,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不救王,则媾不可得成也。”应侯果显郑硃以示天下贺战胜者,终不肯媾。长平大败,遂围邯郸,为天下笑。 秦既解邯郸围,而赵王入朝,使赵郝约事於秦,割六县而媾。虞卿谓赵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归乎?王以其力尚能进,爱王而弗攻乎?”王曰:“秦之攻我也,不遗馀力矣,必以倦而归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归,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来年秦复攻王,王无救矣。”王以虞卿之言赵郝。赵郝曰:“虞卿诚能尽秦力之所至乎?诚知秦力之所不能进,此弹丸之地弗予,令秦来年复攻王,王得无割其内而媾乎?”王曰:“请听子割,子能必使来年秦之不复攻我乎?”赵郝对曰:“此非臣之所敢任也。他日三晋之交於秦,相善也。今秦善韩、魏而攻王,王之所以事秦必不如韩、魏也。今臣为足下解负亲之攻,开关通币,齐交韩、魏,至来年而王独取攻於秦,此王之所以事秦必在韩、魏之後也。此非臣之所敢任也。” 王以告虞卿。虞卿对曰:“郝言‘不媾,来年秦复攻王,王得无割其内而媾乎’。今媾,郝又以不能必秦之不复攻也。今虽割六城,何益!来年复攻,又割其力之所不能取而媾,此自尽之术也,不如无媾。秦虽善攻,不能取六县;赵虽不能守,终不失六城。秦倦而归,兵必罢。我以六城收天下以攻罢秦,是我失之於天下而取偿於秦也。吾国尚利,孰与坐而割地,自弱以彊秦哉?今郝曰‘秦善韩、魏而攻赵者,必王之事秦不如韩、魏也’,是使王岁以六城事秦也,即坐而城尽。来年秦复求割地,王将与之乎?弗与,是弃前功而挑秦祸也;与之,则无地而给之。语曰‘彊者善攻,弱者不能守’。今坐而听秦,秦兵不弊而多得地,是彊秦而弱赵也。以益彊之秦而割愈弱之赵,其计故不止矣。且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而给无已之求,其势必无赵矣。” 赵王计未定,楼缓从秦来,赵王与楼缓计之,曰:“予秦地如毋予,孰吉?”缓辞让曰:“此非臣之所能知也。” 第12章 月23 早上9点替换。 管叔鲜、蔡叔度者,周文王子而武王弟也。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母曰太姒,文王正妃也。其长子曰伯邑考,次曰武王发,次曰管叔鲜,次曰周公旦,次曰蔡叔度,次曰曹叔振铎,次曰成叔武,次曰霍叔处,次曰康叔封,次曰厓季载。厓季载最少。同母昆弟十人,唯发、旦贤,左右辅文王,故文王舍伯邑考而以发为太子。及文王崩而发立,是为武王。伯邑考既已前卒矣。 武王已克殷纣,平天下,封功臣昆弟。於是封叔鲜於管,封叔度於蔡:二人相纣子武庚禄父,治殷遗民。封叔旦於鲁而相周,为周公。封叔振铎於曹,封叔武於成,封叔处於霍。康叔封、厓季载皆少,未得封。 武王既崩,成王少,周公旦专王室。管叔、蔡叔疑周公之为不利於成王,乃挟武庚以作乱。周公旦承成王命伐诛武庚,杀管叔,而放蔡叔,迁之,与车十乘,徒七十人从。而分殷馀民为二:其一封微子启於宋,以续殷祀;其一封康叔为卫君,是为卫康叔。封季载於厓。厓季、康叔皆有驯行,於是周公举康叔为周司寇,厓季为周司空,以佐成王治,皆有令名於天下。蔡叔度既迁而死。其子曰胡,胡乃改行,率德驯善。周公闻之,而举胡以为鲁卿士,鲁国治。於是周公言於成王,复封胡於蔡,以奉蔡叔之祀,是为蔡仲。馀五叔皆就国,无为天子吏者。 蔡仲卒,子蔡伯荒立。蔡伯荒卒,子宫侯立。宫侯卒,子厉侯立。厉侯卒,子武侯立。武侯之时,周厉王失国,奔彘,共和行政,诸侯多叛周。 武侯卒,子夷侯立。夷侯十一年,周宣王即位。二十八年,夷侯卒,子釐侯所事立。 釐侯三十九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周室卑而东徙。秦始得列为诸侯。 四十八年,釐侯卒,子共侯兴立。共侯二年卒,子戴侯立。戴侯十年卒,子宣侯措父立。 宣侯二十八年,鲁隐公初立。三十五年,宣侯卒,子桓侯封人立。桓侯三年,鲁弑其君隐公。二十年,桓侯卒,弟哀侯献舞立。 哀侯十一年,初,哀侯娶陈,息侯亦娶陈。息夫人将归,过蔡,蔡侯不敬。息侯怒,请楚文王:“来伐我,我求救於蔡,蔡必来,楚因击之,可以有功。”楚文王从之,虏蔡哀侯以归。哀侯留九岁,死於楚。凡立二十年卒。蔡人立其子肸,是为缪侯。 缪侯以其女弟为齐桓公夫人。十八年,齐桓公与蔡女戏船中,夫人荡舟,桓公止之,不止,公怒,归蔡女而不绝也。蔡侯怒,嫁其弟。齐桓公怒,伐蔡;蔡溃,遂虏缪侯,南至楚邵陵。已而诸侯为蔡谢齐,齐侯归蔡侯。二十九年,缪侯卒,子庄侯甲午立。庄侯三年,齐桓公卒。十四年,晋文公败楚於城濮。二十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二十五年,秦穆公卒。三十三年,楚庄王即位。三十四年,庄侯卒,子文侯申立。 文侯十四年,楚庄王伐陈,杀夏徵舒。十五年,楚围郑,郑降楚,楚复醳之。二十年,文侯卒,子景侯固立。 景侯元年,楚庄王卒。四十九年,景侯为太子般娶妇於楚,而景侯通焉。太子弑景侯而自立,是为灵侯。 灵侯二年,楚公子围弑其王郏敖而自立,为灵王。九年,陈司徒招弑其君哀公。楚使公子弃疾灭陈而有之。十二年,楚灵王以灵侯弑其父,诱蔡灵侯于申,伏甲饮之,醉而杀之,刑其士卒七十人。令公子弃疾围蔡。十一月,灭蔡,使弃疾为蔡公。 楚灭蔡三岁,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为平王。平王乃求蔡景侯少子庐,立之,是为平侯。是年,楚亦复立陈。楚平王初立,欲亲诸侯,故复立陈、蔡後。 平侯九年卒,灵侯般之孙东国攻平侯子而自立,是为悼侯。悼侯父曰隐太子友。隐太子友者,灵侯之太子,平侯立而杀隐太子,故平侯卒而隐太子之子东国攻平侯子而代立,是为悼侯。悼侯三年卒,弟昭侯申立。 昭侯十年,朝楚昭王,持美裘二,献其一於昭王而自衣其一。楚相子常欲之,不与。子常谗蔡侯,留之楚三年。蔡侯知之,乃献其裘於子常;子常受之,乃言归蔡侯。蔡侯归而之晋,请与晋伐楚。 十三年春,与卫灵公会邵陵。蔡侯私於周苌弘以求长於卫;卫使史言康叔之功德,乃长卫。夏,为晋灭沈,楚怒,攻蔡。蔡昭侯使其子为质於吴,以共伐楚。冬,与吴王阖闾遂破楚入郢。蔡怨子常,子常恐,奔郑。十四年,吴去而楚昭王复国。十六年,楚令尹为其民泣以谋蔡,蔡昭侯惧。二十六年,孔子如蔡。楚昭王伐蔡,蔡恐,告急於吴。吴为蔡远,约迁以自近,易以相救;昭侯私许,不与大夫计。吴人来救蔡,因迁蔡于州来。二十八年,昭侯将朝于吴,大夫恐其复迁,乃令贼利杀昭侯;已而诛贼利以解过,而立昭侯子朔,是为成侯。 成侯四年,宋灭曹。十年,齐田常弑其君简公。十三年,楚灭陈。十九年,成侯卒,子声侯产立。声侯十五年卒,子元侯立。元侯六年卒,子侯齐立。 侯齐四年,楚惠王灭蔡,蔡侯齐亡,蔡遂绝祀。後陈灭三十三年。 伯邑考,其後不知所封。武王发,其後为周,有本纪言。管叔鲜作乱诛死,无後。周公旦,其後为鲁,有世家言。蔡叔度,其後为蔡,有世家言。曹叔振铎,有後为曹,有世家言。成叔武,其後世无所见。霍叔处,其後晋献公时灭霍。康叔封,其後为卫,有世家言。厓季载,其後世无所见。 太史公曰:管蔡作乱,无足载者。然周武王崩,成王少,天下既疑,赖同母之弟成叔、厓季之属十人为辅拂,是以诸侯卒宗周,故附之世家言。 曹叔振铎者,周武王弟也。武王已克殷纣,封叔振铎於曹。 叔振铎卒,子太伯脾立。太伯卒,子仲君平立。仲君平卒,子宫伯侯立。宫伯侯卒,子孝伯云立。孝伯云卒,子夷伯喜立。 夷伯二十三年,周厉王奔于彘。 三十年卒,弟幽伯彊立。幽伯九年,弟苏杀幽伯代立,是为戴伯。戴伯元年,周宣王已立三岁。三十年,戴伯卒,子惠伯兕立。 惠伯二十五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因东徙,益卑,诸侯畔之。秦始列为诸侯。 三十六,惠伯卒,子石甫立,其弟武杀之代立,是为缪公。缪公三年卒,子桓公终生立。 桓公三十五年,鲁隐公立。四十五年,鲁弑其君隐公。四十六年,宋华父督弑其君殇公,及孔父。五十五年,桓公卒,子庄公夕姑立。 庄公二十三年,齐桓公始霸。 三十一年,庄公卒,子釐公夷立。釐公九年卒,子昭公班立。昭公六年,齐桓公败蔡,遂至楚召陵。九年,昭公卒,子共公襄立。 共公十六年,初,晋公子重耳其亡过曹,曹君无礼,欲观其骈胁。釐负羁谏,不听,私善於重耳。二十一年,晋文公重耳伐曹,虏共公以归,令军毋入釐负羁之宗族闾。或说晋文公曰:“昔齐桓公会诸侯,复异姓;今君囚曹君,灭同姓,何以令於诸侯?”晋乃复归共公。 二十五年,晋文公卒。三十五年,共公卒,子文公寿立。文公二十三年卒,子宣公彊立。宣公十七年卒,弟成公负刍立。 成公三年,晋厉公伐曹,虏成公以归,已复释之。五年,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其君厉公。二十三年,成公卒,子武公胜立。武公二十六年,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二十七年,武公卒,子平公立。平公四年卒,子悼公午立。是岁,宋、卫、陈、郑皆火。 悼公八年,宋景公立。九年,悼公朝于宋,宋囚之;曹立其弟野,是为声公。悼公死於宋,归葬。 声公五年,平公弟通弑声公代立,是为隐公。隐公四年,声公弟露弑隐公代立,是为靖公。靖公四年卒,子伯阳立。 伯阳三年,国人有梦众君子立于社宫,谋欲亡曹;曹叔振铎止之,请待公孙彊,许之。旦,求之曹,无此人。梦者戒其子曰:“我亡,尔闻公孙彊为政,必去曹,无离曹祸。”及伯阳即位,好田弋之事。六年,曹野人公孙彊亦好田弋,获白雁而献之,且言田弋之说,因访政事。伯阳大说之,有宠,使为司城以听政。梦者之子乃亡去。 公孙彊言霸说於曹伯。十四年,曹伯从之,乃背晋干宋。宋景公伐之,晋人不救。十五年,宋灭曹,执曹伯阳及公孙彊以归而杀之。曹遂绝其祀。 太史公曰:余寻曹共公之不用僖负羁,乃乘轩者三百人,知唯德之不建。及振铎之梦,岂不欲引曹之祀者哉?如公孙彊不脩厥政,叔铎之祀忽诸。 武王之弟,管、蔡及霍。周公居相,流言是作。狼跋致艰,鸱鸮讨恶。胡能改行,克复其爵。献舞执楚,遇息礼薄。穆侯虏齐,荡舟乖谑。曹共轻晋,负羁先觉。伯阳梦社,祚倾振铎。 第12章 月24 明天12月24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高阳者,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也。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乱,帝喾使重黎诛之而不尽。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後,复居火正,为祝融。 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坼剖而产焉。其长一曰昆吾;二曰参胡;三曰彭祖;四曰会人;五曰曹姓;六曰季连,琇姓,楚其後也。昆吾氏,夏之时尝为侯伯,桀之时汤灭之。彭祖氏,殷之时尝为侯伯,殷之末世灭彭祖氏。季连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後中微,或在中国,或在蛮夷,弗能纪其世。 周文王之时,季连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卒。其子曰熊丽。熊丽生熊狂,熊狂生熊绎。 熊绎当周成王之时,举文、武勤劳之後嗣,而封熊绎於楚蛮,封以子男之田,姓琇氏,居丹阳。楚子熊绎与鲁公伯禽、卫康叔子牟、晋侯燮、齐太公子吕伋俱事成王。 熊绎生熊艾,熊艾生熊,熊生熊胜。熊胜以弟熊杨为後。熊杨生熊渠。 熊渠生子三年。当周夷王之时,王室微,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乃兴兵伐庸、杨粤,至于鄂。熊渠曰:“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乃立其长子康为句亶王,中子红为鄂王,少子执疵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蛮之地。及周厉王之时,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去其王。 後为熊毋康,毋康蚤死。熊渠卒,子熊挚红立。挚红卒,其弟弑而代立,曰熊延。熊延生熊勇。 熊勇六年,而周人作乱,攻厉王,厉王出奔彘。熊勇十年,卒,弟熊严为後。 熊严十年,卒。有子四人,长子伯霜,中子仲雪,次子叔堪,少子季徇。熊严卒,长子伯霜代立,是为熊霜。 熊霜元年,周宣王初立。熊霜六年,卒,三弟争立。仲雪死;叔堪亡,避难於濮;而少弟季徇立,是为熊徇。熊徇十六年,郑桓公初封於郑。二十二年,熊徇卒,子熊咢立。熊咢九年,卒,子熊仪立,是为若敖。 若敖二十年,周幽王为犬戎所弑,周东徙,而秦襄公始列为诸侯。 二十七年,若敖卒,子熊坎立,是为霄敖。霄敖六年,卒,子熊眴立,是为蚡冒。蚡冒十三年,晋始乱,以曲沃之故。蚡冒辏洹冒弟熊通弑蚡冒子而代立,是为楚武王。 武王十七年,晋之曲沃庄伯弑主国晋孝侯。十九年,郑伯弟段作乱。二十一年,郑侵天子之田。二十三年,卫弑其君桓公。二十九年,鲁弑其君隐公。三十一年,宋太宰华督弑其君殇公。 三十五年,楚伐随。是也。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吾号。”随人为之周,请尊楚,王室不听,还报楚。三十七年,楚熊通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师也,蚤终。成王举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蛮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为武王,与随人盟而去。於是始开濮地而有之。 五十一年,周召随侯,数以立楚为王。楚怒,以随背己,伐随。武王卒师中而兵罢。子文王熊赀立,始都郢。 文王二年,伐申过邓,邓人曰“楚王易取”,邓侯不许也。六年,伐蔡,虏蔡哀侯以归,已而释之。楚彊,陵江汉间小国,小国皆畏之。十一年,齐桓公始霸,楚亦始大。 十二年,伐邓,灭之。十三年,卒,子熊畑立,是为庄敖。庄敖五年,欲杀其弟熊恽,恽奔随,与随袭弑庄敖代立,是为成王。 成王恽元年,初即位,布德施惠,结旧好於诸侯。使人献天子,天子赐胙,曰:“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於是楚地千里。 十六年,齐桓公以兵侵楚,至陉山。”楚成王使将军屈完以兵御之,与桓公盟。桓公数以周之赋不入王室,楚许之,乃去。 十八年,成王以兵北伐许,许君肉袒谢,乃释之。二十二年,伐黄。二十六年,灭英。 三十三年,宋襄公欲为盟会,召楚。楚王怒曰:“召我,我将好往袭辱之。”遂行,至盂,遂执辱宋公,已而归之。三十四年,郑文公南朝楚。楚成王北伐宋,败之泓,射伤宋襄公,襄公遂病创死。 三十五年,晋公子重耳过楚,成王以诸侯客礼飨,而厚送之於秦。 三十九年,鲁僖公来请兵以伐齐,楚使申侯将兵伐齐,取穀,”置齐桓公子雍焉。齐桓公七子皆奔楚,楚尽以为上大夫。灭夔,夔不祀祝融、鬻熊故也。 夏,伐宋,宋告急於晋,晋救宋,成王罢归。将军子玉请战,成王曰:“重耳亡居外久,卒得反国,天之所开,不可当。”子玉固请,乃与之少师而去。晋果败子玉於城濮。成王怒,诛子玉。 四十六年,初,成王将以商臣为太子,语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齿未也,而又多内宠,绌乃乱也。楚国之举常在少者。且商臣蜂目而豺声,忍人也,不可立也。”王不听,立之。後又欲立子职而绌太子商臣。商臣闻而未审也,告其傅潘崇曰:“何以得其实?”崇曰:“飨王之宠姬江羋而勿敬也。”商臣从之。江羋怒曰:“宜乎王之欲杀若而立职也。”商臣告潘崇曰:“信矣。”崇曰:“能事之乎?”曰:“不能。”“能亡去乎?”曰:“不能。”“能行大事乎?”曰:“能。”冬十月,商臣以宫 兵围成王。成王请食熊蹯而死,不听。丁未,成王自绞杀。商臣代立,是为穆王。 穆王立,以其太子宫予潘崇,使为太师,掌国事。穆王三年,灭江。四年,灭六、蓼。六、蓼,皋陶之後。八年,伐陈。十二年,卒。子庄王侣立。 庄王即位三年,不出号令,日夜为乐,令国中曰:“有敢谏者死无赦!”伍举入谏。庄王左抱郑姬,右抱越女,坐锺鼓之间。伍举曰:“原有进隐。”曰:“有鸟在於阜,三年不蜚不鸣,是何鸟也?”庄王曰:“三年不蜚,蜚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举退矣,吾知之矣。”居数月,淫益甚。大夫苏从乃入谏。王曰:“若不闻令乎?”对曰:“杀身以明君,臣之原也。”於是乃罢淫乐,听政,所诛者数百人,所进者数百人,任伍举、苏从以政,国人大说。是岁灭庸。六年,伐宋,获五百乘。 八年,伐陆浑戎,遂至洛,观兵於周郊。周定王使王孙满劳楚王。楚王问鼎小大轻重,对曰:“在德不在鼎。”庄王曰:“子无阻九鼎!楚国折钩之喙,足以为九鼎。”王孙满曰:“呜呼!君王其忘之乎?昔虞夏之盛,远方皆至,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桀有乱德,鼎迁於殷,载祀六百。殷纣暴虐,鼎迁於周。德之休明,虽小必重;其奸回昏乱,虽大必轻。昔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楚王乃归。 九年,相若敖氏。人或谗之王,恐诛,反攻王,王击灭若敖氏之族。十三年,灭舒。 十六年,伐陈,杀夏徵舒。徵舒弑其君,故诛之也。已破陈,即县之。群臣皆贺,申叔时使齐来,不贺。王问,对曰:“鄙语曰,牵牛径人田,田主取其牛。径者则不直矣,取之牛不亦甚乎?且王以陈之乱而率诸侯伐之,以义伐之而贪其县,亦何以复令於天下!”庄王乃复国陈後。 十七年春,楚庄王围郑,三月克之。入自皇门,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君用怀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惟命是听!宾之南海,若以臣妾赐诸侯,亦惟命是听。若君不忘厉、宣、桓、武,不绝其社稷,使改事君,孤之原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楚群臣曰:“王勿许。”庄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庸可绝乎!”庄王自手旗,左右麾军,引兵去三十里而舍,遂许之平。潘尪入盟,子良出质。夏六月,晋救郑,与楚战,大败晋师河上,遂至衡雍而归。 二十年,围宋,以杀楚使也。围宋五月,城中食尽,易子而食,析骨而炊。宋华元出告以情。庄王曰:“君子哉!”遂罢兵去。 二十三年,庄王卒,子共王审立。 防盗章防盗章。 第12章 月25 圣诞快乐!12月25日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晋唐叔虞者,周武王子而成王弟。初,武王与叔虞母会时,梦天谓武王曰:“余命女生子,名虞,余与之唐。”及生子,文在其手曰“虞”,故遂因命之曰虞。 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乱,周公诛灭唐。成王与叔虞戏,削桐叶为珪以与叔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请择日立叔虞。成王曰:“吾与之戏耳。”史佚曰:“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於是遂封叔虞於唐。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故曰唐叔虞。姓姬氏,字子于。 唐叔子燮,是为晋侯。晋侯子宁族,是为武侯。武侯之子服人,是为成侯。成侯子福,是为厉侯。厉侯之子宜臼,是为靖侯。靖侯已来,年纪可推。自唐叔至靖侯五世,无其年数。 靖侯十七年,周厉王迷惑暴虐,国人作乱,厉王出奔于彘,大臣行政,故曰“共和”。 十八年,靖侯卒,子釐侯司徒立。釐侯十四年,周宣王初立。十八年,釐侯卒,子献侯籍立。献侯十一年卒,子穆侯费王立。 穆侯四年,取齐女姜氏为夫人。七年,伐条。生太子仇。十年,伐千亩,有功。生少子,名曰成师。晋人师服曰:“异哉,君之命子也!太子曰仇,仇者雠也。少子曰成师,成师大号,成之者也。名,自命也;物,自定也。今適庶名反逆,此後晋其能毋乱乎?” 二十七年,穆侯卒,弟殇叔自立,太子仇出奔。殇叔三年,周宣王崩。四年,穆侯太子仇率其徒袭殇叔而立,是为文侯。 文侯十年,周幽王无道,犬戎杀幽王,周东徙。而秦襄公始列为诸侯。 三十五年,文侯仇卒,子昭侯伯立。 昭侯元年,封文侯弟成师于曲沃。曲沃邑大於翼。翼,晋君都邑也。成师封曲沃,号为桓叔。靖侯庶孙栾宾相桓叔。桓叔是时年五十八矣,好德,晋国之众皆附焉。君子曰:“晋之乱其在曲沃矣。末大於本而得民心,不乱何待!” 七年,晋大臣潘父弑其君昭侯而迎曲沃桓叔。桓叔欲入晋,晋人发兵攻桓叔。桓叔败,还归曲沃。晋人共立昭侯子平为君,是为孝侯。诛潘父。 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卒,子鳝代桓叔,是为曲沃庄伯。孝侯十五年,曲沃庄伯弑其君晋孝侯于翼。晋人攻曲沃庄伯,庄伯复入曲沃。晋人复立孝侯子郄为君,是为鄂侯。 鄂侯二年,鲁隐公初立。 鄂侯六年卒。曲沃庄伯闻晋鄂侯卒,乃兴兵伐晋。周平王使虢公将兵伐曲沃庄伯,庄伯走保曲沃。晋人共立鄂侯子光,是为哀侯。 哀侯二年曲沃庄伯卒,子称代庄伯立,是为曲沃武公。哀侯六年,鲁弑其君隐公。哀侯八年,晋侵陉廷。陉廷与曲沃武公谋,九年,伐晋于汾旁,虏哀侯。晋人乃立哀侯子小子为君,是为小子侯。 小子元年,曲沃武公使韩万杀所虏晋哀侯。曲沃益彊,晋无如之何。 晋小子之四年,曲沃武公诱召晋小子杀之。周桓王使虢仲伐曲沃武公,武公入于曲沃,乃立晋哀侯弟缗为晋侯。 晋侯缗四年,宋执郑祭仲而立突为郑君。晋侯十九年,齐人管至父弑其君襄公。 晋侯二十八年,齐桓公始霸。曲沃武公伐晋侯缗,灭之,尽以其宝器赂献于周釐王。釐王命曲沃武公为晋君,列为诸侯,於是尽并晋地而有之。 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更号曰晋武公。晋武公始都晋国,前即位曲沃,通年三十八年。 武公称者,先晋穆侯曾孙也,曲沃桓叔孙也。桓叔者,始封曲沃。武公,庄伯子也。自桓叔初封曲沃以至武公灭晋也,凡六十七岁,而卒代晋为诸侯。武公代晋二岁,卒。与曲沃通年,即位凡三十九年而卒。子献公诡诸立。 献公元年,周惠王弟穨攻惠王,惠王出奔,居郑之栎邑。 五年,伐骊戎,得骊姬、骊姬弟,俱爱幸之。 八年,士蔿说公曰:“故晋之群公子多,不诛,乱且起。”乃使尽杀诸公子,而城聚都之,命曰绛,始都绛。九年,晋群公子既亡奔虢,虢以其故再伐晋,弗克。十年,晋欲伐虢,士蔿曰:“且待其乱。” 十二年,骊姬生奚齐。献公有意废太子,乃曰:“曲沃吾先祖宗庙所在,而蒲边秦,屈边翟,不使诸子居之,我惧焉。”於是使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居蒲,公子夷吾居屈。献公与骊姬子奚齐居绛。晋国以此知太子不立也。太子申生,其母齐桓公女也,曰齐姜,早死。申生同母女弟为秦穆公夫人。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献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贤行。及得骊姬,乃远此三子。 十六年,晋献公作二军。公将上军,太子申生将下军,赵夙御戎,毕万为右,伐灭霍,灭魏,灭耿。还,为太子城曲沃,赐赵夙耿,赐毕万魏,以为大夫。士蔿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为之极,又安得立!不如逃之,无使罪至。为吴太伯,不亦可乎,犹有令名。”太子不从。卜偃曰:“毕万之後必大。”万,盈数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赏,天开之矣。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命之大,以从盈数,其必有众。”初,毕万卜仕於晋国,遇屯之比。辛廖占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後必蕃昌。” 十七年,晋侯使太子申生伐东山。里克谏献公曰:“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故曰冢子。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曰监国,古之制也。夫率师,专行谋也;誓军旅,君与国政之所图也:非太子之事也。师在制命而已,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帅师。君失其官,率师不威,将安用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太子谁立。”里克不对而退,见太子。太子曰:“吾其废乎?”里克曰:“太子勉之!教以军旅,”不共是惧,何故废乎?且子惧不孝,毋惧不得立。修己而不责人,则免於难。”太子帅师,公衣之偏衣,佩之金玦。里克谢病,不从太子。太子遂伐东山。 十九年,献公曰:“始吾先君庄伯、武公之诛晋乱,而虢常助晋伐我,又匿晋亡公子,果为乱。弗诛,後遗子孙忧。”乃使荀息以屈产之乘假道於虞。虞假道,遂伐虢,取其下阳以归。 献公私谓骊姬曰:“吾欲废太子,以奚齐代之。”骊姬泣曰:“太子之立,诸侯皆已知之,而数将兵,百姓附之,柰何以贱妾之故废適立庶?君必行之,妾自杀也。”骊姬详誉太子,而阴令人谮恶太子,而欲立其子。 二十一年,骊姬谓太子曰:“君梦见齐姜,太子速祭曲沃,归釐於君。”太子於是祭其母齐姜於曲沃,上其荐胙於献公。献公时出猎,置胙於宫中。骊姬使人置□□胙中。居二日,献公从猎来还,宰人上胙献公,献公欲飨之。骊姬从旁止之,曰:“胙所从来远,宜试之。”祭地,地坟;与犬,犬死;与小臣,小臣死。骊姬泣曰:“太子何忍也!其父而欲弑代之,况他人乎?且君老矣,旦暮之人,曾不能待而欲弑之!”谓献公曰:“太子所以然者,不过以妾及奚齐之故。妾原子母辟之他国,若早自杀,毋徒使母子为太子所鱼肉也。始君欲废之,妾犹恨之;至於今,妾殊自失於此。”太子闻之,奔新城。献公怒,乃诛其傅杜原款。或谓太子曰:“为此药者乃骊姬也,太子何不自辞明之?”太子曰:“吾君老矣,非骊姬,寝不安,食不甘。即辞之,君且怒之。不可。”或谓太子曰:“可奔他国。”太子曰:“被此恶名以出,人谁内我?我自杀耳。”十二月戊申,申生自杀於新城。 此时重耳、夷吾来朝。人或告骊姬曰:“二公子怨骊姬谮杀太子。”骊姬恐,因谮二公子:“申生之药胙,二公子知之。”二子闻之,恐,重耳走蒲,夷吾走屈,保其城,自备守。初,献公使士蔿为二公子筑蒲、屈城,弗就。夷吾以告公,公怒士蔿。士蔿谢曰:“边城少寇,安用之?”退而歌曰:“狐裘蒙茸,一国三公,吾谁適从!”卒就城。及申生死,二子亦归保其城。 二十二年,献公怒二子不辞而去,果有谋矣,乃使兵伐蒲。蒲人之宦者勃鞮命重耳促自杀。重耳逾垣,宦者追斩其衣袪。重耳遂奔翟。使人伐屈,屈城守,不可下。 是岁也,晋复假道於虞以伐虢。虞之大夫宫之奇谏虞君曰:“晋不可假道也,是且灭虞。”虞君曰:“晋我同姓,不宜伐我。”宫之奇曰:“太伯、虞仲,太王之子也,太伯亡去,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子也,为文王卿士,其记勋在王室,藏於盟府。将虢是灭,何爱于虞?且虞之亲能亲於桓、庄之族乎?桓、庄之族何罪,尽灭之。虞之与虢,脣之与齿,脣亡则齿寒。”虞公不听,遂许晋。宫之奇以其族去虞。其冬,晋灭虢,虢公丑奔周。还,袭灭虞,虏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百里奚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荀息牵曩所遗虞屈产之乘马奉之献公,献公笑曰:“马则吾马,齿亦老矣!” 二十三年,献公遂发贾华等伐屈,屈溃。夷吾将奔翟。冀芮曰:“不可,重耳已在矣,今往,晋必移兵伐翟,翟畏晋,祸且及。不如走梁,梁近於秦,秦彊,吾君百岁後可以求入焉。”遂奔梁。二十五年,晋伐翟,翟以重耳故,亦击晋於齧桑,晋兵解而去。 第12章 月26 陈昱霖? 陆瑾明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陈昱霖知道他今日会陪着姚锦绣三朝回门,昨日故意给姚锦睿出这么个难题,是知道以姚锦睿的学识肯定答不好,一定会找机会向他求助。 陈昱霖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他跟陆瑾祥的关系密切,过年前陆瑾祥去了吏部办差,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准备会试的事情,会试还有半个月举行,这段时间正是十分关键的时刻,任何人和事都不能出半点儿差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陆瑾明问道:“陈昱霖除了给你出了这道题,还有说其他什么吗?” 姚锦睿把当日的情况回忆了一下,“我跟他就是偶然在书斋里遇到,他看到我就问我准备得怎么样了?他一向学识过人,我学问不及他,就如实说还在努力看书,他便说出道题考考我,就出了这道题。” 陆瑾明略微沉思了一下,让姚锦睿拿了纸笔来,就陈昱霖提出的这道题,写了几点解题思路,然后交给他,“解题思路我已经写好了,你再顺着这几点看看书,就应该知道该怎么答题了。” 姚锦睿看了看纸上写的几点内容,越看越惊喜,像是打开了那到紧闭的门,思路立刻豁然开朗,有了答题的方向,激动得跟什么似的,“这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写。”说着就下去了。 陆瑾明又陪着大老爷姚启辉说了会话,到了吃饭时间,管事过来请他们去偏厅。姚锦绣也和姚锦慧一起过来了。加上一些闻讯赶过来的亲戚。将将坐了四桌,两桌男眷,两桌女眷。 男的都来邀陆瑾明喝酒,陆瑾明高兴,来者不拒,一连喝了好多,大老爷姚启辉还把他存了有三十年的女儿红拿了出来,两桌人很快喝趴了下去,就剩下大老爷姚启辉和陆瑾明两人还在喝,旁边散落的酒坛子都已经有三个了,到席散的时候,大老爷姚启辉醉得不省人事,陆瑾明稍微撑着还能走路。 大太太谢氏客气地说让他们留下休息一下再回去,无奈陆瑾明借着酒意吵着要回家,姚锦绣万万没想到陆瑾明喝醉了酒会像个小孩一样难哄,她拿解酒的药给他吃,他也不吃,就一直拉着她的手说要回家。姚锦绣拿他没办法,哄也哄不好,只好答应他回家去。 上了马车,陆瑾明终于安静了,老实地靠在姚锦绣的肩头,闭着双目,比女孩子还长的睫毛微翘,看起来很是无害。 姚锦绣用手捏了捏他的脸道:“长这么好看做什么?真是让人让要□□你!还有啊,你喝醉了居然还会撒酒疯?你的酒量怎么这么浅?不会是装的吧!” “嗯……” 姚锦绣捏他脸的手一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真是装的? 还好陆瑾明没再继续发出声音。姚锦绣松了口气。 姚锦绣刚想往后靠在车壁上,就听到陆瑾明喃喃道:“水……” 姚锦绣只好倒了杯水给他,喂到他嘴边,一点一点喂他喝水。 好容易喂完了一杯水,姚锦绣想让他睡下来,手却被陆瑾明抓住了,睁开一双有些迷蒙的眼睛看她,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咕隆了一句,“有你真好。” 姚锦绣被他那纯良的笑容给迷住了,愣了片刻,又听到陆瑾明喃喃道:“找了你好久,终于让我找到了,嘿嘿……” 姚锦绣眨巴了一下眼睛,问:“找谁?” “你。”陆瑾明睁开眼睛,手指向她的鼻子。 姚锦绣用手把他的手指拨开,摇头笑了笑。 陆瑾明伸出手来拉住她的手,手指摩挲着她的手心,“我说真的,我真的找了你很久很久……”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看得姚锦绣心一跳。 在很久之后,姚锦绣终于知道,陆瑾明确实如他说的那样,找了她好久,用尽了全力,以后就要更努力的在一起。 等到夜里,陆瑾明酒醒之后,姚锦绣把他撒酒疯的事情告诉他,陆瑾明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揉着额头道:“确实喝得太多了,岳父大人的女儿红后劲儿好大。”不过那是高兴喝的,是打心眼里高兴。 “你知道你都说了什么?”姚锦绣端来醒酒汤给他喝,笑着问他。 陆瑾明对自己的自制力还是有信心的,“我想我没说什么出格的话。” 姚锦绣抿嘴低笑,“还好。” 陆瑾明瞟了她一眼,低头喝完手中的醒酒汤,把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姚锦绣伸手去拿,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一用力把她拽进了怀里,双手圈住她,挠她的痒痒,“有这么好笑?” 姚锦绣笑着躲避他的袭击,左躲右闪也躲不开,被陆瑾明挠得受不住,笑个不停,“饶了我,绕了我……” 候在外面的珍珠和翡翠都能听到屋里的笑声,两个人对视一眼,为姚锦绣和陆瑾明的感情好感到高兴。 笑闹了一阵,两个人才停下来。 陆瑾明要沐浴,姚锦绣去吩咐下人准备热水。 不一会儿热水准备好,陆瑾明去了隔间。 翡翠进来说有事禀告,姚锦绣看了一眼隔间的方向,让翡翠跟着她去旁边的偏厅说话。 翡翠正在跟姚锦绣说她的嫁妆首饰等物的安置情况,以及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府里人员的情形,就听到正屋的方向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有东西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姚锦绣立刻站起身来,大步走进了正屋。一进门,就见陆瑾明只着了一层薄的贴身中衣,胸前湿了一大块,脸上带着怒气,身体僵直地站着,恨恨地瞪视着一个摔倒在前面地上的丫鬟。 那丫鬟有些面生,姚锦绣不认得。她的脚边摔碎了一个茶杯,手掌正好撑到了碎裂的瓷片,鲜血从掌心流出来,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委屈之色,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泫然欲泣,看起来楚楚可怜。 “怎么回事?”姚锦绣开口问。 陆瑾明正在气头上,指向翡翠道:“去把丁管家叫进来,把这等不懂规矩的丫鬟拖出去打死。” 摔在地上的丫鬟吓得身子一抖,泪水滚落下来,膝行着往前挪了几步,“王妃,王妃,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不小心……”说着就要用那只流血的手去拉姚锦绣的裙摆。 陆瑾明严明手快地把姚锦绣拉到一边,腿一抬,一脚把那丫鬟踹了出去,“把你的脏手拿开,本王的王妃也是你能碰的?” “你没事儿吧?”陆瑾明问。 姚锦绣摇摇头,“我没事儿。她没有碰到我。” 那一脚踹得十分用力,几乎要了那丫鬟的半条命,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来,摔在地上就爬不起来了。丁管家很快就带了人进来,二话不说就把人架了出去,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 “那丫鬟我从来都没见过。”陆瑾明终于收拾好了,姚锦绣见他脸色缓和了一些,才试着问了一下。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陆瑾明就来气,“刚刚你跑去哪儿了?怎么会是个面生的丫鬟进来伺候?” “翡翠有事跟我禀告,我们就去旁边的偏厅说话了,听到动静就赶过来了。”当时一进门,姚锦绣一见那情形,就猜到大约是怎么回事了,“她好像不是我们院子里伺候的人?” “我已经问过丁管家了,她是才从针线房里调过来的丫鬟,今天头一次到屋里来当差,端个茶都端不好,笨得要死!”陆瑾明揉了揉眉心,这丫鬟是从宫里内务府里挑出来的人,还是丁管家亲自去挑的,谁知道挑来挑去,竟然挑出这么个玩意儿来!内务府里人多口杂,也不知道这么个玩意儿是谁要塞到他身边来的?好在他警醒,不然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我们才成亲,府里进了不少新人,总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好,让万嬷嬷和范嬷嬷好生□□一下,让她们谨守府里的规矩,做该做的事。” 今天出了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心思要活络起来,实在是没料到那丫鬟的胆子会那么大,她和陆瑾明才成亲几天,她就趁机想要撩陆瑾明了,完全是没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好在陆瑾明今天的表现没有让她失望,但她也不能不防备有心人,她有陆瑾明的支持、信任和宠爱是一回事,更多的是要自己能够树立起威信,让王府里的人心服口服。 “今日已经很晚了,明日我就跟两个嬷嬷说,把府里的人好生管起来。” 陆瑾明怜惜地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姚锦绣笑一笑,“嫁给你就做好了要应付这一切的准备。” 陆瑾明心疼地揽了她入怀,柔声道:“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我会做好的。”