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 一转眼，已经是同学们穿越至异界的第77个年头了。这77年来白云苍狗，除了陨落的、失去踪迹的，经常能联系上的还有20几号人，其中修行进度最快的已然金丹圆满，不日即将冲击元婴，真正成为这方修真世界的绝顶大能；也有志不在此的，如今是儿孙满堂，玄孙都即将出世，一家子组建好几支足球队都不在话下。 这一天，叶凡闭关结束，出关时童子奉上一张造型怪模怪样的玉帖，约莫9寸长6寸宽，通体银白，正面镶嵌着一面晶莹剔透的水晶，清晰的可见人影，反面刻着一个咬了一口的苹果图案。叶凡见之咧嘴一笑，急忙接过来以神念阅读其中内容，不时手舞足蹈。童子哪里见过金丹老祖这般人性化的傻乎乎神情，只当自己奉上的是了不得的大事件，慌忙退下，省得因为知晓内情太多而遭殃。叶凡见他走了正好，五指虚抓，闭关室的法阵隔绝内外，他翘着二郎腿，背靠着墙壁，慢悠悠地品鉴着玉帖里的信息。 原来这玉帖里的信息存载方式类似于叶凡前世的网络论坛，内里权限开放，同学们皆可留下信息（发帖），其他人也可扩展此类信息（回帖），一个月更新一次，是同学们了解彼此状况的主要方式。 这个月没什么大事件发生，玉帖里的信息乏善可陈，唯一一个令叶凡捧腹的信息便是已经在晋城开枝散叶的胡老师发帖称打算在今年7月7日，也就是乞巧夕节这天组织场同学会，聚集几十年不见的师生们联络感情，顺便推广下他发明的奇巧玩意儿，这一建议得到了七八位同学的响应。 曾经叶凡他们的修真领路人周文豪认为，只要同学们天各一方，时间和空间便会稀释他们的感情。这个想法在修真世界的人看来无可厚非，凡是飞升、意外穿越到此的下界来客无不主动融入这里，摈弃灵气稀薄的下界。可不曾想地球文明是诸天万界少有的个体实力孱弱的科技型文明，加上电磁资源和核资源丰富，早早就普及了全球通讯，各个区域文明间的科技水平差距不大，又有着核武器这一威慑，使得平等自由等人权概念深入人心，这种人文思想放眼大千恒河沙数的位面里寥寥无几。就算是自称天堂上界的神州大地，普通人人均寿命近百，有衣穿有肉吃，修士们物质资源丰富翱翔九天，高阶修士日行千万里摘星拿月，在同学们心中仍是蛮荒之地。 正因为地球人特别重视“人”这个概念，即便许多人已经融入了修真文明，妻妾成群，成了统治阶级的代言人，但地球来客们始终割舍不断同学情谊。而且从现实角度来说，20多名地灵根和几名天灵根修士如果能抱团取暖的话，在一州之地里也算是后起之秀了，投资价值匪浅。 叶凡遐想着昔日同学们的音容笑貌，嘴角含笑，神念在玉帖中留下“顶”的烙印，通过门中渠道投递了出去…… 1.原始丛林 浓密的原始丛林里，一群人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着。这里到处都是二三十米高的高大植被，更不乏一眼看不到顶望不到边直插云霄的奇异树种，就连见多识广的驴友刘挺也表示从未见过这些植物。 高耸的树木如饥似渴地占据着上层空间每一丝阳光与水分，在常人能够接触到的一两米高度的下层空间则充斥着腐败与阴暗。打头阵的刘挺重重地用随手捡来的坚硬树枝戳击着地面，再小心翼翼地踩下每一脚，生怕枯草断枝下面隐藏着毒虫或是坑洞。 “走这么慢，什么时候走到头啊！” “要不再休息会儿吧！我的鞋子已经湿透了，走起路来太难受了！” 这群花花绿绿的男女老少足有四十多号，看起来此刻不少人已经精疲力尽了，不和谐的声音开始出现在团队中。 “不想走的就地休息好了，愿意走的、相信我的可以继续跟上。” 刘挺没好气的说道，他一开始就简明扼要的表示这里的植被他从未见过，他们可能穿越到了一个神秘危险的地方，趁着现在天还亮着一定要找到出路，否则…… “哎，你什么态度？我们信任你才跟着你走的，你现在倒好，把我们带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丢下就走，太不负责任啦！” 方志军大声嚷嚷着，在学校的时候他就看刘挺不太顺眼，现在见他俨然一副领导人的模样更是不爽，忍不住就出言讥讽道。 刘挺闻言皱了皱眉头，自打他们好端端地突然从酒店包厢昏迷过去，醒来出现在这片原始丛林里已经过去快半小时了，一开始大家还不敢相信是穿越，可现在哪怕是最理智的人也认了九八成的命，唯一能够令他们安心的就是危机关头挺身而出的刘挺。 无论众位同学多么信任刘挺，他们毕竟是生活在现代都市里的普通人，这次来参加同学会不是穿着皮鞋就是踏着高跟，着装思路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如此装扮在泥泞的林间蹒跚20分钟已经达到体力极限了。 “要不……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女生哪里跟得上你们大老爷们啊~” 陈宁娇媚地说道，今天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连衣裙，将S形身材衬托得娇艳如花，吸引着不少男性同学的目光。跟其他同学不同，向来大大咧咧惯了的刘挺参加这次毕业十年同学聚会也是随便穿了套羽绒服和运动鞋，显得身材无比臃肿，这会儿当开路先锋正是合适。 “哗啦啦！” 刘挺一言不发，只是一股劲儿的往前走，披荆斩棘，心中忐忑的众位同学也只好跟上他的脚步，有脚被石头崴着的半边身子挂在其他同学身上，一步一步地蹦着，生怕真的被大部队丢在丛林里。 “没路了，可能是我们走错方向了。” 忽地刘挺停了下来，自言自语的说道。耳尖的方志军急忙高呼起来：“你说什么？没路了！？你怎么带的路？！” “你看看周围，再看看前面。” 刘挺也不恼方志军，拨开旁边的几处灌木给众位同学瞧。只见密密麻麻到如同蛛网般的灌木丛布满了前路，要从中开辟出一条道路以他们现有的装备根本办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众人错觉，只觉得这里面光线都要阴暗一些，苔藓生长的更为茂盛。 “虽然一路走来没有看到一丝人烟和野兽踪迹，但是你看这边和那边的平坦程度对比，还有莫名折断的树木，都可以判断这一带至少有人类或是大型动物活动过。” “既然是穿越，我们极有可能已经不在地球上了，反正我是没听说过世界上哪种树能长到这么高，还是成片成片的……” 刘挺指了指旁边一棵参天巨树，保守估计有二三十层楼这么高。 “大概有26楼这么高。” 旁边的金立插嘴道，他的职业是装修设计。 “好像澳大利亚有种树能长到100多米高，我在微博上看到过。” 另一个叫做叶凡的同学开口说道。 “好吧。” 刘挺对于众人的说法也不气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施施然地走到了队伍的后头。 众人无奈，穿越到异界的可怕现实沉甸甸地压在他们心头。几个神经大条，一开始还开玩笑说要当正宫娘娘，封要好的闺蜜当贵妃的女生也没了声音，惟有喘气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刘挺嘴上不饶人，脚下走的并不快，据说他曾经去过墨脱，是一个人到了拉萨再加入的一支临时驴团，全程1个多月。毕业十年他换过不少份工作，没一份能做上2年的，做的不开心了就一个人出去旅行，有的同学羡慕他这份潇洒不羁，有的人觉得他傻X，都快30岁人了还没个正经。现在他的这份履历显得无比耀眼，即便是不对头的方志军也不敢正面反驳他，只敢揪着由头唠叨几句，生怕惹了众怒。 一路走回去，除了同学们自己身上落下的装饰品——高根鞋上镶嵌的人造珍珠，被树枝划破的布片之外，仍是看不到任何动物活动过的踪迹。偌大一片原始丛林，除了讨人厌的虫子之外竟是连鸟鸣蛙叫都听不到一声，幽深阴暗渐渐渗入同学们心底。 …… “轰隆！” 众人麻木地走着，突然一道刺目的闪光闪花了所有人的眼睛，然后是雷鸣般的剧烈声响在耳边炸开，等到他们几秒钟后睁开眼，只见远处的参天树木一排排倒下，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轻易被人抚平。 “吼！吼吼！” 蛮荒的吼叫声从远处传来，音波震慑的周围树叶哗啦啦作响。这声音不似虎豹狮象等地球上常见的猛兽，众人恐惧地挤到一块，脑袋四处张望，汲取着人群的温度。 “轰！轰！轰！” 倒塌的巨树由远及近，渐渐崩溃到了众人身边。挤在一块的人群见状立刻四散逃开，刘挺仗着有羽绒服穿越到了灌木丛里，其他人想效仿只能强忍着树杈磨破衣物在娇嫩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才躲好没多久，就见着一团庞然巨物从远处轰隆隆地奔来，它高度有五六米，长有十多米，额下顶着一对长近三米的门牙，凡是挨着它的树木无一例外都被顶翻在地。 2.妖兽猛犸 这头巨兽看上去像极了地球上已经灭绝的猛犸象，它那浓密的毛发每一根都透露着蛮荒的气息，巨大的象鼻伸展开来足有四五米长，双人合抱的大树被它轻轻一勾便轻易折断，这一路奔驰下来不知道多少珍贵的古树名木被它毁于一旦。 猛犸象离得近了，才看到在它臀部位置插着一根古色古香的木矛，跟它庞大体型比起来这根木矛就和牙签差不了多少。随着它每一次奔腾，受创部位都会溅出几滴猩红血液，与它庞大体积相较不值一提。 “啊呀呀！” 眼见到猛犸巨象朝着自己方向奔来，躲在它行进方向上的几个同学失声狂奔。爱美的女生再也顾不上茂密灌木对自己衣服和娇躯的伤害，哪儿不好走往哪钻。躲在远处的同学近距离看到猛犸巨象相当于数台推土机的可怕破坏力，心里头不禁为身处险情的同学捏了一把汗，哪怕是没有信仰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向如来佛祖西方上帝祈祷起来，希冀这头妖兽脚底下打个滑不要再朝同学那里奔去了，以它的洪荒巨力稍微折损点儿“花花草草”下来对渺小的人类来说那都是一场灾难。 “吼！” 猛犸巨象不知为何稍微偏转了个方向，纵身一跃，不顾臀部木矛又将伤口撕扯开半寸，莫看它体型庞大，跳跃起来弹跳力竟是丝毫不差，这一蹬足足约过二三十米的距离。随着抛物线开始向下，眼尖的陈宁看到向来在班上不起眼的叶凡、童文两个同学正在巨象下落的那个位置，此刻他们惊慌失措的想要躲避，可与巨象比起来，他们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啊！——” 叶凡仰望着比床板还要大的巨脚凌空落下，脚底已生不出一丝顽抗的力气，右手死死地拽住同样已经酸软不堪的童文，似乎是想要拉着他在黄泉路上作个伴。腥风拂面的刹那，他看到了无数幕早已遗忘的过去或是即将发生的未来…… 在校园中无所事事的自己…… 在俗世中迷茫厮混的生活…… 痛哭流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 “轰隆！” 人生的倒带播放完毕，叶凡楞楞地睁开双眼，依旧是这片惊悚的原始丛林，不过猛犸巨象却远远地摔倒在数十米外，无助地呻吟着，像极了几秒钟前的他们。 “本道长终究是出身名门，不忍见生灵受难啊……” 半空中一个道士装扮男子徐徐落下，他手抚美髯，脸上满含怒气，虽然说着慈悲祥和的话语，语气却是咬牙切齿，双目中透出一股恨不能将叶凡生吞活吃的滔天恨意。 “道……道长……”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叶凡不顾脚下泥泞不堪，扑通一声就给面前的道士跪下了，一口气磕了三个响头。他在现代社会里从未有过如此举动，此时却是真心实意，真正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回来后才知道生命的可贵。磕完头之后叶凡想要直起身好好看看救命恩人，这时候才发现四肢惊吓到软绵绵的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本能地磕完头之后竟是只能蹲趴在地上，丑相毕露，心头余悸挥之不去。 “哼，算你识相！” 这位道长嘴上说自己是出身名门，不过语气却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没有一丝悲天悯人的仙风。他说完便朝着猛犸巨相倒地位置缓缓漂浮过去，见到他过来，猛犸巨象痛苦地嗷叫起来，声声凄切，令人不禁想到屠刀下的肉猪。 童文看的真切，只见道长周身漂浮着三个发光物体，分别是小剑、镜子、细带，等到道长离猛犸巨象近了，这头妖兽忽地一骨碌爬了起来，丝毫没有受到重创的样子。 “狡诈的妖物！” 道长大喝一声，右手高举，漂浮的小剑光华四射，逐渐膨胀到有2米长，随着他剑指指向猛犸巨象，飞剑嗖地迅速飞出，等到童文回过神来瞧向妖兽时，它先前受木矛创伤的部位已然被长剑切出好几道口子，伤势进一步加深。 “吼！” 猛犸巨象吃痛惨嚎，身形摇晃了几下朝着道长所在方向狂奔过来。道长不以为意，施施然上浮了三十多米，居高临下地指引飞剑不停切割巨象创口，血肉四溢。 “咦！？孽畜！” 猛犸巨象不顾飞剑袭扰，死命地纵足狂奔，在林间活蹦乱跳，道长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即面露怒容，咆哮声响彻林间。 猛犸巨象发狂起来众位同学便遭了殃，参天巨木一株株地倒下，折断的树枝如同箭雨从天而降，立刻便有躲闪不及的同学被击中昏迷倒地。从来没有想过会遭遇这一切的现代人在面临绝境时表现得相当糟糕，在闪避时一不留神被石块断枝绊倒，来不及爬起时巨木已轰然砸下。 大概是猛犸巨象从先前道长对同学们的维护上窥出他会保护他们的意图，又或是自知在劫难逃，干脆拉几个与仇家同样渺小的同族垫背。听闻着人类痛哭惨叫的呻吟，它折腾得愈发用力起来，丝毫不顾木矛与飞剑已彻底深入它的血肉。 “好啊，打人不打脸，也罢，反正这乙级大手印只得最后一次了，被它击杀倒是抬举了你这头孽畜的身价！” 道长以左手食指触额，感应到地上同类生命力的流逝，心中作了决定，左手伸出对着猛犸巨象虚抓，一道金光在他掌心不断凝聚，犹如熊熊燃烧的金乌。 5秒钟后，金光蓄势到了顶点，幻化成一只淡金色手掌，内里条纹清晰，显现出无坚不摧的动力。这番蓄势后，道长面上浮现出些许疲倦，底下丛林已被猛犸巨象破坏的满目疮痍。他遥遥对着巨象一指，大手印缓慢飞出，沉重而坚定地朝着目标飞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猛犸巨象咆哮了一声调头便跑。它玩了命的狂奔着，眨眼间便跑出去几百米，大手印依然慢吞吞地在后面跟着，比自行车快不了多少，照这样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它跑掉了。 道长似是对这一切早有准备，周身漂浮着的细带散发出一道莹莹青光，他的左手颤抖着操纵着大手印，右手指向猛犸巨象，额上汗如雨下。 3.生死有命 青光迎风招展，迅速变化作一捆青绳，眨眼间便穿透数百米空间出现在猛犸头顶，速度快到童文的视线根本捕捉不清。猛犸高吭一声，巨大的象鼻肆意挥舞，似是想要以此阻挠青绳落下。 一颗颗绿豆大的汗珠从道长颊上滚滚划落，他的左手止不住地颤抖，毛孔开张，看来引导大手印不是件轻松的事；右手缓缓伸开，随着他的动作，猛犸头顶青绳继续膨胀，仿佛变成了一张天罗地网，然后他猛地握紧拳头，青绳瞬间收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猛犸整个儿地捆扎起来。奔跑之中的猛犸被绑住后立时失去平衡，巨大的身躯重重地摔倒在地，在地面上犁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吼！吼吼！” 猛犸高亢咆哮，四肢不停挣扎，每一下都能溅出几十斤泥土，不一会儿便掏出了几个深坑，身体渐渐地陷了下去。青绳莹光微微发亮，时亮时熄，看上去禁不住这头妖兽几下折腾的样子。 淡金色的大手印依然坚定而缓慢地飘飞着，趁着猛犸被青绳捆住的这许久时间终于飘到了它的跟前。随着大手印的接近，猛犸的挣扎愈发剧烈，啪的一声，青绳绳尾被它挣开了一道口子，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大手印悄无声息地印在了它的左腹部，就像是一块通红的烙铁印进冰块。 “吼！吼吼……” 猛犸与大手印接触部位的毛发、表皮、血肉肌理层层崩塌，身体猛地一颤，气势突然衰竭下来，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连咆哮都显得有气无力。青绳在它身上勒出条条伤痕，它只是翻动着死鱼样的白眼不停哼哼，象鼻时不时地抽搐几下，先前的霸气荡然无存。 “孽畜，挑衅我人族尊严，浪费我两记大手印，百死不得解恨！” 道长徐徐朝着猛犸飘去，眼神凶狠凌厉，原来是心疼动用了自己压箱底的两记大手印法器。原本他是打算时间充沛，用乙木青矛不断消耗猛犸气血，待到它陷入虚弱后再一举搏杀。这头妖兽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并无任何天赋法术，硬碰硬并非良策。却不料在这密林深处竟然遇到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俗子，于心不忍之下，消耗掉了仅剩两记的大手印。 “罢了罢了，反正就剩两记，下次试炼也是要充能的，在此之前估计也没机会用掉了。” 道长口中碎碎念道，难以消解心痛之情。他恨不能垂胸顿足，却不能在蝼蚁面前失了身份，正自黯然神伤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痛哭哀嚎，声声凄切。 “陈宁！陈宁！” “你不要睡，不要睡啊！” “道长！神仙，求求你救救她！” 在道长的感知中，底下那名女子的生命力正迅速流逝，低头一看，原来是被折断的树木正中后脑，黑中带金的头发被鲜血染得猩红，花花绿绿的衣物上、雪白光洁的大腿上布满了血迹。 道长摇了摇头，这等伤势，除非是丙级的灵丹妙药，或是玄级的治愈法术方可续命。若是奢侈一点，乙级的任意灵药亦可暂吊其命几个时辰，待送回城中救治，然而这几项他都办不到。 “唉……” 道长叹了口气，他是邯郸郡中没落修士家族出身，饱尝世事艰辛之时亦未泯灭宅心仁厚，对生死无常深有同感。换了那些散修或是修士门派定然不会为俗子浪费宝贵的乙级法器，恼怒之下保不准还会迁怒于众人，视若刍狗。 “嗡嘛呢叭……” 清心普善咒本是佛教法曲，在豫州流传甚广，各教通用不忌，连凡夫俗子亦能哼上几句，凝神静心。