姚锦绣靠在陆瑾明的怀里道。 夜里,两个人又要了两次水,到了后面,姚锦绣累得连抬一下眼皮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被陆瑾明搂在怀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姚锦绣用过早膳,就拿了府里的人员花名册看起来,开始行使身为秦|王妃的权利。 第12章 月27 府中最近进的奴才有点多,总共分成两大批。 第一批就是从内务府里选过来的奴才,有些是太后、皇后做主给点送过来的人,有些是丁管家亲自去内务府挑的人手,不过内务府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有心之人想要搞点手脚也不是不可能,这些人里面,表面上看起来都很干净,半点儿问题都没有,但是内里就不知道是人是鬼了,说不一定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干活认真言行谨慎的人,倒头来是别人放进来的奸细也未可知。 第二批人就是丁管家从外面的人伢子手中买的奴才,丁管家在人伢子那儿总共挑选了三次,才选出了那么十六个人,年龄都在十一二岁到十四五岁之间,岁数小点的是女孩子,大一点儿的是男孩儿,让府里的老人□□了两个月,女孩子分到内院干活,男孩儿分到外院当差。 姚锦绣看了一下,这些新进的奴才里面,不管是第一批还是第二批人,现在都是分在不太重要的位置上,一般就是做一些如看门、洒扫、跑腿等粗笨的活计,还会让府中的老人负责“带”他们,说是“带”,也有看管和□□的成分在里面,起到一定的监督作用。府中关键的位置和重要的活计还是府中的老人在负责管理或者是府中的家生子在做。这一点安排得十分妥帖。 府中的老人加新人也有上百人,这对陆瑾明这么个王爷来说已经算少的了,姚锦绣也没法一下子就看完,只看了新进奴才的名单,叫了几个人过来问话。 新进来的奴才来见新嫁入王府的王妃,各个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姚锦绣的嫌眼,再加上昨天晚上才有个丫鬟被处置了,人人自危,心提到嗓子眼,姚锦绣问话的时候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回答,看起来都还好。 姚锦绣其实也没问什么,都是很简单的问题,比如姓什么叫什么?老家是哪里?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进府里干活还习不习惯? 内务府里选来的奴才,多说都能说清楚自己的名字,老家地址和家庭情况,有五六个奴才都说家里还有好些个兄弟姐妹。但是从人伢子手里买来的奴才,身世就比较惨了,很多都是家里太穷兄弟姐妹太多养不起或者父死母亡家乡受灾不得不卖身当奴婢的。 姚锦绣问完话就让他们退下了,又让珍珠请了范嬷嬷和万嬷嬷过来,把她的想法跟两个嬷嬷说了,两个嬷嬷都是在宫中混了过年的人,早就已经修炼成了人精,来的路上得知姚锦绣见了几个新进府的下人,就琢磨出了她想要做什么,再听她把她的想法一说,两个嬷嬷立马就表示会办好姚锦绣交给她们的差事,把府里的人都给管好。 惠安长公主把万嬷嬷和范嬷嬷指派给姚锦绣之前,就对她们两个人讲好了,姚锦绣以后就是她们的主子,让她们都听姚锦绣的安排,全心全意伺候姚锦绣。 两个嬷嬷自从跟了姚锦绣之后办事也都尽心尽力,姚锦绣也没有真把她们当作奴婢看待,而是待她们礼遇有加,吃穿用度比大丫鬟还要好些,拿的月例也比大丫鬟多,姚锦绣真心待她们,她们自然就愿意为姚锦绣分忧解劳。 一整天,姚锦绣都在努力熟悉王府的事务,等到傍晚陆瑾明办完事回来的时候,还看到她埋首在书案前写写画画,连他走近都没有发现,还一心一意地写着东西。 陆瑾明低头看她写的内容,发觉挺有趣就念了出来,“大厨房张大娘的大儿子郝伟在前院跟着丁管事当差,大儿媳妇郑娘子的针线手艺很好,在针线房当差,郑娘子的爹是大厨房的采买之一……你这写的都是什么?” 在陆瑾明出声的时候,姚锦绣就已经发现他了,等他念完,姚锦绣询问他的意见,“这是我在清理府中的人员关系情况,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你觉得好不好啊?”姚锦绣手指着他刚才念的那一段,“你看,张大娘和郑娘子的爹都在大厨房当差,所以两个人才会成为亲家,郝伟才会娶了郑娘子当媳妇。但是有个问题,由于两个人是亲家,关系亲近,一个是大厨房的厨娘,一个是大厨房的采买之一,如果两个人想合起来做点儿什么,就很容易了。” 姚锦绣这里说的是“做点什么”,完全是一种婉转的说法,事实上确实无法避免两个人互相勾结的情况。如果有人想要心怀不轨从中获利,简直太容易了。 陆瑾明道:“他们两个是府中的老人了,而且是从蒋家过来的人,你说其他人会有异心我觉得还有可能,他们两个是绝对不会的。就算他们真的有贪图小便宜,只要不太过分,就随他们去吧。水至清则无鱼。” 原来是从蒋家过来的老人,姚锦绣明白蒋家在陆瑾明心中的地位,对他们是十分信任的,便解释道:“我也不是真的说他们有鬼,只是打个比方……”调皮地朝陆瑾明吐了一下舌头。 “你呀!”陆瑾明脸上露出笑来,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所以你今天就整理了这个?” 姚锦绣指向旁边的花名册道:“府里的人太多了,花名册这么厚一本,我一天也没看多少,许多关键点还记不住,就想了个法子把有关系的人联系起来记,这样就容易多了。提起其中一个人就能把跟她有关系的人都联想起来,也方便府中的人员管理。” 陆瑾明夸奖道,“这个法子不错。” 姚锦绣得意地笑了,挽了他的胳膊道:“饿了吧,我去叫她们传晚膳。” 陆瑾明确实也饿了,点头同意,“好,我今天跑了好几个地方,已经饿惨了,今晚上要多次两碗饭。” 这天晚上,陆瑾明不仅多吃了两碗饭,补充了足够的体力,还十足精力过剩,把某人压在床上折腾了大半宿,直到某人哭着求饶才放过。 等到姚锦绣再醒过来,天都大亮了。看到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房间里明晃晃的一片。姚锦绣用手挡了一下眉眼,腰酸腿软,真是不想起床啊。 赖在床上好一会儿,姚锦绣才拉了铃铛换人进来。不起来不行啊,她虽然不用进宫去给皇上皇后太后请安,但是王府里还是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处理呢! 翡翠听到屋里的动静,领着几个丫鬟进来伺候姚锦绣梳洗,姚锦绣好好的泡了一个热水澡,才缓解了身上的酸痛,浑身舒坦,感觉重新活过来。换上新制的绯罗色牡丹纹齐胸襦裙。姚锦绣又用了早膳,才去见府中的管事,处理府中的日常事务。 府中的事务还好,姚锦绣处理起来也还顺手,因为有陆瑾明给她撑腰,没人敢给她出难题,顺顺利利就把事情处理完了。 下午姚锦绣坐车去了一趟惠安长公主府,长公主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情况相当凶险,好在及时止住了,保住了长公主的性命。但终究是亏损太多,身体虚弱。这一个月里,长公主都一直卧床休养,宫中太后皇上皇后赏了不少的滋补药材给她,屈驸马也是哪儿都不敢去,每日就留在府里,一是陪孩子,二是照顾她,还专门下厨给她做补身子的汤水。 姚锦绣每隔几次就会去给长公主把脉,其实就是借着随身医疗系统给她检查身体。这一次也不例外,姚锦绣又给长公主检查了一遍,确认她的身体确实是好了。 “怎么样?”长公主靠在床头问。 姚锦绣面露笑容,“长公主的身体养得很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哎呀,这下终于好了。”长公主说着就要下床,“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躺在床上骨头都躺酥了,每次我想下床来活动一下,屈晋都不同意,说什么我身子不好要休养,我只能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下来转两圈,被他发现还要被数落,简直难受死了。” 姚锦绣去扶她,帮着屈驸马说好话,“驸马爷也是关心你。” 长公主皱了皱鼻子,“这倒也是。不过我这下终于可以下床活动了。” 长公主便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舒展了一下筋骨。还说要去外面园子里转转,则被姚锦绣拦住了。 “长公主,这还没到四十天呢,等长公主月子坐满了四十天再出门比较好。” “这还没四十天啊!”长公主一拍额头,“对哦,我都忘了,天天关在房间里,我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是长公主太想出去了。”姚锦绣笑,理解她这种活泼好动的性子被关在房间里二十多天不能出去的感受,又好言劝道:“不过还是要把身体休养好,等出了月子,我陪长公主再到处走走。” “好好好,这个主意好。”长公主拉着姚锦绣的手,“到时候你陪我到庄子上去玩儿,庄子上可以打猎,可带劲儿了。” “好。”姚锦绣不好扫了长公主的兴致就答应下来,却没有说她根本不会骑马,以至于后来到了山庄之后,差点儿就出了意外,吓得陆瑾明魂都丢了一半儿,那么大个男人,抱着她半天不肯放手,眼眶都红了,不由分说就把她从山庄带回了王府,此后再不准她骑马了。 第12章 月28 其实那天的事情也不过是个意外,长公主出了月子,约了姚锦绣一起去郊外的山庄玩儿,两个男人,驸马爷屈晋和陆瑾明都不放心,跟着一块儿去了。 长公主被关在房里一个多月,到了山庄就跟放飞的鸟儿一样欢快,一心想要去骑马,邀了姚锦绣跟她一起去。姚锦绣说不会骑,长公主就说教她。亲自挑了最温驯的一匹马儿给她。可是等姚锦绣上了马,因为太过紧张操作不当,那马儿受到惊吓飞快地跑起来,吓得姚锦绣尖叫出声,陆瑾明听到叫声,以为她出了事,心跳得都到了嗓子眼儿,驾着马风一般赶上去控制住了马儿,然而把她抱下来就不放手了。姚锦绣跟他说没事儿,他也不听,直接把她带回了家。严令她以后都不准骑马了。 陆瑾明不放心姚锦绣,害怕长公主把她带“坏”了,要她乖乖呆在家里休养,如此过了好几天,姚锦绣又哄了好久,说了不少好话,陆瑾明才松了口。 很快就到了会试的日子,姚锦绣提前一天回了一趟姚府,专门去看姚锦睿,询问他准备的情况。 这些时日,陆瑾明经常过来给他指点课业,他进步很大,对会试充满了信心。 姚锦绣又嘱咐了柳二一些重要的事项,才放心地离开姚家。 会试当日,一大早姚锦睿就带着小厮柳二去的贡院。 贡院门口排着长队进行检查,柳二把手上提着的东西交给姚锦睿,一直看着他通过门口的检查,顺利进了贡院,才找了个街边的茶馆喝茶,听周围的人吹牛聊八卦。 “你们猜这一回谁会得榜首?”有人问。 旁边的人嗤了一声,“这还有什么好猜的,大家都知道,陈阁老家的大公子陈昱霖,才貌双全,学识过人,这一次的榜首肯定是他。” “下注了下注了。”又有人喊,早就有人用这一届的会试做了赌局,买陈昱霖得榜首的赌局已经开到了一赔十。 有相熟的人问柳二要不要下注,柳二笑着摇了摇头,眼睛一直盯着贡院的方向。 不远处的人群里,出现了陈昱霖儒雅俊秀的身影,茶馆里有人认得他,兴奋地站起来,手指向陈昱霖方向,“快,快看,那就是陈大公子,今年最热门的榜首人选。” “在哪里,在哪里?”不少人探头去看。 “那儿,那个穿青色圆领直缀的翩翩公子就是陈昱霖。” “看到了,看到了。”兴奋的声音。 柳二瞥了一眼,收回视线端起桌上的茶盏默默喝茶。因为有姚家的事情在前,柳二知道陈昱霖的学识是不错,但人品却不怎样,他对陈昱霖没丁点儿好感。 后来陈昱霖的小厮陈言也进了茶馆,视线在大厅里一扫,见到处都是人,只有柳二坐在角落里还有个空位,笑着走上前去,问可不可以坐。 柳二把茶杯放桌上,扫了一眼,没同意,“这位子有人了。” “呃……”陈言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不悦,“柳二,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用不着这样吧。” 柳二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这还真跟我们认识不认识没关系,这位子是真有人坐了,不好意思。” “你……” “这位小哥,我这儿有个位置,你过来坐吧。”旁边桌一个男子认出陈言是陈昱霖身边的小厮,便好意招呼他过去坐。 被扫了面子的陈言等了柳二一眼,哼了一声你等着,有你巴结我的时候,一甩袖子往旁边桌坐去了。 柳二也不理会,继续喝他的茶。 茶馆里生意很好,来人络绎不绝。过了一小会儿,又进来一个穿深蓝色褂子的男子,年岁看起来比柳二稍长,他刚在门口站定,柳二就站起身朝他招手,“六哥,这边。” 蒋六听到喊声,偏头一看,认出柳二,大步朝他走过去,坐下道:“抱歉,我来晚了。” “没事儿,我也刚坐下一会儿。”柳二笑呵呵地道。 “你家少爷进贡院了吗?” “进去了,平安无事”柳二站起身给蒋六倒了一杯茶,又把桌上的花生瓜子往他手边推,“六哥,喝茶。” 蒋六接了茶喝了一口,把茶杯放下道:“五爷很关心你家少爷,专门让我这几天过来跟着一下。”原来这蒋六是陆瑾明安排来的人,因为上一世姚锦睿就是在参加会试的时候出的事,最后被诬陷杀人,发配边城。陆瑾明担心姚锦睿会出意外,就专门叫了蒋六过来看着。 柳二十分感激陆瑾明对姚锦睿的关心,特别是这些日子陆瑾明一再帮助姚锦睿的事他都看在眼里,今日还专门派蒋六过来,心里更是感动,“真是有劳五爷记挂了,我在这儿替我家少爷谢谢五爷了。” “这话等你少爷考完了亲自去跟五爷说。”蒋六不受他的礼。 “说的是。”柳二也觉得应该如此。 坐在旁边桌的陈言盯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眼睛都鼓圆了,只因他已经认出了蒋六,知道他是陆瑾明身边的侍卫,武艺精湛,身手了得,出身蒋老将军那一家,听说跟陆瑾明其实是表兄弟关系。没想到居然会跟柳二关系这么好,要知道那柳二也就是有点儿小聪明,比起他来差远了。 …… 姚锦绣不好去贡院,就留在秦|王府里,一边处理府中的事务,一边等消息。 等到太阳快下山了,蒋六终于让人传回来消息。 来人禀告道:“二少爷白日里的考试很顺利,只是从贡院里出来的时候,出了点儿意外?” “怎么了?”姚锦绣急忙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只是虚惊了一场。”来人接着道:“柳二和蒋六在贡院门口接到二少爷,就准备回府。刚走了没多远,就遇到有个男子突然发疯大叫,不管不顾地往二少爷这边冲,手里还拿着刀子胡乱飞舞,吓得沿路的人都纷纷躲避,不少人都受了伤,二少爷也被吓了一跳,好在有武艺高超的蒋六在,护着二少爷一跃,踩着周围人的肩膀,很快就避开了那疯癫的人,一路把二少爷护到了安全的地方。那疯癫的人也很快就被贡院外面的官兵制服抓了起来。” 事情的经过听来人描述觉得还好,但是仔细想一想就能发觉当时情况有多么凶险,姚锦睿要是稍微倒霉一点儿,很可能就被那疯癫的人给伤了,那后面两天的考试还能不能考都是个未知数。 姚锦绣心有余悸地道:“这事多亏了蒋六,好在有他出手帮忙,不然我二哥就可能遭此厄运了。你回去帮我好好谢谢蒋六,等他回来,我再做答谢。” “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 夜里陆瑾明忙完事回来,看到姚锦绣还坐在灯下看书,放轻脚步走上前去把她手中的书抽掉,“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姚锦绣看到是他,欣喜地站起身来,“我在等你。” 陆瑾明伸手摸摸她的脸,把她耳畔垂落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我早上走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不用等我了吗?我今天出城去军营检查他们的操练,没这么快回来,你累了就应该早些睡。” 姚锦绣摇摇头道:“我不累,你饿不饿,要不要再吃些东西?从城外回来这么远,要不要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陆瑾明伸手把姚锦绣抱起来放到桌上,双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身,低头凝视着她的眉眼,瞳孔里映出她娇俏的模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贡院外面发生的事铁定也瞒不过陆瑾明的耳目,他只怕比她还先知道发生的事情,现在不过是随口一问,姚锦绣便直接道:“是啊,发生了好危险的事情,要是不你安排了蒋六去保护我二哥,我二哥可能就遭了大难了,真的很感谢你。” 陆瑾明抿了一下唇,挑挑眉毛,“这样就感谢了?” “那要怎样?”姚锦绣瞪眼看他。 陆瑾明嘴角一弯,笑得很邪魅,姚锦绣心中警铃炸响,暗叫一声不好,就听到陆瑾明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姚锦绣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个彻底,在烛火的映照下几乎快滴出血来,双手推他拒绝道:“不要。” 陆瑾明的俊脸立马垮了下来,一脸不高兴,“你拒绝我?” 姚锦绣看他不悦的样子,摇头又点头,双手合十求饶道:“不要啦!” “不要会被罚得更惨!”陆瑾明虽然虎着脸说这句话,眼底里却透了一丝笑意,逗姚锦绣害羞发窘已经成了他的一大乐趣。 “你故意欺负我!”姚锦绣捶了一下陆瑾明的肩头,向他表示她的不满和抗议。 陆瑾明禁不住笑出声来,抓住她的粉拳在手背上亲吻了一下,邪气地反问一句,“我欺负你不好吗?” “你,你……”姚锦绣深吸一口气,好容易才缓过来,瞪着他道:“快放开我啦!” 陆瑾明哪会那么听话,自然是把她抱得更紧,薄唇就贴在她的脸颊边,夹杂着笑音的声音传进姚锦绣的耳中,“你还没答应我,我不放,偏不放。” 他就是只恶狼啊,落入他的手中哪有逃脱的机会,现在不答应,等会儿也会被他镇压个够的,只会被他连本带利地讨回去。这是在两人成亲后的短短十几日时间里,姚锦绣总结出来的经验道理。 姚锦绣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竖起手指头道:“一次,就一次,这总可以了吧?” 陆瑾明看了一眼,不满意地摇了摇头,“不行。” “你……”姚锦绣刚要抗议,对上陆瑾明火热的眼神,一咬牙多加了一根手指,“两次,不能再多了。” “好,一言为定。”陆瑾明终于满意地笑了,飞快递在她红唇上啄了一下,“真甜!” 陆瑾明这才放开姚锦绣,姚锦绣从桌上下来,去吩咐下人给陆瑾明备些吃食,又准备好热水给陆瑾明沐浴。 只是等到陆瑾明收拾妥当回屋,姚锦绣已经累得靠在床头睡着了。陆瑾明看到睡得沉沉的姚锦绣,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心的把她抱进怀里,按捺下心中的渴望,闭上眼睡了。 本以为侥幸逃过一劫的姚锦绣,第二天早上醒来遭到了更严厉的“惩罚”,那惨烈的结果,哪里是两次而已,明明是差点要了她两条命啊!这便是中途逃跑的代价吧!被疼爱的代价! 第12章 月29 会试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虽然后来也有小意外发生,但有蒋六在一旁照看着,姚锦睿都平安无事,顺顺利利考完了后面的考试。 最后的那场考试考完,柳二和蒋六在贡院外面接到脸色惨白的姚锦睿,直接就护着他离开了考场,一路平安回到姚府。 姚锦绣早就在姚家等着了,听到姚锦睿考完回来了,站起身快步迎了出去,就看到柳二和蒋六把脚步虚浮的姚锦睿从大门外扶进来。 姚锦睿考了这么三天,整个人都要被掏空了,先前三天是精力高度集中,全力以赴,全身心投入到考试之中,现在终于考完了,一下子放松下来,整个人就有些受不了了,坚持着出了贡院上了马车就不行了,虚弱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全靠柳二和蒋六撑住他。 “快,快让他坐下,放我给他把把脉。”柳二和蒋六把姚锦睿扶到桌边的罗圈椅上坐下,姚锦睿惨白着脸无力地趴在桌上,姚锦绣走上前去手搭上他的胳膊借着把脉的机会用随身医疗体统给他检查,还好系统提示除了身体有些虚弱以外倒是没有其他的毛病,多休息几天,等元气恢复也就好了。 “二哥,你觉得怎么样?”姚锦绣问。 姚锦睿趴在桌上,头枕着胳膊,掀开眼皮看了姚锦绣一眼,声音软绵绵的,“还好。” 姚锦绣道:“那你在趴着歇一会儿,我让人端些鸡汤来给你喝。吃了东西你就去休息,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姚锦睿没说话只默默点了点头。 姚锦绣吩咐翡翠去厨房端了鸡汤过来,姚锦睿试着用了一碗,整个人也恢复了一些力气,脸色比先前看起来好了许多,见天色不早了,催促姚锦绣赶紧回秦|王府,“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还待在娘家,小心别人说闲话。”这里的别人还包括一向阴阳怪气的大太太谢氏。 姚锦绣毫不在意地道:“我回娘家谁敢说我闲话?再说我今天回来五爷他同意了的,一会儿五爷还会亲自来接我,你就不用担心了,别的外人就更不用担心。” 这话里有话,听到这话的大太太谢氏脸色明显一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过了半响才假装咳嗽了一声,缓步走进屋里,“瑾睿考得怎么样呀?要是考得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再多考几次也就是了,这次考不上就下次考,下次考不上,就下下次考,反正你还年轻,多考几次总能考得上的,就算最后还是考不上,姚家也能养得起你,大不了以后回去乡下做个富员外好了。” 这大太太谢氏不说关心一下姚锦睿的身体,还故意拿不好听的话来说,越说越来劲儿,好像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似的,最后还得意的笑了起来,一副笃定了姚锦睿就是考不上的模样,也难怪姚锦绣两兄妹对她没好感。 殊不知姚锦睿要是真考不上丢的也是整个姚家的脸面,她这个做继母的也不见得脸上多光彩,不过就是争一下口舌之快,心思太多恶毒了,幸灾乐祸过了头,让人讨厌极了。 姚锦绣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哥考不考得上,这倒不需要大太太费心,即便二哥到最后真的没考上,跟着五爷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大不了让五爷给二哥谋个好的差事也就是了,所谓个人有个人的福分,那个所谓的富员外二哥怕是没机会当了。” 这个时候为了挤兑大太太谢氏,姚锦绣大着胆子把陆瑾明搬了出来,虽然知道他不是那种会轻易帮别人谋差事的性格,但现在拿他出来扯大旗却是很管用的,能把大太太谢氏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回头哪怕给陆瑾明多说些好话也值得,反正就是看不惯她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做派。 大太太谢氏被姚锦绣的话给噎了个正着,心里不服气,刚想要反击,门口就传来说笑声,陆瑾明和大老爷姚启辉一前一后走进来,陆瑾明扫了一眼屋里的人,笑着道:“刚才锦绣说得对,二哥要是真考不上也没关系,反正我身边也缺人手,二哥要愿意,就来我身边办差,我是巴不得啊!” 万没想到陆瑾明会同意给姚锦睿谋个差事的说法,大太太谢氏脸一阵青一阵白,她先前还当姚锦绣是故意这么说的,现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心里就更不好受了。一旁的姚锦绣却好似给她的教训还不够大似的,笑眯眯地蹭到陆瑾明身边,仰着头看他,“我二哥只会读书,可不会打仗,要是真让你给他谋个差事,你不会是让他去下苦力吧?” “你说什么呢?”陆瑾明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真想敲一敲她的小脑袋瓜子,“他是你二哥,也就是我二哥,我能亏待他吗?” “那是,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的啊!”姚锦绣得意地扫了大太太谢氏一眼。 大太太谢氏脸色难看,再待不下去,“我去看看大厨房把晚膳准备得怎么样了。”说着逃也似的走了。 大老爷姚启辉偷偷打量陆瑾明的脸色,又朝姚锦绣看了一眼,姚锦绣却调皮地朝他吐了一下舌头,完全还是个孩子,哪儿有半点儿王妃的样子啊!然而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去问姚锦睿的情况。姚锦睿已经累很了,敷衍了两句,便告退下去回房休息了。 姚锦绣偷偷拉了拉陆瑾明的袖子,小小声地道:“我们也走吧。” 陆瑾明依着她,“好。” 两人便向大老爷姚启辉告辞,大老爷姚启辉想留两人吃了晚膳再走,陆瑾明便以还有事要忙为由婉拒了,大老爷姚启辉也不好再坚持,亲自送他们到大门外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远去,才转身回去。 宽敞的马车厢里,陆瑾明靠在软塌上,微闭着双眼,姚锦绣坐在旁边,想了想还是自觉认错,不应该把他拉来耍威风,再感谢陆瑾明帮她说话,谢谢他给她撑腰。 陆瑾明眼皮都没抬一下,闭着眼睛道:“我不是帮你说话,我是确有那样的想法,你二哥要真考不上,我还真希望他来帮我做事。你估计都没发现,你二哥其实很喜欢机关术吧。” 姚锦绣道:“我知道啊,过年的时候二哥还送给我一条用金子打的金鱼呢!” 陆瑾明睁开眼,笑着伸手摸摸她的头,“不是那种小玩意儿。” “呃?”姚锦绣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难不成还是什么高科技不成。 陆瑾明道:“他前些日子画了一张草图,是一种改良过的袖箭,一次可以发射五支箭,射程也比以前的远,力量也大得多,我觉得他在这方面挺有想法的。” “啥?”姚锦绣睁大了眼睛,这她还真不知道,她只知道姚锦睿的画画得好,什么雨中踏春图啊,什么秋水落日圆啊,反正画是画了不少,他什么时候会画兵器的? 陆瑾明笑了,“这就是你不懂了,你二哥很不错的。” “所以你就想用他?”姚锦绣道。 “嗯。”陆瑾明一本正经地道:“他去工部或者兵部都挺合适,我需要他这样的人才。”他一直都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什么人?” 两个人正说着话,马车猛然一下停了下来,车厢外传来喝问声。因为惯性,姚锦绣的身子猛然往前一扑,要不是陆瑾明飞快伸手搂住她,她就要摔出去了。 “怎么回事?”陆瑾明把姚锦绣安置在座位上,小心搂着她的纤腰,沉着脸朝马车外喝问了一声。 “回王爷话,突然有个人闯了过来。”马车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什么人?”陆瑾明撩开窗帘对侍卫道:“去问清楚。” “是。”侍卫上前去问,不一会儿转回来,把情况说了一遍,“看样子是个举人,一身脏污,蓬头垢面,手也断了,人也好像不太清楚,问话也答得乱七八糟,只说有人要害他,有人骗了他,盗用了他的文章,他要去报官。” 会试今天才刚刚结束,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是凑巧还是有其他原因?这里面透着蹊跷! 陆瑾明和姚锦绣互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对此事所存的怀疑。 “把人先控制起来,找个地方安置,再找个大夫给他看伤。”陆瑾明在窗边小声吩咐,“你去把这件事仔细查一下,不要漏了任何可疑之处。” “属下遵命。”侍卫上前去,把那举人悄悄带走了。 放下窗帘,陆瑾明回头,看到姚锦绣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显然是很关心此事,“我已经叫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 这次陆瑾明倒是猜错了,姚锦绣心中想的倒不是此事,而是陆瑾明的安危,她总觉得他们在这里遇到这么一个奇怪的举人不简单,“我很担心你,你要管了这件事,不会有危险吧?” 陆瑾明满不在乎地道:“你夫君我还没这么弱,不会有事儿的,放心吧。” 姚锦绣还担忧地看着他,手指紧紧勾着他的衣袖,陆瑾明却忍不住笑了,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后来回到王府,陆瑾明陪着姚锦绣用了晚膳,又陪着姚锦绣散步,再上床安歇。等到姚锦绣睡着后,黑暗里,一双如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睁开来,陆瑾明翻身从床上起来,去了隔壁的书房。 第12章 月30 书房里没有点灯,只有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陆瑾明站在书桌前面,暗卫从黑暗里闪身出来,躬身行礼。 陆瑾明沉声问道:“查得怎么样?” 暗卫如实禀告,“那举人姓许,属下把他安置在了京郊一个偏僻的民居里,又找了大夫去给他看伤,经大夫检查,他右手是被人打折的,听他说,是一个姓曹的公子让人打的,那曹公子的父亲是在朝中当大官的,属下把朝中姓曹的官员都清理了一遍,最后只有曹尚书的儿子最为可疑。” “吏部尚书曹虔?”陆瑾明再确认了一遍。 “是。”暗卫道。 此次会试,曹虔是主考官之一。如果许举人所说属实,曹虔的儿子盗用人家的文章,还把人打伤想要掩盖事实真相,那么他这个尚书也基本做到头了。而此次会试也会被判做无效,取消考试结果。二皇子、曹尚书、吏部赵侍郎,这一串人都会牵涉其中,后果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陆瑾明略思索了一下,对暗卫道:“继续查。” “是。”暗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书房里安静下来,陆瑾明呆了一小会儿才回去。 内室里,姚锦绣闭着眼睛安静地睡在床上,跟陆瑾明离开时的模样一样,连位置都没有变一下。陆瑾明脱了外裳挨着她躺下来,像是感受到了身后的暖意,姚锦绣迷迷糊糊地往他的怀里缩了缩。陆瑾明看着主动滚到怀里来的娇躯,满足地把她搂得更紧了,闭眼睡去。 早上姚锦绣起来,陆瑾明已经不在身边了,姚锦绣都已经习惯了,陆瑾明早上都起得很早,他要去校场练武半个时辰,洗漱完再回来,差不多姚锦绣就醒了,再陪着姚锦绣吃个早膳,他再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一般是去兵部,要么就出城去军营,反正每天都很忙,只有刚成亲那几天休息了一下,后面都是早出晚归,姚锦绣除了晚上能见到他,白日里能跟他坐下来说话的机会都很少。 姚锦绣拉了床头的铃铛,翡翠带着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等收拾妥当,早膳也已经上了桌,陆瑾明都还没有回来,姚锦绣觉得奇怪,就让翡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盏茶之后,翡翠回来禀告,“王爷有急事出门了?” “哦。”姚锦绣有些失落,这是陆瑾明第一次这样没陪她吃早膳,再有急事出门也该吃了早饭再走啊,就算不能吃个早饭,派个人跟她说一声总可以吧,话都没有一句就这么走了,事情真那么急么? 翡翠看她情绪低落,知道是陆瑾明没有知会一声就出去了的缘故,帮着陆瑾明说好话,“王爷走的时候有交代丁管家跟王妃说一声,是丁管家在处理府里的事情一时间忘了。” 她的情绪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连翡翠都看出来了。 姚锦绣脸上挤出抹笑来,“我没事儿,就是饿了,给我盛碗燕窝粥吧。” 翡翠便上前来给她盛粥。 没了陆瑾明在旁边陪着一起用早膳,姚锦绣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胃口都没往日好了,就用了一碗粥,半个银丝卷,就让人把东西撤下去了。 府里的管事在等着回话,姚锦绣便去了偏厅见管事,马上就要入夏,府中众人都要制新衣,管事问今年按照什么章程办。 姚锦绣前几天看府中的账册记录,知道往年府中的下人每季是四套衣裳,便说还是按往年一样,每人四套。 管事又道:“今年添了不少人手,每人四套衣裳,需要多花五百两银子。” 姚锦绣细听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你给我算算,多花五百两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账管事早就已经想好了,姚锦绣一问,他立刻噼里啪啦一通账算下来,一套衣服多少钱,每人四套多少钱,新增人手加布匹涨价,零零总总算下来,总共就需要多花五百两。 姚锦绣却笑了,“虽然布匹涨价,但是我看半个月前的账册记录,府中进的纯棉布是一匹布四钱银子,现在你给我报价一匹布六钱银子,足足涨了三分之一,试问哪家布行的纯棉布能再半个月里涨这么多?” 管事心里咯噔了一声,心道这王妃也太厉害了,以前看她小小年纪,还以为她才开始管家就好唬弄,账册那么厚几大本,能记住上面的内容才怪,谁知道她竟连半个月前进的纯棉布价格都记得那么清楚,显然不是一个好哄骗的主儿,只好解释道:“王妃,不是这样的,因为这里马上入夏了,各家各户都要裁衣,布匹需求量大增,供不应求,纯棉布才会涨这么多的,如果是早先,肯定要不了这么多钱?” 姚锦绣挑眉看着他,“我们王府买东西,事先都不会预备一些吗?都要到急需的时候才会去采购?急需的时候大家都急需,物价当然上涨,这多花出去的银子,还是王府受损失。既然这每一季都要给府中众人制换季的衣物,为什么不能提早采购布匹了?省下来的银子也能用于其他的开销,哪怕是用来给大家涨月例银子,那也是用到了府中众人的身上,也好过白白让人把银子赚去的好。” 管事略微一想,姚锦绣说的确实很有理,不过真的照这样做的话,他就不能借着此事捞钱了,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不到这个时候,人家布店也不会一次性进那么多布啊。” 姚锦绣就知道他不会干脆的答应,可也不想给他反转的机会,就道:“哪家布店不想做王府的生意了?你可以提前跟店家商量好,给他一些定金,让他替王府买到足够的布匹。我想没有哪家布店的老板会拒绝。” 管事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话是这样没错,可是……” 姚锦绣知道他不过是想要好处,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提出一个解决的法子,“你要是能照着这样的法子举一反三把事情办好,每次节约下来的银子,我就给你百分之十的奖励,做得越好,奖励就越高。” 一次奖励百分之十,他手上管着好几件事,要是每次都能把事情办好,那每次都能有奖励,做得越好,奖励就越高,那比他背地里想些歪七八糟的理由和法子捞钱要光明正大得多,用起那些奖励的银子来也心安理得没有负担。 这么一想,管事就赫然明白姚锦绣果然是厉害,她不是不知道他有吃回扣捞银子,只是把这一点给改了,断了他用旁门邪道的法子,而是要求他把事情办好,变成奖励发给他。他心觉愧疚,脸上像是被打了一耳光,顿时醒悟过来,又感念姚锦绣的宽容和体恤,立即表示,“王妃宽厚,小的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姚锦绣扫了在场的其他几个管事一眼,恩威并施道:“刚刚我说的规矩,对你们也试用,只要你们用心办事,奖励少不了你们的。当然,如果办错了事,或者再在背地里浑水摸鱼,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管事们纷纷站起身来道:“王妃说的是,我们一定按王妃吩咐的办,王妃请放心。” 姚锦绣摆摆手让他们坐下,继续处理后面的事务。因为有开头那个管事的例子在前,后面的管事都学聪明了,一切事情都进展得很顺利。 处理完府里的事务,姚锦绣见时间还早,打算出府去看看她那两间商铺。这几个月,商铺的收益又提高了不少,柳大管的米粮铺子又招了三个帮手,而徐蓉管着护肤品铺子,又带了两个徒弟,目的是打算以后开分店的时候,好把她们派上用场。姚锦绣就想去看看她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姚锦绣先去的米粮铺子,门口有人排队买米,姚锦绣看了墙上挂出来的米价,跟她今日在王府里管事报上来的米价是一样的,可见管事的也没有欺瞒价格。 柳大看到姚锦绣来了,忙不迭地跑出来招呼她,请她进去喝茶休息。姚锦绣则跟着他去了后院察看仓库,柳大笑呵呵地跟她讲,最近又进了一批便宜的大米。姚锦绣看了看米的质量还好,就跟柳大讲:“既然大米进价便宜些,你就把卖价也降一点儿,我们少算一点儿没什么,老百姓也不容易。” 柳大也是奴才出身,了解普通老百姓生活的不易,一口答应下来,“行,都照王妃说的办。” 在米粮铺待了一会儿,姚锦绣就转去了护肤品铺子,还没走到店铺门口,就远远瞧见一群人围在护肤品铺子外面吵吵闹闹的,路过的百姓也停下来观望,不少人对着店铺指指点点,徐蓉被人围在中间,竭力耐心地解释,但是对方不停,一言不合就动手推攘,朝她大声叫嚣着,“你跟我说没用,把你老板叫出来!” 姚锦绣一看情况不对,就要上前去询问究竟,旁边跟着她一起出来的侍卫立刻拦住了她,“王爷吩咐属下保护王妃的安全,现在情况不明,王妃不要上去。” 眼前店铺前面吵得越来越厉害,姚锦绣着急,回头对那侍卫道:“王爷叫你来保护我,也说了让你听我的吩咐,你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卫犹豫了一下,叮嘱另外三个侍卫好生保护姚锦绣,他则上前去询问情况。 第12章 月31 侍卫身材魁梧,身高在一米八二左右,他动作敏捷,像一条灵巧的鱼一样三两下就从人群中钻了过去。 在人群的包围圈里,闹事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带着几个凶恶的下人,指着徐蓉破口大骂,徐蓉勉强辩解了一句,妇人一副你居然敢挑衅我的凶狠架势,扬起胳膊就要打徐蓉,侍卫正好上前去挡了一下,胳膊一抬,只稍微一用力,就把吵闹的妇人震得往后退了两步,差一点儿摔倒在地上,连带她带来的几个下人都被吓了一跳,慌忙将她扶住,稍微收敛了一些嚣张的气势,小心地打量着他。 “你是谁?”妇人口气不好的问道。 侍卫眼神冷冷地把妇人扫了一眼,没搭理她,转头对徐蓉道:“我是王妃的侍卫,王妃让我问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蓉一听是姚锦绣的人,心下稍安,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这夫人说在我们店铺买了面膜,回去敷了之后没效果还烂脸,我就叫她把买的面膜拿出来看一看,她不肯把买的面膜拿出来看,开口就胡乱骂人,言语恶毒,我有心跟她理论了几句,她和她带来的人就开始在店铺门口破口大骂,十分不讲理。” 一听是这么回事,侍卫点点头,不说这妇人是不是真买了店铺的面膜,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就是故意来找茬生事的。 侍卫转过头去,煞气十足的目光从妇人和她带来的下人身上扫过,无形中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威力射向他们,震得他们心中发慌,几个人腿肚子发软,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面对着无形的压力,妇人装腔作势地挺了挺胸,昂起下巴道:“你是谁啊?哪儿冒出来的?你这么凶想做什么?她这店铺卖的面膜让人烂脸,还不能让人说了?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让大家帮我评理,她这店铺卖的都是狗屁护肤品,简直害人不浅!” “你说面膜有问题,你就把面膜拿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总要检查之后才能确定。”徐蓉提高声音道。 妇人蛮不讲理,朝前跨了一步,逼近侍卫身边,手指着他们点了点道:“你们的面膜就是有问题,检查什么,不就是不想承认嘛!装什么装!” “你要再敢胡搅蛮缠,小心我把你丢出去!”侍卫冷肃着一张脸,脸上半点儿表情也没有,丝毫没有要跟她理论的意思。倒是一副妇人敢有什么过激行为,他就会一拳把她打扁,让她再也叫嚣不起来的架势。 在足够强悍的武力面前,拳头就是绝对的道理和正确,周围的人见此情形,议论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这时候,人群外传进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吐字清晰,声音洪亮,足够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你说店铺的面膜有问题,那你把你买的面膜拿出来给大家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这家店铺的面膜让人烂脸?空口无凭,光听你一人之词根本不能证明就是面膜的问题。如果你拿不出在这家店里买的面膜,那么我也可以说你是故意来找茬碰瓷,栽赃嫁祸,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们到顺天府衙门去说,让官老爷评评理,到底是谁有问题?” 话音刚落,人群散开一条道,姚锦绣带着人穿过人群走了进去。 看到姚锦绣带着人出现,那妇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她是认得姚锦绣的,这一条街上好多人都认得,都知道秦|王妃在这里开了一家叫馥珍的护肤品店,开张第一天,连惠安长公主都来给她捧场,京城里许多的贵妇人也来了,再加上她有一手连御医都赶不上的医术,治好了许多贵妇人的病,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馥珍这间店一下子在京城闻名遐迩,成了时尚美丽的代名词。 因为馥珍的出现,京城里其他类似店铺的生意都减少了许多,有些竞争力不强的老店铺,生意最高减少了足足有五成,害得一些店铺都难以维持下去,不得不关门了。 这闹事的妇人就是受人指使,专门跑来找茬的,现在姚锦绣毫不示弱地指出她这是碰瓷,故意寻衅滋事,她自然是不肯认的,立刻跳起来道:“你凭什么说我拿不出你们店铺的面膜?我的面膜就是从你这家店买的。”说着就叫身边的下人拿了一瓶用了三分之一的面膜来。 姚锦绣盯着那面膜瓶子看了看,确实是她店里用来装面膜的瓶子,她朝那人伸出手去,那人一躲,慌忙把手中的瓶子往身后藏。姚锦绣就笑了,“你不给我看,我怎么知道你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我家装面膜的瓶子卖出去不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要在瓶子里面随便装点儿什么会害人毁容的东西,说是我家的面膜给害的,那我可不会承认。” 妇人见姚锦绣一点儿也不怕事,还说出这样的话,就知道不给她看是不行的,便使了个眼色,“给她看。” 姚锦绣接过瓶子,用青葱一般的手指从瓶子里挖了一坨膏子在手上,随身医疗系统打开,不过十几秒时间,就做出了检测结果,提示她手上的膏子不是她的面膜,只是其中含有的中药成分确实是她用来制面膜的那几种中药,但是缺了最重要最关键的一个东西,那就是她用随身医疗系统配置的药水,只有把她的药水和那几味中药研磨的粉末充分融合在一起制成膏状才能成为她的面膜,而光用那几味中药,不用她研制的药水的话,只会制成让人脸蛋儿疯狂爆痘的□□。 她手中的瓶子里装的膏子便是这样的□□,所以会让人烂脸,事实再清楚不过,姚锦绣举着手中的瓶子大声道:“各位,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个瓶子确实是我铺子里卖出去的瓶子,但是这个瓶子里面装的东西,却不是我的面膜,而是一种会害人烂脸的□□。大家都可以过来看看,这个瓶子里的膏子,虽然跟我的面膜颜色、形状、味道都很相近,但是只要仔细闻,就可以闻出来,我的面膜还含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气,但是这个□□却是没有的,大家都可以过来闻一闻。” 姚锦绣便让徐蓉从店里拿了一瓶真正的馥珍面膜出来,亲自送到周围人的面前请他们辨认,真假两瓶面膜摆在眼前,周围的路人闻了之后,纷纷点头说确实味道不一样,真的那瓶面膜透着一股清香味儿,而假的那瓶则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区别十分明显,连七八岁的小孩儿都能分辨出来。 闹事的妇人一见情况不妙,自知理亏,后退着躲到几个下人的身后,趁着人多就想逃跑,被保护姚锦绣的侍卫发现,抱着刀站到人群外,她一钻出去,正好就撞到侍卫的刀上,侍卫把刀一抬,露出锋利的刀刃,冷冽的刀光一闪,她就吓软了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忙不迭地磕头求饶,“是小的有眼无珠,是小的瞎了狗眼,小的再也不敢了,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的家里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 “这些话你留着给衙门的大老爷说吧。”侍卫如铁一般的大掌抓过去,提起她的衣领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她提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提着她去见官去了。 反正有秦|王府的招牌在那儿摆着,这一帮人故意到馥珍店铺来闹事,碰瓷栽赃陷害属实,谅衙门里的人也不敢包庇,定会姚锦绣一个满意的结果。 但是今日被这帮无赖这么一闹,对店铺的影响不小,姚锦绣见周围围观的人还没有完全散去,灵机一动扬声道:“各位,大家也都看到了,今日之事完全是那几个无赖陷害本店,我可以向当家保证,馥珍店里卖的面膜绝对是一等一的上品,为了回馈大家对我们馥珍面膜的厚爱,今日在本店购买的东西一切八折,卖完即止。” “哇塞,今日打八折,我的面膜刚好要用完了,我这就去买两瓶。” “哎呀,我用过,效果好得很,我也要买,我也要买。” “听说这馥珍面膜真的很好用,我买一瓶回去送给我老婆。” “我买两瓶,一瓶给我母亲,一瓶自己用。” “……” 一时间,不少人涌进铺子里抢购面膜,就怕下手慢了,面膜就卖完了。 打折销售的效果不错,姚锦绣很满意。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先恭敬地施了一礼,主动对姚锦绣自报家门道:“在下姓丁,是扬州慧雅阁的老板,专门做胭脂水粉的生意,见识了馥珍面膜的妙处,想跟王妃谈谈合作,采购一些面膜拿到扬州去卖,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要知道当初姚锦绣研究面膜来卖不过是因为这家老铺子生意不好,想要转行挽救铺子,不忍心江氏的铺子就这么垮了而已,没想到到了如今,馥珍面膜的生意是越做越好,居然还有人来谈合作了,姚锦绣既惊且喜,一口就答应下来,“好啊。” 姚锦绣不擅长这种生意上的合作,就叫了徐蓉过来一起商量,丁老板是个爽快人,双方很快就谈妥了合作协议,并且签订了订单。 第一笔单子就要了三百份面膜,丁老板付了三成的定金。因为店铺里的库存不够了,徐蓉就负责采购药材,带着工人研制药粉,姚锦绣则回去调配药水。 晚上陆瑾明回来的时候,姚锦绣正忙得不亦乐乎,连他进门也没看见,只顾做自己的事情。陆瑾明在旁边站了半响,见她一直不理他,无奈地叹口气走上前去,从背后伸手圈住她,像要没吃到糖的小孩儿一样满腹委屈地道:“我都回来这么久了你都不理我,你打算要把我冷落到什么时候啊?” 第2017章 01.01 口中呼出的热气拂过耳畔,姚锦绣缩了缩脖子,放下手中的瓶子转过身去,双手搭上陆瑾明的肩头,眉开眼笑地道:“今天我去了一趟护肤品店,遇到一个扬州来的丁老板,他一次性定了三百份面膜,店铺里的存货不够了,我打算要调配一些药水。” “所以你今天赚到大钱了。”陆瑾明双手搂着她的腰,两个人的额头碰在一块儿,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浓浓的宠溺。 姚锦绣十分豪气地道:“那是,我可是有钱人。” “那财神娘子给点儿钱来花花。”陆瑾明十分配合地陪她演,佯装没钱的样子跟她要钱。 姚锦绣一下子就乐了,瞪着眼睛做凶恶状,手指戳着他的胸口道:“说,要钱干嘛啊?” 陆瑾明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数,“要钱给我家娘子买好吃的好玩儿的,买新衣服新鞋子新首饰新面膜,要把我家娘子养得白白胖胖美美的,有好多东西要买的呢!钱不够就只能找娘子要点儿了。” 哈哈哈哈哈哈! 姚锦绣再演不下去了,忍不住捧腹大笑,靠在陆瑾明怀里笑得肚子都痛了。 “笑了就好了。”陆瑾明摸摸姚锦绣的脸,“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姚锦绣眨巴下眼睛期待的看着他。 陆瑾明从身上摸出一份契书来放到姚锦绣手上,“给你的。” “这是什么……”姚锦绣把契书打开来看,刚看了前面一段,就大吃了一惊,“你把白家香粉铺买下来了?” 白家香粉铺在京城是一家很有名的老铺子了,她家出的香粉和膏脂非常有名,曾经连宫里的娘娘都很喜欢他家的香粉,京里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也都是白家香粉铺的常客,只是最近这几年京里新开了几家从外地进来的香粉铺子,卖的东西也都很新奇,大家都喜欢追逐新鲜新颖的东西,白家的生意才渐渐没以前那么好了。然而毕竟是十几二十年的老铺子,生意再怎么不好根基也在那儿,许多老顾客还是愿意上白家铺子买香粉膏脂,所以很难想象有一天白家铺子会被陆瑾明给买下来送给她,这真是一份分量厚重的大礼,大大的惊喜。 陆瑾明拉着姚锦绣坐下,细细给她解说买白家铺子的缘由,“你知道今天去你嫁妆铺子闹的那妇人是谁指使的吗?” “难道是白家?”陆瑾明做得实在太明显了,姚锦绣不猜也能想到了。 “对。”陆瑾明轻蔑地道:“确切地说是白老爷子那个不争气的宝贝儿子干的。” “现在的白家香粉铺的老板?” “嗯。”陆瑾明接着道:“白老爷子快四十岁才得这么个儿子,把这宝贝老来子宠得不成样子,吃喝嫖赌样样都会,就只有白家制香粉香脂的秘方不会,白老爷子前几年死了之后,这白大少爷成了白家唯一的继承人,没有了白老爷子管束,就越发闹得不成样子,每日除了从白家香粉铺子里拿钱去败之外,也没干过一件正经事情。这几年,白老爷子留下的一大堆家产也被这白大少爷糟蹋得差不多了,白家香粉铺的生意也是每况愈下,越发入不敷出,白大少爷没什么脑子,见铺子收入不好,没有生意,就觉得是旁边的铺子抢了他白家的生意。” 说到这儿,姚锦绣也就全都明白了,生气地道:“哦,敢情是这白大少爷觉得我的面膜铺子生意比较好,就打起了我铺子的主意。” 陆瑾明摸摸她的脸蛋儿安抚道:“是啊,所以我说他没什么脑子,他哪家铺子不好去闹,偏要到你的铺子去找茬,我想他既然这么不懂事,干脆就把他的铺子给买过来了,也好绝了他以后再来滋事的念头。” “你说要买,他就卖了?”说把人家祖传的铺子买了就买了,姚锦绣很好奇陆瑾明对白大少爷做了什么。 “他很缺银子。”陆瑾明勾唇一笑,“他欠了张家赌坊三千两银子,一天不给钱就卸一条胳膊,两天不给钱就砍一条腿,三天不给钱,嘿嘿!” 阴险的笑声钻进姚锦绣的耳中,她禁不住身子一抖,陆瑾明阴险以来可真可怕呀。 “所以他就把铺子卖给你了?” 陆瑾明挑了挑眉,“他还找人来你铺子闹事,我没让他付出更大的代价已经是恩赐了,他哪敢不把铺子交出来。我带着人去找他的时候,他吓得屁滚尿流的,一个劲儿磕头求饶,乖乖地把契书签了。” 姚锦绣朝陆瑾明竖起大拇指:你狠!比她狠多了! 陆瑾明一把抓住手,眼睛晶亮晶亮地看着她,偏头示意她亲一下,“给个奖励!” 姚锦绣脸一红,左右看了看,丫鬟都在门外候着,屋里也没其他人,便嘟起唇飞快地在他脸颊上“pia~”了一口。陆瑾明逮着她又亲了几下,气得姚锦绣猛捶他胸口,他则笑得跟个孩子一样灿烂满足。 候在外面的丁管家等到屋里的笑声停了才借着咳嗽的声音提醒了一下,“王爷,王妃,晚膳准备好了,你们想要在哪儿用膳?” “就摆在旁边的花厅吧。”陆瑾明道。 丁管家退下去吩咐下人摆膳,陆瑾明牵着姚锦绣一路过去,用膳的时候,姚锦绣想起早上陆瑾明没跟她说一声就出去的事情,便问他去干嘛了。 陆瑾明一边给姚锦绣夹菜,一边道:“我们救的那个许举人清醒了,他说有些重要的话要说,侍卫觉得事关重大,就叫我过去看看。” “这件事是不是会很严重?”姚锦绣心里有些不安。 陆瑾明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慢条斯理地又给她盛了一碗汤,才轻描淡写地道:“不会很严重,别想那么多。” “是么?”姚锦绣直觉不会这么简单。 陆瑾明亲自动手舀汤喂姚锦绣吃,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白瓷勺子的勺柄,低头把鸡汤吹冷了,再仔细体贴地喂到她嘴边,“张嘴。” 姚锦绣无奈,只能张嘴喝汤,直到把一碗汤都喝完了,她伸手抓住陆瑾明的胳膊,“告诉我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好让我有一个准备。” “都说没事儿了,你怎么还这么执着?”陆瑾明把碗勺放下,微摇了摇头,对她又宠又无可奈何地道:“等把许举人说的话查清楚了真伪就能确定了,如果他说的是假的,那就还好。如果他所言属实的话,就会牵扯到吏部一帮人,你二叔就在吏部当差,估计也脱不了干系。” 陆瑾明没有把话说得太满,但也说了五六分了,许举人说这一次的会试有人事先泄露考题,在考试前两天,他遇到曹尚书的儿子曹文找他写一篇稿子,说是给他十两银子,他本就捉襟见肘,见不过是写一篇稿子而已,那太容易了,就答应下来,很快就把稿子写好交给了曹文。可是曹文却没有兑现答应给他的银子,而是找人把他打了一顿,趁着他昏迷之际丢出了京城。等到他醒过来,好不容易赶回京城却依然错过了考试。而那篇他写的稿子的题目就是今次会试的题目。所以他觉得有人在会试之前就把考题泄露出去了。 这件事□□关重大,如果查明属实,不知道要牵连出多少人来。这但凡科举选仕,都是关乎朝廷社稷的大事,泄露考题罪名不轻,陆瑾明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只说跟吏部的人脱不了干系,不过是往轻了说,好让姚锦绣不要太担心。 “二叔已经不是以前的二叔了。”自从上一回二房两口子要死要活地闹分家,再到后来姚锦鸿娶了吏部侍郎的嫡女,又跟陈阁老走得近,两房人是越发的疏远生分了。姚锦绣虽然是后来才穿过来的,跟二老爷姚启顺的接触不多,但他确确实实跟记忆中的那个慈爱的二叔不一样了。 陆瑾明拍拍她的手,“各人有各人的命,他家死活要跟你们家分开,就是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你也别想那么多了。” 事实的确如此,当初能做的大老爷姚启辉都做了,好话也都说尽了,依然无法拦住二老爷姚启顺一家,事到如今,她也无法做什么,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你说得对。”姚锦绣淡淡一笑道。 “好了吃饭。”陆瑾明拿筷子给她夹了一个鸡腿,“多吃一点儿,把自己身子养胖一点儿,你看你瘦的,我抱起来都硌手。” “你说什么呢!”姚锦绣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陆瑾明呵呵一笑。 气氛重新恢复融洽,两个人边吃边聊,一顿饭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姚锦绣吃得太饱了,陆瑾明只好又陪着她在花园里绕圈消食。两个人相处得十分愉快。 只是这样安静美好的日子没有持续多少天,会试泄露考试的事情就被人揭发出来了,一场熊熊大火就这样烧了起来,甚至越烧越烈,最后还烧到了姚家。 第2017章 .01.01(二更) 那天早上,二太太曾氏听到外面的风声,还在问二老爷姚启顺这泄露考题的事情会不会牵连到他。二老爷姚启顺满不在乎地道:“泄露考题的人又不是我,跟我能有什么关系。再说我跟赵侍郎还是姻亲,陈阁老和二皇子都多多照顾着我,打狗还要看主人,那些办事的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谁知道这大话说得太满,二老爷姚启顺满心以为自己不会有事儿,哪知道第二天就有一队官兵冲进府里抓人,二话不说就把他和姚锦鸿一起抓起来绑走了。 二太太曾氏追着道:“为何抓我家老爷,我家老爷犯了什么事儿?你们不知道我家老爷跟二皇子关系很好吗?” 那些抓人的官兵根本不理会她,一把就将她推到一边,她险些撞到大门上,其余人等把姚启顺和姚锦鸿五花大绑起绑起来抓了就走,二太太曾氏又惊又吓,惊慌大哭,“这是怎么了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的老爷啊,我的儿啊!” 赵氏怕得要死,心乱如麻没有半点儿主张,等到人都被抓走了,才哭哭啼啼地问二太太曾氏该怎么办,“娘,你快想想办法,这该怎么办啊?” 二太太曾氏大哭了一场,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安抚赵氏,“你先别哭了,赶紧收拾一下回去找你爹想想法子,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把你公公和锦鸿都一起抓走?他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儿,抓走他们到底都是为什么?” “好,好,我这就回去问问我爹,让他想想法子救你公公和锦鸿。”赵氏也是慌得没主意,二太太曾氏怎么说就怎么做。 赵氏连忙回房去收拾,一刻钟之后坐上马车回去了赵府,只是等她刚到赵府大门口,就撞见一队官兵气势汹汹地从里面押着五花大绑的赵侍郎出来。赵夫人追在后面哭得昏天黑地,急切地追问着官兵是不是抓错了人,赵侍郎不会做泄露考题的事情。 一见此等情形,赵氏更加慌了,急急忙忙就要从马车上下去,一个没踩稳,差点儿从脚凳上摔下去,冷不丁右脚被扭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也顾不得许多,一瘸一拐地奔上前去,急切地叫道:“爹,爹,这是怎么了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赵侍郎挣扎大叫,看到哭得满脸泪痕的女儿就想冲上前去,无奈他怎么挣扎也挣不脱,被几个官兵押着走远了。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该怎么办啊?”赵氏已经六神无主了,在婆家公公和丈夫被抓走了,回来求救,亲爹也被抓走了,那崩溃的感觉就像是天都塌下来一般,无端端的冷得仿若四月飞雪,她整个身子都禁不住瑟瑟发抖,惨白着一张脸,双唇上血色尽褪,瞪着一双茫然地眼睛无助地看着赵夫人。 赵夫人也是哭得厉害,好半响都拿不出个主意,赵侍郎被抓了,这个家就像没有了主心骨,她又怕又惧,抱着赵氏哭了好久才停下来,想来想去也没有好办法,“你爹平日里跟陈阁老多有来往,我想我备些礼去陈阁老家打听一下消息,看他能不能想到什么法子。” 赵氏一直被赵夫人和赵侍郎保护得太好,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风浪,一点点小的委屈都没有受过,一下子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她也是心神不定,赵夫人怎么说就是什么了。 “我,我跟娘一起去吧。”赵氏犹豫着道。 “好。”赵夫人抓紧了赵氏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积攒到更多的力量。 母女两个坐上马车去了陈阁老府上,陈大太太接待了她们,陪着她们喝茶聊天,就是不提赵侍郎被抓的事,赵夫人好几次想要提起,都被陈大太太巧妙地避开了,专门捡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说,丝毫不提任何正事。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赵夫人又气又急,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把赵侍郎被抓的事情说了,“陈姐姐,实不相瞒,我今日来府上,就是想求见一下陈阁老,想请他帮忙想想办法,救救我家老爷。” 陈大太太露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不说她先前故意耽搁时间,反倒责怪起赵夫人来,“哎呀,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看我,跟我话家常的。” 赵夫人虽然不及陈大太太有手段,但也不是傻瓜,她哪里不知道陈大太太先前是故意跟她扯东扯西不说正事,只是如今需要求陈阁老,再大的委屈都要忍了,陪着笑脸说好话,“陈姐姐,不知陈阁老有没有在家?” “实不相瞒,你来得真不是时候,父亲今日正好不在家,他有事去了保定府。”陈大太太一脸惋惜地道。 “那陈阁老什么时候回来啊?”赵夫人急切出声。 陈大太太为难地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女眷,只管家中内宅的事务,公公身为阁老,位高权重,很多政事都不是我这样的晚辈该知道的。” 这话就是委婉地告诉赵夫人,陈阁老不在,陈家帮不上忙,她还是另求她人才好。 “……确实如此,是我要求过了。”赵夫人听懂了陈大太太的话,一颗心猛然往下沉,想起赵侍郎以前还跟她讲过的话又悲从中起,以前赵侍郎还说陈阁老为人如何如何仗义,如何如何乐于助人,现在想来,竟是无限讽刺。 赵夫人勉力握住赵氏的手忍住身体的颤抖站起身来道:“今日打扰了,我就先告辞了。” “时候不早了,用过膳再走吧。”赵夫人假惺惺地挽留。 “不用了,多谢陈姐姐的好意,我家老爷还在牢里,我再去找其他人想想办法,时间紧迫,耽搁不得。”赵夫人明面上是拒绝用膳,但话里还是透出一股对陈家这样袖手旁观连举手之劳都不肯相帮的埋怨和恨意。 陈大太太被这么噎了一下,脸上肌肉僵了僵,反正也不是真心想要留赵夫人母女两人用膳,巴不得赶紧让她们走了才好,“那我让人送你们出去吧。” 赵夫人拉着赵氏的手,朝陈大太太行了一礼,然后就满腹委屈和心酸的离开了陈府。 “娘,陈阁老不愿意帮忙,我们该怎么办?”赵氏紧张地抓着赵夫人的手,她的父亲被抓了,她们却找不到人帮忙,连后面的陆都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 赵夫人也头疼得很,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几乎疼得快炸开,以前赵侍郎在家的时候,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丝毫不要她操心,她只管享福就好,没想到如今出了事,她连一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只觉得日子艰难,昏天暗地,举步维艰。 该怎么办? 有没有谁可以救救自家老爷? 赵夫人把所有能想的人都想了一遍,最后终于想到一个人——二皇子陆瑾祥。虽然二皇子陆瑾明从来没到过赵家作客,表面上赵侍郎跟二皇子也没有什么来往,但是她曾经听自家老爷说过,他在帮二皇子办事。更何况二皇子现在就在吏部办差,如今出了事,二皇子不应该不管她家老爷才是。 如此一想,赵夫人便决定去一趟端王府,找陆瑾祥帮忙。 …… 秦|王府里,陆瑾明在书房里看底下人传来的书信,暗卫从阴影处无声无息地走出来,陆瑾明头也不抬地道:“情况怎么样了?” 暗卫道:“赵夫人先去了一趟陈阁老府上,呆了一个多时辰就离开了,然后又去了端王府,一刻钟之后才出来。” 陆瑾明抿了一下嘴角,“知道了,下去吧。” 暗卫便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陆瑾明把书信放在桌上,伸手揉揉眉心。 现在看来,事情都如他预料的那样,二老爷姚启顺、赵侍郎、陈阁老、陆瑾祥他们四个人是一伙的,而吏部的其他人,如曹尚书、吕侍郎、宋郎中等人跟四皇子又是一伙的。然后曹尚书的儿子曹文在考前买到了试题,而卖试题给他的那个人却在京郊被找到吊死在一个破庙里。这件事看起来死无对证了。 到底是曹尚书这边的人漏了考题,还是二皇子那边的人要陷害他?或者是四皇子要借此事除掉二皇子,只是考题漏出来之后,曹尚书的儿子曹文无意中买到了考题? 依曹文交代的供词,他说他是背着曹尚书买的考题,因为知道许举人文采出众,又落魄穷困,才会以金钱以诱之,让他写了这篇稿子。而没有给他银子,还把他打晕送出京城去,是怕他把他买文章的事说出去,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以大理寺审案的残酷手段,曹文一个文弱书生根本不敢说假话。如果他的供词是真,只能证明曹尚书不知道他买考题的事情,并不能证明曹尚书在此事中没有问题,这件案子还得继续查下去。 如此,陆瑾明便亲自去了一趟大理寺,一夜未归。 第二天,姚锦绣正在听管事回话,就看到珍珠在门外张望,示意她出去一下,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姚锦绣便让管事停了一下,起身去了隔间。 珍珠一见她进门,急忙上前来道:“柳二过来了。” “出什么事了?”姚锦绣皱眉问,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柳二慌忙从门口进来,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三小姐,二少爷被抓了。” 第2017章 01.02 姚锦绣大吃一惊,脑袋有些发懵,此前她还问过陆瑾明泄露考题的事情会不会牵扯到姚家,陆瑾明还说有他在不会有事,却没想才这么几日,姚锦睿就被抓了。 “是怎么会被抓的?你把话说清楚。” 柳二便把早上姚锦睿被人抓走的经过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早上衙门里来了人,不由分说就把二少爷抓走了,说是二少爷也牵扯进了会试泄露考题的案子里,要带二少爷去衙门里问话。” “是谁来抓的?”姚锦绣稳住心神道。 柳二摇摇头,“不认识,只知道是大理寺的人。” 自从会试泄露考题的事情揭发出来后,皇上就把这件案子交给了陆瑾明,这段日子陆瑾明几乎都呆在大理寺里,大理寺会去姚家抓人,肯定是经过他允许的。 想到这一点儿,姚锦绣就难受得紧,陆瑾明昨天出门后一晚上都没回来,事先也没有跟她提一句,就这么把她二哥给抓了,越想越难以平静,她得问问陆瑾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锦绣叫了丁管家来问话,“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丁管家恭敬地道:“王妃有要紧事吗?王爷在大理寺办案,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你叫个人去大理寺看看,给王爷带句话,就说我有话要跟他讲。”虽然明白陆瑾明这是秉公办事,但涉及到姚家,涉及到姚锦睿,姚锦绣完全无法淡定,她想要亲自问一问陆瑾明才能放心。 刚才丁管家已经知道姚家来人了,听说是姚锦睿出了事儿,姚锦绣现在要见陆瑾明肯定跟姚锦睿有关,想到姚锦绣和陆瑾明自成亲之后一直感情深厚,恩爱有加,或许陆瑾明会愿意为了她破例也不一定,如此想法在丁管家脑海里转了一圈,便道:“奴才这就叫人去大理寺叫王爷。” 丁管家很快安排了人去大理寺,陆瑾明一晚上都在大理寺看卷宗和供词,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人现在成了狗咬狗的状态,都说是对方泄露的考题,却又没有确切的证据。姚锦鸿被审问的人吓了一通,牵扯出来不少人,各个都是在考试前买了会试试题的,其中就有姚锦睿。手下的人把名单报到陆瑾明这儿来的时候,还试探着问要不要把姚锦睿的名字划掉。陆瑾明看了看名单上的名字,没有同意,“就照名单上的名字,把所有人都叫到大理寺来问话。” 手下的人不太确定地“哦”了一声,拿着名单没有动,还在等着陆瑾明改口。 陆瑾明见他没动,一挑眉毛,扬声道:“还不快去。” 手下的人才明白陆瑾明是真的要他去照着名单抓人,不是说假话,连忙答应着跑了出去,带着人就去抓人了,姚锦睿自然也被抓到了大理寺。 为了避嫌,陆瑾明没有去看姚锦睿,只是交待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去问话,那几个人也还可靠,看在陆瑾明的面子上没对姚锦睿用刑,完全按照流程去问话,也给姚锦绣暗示了,叫他该说的才说,不该说的不要乱说,姚锦睿再笨也懂对方的意思,问到什么就答什么,真不知道的就老老实实说不知道,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话问完了,也没有为难他,只叫他好生在牢房里呆着就是。 姚锦睿有心问点儿外面的情况,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便老老实实地在牢房里呆着,说心里不害怕不紧张是假的,却也坚持自己没干泄露考题的事情,自己也应该不会有问题。 陆瑾明看了姚锦睿的供词,就跟他事先想的一样,姚锦睿那个老实性子,也不是会干出买考题这种事的,只是现在被姚锦鸿胡乱点到了名字,那么多人都抓到大理寺来问话了,也不能独独落下他,只能暂时先委屈他在牢房里呆几天了。 王府里的下人到大理寺来找陆瑾明,门口的差吏领着人进来,陆瑾明一看就知道是姚锦绣已经知道了姚锦睿被抓的事情了,他站起身来,没等府中的下人开口,就大步往外走,“走吧,回府去。” “嗳。”下人连忙跟上,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自家王爷请动了,有些喜出望外。来的路上他还在想要怎么才能把自家王爷请回去,要知道自家王爷是为了忙差事可以十天半个月不休息的厉害人物,并不是他几句话就能把人请动的,可是临出门丁管家又跟他说了,必须把王爷请回府,这是王妃吩咐过的,要是请不回王爷他也不用回去了,他心里怕得要死,一直战战兢兢的,完全没想到今天自家爷会这么这么好说话,这么想来,还是自家王妃的面子比较大啊。 一路飞奔回府,陆瑾明在大门口下了马,把缰绳丢给小厮,快步就走进了府里。 问了一下下人王妃在哪儿? 得知姚锦绣在花厅就直接赶了过去。 进了花厅,陆瑾明就见姚锦绣坐在桌边,看到他的时候脸上都没有笑容,一看就是已经知道了姚锦睿被抓的事。 “我二哥的事是怎么回事?他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也会被抓了?是不是搞错了?”姚锦绣担心姚锦睿在牢里受苦,也不跟陆瑾明拐弯抹角了,直接就向他询问情况。 陆瑾明在她身旁坐下,把在大理寺审问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是姚锦鸿被大理寺的人审问,他就扯了好些人出来,说你二哥在考前也买了会试考题,这消息瞒不住,需要把人叫过来问问情况。” 居然是姚锦鸿胡乱攀咬到姚锦睿的身上,这二房一家,有好处的时候只想着自己,没好处的时候就像一只疯狗一样胡乱咬人,两家人都分家了,他们还不消停,简直太过分了! 姚锦绣真是恨死姚锦鸿了,又担心姚锦睿的安危,大理寺的牢房不是那么好呆的,紧张地抓着陆瑾明的手问,“我二哥不会有事儿吧?” “你二哥还好。”陆瑾明反手握住姚锦绣的手,稍微用了一点点力,力道适中,既不会伤到她,又能让她放心,“我有跟审问的人打招呼,他们知道分寸,会照顾你二哥,你放心好了,等这几天过了,把话问清楚了,你二哥就能放出来了。” “我能去看看他吗?”牢房那个地方,又脏又乱,好端端的人在里面呆几天也能呆出病来,何况还是这样的无妄之灾。 陆瑾明这就不能答应她了,“现在还不能去,二皇子和四皇子那边都盯着呢!”再多的话却是不能说的,二皇子刚去吏部办差,一场会试就出了漏题事件牵扯出这么多的人,四皇子一派的好多人都馅了进去,两方人马现在正掐得厉害,互不相让,他负责办这件案子,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给利用,是如论如何也不能给他们机会的。 不能去看姚锦睿,姚锦绣能理解陆瑾明的难处,没有强求,但难免心情低落,连带着陆瑾明也跟着心情不好了。王府里透着一股低气压,下人们都干活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两个主子。 第二天一早,姚锦绣回了一趟姚家,只因大老爷姚启辉给她带了话,让她回家去一趟。姚锦睿被抓了,大老爷姚启辉也是担心得很。 姚锦绣刚到家,大太太谢氏见到她,装模作样哀叹两声,“锦绣啊,你说着好端端的,怎么就摊上这么场灾祸了啊?王爷不是管着大理寺吗?你就不能求求王爷把你二哥放回来吗?” 这哪里是在帮着姚锦睿说好话,分明就巴不得往这件事上火上浇油,闹得越大越好。大太太谢氏要是真的愿意替姚锦睿考虑,就应该知道,现在陆瑾明管着这件案子,一家人就更应该安安静静的不要惹事儿,在没有把事情查清楚之前,更不应该大张旗鼓地说让陆瑾明把姚锦睿放回来的话,凡是说这样的话都是别有用心,是恨不得把陆瑾明也拉下水。 姚锦绣自然也不上当,狠狠地瞪了大太太谢氏一眼,“大太太此话差矣,王爷奉皇上之命查办此案,就应该秉公办理,不能辜负了皇上对王爷的信任。再者我二哥清者自清,只要他没有做过,就不会有事。等事情查清楚了,衙门里还了我二哥清白,自然就能放回来,也用不着大太太费心。” “你,你这是不识好人心。” 姚锦绣扯动嘴角冷笑了一下,“大太太还是替四妹妹的婚事多费心一些吧,成亲的嫁妆都准备好了吗?不要到时候手忙脚乱的,那就不好看了。” “你……” “不说了,我去见父亲。”姚锦绣不再理会讨厌的大太太谢氏,一拂袖大步走了。 姚锦绣径直去了书房见大老爷姚启辉,被问起姚锦睿的情况,姚锦绣道:“王爷有拜托下面的人照顾二哥,二哥清者自清,只要把事情问清楚了就会放回来,不会有事儿。” “那就好。”大老爷姚启辉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好,现在听了个准信儿才松了口气。 两父女刚坐下说话,隔了两条街的二太太曾氏就闻讯赶来了,一进门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锦绣,好锦绣,你要救救你二叔和大哥啊,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这样被抓了啊,我求你去给王爷说说好话,让他把你二叔和大哥放出来吧。” 都到现在这种时候了,二太太曾氏还是一副拎不清状况的模样,更何况姚锦睿被抓还是因为姚锦鸿的胡乱攀咬,害得姚锦睿被拉到牢里去受苦,姚锦绣恨他们一家都来不及,凭什么要好心的救他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二太太,你们家那么厉害,跟二皇子走得那么近,你怎么不去求他,来求我有什么用,没见我二哥被抓了还没救回来吗?这都是拜你那个好儿子所赐!” “你,你说什么?”二太太曾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姚锦绣。 