此刻由道长混着灵力吟唱来更显清新脱俗，痛悲于同窗逝世，彷徨于身处险境的同学们听闻后负面情绪逐渐消退，心头悲伤仍然弥漫，抽泣却是止住了。更有被树枝划伤，足底扭伤的只觉伤口清凉舒爽，跟抹了清凉油似的，稍许之后以手抚之，痛感十去六七，端得神异。 一曲咒罢见众人冷静了一些，道长回过头去，见猛犸只余下哼唧的力气了，四肢隔上许久才抽搐一阵。他施然踱近，心中盘旋着“象牙能值几颗灵石”“皮毛能卖几斤金子”的念头。 道长虽是筑基修士，仙人殊途，本不屑金银俗物，然则没落修士家族百事皆哀，几百张嘴吃喝拉撒开销并非小数目。寻常筑基修士所携芥子不过数十升，需要维持念头通达，他却有三百多升，就是为了在狩猎猛犸这类大型妖兽时不浪费丝毫，毕竟是妖兽血肉，与族中子弟分吃了生肌养筋。偶见低浓度的灵泉、未成年的珍木亦顺手收入囊中，与其一同参加狩猎的同道戏称他为“周扒皮”。 陷入自顾的周扒皮并未注意到僵硬的猛犸的象鼻微微开始收缩，皮毛上有细小水珠渗出，走的近了，猛犸象鼻猛地绷直，啪嗒一声从中射出一根晶莹剔透的冰锥来！ “嗡……” 道长反应迅速，当他见到象鼻绷直时便暗叫一声不好，神念一动，头顶浮现出宝塔似的虚影，茫茫清辉垂落，在周身形成一层若有若无的防护罩。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却是有人比他更快！那根冰锥激射出没多久，就好似被什么无形之物砸中，方向忽然歪斜了30度，越过清罩连连穿透了八株合抱之木才嵌进去，树皮上笼罩起一层冰霜，寒气摄人，去势惊人。 “好孽畜！好孽畜！！” 被垂死妖兽摆了一道令周扒皮怒火中烧，他口中连连咒骂，掌心噼里啪啦电闪雷鸣，一口气对着猛犸脑门连拍了十几道掌心雷。雷电交加之下，猛犸象头焦黑一片，糊味袅袅，确认没有生命迹象了，周扒皮上去又踹了几下，指引飞剑将象鼻切成八段才罢休。 最后，周扒皮回过身子，盯着几十米外躺在地上抽搐不已，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小胖子童文，神念笼罩他全身。 4.居安 转危为安后的众人身上个个挂彩，狼狈点的衣裤已然被划扯成斑纹条状，他们灰头土脸的聚在一起，面对陈宁逝世后依然娇嫩的面容，许多人心里无法接受前不久还与他们把酒言欢的同学就这么阴阳两隔。 在场的三十多人里，有几人甚至从来没参加过葬礼，参加过葬礼的同学们也从来没主持过葬礼，眼下不知道是该让陈宁入土为安，还是带着遗体上路，希冀着会有慈悲为怀的老神仙将她复活。既然这里有山峦般的猛兽，飞天遁地的仙人，那一切皆有可能。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一起的两名“大人”，高中时的语文老师陈老师和历史老师朱老师。 陈老师和朱老师年纪相仿，现年大概40上下，饶是他们比同学们多了十几年的见识，在意外穿越到这个充满怪异与危险的世界后也是吓得不轻。仗着看上去和周道长年岁相像，陈老师硬着头皮向其寻求帮助，周道长眉头微皱，随手一指，一点火星从指尖迸出跳落到陈宁身上，熊熊烈火猛烈燃起。 骤然而来的高温令同学们忍不住后退数步，望着在烈火中渐渐模糊的陈宁，他们心中凄切难以言表，任何希望此刻都支离破碎。这个几小时前还是酒桌上高谈阔论对象的美女此刻安静地在烈焰中熔化，带着她的神秘与精致，同学们的悲伤与彷徨，几分钟后全部化作飞灰。 本来还有人建议说搞个隆重的仪式，这会儿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有个女同学被方才的大起大落刺激得神经失常，将矛头对准了周道长，冲到他面前指着鼻子骂道：“你这个狗神仙，要不是你把妖怪赶过来，我们怎会如此凄惨！” 周道长闻言脸色一寒，一甩手把她丢到了三十多米高的树梢顶端去，吓得她屎尿俱下，幸得童文苦苦求情才没让她自生自灭。 “蝼蚁！” 周道长哼了一声，丝毫不介意在场众人的反应，语重心长地对童文说：“以你的术士天赋，去到邯郸绝对能获得修士家族的青睐……以后少跟惹事生非的俗子来往，坏了你的前程。” “谢谢道长指点……” 童文连连点头称是，眼下还要靠周道长带他们离开这片丛林，哪敢忤逆他。何况遍览玄幻小说的他从周道长的眼神里看出一种视他们如草芥的高高在上情绪，若是得罪了周道长气得人家拂袖而去，天知道这片丛林里还有多少蛮荒巨兽藏匿着！ 烈火焚烧完毕，周道长长袖挥舞，一道和风将地上的灰烬聚拢起来，他摸出一个雕着云海盘龙的精致木盒，将灰烬放置进去，然后将木盒郑重地交给了童文。 童文神情肃穆地接过木盒，心头一阵恍惚，几个小时前他乍见到陈宁时惊为天人。以前高中的时候大家懵懵懂懂不知打扮，一天到晚穿着校服甚是邋遢，不料几年不见陈宁竟然成了一个身材高窕气质典雅的摩登女郎，穿上高跟鞋竟比他还要高上几分。他家庭条件不好，人有点胖，平日里对时尚潮流一点儿也不关心，只觉得陈宁身上的衣服十分大气，裙边上亮晶晶的装饰品特别耀眼。入席后听其他同学小声谈论她的事迹，知道她目前在某大公司上班，座驾是50几万的宝马轿车，有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朋友。 班里的同学大多知根知底，听说以前的陈宁家境贫寒，现在摇身一变从丑小鸭成了白天鹅，这令有些嫉妒心强的同学腹诽不已。多数同学的变化有迹可寻，哪怕考上公务员，接管家里的小卖店，几年时间还不足以让他们从头到脚翻天覆地，不像陈宁是彻底变了一个人，连气质都…… 现在再想这些只会让人觉得世事无常，怀抱着木盒，依稀还能感受到里面的温度，童文面色木然地跟在周道长后面，只觉得大脑里一片糊涂。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大概是嫌众人走得太慢，周道长摸出一张符篆，用手一捏一抛，天女散花似的落下无数碎片。沐浴在这些纸屑中，刘挺忽地觉着力气大增，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劲，脚底痒的不得了，恨不能仰天长啸纵足狂奔十圈操场。 很快众人都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气力，不用说这一切都归功于周道长的法术。大家集体迈开步子，更有女汉子用手拿着高跟鞋赤脚跑起来，脚底竟是丝毫不觉得疼痛。 狂奔了半小时，等到周围参天古木稀薄了些，符篆的效力才开始消退，女汉子也承受不住脚底的磕碰重新换上了高跟鞋，队伍行进的速度重新慢了八拍。一直从中午走到黄昏，用了四张神行术符篆，众人才走出密林，荒原占据了视线中的主流。 有无聊的同学用手机计步器估算着他们大概走了50多公里，若是没有周道长，他们一行人晚上绝对走不出这片密林。到时候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这个可能性众人心里想都不敢想。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们来到一处村庄，周道长的意思是晚上在此地安歇。 终于来到有人烟的地方了，同学们喜出望外，男女生各个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有心里做着称霸异界梦想的，有念着母仪天下的，有想垂帘听政的，在周道长的庇护下，远离了阴暗与潮湿，年轻人们又恢复了蓬勃向上的朝气。 就连周道长都有些讶异于这些异界来客的性情，忍不住咦了一声，他把众人带到村中最为气派的一座酒楼前，丢了几锭银子给童文，身影飞腾到酒楼后面，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自然被酒楼里的工作人员看在眼里，两个看上去约莫十岁的门童嬉笑着凑到众人跟前，热情地张罗着他们往里进。其中一个四处张望着，却没看到任何一个客官手中拎着行李，心里头微微失望。这些可是神仙带来的贵客啊，把他们伺候好了，恭维几句，保不准就有豪爽的赏上几两银子呢…… 5.异界风土 备受穿越文化熏陶的众人很快便适应了从流离失所的难民到高高在上的老爷的角色转换，在这过程中两名眼力劲十足的门童功不可没。可惜任他俩费尽唇舌，直到同学们办好了住宿登记，也没一人流露出要给赏钱的意思，他俩心底里暗自吐槽这群蛮子吝啬，嘴上恭维却不停下，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 按照店老板的计算，周道长给他们的银两够住两人一间的玄级客房，大概就和地球上的标间差不多。众人对异界的物价没什么概念，只当淳朴善良的古代劳动人民不会坑他们。现场总共是37人，8女29男，多出一间标间当仁不让的让给了童文，对于这点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在店小二的引导下众人拾级而上，金碧辉煌的吊顶下木质楼梯嘎吱嘎吱作响，有胆小的女生忍不住问道：“这楼梯不会塌下来吧。” “不会不会的。” 店小二腼腆的笑道：“客官莫看这木梯年月久了，这用的可是正宗的南海梨花木，我们悦来客栈在冀州鼎鼎有名，断不会在这上面以次充好砸自家招牌。” “悦来客栈？” 有爱好武侠的同学琢磨了几遍这个名字，进门的时候潦倒不堪没注意店名，想不到这家老字号竟是在异界都赫赫有名。因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坐北的几间上房让给了女生们，不料她们才进去没多久，就一脸尴尬地跑出来叫住了小二，难以启齿。 “小二，你们这……这个……卫生用具也太……” 其他人讶然，随着他们陆续走进客房，古色古香的装饰令人眼前一亮，窗明几净，文房四宝茶桌椅台样样俱全，床垫柔软顺滑，上头绣着牡丹月季争相斗艳，绕过角落的屏风，映入眼帘的是镶金马桶，尊享华贵气质…… 等等，镶金马桶…… 男生们立刻明白了女生们无法言语的尴尬，别说讲究卫生的女生了，即便是男生，现在有几个还见过马桶，愿意用马桶的，骤然间无法适应从舒适先进的现代到落后蛮荒的古代的倒退。 然后大家还发现这儿没有供水设备！对于这点，店小二解释到玄级黄级的客官都得自己去一楼打热水，天级和地级的客房可提供送水上门的服务，热水是24小时不断的。 “哎，还是现代社会好啊，妈妈我想回地球……” 刘挺乐呵呵地开玩笑道，这会儿也只有大咧咧的他有心情提众人不敢面对的灰暗现实。女生们嘟哝了几句，见事不可逆，也只好无奈接受，起码比住荒郊野外与毒虫猛兽为伍强多了。 身心俱疲的同学们休息了一会儿，店小二便逐个的来敲门说晚饭准备好了。玄级和黄级客房都有提供晚饭，不过标准不一，前者三荤两素，后者一荤两素，米饭都管饱。至于住的起天级和地级客房的客官那身份来头都小不了，甭说是肯定吃不下食堂大锅饭的，当然人家如果非要与民同乐那也没关系。 众人来到餐厅，只见除了他们外大厅里稀稀拉拉没多少人。供应的五个菜品分别是比鸡腿大一倍的不知名禽腿，不知道什么肉做的肉排，跟小黄鱼差不多的溪鱼，绿色瓜片炒蛋和水煮青色蔬菜。大家面面相觑，对于异界的食物有点儿忐忑，生怕吃下肚会引发什么不良反应。 “怕个锤子叻，我们能呼吸，同语言，显然与此地人是同文同种，这边人吃得，我们就吃不得了？” 刘挺兴致勃勃地问打菜大妈能不能给俩鸟腿，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又多要了半块肉排，等到其他人下定决心时，他已经吧唧吧唧的坐到一旁桌上大快朵颐起来，看上去味道还不错。 食堂提供的容器是一个跟汤碗差不多大的木碗，五样菜蔬拌在同一个碗里，米饭自盛。饥肠辘辘的众人一旦克服对陌生的不适应，立刻化身饕餮，就连注重形象的女生也忍不住把木碗里的菜蔬吃了个精光，一边吃，一边还给自己找借口说这是食物减压法。 吃完饭后，有人提议去街上逛逛，感受下异界的风土人情，众人齐齐称赞。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走到客栈门口，有门童体贴地推荐道：“不知众位客官外出可需护卫？” 刘挺闻言奇道：“我们三十多个人一起还需要护卫？还是你们这儿的治安状况堪忧？” 门童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确认这群人脚步轻浮精神萎靡，个个都是歪瓜裂枣，嘴上仍是职业素养十足地陪笑道：“纵然客官们有神仙庇佑，琐碎杂物总需要人提吧？” “怪人，东西我们不会自己提吗，要什么护卫……” [再说了……人拢共就给咱这几锭银子，哪够雇保安啊，还是省着点儿花吧。] 刘挺嘟哝着绕过门童，其他人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觉还没金贵到袋子都需要别人帮拎，即便是做着贵妇人梦的女生也对此不感兴趣，只觉着买买买来的战利品要自己拎着才有幸福感。 “那好吧……咱们魏县幸赖全真派庇护，扶胥国王化，治安清明，但也不比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人间乐土，偶尔也有绿林豪强出没，还望客官们在亥时前归来为上。” 门童见这群衣着奇怪的蛮荒怪人无需侍卫，心中失落又断了一项财路，只是尽职劝道，语气中再没了神采。 “好，我们知道了。” 虽然已经确认了以童文为核心，但他内向惯了，不喜社交，凡是交际的事都由刘挺出面，他倒是甘之如饴。众人出了客栈，这会儿天色渐昏，路旁没有路灯，四处眺望，所见之处尽是低矮平房，跟六七十年代的怀旧片里似的，了无生趣。 “客栈后面有一条步行街，我听小二说的。” 有人毛遂自荐，众人便绕着客栈朝后走去，在里面的时候没觉得差异，走到外面跟周围的落后破旧一比，这家客栈立时显得高大上起来。步行十来分钟，看够了脏乱差，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座排列有序的货市。入口边上摆满了地摊，跟****国情如出一辙。 走的近了，女生们一阵失落，男生们却是两眼放光，原来这些地摊上摆放的可不是玩偶首饰之类的小玩意，皆是刀枪剑斧、布衣铠甲一类的杀伐物品，亦或是灵丹妙药、奇花异草等辅助道具。有好奇心重的立时便脱离了人群快步走到摊前，跟店主一番攀谈后，爱不释手地拿起十八般兵器摩挲，不时挑件铠甲比画合不合身。 “好东西还在里头呢！” 刘挺笑着招呼了一句，小六才恋恋不舍地物归原主，一群人挤进货市，顿时被正中央的巨大擂台给吸引住了。 早有流动商家注意到了这群装扮奇特的客人，见他们面露迷茫，兴许是第一次来到货市，白白嫩嫩的待宰羔羊。瞬间三四批人围拢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推销着自家祖传秘方、珍奇宝器，也有介绍试炼丛林神秘宝地、试炼攻略的，吵吵嚷嚷人声鼎沸。 “我这枚百草丸由百种草药精华融炼而成，可活死人肉白骨，只要300两纹银一颗，一盒子11颗3000两拿走！” “这面照妖镜里储存的灵力还够用两次，即便遇上妖兽也能定住十几个刹那，炼气五层就能用！一次蓄灵仅需半个月！仅需两万纹银，灵石支付打九折！” 6.寻金鼠 货市里的商贩们久经商场，一眼就能从来者的衣着相貌、体态气质上窥出本质。面前这伙人拉帮结派闹闹哄哄，气质高洁不似凡夫，步履轻浮手难缚鸡，要说吻合这几个条件的，思虑再三，也就只有十几里外的樊川书院书生了。 凡间国度大多以修士立国，以士大夫治国。修士们高高在上，追寻缥缈天道，不食人间烟火，哪管你凡夫俗子死活。而士大夫们秉承儒家修身治国思想，是社会中承上启下的中间阶层。其中亦不乏仕而优入道者，平日里温养儒门浩然正气，兵家杀伐金气，待到天地时来鱼跃龙门，更有一举踏破筑基天堑者，位列仙班。 在商贩眼里，书生好夸夸其谈，百无一用，想必今日又是甚么春游踏青、秋游赏菊的活动。他们手里有的是闲钱，都说上品无寒门，穷习武富学文，寒门子弟耕耘放牧都来不及，哪有闲功夫读什么圣人之道。方才晚饭时就有听到八婆说下午悦来客栈里住进了一大帮子年轻人，还是什么神仙带队，想来就是他们了。 书生们深居象牙塔，不知商贾之事，又对修真充满憧憬，往日里偶有一两位路过的到这处货市里参观也很常见。每遇上一次这种冤大头，他们都能大赚一笔，扣除税金后亦能白得好几两银子。 小六是众多商贩中表现的最积极的一个，他犹记得上礼拜以200两一颗的溢价卖了三颗百草丹，老板奖励了1两赏钱，去悦来客栈吃了一大碗红烧肉的情形。今次他瞧着这群人里有男有女，按照老板有女人在，男人购买力要翻一番的货殖教诲，他心一横直接报出了300两一颗百草丸的天价！幸好货市里的商贩们大多都依赖此道发家，没人揭穿他一颗百草丸进货价才四十两的事实。 同学们被热情的古代人民围拢的水泄不通，种种神奇物事令他们目不暇接，几百两银子一件在他们听来好像也算不得贵重。在穿越剧里，一桌像样的饭菜，一件手工订制的衣物都得这个价钱，遑论这些远胜现代科学的造物呢？ “我能……摸摸看这只小松鼠吗？” 樊初雨弱弱的问道，挤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兜售灵兽的商贩，向来喜欢小动物的她立时被眼前这只萌萌哒号称寻宝鼠的大长尾巴白鼠给迷住了。商贩一见有戏，竟是直接把寻宝鼠往她怀里一丢，便笑眯眯地看着她轻轻摩挲寻宝鼠松软的毛皮，心中喜滋滋地盘算起这只寻金鼠溢价多少合适。 寻宝鼠和寻金鼠长得差不多，模样都煞是喜人，一字之差身价是云泥之别。寻宝鼠能在极远处嗅到灵气充沛的物品，是野外探险试练的好帮手。根据灵性不同，从上到下可分为天地玄黄四阶——这个世界划分修真物品的品阶多半都是用的这套体系。 寻宝鼠常见的很，按照修士们对于野外危险程度的划分，凡是初级灵地即有分布，或许是它们的天赋能避险，这种完全没有进攻性的生物广泛生活在神州大地，就连人来人往的郊区也能见到它们的近亲——寻金鼠。 寻金鼠顾名思义就是对金属物事比较敏感了，神州大地物产丰富，地下埋着不知多少金银铜铁，只是开采不易。寻金鼠纵然能侥幸寻到一两处近地矿脉，却也无法探知储量如何，挖下去十有九八就是趟蚀本生意。加之它食性挑剔，无肉不欢的同时竟然还需日啖数斤铜铁金属，寻常人家根本豢养不起，也只有大户人家养着耍乐，或是这些一本倍利的商贩们养着奇货可居。 刘老板纵横情场多年，最是明白女人心思。他的店里不乏兔兔、小猪、小狗等萌宠，冠以灵兽之名，赚的就是这些败家娘们的钱。当然兜售之前他也是把鉴灵镜擦拭了数遍，确认这群人中无一人身怀灵力，才行此勾当。 鉴灵镜是货市商贩们人手必备的一件修真物品，它的功用就是察探对方是否身怀灵力，免得看走了眼触怒神仙，身死族灭。刘老板笑眯眯地看着樊初雨对这只寻金鼠爱不释手，心中定下了800两银子的天价。这寻金鼠在深山老林里很是常见，只是活捉不易，刘老板只需跟村中最善挖坑的老王交待一句，半个月内定能帮他搞定，20两纹银足矣！ “啊！800两！” 樊初雨听到刘老板的报价吃了一惊，她对异界的物价小有概念，知道晚上他们住的标间是10两银子一间，按照地球上的消费水平，星级酒店的标间了不起四五百，照这么算这只小松鼠岂不是要三四万块钱！？ 樊初雨闻言一愣，双手松动，这只寻金鼠灵敏的很，失去桎梏后一下子从她怀中蹦到地上，钻进了人群中央，三两下便扭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自是被刘老板与周围商贩们看在眼里，原本货市里的护卫各个气血充沛、眼疾手快，完全能够把寻金鼠立即捉住。不过他们与无良商贩们打交道多年，自是知道他们打的算盘，眼下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任其逃脱，等着它跑到外面再去捉回，还能得刘老板半两赏钱呢。 “好啊！我好心将这只玄……黄品寻宝鼠借你把玩，你怎么把它放跑了！？” 刘老板见状捶胸顿足，痛哭不已，他的演技是货市商贩中数一数二的，一哭闹起来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其他同学们听到纷纷围过来了解情况。 “我……我不小心，对不起……” 樊初雨哪经历过这等阵仗，顿时手足无措，东张西望想要把寻宝鼠找回来，可这人来人往的，哪里还看得见它踪影。其他商贩们默契的配合着起哄道：“完了，这只寻宝鼠可是刘老板在试练林里寻觅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捉到的，那可是九死一生！” “试练林里十分危险，据说还有妖兽出没，百十个武者都敌不过它！” 一时间众说纷纭，反正意思就是这只寻宝鼠稀奇的很，宝贵的紧，你们不赔绝对是说不过去了。 “多少钱？” 刘挺见状挺身而出，185的身高站在这些常年卑躬屈膝的商贩面前还是颇有压力的，刘老板对一旁的货市护卫使了个眼色，两个大汉立时围了上来，刚猛的血气扑面而来。 “看在我识人不明的份上，你们赔个700两银子好了！” 7.术士 “700两！” “什么松鼠这么贵！？” 刘挺闻言大惊，周道长拢共才给了他们200两银子，哪怕晚上幕天席地不住客栈也只够赔根松鼠尾巴啊！ “乡巴佬，你懂啥，这可是寻金鼠！你把它往外面一丢，它就能给你找到个金矿！” “你个二货，这哪是寻金鼠，明明是寻宝鼠！你知道外头那片试练林以前有金丹大能陨落吗？带着寻宝鼠没准就能寻几件地级宝贝来！” “我说你俩都没甚么见识，咋就老盯着外头那片试练林勒？有了这只寻宝鼠，神州大地亿万方圆哪里去不得？” …… 眼见这些商贩们越说越是离谱，社会经验丰富的刘挺很快便从他们嬉笑怒骂的神情中判断出自己是被碰瓷了。他平日里正义感十足，碰上这番情形真是怒不可遏，加上他们身上仅剩下几十两银子了，如此悬殊想来无论如何也不够补偿的。他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见着刘老板身材矮小不过1米6出头，身子超前一挤，双手朝着刘老板抓过去，想把他抓住好生辩论一番。 碰瓷经验丰富的刘老板早就防着刘挺这一手了，这种情况他碰到多了，最喜欢对方先动手，这样一来即便事情搞大了点，也多是外地人或书生吃亏难言，赔偿更能落实到位。他甚至还不闪不避，故意迎了上去，刘挺没料到刘老板这番举动，双手直直地扎在了刘老板胸口上。 “啪！” 刘挺猝不及防之下，双手竟是被刘老板胸口上的力道反击的连连后退数步，就连一旁向他靠近的货市护卫也没想到这个壮男如此的中看不中用。见到刘挺动手，其他同学们也跟着闹腾起来，被妖兽追亡逐北被迫咽下的戾气勃然而发，心中想着：[我敌不过妖兽，难不成连几个矮子也对付不了不成？] 夹带着现代人面对古代人的优越感，同学们与周围商贩推搡起来，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些各个1米7以上的大汉竟被又矮又挫的商贩们推的东倒西歪，溃不成军。 “哎哟！” 有女同学的高跟鞋本就歪着快断了，这一推搡之下不小心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挤在一块的一群人立时成了多米诺骨牌，接连好几个人都被绊到摔倒在地。这些货市护卫们下手倒是有分寸，见他们摔倒之后便立刻停手，生怕伤到人，不过他们的态度却是更加不屑了，见到同学们如此狼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垃圾！” “气死我了！” 方志军平日在交警队里那可是心高气傲的主，见谁不爽就贴罚单，觉得老子就是天王老子。下午被猛犸妖兽撵着跑就罢了，那不是常人能够匹敌的，可他哪里在小商小贩身上吃过这样的亏！他抡起拳头便朝着一个护卫砸去，却不料对方只是轻松的用手一挡，方志军好像拳在了钢筋铁板上似的，痛地“哇”大叫一声，左手使劲地搓揉着右手指关节，上面浮现一片暗红淤青。 “不对！” 刘挺此刻清醒的很，不是他自吹，以他常年驴行的体质，等闲人哪里是他对手，何况这些猥琐商贩。联想到这里是修真世界，保不准普通人也会几手流传甚广的强身功夫功夫，他连忙喝止众人。也有吃了亏得到教训的同学拉住其他想要找场子的同学不让动手，场面暂时得到了缓解。 “哈哈！” [废物！] 刘老板大笑一声，心想着这些书生吃了亏肯定就任由他老实摆布了，他走上前几步，以一副胜利者的口吻说教道：“在我们这动手可是不赔医药费的哦！你们还是老老实实赔我的寻宝鼠，要不然就让你们先生来赎你们！” 根据前几次的经验，无论冲突过后哪方吃亏，但凡祭出找老师这记杀手锏后书生们都会消停一会儿。不想这次不然，同学们对他的威胁面面相觑，搞不懂找先生是哪里的暗语，就在这时候忽听到樊初雨的哭号，其他同学扭头一看，却见时少航双目昏迷躺倒在地，扶着她的樊初雨往他脑后一摸，手上赫然全是血迹。 “啧啧，你们还是快点众筹700两赔给我，赶紧送他去看医生吧，免得伤着脑袋误了明年的科举！” 刘老板对于自己引发的后果无比坦然，这世道你自己找上门来寻麻烦，被人打伤，上哪都没地方说理啊！他们在这处货市经营多年，不提背后的靠山，什么过江龙没见过，若是今天被一群百无一用给碾过去，以后招牌还往哪搁？ “你们太过分了！” 童文怒极，这个内向的小胖子平时不太爱说话，即使是意外在原始丛林里觉醒了念力天赋也没觉得自己便高同学一等了，得周道长密音指点后只是一直潜心琢磨念力用法。此时他实在是忍不住刘老板对他们的诋毁，一声怒喝之下，一股无形力场自他周身席卷开来，临近的货市商贩、护卫们突然发觉身体不听使唤了，片刻之后，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掐住了他们的脖子，将这数十人凌空摄起半米高！ 见多识广的刘老板见状立刻明白了自己招惹的是谁，不过此刻他却是被勒的说不出话来，双手死死地抱着脖子，想要撕开无形束缚却无能为力。几秒钟后，周围的十几人面色变得通红，开始呈现出窒息的症状，这时稍远些的人才反应过来，惊恐地望着童文，失声高呼道：“术士！” 术士，在神州大地上泛指那些不经过修炼便天生能施放术法的人。术士大多是血脉遗传，由此形成一个庞大的家族势力，因为额外多出的施法能力，掌握术士能力的修士在争斗中显然比普通修士更具优势，在修真界也更受青睐。 掌握超凡能力的术士可不是凡人能够威胁的对象，就算护卫们力量比童文高出十倍百倍，他们也难以抗衡这种神秘力量，除非是掌握了“气”的武者，才可以以气御力匹敌施法者。 8.术士2 周围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远处的商贩们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受到殃及，平白惹到了正在气头上的术士大人。 就连同学们也难以置信地望着童文，这个原本有些畏缩的小胖子此刻在他们心目中气势无限拔高，足与日月争辉。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童文对周道长的援助，只当他对着周道长的眼缘，一路上才多加青睐。却不知道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成了强大的超能力者，反掌间便能主宰数十人的性命！ 因为术士稀少，老百姓闻其名不见人，只当术士比修士更加恐怖，地位更加尊贵。往常得罪了修士，运气好点碰上慈眉善目的退还赃款便不追究，遇上暴躁的被当成蚂蚁踩死，官府也不理会。而且修士们大多都会处理俗务非常好用的“水镜术”，但凡有商贩缺斤少两、坑蒙拐骗，水镜术倒影下毫发毕露，所以每个商贩都会在店门口摆上一面鉴灵镜，免得坑错了人，得罪了修士大人。 水镜术：黄级法术，可通过水面倒影再现一定时间内的影像，追溯时效、影效、音效等由境界决定。 鉴灵镜：修真物品，可鉴定镜中人的修行境界，由绿青蓝紫四色呈现。 短短几秒钟时间，在场众人如坠冰窟，只有先前闹事，如今被念力勒住脖子的商贩与护卫们苦苦挣扎，从喉咙里传出嘶哑的呜咽声。刘老板算是这处曹侯乡货市的一号人物了，他看人极准，很少得罪大人物，遇上冤大头时下手又快又狠，生意比其他商贩都好的多，引得众人尊敬。此刻他浑浊的双目中流下悔恨的泪水，腹腔里的氧气一丝丝减少，他丝毫不怀疑视俗子为刍狗的术士大人会把他们当成蚂蚁一般一脚踩平，面对正在敞开的鬼门关，他用尽最后几分力气发出几声哽咽，不断放大的瞳孔死死盯着童文，眼珠子仿佛都要蹦出来了。 “童文……” 面对气势勃发的童文，认识十多年的老同学们都不敢吱声，只有叶凡仗着跟他关系不错，不忍见十多条生命凋零，艰难的迎着他的眼神开口说道：“时少航还没死呢，没必要杀这么多人吧，让他们赔点医药费得了。” “……” 童文闻言冷冷地瞥了一眼叶凡，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叶凡只觉得此时的童文活像是一头地狱深处来的魔鬼，浑身上下散发着毁灭气息。叶凡被童文盯的脊背阵阵发寒，心中恐惧开始蔓延，正欲开口分辨时，却见童文突然闭上了双目，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叶凡急忙上前扶住，与童文手掌相触，情不自禁地尖叫一声：“呀！” “怎么了！” 众位同学关心道。 “好烫！可不得五十几度！” 叶凡惊叫道，他拿手在童文额头上一探连忙分开，好像那不是血肉而是烧红的烙铁。众人急切地看着童文，才发觉他面色通红，脸颊上汗珠不断渗出，双目与嘴唇紧闭，像是在承受高温炙烤的痛苦。 童文陷入昏迷后，被无形念力控制的商贩们从半空中跌落，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体质好的护卫们一骨碌爬了起来，却不敢报复，也不敢去扶商贩，只是低着头畏缩地退到一旁。论起社会地位，他们比这些商贩差远了，在这种场合下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是昏迷中的童文，那也不是俗子敢动弹的。扶胥国有法曰：“弑修士者死，徙三族，奴九族，见而无助且不报者亦徙。”对于这些精通世故的商贩们来说，哪怕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也宁愿自己身死，免得贻害家人。面对童文这个刚才差点要了他们命的凶手，他们此刻只敢深深低下作伥的头颅，等候大人发落。 有在乡里挂上号的货市护卫长匆匆来迟，见气氛不对，悄声向围观群众了解了事情经过，听后大骇。宰客宰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术士头上！那可是比修士还要尊贵的存在！一时竟是控制不住毛孔，脖颈处冷汗直流。护卫长粗通运气，算是入了流的武士，他曾经跟随镖局走南闯北，最远去过豫州，被一只巨禽妖兽濒死时四溅而出的羽毛坏了右臂，后来在魏县城里当了十多年的武教练，年老体衰后才谋到这个货市护卫长的美差。 按照扶胥国法，这种情况他这个护卫长也要担个御下不严的罪名。不过法律惩罚倒还在其次，恶了术士大人，伤了术士大人的贴心随从，哪天夜里无病暴毙，家人都不敢替他申冤！ 只要不是屠的某地寸草不生，灭上几户人家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护卫长灵机一动，气运双目，很快便寻到了正躲在一堆杂物后面瑟瑟的寻金鼠。他身影闪动，将寻金鼠小心翼翼捉起，送到樊初雨面前讨好着说道：“下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把寻金鼠当成了寻宝鼠，敲诈勒索坏了大人们兴致，我回头就去抄没了他家店铺，看看里面还有什么稀罕宝贝给大人们奉上。” 按道理说护卫长是没资格抄没货市里的店铺的，任何一家店铺背后或多或少都有着乡里或县里的背景，但护卫长相信若是背景知道了这个不长眼的下人竟然得罪了一名术士大人，定要将他挫骨扬灰，勒紧裤腰带榨出几颗灵石来抚平术士大人的怨气。 护卫长见多识广，修士见的多了，术士也见过两回。寻常修士间争斗得要祭器念咒，如果是术士只需转动念头，层出不穷的法术瞬发而至，你根本反应不过来便被轰下了擂台，高下立判。最为可怕的是术士的天赋神通可以遗传，后裔觉醒天赋神通的概率是常人数百倍，很容易形成一个庞大的术士家族，你得罪了一个术士就等于得罪了一个向心力极强的修士家族。只不过血脉遗传的神通上限由觉醒天赋的先祖决定，几代以后便会稀释，要不然神州大地就尽是术士了。 9.筑基 见到貌似领导模样的护卫长卑微的表现和回过神来的护卫与商贩们痛哭流涕的磕头认错，同学们有些于心不忍。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是现代文明社会的一员，只有在电视里看到过别人磕头，即便是心里做着母仪天下凰梦的女同学也是觉着手足无措。见到有几人额头都磕出血来，叶凡两种慌乱情绪在心底纠缠起来，原谅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毕竟商贩们服的是童文，又不是他们。也有胆小的同学生怕商贩们恶从心头起，趁着童文无力时鱼死网破。任谁都没有经历过眼前这等阵仗，只有“咚咚”磕头声不停从地板上传出，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黑心商贩们此刻像是一群面对狼群的小绵羊。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个医生给时少航看病吧！” 刘挺与众位同学们目光相视，见他们都没有深究的意思，便主动站出来挑开来说道。他驴行多年，穷山恶水的刁民见的多了，世事沧桑，行事也不是一味愤青，群体性事件能妥协的话最好。 “谢谢真人，谢谢老爷们！” 刘挺在鉴灵镜里显示的是毫无灵力的一介凡人，但出了刚才童文的蛾子，商贩们此时哪敢质疑他，更巴不得能和平解决事端。有些在远处围观的商贩们细细记下今日可炫耀一辈子的见闻：“鉴灵镜不鉴术士”。 得到刘挺这位貌似是头领模样的人的谅解，犯事的商贩们闻言大喜，各个把头磕的跟捣蒜似的，一时间地板上咚咚声不绝于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货市里藏了支鼓队呢。有巴结的商贩毛遂自荐壮胆走到刘挺跟前，献宝似地告诉他附近住着个名扬曹侯乡的郎中，自己这就去请他过来。 “不必了！” 清朗的声音传遍整个货市，从二楼屋檐处徐徐飘下一个道袍男子，他双手背在身后，一身出尘的气质比月亮还要皎洁。随着他凌空虚渡走到地面，无数商店中摆放的鉴灵镜镜面剧烈颤抖起来，像是滴落了绿色颜料，整个镜面荡漾开来一层光晕，几秒钟后，绿光全部汇聚到了镜中的道袍男子身上。 “筑基真人！” 鉴灵镜共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分别对应练气初期，练气中期，练气后期，筑基初中后期和金丹期这七大境界。再往上的元婴期和化神期修士那只是停留在传说与史诗当中了，莫说凡人，就是寻常修士也没有机会得窥天颜，只知某某宗门评甲便是因为有元婴修士坐镇。 见到货真价实的修士出现，磕头的商贩们不顾额上已磕烂了一大块，更加用力自残起来。他们不知天赋术士的珍贵不下于一个筑基圆满的修士，只知道在修士眼里，他们是连刍狗都不如的蝼蚁，一脚踩下去不小心踩死一大片的存在。 “周道长！” 来人正是才与同学们分别不久的周道长，见到周遭商贩们更加卖力的表现，瞳孔中透露出的畏惧，大家对他的身份更加高看，只有几个经常看网络小说的人心里头微微吐槽：[切，不过是个小小的筑基修士而已，我还以为是满地走的元婴呢！] 周道长沐浴着恭维施然走到同学们面前，他单手对着时少航一指，指尖灵光闪动，同学们便只觉着周围温度骤然一降一升，好像在空调房里进出了一趟。然后就看到时少航嘴唇蠕动，发出低沉的呻吟声，双眼还是紧闭。 “多谢道长！” 刘挺对着周道长抱拳行礼，周道长颌首道：“这处货市虽然远离试炼林，但毕竟还没脱离百里安全范围，你们晚上还是早点回客栈歇息吧，明天上午我带你们去做灵根鉴定。” “你把这位道友好生送回客栈。” 不等同学们疑问，周道长又对着护卫长吩咐道，护卫长急忙抬头称喏，因着用力过猛，额上血渍朝周道长脚下甩出好几滴，同学们齐齐往去，却见道袍之外金色灵光流转，血滴便蒸发不见。这护卫长来得晚，磕起头来不慢，尤其是当见到周道长这位筑基修士后，他更是运气自残，没几下额上便瘪下去一大片肉。 同学们看的悚然，心中计较难道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在他们眼里周道长面相温润，像个年富力强才及而立的企业家，不像是睚眦必报的人，而他就站着不动一言不发，其他人便自残的更卖力了，甚至远处没参与宰客的商贩也齐齐下跪，黑压压的一片，与有罪焉。 周道长并不理会这些凡人，领着同学们走出了货市，也没兴致给他们介绍这许多灵草灵器，还有中间的擂台是作甚用。所到之处，无论商贩护卫，或是顾客小二齐齐朝着他跪下，以额触地。 