姚锦绣真是恨不得骂她一顿好解心头之恨,“你儿子是个什么德性你不知道吗?除了会陷害别人还会做什么好事?” “不,不会的,我儿子不会做那样的事!”二太太曾氏摇着头道:“你不肯救就算了,何苦说这样污蔑人的话!” 姚锦绣愤恨地道:“对,我就是不会救他那样的祸害!” 第2017章 .01.03 二太太曾氏气得浑身发抖,她这两日求完了所有能求的人,自二老爷姚启顺进了吏部,与陈阁老和二皇子结交之后,身边但凡是有些眼色的人,哪个不是对她巴结奉承、讨好逢迎?可是没想到二老爷姚启顺和姚锦鸿一出事,那些人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稍微有些脸皮不那么厚的还愿意见上一见,陪着说些话最后都是婉拒不愿意帮忙,有些翻脸无情的人甚至是见都不愿意见一下,直接让她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她到如今是完全没有了法子,得知姚锦绣回了姚家,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以求她能够看在两家是亲戚的份上出手相帮。谁知道姚锦绣却是这么恶毒残忍,眼看着自己的二叔和大哥被关在牢里受折磨也不愿意帮忙。 “你真是铁石心肠。”二太太曾氏对姚锦绣充满了怨恨,指责她的自私无情,半点儿亲情都不顾。 姚锦绣就笑了,冷声道:“二婶,你这话是不是说反了?当初你们家死活闹着要分家,父亲对你们好言相劝,你们半点儿听不进去,自以为搭上了陈阁老和二皇子就高枕无忧了。现在出了事,怎么没见他们帮忙救人?你来求我相助,也要有求人的态度!更何况,大哥被抓了,关我二哥什么事?他在牢里不好好交代自己犯的错,还胡乱拖了我二哥下水,这笔账我都还没跟你们家算清楚,你还有脸来指责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大善人好欺负?还是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以为你们那样无情地对待我们家,我还能对你笑脸相迎?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二太太曾氏脸色阵青真白,自己干的龌蹉事被姚锦绣这么毫无遮掩的说出来,只觉得脸上无光。当初她和二老爷姚启顺为了分家闹得那么过分,是打着以后不会有求于大房一家的主意的,要知道当时姚锦莲在宫里刚封了贵人,二老爷姚启顺又官场顺遂交际顺利事事顺心,而大老爷姚启辉却只是一个在鸿胪寺坐冷板凳的少卿,两个人相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二老爷比大老爷大有可为,她们二房也是不想被大房连累嘛! 然而这话现在却只能烂在肚子里,半点儿也不敢表现出来,二太太曾氏心里恨得要命,但也不得不放下身段说好话求姚锦绣,“锦绣,以前二婶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原谅着,你大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等他回来我骂他罚他,让他过来给你们赔罪。只是现在你二叔和大哥都被关在牢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受苦受折磨,那牢里哪里是人待的地方,还请你跟五爷好好说说,早点儿把他们放出来吧,就当我求你了。”又转头去求大老爷姚启辉,“大哥,以前都是我不对,二老爷好歹是你的亲兄弟,你不能这样看着不管啊!” 这话说得还过得去,大老爷姚启辉在旁边看了又心软,刚要开口帮二太太曾氏说话,就被姚锦绣一个冷眼扫了过去,便自动闭了嘴,只听得姚锦绣皱着眉头为难道:“二婶,你以为我不想帮忙吗?是帮不了啊!你看我亲二哥被抓了,王爷都不管,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要二叔和大哥没有做错事,大理寺的人迟早会查清楚还他们清白,你就安安静静在家里等着,不要到处乱蹿乱说话,就当是少添乱多帮忙了。” 这一番话就是婉拒了,一是姚锦绣要顾着陆瑾明,现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万万出不得半点儿差错。二是姚锦绣确实不想帮二房,让他们吃点苦头受点儿教训也好,免得稍微日子好过一点儿就跳起来惹人烦。 “锦绣,你就真的不愿意帮忙吗?”二太太曾氏几乎要哭出来,她都这么低三下四地跟她说好话了,还是不能让姚锦绣答应帮忙,她不帮,她最后的希望都要破灭了。 姚锦绣依旧不为所动,“二婶,不是我不帮,是我帮不上忙啊!” 二太太曾氏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愁容满面,一步步走了出去。 待二太太曾氏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大老爷姚启辉不忍心地道:“锦绣,这事儿你就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吗?” 姚锦绣看着大老爷姚启辉有些无语,撇了一下嘴道:“我干嘛要帮她,他们害了二哥还不够吗?让他们受点儿教训再说。如果真的没干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大理寺的人也不会冤枉他们。真干了亏心事,我想帮也帮不上。” …… 姚锦绣回了秦|王府,陆瑾明还没有回来。倒了叫了人回府传话,说他晚上回不来了,叫她一个人早些吃饭睡觉。 又是一个人。 姚锦绣吃个晚膳都没胃口了,早知道留在姚家陪大老爷姚启辉用完晚膳再回秦|王府了。 饭菜上了桌,就只有姚锦绣一个人吃,她就叫了珍珠和翡翠来陪她一起用膳,两个人先还拘谨,姚锦绣发了话,让她们坐下来一起用膳,毕竟是伺候了这么久的时间了,都了解姚锦绣的性格,两个人陪着姚锦绣用了晚膳,又在园子里散了步,等时间晚了,就伺候姚锦绣上床休息。留了翡翠负责守夜。 半夜里姚锦绣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身边躺了下来,光是那熟悉的味道就知道是陆瑾明,睁开朦胧的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俊脸,“怎么觉得脸都瘦了。” 陆瑾明伸手捞她到怀里抱住,头埋在她颈项处闷笑出声,“天天见面都一样,哪里睡瘦了?” 姚锦绣觉得睡得有点儿不舒服,又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更好的位置靠在陆瑾明的怀里,小手在他腰间捏了两下,咕哝一句,“就是觉得瘦了……” 陆瑾明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要乱摸。” “嘻嘻。”姚锦绣闭着眼睛在他身上蹭了蹭,“睡觉了。” “你挑起来就不管了还要睡觉,哪那么容易!”陆瑾明翻身就把姚锦绣压在了身下……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姚锦绣骨头都要散架了,摊在床上连动都不想动一下,难得的是陆瑾明居然也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这些日子他太忙了,睡觉的时间少得很,难得能像这样睡个饱。 温煦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姚锦绣侧着头看了陆瑾明好一会儿,棱角分明的五官从侧面看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忍不住伸出手指沿着他的额头、鼻梁、嘴唇一路画下来,手指刚点到嘴唇边上,陆瑾明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张嘴含住了她的手指。 “呀!”姚锦绣吓得惊叫了一声,大清早偷偷调戏陆瑾明还被抓了个正着,姚锦绣羞得满脸通红,真想找个洞躲起来。 陆瑾明把她的手指捏在手心里,侧过头去,嘴角含笑看着她,“看起来精神很好啊,看来是我不够努力!” “不要!”昨天晚上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姚锦绣才不要再来一次呢,她怕骨头会散架了,“我等会儿还要见府里的管事,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处理,我身上还酸了,待会儿都不好见人了。” “那我帮你揉揉吧。”陆瑾明讨好地道。 “不用了不用了。”姚锦绣连连摆手,“我马上就要起了,你不用去衙门吗?” 陆瑾明把胳膊悠闲地枕在脑后,慢悠悠地道:“不用,事情都交代好了,他们知道该怎么办,我都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今天休息一下。” “那你再睡会儿吧,我去吩咐她们准备早膳。” 姚锦绣作势要起床,陆瑾明连忙把她按回了床上,有力的手臂圈住她,亲密的把头埋在她胸前,闷声道:“早膳不用急,陪我再睡会儿吧。” “呃。”姚锦绣被陆瑾明按了回去,抱在怀里就不撒手了,姚锦绣不好动,僵着身子任他抱着。 陆瑾明拍拍她的身子,哄着她道:“睡觉,乖。” 好吧,那就再睡会儿。 姚锦绣放软了身子缩进陆瑾明怀里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姚锦绣醒来的时候,陆瑾明已经醒了,姚锦绣要拉床头的铃铛唤翡翠她们进来伺候,陆瑾明却阻止了她,亲自拿了衣物过来,温柔地道:“今天让为夫来伺候你。” “我怎么觉得有点儿危险的味道?”姚锦绣一边狐疑地看着他,一边展开双臂让他给她穿衣服。 陆瑾明站到她的身前,屈起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想太多。” “呵呵。” 穿好了衣服,陆瑾明才叫了翡翠她们进来伺候姚锦绣梳洗。再陪着姚锦绣用过早膳。姚锦绣去见府中的管事,陆瑾明则去了书房办公。 半个时辰后,姚锦绣处理完府中事,陆瑾明还在书房里,姚锦绣就泡了热茶给他送去。 陆瑾明坐在书桌边写东西,朝她招招手把叫她到身边去。姚锦绣把手中的茶放到桌上,偏头看他写的折子,脸色变了变,“会试案有结果了?” 陆瑾明抿了一下嘴角,“很快就会有结果。” 第01章 月04 接下来半个月,京城里都人心惶惶的,大理寺抓了不少人去问话,没被抓到的人家也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祸从天降。直到会试泄露考题案最终了结,京城里才恢复到平静。 在这件案子中,四皇子和二皇子互相挖坑给对方跳,才闹出这一场会试泄露考题案。最后曹尚书判了斩立决、曹文判了流放三千里,陈阁老被皇上斥责,回家就称病了,皇上得了陈阁老生病的消息,当着文武大臣的面道了一句陈阁老是老了,这个跟变相要陈阁老上自己辞呈是一个道理,陈阁老在府中得了消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晕死过去,最后彻底病倒了。赵侍郎也遭了贬斥,好在他对此案并不知情,只是治了失察之罪过,连降三级。二老爷姚启顺的差事也给撸了,暂时没有安排去处,让人给打了三十大板抬回家。姚锦鸿身为举子,品行不端,虽然没有参与会试泄题一案,但在整个审讯中为了脱罪,胡乱攀咬他人,也被打了三十大板抬回家。大理寺最后查明姚锦睿是被人诬陷,还了姚锦睿的清白,让人把他送了回去。 姚锦绣得了消息,赶回姚府看望姚锦睿。虽然姚锦睿在牢里的时候身体没有受苦受折磨,但是精神上的压力还是很大,二十多天下来,人都瘦了一大圈,走路都打飘。 大门口放了火盆,柳二上去扶着姚锦睿垮过火盆进了屋,姚锦绣端来事先做好的猪脚面线放到他身前的桌上,“平安回来就好了,吃点儿猪脚去去霉气。” “是应该好好去去霉气,谢谢你阿绣。”姚锦睿端着猪脚面线,激动地红了眼眶,在牢里经历了这么一场,能平安的回来真是太不容易了,他在牢里没有受苦受罪也是人家看在五爷陆瑾明的份上,这也是托了姚锦绣的福,但愿从此之后一帆风顺不要再起波澜,所有人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第一次会试考试的成绩被取消作废,朝廷定于一个月后再考,姚锦睿除了在家休养就是努力看书,争取下一次的会试能考个好成绩。 姚锦绣留了些滋补身体的药膳方子,让大厨房的人每日负责做好了之后给姚锦睿送去。 大太太谢氏是懒得管这些的,姚锦睿考好了,她搭着面上有光,姚锦睿考不好,她不会吝啬多踩两脚。当然,她现在也没时间管这么多了,再多七八日姚锦慧就要出嫁了,她在忙着给姚锦慧操持亲事的事情。尽管之前大太太谢氏不太满意唐旭,但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唐家给的聘礼也很丰厚,总还是要让姚锦慧风风光光嫁出去的,不然她这个当母亲的也说不过去,外面的人都看着的。 如此过了七八日,就到了姚锦慧成亲的日子。姚锦绣势必是要去前去观礼的,起得也比平日里早些。陆瑾明也跟着一起起身,姚锦绣让他回去再睡会儿,陆瑾明却说他陪她一起去。 “你不是很忙吗?” “一天不打紧。” 这是陆瑾明给姚锦绣面子,放下手中的事陪着她一起回去姚家观礼,只让姚锦绣一个人回去,外人不明就里的该有闲话了。 两个人便一起回的姚家,平日里大太太谢氏跟姚锦绣两兄妹有再多的矛盾,今日看到姚锦绣把陆瑾明带回来给她长了不少面子,她也不那么阴阳怪气地说话了,欢欢喜喜地招呼他们两人入座。旁人都是会察言观色的,见陆瑾明携姚锦绣一起回姚家观礼,对大太太谢氏也是刮目相看了。 姚锦绣坐了一会儿就去后院看姚锦慧,今日的姚锦慧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头上戴着凤冠,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欢喜。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人,最欢喜的那一天就是成亲的那一天。 姚锦慧以前跟姚锦绣有诸多矛盾,随时时间慢慢过去,经历的事情多了,姚锦慧的性格改变不少,如今她也要嫁人了,以前对姚锦绣的那种厌恶也消散了,剩下的多是姐妹情。 “三姐姐,我还在想你怎么还不来,都准备叫丫鬟出去看了。” 姚锦绣笑着上前,握住她的手,“我这不是来了么。”说着让珍珠把她准备的礼物送上来,一套绿翡翠首饰头面,翡翠翠绿透亮,光彩四溢,映得人脸上都在发光。 “这套头面送给你。” “这太贵重了。”以前谢家富贵堂皇,金山银海,姚锦慧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尽管后来谢家落魄了,姚锦慧的日子不如以前,但辨识好东西的眼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一眼就看出了这首饰头面价值不菲,竟是有些不敢收了。 姚锦绣道:“今天是你成亲的大喜日子,这是我的心意,收下吧。” “三姐姐……”姚锦慧红了眼眶,“你人真好。以前都是我对不起你。” 姚锦绣微微一笑,“说这些干什么,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以后大家都好好的过日子才是。” “嗯,我知道。”姚锦慧点点头,心里十分感激姚锦绣,以前都是她故意找姚锦绣的麻烦,姚锦绣却从来没跟她计较过,其实姚锦绣从始至终对她都挺好的,只怪她明白得太晚了,又劝不了大太太谢氏不要钻牛角尖,才搞得两个人关系不好,今日之后她就嫁人了,希望以后都能好起来吧。 半个时辰后,唐旭带着迎亲队伍来结新娘子,一群人欢声笑语热热闹闹地把姚锦慧送上花轿。鞭炮声响起,唢呐吹出喜悦,唐旭骑在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抬起新娘子渐渐远去。 目送迎亲队伍走远,姚锦绣心里有些激动,陆瑾明握紧了她的手,姚锦绣回头看他,陆瑾明对她露齿一笑,“你好像比新娘子还激动。” 回答陆瑾明的是拳头,姚锦绣捶了他一下,“她是我妹妹。” 宽大的袖子遮住陆瑾明紧握姚锦绣的手,却无法掩饰他对她的关心和爱护,“我以为你跟你妹妹关系也不好的,这么看起来其实还不错。”所以今天才要陪着她一起来撑场子,免得她被人看低了去。 “以前是真不好,谢家倒了之后,她吃了不少苦,慢慢就变得懂事了,人总要学会长大。” …… 经历了上一次会试漏题案之后,京城里消停了好一阵子,各个派系的人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皇上逮住错处发作。秦|王府里的日子平顺如水流过,很快就到了第二次的会试。 这一次补试,姚锦绣一早就给姚锦睿安排好了人手,依然是蒋六和柳二去负责姚锦睿的安全,有上一次的危险在前,这一次大家也都小心谨慎,确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好在三天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姚锦睿这一次发挥得不错,自我感觉良好,就只等放榜的日子了。 而二房姚锦鸿那儿,因为会试案在牢里被打了三十大板,伤筋动骨一百天,二太太曾氏很着急地替他请了不少大夫去看伤,短短三十天也不够他把伤养好,功课也没能复习,自然就错过了这一次补试的机会,气得在家砸东西泄愤。 赵氏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性子,加上娘家、婆家都出了事儿,她来回奔波了几趟,又要照顾伤患,没几日把自己给累病倒了。二太太曾氏心里烦躁,嘴上又说话缺德,以前看在赵侍郎的份上还诸多顾忌,现在大家都成了一滩烂泥,她也是心生埋怨,整日在家骂人,骂赵氏故意装病把家里乱七八糟的事都丢给她。 言多必失,人心难测,二太太曾氏天天在家里骂人,总会有人把她骂的话传出去,等话传到赵家人耳中,降了职的赵侍郎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就让赵夫人带了人去找二太太曾氏理论,两个人自然大吵了一架,双方还差一点儿打起来。自家的女儿自己疼,赵夫人二话不说就把赵氏接回了赵家,还给二太太曾氏放了狠话,叫她好自为之。气得二太太曾氏捶胸顿足,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一个人的心扭曲了,满腹怨气,老起来就特别的快,二太太曾氏看起来比大太太谢氏都要大十岁了。 姚锦绣是在会试放榜那天,得知姚锦睿考了二甲第三十四名回去恭喜他的时候,见了二太太曾氏一面。 那天二太太曾氏穿了一身八成新的月白色褙子,头上插了两只金簪子,面上敷着厚厚的粉也遮掩不了她脸上的憔悴,眼底下一团青黑色,嘴角往下垮,丧气得很,看得人都不太舒服。 姚锦绣客气地叫了一声“二婶”就不搭理她了。二太太曾氏倒是几次找话跟她说,都被她敷衍过去了,根本不跟她聊天。 二太太曾氏坐在一边,手揪着帕子几乎快要揉碎了。现如今大方的姚锦睿中了进士,虽然只是三十四名,但也比姚锦鸿强。又有五爷陆瑾明在前面帮忙,可以预见他的仕途会十分顺利。二太太曾氏就又想像以前那样来巴结大房了。她知道姚锦绣在姚家说话最管用,就很想跟姚锦绣套近乎,可惜姚锦绣根本不理她,她只能在旁边坐冷板凳,那滋味儿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 不得不说二太太曾氏还是挺会忍耐的,以前她对大太太谢氏也是忍了十几年,这一次忍一忍也就过了,一直坚持着没有离去,直到姚锦绣出去更衣,二太太曾氏才跟了上去,拦住姚锦绣道:“秦王妃,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这一次她连“阿绣”都不叫了,是清楚明白姚锦绣真的不喜欢她,她也懒得再套什么近乎了。 姚锦绣顿住脚步,在她脸上扫了一遍,好笑地看着她,“你的秘密我不感兴趣。” 眼见姚锦绣要走,二太太曾氏连忙上前一步,“如果我要说的是江氏真正的死因呢?” 第01章 月05 早上9点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 刺史臧旻上表奏其功,除坚为盐渎丞,又除盱眙丞、下邳丞。今见黄巾寇起,聚集乡中少年及诸商旅,并淮泗精兵一千五百余人,前来接应。 朱儁大喜,便令坚攻打南门,玄德打北门,朱儁打西门,留东门与贼走。孙坚首先登城,斩贼二十余人,贼众奔溃。赵弘飞马突槊,直取孙坚。坚从城上飞身夺弘槊,刺弘下马;却骑弘马,飞身往来杀贼。孙仲引贼突出北门,正迎玄德,无心恋战,只待奔逃。玄德张弓一箭,正中孙仲,翻身落马。朱儁大军随后掩杀,斩首数万级,降者不可胜计。南阳一路,十数郡皆平。儁班师回京,诏封为车骑将军,河南尹。儁表奏孙坚、刘备等功。坚有人情,除别郡司马上任去了。惟玄德听候日久,不得除授,三人郁郁不乐,上街闲行,正值郎中张钧车到。玄德见之,自陈功绩。钧大惊,随入朝见帝曰:“昔黄巾造反,其原皆由十常侍卖官鬻爵,非亲不用,非仇不诛,以致天下大乱。今宜斩十常侍,悬首南郊,遣使者布告天下,有功者重加赏赐,则四海自清平也。”十常侍奏帝曰:“张钧欺主。”帝令武士逐出张钧。十常侍共议:“此必破黄巾有功者,不得除授,故生怨言。权且教省家铨注微名,待后却再理会未晚。”因此玄德除授定州中山府安喜县尉,克日赴任。 玄德将兵散回乡里,止带亲随二十余人,与关、张来安喜县中到任。署县事一月,与民秋毫无犯,民皆感化。到任之后,与关、张食则同桌,寝则同床。如玄德在稠人广坐,关、张侍立,终日不倦。到县未及四月,朝廷降诏,凡有军功为长吏者当沙汰。玄德疑在遣中。适督邮行部至县,玄德出郭迎接,见督邮施礼。督邮坐于马上,惟微以鞭指回答。关、张二公俱怒。及到馆驿,督邮南面高坐,玄德侍立阶下。良久,督邮问曰:“刘县尉是何出身?”玄德曰:“备乃中山靖王之后;自涿郡剿戮黄巾,大小三十余战,颇有微功,因得除今职。”督邮大喝曰:“汝诈称皇亲,虚报功绩!目今朝廷降诏,正要沙汰这等滥官污吏!”玄德喏喏连声而退。归到县中,与县吏商议。吏曰:“督邮作威,无非要贿赂耳。”玄德曰:“我与民秋毫无犯,那得财物与他?”次日,督邮先提县吏去,勒令指称县尉害民。玄德几番自往求免,俱被门役阻住,不肯放参。 却说张飞饮了数杯闷酒,乘马从馆驿前过,见五六十个老人,皆在门前痛哭。飞问其故,众老人答曰:“督邮逼勒县吏,欲害刘公;我等皆来苦告,不得放入,反遭把门人赶打!”张飞大怒,睁圆环眼,咬碎钢牙,滚鞍下马,径入馆驿,把门人那里阻挡得住,直奔后堂,见督邮正坐厅上,将县吏绑倒在地。飞大喝:“害民贼!认得我么?”督邮未及开言,早被张飞揪住头发,扯出馆驿,直到县前马桩上缚住;攀下柳条,去督邮两腿上着力鞭打,一连打折柳条十数枝。玄德正纳闷间,听得县前喧闹,问左右,答曰:“张将军绑一人在县前痛打。”玄德忙去观之,见绑缚者乃督邮也。玄德惊问其故。飞曰:“此等害民贼,不打死等甚!”督邮告曰:“玄德公救我性命!”玄德终是仁慈的人,急喝张飞住手。傍边转过关公来,曰:“兄长建许多大功,仅得县尉,今反被督邮侮辱。吾思枳棘丛中,非栖鸾凤之所;不如杀督邮,弃官归乡,别图远大之计。”玄德乃取印绶,挂于督邮之颈,责之曰:据汝害民,本当杀却;今姑饶汝命。吾缴还印绶,从此去矣。”督邮归告定州太守,太守申文省府,差人捕捉。玄德、关、张三人往代州投刘恢。恢见玄德乃汉室宗亲,留匿在家不题。 却说十常侍既握重权,互相商议:但有不从己者,诛之。赵忠、张让差人问破黄巾将士索金帛,不从者奏罢职。皇甫嵩、朱儁皆不肯与,赵忠等俱奏罢其官。帝又封赵忠等为车骑将军,张让等十三人皆封列侯。朝政愈坏,人民嗟怨。于是长沙贼区星作乱;渔阳张举、张纯反:举称天子,纯称大将军。表章雪片告急,十常侍皆藏匿不奏。 一日,帝在后园与十常侍饮宴,谏议大夫刘陶,径到帝前大恸。帝问其故。陶曰:“天下危在旦夕,陛下尚自与阉宦共饮耶!”帝曰:“国家承平,有何危急?”陶曰:“四方盗贼并起,侵掠州郡。其祸皆由十常侍卖官害民,欺君罔上。朝廷正人皆去,祸在目前矣!”十常侍皆免冠跪伏于帝前曰:“大臣不相容,臣等不能活矣!愿乞性命归田里,尽将家产以助军资。”言罢痛哭。帝怒谓陶曰:“汝家亦有近侍之人,何独不容朕耶?”呼武士推出斩之。刘陶大呼:“臣死不惜!可怜汉室天下,四百余年,到此一旦休矣!” 武士拥陶出,方欲行刑,一大臣喝住曰:“勿得下手,待我谏去。”众视之,乃司徒陈耽,径入宫中来谏帝曰:“刘谏议得何罪而受诛?”帝曰:“毁谤近臣,冒渎朕躬。”耽曰:“天下人民,欲食十常侍之肉,陛下敬之如父母,身无寸功,皆封列侯;况封谞等结连黄巾,欲为内乱:陛下今不自省,社稷立见崩摧矣!”帝曰:“封谞作乱,其事不明。十常侍中,岂无一二忠臣?”陈耽以头撞阶而谏。帝怒,命牵出,与刘陶皆下狱。是夜,十常侍即于狱中谋杀之;假帝诏以孙坚为长沙太守,讨区星,不五十日,报捷,江夏平,诏封坚为乌程侯。 封刘虞为幽州牧,领兵往渔阳征张举、张纯。代州刘恢以书荐玄德见虞。虞大喜,令玄德为都尉,引兵直抵贼巢,与贼大战数日,挫动锐气。张纯专一凶暴,士卒心变,帐下头目刺杀张纯,将头纳献,率众来降。张举见势败,亦自缢死。渔阳尽平。刘虞表奏刘备大功,朝廷赦免鞭督邮之罪,除下密丞,迁高堂尉。公孙瓒又表陈玄德前功,荐为别部司马,守平原县令。玄德在平原,颇有钱粮军马,重整旧日气象。刘虞平寇有功,封太尉。中平六年夏四月,灵帝病笃,召大将军何进入宫,商议后事。那何进起身屠家;因妹入宫为贵人,生皇子辩,遂立为皇后。进由是得权重任。帝又宠幸王美人,生皇子协。何后嫉妒,鸩杀王美人。皇子协养于董太后宫中。董太后乃灵帝之母,解渎亭侯刘苌之妻也。初因桓帝无子,迎立解渎亭侯之子,是为灵帝。灵帝入继大统,遂迎养母氏于宫中,尊为太后。董太后尝劝帝立皇子协为太子。帝亦偏爱协,欲立之。当时病笃,中常侍蹇硕奏曰:“若欲立协,必先诛何进,以绝后患。”帝然其说,因宣进入宫。进至宫门,司马潘隐谓进曰:“不可入宫。蹇硕欲谋杀公。”进大惊,急归私宅,召诸大臣,欲尽诛宦官。座上一人挺身出曰:“宦官之势,起自冲、质之时;朝廷滋蔓极广,安能尽诛?倘机不密,必有灭族之祸:请细详之。”进视之,乃典军校尉曹操也。进叱曰:“汝小辈安知朝廷大事!”正踌躇间,潘隐至,言:“帝已崩。今赛硕与十常侍商议,秘不发丧,矫诏宣何国舅入宫,欲绝后患,册立皇子协为帝。”说未了,使命至,宣进速入,以定后事。操曰:“今日之计,先宜正君位,然后图贼。”进曰:“谁敢与吾正君讨贼?”一人挺身出曰:“愿借精兵五千,斩关入内,册立新君,尽诛阉竖,扫清朝廷,以安天下!”进视之,乃司徒袁逢之子,袁隗之侄:名绍,字本初,现为司隶校尉。何进大喜,遂点御林军五千。绍全身披挂。何进引何顒、荀攸、郑泰等大臣三十余员,相继而入,就灵帝柩前,扶立太子辩即皇帝位。 百官呼拜已毕,袁绍入宫收蹇硕。硕慌走入御园,花阴下为中常侍郭胜所杀。硕所领禁军,尽皆投顺。绍谓何进曰:“中官结党。今日可乘势尽诛之。”张让等知事急,慌入告何后曰:“始初设谋陷害大将军者,止赛硕一人,并不干臣等事。今大将军听袁绍之言,欲尽诛臣等,乞娘娘怜悯!”何太后曰:“汝等勿忧,我当保汝。”传旨宣何进入。太后密谓曰:“我与汝出身寒微,非张让等,焉能享此富贵?今蹇硕不仁,既已伏诛,汝何听信人言,欲尽诛宦官耶?”何进听罢,出谓众官曰:“蹇硕设谋害我,可族灭其家。其余不必妄加残害。”袁绍曰:“若不斩草除根,必为丧身之本。”进曰:“吾意已决,汝勿多言。”众官皆退。次日,太后命何进参录尚书事,其余皆封官职。董太后宣张让等入宫商议曰:“何进之妹,始初我抬举他。今日他孩儿即皇帝位,内外臣僚,皆其心腹:威权太重,我将如何?”让奏曰:“娘娘可临朝,垂帘听政;封皇子协为王;加国舅董重大官,掌握军权;重用臣等:大事可图矣。”董太后大喜。次日设朝,董太后降旨,封皇子协为陈留王,董重为骠骑将军,张让等共预朝政。 第01章 月06 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缓存。 何太后见董太后专权,于宫中设一宴,请董太后赴席。酒至 半酣,何太后起身捧杯再拜曰:“我等皆妇人也,参预朝政,非其所宜。昔吕后因握重权, 宗族千口皆被戮。今我等宜深居九重;朝廷大事,任大臣元老自行商议,此国家之幸也。愿 垂听焉。”董后大怒曰:“汝鸩死王美人,设心嫉妒。今倚汝子为君,与汝兄何进之势,辄 敢乱言!吾敕骠骑断汝兄首,如反掌耳!”何后亦怒曰:“吾以好言相劝,何反怒耶?”董 后曰:“汝家屠沽小辈,有何见识!”两宫互相争竞,张让等各劝归宫。何后连夜召何进入 宫,告以前事。何进出,召三公共议。来早设朝,使廷臣奏董太后原系藩妃,不宜久居宫 中,合仍迁于河间安置,限日下即出国门。一面遣人起送董后;一面点禁军围骠骑将军董重 府宅,追索印绶。董重知事急,自刎于后堂。家人举哀,军士方散。张让、段珪见董后一枝 已废,遂皆以金珠玩好结构何进弟何苗并其母舞阳君,令早晚入何太后处,善言遮蔽:因此 十常侍又得近幸。 六月,何进暗使人鸩杀董后于河间驿庭,举柩回京,葬于文陵。进托病不出。司隶校尉 袁绍入见进曰:“张让、段珪等流言于外,言公鸩杀董后,欲谋大事。乘此时不诛阉宦,后 必为大祸。昔窦武欲诛内竖,机谋不密,反受其殃。今公兄弟部曲将吏,皆英俊之士;若使 尽力,事在掌握。此天赞之时,不可失也。”进曰:“且容商议。”左右密报张让,让等转 告何苗,又多送贿赂。苗入奏何后云:“大将军辅佐新君,不行仁慈,专务杀伐。今无端又 欲杀十常侍,此取乱之道也。”后纳其言。少顷,何进入白后,欲诛中涓。何后曰:“中官 统领禁省,汉家故事。先帝新弃天下,尔欲诛杀旧臣,非重宗庙也。”进本是没决断之人, 听太后言,唯唯而出。袁绍迎问曰:“大事若何?”进曰:“太后不允,如之奈何?”绍 曰:“可召四方英雄之士,勒兵来京,尽诛阉竖。此时事急,不容太后不从。”进曰:“此 计大妙!”便发檄至各镇,召赴京师。主薄陈琳曰:“不可!俗云:掩目而捕燕雀,是自欺 也,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家大事乎?今将军仗皇威,掌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 若欲诛宦官,如鼓洪炉燎毛发耳。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则天人顺之。却反外檄大臣, 临犯京阙,英雄聚会,各怀一心: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反生乱矣。”何进 笑曰:“此懦夫之见也!”傍边一人鼓掌大笑曰:“此事易如反掌,何必多议!”视之,乃 曹操也。正是:欲除君侧宵人乱,须听朝中智士谋。不知曹操说出甚话来,且听下文分解。 且说曹操当日对何进曰:“宦官之祸,古今皆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若 欲治罪,当除元恶,但付一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兵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料其必 败也。”何进怒曰:“孟德亦怀私意耶?”操退曰:“乱天下者,必进也。”进乃暗差使 命,赍密诏星夜往各镇去。 却说前将军、鳌乡侯、西凉刺史董卓,先为破黄巾无功,朝议将治其罪,因贿赂十常侍 幸免;后又结托朝贵,遂任显官,统西州大军二十万,常有不臣之心。是时得诏大喜,点起 军马,陆续便行;使其婿中郎将牛辅;守住陕西,自己却带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提兵 望洛阳进发。 卓婿谋士李儒曰:“今虽奉诏,中间多有暗味。何不差人上表,名正言顺,大事可 图。”卓大喜,遂上表。其略曰:“窃闻天下所以乱逆不止者,皆由黄门常侍张让等侮慢天 常之故。臣闻扬汤止沸,不如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臣敢鸣钟鼓入洛阳,请除让等。 社稷幸甚!天下幸甚!”何进得表,出示大臣。侍御史郑泰谏曰:“董卓乃豺狼也,引入京 城,必食人矣。”进曰:“汝多疑,不足谋大事。”卢植亦谏曰:“植素知董卓为人,面善 心狠;一入禁庭,必生祸患。不如止之勿来,免致生乱。”进不听,郑泰、卢植皆弃官而 去。朝廷大臣,去者大半。进使人迎董卓于渑池,卓按兵不动。 张让等知外兵到,共议曰:“此何进之谋也;我等不先下手,皆灭族矣。”乃先伏刀斧 手五十人于长乐宫嘉德门内,入告何太后曰:“今大将军矫诏召外兵至京师,欲灭臣等,望 娘娘垂怜赐救。”太后曰:“汝等可诣大将军府谢罪。”让曰:“若到相府,骨肉齑粉矣。 望娘娘宣大将军入宫谕止之。如其不从,臣等只就娘娘前请死。”太后乃降诏宣进。 进得诏便行。主簿陈琳谏曰:“太后此诏,必是十常侍之谋,切不可去。去必有祸。” 进曰:“太后诏我,有何祸事?”袁绍曰:“今谋已泄,事已露,将军尚欲入宫耶?”曹操 曰:“先召十常侍出,然后可入。”进笑曰:“此小儿之见也。吾掌天下之权,十常侍敢待 如何?”绍曰:“公必欲去,我等引甲士护从,以防不测。”于是袁绍、曹操各选精兵五 百,命袁绍之弟袁术领之。袁术全身披挂,引兵布列青琐门外。绍与操带剑护送何进至长乐 宫前。黄门传懿旨云:“太后特宣大将军,余人不许辄入。”将袁绍、曹操等都阻住宫门 外。 何进昂然直入。至嘉德殿门,张让、段珪迎出,左右围住,进大惊。让厉声责进曰: “董后何罪,妄以鸩死?国母丧葬,托疾不出!汝本屠沽小辈,我等荐之天子,以致荣贵; 不思报效,欲相谋害,汝言我等甚浊,其清者是谁?”进慌急,欲寻出路,宫门尽闭,伏甲 齐出,将何进砍为两段。后人有诗叹之曰;“汉室倾危天数终,无谋何进作三公。几番不听 忠臣谏,难免宫中受剑锋。” 让等既杀何进,袁绍久不见进出,乃于宫门外大叫曰:“请将军上车!”让等将何进首 级从墙上掷出,宣谕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其余胁从,尽皆赦宥。”袁绍厉声大叫: “阉官谋杀大臣!诛恶党者前来助战!”何进部将吴匡,便于青琐门外放起火来。袁术引兵 突入宫庭,但见阉官,不论大小,尽皆杀之。袁绍、曹操斩关入内。赵忠、程旷、夏恽、郭 胜四个被赶至翠花楼前,剁为肉泥。宫中火焰冲天。张让、段珪、曹节、侯览将太后及太子 并陈留王劫去内省,从后道走北宫。时卢植弃官未去,见宫中事变,擐甲持戈,立于阁下。 遥见段珪拥逼何后过来,植大呼曰:“段珪逆贼,安敢劫太后!”段珪回身便走。太后从窗 中跳出,植急救得免。吴匡杀入内庭,见何苗亦提剑出。匡大呼曰:“何苗同谋害兄,当共 杀之!”众人俱曰:“愿斩谋兄之贼!”苗欲走,四面围定。砍为齑粉。绍复令军士分头来 杀十常侍家属,不分大小,尽皆诛绝,多有无须者误被杀死。曹操一面救灭宫中之火,请何 太后权摄大事,遣兵追袭张让等,寻觅少帝。 且说张让、段珪劫拥少帝及陈留王,冒烟突火,连夜奔走至北邙山。约二更时分,后面 喊声大举,人马赶至;当前河南中部掾吏闵贡,大呼“逆贼休走!”张让见事急,遂投河而 死。帝与陈留王未知虚实,不敢高声,伏于河边乱草之内。军马四散去赶,不知帝之所在。 帝与王伏至四更,露水又下,腹中饥馁,相挤而哭;又怕人知觉,吞声草莽之中。陈留王 曰:“此间不可久恋,须别寻活路。”于是二人以衣相结,爬上岸边。满地荆棘,黑暗之 中,不见行路。正无奈何,忽有流萤千百成群,光芒照耀,只在帝前飞转。陈留王曰:“此 天助我兄弟也!”遂随萤火而行,渐渐见路。行至五更,足痛不能行,山冈边见一草堆,帝 与王卧于草堆之畔。草堆前面是一所庄院。庄主是夜梦两红日坠于庄后,惊觉,披衣出户, 四下观望,见庄后草堆上红光冲天,慌忙往视,却是二人卧于草畔。庄主问曰:“二少年谁 家之子?”帝不敢应。 第01章 月07 早上9点之前替换,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缓存,谢谢。 陈留王指帝曰:“此是当今皇帝,遭十常侍之乱,逃难到此。吾乃皇弟陈留王也。”庄主大惊,再拜曰:“臣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也。因见十常侍卖官嫉贤,故隐于此。”遂扶帝入庄跪进酒食。却说闵贡赶上段珪,拿住问:“天子何在?”珪言:“已在半路相失,不知何往。”贡遂杀段珪,悬头于马项下,分兵四散寻觅;自己却独乘一马。随路追寻,偶至崔毅庄,毅见首级,问之,贡说详细,崔毅引贡见帝,君臣痛哭。贡曰:“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还都。”崔毅庄上止有瘦马一匹,备与帝乘。贡与陈留王共乘一马。离庄而行,不到三里,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一行人众,数百人马,接着车驾。君臣皆哭。先使人将段珪首级往京师号令,另换好马与帝及陈留王骑坐,簇帝还京。先是洛阳小儿谣曰:“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至此果应其谶。 车驾行不到数里,忽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一枝人马到来。百官失色,帝亦大惊。袁绍骤马出问:“何人?”绣旗影里,一将飞出,厉声问:“天子何在?”帝战栗不能言。陈留王勒马向前,叱曰:“来者何人?”卓曰:“西凉刺史董卓也。”陈留王曰:“汝来保驾耶,汝来劫驾耶?”卓应曰:“特来保驾。”陈留王曰:“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卓大惊,慌忙下马,拜于道左。陈留王以言抚慰董卓,自初至终,并无失语。卓暗奇之,已怀废立之意。是日还宫,见何太后,俱各痛哭。检点宫中,不见了传国玉玺。 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带铁甲马军入城,横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卓出入宫庭,略无忌惮。后军校尉鲍信,来见袁绍,言董卓必有异心,可速除之。绍曰:“朝廷新定,未可轻动。”鲍信见王允,亦言其事。允曰:“且容商议。”信自引本部军兵,投泰山去了。董卓招诱何进兄弟部下之兵,尽归掌握。私谓李儒曰:“吾欲废帝立陈留王,何如?”李儒曰:“今朝廷无主,不就此时行事,迟则有变矣。来日于温明园中,召集百官,谕以废立;有不从者斩之,则威权之行,正在今日。”卓喜。次日大排筵会,遍请公卿。公卿皆惧董卓,谁敢不到。卓待百官到了,然后徐徐到园门下马,带剑入席。酒行数巡,卓教停酒止乐,乃厉声曰:“吾有一言,众官静听。”众皆侧耳。卓曰:“天子为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今上懦弱,不若陈留王聪明好学,可承大位。吾欲废帝,立陈留王,诸大臣以为何如?”诸官听罢,不敢出声。 座上一人推案直出,立于筵前,大呼:“不可!不可!汝是何人,敢发大语?天子乃先帝嫡子,初无过失,何得妄议废立!汝欲为篡逆耶?”卓视之,乃荆州刺史丁原也。卓怒叱曰:“顺我者生,逆我者死!”遂掣佩剑欲斩丁原。时李儒见丁原背后一人,生得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手执方天画戟,怒目而视。李儒急进曰:“今日饮宴之处,不可谈国政;来日向都堂公论未迟。”众人皆劝丁原上马而去。 卓问百官曰:“吾所言,合公道否?”卢植曰:“明公差矣。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恶三千余条,故霍光告太庙而废之。今上虽幼,聪明仁智,并无分毫过失。公乃外郡刺史,素未参与国政,又无伊、霍之大才,何可强主废立之事?圣人云:‘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卓大怒,拔剑向前欲杀植。侍中蔡邕、议郎彭伯谏曰:“卢尚书海内人望,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卓乃止。司徒王允曰:“废立之事,不可酒后相商,另日再议。”于是百官皆散。卓按剑立于园门,忽见一人跃马持戟,于园门外往来驰骤。卓问李儒:“此何人也?”儒曰:“此丁原义儿:姓吕,名布,字奉先者也。主公且须避之。”卓乃入园潜避。次日,人报丁原引军城外搦战。卓怒,引军同李儒出迎。两阵对圆,只见吕布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纵马挺戟,随丁建阳出到阵前。建阳指卓骂曰:“国家不幸,阉官弄权,以致万民涂炭。尔无尺寸之功,焉敢妄言废立,欲乱朝廷!”董卓未及回言,吕布飞马直杀过来。董卓慌走,建阳率军掩杀。卓兵大败,退三十余里下寨,聚众商议。卓曰:“吾观吕布非常人也。吾若得此人,何虑天下哉!”帐前一人出曰:“主公勿忧。某与吕布同乡,知其勇而无谋,见利忘义。某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吕布拱手来降,可乎?”卓大喜,观其人,乃虎贲中郎将李肃也。卓曰:“汝将何以说之?”肃曰:“某闻主公有名马一匹,号曰‘赤兔’,日行千里。须得此马,再用金珠,以利结其心。某更进说词,吕布必反丁原,来投主公矣。”卓问李儒曰:“此言可乎?”儒曰:“主公欲取天下,何惜一马!”卓欣然与之,更与黄金一千两、明珠数十颗、玉带一条。李肃赍了礼物,投吕布寨来。伏路军人围住。肃曰:“可速报吕将军,有故人来见。”军人报知,布命入见。肃见布曰:“贤弟别来无恙!”布揖曰:“久不相见,今居何处?”肃曰:“现任虎贲中郎将之职。闻贤弟匡扶社稷,不胜之喜。有良马一匹,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名曰‘赤兔’:特献与贤弟,以助虎威。”布便令牵过来看。果然那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后人有诗单道赤兔马曰:“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布见了此马,大喜,谢肃曰:“兄赐此龙驹,将何以为报?”肃曰:“某为义气而来。岂望报乎!”布置酒相待。酒甜,肃曰:“肃与贤弟少得相见;令尊却常会来。”布曰:“兄醉矣!先父弃世多年,安得与兄相会?”肃大笑曰:“非也!某说今日丁刺史耳。”布惶恐曰:“某在丁建阳处,亦出于无奈。”肃曰:“贤弟有擎天驾海之才,四海孰不钦敬?功名富贵,如探囊取物,何言无奈而在人之下乎?”布曰:“恨不逢其主耳。”肃笑曰:“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见机不早,悔之晚矣。”布曰:“兄在朝廷,观何人为世之英雄?”肃曰:“某遍观群臣,皆不如董卓。董卓为人敬贤礼士,赏罚分明,终成大业。”布曰:“某欲从之,恨无门路。”肃取金珠、玉带列于布前。布惊曰:“何为有此?”肃令叱退左右,告布曰:“此是董公久慕大名,特令某将此奉献。赤兔马亦董公所赠也。”布曰:“董公如此见爱,某将何以报之?”肃曰:“如某之不才,尚为虎贲中郎将;公若到彼,贵不可言。”布曰:“恨无涓埃之功,以为进见之礼。”肃曰:“功在翻手之间,公不肯为耳。”布沈吟良久曰:“吾欲杀丁原,引军归董卓,何如?”肃曰:“贤弟若能如此,真莫大之功也!但事不宜迟,在于速决。”布与肃约于明日来降,肃别去。 是夜二更时分,布提刀径入丁原帐中。原正秉烛观书,见布至,曰:“吾儿来有何事故?”布曰:“吾堂堂丈夫,安肯为汝子乎!”原曰:“奉先何故心变?”布向前,一刀砍下丁原首级,大呼左右:“丁原不仁,吾已杀之。肯从吾者在此,不从者自去!”军士散其大半。次日,布持丁原首级,往见李肃。肃遂引布见卓。卓大喜,置酒相待。卓先下拜曰:“卓今得将军,如旱苗之得甘雨也。”布纳卓坐而拜之曰:“公若不弃,布请拜为义父。”卓以金甲锦袍赐布,畅饮而散。卓自是威势越大,自领前将军事,封弟董旻为左将军、鄠侯,封吕布为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李儒劝卓早定废立之计。卓乃于省中设宴,会集公卿,令吕布将甲士千余,侍卫左右。是日,太傅袁隗与百官皆到。酒行数巡,卓按剑曰“今上暗弱,不可以奉宗庙;吾将依伊尹、霍光故事,废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有不从者斩!”群臣惶怖莫敢对。中军校尉袁绍挺身出曰:“今上即位未几,并无失德;汝欲废嫡立庶,非反而何?”卓怒曰:“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之剑不利否?”袁绍亦拔剑曰:“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两个在筵上对敌。正是:丁原仗义身先丧,袁绍争锋势又危。 且说董卓欲杀袁绍,李儒止之曰:“事未可定,不可妄杀。”袁绍手提宝剑,辞别百官而出,悬节东门,奔冀州去了。卓谓太傅袁隗曰:“汝侄无礼,吾看汝面,姑恕之。废立之事若何?”隗曰:“太尉所见是也。”卓曰:“敢有阻大议者,以军法从事!”群臣震恐,皆云一听尊命。宴罢,卓问侍中周毖、校尉伍琼曰:“袁绍此去若何?”周毖曰:“袁绍忿忿而去,若购之急,势必为变。且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倘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山东非公有也。不如赦之,拜为一郡守,则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 第01章 月08 姚锦绣上前一步,“我外祖父说了什么?” 胡氏回忆起当是江御医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大太太就算会早产,身子也不应该亏损得那么厉害,大太太会病得那么严重很奇怪。他要求查检大太太平日吃过的吃食和用过的东西。还把专门伺候大太太饮食的下人都叫去询问。” “居然发生过这样的事!那我外祖父有查出来什么吗?”姚锦绣心下已经能确定了,江氏会去世得那么蹊跷,江御医会查她的吃食和用过的东西,肯定是中毒了。 “没有。”胡氏摇摇头,“没有查出来什么。” 从胡氏的描述中可以判断江御医当初肯定是怀疑江氏中了毒才会那么做,可是以江御医那么好的医术,为什么会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了? 明明是中毒却又什么都没查出来! 想到这一点,姚锦绣就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件事,就是有一回姚锦莲到她的房里去,送给她一个很香的荷包,她就闻了一会儿,第二天就高烧不退昏迷了好几天,那个时候也应该是中毒,可是随身医疗系统居然没有做出提示。难道真有那种高深莫测连随身医疗系统都查不出来的□□? 姚锦绣忽觉得不对,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旋转,也许根本不是□□而是香?是香味引起的人身体不良反应?混合香里面夹杂多种香料,那些香料单独使用可能会没问题,但是混合在一起就会产生出毒气。就像现代学的化学一样,两个明明是不相干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就会产生剧烈的化学反应,生出会害人的东西。 二太太曾氏的娘家最擅长的就是制香,远近闻名,好多人还慕名去她娘家求方子。上一回姚锦绣会中招也是因为香。如果没有猜错,江氏的身子会不好,也是因为香。 “我母亲怀我的时候,二太太曾氏有没有送过东西给我母亲?”姚锦绣下意识问道。 胡氏努力回忆了片刻,“大太太怀三小姐的时候好多人都送过东西。” 那就是二太太曾氏有送过了。 姚锦绣又问:“你还记得二太太曾氏送的是什么吗?” 胡氏笑了笑,“三小姐,你这就是为难我了,当年送礼的很多,我又不负责记那些东西,这都过了十几年了,我哪里还能记得。”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如果不是送的很特别的东西,要人十几年都记得很难。 姚锦绣试着提了一下,“那有没有荷包、香囊之内的东西?” “有。”胡氏很肯定的道:“这个我印象很深。大太太在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晚上睡不好,经常做噩梦。二太太曾氏就送了一个安神的香包给大太太,说是能够有助睡眠,对胎儿也不会有影响。起初大太太是不太放心,江御医又不在京城,她就找了江御医的徒弟来看过,确定没有问题才用的。那安神香包效果很好,大太太用过之后就能睡好了。” 原来如此! …… 姚家二房府宅,二太太曾氏扬起手中的茶杯砸到地上,发出啪地一声碎裂的声响。瓷片飞溅,从跪着的下人脸颊边飞过,划出一道血痕。 “人呢?我叫你找的人呢?为什么没找到?我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四个奴才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低垂着头任二太太曾氏辱骂。生怕二太太曾氏一气之下把他们赶出去。 原来这四个奴才就是被二太太曾氏派去通州找胡氏的下人,去的路上一帆风顺,很快就找到了胡氏。回来的路上,眼看就要完成任务了,却在距离京城三十里外的山道上出了意外。就算是翻了马车,人掉落悬崖,人死了会有尸首,人活着能找到人,可是现在是既没有尸首也找不到人,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了。说这里面没有蹊跷都没人信。 二太太曾氏一想到她跟姚锦绣约好的今天见人,可是人却这么丢了,她还指望着靠这件事翻身呢,临到头难道要功亏一篑,不,二太太曾氏垂死挣扎,“去找,赶快去给我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二太太准备找谁啊?” 随着询问的声音,姚锦绣带着一群人大步走了进来,立时把厅里占去了一大半,黑压压一群人,各个人高马大身材魁梧气势汹汹,腰间还挂了刀剑,一眼就认出这些是王府的侍卫。 二太太曾氏心里直打鼓,忐忑不安地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惶恐,陪着笑脸道:“锦绣,你怎么会带这么多人多来?呵呵……” “不多。”姚锦绣走上前去,对二太太曾氏冷冷一笑,“我是来请二婶去见个人,怕二婶不肯,就特意带了几个人过来帮忙,怕委屈了二婶。” “怎,怎么会?”二太太曾氏此刻已经意识到姚锦绣是要她去见谁了,她只盼望胡氏没有把所有的一切都抖落出去,只是从眼前的情形判断,只怕情况十分不妙。 二太太曾氏原本的主意是打得很好的,她计划着先把胡氏找来,好好跟她沟通一下。让胡氏说出江氏去世有蹊跷,又要把她从那件事里面摘出去,不要扯到她的头上,哪怕花些银子让胡氏编些话,让老太太谢氏去背这个锅。反正老太太谢氏已经病得那么厉害了,话也无法说,就算是把所有事情推到老太太谢氏的头上,她也有口莫辩。反正老太太谢氏都那么老了,又病得那么严重,总是会死的,曾经干了那么多坏事,又从来没有为二房做过什么,不如就让她“帮帮”二房好了。 这个计划预想起来真是太好了,二太太曾氏都要佩服她自己居然那么聪明,她知道姚锦绣和姚锦睿一直都对江氏的死因有怀疑,她就想出这么一个恶毒的法子。告诉姚锦绣有关江氏的死因,指出真正的凶手,了结了姚锦绣的心愿。姚锦绣肯定是会感谢她的。她再稍微提一点儿要求,姚锦绣肯定会答应的。陆瑾明又那么宠姚锦绣,她提的要求一定会实现。 这该说二太太曾氏是不是太天真了呢? 姚锦绣才不管二太太曾氏是怎么想的,沉声道:“二婶,请吧。” “锦绣,你听我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姚锦绣懒得跟她废话,对跟来的侍卫使了个眼神,两个侍卫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架起二太太曾氏就往外走。 “啊,啊,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我告诉你们,这是绑架,绑架,我要去告你们!”二太太曾氏挣扎尖叫。 “唔,唔唔……”侍卫听得厌烦,不知道从哪儿抓了条汗巾,塞进二太太曾氏嘴里,止住了她的叫声。 二老爷姚启顺和姚锦鸿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追了出去,看到姚锦绣让侍卫把二太太曾氏架了起来,慌忙想要上前来阻拦,被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的侍卫推到了一边,根本无法靠近。 “锦绣,锦绣,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你要把你二婶带到哪儿去?”二老爷姚启顺追着问。 姚锦鸿在后面一边忍着屁股痛,一边高喊,“姚锦绣,你给我站住,把我娘放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好啊,我也不想客气!”姚锦绣猛然转过身去,气势凛然地与姚锦鸿对峙,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姚锦鸿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手指着姚锦绣道:“你,你……” 姚锦绣哼了一声,“放下你的手,不要指着我。” 姚锦鸿举着的手抖了抖,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讪讪地收了回去。 一旁的二老爷姚启顺赶忙过来说好话,“锦绣,你二婶要是做错了什么,你身份贵重不要跟她见识。我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好吗?” 姚锦绣淡淡道:“可以好好说,但是要到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说。” 撂下这句话,姚锦绣转身就走,侍卫跟在身后,架着二太太曾氏一起去了姚家祠堂。 祠堂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姚家的长辈全都到齐了,就连瘫痪在床的老太太谢氏也都被抬了出来。 众人见到姚锦绣让侍卫架着二太太曾氏进来,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二太太曾氏近段时间干的极品事早就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姚家的长辈也都听说了。现在她又被姚锦绣让侍卫押着进门,一看那架势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便议论得更厉害了,各种猜测都出来了。 侍卫把二太太曾氏押着跪在祠堂里,却没有取掉她嘴里塞的汗巾。姚锦绣上去跟各位长辈见礼,虽是长辈,大多数人身份都不及她,还得反过来给她行礼问安。 大老爷姚启辉问,“你怎么把你二婶抓起来了。” 姚锦绣先是朝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磕了头,又站到江氏的牌位前面,对在场的众人着:“各位长辈,今日请你们来,就是要你们替我做主,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 “对啊,你母亲都去世那么多年了。” “锦绣啊,有事好好说啊!” 姚锦绣叫人把胡氏带了上来,有姚家的长辈是认识胡氏的,全都露出了震惊的眼神。 “这不是当年江氏身边的丫鬟吗?” “是啊,我还记得她。” “怎么把她找来了?” 胡氏跪下,朝姚家的众人行礼。 姚锦绣走上前去,站在胡氏的身前,“胡氏,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胡氏便把江氏的死有蹊跷,老太太谢氏和二太太曾氏都有嫌疑的事情说了。 在场的众人听了之后,一时间静默了好一会儿,全都把目光投向大老爷姚启辉,想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只见大老爷姚启辉脚步不稳地走近二太太曾氏,抬手取掉了她嘴里的布巾,双目赤红地瞪视着她,“曾氏,这都是真的吗?” “不是,这不是真的,她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第01章 月09 早上9点之前会替换,如果替换后看不到内容,请清一下缓存,谢谢。 伍琼曰:“袁绍好谋无断,不足为虑;诚不若加之一郡守,以收民心。”卓从之,即日差人拜袁为渤海太守。 九月朔,请帝升嘉德殿,大会文武。卓拔剑在手,对众曰:“天子暗弱,不足以君天下。今有策文一道,宜为宣读。”乃命李儒读策曰:“孝灵皇帝,早弃臣民;皇帝承嗣,海内侧望。而帝天资轻佻,威仪不恪,居丧慢惰:否德既彰,有忝大位。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永乐太后暴崩,众论惑焉。三纲之道,天地之纪,毋乃有阙?陈留王协,圣德伟懋,规矩肃然;居丧哀戚,言不以邪;休声美誉,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兹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请奉陈留王为皇帝,应天顺人,以慰生灵之望。”李儒读策毕,卓叱左右扶帝下殿,解其玺绶,北面长跪,称臣听命。又呼太后去服候敕。帝后皆号哭,群臣无不悲惨。 阶下一大臣,愤怒高叫曰:“贼臣董卓,敢为欺天之谋,吾当以颈血溅之!”挥手中象简,直击董卓。卓大怒,喝武士拿下:乃尚书丁管也。卓命牵出斩之。管骂不绝口,至死神色不变。后人有诗叹之曰:“董贼潜怀废立图,汉家宗社委丘墟。满朝臣宰皆囊括,惟有丁公是丈夫。” 卓请陈留王登殿。群臣朝贺毕,卓命扶何太后并弘农王及帝妃唐氏于永安宫闲住,封锁宫门,禁群臣无得擅入。可怜少帝四月登基,至九月即被废。卓所立陈留王协,表字伯和,灵帝中子,即献帝也;时年九岁。改元初平。董卓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威福莫比。 李儒劝卓擢用名流,以收人望,因荐蔡邕之才。卓命征之,邕不赴。卓怒,使人谓邕曰:“如不来,当灭汝族。”邕惧,只得应命而至。卓见邕大喜,一月三迁其官,拜为侍中,甚见亲厚。 却说少帝与何太后、唐妃困于永安宫中,衣服饮食,渐渐少缺;少帝泪不曾干。一日,偶见双燕飞于庭中,遂吟诗一首。诗曰:“嫩草绿凝烟,袅袅□□燕。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董卓时常使人探听。是日获得此诗,来呈董卓。卓曰:“怨望作诗,杀之有名矣。”遂命李儒带武士十人,入宫弑帝。帝与后、妃正在楼上,宫女报李儒至,帝大惊。儒以鸩酒奉帝,帝问何故。儒曰:“春日融和,董相国特上寿酒。”太后曰:“既云寿酒,汝可先饮。”儒怒曰:“汝不饮耶?”呼左右持短刀白练于前曰:“寿酒不饮,可领此二物!”唐妃跪告曰:“妾身代帝饮酒,愿公存母子性命。”儒叱曰:“汝何人,可代王死?”乃举酒与何太后曰:“汝可先饮?”后大骂何进无谋,引贼入京,致有今日之祸。儒催逼帝,帝曰:“容我与太后作别。”乃大恸而作歌,其歌曰:“天地易兮日月翻,弃万乘兮退守藩。为臣逼兮命不久,大势去兮空泪潸!”唐妃亦作歌曰:“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命不随。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速兮心中悲!”歌罢,相抱而哭,李儒叱曰:“相国立等回报,汝等俄延,望谁救耶?”太后大骂:“董贼逼我母子,皇天不佑!汝等助恶,必当灭族!”儒大怒,双手扯住太后,直撺下楼;叱武士绞死唐妃;以鸩酒灌杀少帝。 还报董卓,卓命葬于城外。自此每夜入宫,□□宫女,夜宿龙床。尝引军出城,行到阳城地方,时当二月,村民社赛,男女皆集。卓命军士围住,尽皆杀之,掠妇女财物,装载车上,悬头千余颗于车下,连轸还都,扬言杀贼大胜而回;于城门外焚烧人头,以妇女财物分散众军。越骑校尉伍孚,字德瑜,见卓残暴,愤恨不平,尝于朝服内披小铠,藏短刀,欲伺便杀卓。一日,卓入朝,孚迎至阁下,拔刀直刺卓。卓气力大,两手抠住;吕布便入,揪倒伍孚。卓问曰:“谁教汝反?”孚瞪目大喝曰:“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罪恶盈天,人人愿得而诛之!吾恨不车裂汝以谢天下!”卓大怒,命牵出剖剐之。孚至死骂不绝口。后人有诗赞之曰:“汉末忠臣说伍孚,冲天豪气世间无。朝堂杀贼名犹在,万古堪称大丈夫!”董卓自此出入常带甲士护卫。 时袁绍在渤海,闻知董卓弄权,乃差人赍密书来见王允。书略曰:“卓贼欺天废主,人不忍言;而公恣其跋扈,如不听闻,岂报国效忠之臣哉?绍今集兵练卒,欲扫清王室,未敢轻动。公若有心,当乘间图之。如有驱使,即当奉命。”王允得书,寻思无计。一日,于侍班阁子内见旧臣俱在,允曰:“今日老夫贱降,晚间敢屈众位到舍小酌。”众官皆曰:“必来祝寿。”当晚王允设宴后堂,公卿皆至。酒行数巡,王允忽然掩面大哭。众官惊问曰:“司徒贵诞,何故发悲?”允曰:“今日并非贱降,因欲与众位一叙,恐董卓见疑,故托言耳。董卓欺主弄权,社稷旦夕难保。想高皇诛秦灭楚,奄有天下;谁想传至今日,乃丧于董卓之手:此吾所以哭也。”于是众官皆哭。坐中一人抚掌大笑曰:“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哭死董卓否?”允视之,乃骁骑校尉曹操也。允怒曰:“汝祖宗亦食禄汉朝,今不思报国而反笑耶?”操曰:“吾非笑别事,笑众位无一计杀董卓耳。操虽不才,愿即断董卓头,悬之都门,以谢天下。”允避席问曰:“孟德有何高见?”操曰:“近日操屈身以事卓者,实欲乘间图之耳。今卓颇信操,操因得时近卓。闻司徒有七宝刀一口,愿借与操入相府刺杀之,虽死不恨!”允曰:“孟德果有是心,天下幸甚!”遂亲自酌酒奉操。操沥酒设誓,允随取宝刀与之。操藏刀,饮酒毕,即起身辞别众官而去。众官又坐了一回,亦俱散讫。 次日,曹操佩着宝刀,来至相府,问:“丞相何在?”从人云:“在小阁中。”操径入。见董卓坐于床上,吕布侍立于侧。卓曰:“孟德来何迟?”操曰:“马羸行迟耳。”卓顾谓布曰:“吾有西凉进来好马,奉先可亲去拣一骑赐与孟德。”布领令而出。操暗忖曰:“此贼合死!”即欲拔刀刺之,惧卓力大,未敢轻动。卓胖大不耐久坐,遂倒身而卧,转面向内。操又思曰:“此贼当休矣!”急掣宝刀在手,恰待要刺,不想董卓仰面看衣镜中,照见曹操在背后拔刀,急回身问曰:“孟德何为?”时吕布已牵马至阁外。操惶遽,乃持刀跪下曰:“操有宝刀一口,献上恩相。”卓接视之,见其刀长尺余,七宝嵌饰,极其锋利,果宝刀也;遂递与吕布收了。操解鞘付布。卓引操出阁看马,操谢曰:“愿借试一骑。”卓就教与鞍辔。操牵马出相府,加鞭望东南而去。 布对卓曰:“适来曹操似有行刺之状,及被喝破,故推献刀。”卓曰:“吾亦疑之。”正说话间,适李儒至,卓以其事告之。儒曰:“操无妻小在京,只独居寓所。今差人往召,如彼无疑而便来,则是献刀;如推托不来,则必是行刺,便可擒而问也。”卓然其说,即差狱卒四人往唤操。去了良久,回报曰:“操不曾回寓,乘马飞出东门。门吏问之,操曰‘丞相差我有紧急公事’,纵马而去矣。”儒曰:“操贼心虚逃窜,行刺无疑矣。”卓大怒曰:“我如此重用,反欲害我!”儒曰:“此必有同谋者,待拿住曹操便可知矣。”卓遂令遍行文书,画影图形,捉拿曹操:擒献者,赏千金,封万户侯;窝藏者同罪。 且说曹操逃出城外,飞奔谯郡。路经中牟县,为守关军士所获,擒见县令。操言:“我是客商,覆姓皇甫。”县令熟视曹操,沉吟半晌,乃曰:“吾前在洛阳求官时,曾认得汝是曹操,如何隐讳!且把来监下,明日解去京师请赏。”把关军士赐以酒食而去。至夜分,县令唤亲随人暗地取出曹操,直至后院中审究;问曰:“我闻丞相待汝不薄,何故自取其祸?”操曰:“燕雀安知鸿鹄志哉!汝既拿住我,便当解去请赏。何必多问!”县令屏退左右,谓操曰:“汝休小觑我。我非俗吏,奈未遇其主耳。”操曰:“吾祖宗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吾屈身事卓者,欲乘间图之,为国除害耳。今事不成,乃天意也!”县令曰:“孟德此行,将欲何往?”操曰:“吾将归乡里,发矫诏,召天下诸侯兴兵共诛董卓:吾之愿也。”县令闻言,乃亲释其缚,扶之上坐,再拜曰:“公真天下忠义之士也!”曹操亦拜,问县令姓名。县令曰:“吾姓陈,名宫,字公台。老母妻子,皆在东郡。今感公忠义,愿弃一官,从公而逃。”操甚喜。是夜陈宫收拾盘费,与曹操更衣易服,各背剑一口,乘马投故乡来。 行了三日,至成皋地方,天色向晚。操以鞭指林深处。 第01章 月10 三天后的半夜,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老太太谢氏终于病死了。 姚家人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安排丧事,不见丝毫慌乱。 老太太谢氏病死的消息是第二天一早传到秦|王府的,姚锦绣和陆瑾明都换上了素色衣衫过去姚家。姚启辉和姚锦鸿都向朝廷告了假,朝廷也都批了。 二房一家人也过来帮忙,只是没人搭理二太太曾氏,也许是心里内疚,大家不搭理她,她就自己主动找活儿干,跑上跑下,忙里忙外,比任何时候都要积极。 二老爷姚启顺把大老爷姚启辉叫到厢房那边去说话,两个人关在屋子里说了大半个时辰,也不知道两个人都说了什么,再出来的时候,大老爷姚启辉对二老爷姚启顺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交谈也多起来,齐心协力要把老太太谢氏的丧事办好。 老太太谢氏的丧礼办了五天五夜,水陆道场都做了一遍,亲朋好友都有来治丧,还是挺热闹的。 虽然老太太谢氏活着的时候很可恶,但是现在她死了,姚锦绣和姚锦睿都尽力做到一个晚辈该做的,不给旁人落下闲话。而陆瑾明很忙,都是早上晚上过来上柱香,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 五天后,等老太太谢氏下了葬,姚锦绣才回了秦|王府,好好地梳洗了一通,倒头便睡。这几日都把她累坏了,都没有好好睡一觉。这一次一定要睡个饱。 这一觉姚锦绣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要不是饿得受不了了,她还想继续赖在床上睡大觉。 忽然一股食物的香味飘进来,姚锦绣更受不了了,吞了一口口水,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刚下床,就看见陆瑾明用托盘端着香喷喷的食物进来。 “你醒了。快去洗漱了过来吃东西。”陆瑾明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再把食物一一摆放在桌上。有燕窝粥、虾仁炒蛋、麻辣鸡丝、七巧点心、珍珠牛奶密瓜露、水晶冬瓜饺等。 姚锦绣答应了一声,赶紧叫了珍珠她们进来伺候她梳洗,不一会儿收拾妥当。姚锦绣过来看到桌上摆放着那么多吃的,禁不住问:“准备会怎么这么多?” “不喜欢吗?”陆瑾明偏头问,伸手拉她坐下,亲自给她盛了一碗燕窝粥。 “就是太多了,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姚锦绣把燕窝粥接过去,用勺子舀着燕窝粥慢慢喝起来。 陆瑾明露齿一笑,“这粥是我熬的,你觉得怎么样?” 一听是陆瑾明熬的燕窝粥,姚锦绣倏地睁大了眼睛,“那我得再尝尝。”说着就用勺子又舀了两勺吃了,满意地点头,“味道不错。”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儿。”陆瑾明一早回来,看到姚锦绣还在睡,知道她这几日辛苦了,就转身去了厨房,亲自下厨给她做羹汤。 都说女人下厨洗手做羹汤是为了笼络住男人的胃,再笼络住男人的心。这儿换成陆瑾明这个男人真心真意宠姚锦绣这个小女人,洗手为她做羹汤大抵也如此。 姚锦绣指着桌上摆放的各色食物,“你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做的?” 陆瑾明笑,“没有,我就熬了燕窝粥,其他都是大厨做的。” “这就好。”姚锦绣松了口气,继续甜滋滋地吃早膳。 边吃边聊,然后就说到姚家的情况,现在大老爷姚启辉和姚锦睿都丁忧在家,陆瑾明就把在朝堂上打听到的消息捡了些来说。 “皇上重新任命了鸿胪寺少卿,这样也好,岳父大人就趁这段时间好好在家养养身体,等丁忧完了,到时候再找人活动活动。” 姚锦绣抿了一下嘴角,“二哥可能有些失落。” 陆瑾明给姚锦绣夹了一筷子麻辣鸡丝放到碗里,道:“这个不用担心,改日我去跟他聊聊天就好了。我是听说朝廷里是原本打算把你二哥任命到边城去当县令的。边城那个地方又偏又远,一年四季风沙漫天,吃的用的都不好,井水里都有一股味道,你二哥去那儿只会受苦受折磨,趁着丁忧不去也罢。” 陆瑾明是清楚记得上一世在边城发生的那一切的,记忆太过深刻了,在他重生之后,他都时常梦到那些场景,依旧历历在目,无法忘却。所以姚锦睿能不去哪儿是最好的。 姚锦绣不记得上一世的事情,不知道姚锦睿被派到边城会发生多么可怕的经历,还以为陆瑾明是觉得他不能吃苦才那么说的,连忙帮姚锦睿说话,“二哥才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就算边城苦寒,日子难过,要是没有发生老太太的事情,以二哥的性子,他还是很愿意去边城锻炼锻炼的。” 陆瑾明点头表示明白,“我当然知道你二哥是什么性子,只是那个地方确实不适合他。等他先在家待一段日子,我以后还有更需要他的地方。不会让你二哥受委屈的。” “真的吗?”姚锦绣一脸惊喜,随即又有些担心,“你不会是哄我开心吧?” “我哄你做什么?”陆瑾明一脸认真道:“于公,你二哥学识不错,在墨工方面很有才,对朝廷来说是个难得的人才。于私,他是我好友,是你亲哥哥,我帮他也是帮自己。自然要把他放在更能发挥自身才能的地方。把他外放出去当个小小的县令太屈才了。” 这番话,当时听来,姚锦绣自认为是陆瑾明想要宽慰她才这么说的,只是在很多年之后,她才深切体会到了陆瑾明说这话的含义,如果说姚锦睿是一匹千里马,而陆瑾明就是那个伯乐。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陆瑾明用他擅于发现的眼睛,发掘出了姚锦睿这匹“千里马”,两个人惺惺相惜,共筑了一段令后世津津乐道的君臣佳话。 …… 很快就到了惠安长公主的儿子,小世子晟哥儿的百日宴。前一天姚锦绣就让翡翠点检了礼物,第二日一早便坐上车赶去惠安长公主府赴宴。 路上姚锦绣听到街道上传来来往的人群车马声,来来往往十分热闹,姚锦绣就抬手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了看,看到有些商人打扮的人形色匆匆,衣衫上沾满了尘土,脸上也是灰头土脸的,好像是刚刚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长途远行。 姚锦绣觉得奇怪,就问身旁的珍珠,“今日有集市吗?” 珍珠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今天初三,没有集市。” “那最近京城里有什么热闹?”姚锦绣又问。 珍珠便笑了,“奴婢每日打听来的消息都有一五一十回禀王妃,京城里最近好像也没什么热闹事发生。最大的事就是五十好几的礼郡王在外面置了个外室。” 这件事姚锦绣已经听说了,礼郡王新收的那个外室才十七岁,比礼郡王的大孙女儿还要小一岁。长得如花似玉的,听说已经怀孕三个月了。然后就让礼郡王妃知道了。礼郡王妃带着府中的奴才打上门去,要把那外室给打杀了。礼郡王护美心切,一急之下说要休妻。这下可就惹了马蜂窝了。礼郡王妃当场就又哭又闹跟礼郡王打了起来,直把礼郡王的脸上挠出两条血印子,又跑到肃王太妃那儿去告状,求肃王太妃替她做主。肃王太妃自然是又把礼郡王叫去训了一顿。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还不好好过日子,一天到晚瞎折腾,简直不像话。肃王太妃做主让那外室落了胎,又花了些银子把她远远地送走了。这事儿在宗室营里都传遍了,大家都当个笑话一样看。 一刻钟后,姚锦绣到了惠安长公主府,屈管家出来迎接,领着姚锦绣进去。 惠安长公主抱着白白胖胖的小世子在说话,见到姚锦绣就欢喜地叫她上前去,姚锦绣把准备的金玉满堂如意长命锁拿出来送给小世子。小世子朝着她咧开还没长牙的嘴巴笑得直流口水。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样子可爱起了。 “这小子就喜欢看美女。”惠安长公主忍不住吐槽。 姚锦绣道:“主要是因为长公主和驸马爷都长得好看,小世子自然而然就养成了欣赏美好事物的能力。” 惠安长公主笑着道:“你小嘴儿真甜。” “姑姑过奖了。”姚锦绣谦虚地道。 “你呀。”惠安长公主把小世子交给奶娘,拉着她道:“有动静了吗?”眼睛直往姚锦绣的肚子瞧,意思再明显不过,姚锦绣和陆瑾明成亲也有一些日子了,惠安长公主是巴不得她快些怀孕,那急切的心情就跟寻常人家的婆婆盼儿媳妇赶快怀孕一样,见一次提一次,让姚锦绣都不敢单独面对她了。 “哪有那么快啊。”姚锦绣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祖母才去世,总要过一段时间才行。” 虽然嫁出去的女儿不用守那么长时间的孝,但总不能老太太刚死她就怀孕吧,传出去那也太不好听了。 惠安长公主了然地点点头,拍拍姚锦绣的手背,“没事儿,那就过段时间吧,你和瑾明以后要多生几个,这样人多才热闹。” 姚锦绣囧:…… 第01章 月11 早上9点替换。 孙坚披烂银铠,裹赤帻,横古锭刀,骑花鬃马,指关上而骂曰:“助恶匹夫,何不早降!”华雄副将胡轸引兵五千出关迎战。程普飞马挺矛,直取胡轸。斗不数合,程普刺中胡轸咽喉,死于马下。坚挥军直杀至关前,关上矢石如雨。孙坚引兵回至梁东屯住,使人于袁绍处报捷,就于袁术处催粮。 或说术曰:“孙坚乃江东猛虎;若打破洛阳,杀了董卓,正是除狼而得虎也。今不与粮,彼军必散。”术听之,不发粮草。孙坚军缺食,军中自乱,细作报上关来。李肃为华雄谋曰:“今夜我引一军从小路下关,袭孙坚寨后,将军击其前寨,坚可擒矣。”雄从之,传令军士饱餐,乘夜下关。是夜月白风清。到坚寨时,已是半夜,鼓噪直进。坚慌忙披挂上马,正遇华雄。两马相交,斗不数合,后面李肃军到,竟天价放起火来。坚军乱窜。众将各自混战,止有祖茂跟定孙坚,突围而走。背后华雄追来。坚取箭,连放两箭,皆被华雄躲过。再放第三箭时,因用力太猛,拽折了鹊画弓,只得弃弓纵马而奔。祖茂曰:“主公头上赤帻射目,为贼所识认。可脱帻与某戴之。”坚就脱帻换茂盔,分两路而走。雄军只望赤帻者追赶,坚乃从小路得脱。祖茂被华雄追急,将赤帻挂于人家烧不尽的庭柱上,却入树林潜躲。华雄军于月下遥见赤帻,四面围定,不敢近前。用箭射之,方知是计,遂向前取了赤帻。祖茂于林后杀出,挥双刀欲劈华雄;雄大喝一声,将祖茂一刀砍于马下。杀至天明,雄方引兵上关。 程普、黄盖、韩当都来寻见孙坚,再收拾军马屯紥。坚为折了祖茂,伤感不已,星夜遣人报知袁绍。绍大惊曰:“不想孙文台败于华雄之手!”便聚众诸侯商议。众人都到,只有公孙瓚后至,绍请入帐列坐。绍曰:“前日鲍将军之弟不遵调遣,擅自进兵,杀身丧命,折了许多军士;今者孙文台又败于华雄:挫动锐气,为之奈何?”诸侯并皆不语。绍举目遍视,见公孙瓚背后立着三人,容貌异常,都在那里冷笑。绍问曰:“公孙太守背后何人?”瓚呼玄德出曰:“此吾自幼同舍兄弟,平原令刘备是也。”曹操曰:“莫非破黄巾刘玄德乎?”瓚曰:“然。”即令刘玄德拜见。瓚将玄德功劳,并其出身,细说一遍。绍曰:“既是汉室宗派,取坐来。”命坐。备逊谢。绍曰:“吾非敬汝名爵,吾敬汝是帝室之胄耳。”玄德乃坐于末位,关、张叉手侍立于后。忽探子来报:“华雄引铁骑下关,用长竿挑着孙太守赤帻,来寨前大骂搦战。”绍曰:“谁敢去战?”袁术背后转出骁将俞涉曰:“小将愿往。”绍喜,便著俞涉出马。即时报来:“俞涉与华雄战不三合,被华雄斩了。”众大惊。