这副作派看的刘挺眉头直皱，却是不好也不敢说些什么，没准人家是这方土地上的保护神呢，行云布雨造福群众。一路走回客栈，就像是自带了五体投地光环一样，一进门门童、护卫、小二、侍女就哗啦啦全跪下了，仅有当值的店长仓惶从后台跑出来作揖拜道：“不知周真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行了，没你们的事儿，你们早点歇息吧。” 周道长挥了挥手，也不搭理其他人，直上童文的客房。拎着担架抬着童文的护卫们一路从货市滴血到客栈门口，知道这儿金贵，扯下衣服片扎在头上，额前一团血渍看上去像是日本人的打扮。恭敬的将童文搬运到床上，低着头慢慢退出了房间，他们才长吁了一口气。既然真人没有第一时间将他们灭杀，日后想必也不会追究，小命可算是保住了。 同学们回到房里，身心疲累，却压抑不住好奇，忍不住到处串起门来。叶凡，金立等喜爱看网络小说的同学成了其他人的主要拜访对象，既然穿越到了这里，他们就忍不住想知道这儿的修真界和网络小说里的修真界是不是一样，筑基真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会不会有妖魔鬼怪之流…… 回忆着脑海中关于修士的威能手段，生怕隔墙有耳，叶凡只是小心翼翼地说些正经的设定，听得周道长不断点头，心中对这些无力缚鸡的异界来客高看几分。 10.地灵根 叽叽喳喳的讨论了个把小时，同学们才抵御不住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疲惫纷纷回房休息了。有的人沾床就睡；有的人习惯性拿出手机把玩一阵，发现一丝信号都没有，然后默默的望着天花板发呆；有的人看着窗外差不多皎洁的明月，昏昏沉沉间趴在桌几上睡去。 一夜无话。 因为睡得早，有认床的天刚蒙亮就醒了，大厅里空荡荡的，吊灯散发出微亮萤光，勉强能看清楼梯与地板。打着呵欠的叶凡百无聊赖想出门走走，刚推开客栈门，不料门口笔挺地站着两个婀娜多姿的古装女郎，他心里一惊，只当自己还没清醒，揉了揉眼睛二女还在，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什么……” 右边稍高的女郎见叶凡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柳眉一扬，全身气势勃发，便欲打杀了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旁边稍矮的女郎急忙制止道：“鑫妹莫慌，这个浪子没准就是师叔说的异界来客。” 叶凡正欲开口问询，这俩姑娘莫不是客栈隐藏的女护卫？忽被高个女郎蓬勃的气势摄得连退数步，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边上走了一遭，心中不快之下准备回房。不料才回头，那高个女子就闪到了面前，迅如鬼魅。 “你把手放这上面。” 高个女郎递过来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表面光滑圆润，像是个大号鹅卵石。叶凡面上不喜，看在对方是女人的面子上配合了一下，把手放上去后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这黑石头其貌不扬，手感竟像是煮熟的蛋白般，还有微微暖意，忍不住轻轻捏了捏，手感奇佳。 “好生专注些！” 高个女子见叶凡胡搅蛮缠，面露不快，朗声呵斥道。叶凡闻言后更是不爽，反唇讥道：“你让我把手放上面，我照做了，还要怎么样！？” “愚昧！” 高个女子气极反笑：“也不知下界蛮荒成什么样子，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连鉴灵石也不认得！” 矮个女子看起来脾气比高个女子温婉些，细声说道：“你且静下心来，心神与鉴灵石融为一体。” “什么什么？” 叶凡搞不懂这俩女郎的意思，不过遍览网络小说的他接受能力比较强，见二女好像很有来头的样子，心中强抑不快，深呼吸一口气，闭上双目细细感悟这块似乎大有来头的鉴灵石。 初时，鉴灵石没什么反应，二女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毕竟凡人中身怀灵根的比例太低了，万中无一，何况这些下界来的？加上又是一大把年纪了，十万中不一定有一。只是没过多久，鉴灵石便泛出淡淡萤光，矮个女郎惊呼：“竟是个有灵人！？” 这鉴灵石顾名思义就是能够鉴定与灵力亲和度的一件修真法器，若是能令鉴灵石发光，便证明鉴定人有足够资质进入修真界，颜色越深，资质越高。理论上所有人都可以修真，不过与灵力亲和度决定了入门难度，凡人修行十年不如身具灵根者修行一年，如此差距，天然将人分成尊卑，除非是高阶修士的直系后代，才有机会受长辈伐毛洗髓，鱼跃龙门。 二女思索间，鉴灵石颜色不断加深，叶凡只觉得脑海中无端多了个热力惊人的太阳，将黑暗无边的识海照耀的光芒通彻，各种纷繁杂乱的念头没来由的受它吸引渐渐靠近，一时间各种记忆思绪齐齐涌现，将脑海充斥的肿胀无比，几欲炸裂开。 “颜色变深了，没准是个玄灵根！” 高个女郎不敢再对叶凡不敬，她不过是个黄灵根，是天地玄黄最末品，虽然玄灵根与黄灵根多半同同属杂灵根，但修行速度一个是事半功倍，一个是事倍功半，长此以往便体现出差距了。 矮个女郎呼吸都显得急促了些，玄灵根那可算是修士家族中的翘楚了，在邯郸郡小有名气的豪叔也只是黄灵根，不过他福泽深厚，四系灵根中两系属土一系属水一系属木，杂是杂了点，还算在五行中，也不是金木相克，水火相冲的糟糕属性，才不至于修行太过坎坷。 “难怪豪叔让我们连夜赶过来！” 矮个女郎小声说道，昨晚族中忽地接收到了这位擎天柱的消息，要族人急忙带上鉴灵石来到这地处偏远的乡镇，而且还指明了让下一代中最为出色的周德梦，周德鑫二女同来。家里人虽然摸不着头脑，但出于对周文豪，也就是叶凡他们口中的周道长的尊敬与服从，连夜御使飞剑赶到这里。因着离约定时间还有几柱香的时间，她们便恭敬地矗立在客栈门口等候。 想到这里，个子稍矮的周德梦眼波流转，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将来极有可能叱咤邯郸郡的男人。他个子不高，只有七尺半高度，这在灵气充沛的神州大地上只能算是差强人意；体态微胖，颊上有赘肉堆积，想来在凡间是个富家子弟，没准是个暴发户，要不然幼时定要参加登仙会的，不至于二十多年后才被豪叔发掘出来。 [玄灵根的话20多岁开始修行也还不晚，凭着周家的条件，十几年就能让他赶上进度，灵根别太杂的话花甲前有望筑基……] 周德梦心思比直来直去的堂妹周德鑫活络多了，不久前议事时豪叔公开表示要在邯郸地界上为周家下一代最有前途的二女择婿，今晚忽然连夜喊她们俩过来，加上这个资质绝佳的青年，周德梦心里头隐隐有了猜想。 一番计较之后，周德梦打量叶凡的眼神也不一样了，长得不怎么样，资质好就行啦，未来多半就要靠他发达了……她遐想间目光不经意间瞥鉴灵石，上头淡淡浮现出的青中带蓝幽光令她芳心大乱，体内无时无刻不在运转周天的灵力差点走了岔，情不自禁地惊呼一声：“地灵根！？” 实在是眼前的结果太令人吃惊，周德梦方才甚至都把持不住体内的灵力，在惊呼时带上了半丝，直刺悦来客栈所有宾客的耳膜。 两秒钟后，周文豪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三人跟前，他袍袖挥舞，一道隔绝声音、视线、神念的法阵顷刻间布下，阵眼正中符篆不断供应灵力，竟是一枚价值连城的瞬发法阵符篆！ 11.地灵根2 法阵中隔绝一切窥探，周文豪这才细细打量起叶凡手中的鉴灵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蓝色品质的鉴定光芒。神州大地上的修真器物都爱以彩虹七色衡量等级，以他筑基初期修士的身份，见到蓝色鉴定品质的次数也不常有。 鉴灵石上幽光流转，鉴定竟是还没结束，青蓝光团中的蓝光不断蠕动，仔细分辨下蓝色是在逐渐蚕食青光，这证明叶凡的资质在地灵根中也算是翘楚了，极有可能是契合度较高的灵根！看到这里周文豪眉开眼笑，觉着叶凡无比顺眼，比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强多了。 [我当这趟捡到个天赋术士已经是捡到宝了，没想到还有个地灵根资质的青年蒙尘！莫非未来200年合该我周家大兴？] 周文豪心里喜滋滋地，他的视线不断在周家二女和叶凡身上扫过，心头暗暗盘算着：[天赋术士珍惜度不下于筑基圆满的修士，未来几代可白得一门血脉神通；地灵根资质只要不提前陨落，筑基当也无大碍。我周家两颗明珠未来也是筑基可期的，嫁给他们倒也不算辱没了天才的名头……] 和周德梦猜的如出一辙，周文豪连夜召唤她们二女过来，就是想以联姻绑住天赋术士童文。他虽无辩人望气之术，不过从童文的性格面向上看，觉醒天赋神通前的他生活应该不咋样，以他周家明珠的魅力，对付这种潦倒的小胖子，岂不是手到擒来…… 此时的叶凡脸上汗如雨下，识海里的精神力不断被中间的“太阳”吸收吞噬，有种自己将要被吸瘪的感觉。周文豪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代表叶凡的资质真正是聪明绝顶，假以时日，没准金丹可期…… [金丹……] 想到周家将有可能诞生金丹修士，周文豪心驰神往，到了那步周家便可自合议中脱颖而出，成为与郡主分庭抗礼的豪门世家了…… 遐想间，叶凡的精神力终于被鉴灵石汲取干净，躯体失去大脑控制，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周文豪见状急忙屈尊将他扶起，右手按在背心输入灵力，为他伐毛洗髓，减少痛苦。 梦鑫二女面面相视，周德鑫方才还有一丝“可能是鉴灵石出故障了”的念头，有点难以置信面前这个大龄青年竟是个绝世修真天才！要知道地灵根资质那可是顶级宗门都要争抢的优质资源！譬如全真派，势力横跨数州之地，门中有数万修士，据说还有元婴大能！每个地方的登仙会上鉴定出地灵根资质的孩童，全真派都要接引至宗门中抚养一个月，到期由他自行决定拜入全真派或回家发展。而他周家不过是个在郡县里挣扎求存的修真家族，和全真派是云泥之别。别的不说，在魏县堪称人物的筑基修士在全真派有好几千，这是什么概念！？此举说白了就是与民争利。 …… 等到叶凡悠悠醒转时，映入眼帘的是周德鑫的如花娇靥。他迷醉地看了几眼，然后才猛地醒悟，这不是方才的母老虎吗！？自己就是着了她的道摸了下那个甚么古怪的鉴灵石，便被忽悠的昏死了过去！ “你想干嘛！” 叶凡慌忙坐起，四下打量周围环境，却见这里明显是一处高档豪宅，窗户和柜子的把手处都是镶金的，被子和帘子上镶嵌着晶莹的珠子，室内不知燃放着哪种熏香，令人神清气爽，不像是想要谋害他的样子。而周德鑫静静地坐在床尾看着他，神色怪模怪样。 “我……不，好意思……” 周德鑫的眼神中透露着歉意、羞涩、仰慕，语调柔和，有些不知所措。叶凡仔细打量了一遍室内，发现仅有他们二人，心中危机感十足，掀开被子坐到床沿，边穿鞋边问道：“我怎么了？” “没什么，你刚才鉴定灵根的时候神念损耗过度昏厥了，便送你到这休息。” 周德鑫解释道。叶凡闻言好奇，见她态度端正，便开口问道：“灵根是什么？” “灵根代表的是你的修行资质，分天地玄黄四品，你是地灵根，资质算是极好的……” 说到这里，周德鑫有点纠结，不太适应二人的身份转换，不过主要原因还是生怕叶凡记仇，毕竟刚才在门口她恼他无礼，想要教训他来着。 “哦！是吗！？那我也可以修真咯！？” 听周德梦这么一说，叶凡喜出望外，只当她转变态度是因为大家以后都是同道中人了。穿上鞋子后他在房间里兴奋地走了几圈，掀开窗帘一看还是在悦来客栈里面，心下安定，兴致勃勃地问道：“修真学道哪家强？周围有愿意收徒的宗派吗？” “有啊！” 见叶凡这么好说话，没有拿捏姿态，主动想要投靠，周德鑫也很高兴，急忙开口道：“我们周家就是个拥有千年传承的修真家族，你可以加入我们，我们家传的《周氏黄庭内景乙木经》可是直至金丹大道的功法呢！” “啊？才金丹啊……那是不能修炼到化神、合体、渡劫了吗？” 叶凡闻言却是没周德鑫想像的那般高兴，金丹期……在修真小说里那顶多算是中层水平吧？网络上的修真小说大多将修真境界划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七个境界，要是自己就学了周家这点微末本事，那岂不是白穿越一场？ 周德鑫本来当叶凡是哪里来的乡下人，20多岁了也没登过仙的，周家肯招揽他已经是天大恩赐了。没想到他张口便是化神至尊，后面还接着两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名词，想来是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胡诌。见他如此孤陋寡闻，周德鑫细细为他解说道：“化神修士是中土神州的至尊存在，整个冀州都没有一位，邯郸郡主也只是金丹境界而已。我周家作为正统修真家族，传承千年，家中金丹功法可是令周遭散修艳羡不已的存在，你莫以为听了几篇评书，就能慷慨激昂指点江山了。要知道地灵根也只不过是代表你修行通顺而已，并不保证在心性、争斗、气运上也能胜人一筹。邯郸郡二十多名筑基修士，大多是黄灵根，玄灵根的天才卡在练气圆满上的比比皆是，修行之道逆水行舟，前半截通顺不代表后面也是通途……” 周德鑫语重心长的说道，按她风风火火的个性，少有如此细心解释的时候。平时族中论道，轮到她布道时可不会像梦姐那样苦口婆心，听众懂了最好，不懂就罢，我可懒得详细解释。 “好好，知道了，是我说错话了……” 听周德鑫这般苦口婆心，叶凡连忙讨饶，他话刚说完就觉得自己方才唐突了。这母老虎才刚收起凶恶的爪牙，自己怎么就触她的霉头呢？修真世界弱肉强食，自己好歹是前途远大的地灵根，弱小的时候得尽量顺着点这些大人物们…… 叶凡既然讨饶，不太会搞人际关系的周德鑫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话茬，二人间一时无话，气氛沉默的有点尴尬。叶凡正欲开口向她请示能否出去时，忽地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如雷霆乍破刺入他的耳内，直震得他浑身摇摇欲坠，差点站立不稳，周德鑫急忙上前将他扶住。昏昏沉沉的时候暖玉温香在侧，直令叶凡心旷神怡。 “啊！地灵根！” 等到叶凡回过神来，才想起刚才的声音是周道长的。 [地灵根？是在叫我吗？] 12.地灵根3 叶凡急匆匆的和周德梦赶到楼下，听从周文豪的召唤。下来了却发现楼下大厅空无一人，仅有吧台里的掌柜若有所思的盯着一个方向，周德梦半眯着眼睛四处打量了几下，客客气气的对掌柜说道：“邯郸周家想借用这间客栈几个时辰，还请掌柜和其他人都回避一下。” “好！” 掌柜答应的痛快，吧台里的财物也不收拾便唤上其他人离开了。最近是淡季，天地玄黄只订出去两间玄级客房，那两间客房的客官又进了试练林未归，客栈里只有工作人员。等在猫眼里看到他们确实离去了，周德梦又上楼检查了一番，确定整个客栈里除他们之外空无一人了，她才从兜里掏出一枚玉简，输入灵力，然后面前空荡荡的大厅忽然光华大作，光波如同涟漪般荡漾一阵后，数十个人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大家都在啊！” 看到这等仙家手段，叶凡忍不住高呼一声。听到他的声音，不少人回过头来示意，只见到同学们围成一圈，正中是周文豪和周德鑫两位修士，童文正拿着那块皮球大小的鉴灵石翻着白眼，整个人进气多出气少，摇摇欲坠。 周文豪丝毫没有理睬叶凡和周德梦的到来，他紧紧地盯着童文手中的鉴灵石，目光像是被磁铁给牢牢吸住。叶凡走近了一看，看到那块鉴灵石透出无暇的蓝色光芒，犹如汇聚了海洋精华的璀璨宝石海洋之星。 离得近了，听到周文豪鼻中传出“呼哧呼哧”的剧烈呼吸声，看到那块无暇的幽蓝鉴灵石，周德梦只觉得脑海中血气猛烈一冲，脚下一阵踉跄，身子差点站不稳，[怎么可能？！又是一个地灵根资质的！？还是几近圆满的！！] 叶凡见周德梦情况不对，绅士的扶了她一把，隔着衣袖与她肢体接触，觉着真如暖玉温香一般。话说回来，周德梦与周德鑫二女确实是女中极品，身材样貌俱佳不用说，想来是餐风饮露，身上自有一股出尘气质，这是许多没有修图软件不敢发照片，不浓妆艳抹不敢出门的网络红人拍马难及的。 根据叶凡的打量，周德梦身高约莫1米7左右，纤腰修眸，丰乳肥臀算不上但绝对是黄金比例身材，绝对是东方审美中的尤物。摄于她的修士身份，叶凡不敢放肆打量，只敢在目光不经意间瞥过的时候稍作留意。就在他想入非非时，周文豪不顾众人围观，喃喃自语道：“难道是鉴灵石出故障了？可这鉴灵过程完全正常啊？怎么可能同时出现两个地灵根……” 梦鑫二女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周德梦将叶凡从头到尾好生打量了一番，总觉得这个胖乎乎的家伙不像是身负天才资质的样子。她放眼扫过场中所有人，有些奇怪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肥胖，身体素质孱弱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等到童文被鉴灵石彻底吸干了精神力昏迷不醒后，周文豪抚过他的额头，为他输入灵力。无论鉴灵石是否出了故障，他的天赋术士身份总是跑不了的。如果他真是天赋术士与地灵根双重资质，只要把他笼络好，周家未来两百年大兴绝对不在话下，保不准五十年后他都要唯他马首是瞻呢…… 鉴灵仪式暂时中断了，周文豪警告众人不得随意离开法阵范围，违令者死。叶凡抬头一看，才发现他们被笼罩在一个约莫10*10范围的圆形光圈内，光圈整体呈倒扣碗状，边缘部分与客栈的墙面重合，似乎含有某种空间法则在内。 周文豪与梦鑫二女不避众人目光，洒下一张貌似含有隔音功能的符篆，激烈讨论起来。见到他们的古怪行为，与叶凡交好的金立走到身边，好奇的问道：“刚才你和那个女神仙干嘛去了？难不成要招你当异界女婿？” “我刚才也被强行拉去做了这个什么鉴灵测试，昏迷了好久，到现在头还痛着呢~” 叶凡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是很清楚修真者的行为目的。其他人对这个弄的人头痛昏迷的可怕测试心有余悸，也想搞清楚异界的修真者们到底想搞什么名堂，纷纷围过来拉着叶凡问东问西。 过了半晌，周文豪与梦鑫二女商量结束，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鉴灵仪式继续！”众人无法，只得屈从于修真者的淫威，童文被周德鑫送到楼上客房休息，第三个接受测试的是同学中最高大的刘挺。 没出意外，刘挺也是蓝光地灵根，饶是周文豪对这个鉴灵结果有了心理准备，也只觉得脑海中热血一阵阵上涌，心头萦绕着一个念头：“这鉴灵石肯定是坏了！” 周文豪不甘心，又测试了两个，竟然还测试出了一个天灵根资质！拥有天灵根资质的是先前在货市里被推搡摔晕的时少航，他身高不过1米65，都快30岁的人了，和同学们聊天的时候还是唯唯诺诺的，中气不足。这种歪瓜裂枣竟然是神州大地不世出的天灵根天才，周文豪气得气不打一处来。另一个是喜欢小动物的可爱女生樊初雨，她畏畏缩缩拿着鉴灵石的样子惹得周文豪心头一阵怜香惜玉。等到他们二人鉴定完毕，他哼了一声，走到阵法边缘朝外面丢出一只千纸鹤似的物事，二女同他一齐输入灵力，几分钟的功夫，千纸鹤膨胀到有二十多米长三米宽，双翼展开也有二十多米，简直就是一架小型飞机。 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芥遁形，这似乎是大多数人对修真物品的看法。一群人不情不愿地坐上了这驾“纸飞机”，看到客栈周围无数围观群众站在远处指指点点，心头彷徨，不知道这位先前还觉得和蔼可亲，如今阴沉着脸好像人人欠了他不少钱似的周道长将要带他们去哪里。周文豪掏出几块五光十色的灵石分发给梦鑫二女，此去邯郸数百里地，载着这么多人就怕纸鸢出什么意外。如果鉴灵石没有出故障的话，这么多地灵根资质的天才，未来，未来…… 周文豪今天第一次出现了恐惧的情绪，他原来的想法很是朴素，希冀着家族里能再出一两个筑基，壮大在郡中的地位，使族中子弟不再缺少修真资源便足矣。可要是这几十个异界来客全是地灵根资质，远的不说，族中资源如何分配便是件伤脑筋的事情。原先他当只有童文一人是天才，到时候梦鑫二女择一与他联姻将其绑上周家，血脉传承下去即可。可要这几十个人都是天才，假以时日肯定要走漏消息，到时候为郡主与众家警惕，没准连全真派都要分一杯羹，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13.魏县周家 叶凡他们生活的海州虽然地处华夏东南沿海，但因为丘陵密布，河网纵横，直到2008年才开通了铁路，所以导致海州人大多不爱出远门，阅历狭隘。他们这批人里，有一大半没坐过飞机，甚至有几个都没有出过省。当纸鸢迎风翱翔时，无数尖叫响彻云霄，直惹得围观群众捧腹大笑。 叶凡坐过几次飞机，感受过起降时的压力变化，这纸鸢腾风扶摇，飞的四平八稳，倒是挺适合老年人与心脏病患者乘坐。可是没了机舱遮盖，高空气流呼啸而过，有长发飘飘的女同学被吹散了发绳，满头秀发被疾风吹的肆意飞扬，带的身体都不断朝后倾倒，只得死死抱住前面的男同学，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 低头一看，这纸鸢飞的不高，还能看到地面上似黑点蠕动的人群，也不知道现在飞行高度是几百米。这修真界的生产力看起来落后的很，放眼望去就没有四层楼以上的建筑。飞了几分钟，出了曹侯乡地界，满眼便是无边无际的绿色与农田金黄交织在一起，阡陌交通，呈田字形把块块田亩分割开来；屋舍俨然，美池桑竹与鸡鸣犬吠交相辉映，一派安宁祥和的田园风光。 这纸鸢中间宽不过三米，众人杂乱无章的坐倒着，你挨着我我靠着你，两旁仅有30公分高的护栏，坐在旁边的人心惊胆战，精神高度集中，生怕一走神就摔落了下去。叶凡饶是坐过好多次飞机了，一般游乐园的过山车和空中娱乐项目都不在他眼里，如今也是手心冷汗直冒，左手紧紧握住护栏，右手死死拽着刘挺的衣袖，目不斜视，心头安慰自己：“我是地灵根，是修士无比重视的资质，不会见死不救的。” 无事飞了半个多钟头，许多人的心情才平静一点，坐在前头的同学偷偷打量三位高高在上的修真者。他们的位置与后排乘客隔开，中间空着好几米，梦鑫二女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正前的周文豪专心御使纸鸢，手中灵石灵光焕发，想来是在全力驱动。 期间也有个小插曲，一群飞鸟偶遇这只奇怪的同类，嘎吱嘎吱怪叫着想飞近了搭讪，周文豪催动鸢头的阵法，纸鸢忽然爆发出一股类似妖兽的威压，直慑得飞鸟嘎嘎乱叫，吓得四处乱转，有几只还慌不择路撞到了一起，毛羽散落，好半天队形都无法归拢。 …… 几个小时后，早已经无法保持注意力集中的同学们东倒西歪的靠在一块，有心眼宽广的已然睡了场回笼觉。坐在叶凡旁边的刘挺脑袋低垂着，鼾声此起彼伏，坐着都能睡的如此入迷的本事着实令人钦佩。叶凡的注意力也开始涣散了，脑袋摇摇晃晃的，出于恐惧本能才没有完全睡着，半眯着的双眼里已看不清任何物事。 纸鸢忽地颤抖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同学们立刻清醒过来，四下打量，发现他们已穿过了崇山峻岭，又来到了一处人烟密布的地方。随即纸鸢开始缓缓降下高度，地面上的景物在众人眼中不断放大，叶凡才看清下方是一处庞大的庄园，亭台楼阁，屋舍一间接着一间，迷惘间有种在看紫禁城航拍宣传片的错觉。 离得近了，才发觉这处庄园当真广阔无垠，粗略估计就有上百亩方圆，内里更分成无数版块，各有美池殿宇。纸鸢降落的位置是其中最大一处操场，有十余亩大小，地上有涂料画着一条条线路，像极了学校的操场。纸鸢降到低点，肉眼微不可见的灵光一闪而过，众人只觉着心头一阵恍惚，纸鸢便平稳的降落在地。有七八个穿着朴素的仆人在领班率领下迎了上来，周文豪凌空踱到地上，向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不用服侍。等到同学们“扶老携幼”地都从纸鸢上下来后，周文豪收回纸鸢，淡淡地说了句：“都跟我来。” 人在屋檐下，众人无话，默默地跟在周文豪身后。他们左顾右盼，随意打量着这处仙居，建筑都是木石结构，时不时有仆人往来，遇到领头的周文豪后皆矗立一旁，口呼“真人”，等到众人走过去了他们才继续行动。 一路绕来绕去，穿楼过巷，走了七八分钟才来到一处宽阔的建筑前面，门匾上提着“传道阁”三个古字。同学们无一人有书法造诣，看不出这是什么字体，仅能从外面看出这传道阁有两层，高有十多米，抵得上住宅楼四五层的高度。跟着周文豪走进传道阁，眼前豁然开朗，七八米高的天花板，数千平的面积，地上放置着四五十个蒲团，间隔的很是宽敞。正前方也是个平白无奇的蒲团，想来是讲座的人专用，天花板上刻着星辰日月和山川草木，整体没有丝毫金碧辉煌的气质，尽显道家清净无为。 “坐。” 周文豪施施然走到正前的蒲团上，结跏趺坐，梦鑫二女分立左右，他以手指地，示意众人入座。随后手指在地面上划动几下，口中念念有词，头顶山川草木大作光华，有花，有树，有草显亮，一颗颗草茎，一朵朵花瓣连接在一起，光影交织，片刻后竟是交织出了一副龙凤和鸣的图案！哪怕众人看惯了特效电影大片，此时也是被这登峰造极的设计折服。又过了半晌，龙图逐渐显现，尤其是龙眼处光华最盛，能够照亮整个厅堂。又过片刻，龙眼亮到鼎盛，几与太阳争辉，竟是脱离了穹顶龙图，缓缓下落，在周文豪面前载沉载浮。 “童文，拿着它。” 周文豪低沉的声音传来，童文不敢怠慢，急匆匆走上前，双手将龙眼整个拿住。随着童文与之接触，龙眼所放的亮光骤然变换，呈现出一片湛蓝灵光，将厅堂渲染的犹如碧海汪洋，其中更有两条鱼儿似得暗影游动穿梭着，生趣盎然。 “真，真是……” 周文豪欣喜若狂，周家传道阁里的鉴灵石可不比先前那块可以便携式携带的鉴灵石，它可是玄级灵器，不但鉴定结果更加精确，不会摧残鉴定人的精神，还能鉴定出灵根的大致属性，为修炼打下深厚基础。譬如童文的灵根具现出汪洋碧海，又有游鱼游动，多半便是水系灵根与某种水系灵兽的兽灵根。 “时少航！” “叶凡！” “刘挺！” “樊初雨！” 随后，同学们一一上前接受鉴灵，鉴灵结果无一不令周文豪与梦鑫二女喜极。 14.魏县周家2 这一日，邱羽文喝的酩酊大醉，直到日上三竿才浑浑噩噩地醒来。他迷糊地睁开双眼，乖巧的婢女已然侍立在旁边多时，见他醒了立刻将毛巾打湿，温暖的替他擦拭面庞手臂，刚换过盆的水温正是合适。 醉醺醺的邱羽文没什么性致，任由侍女为他宽衣解带，从头擦拭到脚，只是盯着房顶的山河社稷图发愣。这处宅院原先归一位儒门学士所有，被他强行占了，圣人画像与教诲拆了个稀巴烂，唯独房顶的这幅图画被他保留了下来，时不时的观摩，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正面被擦拭干净了，邱羽文下了床，光溜溜地站着，又有几名侍女鱼贯而入，为他洗脸刷牙，沐浴更衣。一整套下来花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然后后来的侍女带着洗漱用品躬身退出，仅留下先前那名侍女陪在房内，为邱羽文编扎发髻。 “周家的人来了，是兆字辈的老七，说是有急事唤您回去。” 这个侍女长发及腰，身材匀称，不像冀州时下流行的丰乳肥臀那般妖冶，眉目清爽，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她哝哝地说着，与邱羽文的关系显得比普通侍女要亲密的多。 “这才初七呢，还三天才到叙职的时间，他们急什么！” 邱羽文没好气的说道，“要是对我不放心，何必遣我到这处灵田来！反正我的灵根已废，不可能偷他的碧火草去吃了，里外都是周家的人，我还能偷去卖了不成！？” “公子何必妄自菲薄？您就算一个甲子不修行，那也是筑基修士，周家除了周文豪哪个不仰仗您的鼻息？不过我看这兆老七的焦急神色不似是伪装出来的，许是真有什么急事呢？” 长发侍女絮絮说着，言辞间竟是有几分女主人的架势。 “嗯，稍后我去见见他，毕竟咱还寄人篱下不是？” 邱羽文闭目说道，语气笃定。长发侍女又与他说起昨日庄园里的八卦趣事，他时不时的点评一番，颐指气使。 …… “到底有何天翻地覆的急事？竟然连这处灵田都不看顾了？当初签订誓约的时候我可是声明过的，超过你周家两倍战力的战役我不参与的。” 纸鸢上，邱羽文不复气定神闲的神色。盖因这周家兆字辈的老七竟是将他坐镇的这处灵田庄园的七名修士中的六名全部召唤了回去，仅留下一名练气初期的少年看管。这处灵田虽然只是黄级中品，却是处难得的木生火风水，种植碧火草这一炼丹常用添加剂事半功倍，每年三种少说也是两枚上品灵石的产出。眼下就是收割季了，保不准就有走投无路的散修摸进来连茎带根全部偷挖了去，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唤他们全部回去，此中必有猫腻。 “哦，族中新有数名移民登仙，特请真人与族众回去观礼。” 兆老七不动声色的说道。 “有数人登仙？哪来的移民？没几个月就是春节了，还是登仙大会，到时候还要去一趟冀州的，这么急着登仙作甚？灵石多的没处花了？” 邱羽文连珠炮似的问道，兆老七也不与他细说，只是一心御使纸鸢。邱羽文心里暗骂：“一个练气后期的老不死，也在我面前摆架子。”嘴上却自顾自揣摩道：“冀州承平千年，想来你家也没本事一下子得罪好几个筑基，算了算了，我就跟你走一遭，看看周文豪到底搞什么幺蛾子。” “是我们家。” 兆老七面色波澜不惊的纠正道。 “是是，是我们周家。” 邱羽文随口答应。 …… 这几日，类似的事情在多地上演。有细心的仆人发现，往日登仙会上也难得齐聚的周家众位真人，这几日竟是齐齐归位，直折腾的膳食堂众仆一天到晚忙不过来，经常是前脚送进去的羹肴后脚就被丢出来了，不符合真人口味，仆人们敢怒不敢言。 有细心的散修发现，这几日魏县的中品灵石兑换价格持续上涨，上涨幅度在一天四五厘左右。有个不日即将练气圆满的散修好不容易攒下百多颗下品灵石，准备明年冲击筑基，面对涨价此刻只好赶往附近的从台、甘山、锋山去兑换。不料去了这几个地方发现当地灵石兑换价格也在上涨，索性跑去邯郸城，行情竟然更为夸张，兑换价格已经到了118颗下品灵石兑换1颗中品灵石的天价！ “莫不是邯郸郡主要对议会众家下手了？” “难道是外蒙开辟战要打响了？” 一时间邯郸大地风声鹤唳，118：1这个价格可是自千年前邯郸郡主易手以来至今没有逾越过的天价！就连几次小范围的县域争斗，兑换价都没涨破110过…… 都说灵石兑换价是神仙打架的晴雨表，短短数日涨破天际的表现，不说幕后推波助澜的，蒙在鼓里的众多修真家族都坐不住了。邯郸郡内合纵连横，离议会常务会议召开还有半个月，各家常务议员全都齐聚邯郸城内，商议这场突如其来的灵石涨价风波。 “咦？怎么魏县周家来的是你这个练气中期的后生？” 夏侯县的曹家练气后期修士曹爽不爽地盯着魏县周家的议员，在这风口浪尖的关头，正应是议会团结一致的时候，你周家这时候撩担子是什么意思？ “兆颐师傅动了灵感，眼下正在族内闭关，连这起风波都不知晓。” 周家后生恭敬地回道，面上作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底暗自吐槽：[鬼知道这起事件怎么来的，我周家顶多也就小幅度左右下魏县的灵石兑换价格，哪有如此深厚底蕴影响到夏侯，锋山？] [也没料到这趟浑水有这么多人趟，难不成真是郡主要对我们议会众家下手了？没听文豪老祖说啊……这下真是内外交困了。] 就在这周家后生陷入沉思的时候，大嗓门的曹爽说道：“当务之急我们几个常务议员联合去向郡主要个说法去，既然不是我们搞的，邯郸郡里能搞出这等幺蛾子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周家后生也一块去长长见识罢！” 15.魏县周家3 “你说说，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嘛！” 魏家操场上，方志军气冲冲地对叶凡抱怨道：“我们远来是客，他们魏家人倒好，把我们软禁起来了，也不管你有没有志向修真，只知道填鸭式教育，简直比应试教育还要可恶！” “还有那些下人！什么态度也不知道！再怎么样我们也是地灵根资质的修真者吧，对我无礼的很！我想出门还敢推搡我，真是狗眼看人低！等我哪天修炼有成了，非得全打杀了不可！” 叶凡闻言眉头微皱，这方志军穿越前就仗着自己批着一层皮囊狐假虎威，在同学中风评很差，想不到穿越过来没几天，封建社会的糟粕吸收的可快，张口闭口人上人下的，令人心中不快。 “可是，你没有认清我们的形势吗？虽然我们的资质无与伦比，可现在只能仰仗周道长的鼻息……” 叶凡不喜方志军的为人，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蚁，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窝里斗。 “要不你去找童文试试？” 叶凡也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人，自觉眼下局势，只有努力修行，掌握实力了才有机会说的上话。 “他懂什么，半天憋不出个屁来。” 提到童文，方志军神色忿忿，却是不愿意去找他。他们这帮人资质再好，几天功夫也没可能就修炼出一身灵力来，可童文却不一样，自打见到那天晚上他在货市的表现后，同学们隐隐就对这个人形凶器有些疏远，生怕他哪天一不留神控制不住自己再来个无差别大范围攻击…… “这里也实在是太无聊了，半点娱乐项目也没有，读高中的时候也没那么枯燥啊！” 方志军继续吐槽道，这点叶凡倒是深有共鸣。在周家几天呆下来，只觉着这儿真和古代似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虽不至于连灯火都没有，却没什么娱乐设施，修士们除了修炼还是修炼。有同学找周家人要了一些硬纸板，自制了扑克牌娱乐，前几天还兴致勃勃，玩了几天便腻了——没有赌注的扑克牌跟过家家没什么两样。 “没事早点回去修炼吧，没有实力说再多也没用。” 叶凡不想再和方志军纠缠下去，丢下一句话便急忙离去。虽然他心底里也是与方志军一样不忿这近乎软禁一样的生活，不过人在屋檐下的道理总是明了的，来到周家前的短暂遭遇令他了解到这个修真界就与许多修真小说里描述的修真界一样弱肉强食，是个人吃人的社会，人权？在这里就是一个笑话…… 回宿舍的路上，凡是遇上的仆人对叶凡很是礼遇，口称“真人”。不过涉及到某些原则性问题，他们很是顽固，同学们也没有手段收买，非常惆怅。如果在这个世界原住民的角度来看，周家对他们已是相当礼遇了。不事生产每天只需打坐感悟“气感”，便有好吃好喝供着，每个人还有独立宿舍——因为紧急召集外派修士回家，闲置着的客房仅剩下十多间，为了招待好他们，还特地缩减了凡亲的待遇，这令凡亲很是不快。 [想来周文豪也是很纠结如何安置我们的。]叶凡结跏趺坐，感悟气感，心头暗暗想着。他这几天借阅了几本传道阁中对外开放的描述修真界风土的杂志，挑了一些有关于修士资质的文章看。叶凡的文言文造诣不高，也就通读四大名著的水平，结合上下文勉强能看懂大概内容，确实证实地灵根是修真界稀缺的修真资源，甚至到了一州豪强都会见猎心喜的程度。 [无论周家如何安置我们，好歹是名门望族，总不会谋财害命吧？]叶凡心里想着，识海中空旷澄澈，这是他这两日细读《空明经》的成果。《空明经》是一本讲述唯心哲学的著作，他们最近学习的只是其中一节讲究如何静心的内容。练气之途首要剔除杂念，心性洞澈灵明，然后方能感悟天地中无所不在的灵气，引以为用。叶凡现在已经修行到了第二步，这个进度据说不快不慢，快的有几分钟就能感悟气感的。 方志军近日的烦恼大概就在这里，听他的语气，始终纠结于感悟不到气感。这种情况听说并不罕见，有几个月感悟不到气感，熟练掌握之后修炼突飞猛进的励志例子。同学们偶尔接触的时候，口口相传，仅有寥寥七八人感悟到气感。方志军兴许是高高在上惯了，兀然落后心有不甘罢。 感悟到的气感越来越充沛了，叶凡摇了摇头，散去脑海中的杂念。不料他修行不够，肢体一动，识海中的空明也跟着消散，明亮的日光穿透窗纸照耀在他眼前，只觉几净如洗。 在这个世界，肢体动作与语言似乎蕴藏着某种神秘的能力，可以协助人类更好更快地进行修炼。若是在以前，叶凡想要不去想一件事，那么想另一件事替代它就好了。但这种方式在修行的时候，就像是放入电脑回收站的垃圾文件，还占有系统内存，没有彻底清除，形成了磁盘碎片，堆积下来影响修行效果，所以需要借助洞澈心灵的方法和一些言行举止来净化心灵。 …… 就在叶凡纠结于静心的时候，从周家门房处飞进来一张拜帖，望见这张拜帖上的青色流光，门房不敢大意，急忙引导它飞向家族核心的传道阁。