太守韩馥曰:“吾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绍急令出战。潘凤手提大斧上马。去不多时,飞马来报:“潘凤又被华雄斩了。”众皆失色。绍曰:“可惜吾上将颜良、文丑未至!得一人在此,何惧华雄!”言未毕,阶下一人大呼出曰:“小将愿往斩华雄头,献于帐下!”众视之,见其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声如巨钟,立于帐前。绍问何人。公孙瓚曰:“此刘玄德之弟关羽也。”绍问现居何职。瓚曰:“跟随刘玄德充马弓手。”帐上袁术大喝曰:“汝欺吾众诸侯无大将耶?量一弓手,安敢乱言!与我打出!”曹操急止之曰:“公路息怒。此人既出大言,必有勇略;试教出马,如其不胜,责之未迟。”袁绍曰:“使一弓手出战,必被华雄所笑。”操曰:“此人仪表不俗,华雄安知他是弓手?”关公曰:“如不胜,请斩某头。”操教酾热酒一杯,与关公饮了上马。关公曰:“酒且斟下,某去便来。”出帐提刀,飞身上马。众诸侯听得关外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众皆失惊。正欲探听,鸾铃响处,马到中军,云长提华雄之头,掷于地上。其酒尚温。后人有诗赞之曰:“威镇乾坤第一功,辕门画鼓响冬冬。云长停盏施英勇,酒尚温时斩华雄。”曹操大喜。只见玄德背后转出张飞,高声大叫:“俺哥哥斩了华雄,不就这里杀入关去,活拿董卓,更待何时!”袁术大怒,喝曰:“俺大臣尚自谦让,量一县令手下小卒,安敢在此耀武扬威!都与赶出帐去!”曹操曰:“得功者赏,何计贵贱乎?”袁术曰:“既然公等只重一县令,我当告退。”操曰:“岂可因一言而误大事耶?”命公孙瓚且带玄德、关、张回寨。众官皆散。曹操暗使人赍牛酒抚慰三人。却说华雄手下败军,报上关来。李肃慌忙写告急文书,申闻董卓。卓急聚李儒、吕布等商议。儒曰:“今失了上将华雄,贼势浩大。袁绍为盟主,绍叔袁隗,现为太傅;倘或里应外合,深为不便,可先除之。请丞相亲领大军,分拨剿捕。”卓然其说,唤李傕、郭汜领兵五百,围住太傅袁隗家,不分老幼,尽皆诛绝,先将袁隗首级去关前号令。 卓遂起兵二十万,分为两路而来:一路先令李傕、郭汜引兵五万,把住汜水关,不要厮杀;卓自将十五万,同李儒、吕布、樊稠、张济等守虎牢关。这关离洛阳五十里。军马到关,卓令吕布领三万军,去关前紥住大寨。卓自在关上屯住。 流星马探听得,报入袁绍大寨里来。绍聚众商议。操曰:“董卓屯兵虎牢,截俺诸侯中路,今可勒兵一半迎敌。”绍乃分王匡、乔瑁、鲍信、袁遗、孙融、张杨、陶谦、公孙瓚八路诸侯,往虎牢关迎敌。操引军往来救应。八路诸侯,各自起兵。河内太守王匡,引兵先到。吕布带铁骑三千,飞奔来迎。王匡将军马列成阵势,勒马门旗下看时,见吕布出阵: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王匡回头问曰:“谁敢出战?”后面一将,纵马挺枪而出。匡视之,乃河内名将方悦。两马相交,无五合,被吕布一戟刺于马下,挺戟直冲过来。匡军大败,四散奔走。布东西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幸得乔瑁、袁遗两军皆至,来救王匡,吕布方退。三路诸侯,各折了些人马,退三十里下寨。随后五路军马都至,一处商议,言吕布英雄,无人可敌。 正虑间,小校报来:“吕布搦战。”八路诸侯,一齐上马。军分八队,布在高冈。遥望吕布一簇军马,绣旗招飐,先来冲阵。上党太守张杨部将穆顺,出马挺枪迎战,被吕布手起一戟,刺于马下。众大惊。北海太守孔融部将武安国,使铁锤飞马而出。吕布挥戟拍马来迎。战到十余合,一戟砍断安国手腕,弃锤于地而走。八路军兵齐出,救了武安国。吕布退回去了。众诸侯回寨商议。曹操曰:“吕布英勇无敌,可会十八路诸侯,共议良策。若擒了吕布,董卓易诛耳。” 正议间,吕布复引兵搦战。八路诸侯齐出。公孙瓚挥槊亲战吕布。战不数合,瓚败走。吕布纵赤兔马赶来。那马日行千里,飞走如风。看看赶上,布举画戟望瓚后心便刺。傍边一将,圆睁环眼,倒竖虎须,挺丈八蛇矛,飞马大叫:“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吕布见了,弃了公孙瓚,便战张飞。飞抖擞精神,酣战吕布。连斗五十余合,不分胜负。云长见了,把马一拍,舞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来夹攻吕布。三匹马丁字儿厮杀。战到三十合,战不倒吕布。刘玄德掣双股剑,骤黄鬃马,刺斜里也来助战。这三个围住吕布。转灯儿般厮杀。八路人马,都看得呆了。吕布架隔遮拦不定,看着玄德面上,虚刺一戟,玄德急闪。吕布荡开阵角,倒拖画戟,飞马便回。三个那里肯舍,拍马赶来。八路军兵,喊声大震,一齐掩杀。吕布军马望关上奔走;玄德、关、张随后赶来。古人曾有篇言语,单道着玄德、关、张三战吕布:“汉朝天数当桓灵,炎炎红日将西倾。奸臣董卓废少帝,刘协懦弱魂梦惊。曹操传檄告天下,诸侯奋怒皆兴兵。议立袁绍作盟主,誓扶王室定太平。温侯吕布世无比,雄才四海夸英伟。护躯银铠砌龙鳞,束发金冠簪雉尾。参差宝带兽平吞,错落锦袍飞凤起。龙驹跳踏起天风,画戟荧煌射秋水。出关搦战谁敢当?诸侯胆裂心惶惶。踊出燕人张冀德,手持蛇矛丈八枪。虎须倒竖翻金线,环眼圆睁起电光。酣战未能分胜败,阵前恼起关云长。青龙宝刀灿霜雪,鹦鹉战袍飞蛱蝶。马蹄到处鬼神嚎,目前一怒应流血。枭雄玄德掣双锋,抖擞天威施勇烈。三人围绕战多时,遮拦架隔无休歇。喊声震动天地翻,杀气迷漫牛斗寒。吕布力穷寻走路,遥望家山拍马还。倒拖画杆方天戟,乱散销金五彩幡。顿断绒绦走赤兔,翻身飞上虎牢关。” 第1章 月12 北陆鞑子南下袭扰大周边关,开始只是小股队伍抢劫偏远的小村小镇,到后来聚集的北陆鞑子越来越多,向着更富足一些的大镇入侵烧杀抢掠。 边关告急的消息是在十天之后传回京城的,朝中众人一片哗然,就战事议论纷纷。 文官一派多数主和,理由是北陆鞑子之所以会南下抢劫,多是因为大周富足,多年风调雨顺,地大物博。而北陆地方贫瘠,年初又遭了干旱,民众无法生活才要到大周抢劫。大周不如去跟他们议和,再跟他们商谈一下双方贸易之事,由朝廷负责运一些粮食到北陆去卖,既可以缓解北陆的生存危机化解此吃战事,朝廷还可以借着贸易之事赚取金银充实国库。 对于用这种方式谈和,便又牵扯出谁去谈和?谈好之后,谁又去主持贸易?要找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去谈和,还要找一个懂得贸易之事的人去主持商贸。运去的粮食还必须要负责安全,就需要动用大量的兵士去负责运送,谁又来担任押送之职。还有一个不确定的是,我们愿意谈和,北陆鞑子愿不愿意谈?北陆鞑子生性野蛮,用抢的方式就可以获得大量的粮食,他们会不会同意用金银来购买?要是他们之事表面上同意,等我们把大量的粮食运送过去之后,他们翻脸不认,武力抢夺又该怎么办?又不是没遇到过北陆鞑子在跟大周打仗的时候,抄大周运粮队的后路把粮草抢了的事。 这些问题都很具体,一扯皮就没个结果,对于一向喜欢武力解决难题,爱好简单粗暴快捷方式的武将们来说,文官提出来的议和以及卖粮食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和精力,直接迎战也就好了,只要把北陆鞑子打服了,打怕了,不怕北陆鞑子不投降,一旦北陆鞑子打输了,他们肯定会来求和,到时候再让他们进贡,大周朝不要赚得太多,还不用费神费力地搞什么边关贸易,一次性就解决问题了。武将还可以凭此立下军功,获得好处。 文官一派的官员一听,十分不屑地嘲讽武将一派,难怪说武将都是莽汉粗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打杀杀杀,都是群没脑子的傻大力。打战要人上战场,敢情那些上战场的人都不用吃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简单算一下就知道打一仗要花多少银子,如果很快打赢了北陆鞑子还好,如果没能一鼓作气打下来,战事一拖延,花的军费就跟流水一样,这么多的银子上哪儿去找?国库本来就不充裕,再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银子,估计连皇上的万寿节都不能好好的过了。再说了,打战是要死人的,上战场的兵士也是有父母兄弟姐妹的,谁又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战死沙场?夫妻离散?白发人送黑发人? 文官和武将为着议和还是宣战吵得不可开交,互不相让。文官骂武将没脑子,武将就骂文官贪生怕死。朝堂上吵得乌烟瘴气,差点儿没把皇上的老毛病气翻。 三天之后,又有边关告急的消息传回来,这一次皇上又问文武百官是议战还是议和,结果文官派和武将派又吵起来,一些中立派则是坐山观虎斗,半句有用的话也不说。 皇上气得大怒,直接把下面的人骂了一顿。他前面几天没有在议战还是议和中做出决定,就是想看一下这些大臣们到底有没有一个可用之人,谁知道他们除了扯皮还是扯皮。和平时期,用他们互相掣肘对方,有利于他集中权利,但是在战时,他们还这样扯皮,半点儿有用的对策都想不出来,拿他们有何用? 皇上一拍御案,“北陆鞑子都已经打进门了,你们还一个个在这儿扯皮,想不出半点儿有用的法子。朕拿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大臣们纷纷跪了下去,大殿里跪了一地的人。 皇上气得额头青筋直冒,“北陆鞑子多野蛮,难以驯化,一味求和,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大周朝好欺负,这一次一定要把他们打回去,不光是要把他们打赢,还要叫他们知道我们大周朝的厉害!” 皇上一席话,主战的基调是定下来了,文官那边大半人咽了气,奄嗒嗒地没了先前吵架时那口若悬河掷地有声气势。而武将这边则气势磅礴起来,一副撸袖子就要上前线去干一场的架势。 有三个武将站出来主动请缨,陆瑾明瞟了一下,在他安排的人里面,站出来了一个,这人本来就是负责打头阵的,能不能选上倒是其次,主要是探一下风向,率先站出来,只要被选上,即使不能做主帅,争个要职还是可能的。 最后又为着主帅的人选扯了两天皮,最后定了已经有十多年带兵经验的孙将军为主帅,孙将军是属于中立派,只以皇上的意思为主,一向独来独往,谁的边都不站。在带兵打战一事上,公正严明,有勇有谋,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人选定下来,朝中大臣也都没意见。一些觉得自己掺和不了的便继续安如鸡,一些有意在其中捞一把的就开始往队伍里面塞人。陆瑾明事先安排的那几个将领也都在入选名单中。这些将领都是上一世跟着他在边城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将士。这一世有带兵作战经验丰富的孙将军在,他相信他们会比前一世做得更好。 然而,就在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还有五天大军就要开拔的关键时刻,孙将军却出事了。 那日,孙将军如平日一样早起在家中的校场练习骑射的时候,居然惊了马,那匹跟随了他五六年的黑风突然发了狂,疯了一般在校场里拔足狂奔,眼见就要撞到校场的围墙,来一个马死人亡,孙将军情急之下,慌忙从黑风背上跳了下来,再顺势就地一滚,避开被疯马踩踏的危险。 尽管躲开了这一场生死浩劫,孙将军还是受了伤,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时候着力不稳,右脚正好踩在一块石头上拐了一下,力道过大致大腿骨折,上不了马了。 上不了马,就带不了兵,孙将军总不能以四十有五还断了腿的架势为主帅,率领大队将士前往边城,这没有说服力,别说没办法给大周朝的众将士交代,还让北陆鞑子以为大周朝找不出个有用的主帅,以为只能缺胳膊断腿的人才上战场呢! 孙将军受伤,辞了主帅一职。 陆瑾明当日下午就被皇上传召进宫,皇上在御书房单独见了他一面,语重心长地道:“孙将军受伤,不能再任主帅,朕问他谁可担任此重任,他向朕保举了你。他说你能肩负起此职的重担,不会叫朕失望。你可愿意?” 陆瑾明跪在地上,光可鉴人的地面映出他紧皱眉头的模样,当皇上问他愿不愿意接替孙将军带兵出征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都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甚至猜测整件事根本就是皇上一手策划的。一是孙将军早不摔断腿,晚不摔断腿,偏偏在这个时候摔断腿,未免太凑巧了。二是他跟孙将军平日里没有过多往来,孙将军喜欢独来独往,只效忠皇上一人。即使他在之前的政事上办得好,那也跟孙将军没有关系,断没到孙将军保举他的地步。这里面透着古怪。 一双明黄色的鞋子移到他的眼前,绣着祥云飞龙的明黄色龙袍晃了晃,皇上威严地声音传入耳中,“吾儿,你可想好了?” 令陆瑾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上一世派去边城的是废物于将军,他机缘巧合游历到边城才接了于将军的活儿,这一世于将军没被派去边城,换成了孙将军,他还以为这一战能顺利了,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出了岔子,兜兜转转一大圈儿,还是转回到了他这儿。 事到如今,皇上都这样问了,哪里还有陆瑾明拒绝的份儿,只能顺了皇上的意思答应下来,“儿臣领命。” 见他答应,皇上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爽快地把兵符交给了他,便叫他回府去安排,五日之后按原计划带兵出征。 出征的重任就这么落在了他的身上,五日,时间不长不短,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浪费,出了宫就开始着手准备各项事宜。 一直到晚上月上中天,陆瑾明才得了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主院,见姚锦绣的房里还亮着灯,推门进去,姚锦绣果然还没睡,还坐在桌边等着他。 他蹙起眉头,“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姚锦绣站起身朝他走过去,“皇上让你接替孙将军出征了?” “嗯。今天下午定下来的。圣旨明天就会下来。”这件事天亮之后就会传遍全京城,陆瑾明也没什么好隐瞒姚锦绣的了。 “那我也要去。”姚锦绣拉住了陆瑾明的衣襟,仰头看着他,“我说认真的,我也要去。” 陆瑾明愣了一下,气怒地拂开姚锦绣抓住他衣襟的手,“你去什么去?我去是打仗,你去干什么?添乱!”他烦躁地往前走了几步,避开了姚锦绣的视线,他不敢跟她对视。 不得不说,当他听到姚锦绣说她也要去的话的时候,他的心跳差点儿停止了跳动。上一世姚锦绣就是跑到边城去找姚锦睿的时候遇上他,最后出的意外,这一世姚锦睿没去成边城,他却依然要去,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姚锦绣,说什么也是不能让她去的。 “瑾明。”姚锦绣站在他的身后拉着他的衣服求道:“我不放心你,我想跟你一起去。我会医术,可以去当军医。” 她这个想法跟上一世的情形完全是不谋而合啊!陆瑾明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他背对着姚锦绣,声音里透着严厉和决绝,“我说不准去就不准去。你觉得我带兵出征,皇上会让你跟着一起去?太天真了!除非你是不想要岳父大人和你二哥的性命了!” 第1章 月13 “瑾明……” “好了。”陆瑾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双手扶住她的肩头,微微弯下要来,尽量做到跟她平视,缓和了一些语气道:“我们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就算我愿意让你去,皇上也是不会允的,何况边关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北陆鞑子多野蛮,我怎么忍心让你跟着我一起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在家等着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瑾明,我……”姚锦绣紧紧拉住陆瑾明的衣袖,“我还是很担心。” 陆瑾明摸摸她的脸,额头挨着她的额头,“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会安排好一切,你要相信你的夫君我有这个能力!”说完亲了亲她的嘴角。 “帮我收拾一些东西吧。”大手拉着她的小手往床畔去,“你说我要带些什么好?” 姚锦绣知道陆瑾明这是心意已决,再多说也是无济于事,反而徒增彼此的伤悲和难过。 姚锦绣开始给陆瑾明收拾出征需要带去的物件,照陆瑾明的意思要一切从简。不管怎么简,必要的换洗衣服要带,换洗的中衣带四套、外裳带四套、出征在外费鞋子,鞋子也要备上两双。预防生病的药物要带,感冒药、消炎药、解□□、止血药也要带上,零零总总各种东西,姚锦绣给陆瑾明收拾了一大堆,再三检查了几遍,确认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才把所有东西打包起来,足足包了两大包的包裹,亲自交给陆瑾明的亲卫让他负责保管,这才算告了一个段落。 临行前一天,陆瑾明把姚锦绣带到他的书房,吩咐了贴身侍卫在书房外守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进了书房里,陆瑾明表情郑重地对姚锦绣嘱咐他离开后的各项事宜,“我走了之后,会多安排一些侍卫保护你,除了原本跟在你身边的四个侍卫,另外再安排十六个侍卫保护你,除此之外再安排四个暗卫负责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危。” 说完陆瑾明朝半空中打了一个响指,只见从不同方向跳出来四个黑影,动作迅速灵动,眨眼功夫就跪到了陆瑾明和姚锦绣身前,异口同声地道:“拜见王爷王妃。” “起来吧。”陆瑾明抬了一下手,四个暗卫立即站起身,恭敬地听陆瑾明吩咐道:“残夜,影魅,裴枫,流歌,你们四个即日起负责保护王妃,在我不在王府的这段日子,你们一定要确保王妃的安全,如果王妃有什么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是,属下遵命。”四个人不约而同领命退下。 姚锦绣心有不安,“你怎么给我留这么多人,那你身边怎么办?” 陆瑾明笑着道:“我身边又不只有这么几个人,你的安全比较重要,多留几个人给你我才放心。再说我还领着大军呢,谁那么不长眼睛会来找我的麻烦!” “你带着大军才要更小心呢,当主帅就是别人的靶子!”姚锦绣心疼地道。 嫁给陆瑾明这段时间,对于陆瑾明的处境姚锦绣已经清楚了解过了,针对他的人不要太多,二皇子陆瑾祥、四皇子陆瑾瑜、六皇子陆瑾平,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再说皇上那个人也是阴晴不定,并不是真心的完全的相信陆瑾明。就连这次带兵去边关,副将里面就混杂了各派的人,心思各异,想法也不统一,谁知道到了战场会不会真心抗敌。还有那些兵,也是鱼龙混杂,有好些都是世家大族里面的纨绔子弟,在家里面不好管教,考功名又考不上,趁此机会塞到大军里面,到边关去混一场,一般都是去打酱油的,活着回来就能有军功,以后的路就好走了。带这种人员混杂的大军,要带好是真的不容易,陆瑾明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陆瑾明知道姚锦绣担心他,面上却一点儿也不表现出来,一副信心十足,成竹在胸的模样,“带兵打仗的事你不懂,跟你说太多也没必要。反倒让你想太多。你只要在家里平平安安的,我就不用分神在担心你了。” 姚锦绣抿了一下嘴角,竖起手指比了个“ok”的手势,“打仗我是不懂,但是保护好自己应该没问题,你放心吧。” 陆瑾明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这是什么手势?” “ok啊!” “ok?”陆瑾明不解地看着她。 姚锦绣笑,忙解释一遍,“就是好、没问题的意思。” “你想出来的?”陆瑾明好奇地问。 “不是不是,别人想出来的。”姚锦绣飞快地转动大脑,“就是偶尔看到别人做了一次就记下来了。” “这个手势还挺有意思的。”陆瑾明试着比划了一下,也许可以试着用一用。 姚锦绣“嗯”了一声,呵呵一笑。 后来陆瑾明又把幕僚张先生叫了来,让姚锦绣在他不在王府的日子里,如果遇到难以决策的事,就多多询问张先生的意见,让张先生辅助她出谋划策。 并且还交给她一块黑金色的令牌,让她在危急关头可以通过暗卫联系听风阁和暗月楼的人。 听风阁和暗月楼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组织,听风阁负责打探消息,只要有风的地方就能有消息。而暗月楼则是负责暗杀和接受一些难以执行的任务,反正只要有钱,就能驱使得动。 不过陆瑾明把令牌给姚锦绣的时候,还是把姚锦绣吓了一跳,“你怎么会有这个令牌,你跟他们有联系?” 陆瑾明摸摸她受到惊吓的脸,很随意地道:“我跟他们的确有些联系,你把令牌收好,关键时刻应该能用得上。” 一切交代安排妥当,出征的日子也到了,皇上率文武百官在午门给大军送行,陆瑾明从皇上手中接过帅印,一马当先,带着如潮水般的大队人马出午门,直奔城门而去,马蹄声阵阵,尘土漫天飞扬,黑压压的大军尾随其后,向着边城的方向而去。 姚锦绣坐的马车停在京外十里的送君亭,陆瑾明率大军经过十里亭的时候就能看见。 远远地看到漫天尘土滚滚而来,大军最前端的人就是陆瑾明,还隔着很远一段路,就已经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马车。尽管马车上没有挂王府的标识,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姚锦绣坐的马车。 陆瑾明夹紧马腹甩开众人打马上前,后面跟着的副将也都看到了,有意骑得慢些跟他隔上一段距离。 “你怎么来了?”马儿飞奔到跟前,陆瑾明翻身下马,看到站在马车辕上的姚锦绣,三两步走上前去,伸手就把她抱了下来。 姚锦绣被他有力的双臂抱住,仰着头看他,“我来送你。” “不是说好了不用送吗?”陆瑾明眼里有些热,大掌捧着她的脸蛋儿,认真而疼惜地道:“赶快回家,注意安全,等我回来。” “让我看着你走,等你走了我就回去。”姚锦绣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胳膊,一直忍住没有让眼里的泪水流出来。 陆瑾明心疼不已,说话的声音里透出沙哑,“好。” 再次翻身上马,陆瑾明一步三回头,直到跑出远了,再不见姚锦绣身影,才狠心地一拍马屁股,跑上去跟大部队汇合。 大军远处,尘土滚滚。 姚锦绣在送君亭站了好久好久,直到再也没有了大军的影子,直到腿软再也站不下去,她才转身回到马车上,低声吩咐,“回城。” 陆瑾明离开的第一天,姚锦绣就失眠了。 陆瑾明离开的第二天,姚锦绣十分想他,找了好多的事来做,才足以打发时间。 陆瑾明离开的第三天,姚锦绣在脑海里疯狂地想他,做事情也没办法专注,就一直想他,想他走到哪儿了,现在在做什么等等。 然后他就收到了陆瑾明的信,信上的时间是离开的第一天写的,内容很简短,就说大军在连夜赶路,夜里只休息了两个时辰,他是抓紧时间给她写的信。 她给陆瑾明回了信,告诉她王府里一切都很好,惠安长公主还邀请她过去长公主府住几天,不过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就问陆瑾明帮她拿主意。 信写好让人送出去,她便一心等着下一封信的到来。每日里就盼着陆瑾明的书信,成为了她每日不可或缺的事项。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每日都能也收到陆瑾明的回信,有时候时间充裕,陆瑾明回的信内容就比较长,有时候时间紧迫,陆瑾明回的信的内容就是简短的“平安勿念”,总之一切还好。 陆瑾明倒是建议姚锦绣去长公主府住几天,有惠安长公主陪着她,也不至于她一个人呆在王府里太闷了,万一闷出病来就不好了。 姚锦绣收了信,被他信上的内容逗笑了,她都这么多个人了,怎么会闷出病来,也太笑看她了。 不过她还是接受了陆瑾明的建议,给惠安长公主去了信,答应了她的邀请。 三天后,姚锦绣就去了惠安长公主府小住,有惠安长公主每日陪着她,找些有趣儿的事儿跟她做,又有活泼可爱的小世子逗她开心,日子也就没那么难过了。不用再像前些天那样天亮盼着天黑,天黑又盼着天亮,每日里除了等陆瑾明的信,好像其他事做起来都没了动力。 有人陪着的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出了春季到了夏天,天气越来越热,暑气越来越重,很快宫里就传出来皇上要去行宫避暑的消息。 皇上去行宫避暑,内宫太后、皇后、受宠的妃嫔也要去不少,京中的禁卫就要分三分之二去保护皇上等人的安危。皇上一走,宗室营的宗室也要跟着去不少。朝中的大部分大臣也都要跟着一起去,大臣的家眷自然也少不了。京中还要调动大部分的兵力去保护一行人的安全。 所以随行人员的名单一下来,足足都有几米长,浩荡荡一大群人,可谓是劳师动众。 姚锦绣也在随行人员之列,因着陆瑾明出征在外不在京中,以惠安长公主的会来讲,她的名字会出现在名单上,这是因为皇上对她的看重。 姚锦绣只能应了这份看重。 然而在出行的前一天夜里,姚锦绣忽然病了,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连惠安长公主都惊动了。 第1章 月14 惠安长公主赶紧吩咐人拿了她的牌子去请太医。 这太医一请,姚锦绣生病的消息就传到了皇上耳中,经皇上询问了太医之后,得知姚锦绣这是急症,不宜远行,不宜劳累,要安心静养,否则有性命危险。 皇上一听,心道他才把老五派到边城去出征,老五媳妇儿就在京里生了大病,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只怕老五跟他之间这薄弱的父子情会更加脆弱。要知道当年老五生母蒋贵妃的死一直是他们两父子之间那根卡在喉咙口的刺,这两年彼此关系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他也不想因为此事闹得太僵,只好免了姚锦绣随行一事,让她留在京中好好养病。 六月初三那天,浩浩荡荡一行人随皇上离京去行宫避暑,数千人的队伍延绵了长长的几里路,前头的皇上车架已经出了京城城门好长一段距离了,尾巴上普通大臣家眷的车马还没有驶上大道。 秦|王府里,姚锦绣生病躺在家里,惠安长公主走的时候不放心还专门过来看了看,送了一堆好药材给她,叫她好生将养身子,并且安慰她说这一次回去成行宫下一次再去。 姚锦绣对去不去行宫倒是不在意,只感念惠安长公主对她的关心和爱护,再三叮嘱长公主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去了行宫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像她这样突然就生起病来。 惠安长公主哈哈大笑,“我时常练习骑射,我的身体肯定比你好得多,你把自己身体照顾好就行了,回来我再来看你。”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预料到,两人再相见已经是好久以后,期间发生了好多波折和危险,好在大家都福大命大,才有了后来的重逢。 皇上率大批人马离京去行宫避暑之后,整个京城就像少了三分之二一样,完全安静下来,只有少数大臣、宗室和平民还留在京中,皇上安排的是二皇子和六皇子负责留守京城,两人共同主持京中事务,日常事务就共同商量解决,重要的事件上折子快马送去给皇上批阅。并安排了陈阁老等人协助两人。 半月之后,陆瑾明的幕僚张先生过来看姚锦绣,见姚锦绣气色不是很好,有些担心,“王妃要赶紧把身体养起来,不然王爷在外出征也没法安心。” “我知道。”姚锦绣用帕子捂住嘴巴咳嗽了两声,“我就是感冒了,吃几副药很快就能好。” “那就好。”张先生顿了一下又接着道:“皇上留下六皇子和二皇子共同主持京中的事务,我昨天听说,两个皇子为了点儿小事吵起来了。最后虽然有陈阁老等人劝和安抚,但好像两人都不太高兴。今早六皇子好像还带着人出城了。” 姚锦绣撑着身子靠坐在椅子上,“朝堂上的事情我不甚了解,王爷既然让我听张先生的,张先生不妨直说。” 张先生此次前来,怕的就是姚锦绣不肯听他的,听她如此说,遂领了她的情。 “六皇子有异动,王妃要早做准备。”张先生的声音沉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姚锦绣的心猛地咯噔一下,以张先生话里的意思,六皇子只怕要搞事情。 “我知道了,多谢张先生。”姚锦绣无比庆幸陆瑾明把张先生留给了她,要不然她在家里生着病,对外面的动向一点儿都不了解,就算珍珠再会打听消息也打听不到这么隐秘的事情,一旦六皇子搞事,她连一点儿应对都没有就糟糕了。 张先生再和姚锦绣说了些话就告辞离去,姚锦绣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叫珍珠准备了笔墨,她执笔写了一首诗,让珍珠亲自送回姚府去交到姚锦睿的手中。 再说姚锦睿接了信,只见信上写道: 京口瓜洲一水间 有雪无诗俗了人 险稻啄馀鹦鹉粒 还将此曲暗相随 乡园节岁应堪重 避地衣冠尽向南 勿使居人有行役 念君此行为死别 手中拿着纸笺,姚锦睿把整首诗翻来覆去地念了几遍也不得其意,只觉得姚锦绣突然写这么一封信给他有些奇怪,只好留下诗再好生揣摩,让珍珠先回去复命。 当天夜里,姚锦睿躺在床上的时候都还在想姚锦绣写给他的诗句到底是什么意思,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睡到半夜突然惊醒过来,翻身就从床上爬起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趿上,就扑倒案几边把姚锦绣写给他的信再拿出来看。 每一句诗句的第一个字提出来,连接起来就形成了一句话:京有险还乡避勿念。 他白日里念这首诗怎么念都觉得不对味儿,好像少了点儿什么,当时还觉得姚锦绣读书越来越差了,写首诗都写不清楚,以后得好好跟陆瑾明说说,让他教教她。 现在他才明白,不是这首诗的问题,是他自己脑子有问题,这首诗是藏头诗,是在暗中告诉他:京中会有危险,让他带着一家人以还乡为借口离开京城避险,并且告诉他不用担心她,勿念她。 姚锦睿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这是姚锦绣冒着危险给他传递的消息,告诉他赶快走。她是他最亲最好的妹妹,他却不能去帮她。 明白事情的紧急性,尽管姚锦睿心中对姚锦绣有诸多担心,很希望她能跟他们一起走,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姚锦绣身为秦|王妃,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盯着的,她稍微有个动静,肯定会惊动许多人,万一打草惊蛇就麻烦了,所以姚锦绣才会写了藏头诗专门让珍珠送到他手中,告诉他让他先走。 姚锦睿不敢有任何耽搁,连忙穿上衣服,叫小厮提了灯笼,连夜去找大老爷姚启辉商量。 …… 半个月之后,皇上一行终于到了行宫。 这一次到行宫避暑,皇上带了皇后、太后,新进宫比较受宠的几个妃嫔,姚锦莲也在此列。 行宫不比皇宫,衣食住行条件都要差一点儿,行宫中的奴才为了伺候好各位主子也是费尽心机。 自进宫以来,姚锦莲凭着美貌多受圣宠,到了行宫,也是受到诸多照顾,住的地方只比皇后的宫殿差一点儿,离皇上住的宫殿也近,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比照宫里的标准,只有更好,没有减少。 这日午后,她躺在贵妃榻上昏昏欲睡,恍惚间感觉像是有人进来了,她张嘴要叫人,嘴巴就被人捂住,她吓了一大跳,睡意顿时烟消云散,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来人。 来人是个有些岁数的老太监,身上散发出一股怪味道,一双眼睛里透出阴鸷的光芒,声音尖细又压抑,“贵人主子莫怕,奴才是奉六爷的命令来给你传话,六爷说,你该动手了。” 姚锦莲心猛地一阵狂跳,她要真的动了手,如果成功了还好,如果没成功,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脑海里想象着可能会有的可怕结果,好半响才平缓下来,反问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老太监冷冷一笑,眼角的皱纹透出嗜血的寒意,“六爷早就跟奴才说了,贵人主子要是不信那也没什么,反正姚家二房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你……” “别动怒,别生气。”老太监阴测测地笑着道:“贵人主子最好按奴才说的去办,否则……”老太监故意没有把话说完,用另一只手点了点姚锦莲的颈动脉,一阵麻麻的感觉从脖子上传过来,她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死掉,求生的本能促使她伸手朝那老太监抓去,手却一把被老太监逮住,明明没见他怎么用力,她的手腕处就传来一阵专心的疼痛,“不要妄想能够逃脱,最好照着六爷的吩咐去办,成功了你就能继续享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要是你败了,你知道六爷不喜欢废物!” 老太监说完咯咯冷笑着转身离去,姚锦莲无力地软倒在贵妃榻上,恐惧和无助像滔天的洪水一样朝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就是那个溺水之人,连一根救命稻草也抓不住,只能绝望地随波逐流。 当天夜里,皇上果然翻了姚锦莲的牌子,并吩咐了管事太监要到她殿里一起用膳。 姚锦莲内心恐惧,强打起精神伺候皇上,在犹豫再三之后,她还是按照老太监说的那样,给皇上下了最后一次药。 夜里自然免不了激烈地颠鸾倒凤,两次之后皇上终于累倒过去,睡到下半夜,皇上就突然发起高烧来,整个人浑身滚烫,昏迷不醒了。 消息传回京中,与此同时,一队胳膊上绑着红色绸带的人马趁着夜色袭击了守护城门的将士,就像砍西瓜一样,手起刀落,把守门将士的脑袋砍了下来,迅速地控制了城门,不准人进出。 另一边,六皇子陆瑾平带领大队人马冲进了皇宫,在西华门与负责留守的二皇子陆瑾祥等人打得难舍难分。 再有另一对人马,负责去抓留在京中的大臣和宗室,陈阁老及新科状元陈昱霖被抓了起来,肃王太妃也被人给挟持了,礼郡王一家被人围困在府中束手无策,其他留京的宗室也没能幸免。 “开门开门!” 砰地一声,秦|王府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开,一群凶神恶煞手臂上绑着红色绸带的壮汉冲进府中,他们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在府中到处搜寻,威逼恐吓把所有人都聚到前院绑了起来,最后一刻却发现,府中除了下人,竟然没有秦|王妃姚锦绣。 第1章 月15 一群人搜遍了秦|王府都没有找到姚锦绣的人,叛军的一个头领气急败坏地逼问府中下人,追问姚锦绣的去向。府中众人都是摇头不知。 叛军的头领气得不信,狂躁地抓了一个瘦弱的丫鬟,一刀下去,丫鬟的脖子就少了一半,睁大着双眼连叫都没有来得及叫一声就软倒在地上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们不说出姚锦绣的去向,我就每隔半个时辰杀一人,直到把你们杀光为止。” 叛军的头领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说这些恐吓的话的时候真是毫无人性,院中被绑起来的下人们缩成一团,有几个胆小的小丫鬟被吓得呜呜地哭起来,单薄的身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姚锦绣去了哪里?”叛军的头领举起手中带血的刀,血水顺着刀面往下滴,犹如嗜血的恶魔,“说!” 下人们吓得齐齐一抖,呜呜哭泣的丫鬟哭得更大声了,一个人影从人群里站了起来,叛军的头领一个冷眼扫过去,那人僵硬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来,“我知道姚锦绣去了哪儿。” 话音刚落地,下人群里就有一些炙热愤恨的眼神向他射去,他无视那些目光挺直了背脊,“姚锦绣去了姚家,今天早上一早回去的。” “吴盛,我真想杀了你!”丁管家气得大骂,挣扎着要站起来,被身边的叛军按倒在了地面上,叛军用力地按住他的肩头,他的脸贴在地上,双目赤红地怒吼,“吴盛,你这个叛徒!” “去了姚家吗?”叛军的头领冷冷一笑,姚家在朝堂上几乎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们先前也没有把姚家放在眼里,现在姚锦绣跑回了姚家,那就去把人抓回来,遂拨了一队人出来,“你们马上去姚家抓人!” 半个时辰之后,等叛军赶到姚家,撞开姚家大门进去一看,姚家早就人去楼空了,连府中下人都不见了。 原来早在七八天之前,姚大老爷姚启辉就带着大太太谢氏及一些下人以出城去给老太太谢氏上香烧纸为由出了城,出城之后就没有回来。 起先几日留在府中的下人还出外买东西,然而每次出去的人多,回来的人少,本来姚府的人就不多,这么分批离开,七八日就都走光了。 再仔细一查,每一批下人出城之后走的方向都不同,也不知道姚家人到底是走的哪个方向?要想轻易地查清楚姚家人真正的去向根本不可能。就算真能查清楚,那也得话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虽然姚启辉和大太太谢氏跑了,但姚家还有一个姚锦睿,城门口根本没有他出城的记录,那他难道还在京中?