片刻后，门房处法阵灵力消退，大门徐徐洞开，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两名周家练气后期的修士笑盈盈地迎上，双方嘘寒问暖，看起来交情颇深。 “不知是哪阵风把曹常务吹到我们周家来啦？” 来者竟是距离圆满只有一步之遥的练气后期修士，夏侯县曹家的代表人物，邯郸议会常务议员曹爽。两名周家修士境界上与他相差无几，家族地位却是不及，不过修真界看重的就是境界，家族地位仅是锦上添花。 “你们周家忽然闭族的消息早就传遍邯郸了，外面已是虎视眈眈，都说周文豪陨落于闭关时心魔入体，此事可真？” 曹爽语气间倒是丝毫不客气，连筑基前辈的名讳都敢直称，想来是自以为拿捏住了周家的甚么要害。 “曹常务说笑了，若是老祖当真……有那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如何仅仅是收缩阵线？早就将灵田拱手让出了，哪还敢占这有德者之物？” 周家上下早就统一过口径了，对于曹爽的问询并不意外，只以统一口吻回应。 “哦？既然不是如此，我还真想不出你周家有什么事值得这般警惕，连二期碧火草也不要了的。” 曹爽人如其名，直爽地问道。 “实不相瞒……” 周家修士将曹爽引至贵宾厅就坐，仆人奉上灵茶，娓娓说道：“我们周曹两家一衣带水，亲密关系源远流长，实不相瞒，是我周家兆颐师傅动了灵感，如今正在闭关冲击筑基！” 16.曹爽的决定 “冲击筑基！” “冲击筑基！” 周家修士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听在曹爽耳里犹如石破天惊，反反复复在脑海中萦绕着。 “这不可能！” 曹爽脱口而出，长袖挥舞，不小心把奉上的灵茶碰翻在地，灵气氤氲。 “他的灵基明明有损，怎么可能冲击筑基！？” 同为邯郸议会的常务议员，曹爽非常了解周兆颐的状况，何况家族中真正具有冲击筑基潜力的哪会舍得消磨时光在这些蝇营狗苟的琐事上。也只有他们这些大道无望，行将就木的老头才会投入议会，希冀着为直系后代多争些资源。 “兆颐师傅年轻时确实损了灵基，不过前几年修复了。” 周家修士笑眯眯的说道。 “哼……” 曹爽沉思片刻，怀疑这只是周家故布的疑阵。此次灵石涨价风波绝非一县一家之力可以操纵的，甚至是郡主——都难以一手遮天。 “既然如此……” 曹爽斟酌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品味着周家奉上的上好灵茶，望着窗外的和煦阳光，忽地说道：“好久没来你家了，不知青湖碧波还荡漾否？” “这……自然还是极好的。” 周家修士闻言心头一惊，曹爽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迟疑，立刻站起身来，朝着窗外走道：“那就去青湖转转吧，那里的乙木灵气真是令人艳羡啊！” 周家修士无奈，只得跟上曹爽，心中想要呼唤家人将那批异界来客看好了，可是大家同为练气后期修士，他又没有习过闭气隐匿之法，心知瞒不过曹爽。还好只凭肉眼是辨不出修士灵根资质的，心头只得盼望着曹爽不要对他们起疑才好，暗暗后悔自己没做好准备工作。 一路姹紫嫣红，凭着护族阵法的功效，庄园内气候可随意操控，春夏秋冬皆可。曹爽顺路观察周家仆人气色神情，这些下人虽无可能参与到族中决策中，但是族中有甚么草木变动很难瞒过他们，他们的惶惶神色很容易出卖家族大佬的阴谋。这是曹爽自议会斗争中学来的读心之道，等闲修士根本想不到纰漏会出在向来不受重视的下人身上。 一路走来，只见周家仆人各个神色匆匆，却不至于阴郁，想来周家最近却有要紧事缠身。仆人见到族中真人伴着陌生真人路过，皆躬身行礼，有条不紊并无慌张，曹爽若有所思。 周家庄园的核心位置是一汪不过两三亩方圆的池塘，岸边杨柳依依绿树成荫，景色优美，称湖却是有些勉强。然而此湖面积是小，内里名堂不小，湖底有十多米深，并无游鱼水族，只有水草类植物生长。潜到湖底，隐约可以看到有几株灵草扎根于淤泥处，随波摇曳。 这里便是周家赖以修炼的黄级中品灵湖了，这湖水，灵草，湖底地势，构成了奇妙的风水，源源不断地净吞吐着周围灵气，更将其中部分转化成乙木灵气，使得附近生机充沛，堪称灵地。精纯的乙木灵气令得在湖边修习家传的《周氏黄庭内景乙木经》事半功倍，此二者结合，便是周家绵延两千年不断香火的缘由。 走到湖边，曹爽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似笑非笑道：“若非我家有了更好的上品灵山，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处乙木灵湖谋夺过来。” “曹常务说笑了，” 周家修士陪笑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家享受惯了上品灵地的灵气，哪还消受的了这劣等的中品灵地。” “咦！那几个奇装异服的是哪里来的蛮子？” 负手闲逛了半圈，曹爽看到了正娓娓走近湖边的另一批人，其中有男有女，穿着怪异，下身裤子竟然长不过膝，修剪的还异常紧身，能看出贴身的玲珑曲线。 “那是……” 周家修士心底暗叹不想要什么偏来什么，幸好他来路上已推敲过说辞，装作随意似的说道：“晋州来的客商，据说是南边来的蛮子，未服王化，不知礼仪。” 曹爽好奇道：“哦？如今真是你周家紧要关头，留几个蛮子在庄园里，不怕出什么幺蛾子？” 周家修士闻言，故作无谓道：“哈哈~区区蛮夷，不知儒释道，跨越万里只为黄白之物，如此卑微之人，留之又如何？” “且据说是他们那边的部族又开战了，这几个蛮族商贾手难缚鸡，不愿回去参战，找了个由头滞留在中土。恰好我家负责南边货殖的小八与他们有香料往来，这几日欲详谈香料采购的事情。” 周家修士细细说道，将这几个蛮族的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曹爽闻言，仔细打量一番，果然脚步轻浮，显然连外功都不会。 曹爽抚髯奇道：“怪了……不是说蛮子善战，怎地这般羸弱，连村妇都不如。” “这……我也不知，想来是族中贵胄，不事生产的缘由吧。凡人王族不也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说法？” 周家修士嘴上说的轻巧，心头暗骂：[曹爽你个好奇宝宝别问下去了，再问我就要编不出来啦！] 幸好曹爽真的没再纠结下去，周家修士深吸一口气，只是无声陪伴着。二人健步如飞，不多时便走近了这几个“蛮子”。见到他俩远远的过来，蛮子只是好奇的打量他们，并无见礼的举动。 见这几个异界来客张嘴欲言，周家修士还没走近便威压笼罩了过去，直摄得他们额头冷汗直冒，四肢颤栗，根本说不出话来。 “无礼的家伙！” 周家修士冷哼一声，袍袖挥舞，一阵疾风刮过，吹的“蛮子”东倒西歪，踉跄着摔倒在地。然后他哈哈大笑，急忙带着曹爽回头离去。 “怎地今日如此易怒？” 回去路上，曹爽貌似随意地问道。 “害我周家在贵客面前出丑，如何不怒？” 周家修士同样随口回答。 “我看你对这群蛮子的事情知晓不少啊？” 曹爽兀地驻足停下，双目直视周家修士，周家修士心头惊颤，心知这是此趟最后的问话了，他经历族中鸿胪事务多年，面色神情早已随心所欲，故作不爽道：“若不是小八痴迷俗务，犹喜蛮族的花椒、玉米等物食，我早就哄他们出去了！” “前阵子他从内蒙回来，还提出要搞什么‘胡服骑射’，堂堂华族要学胡人奇技淫巧，传出去岂不可笑？” 听完周鸿胪的吐槽，曹爽配合着哂笑一阵，望着远处那几个奇装异服的“蛮子”互相搀扶着起身，心里若有所思。想要施法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又顾忌旁边的周鸿胪，沉思片刻，眼神中厉色一闪而逝，心中已有了决定。 17.通天令 “看来曹家知道一些涨价风波背后的秘辛……” 周家的暗室内，周文豪听完周鸿胪的汇报后，眯着眼说道。 “那要不要……把这批人送到别处去避避？” 周鸿胪苦着眉头说道。 “不行，这极有可能是曹家为了抓住我们的把柄而打草惊蛇，没准魏县此时里里外外已布满了探子……” 周文豪说完后沉思片刻，继续说道：“任谁都知道光凭我们一家……即便是郡主也无力影响如此广大，这趟水太深了，好巧不巧我们偏偏淌了进去……” “可恶的曹家！亏我们前几年还和他们结成甚么战略伙伴关系，没想到倒戈的如此之快！” 负责外交事务的周鸿胪愤愤地说道，恼怒自己有眼无珠。 “这不怪你……”周文豪悠悠地叹道：“修真之途逆水行舟，怀璧者皆有罪啊……” …… “没想到当神仙也要考试，还是应试教育……” 叶凡的客房里，金立与他吐槽道，一起的还有林奔、刘挺等人。这几人相较其他同学要熟络一些，现实中碰到还会寒暄几句，在这举目无亲的异界，迅速结成了关系紧密的小团体。 这几人中，刘挺与叶凡都是有了气感的，其中刘挺进展比叶凡快些，在他全神贯注之下，气感偶尔会波动一下，假以时日就能为他所用，不似叶凡与气感仍是相敬如宾。 至于金立和林奔较为不堪，至今还未找到气感。叶凡好言相劝，引用诸多典籍中的励志例子与他分说。金立听是听的进去，不过就如他自己所说，这软禁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趣了，愈是这么封闭强迫他们，他们就愈是焦躁不安，难以心静感悟，修道本就该是清静无为的，不能强扭。 “话说回来，这几****觉得周文豪有些怪怪的，该不会是准备着某种杀人夺灵根的妖术吧……” 林奔笑嘻嘻地说道，他这个人没心没肺，想到甚么就说甚么，大多时候都是表现的乐观开朗。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仔细回想，好似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丛林中初见周文豪时，不少人还觉得他有点无厘头，可这几****即便不是传道的时候，也总紧绷着张脸，没有好脸色，眼神中透露着他人勿近的凛冽。 “虽然说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他要真有这方面谋划的话，还会让我们修行嘛。要知道时少航可是天灵根啊，保不准就是这方修真界未来的主角呢……” 叶凡懒散地瘫在精致的摇椅上，一上一下地慢悠悠说道。几个同学谈天说地，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他们论力量不及本方位面原住民，若论见识的话寻常中阶修士都不一定比的上，加上深受玄幻小说熏陶，对未来还是颇有希望的。 “轰隆！” 整幢房间忽然肆意晃动起来，震的叶凡一阵天旋地转，把握不住平衡从摇椅上摔了下来，摇椅都倒在了身上，四脚朝天好不狼狈。 “地震了？” 等到叶凡挪开摇椅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屁股，见到其他人也是无比狼狈，客房内的家具摆设洒了一地，连忙一齐急匆匆地跑向房外，看到有动作快的同学已然站到了户外空旷地方，几个人聚着叽叽喳喳地讨论地震的可怖。 “那是什么！” 叶凡刚走到房外，眼尖的他瞅见了空中的一个黑影。没有工业化的异界清静无染，从没有雾霾之类的污染现象，天空总是碧蓝如洗，很少有异物出现在视线里，所以叶凡很快便发现了突兀之处。 少顷，户外已聚集了一大群人，天空中的黑影徐徐降下，落入周家庄园的正中区域。众人好奇，叶凡等十几个人大咧咧地走街穿巷，准备去一窥究竟。各片的仆人被这自然伟力吓的不轻，眼睁睁看着叶凡他们靠近传道阁，并无阻拦。 走到近前，众人才发现传道阁竟是被一层近乎透明的光幕给笼罩着，胆大包天的刘挺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这层光幕，接触瞬间，他被一股无形巨力推出去四五米远。幸亏这力道有分寸，用的柔劲，只是把人推开，却没把刘挺推倒，留了几分薄面。 “看来是哪位大人物降临了。” 林奔猜测道。 “很有可能是关系不太好的大人物，不然好好进来不就是了，干嘛还闹的天翻地覆。” 金立进一步揣摩道。 众人旁若无人地讨论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风险。护族阵法乃是家族立根之基，轻易动弹不得。不知名修士这般拜见方式，犹如扇着耳光求交往一般，来势不言而喻。 此时的传道阁里，23名周家修士正襟危坐，周文豪与邱羽文两名筑基修士亦与练气修士一同坐于蒲团上，仔细分辨，众人姿态虽然端正严谨，各个眼神却是惊慌失措，隐有冷汗渗出。 端坐上席的正是先前自空中降落的身影，但见他身着深衣，被体深邃，衣缘黑白相间，年近而立，气质儒雅，竟是名儒家修士！ “有人控告你家勾结蛮夷，倒卖灵需，哄抬物价，图谋不轨，可有此事？” 正中儒士将周家罪行娓娓道来，其他人闻言皆缄默不语，周文豪急忙高声呼道：“前辈明鉴，此乃狡诈奸黠之人故意诬告……” “荒唐！” 听到周文豪的申辩，儒士甩手丢出一块金属质地的方形牌子在他面前，怒斥道：“若无铁证，怎敢以通天令揭发！？趁现在人证物证未到，尔等速速坦白，我当向执法峰求情从宽！” “通天令！？” “通天令！？” 堂下周家修士听到这个传说中的东西无不惊骇，周文豪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一尺长半尺宽的牌状物事，它似以黄铜打造，外表平白无奇，只是正中镌刻着全真派的标识，隐隐散发着至高无上的灵压。 这便是传说中的通天令了，在各种曲剧章回里，遭受奸妄迫害的忠良后代历经磨难，终于找到这块令牌，以此上达天听，检举乱象，拨乱反正，洗清冤情，亲人团聚，皆大欢喜。在所有人的印象里，这是罄竹难书的乱臣贼子，或是抽魂炼魄的魔道妖人消受的物事，怎么落到我们这些老实本份的良民头上了？ 在凡夫俗子眼中高高在上的修士也分三六九等，在周家修士眼里，全真派这种有化神修士坐镇，山门横跨诸天，影响力遍布万界的超级势力跟他们根本不在同一纬度上。 18.通天令2 周文豪身为周家当代家主，走南闯北，博闻强记，深知执法峰是何等存在。作为超级势力全真派与普通修士接触最多的一峰，执法修士的行事规则在修真界广为流传，相当于是冀州的无形律法。 关键时刻，周文豪念头流转飞快，往事如泉涌。在他的印象里，执法峰中又分两派，一派崇法，一派崇儒，如今当政的便是儒家，这也是冀州当地以儒治国的缘由。面前这个执法修士看穿着便知是儒修，儒家提倡三纲五常，较为唯心，最恶逾制，不似法家重视证据律法。 [这通天令价值不菲，关键时刻相当于召唤金丹修士为己用，镇压家族气运，底蕴绵延，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圣，奢侈到以此物针对我家……] 周文豪人老成精，一边深思执法修士方前话语里的深意，一边以柔和的语气配合着问道：“真人之言如雷霆乍惊，言出法随，小道境界低微，难以抗拒，还望通融再述，我好一一回忆，坦白分辨。” 一番分说下来，执法儒修见周文豪还算配合，便散去灵压，悦色说道：“罪一勾结蛮夷，你可知罪？” “真人明鉴！” 听到执法儒修的罪名，周文豪心如明镜，心知这事九八成与曹家脱不了干系。这伙异界来客奇装异服，被人当作域外蛮夷也是正常，不过此罪可轻可重，若通的是外蒙那边的北戎，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是东南边正在王化的越人，那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了。通商蛮夷货殖丰厚，各家各派都有在做，儒家对此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做以法治国的法家眼里就容纳不下了。 “我家中近日是有几名蛮夷来往，然则……” 周文豪把先前与众人串通好的说辞重新说了一遍，见执法儒修面色如常，便吩咐机灵些的周德梦去唤几个人过来。 周德梦得令匆匆忙忙地跑到传道阁外，见到叶凡等人围绕在外鬼鬼祟祟的样子，连忙唤他们进去。路上也不敢串通说辞，心知执法修士耳听八方，班门弄斧不得。 “见了真人前辈你们可要老实坦白，别害了与你们为善的周家！” 进门前周德梦对着叶凡挤眉弄眼一番，原本周文豪是打算将周德梦许配给具有地灵根资质的叶凡的，可没想到这一票人最低都是地灵根资质的，便打消了结亲的念头，周德梦与叶凡也没再怎么亲近。不过先前短暂接触下来，周德梦觉得叶凡此人倒也灵光，无论心性资质都是上乘，倒是没有刻意疏远。 “嗯。” 叶凡若有所思的应诺了一声，走进传道阁，即便执法儒修并没有散发灵压，天渊之别的境界差距使得叶凡远远便觉着此人犹如灵气漩涡一般，整座阁中的灵气皆以他为核心流转，与台下众人高低分明。 [咦？] 看到叶凡等人的穿着，执法儒修心里不禁奇了一声。这几人的穿着确非中原风格，但仔细分辨也是得体修长，自成体系，不若蛮夷粗犷。 “来者何人？” 对于“犯罪嫌疑人”执法儒修并不客气，语气慵懒地问道。 “我们是越州人……” 听到这位主事人问到他们的来历，叶凡想到前几日周文豪有吩咐过他们统一口径，何况他们穿越前的家乡古称确实是越州，回答起来坦坦荡荡，在执法儒修的破妄灵曈注视下并无差池。 对于勾结蛮夷这一罪名，周文豪心中笃定。根据修真界传言，执法修士自有一套堪别话语真假的手段，幸而前些日子串供时了解到，这些异界来客穿越前的世界亦名华夏神州，甚至州县名都有九八成相像，想来是神州辐射诸天万界的影响。如此一来执法修士的堪妄法术便是正打歪着，不会暴露这些人的真实来历。 周文豪此时已是热锅上的蚂蚁，若是这些异界来客的真实身份暴露，就凭窝藏灵根这一罪名，周家定然是抄家灭族的下场，首恶诛拿，群修发配外蒙边疆。只盼着执法儒修没有探测灵根的能力，瞧不出异界来客的跟脚，蒙混过关，全家生死存亡便在此刻。 “空口无凭，有何证明？” 执法儒修继续傲慢的问道。 “呃……” 叶凡闻言纠结了一下，正在思忖如何证明时，一旁的林奔以方言抢过话茬回道：“吾忒都撕老实宁……侬提港起……” “……” 执法儒修却是没想到这班蛮子证明自己身份的方式是如此朴素直接，他原本以为他们会出示族中的信物或是别的什么，这一通鸟语似的咕噜呱啦令他感觉有点懵，多亏执法峰涉猎甚广，他思虑片刻，掏出一枚玉简，当中储有某次执法修士审讯越州疑犯的音频讯息。他以简触额，时光流转，庭审场面再现，执法儒修仔细听闻其中那名越州疑犯申辩时的音节，再与林奔方才的申辩口音印证，似乎真有几分相似。 “……” 执法儒修有点纠结，三四成相似的口音还不够直接证明他们的出身，并且有心人亦可兼学多种方言混淆身份。不过他主观上还是认为这些人不是戎人——哪有体质如此孱弱的戎人？若戎人都是这般体质，不用全真派插手，光凭冀州一地之力就能打到北海了！ “既然不是戎人，想来是举报人弄错了。越州越族向来与我中土交好，仰慕王化，W县周家与其交往通商并无不可。” 思量片刻后，执法儒修有了计较，周家勾结蛮夷这一罪名算是轻轻揭过了。 “如此，倒卖灵需此罪亦不成立，想来你周家还不至于倒卖乙级法器于他们？” 第二项罪名不用周文豪分辨，执法儒修主动提起，说话时眼神余光扫向这几个衣着怪异的越族人。见他们听闻“灵需”“乙级法器”这几个关键词时心神无有波动，这一切果然如他所料，区区县城世家，哪有能力倒卖贵重灵需于越族人。 乙级法器对全真派这等名门正派来说不过是内门弟子的练手玩意，可对这些县城世家来说就是名贵物事了，想来也只有其中族长压于箱底几个。在普遍的认知中，倒卖乙级以上的法器才算是罪，而东南越州距离冀州亿万里，真要囤积灵需完全可以在毗邻的苏州、吴州、沪州等地采购，无需南辕北辙。 这样一来，周家的罪名便五去其二了。 19.通天令3 “哄抬物价此事可有？” 传道阁成了执法儒修一言堂所在，罪二33倒卖灵需他说揭过便揭过，果真如周文豪印象中传闻的儒修一般随心所欲。 眼见四大罪名已去一半，周文豪心思活络，保不准自己与周家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儒修最恶诉讼，诬告者必受惩戒，这关要能闯过去，二十年内无人敢再寻他周家麻烦。凭这三十多名绝顶资质的人才，二十年后周家筑基辈出，邯郸地头上想来再无人能与争锋！ 想到酣畅处，周文豪嘴角上翘，自信满满地分辨道：“真人说笑了，想是诉方没有调查便胡乱发言。近日邯郸郡灵石价格飞涨一事我也知晓，我周家何德何能，撼动全郡灵石市场，还望真人明察！” “若是一定要较真，在这过程中我周家也行过几笔低买高卖之事，这不过是正常的家族营生，等到灵石价格脱离掌控，我等也只能望洋兴叹。” 周文豪客观之言听得执法儒修连连点头，作为邯郸郡主事，他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通胀亦有耳闻。其席卷之广，来势之猛非一家之力所能为，更不用说W县周家这小小县城世家。听到周文豪自贬以示清白，执法儒修心中有了七八分信赖，破妄灵瞳扫过，只见他一副拳拳赤子之心，这一切耳闻目睹皆被他记在袍袖中玉简上，留待回峰后禀报。 并非每一枚通天令都能揪出大奸大恶之徒，许多时候都是敌对世家以此寻衅滋事，若是歪打正着直接自上而下肢解对手自然是好，如若不然亦能恶心对手一把，打击士气。这枚通天令不过是起到战书的作用。 对于治下修真家族的争斗，全真派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凡事莫要越过生死底线即可。冀州地处中原，承平日久，修士的争斗功夫与边疆行伍相差甚远，即便是家族争斗，也是划下道来文斗，少有以命相搏的时候。 执法儒修盘算间，周文豪已申辩完毕，破妄灵瞳毫无所查，除了小部分阴影意味着周文豪话中有话外，并无太多纰漏。这点儿小瑕疵执法儒修并不介意，或许是周家在倒卖过程中多吃了几笔，或者在屯积居奇，这都是人之常情。 “这哄抬物价罪名我看也是子虚乌有。” “既然前三项都是无中生有，最后的图谋不轨之罪我看更是……” 执法儒修见惯了这种捕风捉影的告发，事情差不多水落石出了，他便要当场宣判审判结果。这一案是他本班的最后一案，此案事了，他便可回峰交差，清修三年不问俗事。 执法峰待遇不浅，然则过多牵扯俗事为人诟病，扰人清修，哪怕俸禄较低的灵植灵牧，终日与灵草灵兽为伴，餐风饮露，勉强能说是与亲近自然，好过红尘俗事缠身。 “且慢！” 正当执法儒修将要一锤定音之际，传道阁外传来声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大踏步走了进来。周家众位修士齐齐回头，看清来者身影后，一个个咬牙切齿，周文豪更是怒气勃发，强忍着恨意低声吼道：“曹爽！你还有脸来！” 来者正是与周家同为邯郸议会成员的夏侯县曹家代表人物，练气后期修士曹爽。见到诉方曹爽亲临案场，执法儒修便知此事难以善罢，他多半握有某些直接且重要的证据！ “既然诉方还有话说，那便由你与周文豪对质罢！” 执法儒修语气深沉地主持道，诉方亲临，那就意味着案情升级，若周家最后依然清白，那少不得就要惩戒诉方诬告之罪了！ “好！” 曹爽对着执法儒修躬身行了一礼，也不与周文豪对质，转身走到叶凡等人面前，以手指道：“还望真人彻查这些蛮夷跟脚，我愿以夏侯县曹家清誉担保！” 周文豪原本准备趁曹爽与其对质时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不料他竟然赤裸裸地揭示出叶凡等人不同寻常之处，似是早有所料。这一变故令周文豪如坠冰窟，心灵再难沉静，心神荡漾之下，破妄灵瞳立刻瞧出苗头，执法儒修目运灵力，将叶凡等人从头到脚仔细审视一遍。 [灵肉松弛，肉体凡胎，毫无奇异之处。] [一定要计较有甚奇怪的话，能够从越州跨过千山万水而来，怎会如此虚弱？再孱弱的身子，这亿万里路途走下来也练出一身腱子了。] [或者这些人也是蛮夷中的修士后裔，我观这冀州城中的修士后裔凡人家族，各个尊享酒池肉林，鼎铛玉石，肥硕如猪，想来蛮夷也不能免俗。] 执法儒修脑海中瞬间流转过无数念头，灵力已然扫过叶凡每一寸皮肤与肌肉，连他当前的修炼境界都了然于胸。 “年近而立了还在寻觅气感，这资质简直了……” 足足审视了好几分钟，动用了执法峰的审查秘术，执法儒修依然确定叶凡并无太大异常。至于体质为何如此孱弱，境界为何如此低微，骨架为何较中土之人相差甚远等微末差异，都不是他所在意的。 “此人并无异常，你到底有何证据，速速呈来！” 执法儒修有种自己被耍弄的愤慨，语气也低沉了下来，金丹威压不自觉地散开，寻思着等会儿要重重审判此人恶意诬告的罪名。 曹爽原本对执法修士的审查是颇有信心的，他的情报来源于曹家数十年前便安插在周家内部的密谍，自从周文豪带了这一大帮蛮子回来后，周家便忽然闭门锁家，内部奉之以礼，问题肯定出在这些人上。 可这些人具体有何诡秘，密谍的级别不够无法探知，若非曹家已到了生死存亡之刻，他也不会道听途说，压上自己与家族清誉干这一票。 在曹爽想来，哪怕密谍提供的消息不属实，肩负着十几个修士的修炼，数百人的吃喝，家族庶务里难免有见不得光的举措。无奈这执法修士不听他使唤，随口几句便轻信了周文豪的狡辩。这次若无法将周家一棍子打翻，等他喘过气来，曹家可有的遭受了！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曹爽强忍着金丹威压，四处打量，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周家人的愤怒神情。他始终留意着叶凡等人的行为举止，见他们有些忐忑却无大难临头的担忧，眼光扫过阁顶的龙凤图腾，思忖着执法修士方才的那句话，脑海中灵光乍现。 “请真人检查下他们的灵根！” 20.蒙州 “嗯……这是在哪里？” 叶凡从迷糊中醒来，觉得身下床铺不停摇晃，像是颠簸在崎岖山路上的越野车。 【我刚才是在……周家的传道阁里？】 叶凡迷迷糊糊地回忆着，自打穿越到异界之后，他意外昏迷的次数不胜枚举，治安环境比天朝糟糕透了。 【这是什么地方……】 睁开眼睛，入目的天花板风格粗犷，由大块木板构成，纹理遍布，看上去很是粗糙，细枝末节都没有得到完善修剪。潜意识里叶凡便觉得这里不在周家，周家虽然自嘲不入流，可毕竟是中土世家，在这个修真世界也算是基层的统治阶级，这种粗鄙的装修是他们难以接受的。 逐渐清醒，叶凡坐起身子，床铺墙壁皆是简陋，绒毯摸起来也不是很柔顺，整个房间从头到尾透露着一股廉价感。在周家呆了没几天，叶凡便有些沉浸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了，失落只持续了片刻，他起身推开房门，欲要一窥究竟，开门瞬间猝不及防被门外席卷而来的狂风吹得站不稳身子，差点跌了个踉跄。 “什么鬼风！” 叶凡本能地抓住门把手，只见门外是条一米高的木质栏杆，栏杆外面晴空万里，远处云海无边，旭日高升，一副浩瀚景象。他有了准备，稳步迈出房门，脚下云海连绵不尽，波涛起伏，一直延伸至天际尽头。在地面上抬头仰望看到的星星点点只能称做云朵，即便是阴雨绵延的天气，雾气朦胧，也称不上如海般波澜壮阔。 “啊……” 痴迷于这自然美景片刻不到，叶凡猛地惊醒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他四下打探，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似是在轮船甲板上，隔壁是一间间与他所住如出一辙的房门，像极了一艘浮空客轮。 叶凡又低头看向船下，才看到后方极远处有一条毛绒绒的巨翼，比他坐飞机时看到的机翼还要宽阔数倍。此翼目测足有上百米长，宽有数十米，他这个文科学渣看到后都情不自禁地在脑海中浮现出“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的著名语句。 刚巧这时有周家的修士路过回房，见到站门外傻愣愣站着的叶凡，惊喜地唤道：“啊……叶，你，你醒啦？” 这名周家修士也不等叶凡回应，便急忙回头跑向后面客房，稍许之后周文豪便得知了叶凡醒转的喜讯，立刻来到他房间中深谈。 叶凡一开始还有点儿以为自己是穿越回现代了呢，这种念头他每天都会在梦醒时分萦绕几回，可每次梦醒时都会深深失望。他在现代都市里的生活幸福美满，对穿越并无多大兴趣，此类想法诸位同学都有，在面对异界修士时却不敢提起，因为他们总是将“你们这些下界凡人机缘巧合能来到修真界是你们的福分”这些话挂在嘴边。 “我们现在是去哪？” 端坐许久，周文豪也不开口，似是不知该如何提起。叶凡好歹参与了执法修士的审判，大概能猜测到他们现在的状态。 “去蒙区……蒙州。” 听到叶凡主动问起，周文豪沉重地回答道，然后他才勉强打开了话闸，悲切地说道：“因为我们触犯了全真派定下的律法，现在举族被判迁往蒙州拓荒，周家……也没了。” “哦……” 叶凡不是修真界的土著居民，自然无法体会与理解“周家没了”短短数字当中的凄凉。以他熟读网络小说多年的阅历，心知周家这回应该是犯了窝藏灵根的罪名，好在周文豪这个筑基修士以及其他骨干修士俱在，换个地方重头发展苦是苦了点儿，总比灰飞烟灭要好吧。 “那……我其他同伴呢？” 虽然大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可好歹源自同乡，在一起也好说话解闷。加上他们一干人貌似都是修真界的极品修真资质，假以时日未必也不能成为影响一方的大能，甚至找出回归地球的方法，是以脱离危险后，叶凡当下最关心的便是这个问题。 “他们……都会被全真派各大峰挑走，也会分润给其他门派，与我们同行的只有你和童文。” “哦……” 听到这个答复，叶凡无话可说。大概在各大修真门派眼里，他们这些极品资质就像是游戏里的木材、黄金等“资源”，是可以随意分配的。 叶凡不再问问题，周文豪也不开口，房间里陷入尴尬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周文豪便起身告辞了，临走前干巴巴地说道：“事已至此，你唯有好好修炼才是正途……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去找德梦。” “哦……” 一连三声哦，道尽了叶凡的无奈。等周文豪走后，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的段子，声称“哦”和“呵呵”是聊天两大杀手，可以和女神的“我要去洗澡/吃饭/睡觉/看书了”等专业聊天结束语媲美。而现如今，这些高科技的时代产物都已离他们远去。 “唉……” 叶凡百无聊赖地躺倒在床铺上，望着纹理错综的天花板，心头满是无力感。周家一直好吃好喝供着他们，没有人身伤害，从他们角度出发也没啥过错。可叶凡他们是来自人权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修士们将人当成筹码互相转让的这种态度是最令他们觉得被侵犯的。上清华还是北大总归是由考生自主选择的，你一声不吭派人把考生掳了去是个什么道理？别的不说，有什么机要事商讨前好生说一句请他们出去不行吗？动不动就让人昏迷，作为独立人的人格尊严何在？ 不知不觉间，叶凡在沮丧中又沉沉睡去。或许是昏迷时间长了，精神觉得格外的乏累。等到再次醒转时，是被空气中弥漫的饭菜香味给饿醒的。 “你醒啦。” 见到叶凡睁开眼，坐在床旁的周德梦眼波流转，欣喜地呼唤道。乍一听到可人儿的亲切呼唤，叶凡心头微微荡漾，随后便平静地应诺了一声，掀开毯子，本能地看向桌上的饭菜。 一荤一素一汤，配一碗有点稠的稀饭，叶凡也不与周德梦客气，连忙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徙鹏上的物资有限，况且蒙州地贫，以后也不能像在中原那样顾全体面了……” 周德梦细声细语道，叶凡对这待遇倒没什么意见，起码比以前的盒饭丰盛多了。三两口就把饭菜吃完，拿起旁边的毛巾抹了抹嘴巴，他才觉得满肚的郁气似乎被食物给冲散了一些，连带着本就貌美的周德梦看上去也更漂亮了。 “你……修行有什么问题吗？” 见叶凡不主动与自己搭话，周德梦搜肠刮肚，也不知道如何与男人相处，克服羞涩心理，思来想去大家也只能共论修行上的话题了。 “啊……就是气感还不是很熟练。” 叶凡从醒转过来到现在压根没想过修行的事情，他现在还没有完全习惯以修真者的思维考虑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现在遇到的困境。眼前美女既然是修行上的前辈，当初多半也是碰到过此类症状，他便将自己眼下的问题大致描述了一下，顺便吐露自己的想法，没必要藏着掖着。 “就是能够感觉到灵气的存在了，却好像还差了点什么，没办法真正的接触到它。” “嗯，这个情况是每一名修士都会碰见的，你不用为此感到困扰。” 周德梦宽慰道，双手自然地握住了叶凡的手掌，温润的气流从她指尖缓缓流淌入他的身体，亲切地说着：“我用灵力在你体内经脉过一个大周天，你体验一下灵力的感觉，对你琢磨气感有帮助。” 21.蒙州2 一连几天，周德梦都会在送饭时顺便为叶凡传功。当时叶凡并不知道这种无私行为就是传说中的传功，虽然他对于周德梦堂堂修士屈尊做这等侍人干的活计有所猜想，但一直没说过什么。 经过周德梦的不懈指导，几天后，叶凡的气感大大加强。如果说先前还是对灵气雾里看花的话，如今已是只隔了一层窗户纸了，稍微用力就有可能捅破。 进步的感觉令人沉迷，刚开始时叶凡还因为日复一日的空中旅程觉得枯燥，随着他的气感不断强化，逐渐觉得这段旅程多进行个十天半个月也无不可。按这趋势，没准等到了蒙州，他就是一名光荣的练气境修士了。 对于叶凡进步的速度，周家人是交口称赞不断，这使得叶凡更为陶醉： 【毕竟我是地灵根嘛，极品修真资质。】 【当然美女老师的教导也是功不可没啦……】 夜深人静时，叶凡不无满意的心想着。据说初学者在3-6个月内找到气感的都是正常水平，按照他现在的进度，没准1个月不到就能完成天人交感，堪称神速了。 这可不是叶凡坐井观天，他们现在所乘的这艘鹏船可容纳上千人，亦有不少与他一般正处于百日练气阶段的。去食堂就餐的时候，偶尔会听到有长辈在告诫晚辈：“汝切莫自大，玄灵根百日练气的大有人在。” 只要能引气入体，那便是练气境界的修士了，练气前感悟气机的这百来天被简称为百日练气。百日练气所耗费的时间，亦从侧面体现了一个修士的灵根资质，灵根资质越好，与灵气的亲和力就越强，感悟修行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至于能倍到哪里，周家人也说不上来，一群哀兵也没兴趣跟鹏船上的临时乘客们交流修行经验。 为防意外，鹏船上设有禁绝空间波动的法阵，所有人的芥子皆无法打开，除了随身携带的紧要物事外，想饱口腹只能到食堂就餐，要是舍得花灵石，定个高级包厢或送餐到客房内也无不可。传说头等舱的旅客餐餐吃啖的都是妖兽的血肉，以周家落魄是无法支持如此奢侈了，给每位修士订间独立客房区别于俗子群居已然是大手笔花销。 浩瀚缥缈的天景看多了亦是乏味，眨眼又是十天，周德梦始终孜孜不倦的为叶凡传功。按道理说以他眼下面临的瓶颈，传功已是水磨工夫，难见成效，她却依然无怨无悔，这令得叶凡心里十分感动。无论如何，周德梦以堂堂修士之尊屈尊，又是芳华正茂的少女，耳鬓厮磨这数十日下来，原本古井不波的心湖上已荡漾开一层层涟漪。 …… “终于到蒙州了！” 十几天相处下来，叶凡与周家众位修士也算是混了个脸熟，就连原以为桀骜不逊的筑基修士邱羽文都说上了话。大概也只有在鹏船上这种封闭环境，才能稀释修士间的境界鸿沟，等到安家落户，各辟洞府后，登门拜访就又成为一件郑重的礼节了。 “呵！徙鹏上的日子真是太遭心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面对蒙州的复杂环境了！” 与其他周家修士垂头丧气的士气不同，邱羽文竟是对陌生的环境跃跃欲试。这段时间里叶凡也大致了解了他们未来将要面临的困境，蒙州其实是周家修士往脸上贴金的叫法，这里实际上是个三不管的自治区，叫蒙区应该更贴切一些。因为与蛮族接壤，治安得不到保证，建州的传闻在民间喧嚣甚久，始终没有贯彻下来。 【这是从安宁的内陆被流放到了战乱不断的边疆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了阴霾，叶凡只觉得脚下绵延起伏的山峰看上去都显得无比肃杀尖利，略微发红的土壤没准是被千万年来战死于此的战士血液渗透染红的。徙鹏的飞行高度不断降落，平时看不到影子的各个修士皆从客房里走了出来，迎风眺望，大家极有默契的保持着距离。 归绥是蒙区最为繁华的城市，没人能说得清它到底有多大。中心城区是高耸入云的萨满教主峰天柱，数十里外就能看到它的巍峨身影，城市围绕着天柱峰由内而外建立，将不同阶级的人群分隔开来。徙鹏的落脚点在城郭之外，因为归化且承平日久，原本游荡在蒙区上的牧民不断汇聚，环绕着归绥建立起了居住点，连绵上百里，人丁兴旺。 徙鹏落在了一处宽广的草场，待到笼罩数千米鹏船的法阵消失，鹏船前端的修士们各个大显身法，行云流水鱼贯飞落。