秦|王府里没有人,姚家也没有人,他一个文弱书生能去哪儿?或许找到姚锦睿就能找到姚锦绣! 叛军领队转头出了姚家,冲着隔了几条街的姚家二房而去,姚家二房还有人,但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大门紧闭,不敢开门。 叛军哪里会跟他们讲道理,直接让人撞开门进去,二老爷姚启、二太太曾氏、姚锦鸿吓得不得了,缩在前厅里连大气都不赶出,见了叛军都点头哈腰,半点儿骨气都没有,问什么答什么。 “姚启辉一家人去了哪儿?”叛军领队手持大刀伸到二老爷姚启顺眼前。 二老爷姚启顺颤抖着腿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不,不知道啊。” “真不知道?”叛军领队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真,真不知道啊!”一股热流顺着二老爷姚启顺的裤腿流了下来,在他站立的地方,地板上淌了一滩浑浊的液体。 叛军领队嫌味道难闻,举刀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依然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姚锦睿有没有来找过你们?” “有有有!”姚锦鸿抢先一步道。 “什么时候?”叛军领队逼视着他。 姚锦鸿有些害怕,舌头僵硬大步转,“就,就三天前。” 叛军领队问:“他有说什么?” 姚锦鸿回想当日的情形,“那日姚锦睿过来我家,正好新科状元陈昱霖也在,我和父亲都在陪陈昱霖说话,就没来得及招呼他,他可能是觉得受到了冷落,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坐一会儿,连茶都没有喝就告辞走了。”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姚锦鸿点头如捣蒜。 叛军领队又把手中的刀移向二老爷姚启顺和二太太曾氏,两个人心中一紧,赶忙跟着点头,“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千真万确,没有半点儿虚假,我们都是老实人,不敢欺瞒军爷。” 叛军领队“哼”了一声,对他们说的“老实人”十分不屑,姚家二房的三个人都紧张兮兮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要了他们的命。 叛军领队在屋子里打量了一番,示意手下的人把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没收了。说的是没收,实则就是明抢,光明正大的抢,丝毫不含糊,跟土匪一模一样,稍微值点钱的都搜刮了个干净,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到了大门外,手底下一叛军眼珠子一转,悄悄问叛军领队,“我们就这样走了?那屋子里的人……” 叛军领队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冷酷无情没有一点儿人性,“杀了,做干净点儿。” “嗳!”那人应了一声,招呼身后的人又转头回去,冲进门提着刀见人就砍,杀人就跟砍瓜切菜一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门口的宅子里传出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 离京两百里一处偏僻的小山村里,村子的西边有一家茅草屋,一身普通农妇打扮的姚锦绣和一身普通农夫打扮的姚锦睿坐在茅草屋里,换了普通衣裳的珍珠和翡翠提着茶水壶进来。 “三小姐,二爷,先喝些水吧。”珍珠拿了杯子出来,翡翠给每个杯子都倒满水递给两人。 姚锦绣端着杯子没有立即喝水,而是问起护着他们出京的六个侍卫,“那六个侍卫去哪儿了?给他们也送些水去。” 珍珠道:“他们已经喝过了。有四个侍卫在外面守着,有两个出去查看情况去了。” 姚锦绣点点头,这才端起茶杯喝水。 在陆瑾明走之前,为了姚锦绣的安全,他给她在明面上安排了二十个侍卫,又在背地里安排了四个暗卫负责保护她。 前日夜里匆忙出京,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姚锦绣就只带了珍珠和翡翠以及来找她的二哥姚锦睿一起走,二十个侍卫她也只带了六个在身边负责护卫,其余十四个侍卫自行想办法分散出京,然后再到这个据点来集合。他们会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落脚,就是为了等剩下的十四个侍卫到齐。至于陆瑾明安排给姚锦绣的四个暗卫,她知道他们就在附近,虽然没有现身,但是她就是知道他们一直都在。 “张先生还留在京里,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姚锦绣想起他就十分担心,当时没有叫上张先生一起走,她现在想起来都后悔不已。 “谁说我有危险了,我这不就来了嘛!”说话间一个中年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张先生无疑。 姚锦绣惊喜地站起身来,“张先生,你平安无事就好了。” 张先生笑着上前行礼,姚锦绣便赶紧让他坐下,又叫翡翠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 等张先生喝了水,姚锦绣向他问起京中的情况,“先生是什么时候出的京,京中情况怎么样了?” “其实我比你早出京,只是我一直在京外不远的一间破庙落脚。现在京中很乱,皇上在行宫病重,昏迷不醒,六皇子发动宫变,跟二皇子打了起来,现在他已经控制了京城城门,皇宫等处,还抓了留守京中的大臣和宗室。二皇子也被他软禁起来。” 姚锦绣急道:“那肃王太妃怎么样了?”肃王太妃因为岁数大了就没有跟皇上一起去行宫,她那样好的一个人,性格又严肃刚烈,肯定看不上六皇子这种谋逆行径,六皇子那人嚣张乖戾,只怕他会对肃王太妃不利。 张先生皱眉道:“我只打听到六皇子把肃王太妃和二皇子都软禁了起来。” “但愿肃王太妃不会有事儿。”姚锦绣担心不已,双手合十祈求老天爷保佑肃王太妃平安。 大约等了两三个时辰,在天快黑的时候,分散出京的另外十四个侍卫都已经赶来,清点了一下人数一个都不少,一切都很顺利。 姚锦绣又向他们打听京中的最新情况,十几人说的都跟张先生带来的情况差不多,京中现在几乎完全落入了六皇子之手,六皇子得知他的人在行宫谋害皇上得手,皇上重病在行宫昏迷不醒,性命危在旦夕,就威逼利诱陈阁老等人写传位昭书,只要皇上一驾崩,他就能持诏登上皇位。 京城现在是只能进不能出,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行宫那边还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一切。各地的守将也都安静无声。如果没人把六皇子意图弑君篡位的消息传出去,一旦六皇子阴谋得逞,大周朝的天就要变了。 六皇子那人望之不似人君,如果皇位真的落到了他的手中,大周朝必定动荡不堪,黎民百姓将会陷入难以预测的水深火热之中,到时候人间变炼狱,大周百年基业必然毁于一旦。 第1章 月16 大难降临,匹夫有责。 姚锦绣问张先生,“我有些想法,说出来请先生斟酌一下,看看是否可行?” 张先生道:“王妃但说无妨。” 姚锦绣神情凝重地道:“皇上不死,六皇子肯定不会罢休。要是等他完全掌控了京城,他很可能会让行宫的人直接杀了皇上。我们现在是要跟六皇子争分夺秒,要赶在他之前把他谋逆的消息传到行宫去,通知行宫的人早做准备,保护好皇上。现在行宫那边的情况不明,我想从我的侍卫里挑选出来八个人,两两一组,从不同的方向出发去行宫,日夜兼程,赶在六皇子行动之前把消息传过去。跟王爷关系交好的吏部尚书王大人、兵部尚书何大人、大理寺卿柳大人,还有惠安长公主和屈驸马,他们都在行宫伴驾,只要把消息送到他们手中,想来就能够在危急中争取到一些时间。” 张先生思索了一下,担忧地道:“派侍卫去行宫通知王大人他们早做准备是很好,但是这一次就要派出去八个侍卫,他们走了之后,王妃身边怎么办?”要知道陆瑾明走之前,留下这个侍卫就是为了保护姚锦绣的安全,现在这种危急关头,姚锦绣还把侍卫派去行宫传递消息,万一她有个闪失,后果真不堪想象。 姚锦绣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我后面还有其他的安排,把他们派出去并不会影响我的安全。” 张先生惊讶道:“王妃还有其他的安排?” “嗯。”姚锦绣点头,接着往下说:“我知道驻守西山大营的宋将军、保定府的守将秦将军、还有天津府的守将叶将军,跟王爷的关系都不错,跟着王爷上过战场。我另外再派三个侍卫去通知三位将军,请他们带兵进京勤王护驾。” “不行,你再派三个侍卫出去,你身边就没什么人。”张先生急道。 姚锦绣笑道:“先生不用紧张,他们去找援兵救人,我也可以去找援兵啊。我会去边城找王爷,只要跟王爷汇合了,我就安全了。” 张先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是真担心姚锦绣,“边城更危险,北陆鞑子野蛮,杀人不眨眼,王妃去边城更不安全了。” “就算北陆鞑子杀人如麻,犹如恶魔,但是试问这个天下,在这动荡的时期,哪里是安全的呢?”姚锦绣坚定地道:“不管边城有多危险,只要有王爷在的地方,对我来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一定要去边城,不管又多么困难,我都要跟王爷在一起。”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话说到这里,张先生也懂了姚锦绣的心意,何况姚锦绣的安排确实在理,从大义上来说,她是为了整个大周朝的黎民百姓,他本就不应该阻拦,也没有阻拦的理由,便没有再劝说姚锦绣,同意了她的决定。 姚锦绣就从二十个侍卫里面挑选了八个身手比较好的分成四组负责赶去行宫传递消息,又从剩下的侍卫里面挑选了三个出来负责去请求援兵。剩下的九个侍卫外加隐藏在暗处的四个暗卫负责护送她去边城找陆瑾明。 姚锦睿见姚锦绣要去边城,他是怎么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的,遂要跟着一同前往,姚锦绣便以大老爷姚启辉和大太太谢氏身边也需要人照应为由,劝说他赶紧去跟他们汇合,她有那么多的人保护着去边城不会有任何危险。 两个人僵持不下,互不相让,张先生见状,劝说道:“如果姚二公子信得过我,就由我护送王妃去边城,我保证一定把王妃送到王爷身边。二公子还是抓紧时间去跟姚大老爷团聚的好,免得姚大老爷担心才是。” 姚锦睿抿了一下嘴角,再想说话,姚锦绣抢先道:“是啊,二哥,父亲和大太太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跟着我去边城就太远了,我有这么多人护着不会有任何危险,我倒是很担心父亲,万一他有个闪失该怎么办?好二哥,我们就分开行动,我去边城找王爷,你跟父亲汇合,等到了地方,再让人传信保平安。” 姚锦睿犹豫了半响,在姚锦绣的劝说下,终于点头答应,于是姚锦绣又分了两个侍卫保护他,护送他去跟大老爷姚启辉他们汇合。 一行人简单休息了一下,第二天天还没亮,姚锦绣就跟姚锦睿分别,一人往西北,一人往东而去。 且说姚锦绣往边城方向赶路,星夜兼程,除了在一些比较可靠的地方落脚,即使是路过繁华的城镇也不入,有客栈也不敢住宿。两三天下来,姚锦绣疲惫不堪,骨头都要跑散架了,但是她一刻也不赶停,只想越早赶到边城,越快与陆瑾明汇合越好。 行至第四天早上,出去探路的侍卫,恰巧遇到了替陆瑾明回京送信的信使,侍卫与信使熟识,京中那样的情况,信使根本不可能把信送到皇上手中,侍卫就把他拦了下来,带去见姚锦绣。 信使见了姚锦绣,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焦急万分地道:“王妃,边城告急,我们的粮草和药材被北陆鞑子给劫了,王爷让奴才回京送信,请求调集粮草和药材,要是晚了,边城就守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姚锦绣大吃一惊,陆瑾明去边城之时,准备了大量的粮草和药材,押运粮草和药材的副将也都是陆瑾明安排的可靠之人,怎么还会被劫了? 信使哽咽道:“曹副将被人杀了,我们这边出了奸细。” 原来如此。 姚锦绣心中一阵难过,又为陆瑾明的近况担心不已。 现在京城中已经乱成了一团,即使让信使回京去求救也不可能调集得到粮草和药材,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自救。 姚锦绣对信使道:“你不用回京了,我马上联系人去买粮草和药材,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粮草和药材送到边城去,你且速速回去告知王爷,让他再多坚持几天。” “这……”信使迟疑,他不敢轻易就信了姚锦绣的话。 姚锦绣神色一肃,懒得再跟他废话,示意旁边的侍卫把他拖下去,自有侍卫去劝说他,给他讲明白。 时间急迫,耽误不得。 姚锦绣立马就把张先生叫来商量收集粮草和药材的事,“张先生,你说现在怎么办?边城粮草和药材告急,京城又动荡混乱,皇上昏迷不醒,都没有可以做主那决定的人。” 张先生沉思片刻,道:“事到如今,只有我们自己想办法筹集粮草和药材了。” 姚锦绣道:“我有个法子,不知可不可行?” “王妃有什么法子?”张先生好奇地看着她。 姚锦绣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王爷走的时候,给了我联系听风阁和暗月楼的方式,我想把我身边的暗卫派出去联系听风阁的人,让听风阁的人去帮我买粮草和药材,他们消息灵通,知道哪儿有足够的粮草和药材,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集齐我们所需要的量。再就让人去联系暗月楼,一是让他们出人负责护送买到的粮草和药材去边城,二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要跟粮草和药材分开走,就要让暗月楼出几个人负责保护我们的安全。另外我的管事徐蓉和柳大,徐蓉是我面膜店的掌柜,她手上应该还有一批药材,柳大是我米粮店的掌柜,他手上应该也囤积了一些粮食,这一批粮食和草药就由我们护送去边城。” “王妃,你真是王爷的福星!”张先生激动不已,他以前只以为姚锦绣是个需要让人保护的弱女子,殊不知她其实有纵观全局的智慧,在紧要关头不见丝毫慌乱,关键时刻想到解决问题的法子,以救陆瑾明于水火,真正是有大才智的女子。 姚锦绣不好意思地一笑,“张先生过奖了。” 事不迟疑,姚锦绣赶紧布置后面的行动。她把四个暗卫叫了出来,“残夜、影魅你们两个负责去联系徐蓉和柳大,京城动乱的时候,他们两个接到消息应该已经离开了京城,你们一定要在三天之内找到他们,徐蓉手上有药材、柳大手上有粮食,虽然量不大,但还是能缓解一下燃眉之急,让他们尽快把粮食和药材运送到张镇,张镇是去边城的必经之路,我会在那儿等他们。” “是。”残夜和影魅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身影一闪,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姚锦绣又对流歌道:“你现在去联系听风阁的人,他们消息灵通,应该能找到哪里有足够的粮草和药材,不管花多少钱,尽量在最短的时间里筹集到足够的量,再联系暗月楼的人,让他们负责找人运送去边城。” “属下领命。”流歌朝姚锦绣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去联系听风阁的人了。 第1章 月17 待残夜、魅影、流歌一走,姚锦绣身边的四个暗卫就只剩下了裴枫一人了,这是陆瑾明当初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情形,他临走之时安排了二十个侍卫和四个暗卫给姚锦绣,再加上秦|王府里本来就有的护卫,只要宫里的人不找姚锦绣的麻烦,要保护姚锦绣的安危还是足够了。 可是现在,六皇子谋逆,京城一片混乱,姚锦绣只能弃了秦|王府逃出来,一路上发生这么多事,她身边的侍卫和暗卫也派了出去,如今就剩下几个可用之人了。 裴枫跪在姚锦绣身前,等待着她的吩咐,只听得姚锦绣道:“你去联系一下暗月楼的人,让他们派一些人去接应徐蓉和柳大,护送他们尽快赶到张镇与我们汇合。” “王妃身边也需要有人保护才行。”张先生插话道。 姚锦绣点头,不管如今的情势有多么危急,能活着才能有希望,她也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那就让暗月楼再派两三个人过来接应我们。” 裴枫领命而去,姚锦绣身边的暗卫就都派了出去。只剩下九个侍卫在身边负责保护了。 “后面我们怎么办?”姚锦绣询问张先生意见。 张先生考虑了一下道:“王妃身边的暗卫都派出去了,侍卫也只剩下九个还要保护我们四个人,晚上不宜赶路,我们今天先暂时留在这儿过夜,等明天早上再做打算。” “好,那就听张先生的吧。”姚锦绣一口答应下来。 且说徐蓉和柳大在京中开始混乱之前,接到姚锦绣让他们离京去发展分店的消息,两个人对姚锦绣都很信任,姚锦绣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做,好生交代了一番店铺的事情,就提前三天离开了京城。等到京中混乱的时候,他们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残夜和影魅分头去找徐蓉和柳大,两个都是惯常办这些事的人,有自己熟悉的一套法子,虽然费了一些功夫,好在残夜在第二天的傍晚找到了徐蓉,而影魅则在亥时头的时候顺利找到了柳大。 找到了徐蓉和柳大就好办了,药材和粮食都有一些,立马就让他们找了人装上马车往张镇赶,一路上风雨无阻。 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接到消息的暗月楼也派了人过来接应残夜和影魅等人,一行人押着粮草和药材昼夜兼程,一刻不停地赶往张镇。 姚锦绣和张先生等人在暗月楼的护卫保护下,早三天到的张镇,因为约了在张镇碰头,姚锦绣就一直住在张镇的悦来客栈里等着徐蓉和柳大。 到了第三天早上,姚锦绣跟张先生正坐在悦来客栈的大堂里吃早饭,一对凶神恶煞的壮汉闯进来,为首的壮汉一脸络腮胡子,手上提一把寒气凛凛的长刀,狠辣的目光在大堂里一扫,一眼就盯上了角落里坐着的姚锦绣等人,提着长刀就走了上来,砰地一声砍在桌子上,几乎把桌子砍成两半,吓得姚锦绣和在坐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往旁边躲开两步。 “你可以是姚锦绣?”壮汉恶声恶气地询问,他是接到京城里六皇子的消息前来张镇抓姚锦绣的。 来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暴露的好,姚锦绣等人都默不作声,以求静观其变。 莽汉性格残暴,见在场众人都不说话,提刀一挥就架到了旁边张先生的脖子上,“不说出谁是姚锦绣我就杀了他……” 话音还没落地,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一根细小的银针,正中莽汉的眉心,就见莽汉突然哑了声,就像曲儿刚好唱到最高处就断掉了,声音卡在那里,莽汉呆立在原地,一直动也不动。身后的同伙觉得奇怪,朝他喊了一声,伸手推了他一把,就见他高大的身影直挺挺地往前倒去,嘭地一声砸在地面上,激起一层尘土。 “啊,他们杀了我们大哥!” “不能放了他们!” “杀!” 一群壮汉大吼大叫着抄起武器就要袭击姚锦绣等人。 说时迟,那是快,就见从暗处跳出来四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了面巾,手上拿的武器也都不相同,其中一人手上使用的武器是笛子,那射向莽汉头子的银针就是从那根笛子里面吹出去的。 坐在其他桌上做普通路人打扮的九个侍卫也站了起来,锵地一声把藏在暗处的刀剑抽了出来,威风凛凛地要跟壮汉打大一场。 壮汉那边一见对方居然人还不少,各个都是练家子,不像是没有准备的样子,顿时有些心虚了,思索着要撤退。 侍卫和月影楼的暗卫怎么会让他们撤退,既然动了刀就要见血,不会留下半点儿破绽,大堂里立时响起了一阵刀剑相击之声,并且伴随着凄厉的嘶吼和喊叫之声,一场单方面的血腥碾压就此开始。 一刻钟之后,大堂里的叫喊声和嘶吼声终于停了下来,满地满屋的死尸,血流了一地,浓郁的血腥味儿熏得人连呼吸都没法呼吸了。 姚锦绣冷冷看着满地的死尸,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她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她,她并不心软,也不想同情他们,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张先生上前一步道:“既然他们都找到这里来了,说明我们已经暴露了,此地不能久留,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徐蓉和柳大他们还没到?”姚锦绣留在这儿就是为了等他们把粮食和药材运过来。 “昨天就接到消息,今天应该快到了。”张先生催促着姚锦绣赶紧离开。 姚锦绣皱紧了眉头,“那我们出城,让人去通知徐蓉他们不要进城了,到前面城外三十里处等。” “好。”张先生立马吩咐下去。 有人去通知徐蓉他们,姚锦绣则跟其他的人一起离开悦来客栈,一刻不停地出了城,直奔城外三十里。 好在后来都一路顺利,徐蓉和柳大他们接到消息,直接就没有进张镇,一路往前赶路,在午后的时候终于赶上了姚锦绣一行人。 两队人马汇合,稍作休息,定下后面的计划,就开始重新上路。 此后路上虽有波折,但总体而言还算顺利,几天后,一行人终于赶到边城。 到边城的时候是傍晚,夕阳照在斑驳的城墙上,一面光影一面暗,显得萧条又沧桑。 一路都有平民带着妻儿老少往姚锦绣他们来的方向逃跑,看到一队人马押运着粮草和药材,都停下脚步张望,不知道这些粮草和药材是从哪儿来,要知道军队的粮草和药材都被野蛮的北陆鞑子烧掉了。 有侍卫打前头去找陆瑾明,姚锦绣等人押着粮草和药材走在后面,寻了问人军营所在的位置,姚锦绣等人就往军营而去。 正往前走着,前面一匹高大的枣红马风驰电擎地直奔而来,姚锦绣驻足定睛一看,那骑在枣红马背上身穿银色铠甲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不是陆瑾明是谁? 前面那个人就是陆瑾明啊,是她心心念念好多时日的陆瑾明,来不及多想,下一秒姚锦绣就撒开腿跑了上去。 眼前这姚锦绣跑了过来,陆瑾明一拉缰绳止住奔跑的马儿,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大步朝着姚锦绣奔了过去。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一米…… 敏捷迅速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一样冲过去展开双臂抱起姚锦绣,紧紧地把她搂怀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力到像是要把她揉碎了嵌进他自己的骨血里,这样两个人就再也不用分离了。 “瑾明,我好想你。”泪水顺着姚锦绣的脸庞滑落下来,迷蒙了她的双眼,“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有多么担心你,心里有多害怕,我在来的路上,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就怕我来了之后会见不到你……” “傻瓜,我也想你。”陆瑾明用大掌替她擦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抚她,“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这里,一直都在。京城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让你受惊了。还好你没事儿,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 他根本没有预料到六皇子会谋逆,他率大军出征,把姚锦绣留在京城里,他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至少能够避开上一世在边城发生的悲剧,谁知道这一世在他重生之后,许多事情都发生改变,上一世一早就被二皇子等人打压废掉的六皇子,居然在这一世谋逆了,这完全脱出了他的掌控,是他疏忽了。也是这个疏忽,差点儿酿成大错,如果留在京城的姚锦绣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一定会后悔死的。那样他就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来了。 “还好你平安无事。”陆瑾明紧紧地搂着姚锦绣,感受到她的体温,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他焦灼的心才终于安稳下来,天知道他在没有见到活着的她的时候有多么的害怕和担心,天知道他恨不得丢下边城的一切回去找她,感谢老天爷,她还好好的活着,感谢老天爷,把她平安送到他的身边。 第1章 月18 有了姚锦绣一行人押送来的粮食和药材,暂时缓解了边城缺药少粮的危机,能够勉强再支撑三五天时间。边城粮草和药材短缺的现象十分严重,要想从根本上改变这个状况,还需要更大量的供应才行。只盼望听风阁能找到足够多的粮草和药草,暗月楼的人能尽早运送过来。 陆瑾明把姚锦绣接到他的住处,边城的临时将军府,一栋布置简单的三进宅院。为了方便聚在一起商量战事,其他副将也跟着住在前院。后院倒是没人住,直到姚锦绣到了,才匆忙安排了几个下人过来打扫。姚锦绣就把珍珠、翡翠、徐蓉一起带过去住了。张先生和柳大则安排住在了前院。侍卫照常负责保护姚锦绣安全。 翡翠跟院里的下人打听清楚了大厨房的位置,就去大厨房要了几桶热水,又请大厨房的厨娘做了些好吃的送到姚锦绣的屋里。 先伺候姚锦绣洗漱换了身整洁的衣服,珍珠和翡翠才下去梳洗,两刻钟之后再回来,大厨房已经把做好的吃食送来了,边城地处西北,吃食上不比繁华的京城丰富,好在有自己的特色,厨娘做得很不错,可能是本来就饿惨了,姚锦绣招呼了珍珠和翡翠一起坐下吃,三个人一起把满满一大桌西北特色美食吃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睡意就上来了,这些日子一直在抓紧时间赶路,姚锦绣等人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姚锦绣坐了一会儿就去休息了,也叫了珍珠和翡翠去睡觉,不用再伺候她了。 姚锦绣一觉睡了两个多时辰,再醒来天色已经暗下来,姚锦绣没有叫人进来伺候,自行起了床穿好衣服,出去在院子里转了转,熟悉一下院子里的环境,碰到路过的下人和侍卫,纷纷向她行礼问安,她便向他们打听边城的情况,了解到一些关于战事的情况。 现今大周朝与北陆鞑子的战况不容乐观,北陆大君亲帅三十万大军南下,就驻扎在距离边城不到两百里的葫芦口,那个位置易守难攻,水源充沛,又有抢劫大周的粮草和药材做后盾,据守在那儿一年半载都不会有问题,简直不要太得势。 相比而言边城这边就比较老火,缺粮少药不说,北陆大君还派了八万人马来围攻边城,要知道陆瑾明带过来的人马分了一些去保护周边的城镇之后,驻扎在边城的将士总共六万不到,三天前北陆鞑子突然发动袭击,双方打了一场大战,一直从早上打到晚上,好不容易才顶住了北陆鞑子的进攻,让他们退到了十五里之外。城中许多人都情绪悲观,认为大周朝打不赢北陆鞑子,有很多的青壮年带着一家老少逃离边城,搞得整个城里的人心惶惶。 陆瑾明的处境不容乐观,姚锦绣忧心忡忡地回到住处,一直等到半夜,跟副将商量完战事的陆瑾明才回来。 在院子里看到屋子里还点着灯,陆瑾明加快脚步走上前推开门进去,看到坐在桌前的姚锦绣,关切地问道:“怎么还没睡?” “下午睡过了,晚上就睡不着了。”姚锦绣站起身走过去帮他脱下外裳,换上家居舒适的衣裳。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陆瑾明的大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蛋儿,“看你都瘦了。” 姚锦绣乖巧地在他温暖的掌心上蹭了蹭,脸上的笑容很甜,“就当减肥吧。” “你就是乐观。”陆瑾明爱怜地把她拥进怀里,让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边城的战事有些吃紧,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又要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姚锦绣坚定地道:“你是为了整个大周朝,我跟着你吃点儿苦又算得了什么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 陆瑾明内心感动不已,把她搂得更紧了,“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就知道,他两世为人,费尽心机娶她为妻,这个决定错不了,她是他最好的妻子,没有人能代替她。 晚上歇息了不到三个时辰,陆瑾明就起床去忙了,他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不惊动姚锦绣,然而在他起床之后,姚锦绣还是醒了。 陆瑾明刚穿好衣服转过身就看到姚锦绣也醒了,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柔声道:“吵醒你了,再睡会儿吧。” 姚锦绣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些日子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再睡也睡不着了。” 陆瑾明拉着她的手,不放心地道:“我一会儿要去检查布防,你一个人在府里没问题吧?” 姚锦绣则道:“我想去看看伤兵营,昨天我听院里的下人说,有许多将士受了伤,军医都忙不过来,我正好会医术,我想去帮忙。” 陆瑾明想起上一世他受伤之后也是姚锦绣救的他,那个时候也是在伤兵营,伤兵又多又混乱,军医忙得分身乏术,要不是她出手相救,他可能就流血过多死掉了,所以他很感谢上天在那个时候让她救了他,让他认识了她,记住了她,再在这一世娶了她。 姚锦绣的医术是很好的,比军医的医术都要高明,在这个战乱的边城,有那么多受伤的兵士等着救治,即使他想拦着她不准她去伤兵营救人,只怕也是拦不住的,她终究是会自己跑去。何况他也没有拦她的理由,他也无法为了自己自私的想法就不准她去。 “这样也好,你想去就去吧,不过要把侍卫带上,不能让自己太累,要注意休息。”陆瑾明大度地同意了姚锦绣的安排,但又担心她忙起来根本不顾自己的身体,真是纠结的很。 “我知道,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了。”姚锦绣催促他赶紧走。 陆瑾明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那我走了?” “嗯,快去吧。”姚锦绣笑着推他的胳膊,他便低头再在她的嘴角亲了一下,才不舍地离开。 房间的门打开,陆瑾明走出去又再次关上,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一丝声响也无,姚锦绣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最后翻身爬起床,唤了珍珠和翡翠进来伺候她洗漱。 姚锦绣专门让翡翠找了一件窄袖长裙来穿,这样不会妨碍她救治伤兵。又让珍珠去找了个大箱子过来,暂时代替她的医药箱。她则从随身医疗系统里拿了一些外伤药、止血药、止疼药、绷带以及两套手术工具出来放进箱子里。 等一切准备妥当,她就带上珍珠和翡翠,又让侍卫帮她拿上医药箱,临出门徐蓉也赶来了,坚持要跟着她一起去帮忙,于是就一同出了门,坐上马车去了伤兵营。 伤兵营建在一处废弃的宅子里,宅子的主人是本地的富户,北陆鞑子入侵之初,富户就带着一家老小跑了,留下这么一座空宅子。朝廷就征用了这座宅子用来安置伤兵。 姚锦绣带着一行人刚一进大门,就听到有人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夫,大夫,快来个大夫,我兄弟要不行了,求求你们快救救他,救救他啊!”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声音是从西侧间一处屋子里传出来的,姚锦绣大步朝着那边飞奔过去。 屋子的门大敞着,姚锦绣一脚踏进去,环视了一周,“我是大夫,谁出事了?” 哭嚎的人也管不得来的人是男是女了,一听姚锦绣说是她大夫,就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急忙朝她大声喊道:“在这儿,在这儿。” 姚锦绣神色一凛,三两步走过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她上前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右臂被刀砍断,伤口处连正常的缝合都没有,只是用白色的布巾把断臂胡乱简陋的包扎在一起,猩红的血水从伤口处渗透出来,染红了白色的布巾,顺着布巾往下滴,把他躺的床头都染红了。 姚锦绣朝身后跟进来的几个人道:“珍珠,把药箱打开,他的情况很急,我要马上做手术,你来帮我打下手。翡翠,你马上出去找些水,最好是热水,越快越好。” 翡翠转身出去找热水。 珍珠帮着姚锦绣研制面膜的时候对药材有一定的了解,什么酒精啊,蒸馏水啊,她都已经见识过了,对姚锦绣搞出来的一些稀奇古怪的药品也不奇怪,赶紧照着她的吩咐做,让侍卫把手中扛着的药箱放下。 打开药箱,姚锦绣从中拿出退烧药、消炎药和止血药,取出适当的量让珍珠喂伤兵吃下去。 旁边的伤兵见到药箱里许多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疑惑姚锦绣要做什么,“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你到底能不能治?” “休得无礼!”侍卫呵斥一句,“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秦|王妃,京城里医术最精湛的人!” 第1章 月19 伤兵听了吓了一大跳,他知道带兵的主帅是秦|王,原来眼前这个自称大夫的女人居然是秦|王妃,秦|王妃的许多传闻他是听过的,连忙跪下去要行礼,姚锦绣抬手免了他的礼。 姚锦绣皱了一下眉头,她来这里是救人的,又不是来惩威风的,对那侍卫道:“你先出去候着吧,屋里不用这么多人。” 侍卫知道自己犯错,只好退了出去。 姚锦绣让人把伤兵抬到隔壁空置的房间里,不一会儿翡翠带着人提来了热水,姚锦绣和珍珠先用热水净了手,又用酒精消了毒,戴上消毒手套,开始给伤兵动手术。 她先给伤兵用了麻醉药,等他完全昏迷过去,又给他输上液和血,再用剪刀剪开断臂处带血的布巾,剔除坏死的腐肉,再把断臂与伤处仔细地缝合在一起。珍珠全程一直在旁边打下手,姚锦绣说要什么东西,她就帮忙拿什么东西,配合得相当完美。 等到整个手术完成,液体和血也差不多输完了,姚锦绣再观察了一下,待到液体和血输完之后,把药疗废弃物让珍珠打包收起来,稍后再进行处理。 姚锦绣出去让侍卫把伤兵抬回去,又专门给伤兵配了一些药,她没办法一直在这里守着,就跟旁边伤兵的兄弟嘱咐了一番,要他每四个时辰喂伤兵吃一次药,照看一下让他不要再发烧,那人也都应下了。 “能帮我看看吗?”旁边又一个伤兵问。 “可以。”姚锦绣走上前去给他检查伤势。 伤口在背上,有十多厘米长,缠着白色布条,姚锦绣把布条取下来,伤口跟前面的伤兵一样没有缝合,完全靠布条包扎在一起,愈合的效果不好,完全靠伤者本身的身体素质硬撑,撑得过去就活着,撑不过去就等死。 “这伤谁给你们包扎的?”姚锦绣皱着眉头问。 “学徒。” “军医了?” 那人苦笑,“军医根本忙不过来,有医工给我们包扎就已经不错了。” 姚锦绣叹口气,重新给伤兵处理伤口,“有点儿痛,你忍着些。” 那人倒是豁达,“死都不怕,难道还会怕这点儿痛吗?您尽管动手便是。” 如此,姚锦绣便重新给他处理伤口再缝合包扎。 正在姚锦绣忙着救治伤兵的时候,两个军医并十几个学徒听到秦|王妃姚锦绣带着人手来帮忙了,全都兴冲冲地就赶过来一看究竟。 主要是姚锦绣医术精湛的名声在外,两个军医和学徒都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医治的,以前没有机会,现在正是时候,当然不愿意错过。 军医带着学徒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姚锦绣在给伤兵缝合伤口,只见姚锦绣手持医用剪刀和钳子,动作灵巧得仿佛在绸缎上绣花一样,一针下去,又用钳子打个结,再一针下去,一会儿就给伤兵把十几厘米的伤口缝合好了,看得一群人都惊呆了。 “冯军医,你看王妃缝针的技法跟你的比起来如何?”丁军医碰了一下旁边看呆的同伴。 冯军医收起脸上失神的表情,咳嗽一声,甘拜下风道:“王妃的手法比我的好。” “你的可是祖传的哦!”丁军医嘿嘿一笑,心道终于找到一个比你强的人了。 冯军医脸色不好看,瞪了丁军医一眼,“那又怎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御医的医术本来就比我们高明,他在的时候说是天下第二,还没人敢说天下第一。秦|王妃得了他的真传,比我们的医术精湛又有什么奇怪?” 丁军医也不在意冯军医的态度不好,怂恿他道:“秦|王妃用的工具跟我们的比起来也要精巧得多,手艺还比我们好,你就不想向她讨教一下?” 冯军医梗着脖子道:“当然要!” 此时,姚锦绣正好给伤兵缝完最后一针,听到两个军医的对话,用剪刀剪断线,直起腰来,转过身去对他们两人道:“既然你们这么想学,那就过来帮他包扎一下。” “我来,我来。”话音刚落地,两个军医争着就要上前来,就连站在他们身后的一群学徒也是跃跃欲试。 姚锦绣伸手一指,“就你吧。” “我吗?”冯军医惊喜万分地指着自己道。 “对,就是你。”姚锦绣点点头,招他上前去。 冯军医怀着忐忑激动地心情走上前去,姚锦绣一脸平静地把手中干净的绷带递给他,“冯军医,听说你祖上就是外伤大夫,现在你给大家示范一下包扎的方法,在场的人都仔细看清楚,这是跟我讨教医术的第一步。” 姚锦绣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不解地看着她,姚锦绣淡淡一笑,“讨教讨教,总要拿出本事来才好讨教,就从现在开始吧。” 冯军医听了觉得有理,遂上前去给伤兵包扎伤口,姚锦绣静静地看他包扎,直到他把伤口包扎完毕。 “包扎好了。”冯军医直起身对姚锦绣道。 姚锦绣对冯军医点点头,在冯军医以为他自己做得很好的时候,忽听得姚锦绣问伤兵,“你觉得怎么样?” 伤兵喘着气道:“冯军医包扎得有些紧,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冯军医脸色一变,“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伤兵是不好得罪军医,呐呐地不敢说话了。 姚锦绣道:“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冯军医的错。冯军医一心想要把你的伤口包扎好,也是一片好心。只是在我看来,这个包扎的法子可以再改进一下。” “改进?”冯军医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他包扎的法子是祖传的,用了十多年了,从来没想过要改进,姚锦绣居然看一遍就看出了弊端,这也太神奇了。 “是的,改进。”姚锦绣进一步解释道:“我刚才给几个伤兵都检查了一下,一些包扎得太紧,不利于血液流通,导致伤处肌肉坏死,如果不及时处理,严重的话就要截肢。有些地方又包扎得太松,起不到应有的效果。我倒是有一套完整的包扎手法,可以拿出来给大家探讨一下,如果大家觉得好,不妨在伤者身上试一试。” 冯军医和丁军医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喜,他们都听过姚锦绣的医术很神奇的传闻,刚刚也见过姚锦绣给伤兵缝合伤口的奇异手法,自然也很想见识一下姚锦绣的奇特包扎术。 “王妃请指教。”冯军医谦虚地道。 姚锦绣便把冯军医包扎的绷带解开,从新仔细地给伤兵包扎了一遍,包扎的方法跟冯军医的方法完全不同。旁边的冯军医和丁军医以及十几个学徒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她看。 不一会儿包扎完毕,姚锦绣问伤兵感觉怎么样,伤兵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下舒服多了。” 冯军医和丁军医看完整个过程也都肯定地点了点头,内心是激动的,希望姚锦绣能多教给他们一些有用的东西。 此后,姚锦绣又给屋子里的其他伤兵清理缝合伤口,每个部位包扎的不同方法,姚锦绣都一一教授了一遍,“缝合伤口之前都要清理伤口,腐肉和杂质都要清理干净,然后再进行缝合包扎,每个身体部位的包扎有些不同,我晚上回去给大家画个册子,以后大家可以照着学习。” 十几个学徒一听这话高兴坏了。他们先前给那些伤兵包扎的时候就没有接受过这么系统的教学,包扎的时候全靠自己感觉,只要不流血就行。跟姚锦绣交的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丁军医道:“王妃说给伤兵处理伤口的时候要用盐水清洗,用酒精消毒,可是我们并没有那什么盐水,酒精也没有。” 姚锦绣道:“盐水和酒精我会吩咐人去准备,会尽量多制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丁军医欢喜不已。 冯军医望着姚锦绣使用的手术刀手术剪不转眼,很想伸手摸一摸,“这工具看起来比我家祖传的还好用,真想要一副。” 见他一副期待的样子,姚锦绣就叫珍珠去药箱里拿了一副没用过的手术工具来送给冯军医,“这副送给你。” “真是送给我的?”嘴上这么说,手已经伸过来把手术工具抢了过去,生怕姚锦绣反悔。 看到冯军医得了好东西,丁军医羡慕不已,一脸艳羡地盯着冯军医手中的手术工具,他也好想要一副啊。 丁军医搓着手道:“王妃,我也……” “这副送给你吧。”姚锦绣又拿了一副手术刀具给丁军医。 “谢王妃,谢王妃。”丁军医赶紧就拿了过去,小心护在袖子里,手藏在袖子里摸了又摸。 正在这时候,一个帮忙的妇人跑进来,“冯军医,冯军医,你快去看看,那个断腿的小将军好像不行了。” 冯军医对姚锦绣道:“那我先过去了。” “我也去,或许我能帮上忙。”只要有一线希望,姚锦绣都不想放弃,古时候的医疗技术差,很多重伤伤兵是真的只有等死。 冯军医是巴不得姚锦绣出手,连忙引着姚锦绣就赶了过去。 第1章 月20 姚锦绣一直做手术到晚上,直到陆瑾明回了将军府她还没有忙完,陆瑾明便又到伤兵营来接她,等她做完最后一个手术才回去。 两个人都很累,简单用了些饭食就早早上床睡了。 睡了也不知道多久,忽听得外面传来急促早乱的喊叫声,陆瑾明翻身爬起来,披上衣服取了挂在床畔的剑就冲了出去,姚锦绣紧随其后起床,听得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不好了将军,北陆鞑子夜袭北门。” “走。”陆瑾明带着人急匆匆而去。 姚锦绣从房间里追出来,就只看到消失在院门口的一角衣袂。她在院子里站了站,北门的方向隐隐传来喊杀声,天空中被火光照亮,战事十分紧急。 “给我更衣,我们去伤兵营。”姚锦绣吩咐道。 只要一开战,就会有许多伤兵从前线撤下来,姚锦绣帮不了陆瑾明打仗,就只能做好后方的工作,她从随身医疗系统里拿了许多的纱布、药品等,又吩咐徐蓉去购买烈酒熬酒精和取蒸馏水,这两样东西徐蓉在帮姚锦绣制作面膜的时候做过,她对流程都很熟悉,只要给她时间,就能制出打量的酒精和蒸馏水来。 姚锦绣匆匆赶去伤兵营,陆续有伤兵抬下来,姚锦绣忙得脚不沾地,人手不够,姚锦绣就吩咐珍珠去城里找人来帮忙,好在城里许多人看到秦|王妃都不怕脏累亲自救治伤兵了,一些兵士的家属和城里留下的妇人受了激励,纷纷跑来帮忙。 “用过的布巾一定要洗干净用热水煮沸之后晾干了才能再用。” “伤口一定要清理干净再缝合包扎,要保持伤口的清洁,不然很容易感染。” …… 姚锦绣一直从天不见亮忙到夕阳西下,北门的战事也从早上打到了晚上,一直到天黑下来,才鸣金收兵,大周将士在陆瑾明的率领下抵抗住了北陆鞑子的进攻,凭着顽强的意志守住了北城门。 北城门上,遍布将士的尸体,一层又一层的血迹撒在城门上和城墙上,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北陆鞑子的哪些是大周将士的了。 这一战,大周损失惨重,但好在抵挡住了北陆鞑子的进攻,北陆鞑子无力再进行又一次的进攻,不得不退了回去,以求蓄积力量再做新的进攻。 边城城里的情况十分不容乐观,姚锦绣前期带来的粮食和草药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现在送到她手中的饭食也只是一碗清粥加一个博饼了,这还是珍珠和翡翠她们舍不得吃留给她的,因为只有她吃饱了才能继续救人。 如果后续的粮草和药材不能及时送过来,边城就无法再抵抗北陆鞑子下一次大的进攻了。陆瑾明担心姚锦绣的安全,想要让她往后面的城镇转移,姚锦绣严词拒绝了,道:“只要他不走,她就不走,他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陆瑾明激动地紧紧抱住她,“好,我们都不走,我们在一起。” 当天夜里,陆瑾明和几个副将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个晚上的对策,最后终于确定下一条方案,陆瑾明带人去偷袭北陆鞑子的后方粮草。 行动是在第二天的夜里进行的,姚锦绣根本不知道陆瑾明的计划,她白天在伤兵营里忙着给伤兵做手术,陆瑾明还专门带了米粥和野菜馍馍来给她,两个人就坐在回廊的阶梯上,咬一口野菜馍馍喝一口粥。 姚锦绣问陆瑾明为什么不吃? 陆瑾明笑着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我已经吃过了,你老是只顾着救人,做手术,饭也不吃,我是专门来监督你吃饭的。”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啊!”姚锦绣不满地嘟起嘴,眼里却带着满满的笑意。 阳光照耀下的两个人,看起来那么温馨美满,如果不是在战火纷飞的边城,那就更好了。 姚锦绣是在做完了当天最后的一台手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侍卫他们找来担架抬她回秦|王府之后,才知道陆瑾明带着人去夜袭北陆鞑子的大营了。 心脏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姚锦绣连休息的心思都没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等着陆瑾明他们的消息。 这一等就等了两天,等得姚锦绣都快要坐不下去,终于传来了陆瑾明他们胜利的消息。 在夜袭成功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守在边城城外的北陆鞑子也快速撤走了,被围困多日的边城终于迎来了生机,城里的百姓纷纷走上街头欢呼,人人脸上洋溢着大战后胜利的喜悦笑脸。 陆瑾明是在傍晚的时候回了城,他没有跟大部队一起迎接百姓的欢迎,自己一个人偷偷赶回了秦|王府,他知道他带兵偷袭北陆鞑子的事情肯定瞒不住陆瑾明,他走了这么些天,姚锦绣该担心了。 大步奔入后院,果然就见一个浅黄色的身影飞奔过来,他张开双臂,欢喜地把她搂进怀里,“我回来了。” 姚锦绣却忍不住哭了,泪水如奔流的河水一样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太过分了!” “对不起。”陆瑾明态度诚恳地向她道歉。 “以后不许再丢下我一个人了,不管去哪儿都必须带着我,听到没有?”姚锦绣蛮横地宣布。 陆瑾明微笑着帮她擦脸上的泪水,郑重地道:“不会有下次了,如果有下一次,我一定带着你。” 然而事实上却是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他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边城大战获得胜利的同时,暗月楼押送的大批粮草和药材也运到了,终于缓解了边城粮草和药材缺乏的困境,又有了与北陆鞑子对战的底气和实力。 …… 就在陆瑾明和姚锦绣在边城阻击北陆鞑子进攻的时候,京城里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六皇子陆瑾平发动宫变软禁了二皇子陆瑾祥和肃王太妃以及一些宗室和权臣,陈阁老和陈昱霖也都在他的软禁之列。 因为陈阁老能写一手好字,模仿皇上的字迹惟妙惟肖,陆瑾平就以陈昱霖及陈家子孙的性命威逼陈阁老写传位昭书。 好在陈阁老关键时刻老子清楚了一回,他知道他如果写了,他最后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陆瑾平肯定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所以他一直忍耐着没有写。 说他心硬也好,说他自私无情也罢,哪怕陆瑾平命人当着他的面毒打陈昱霖,把陈昱霖打得头破血流面目全非,他都没有答应写诏书,只狠心地闭上眼装作看不见。 陆瑾平见此举不行,就又给他许下高官厚禄,只要他写了诏书,他以后就是首辅,他还是没有答应,这倒不是他不心动,是他觉得陆瑾平根本就成不了,他活了几十年,见过许多形形□□的人,像陆瑾平这样薄情寡义之人,根本就不可能会善待他,他如果此时投靠于他,估计也活不过明天。 事实也确实如,陆瑾平本来就没打算留他的性命,只是想要利用他而已。 威逼利诱都不行,陆瑾平觉得陈阁老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可是又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把他关起来,不给饭给他吃,白天又把他丢到大太阳底下去暴晒,如此几天,陈阁老就瘦得脱了形,背上脸上的皮肤也因为被晒伤开始蜕皮。 是个人都受不了那样的对待,何况陈阁老的岁数也不小了,情势的转机发生了被软禁后的第九天。那些得到姚锦绣传递的消息,赶过来勤王护驾的大军终于到了。 请求援兵的过程并不是那么顺利,三个守将虽然跟陆瑾明的关系不错,但私自带兵进京是大罪,他们还担心是陆瑾明想要谋反呢,万一被陆瑾明利用了就罪过大了,就专门派了人暗中去行宫和京城探听消息。刺探消息的人到了行宫得知皇上病重昏迷不醒,而京城又确实被六皇子陆瑾平把控,情况十分危急,才确定去送消息请求援兵的侍卫所说的话是真的,遂赶紧点齐兵马进京勤王护驾。这一来一去花费不少时间,所以晚了好几天才有所行动。 等大军到了京城,六皇子或许知道他已经大势已去,就一直关闭京城城门据城不出,完全不迎战,每日在皇宫里寻欢作乐,醉生梦死。京城的城墙比任何地方的城墙都要高大厚实,城门也是加固了的,大军暂时攻不进去,里面的人也根本不出来,且京中存粮丰富,就这么相持着,一年半载都可能改变不了局面。 再说在行宫之中,自皇上重病昏迷之后,就由皇后与四皇子陆瑾瑜主持大局,皇后早就看张狂的姚锦莲不顺眼了,借着皇上是在她那儿病重之事把她关了起来,虽然没有立马要了她的性命,但也没让她好过就是了,一天照三顿折磨她,后宫之中,折磨人的法子实在太多了,还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恶毒招数,即使身体的内里都已经被打烂了,表面上还看不出来一丁点儿,半点儿青紫污痕都没有,在这样的折磨下,姚锦莲没两日就受不了了,在一再哭求也无用的情况下,她用自己最后的那一丝力气愤恨地撞了墙,血溅了半墙壁,一条如花朵般灿烂的性命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第134章 大结局 皇上是在昏迷了半个月之后醒来的,醒来后在得知六皇子陆瑾平谋逆,软禁了二皇子陆瑾祥以及留在京中的宗室及一干大臣后十分震怒,一连下了几道圣谕,誓要把陆瑾平这个不孝子抓住再处理极刑。 四皇子陆瑾瑜在跟皇后商量了之后,觉得这是一个表现他能力的时机,遂主动向皇上毛遂自荐,要求能够带兵回京擒拿大逆不道的六皇子陆瑾平。 一番激动的慷概陈词,陆瑾瑜的陈述打动了皇上,同意命他为主帅,率两万兵马回京擒拿六皇子陆瑾平。 陆瑾瑜带着大军回京,与一直围守京城的勤王大军汇合,陆瑾瑜立功心切,刚愎自用,不愿意听其他将军的建议,也不讲究什么战术方法,一味蛮横地命令下面的兵士进攻。 京城城高墙厚,哪里是用强攻就能轻易攻下来的地方,一连打了好几天,陆瑾瑜的大军依旧毫无进展,完全攻不进去。 陆瑾平在里面令命他的亲信队伍据守不出,严酷镇压有异心的人,如有不听命者,杀无赦。 如此僵持了好几天,陆瑾瑜还是没能把京城攻下来,军队里受伤的兵士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心焦,他是想要借此事立功的,如果不能攻下京城拿下陆瑾平,那他这次出征也就白费了,在皇上那儿也逃不了任何好处。 最后终于有个跟陆瑾瑜关系不错的将军看不下去,偷偷给他支了招,让他往城里投射劝降书,只要是主动接了劝降书投降者,免除一切罪责,既往不咎,如有立功者,将论功行赏。 这一招一经使用,果然有效,当天夜里就有人想要偷偷逃出京城,只不过被陆瑾平的人发现,被当场杀了。残酷的杀戮震慑到不少人,但也阻止不了更多已经生了异心或是不愿意跟陆瑾平同流合污之人。 陆瑾瑜每日命人继续往城里投射劝降书,又如此过了两天,终于有将军带着一对人马从城里逃了出来。后来几天,逃出来的人就更多了。 然后是里应外合,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窝在皇宫里的陆瑾平知道大势已去,却又心有不甘,他谋划了那么久,酝酿了那么久,十几年都被几个哥哥压在头上,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次,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咽不下这个口气。 他拿着刀在皇宫里到处乱砍乱杀,状若疯癫,就像练功的人走火入魔了一样,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他一路杀到软禁二皇子陆瑾祥的宫殿,那里同样软禁着陈阁老和陈昱霖。新科状元陈昱霖早就被打得不成人形,一身脏污地躺在角落里,陈阁老在旁边守着他,二皇子陆瑾祥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办法或是在等着人来救。 陆瑾平满身是血,提着刀冲进来的时候,陆瑾祥和陈阁老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眼神防备地看着他。 “你,你要做什么?”陆瑾祥忐忑不安地问。 “我要干什么?”陆瑾平抬头仰天大笑,风头散发浑身是血的样子犹如地狱里来的恶魔,忽地一下把手中的刀指向陆瑾祥,双目透出嗜血的杀气,“反正我也活不成了,你们都别想活,都给我陪葬!”他大叫一声,扬着刀就向陆瑾祥砍去。 “啊——救命!”陆瑾祥心惊胆咱地失声尖叫,惊恐地往后退,胡乱躲避陆瑾平的乱砍乱杀。 陈阁老也是吓得不得了,他此时也是管不了陆瑾祥和陈昱霖了,拔腿就往外面跑,可是刚跑到门口,他又被守在外面的侍卫逼退了回来,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一刻钟之后,屋里的砍杀声终于消失了,彻底安静下来,陆瑾平的身上散发出更浓重的血腥气,他拖着刀浑身戾气地走了出来,身后的屋里,是倒在血泊中的陆瑾祥、陈阁老还有陈昱霖。 “六爷,我们逃跑,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身边的亲信劝道。 陆瑾平凶恶地瞪大了双眼,狠狠地逼视着他,“逃,我现在还能逃到哪儿去?逃了他们就会放过我吗?不会,他们不会放过我!所以我不逃,我只要他们的命!” “六爷……” “别说了,跟我去前面!”陆瑾平大步就往前走。 “六爷……六……” 陆瑾平倏地转过身去提刀架在亲信的脖子上,冷声警告道:“你啰嗦一句,我就杀了你!” 亲信无可奈何闭了嘴,陆瑾平带着所剩不多的人马赶去前面,陆瑾瑜带的大队人马已经杀了进来,他要去跟他们决一死战。 也许是早就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反而变得无所畏惧了,陆瑾平这边所剩的人数不多,但各个都跟着了魔一样,完全杀红了眼,跟陆瑾瑜的人马打得难舍难分。 不管这场血腥的屠杀还要进行多久,但最终的胜利是属于他的,陆瑾瑜得意洋洋的坐在高头大马上,毫无心理负担地欣赏着底下的绞肉场,想象着他在此事中立功之后,皇上将会对他如何刮目相看,他凭此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也是唾手可得了。 正想到兴奋之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在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句“小心”是对着谁说的时候,就蓦然感觉胸口一疼,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就见一支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胸口,箭尖锋利无比,入肉三寸,他的身子顿时一软,咚地一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不好啦,不好啦,四爷中箭啦!”有人大声的呼喊起来。 一人一叫,众人都跟着叫起来,叫喊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声,传出好远。 陆瑾平听得叫声,得知陆瑾瑜中箭了,想来是没救了,忍不住就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天意,这是天意,陆瑾祥死了,陆瑾瑜也死了,就只剩下我了,就只剩下我了,哈哈哈哈哈……” “呃——”陆瑾平张狂的大笑声骤然一停,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只见一个年轻的勇猛的士兵将一把长剑刺进了他的胸膛,尽管那个士兵已经被他身边的亲信一人一刀砍成了肉泥,然而他也快要活不成了。 血流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他望着前面杀得你死我活的两拨人,咧开嘴咯咯地笑了,笑声震荡着他的胸腔,更多的血喷涌而出,他的血就要流尽,尔虞我诈的人生就此终结,他往后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 有关京中大变的消息传入边城已经是七八天之后,那个时候陆瑾明正在组织人手与北陆鞑子进行最后的决战。 当陆瑾明得知陆瑾平、陆瑾祥、陆瑾瑜、陈阁老、陈昱霖等人的死因之后,还是忍不住唏嘘了一下,“这几个人竟然就这么死了。”也是太便宜他们了。 姚锦绣道:“现在皇上病重,皇后没了四皇子也伤心得病倒了,朝廷连个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估计皇上会传召你回京。” 陆瑾明默了一下道:“等把北陆鞑子赶出去了再回京。” 此后,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京中确实如姚锦绣猜测的那样传来了皇上的圣旨,令命陆瑾明火速回京。然而陆瑾明接了圣旨却没有照做,而是把圣旨丢在了一边,继续研究对付北陆鞑子的方法。 半个月之后,陆瑾明率大军跟北陆鞑子在距离边城一百多里的沙龙坡大战了几场,最后北陆鞑子实在不敌勇猛善战的大周将士,其实是陆瑾明培养的主力将士,不得不战败而逃,丢盔弃甲地逃出了大周边境,偃旗息鼓再不敢犯边了。 打退了北陆鞑子,陆瑾明又在边城整顿了一番,五天之后才带上姚锦绣以及一小队人马回京。 回京的那天早上,姚锦绣睡得有点儿沉,陆瑾明起床也没让人叫她,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她连忙叫来珍珠和翡翠伺候她梳洗。 梳洗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恶心反胃,还在心里大骂陆瑾明太不懂得节制了,昨天晚上把她折磨惨了,肯定是受凉感冒了才会这样。 姚锦绣在心里狠狠唾弃了陆瑾明一番,正唾弃得起劲儿的时候,练完武的陆瑾明回来了,还亲自端了早膳进来。 “什么味儿?”姚锦绣一把捂住鼻子问。 “鱼片粥。”陆瑾明端着早膳走近,把鱼片粥放到姚锦绣的身前,“这是新鲜的活鱼做的粥,味道很不错,你尝尝。” “呕……”一股浓烈的鱼腥味儿钻进姚锦绣的鼻中,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味道,胃里一阵干呕,张嘴就吐了出来。 陆瑾明吓得脸色都变了,慌忙扶住姚锦绣的背,关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马上去请大夫!” “不用。”姚锦绣一边抓住他的胳膊,笑着对他道:“我自己就是大夫,哪里还需要请大夫?” “那你到底怎么了?”陆瑾明担心不已。 姚锦绣朝他勾勾手指头,陆瑾明疑惑了一下,最后还是低下头来凑过去听她耳语了几句。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陆瑾明露出一脸的惊异,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一双充满惊喜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姚锦绣,想要再次确认他听到的话是否属实。 “真的。”姚锦绣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我刚刚自己给自己把了一下脉,确定没有看错……” “天啊,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要做爹了,我要做爹了。”陆瑾明激动地一把将姚锦绣抱了起来,开心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内心的喜悦,“锦绣,我太高兴了,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因为姚锦绣怀孕了,回京的行程不得不减慢,原本计划最多半个月时间就能到京城,陆瑾明为了照顾姚锦绣,走半天歇半天,一行人硬是走了一个月又三天才到。 一早得了消息的姚锦睿、大老爷姚启辉、大太太谢氏以及惠安长公主和屈驸马、王润珠、玉容郡主等人,早早地就到城外来迎接姚锦绣。 久别重逢,再次见面,人人心中都感慨万千,情绪激动。彼此之间都有许多说不完的话,千言万语只管留在以后慢慢叙说。 陆瑾明回了京,就被皇上叫进了宫去,进了宫之后,陆瑾明才知道,皇上的病非常严重,没有多少时日了,完全是在硬撑着,就等着他回来。 而皇后在陆瑾瑜死了之后,也是元气大伤,一直病到现在,后宫中的事也没心力管理,都是交给太后在暂时打理。 一切都进入了尾声。 皇上在再坚持了一个多月之后驾崩了,留下遗诏让陆瑾明继承皇位。 陆瑾明继承皇位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一早就有所准备,皇后想要在此事上折腾一下,最终也没能闹出任何水花。反倒被陆瑾明抓了把柄,直接幽禁在安和宫中,并且放了话,她如果不折腾,那她就还是太后,如果她不肯安分的过日子,那就不要怪他新仇旧脏一起算。 天已经变了,不再是先皇的时候了,现在是陆瑾明做了皇帝,一切都是陆瑾明说了算,皇后再无力挣扎,只能在后宫之中了此残生。 陆瑾明封了姚锦绣为皇后,封后大典之后,姚锦绣跟陆瑾明开玩笑,“我是不是大周朝第一个大着肚子参加封后大典的皇后?” “是的,你是第一个。”陆瑾明搂着她已经圆润了许多的腰,笑得要多灿烂有多灿烂,一副我的皇后大着肚子参加封后大典我骄傲的模样,傻得不得了。 几个月后,姚锦绣平安生下皇子。 陆瑾明在孩子满一百天的时候就封了他为太子,尽管有些朝臣反对,但拗不过陆瑾明坚持,最后也只能遂了他的意。 等到太子两岁的时候,大臣们每次上朝,就能看到一个景象,那便是陆瑾明抱着年幼的太子坐在龙椅上上朝,大臣里有人提意见,但是被陆瑾明一句话就给堵回去了,“太子是储君,应该从小就开始培养治国之道,等到他长大了才培养,那就晚了。” 大臣被堵了嘴,只好作罢。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小太子跟着陆瑾明一起上朝的事了。 为着陆瑾明这么早就培养太子治国之事,姚锦绣也跟陆瑾明抗议过,不过她很快就被陆瑾明给亲晕了,脑袋里成了糨糊,抗议也没用了,只听到陆瑾明在她的耳边喘着气道:“我早点儿把他培养好,就能早点儿陪你出去游山玩水了,你知道么,我们的大周朝有许多美丽的地方,我曾答应过你要带你游遍大江南北,这个承诺今生终于可以实现了……” “嗯?”姚锦绣睁开迷蒙的双眼不解地看着他,对他刚才说的话没有听清楚。 陆瑾明抚摸着她的脸,笑着柔声道:“锦绣,再给我生个公主吧!” 姚锦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 ——全文完—— 番外一 上一世,姚锦绣是在姚锦睿被发配边城半年后敢去边城找他的,那个时候边城已经陷入了战火之中。 姚锦绣到的那天,大周将士跟北陆鞑子刚好打了一场残酷的战役,无数受伤的将士从战场上抬下来,不是少了胳膊,就是少了腿,或者胸口被敌人砍了一刀。 城里一片混乱,姚锦绣在路上看到好多人受伤,呻yin声、求救声和忍受不了伤痛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作为一个医生,姚锦绣无法见死不救,伸手扶住一个腹部受了伤的士兵,“我是大夫,你的伤需要马上包扎。” “你能行吗?”士兵狐疑地道。 “能。”姚锦绣很肯定地道。 士兵知道有很多人受伤,能有人给他包扎就不错了,他也顾不得推辞,催促姚锦绣给她包扎。 姚锦绣仔细地给他处理了伤口,缝合,包扎,又拿了防感染和止痛要给他吃。 有一个人愿意让她包扎伤口,陆续就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她就一直留在伤兵营里照顾伤患,直到遇上陆瑾明。 对于重伤的陆瑾明来说,姚锦绣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大夫,他的胸口那么大一个血窟窿,都让她给治好了。所以他记住了她,并且把她深深地放在心底。 她每天都很忙,忙着救治伤兵,他也很忙,忙着跟北陆鞑子打仗。 边城的日子越来越艰难,粮食短缺,缺医少药,每天都有大量的伤兵在死亡,无数的人在逃离边城,而姚锦绣却留了下来,贡献她所能做的一切。 那一天,终于把北陆鞑子打退了。那一天,新科状元陈昱霖终于把粮草押送到了边城。 北陆鞑子退了,粮草也有了,边城又能再支撑一段时间了,陆瑾明高兴得不得了,很想找个人分享心中的喜悦,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姚锦绣。于是,他去找她。 在伤兵营,姚锦绣做手术的那个小院门口,陆瑾明看到陈昱霖在跟姚锦绣说话。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尽管陈昱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他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他说话的内容。 “锦绣,你何苦要跑到边城来,边城这里这么危险,你跟我回去吧。” 姚锦绣嘲讽一笑,“回去,我为什么要回去?京城那个地方又不是我的家!” “怎么会不是你的家?”陈昱霖“好心”劝道:“你就不要再跟我闹脾气了,我知道我们解除婚约伤了你的心,但是那也是祖父做的主,我无力改变。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姚锦莲,我只喜欢你,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去求祖父,让我娶你为平妻好不好?” 平妻?亏他陈昱霖还是新科状元,这种恶心的话也能说出口。 姚锦绣冷笑一声,“不用了,我留在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你,你还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陈昱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锦绣,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你父亲死了,哥哥又犯了错,你要是嫁给了我,我就能保你一世平安。” “多谢,不必了。”姚锦绣毫不留恋地拂开他的手,“我的平安我自己负责,不捞你操心,你还是省省吧。” “你……” “我还很忙,你走吧,不要再来了,送客!”姚锦绣面无表情地说完,再不理会陈昱霖,转身就走回了“手术室”,继续后面未完成的手术。 陈昱霖遭到了姚锦绣冷酷的拒绝,自尊心让他接受不了,他气呼呼地转身往外走,正好碰到立在门口的陆瑾明,猜到他肯定都已经听到了刚才他说的话,脸色顿时变得更不好看,微抬着下巴就要从陆瑾明身边走过去。 “不要再来打扰她。”陆瑾明冷冷地道:“否则,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一口气憋在陈昱霖胸口出不来也要不下去,脑袋里一抽,骂出一句话来,“不过是没人要的破鞋,装什么冰清玉洁,我呸!” 噌地一声,陆瑾明抽出手中的剑架在了陈昱霖的脖子上,缓慢而有力地吐出一个字,“滚!” 当时,陈昱霖吓得落荒而逃,却让陆瑾明没能料的是,陈昱霖不能拿他怎么样,却把姚锦绣给记恨上了。 过了几天,在陆瑾明带兵出战的时候,陈昱霖趁人不备,叫了几个手下的人,把姚锦绣给绑架了,意图把她强抢回京。 陈昱霖本来就有押送粮草的任务在身,既然粮草平安送到了,他就要回去复命,他把绑架来的姚锦绣藏在他的车马中,带着一行人就离开了边城。 出了城,行了半天路,队伍不幸遇到了北陆鞑子的一队骑兵,双方发生激烈的冲突。北陆鞑子野蛮残暴,各个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大刀,一刀砍下去,人的脑袋就跟脖子分了家。 陈昱霖眼见自己这边的人不敌北陆鞑子,架了车马就要逃跑,马车哪里跑得赢北陆鞑子的战马,很快就被追上。 北陆鞑子把马车圈在中央,像逗狗一样逗弄陈昱霖,吓得陈昱霖跪在地上求饶,“各位英雄好汉,求你们放了我,绕我一条性命,我这里有钱,很多的钱,还有女人,漂亮的女人,就在车里,我都送给你们了,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好不好?” 为首的北陆鞑子双眼放光,“女人?” “对,漂亮的女人。”陈昱霖手指向车厢,“就在里面,就在马车里面。我都送给你了,只求你放了我。” “好!”北陆鞑子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笑声震耳欲聋,陈昱霖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茫然无措地望着周围的北陆鞑子不断大笑,直到好一会儿,笑声才停了下来,他以为有救了,却听得为首的北陆鞑子张狂地道:“把男人杀了,钱和女人留下!” “吼吼~”周围一阵鬼哭狼嚎的欢呼声。 一刀下去,鲜血四溅,陈昱霖的脑袋跟身子搬了家。 有两人冲上了马车,进车厢里去抓姚锦绣,还没碰到她的时候,一瓶奇怪的液体向他们泼了过来,紧接着两人面部皮肤发生溃烂,捂着脸大喊大叫起来。 马车外的人听到凄厉的惨叫声,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又有两人冲了上去,刚把头探进车厢,就被强硫酸袭击了,两个人顿时又一阵凄厉的惨叫。 四个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为首的北陆鞑子见势不对,吩咐周围的人用钩子把马车勾起来,再向四面八方拉扯,要把马车拉垮。 木质的马车不管材质有多好,始终抵不住北陆鞑子野蛮残暴的拉扯,只听得轰隆一声,马车四分五裂开来,木屑散落一地,姚锦绣也摔倒在了地上。 “杀了她,杀了她!”四个被毁了容的北陆鞑子叫嚣着,胡乱挥舞着刀向姚锦绣砍去…… 傍晚,打完仗的陆瑾明回到边城,一路赶去伤兵营找姚锦绣,才知道姚锦绣已经一天都没出现了。 命人出去寻找,得知陈昱霖一早带着押送粮草的队伍走了,陆瑾明立刻就猜到肯定是陈昱霖带走了姚锦绣,他立即点了一队人马,不顾身体的疲累出城去追。 一路追过去,从太阳落山追到月上天空,陆瑾明带着一行人,终于追到了出事地点,然后在一片凄冷的荒地里,找到了已经倒在血泊中的姚锦绣。 陆瑾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跪倒在姚锦绣的身边,慢慢地把她抱在怀里,替她擦干净脸上的血迹,从不轻易流泪的他,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番外二 太子十五岁生辰那日,一大早就收到了一份陆瑾明送给他的贵重的礼物,是御前总管太监安公公亲自送来的,并要太子当面亲启。 太子受宠若惊,忐忑不安地从安公公手中捧着的锦盒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只见锦盒里摆着一道圣旨并一个御印。 “安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太子不解地询问安公公,他已经猜到了某种可能,但又希望不是那么回事。 “就如太子殿下看到的那样。”安公公笑眯眯地道:“皇上带着皇后娘娘去江南微服私访了,让太子殿下代理朝政,锦盒里的圣旨是皇上亲拟的,御印是皇上专门命人给太子殿下刻制的,说是太子殿下批阅奏折的时候用得上。” 这真是好大一份贵重的生辰礼物啊! 太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父皇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安公公道:“皇上说很久都没陪皇后娘娘外出游历了,我们的大周朝有那么多好山好水,是应该要好好地出去走一走,毕竟那么多的地方,要一次走完也不容易,许是要三五几个月的时间,也可能要一年半载,要是更长的话,估计三五年也说不定。” 太子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