也有顺着船梯踱步而下的，譬如叶凡、童文与周家众修士。相比前舱修士们的井然有序，后舱却是闹哄哄的景象，各家凡人以家族为队列逐一下梯，不擅阵仗的他们挤成一团，时不时蹭到其他的队列中，非要周围的护卫挥舞民用法器，大声呵斥才能罢休。 周家迁徙的落脚点并不在归绥一带，这里早在蒙区开辟战役尚未结束时便被瓜分一空了。下了鹏船，叶凡才知道还有400多号周家凡亲跟着迁徙过来。笼统算地话，周家在W县尚在五服内的凡亲足有六七千人，是绝对的望族，甚至根据登仙的祖辈不同，还分成了四支。如今能有400多号人跟着来到这偏远蒙区，也算是周家修士平日修仁，加上不少小年轻不甘于后，梦想着在这遍地是财宝，人人能发财的蒙区出人头地，才汇聚了这一大票人马。 此界民间大多秉承的是华夏古代的儒家思想，“父母在，不远游”的教诲深入人心，除非采取强制措施，否则能有百来个血亲族裔跟着迁徙就不错了。就算日后换了其他家族主政W县也不会刻意剥夺凡人的财富，日常开销控制一些地主们日子还是能过的。可要是来了蒙区，下半生颠沛流离那是绝对跑不了了。在各类民间传闻中，蒙区是一夜暴富和流血飘橹传闻最多的地方，而前者对于在W县耕耘许久的周氏地主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叶凡在地球时也曾做过管理几个人的岗位，仅是这几号人便时常令他觉得焦头烂额。看着这黑压压一片周氏族人，他们都是抛弃了W县的安详生活跟来的，即便不是周家人，叶凡也觉得肩上责任重大，沉甸甸地压着。十几名修士领头在前，数百名凡亲依照先前在鹏船上排列的队伍紧随其后，顺着显眼的指示牌一路走去。 “干嘛要带着这些人一块啊？我们先行安顿好，回头派个人接应不就是了？” 路上，有修士小声嘀咕着。周文豪回头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心平气和的说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哦……” 再落魄，周文豪在周家内部都是说一不二的威严。一行人低着头沉默不语，周文豪也没了昔日在试练丛林中的阔气，没有用神行符提升凡亲的移动速度。没一会儿，便有七八十号人急匆匆地从他们旁边赶过，为首的修士出手阔绰，每个人的身上皆笼罩着三层神行术的灵光，行动速度比起周家凡亲们快了两倍有余。 “快快，去旺山的鹏船位置有限，早点去就早点占个好位置！” 似乎是有意刺激周家族人，在经过他们身边时，后来的这队人的首领故意大声说道。 “好嘞！” 隔壁人群中立时爆发出昂扬的呼声，人比人，气死人。周家众修士受到当众挑衅，顿觉脸上无光，有个别年轻气盛的偷偷磨拳擦掌，思忖着如何教训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练气小子。不过周文豪对此却是无动于衷，很快地这群人便把周家凡亲远远的抛在了身后。一时间，大家的士气降到了低点。 小插曲过去，复行二十分钟，终于见到了先前挑衅周家的那帮人，他们已经在排队准备登船了。即使是快走，将近半小时急行军下来，叶凡也觉得小腿有点麻麻的，周德梦体贴地拉着他的手为他灌输灵气舒缓，被脸薄的他挣开了。 另一边，童文倒是大咧咧地牵着周德鑫的手，脚步飞快，【肯定是她共享给这死胖子灵气了】，叶凡心里恶狠狠的想着。他对于童文的节操无比鄙视，心中同时又有些轻薄自己的沽名钓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拉个手算啥，你清高个锤子啊！】 就在叶凡进行着心理斗争的时候，旁边一干着装得体的大叔大妈忽然涌来，手中用力挥舞着纸张，直接拽住后头的周家凡亲往外走，大声嚷道：“瞧一瞧看一看啦，归绥筑基率领先的金帐门招人啦！” 22.蒙州3 “这位小哥，我看你根骨奇佳，金帐门是蒙州老牌宗门，筑基率在各家宗门里名列前茅，你来了起码是个外门子弟的待遇！” “这位姑娘长得冰清玉洁，天生是个有福气的人啊！我金帐门有数千外门子弟，数十内门弟子没有婚配，你来了包你挑个如意郎君！” …… 忽然间群魔乱舞，大叔大妈们如同小丑般上窜下跳着，有甚者直接拉住摇摆不定的周家凡亲碎碎细语，时不时的朝一旁矗立着的金帐门招牌指点几下，小声歌颂着门派的光辉历程，唤他前去入座详谈。 这些人倒也眼尖，没有招惹一看就是高人一等的修士，只是拉拢周氏的凡亲，针对性倒是极强——能跟着家族迁移到蒙州来的，多半祖上是出过修士，血脉灵性俱佳的，保不准生养几代后后裔里就能出个有灵根的了！ 周家修士中土出身，各个自视甚高，哪里见过这种生拉硬扯的推销招数。他们知道凡亲是家族能否在此地生根发芽的根本，见这群蝼蚁欲坏周家根基，顿时怒极，几欲施展修士威压震慑这些宵小。就在这时，周文豪不紧不慢的传音在修士们心底响起：“此地严禁修士动手，由他们去，心智不坚者强留无用！” 众位修士皆是明白人，知道这没准是蒙州宗门的下马威呢！想来这蒙州地广人稀，优质人口是稀缺资源，趁着家族迁徙时泥菩萨过江能揩上一点是一点。想通透后，他们的气焰顿时黯了下去，察觉到真人们的气势衰弱，还真有几个本就对家族颇有牢骚的年轻人禁不住大妈连珠炮似的忽悠，昏头昏脑的跟着走了出去，站到了金帐门的门牌下，低着头阅读起宣传手册，不敢抬头看一眼几秒钟前的亲人族裔。 “好你个周德霁！周家供你吃供你喝，培养你这个狗屁倒灶的人去做灵植，末了你还敢叛族去什么狗屁金帐门！！” 见到有个年轻人为首叛了出去，周家一名中年修士气不过，再难计较周文豪的禁灵传音，修士威压朝着年轻人席卷而去，如群山般巍峨的沉重气场压的他喘不过气来，顿时汗流浃背。 “草原上的雄鹰，等到雏鹰初长成便赶出鹰巢，由它们跌爬滚打，不然永远无法翱翔天际。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做长辈的应该放开手由他们自己去闯荡，你们说是吧。” 周家修士才展开威压片刻，便有慵懒的声音自金帐门门牌下传来，竟是一名容貌不过双十的不起眼年轻人站在了叛族的周家年轻人面前，左手插腰右手前伸，以绝强的姿态将周家中年修士的威压吞噬一空，整个人熠熠生辉。 “啊！” 冷不防被人偷袭，周家中年修士惨叫一声，连退数步，嘴角渗出血渍，短短一瞬间竟是受创不深！这修士威压乃是自身精气神显化，并无战斗力，最常用的功能就是震慑境界低的人，是体现修士身份地位的重要手段。 既然是自身精气神显现，被吞噬后灵魂自然受创，对面的年轻修士于无声无息间尽噬中年修士的威压，可见其功法之高深，手段之狠辣，境界绝对凌驾于中年修士之上！ “筑基！？” 周家众修士见族人受创，齐齐上前一步，时刻准备动手，周文豪连忙道破年轻修士的境界，免得家人鲁莽。周家修士们闻言后面面相觑，没想到为了区区凡人归属，金帐门竟然请动了筑基修士！虽然中年修士交锋片刻便受创令他们有所猜忌，可直到周文豪点破，他们才敢相信这貌似年纪轻轻的年轻人竟然真是高高在上的筑基修士！ W县方圆数百里，人口数十万，以周家下品灵田供养，家传《黄庭内景乙木经》熏陶，不过才出了周文豪一个筑基修士，这些凡亲何德何能，引得筑基修士为他们出面？凡人虽是家族根本，可在修士们眼中至多算是金银珠玉，弃之亦不甚惜，为蝇头小利大动干戈，令人费解。 “正是！我们金帐门叱咤蒙州多年，无论修士凡人皆受我们庇护，今日你这个鼠辈竟敢挑衅我金帐门门下，看在你们初来蒙州不明事理的份上，夺你气势就算是小小惩戒了！滚吧！” 年轻修士居高临下，浑然不将周家放在眼里。周家修士境界被他压制，又当这金帐门真是蒙州首屈一指的豪门望族，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年轻气盛的筑基修士。气势被夺后，各个顿时觉得无地自容，进不得，退不得，恨不得地上裂开条缝钻进去，免受这难看之辱！ “那就承蒙道友了！” 周文豪只是平淡的喏道，对于年轻筑基的挑衅不为所动。那中年修士惩戒叛族年轻人不成反害得家族遭受羞辱，立时急火攻心，唾血晕厥，引得家人手忙脚乱地输入灵气，灌服灵药不停。 闹腾时，前面那队人已于嬉笑间登梯上了鹏船，扶靠着栏杆看这出好戏。这艘鹏船不过千米大小，亭台楼阁较来时那艘相去甚远，目测连卧室也没有。周家修士忍气吞声，验过了登船资格，众人默然无语逐渐上船。修士被分成两队，一队在前一队殿后。当大部分人都上了鹏船后，金帐门筑基修士忽然把后面几名修士拦了下来，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几个把芥子里的物事都取出来看看，我怀疑里面有脏东西。” “你！” 周家众修士闻言勃然大怒，再也无法遏止胸中的怒气，原已登上鹏船的周文豪立刻身化流光飞腾至金帐门筑基修士面前，缓步靠近，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 金帐门筑基修士面对周文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澎湃压力，双手略微颤抖，强撑着大声回答道：“接受检查是每一个乘坐鹏船的修士的义务，你们拒绝接受检查，那我只能拒绝你们登船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文豪怒极，他又走近一步，离金帐门筑基已不过三尺，已经远远超出了修真界公认的修士间的安全距离。他感受着家人对他的信任与尊重的流逝，心中悲愤如杜鹃啼血。因为执法修士的警告，他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就连家人当众被打伤，凡亲叛族，他都忍住了，这些是对手的阳谋，都在修真界模棱两可的潜规则范围内。如果说一个人被砍断了手，打断了腿，身残志坚还能算个人的话，那么眼下对手想做的是要抽掉周家修士的脊梁骨。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修士的芥子就是黄花大闺女的衣服，谁要是逼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更衣，那绝对是想要你死我活，不留半分情面了。 “我是归绥到旺山这条徙线的安全检查，有权利要求一切我认为可疑的修士配合我的检查，你有疑义吗？” 金帐门筑基面对周文豪的逼近有些慌乱，周文豪毕竟是老牌筑基，同为筑基初期，他的气势比金帐门筑基高出半头，气机相交之下，金帐门筑基只觉得有点儿呼吸困难，连带着周文豪在他瞳孔中的倒影都显得高大威猛起来，不得不亮出自己的身份来挽回场面。 “哼，就算是有这条规矩，那也是名存实亡几百年了，为何今日就偏偏对我们刮目对待？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我……” 周文豪步步紧逼，他深谙心理战术，不知不觉间就掌握了与金帐门筑基间对峙的主动权。在其他人看来，周文豪三言两语就把金帐门筑基质问的胡言乱语，危难关头挺身而出，当真如天神下凡般威猛。 若论修真资质，金帐门筑基或许比周文豪高的多，但论起辩论交锋，初出茅庐的他如何是在议会斗争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周文豪的对手。看上去周文豪只是随口反问了几句，内里却是别有乾坤。他以自己摸索出来的独特言语节奏，配合气机起伏，寥寥数语间便能影响谈话氛围。这金帐门筑基居高临下欺压练气时一脸凶相蛮不讲理还好使，面对境界相近又善于诡辩的周文豪时很快露陷。周文豪得理不饶人，连连发问，舌灿莲花，深入人心，直问的金帐门筑基头昏眼花，最后干脆掀桌了事。 “我就是看你们不爽怎地！？” 金帐门筑基暴喝一声，筑基威压勃然而发，直摄得周围桌椅牌引等杂物无风自走，呼声大作，像是被台风包举起来肆意砸摔到墙壁地面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搞推销的大妈早在周文豪显露出凛凛威风时便躲进了金帐门牌匾里面，生怕他迁怒，这里有无形阵法庇护免受侵袭，任那八仙桌在空中晃悠不停就是刮不进去。 周文豪在金帐门筑基将要暴走前便以自身气机护住未登船的家人，漫天威压只是漫无目的的肆虐，难以突破周文豪成形气机。眼见金帐门筑基被自己逼急，周文豪心中微微得意，算是出了口气。这时候忽然自他气机庇护之下爆发出另一股微弱无比的灵力波动来，气势极弱，威能却是仅逊色两股筑基气机少许。 金帐门筑基脑袋再糊涂也没想到有人敢对他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这股微弱灵力竟是突破了他杂乱无章的气机交织，堪堪射到了他的额前！亏得他境界远超这股灵力的主人，当气机被突破时便本能祭出了护身灵气，浓浓黑烟迅速将他整个人笼罩住，连带着那股横冲直撞的灵力也被遮盖住了。 “你们周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对……这是念力！？你们周家竟然出了一名术士！？” 23.比剑 “咻咻咻……” “啪啪啪……” 半空中两支飞剑互相交击碰撞的声音令叶凡在恍惚间想起了曾经双11、春节时躺在被窝里刷红包的场景。曾经的他虽然对于几毛钱的红包营销嗤之以鼻，但对于“人造节日”渲染的范围却是颇为沉醉，乐得与大众共享。 眼下上场的是童文与一名唤作周文爽的练气五层修士，周家这几代的辈分依字是“兆文德元”，周文爽与周文豪按血缘关系是同一辈，但按修真界的规矩，他见到周文豪要尊称前辈。家族内切磋用的飞剑是寻常的梨花木材质，没有开锋，内里仅仅蕴含了几个适宜用灵气操作的灵纹，连阵法都算不上。练气修士将神念裹挟上灵气投入飞剑内，激活灵纹操纵飞剑，先攻击到对手者为胜。一般情况下，练气修士每提高一层练气境界，神念可拓展十米方圆，若是凝聚成束则范围更广，越接近己身神念引导灵气就愈是灵活。通常两名境界相仿的练气修士不借外力外物，比剑到最后拼的就是灵气储量。周文爽仗着见多识广，在操作上更胜同境界的年轻修士一筹，称霸周家练气中阶比剑久矣。 周文爽平日里自诩前辈高人，几个来回后连个练气不过月余的新手都拿不下，脸上觉得有些难堪。他是知道周文豪对这个童文的重视，甚至隐隐将他视为周家第三人，这令从未见识过术士威能的他有些好奇，想试试深浅。才刚下场，他就觉着这术士果真有邪门之处！ 平时大家比剑，两剑交击，因为飞剑内蕴含着神念，碰撞时灵气荡漾开来，剑身载体震荡，二者对神念影响颇大。普通修真不久的修士神念不太坚固，离体已是不易，碰撞两下便头昏脑胀难以支撑了，就连练气中阶的修士也少有挨到灵气耗尽，大多都是在这之前神念便支撑不下去了。神念意识这些玩意可不像灵气消耗殆尽了还可以汲取天地精华任意补充，它们很是娇贵，受创后得许久才能恢复，伤筋动骨一百天对它来说都是轻的。原本周文爽仗着自己神念坚固欺凌中阶晚辈久了，没料到这童文操纵飞剑的压根不是神念，而是变异产生的念力。他完全不用激活飞剑内的灵纹，只是纯粹用念力这双无形的手“握住”飞剑与他搏斗，几十次交击下来，周文爽直觉着耳晕目眩，眼前好似有无数金星在摇晃。他发起狠来操控着飞剑直刺童文肉身，再不与他缠斗，却不想从童文的飞剑上忽然铺张开一张无影无踪的念力网，硬生生地将他的飞剑缠住收缩，前进不得——这分明是他念力外放的作用，飞剑内根本没有镌刻施放这种法术的灵纹！ “你耍赖！” 头昏眼花之下，周文爽颇为不忿地喊道。周文豪笑眯眯地看着，他对这一切早已预料，不然也不会任由练气五层的中阶修士去欺侮练气一层的初阶。 练气境共分十层，每三层分为一个小境界，以初中高阶称呼，十层独树一帜，称作圆满阶，承上启下。每个小境界之间的差距都是云泥之别，除非有高深功法或法术抵消，像童文这种以练气一层力敌练气五层的，无一不是天资聪颖，气运雄厚之辈。 “嘿嘿嘿~” 面对周文爽的指责，童文晒然一笑，他心知单凭修真境界自己与周文爽是天渊之别，可是谁叫他天赋异禀，天生能够施展法术呢。外界对他们的称呼亦是由此而来，别人学习法术都得一招一式勤学苦练，他们却是天生就会，仿佛是上天的宠儿。 童文的强势多少挽回些周家修士颓废的心情，自打他那天爆发出惊天一击，差点突破金帐门筑基的护体灵力起，周家内部便进行了数次非正式的讨论，研究下一步是否将整个家族的资源全部倾斜到童文身上。 据野史记载，再不济的术士只要给他时间成长，光靠天赋法术，晚年至少都能匹敌筑基修士，这还不论他在修真上的造诣。术士的天赋能力随着年岁与修炼自然增长，如同武者锤炼体魄水到渠成，不似修士每个大小境界之间都得面临瓶颈，临门一脚纠结上十年八年都很正常。 思忖间，下一批登场的是叶凡与周德梦。短短月余，叶凡便跨过了百日练气和练气一层，晋级练气二层，而先他十年修行的周德梦仍停滞在练气三层顶峰的关卡上无有寸进，这不得不令周文豪感叹他们口中的那个下界华夏真是风水宝地，藏龙卧虎。 “周德梦，请了。” 叶凡对周德梦作了一揖，郑重的说道，然后全神贯注的操纵起飞剑来，几息后飞剑颤悠悠的腾空而起，摇摇晃晃的姿态像是年过花甲的老太太附体。周德梦轻笑一声，知道叶凡这人有时候颇为较真，容不得别人放水，细长的手指并成剑状，对着叶凡连画数下，娇声道：“看剑！”。 “咻咻咻！” 和周德梦迅疾的飞剑比起来，自己操纵的飞剑犹如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她的像是短跑飞人风驰电掣，面对此景叶凡有所防备，将飞剑控制在距离己身不过数米的近身范围，使得神念与灵气不至于因为远距离传输而逸散。如果是中高阶修士，如此做法一不留神就会被对手突破防线击败，且他们的神念坚固，遥控精准，此举无足轻重。 “啪啪啪啪！” 叶凡的飞剑在他控制下左支右突，将神念收缩到只有两米范围内，勉强才能捕捉到周德梦的剑影，也顾不上保存灵气，只是竭尽全力去迎击对手，顺着剑影前进的方向预判击去，根本没时间考虑。接连抵挡住周德梦的五下刺击后，叶凡顿时觉得脑袋胀痛到快要爆开，急忙喊停。 “不错不错……” 周文豪见状暗赞不已，想不到这叶凡竟还有御剑天赋，寻常练气不久的修士连飞剑都操控不好，遑论抵挡数下周德梦的攻击。想到火热处，周文豪心中自我安慰，或许离开正在酝酿风暴的邯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蒙州承平日久，即使有骚扰也是小股规模，等过几十年这二青年才俊成长起来，保不准周家在下次开辟战争时能捞到个正式家族的战功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