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坍塌的家 这个小山村,紧邻边界,重重大山,山外依旧是山。 大山之外,到底有什么。 万青的祖父说,大山之外,那是繁华,有天下第一边城,南来北往的客商,高鼻大眼黄发的外族人。 万青已经6岁,一身粗布衣裳,遍布大小的补丁,脚上的棉鞋,已经没了棉花,这个冬天,手脚的冻疮,分外的严重。 这个家庭,曾经富裕,有一匹大马,有一只毛驴,大车小车。曾经还有几只羊。那时,万青的父亲还在,他是这山村里最好的猎户,打过虎,打过豹子,甚至,还打死过黑熊。 这个腊月,他走了,没能等到春节。 哥哥万年正在院子劈材,这个冬天,他会一直劈材,瘦弱的少年,一斧一斧,劈下的仿佛是千山。 父亲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年儿,待你考中,重回祖上风光” 祖上,曾经是大户人家,避乱,到了这山里。枝枝叶叶的分下来,这一枝万姓族人,早就被遗忘。只听说,万家还有个做官的六爷,和祖父是堂兄弟。 万年念书不错,已经是童生,明年下场,若是考个秀才,中个举子,这日子倒是真能见得风光。 父亲这就走了,在下考场,就要三年后了。三年…… 万青抿唇,眼低挡不住的落寞。这就是命运。两世为人,总是阴错阳差,总是抬眼云开见日的时刻,一声雷。 抓了一把南瓜丝,洗了三遍。锅里的糙米粥已经熟了,南瓜丝扔进去,待到南瓜丝碎烂,这一锅粘稠的糙米粥,就是一家人一天的吃食。 泡了一把萝卜块,少少放了点盐。 里屋一直抱病卧床的母亲万吴氏,搂着三岁的万长,嘴里念叨着“儿啊,这日子怎么过啊” 日子怎么过,万青也在问,却不知道去问谁。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问多少次,也无法改变这现实。 把桌子端上了炕,万无氏搂着万长,坐到桌前,等着万青端上饭菜。这就是一天的开始。 “青儿,别再给虎子吃肉了。咱家今非昔比。”万吴氏拉着嘴角,好看的脸,带着几分刻薄。 万青没说话,转身出了屋子。 这世界就是这样,能者多劳。 这个家,今非昔比…… 如若母亲稍微虑事,少贴补那个一事无成的舅舅,这个家,至少还能有几个银子。不至于在父亲走了后,就这么垮下来。 虎子是狼犬,能和豹子打几圈。父亲病后,一直都是虎子抓来兔子,这才让一家人还有肉食。 有人给三两银子,父亲都没舍得卖掉虎子。 愣是卖了马车,对付了最后那一个月的药费。 浅淡的回忆,满是悲伤。虎子是父亲留给这个家最后的支撑…… 雪,又飘了起来,大片的雪花。 万年进了屋子,洗了手,接过万青递上的布巾,长叹了一口气。 身为长子,他最了解这个家。深深记得过往的一切…… 母亲刚才的那番话,万年听到了。他和万青一样,沉默不语。不是不敢违背母亲,只是懒得在说什么。 虎子大清早就出去了,马上就会回来,或叼着一只兔子,或许叼着一只野鸡,也许只是满嘴的血,带着伤,摇着尾巴进门。 ”哥,进屋吃饭吧”万青已经把粥盛到了大盆。 “恩”幸好有这个懂事的妹妹。这家,还能撑下去。 一家四口围着桌子,吃的悄无声息。最小的万长也是苦着脸。 待到万青洗了碗筷再次回到屋子,万吴氏才开了口。 “家里没钱了,过年就给你舅舅家送上10斤熏肉,10斗米。” 万青没说话,眼底一片死水。 万年摸着手上茧子,一直低着头,竟是没看向母亲一眼。 半响过去,“恩,家里还有这么多肉米?”万年语气淡淡的,像是说着别人家的事。 “咋能没呢”这位曾经十里八乡最美的姑娘,万吴氏,眼里满是惊奇,稍带一丝不满,声音有些冷硬尖利、 这面孔依旧美丽,带着几丝岁月的痕迹,手里拿着帕子,那双手,哪里是农妇的手,白净,柔若无骨。 “娘,该置办米面糖油了”万青提醒母亲,快过年了,家里没有面,更没有白米。 听到糖,小小的万长,也随之打起了精神,小小的脸上满是期待。 “过年了,吃糖了,姐给熬糖果子吃” 糖果子,是山中的野果切丁晒干,冬天里,杂七杂八用糖煮了,煮的粘稠,酸酸甜甜,果子丁也肉肉的,咬到嘴里,满嘴香甜。 万吴氏,抓紧了帕子,委屈着,“去哪里找钱,一个铜子都没有了” 一脸的愤懑,美丽的脸也跟着扭曲 “这过年了,一家子妇孺。你爷爷一个铜子都没给咱家。你爹活着时,钱是钱,物是物,一直贴补着那边“ 看着两个大孩子没说话,万吴氏又念叨“而今,咱家过不下去了,谁心疼你们三个?” 万长听不懂这些,脸上痴痴呆呆。 万年万青,依旧低着头。 “你们两个哑巴了,说话啊”万吴氏终究是火了,本就是脾气不太好。 万年抬头看了一眼母亲,目光冷冽。 “让我爷给舅舅送过年礼?”冷冰冰的声音扎了出来,刀子一般,不知道割着谁的心。 万青苦笑,终究是没出声。懒得说话了,对这样的母亲,能说什么。 “小三,你去老头子那边,就说家里没粮,熬不过冬天。”万吴氏打起了最小的儿子万年的主意。 ”丫头,你带着小三去。”指派了万青…… 万长人小,还不懂这些,小脸还是迷迷瞪瞪…… 万青抬眼,眼底满是伤,多少无奈,盯着母亲。 直到万年咳了两声,万青才道”把驴车卖了吧。您明天去舅舅家,把驴车要回来。” 提到这驴车,万吴氏立即红了眼睛,声音十足火气,一改平日的有气无声,扯着嗓子喊“以后还要指着你舅舅帮衬,以后不许再提驴车!” 这哪里像是病人…… “您愿意受他帮衬,您就跟着他过去。”万年说的斩钉截铁,一脸不屑。 “你个畜生,白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还是个童生,不怕夫子骂你”万吴氏彻底火了,母子亲情瞬间全无,针线盒子飞到了万年头上…… 万长哭着扑到哥哥怀里,嘴里嚷着“哥,不疼不疼,揉揉” 万年顺势抱起万长,拉着万青,径直去了西屋。 走过堂屋,虎子叼着兔子蹦了进来,一脸得意。 万青蹲下身子,接下兔子,抱着虎子的脖子,把脸埋下去。 终究是心寒了,落泪了。哭给谁看? 那终究是自己娘亲,生养了这副身体…… 懂事的哥哥,天真的弟弟,都不过是孩子…… “虎子,西屋”看到虎子,万年脸色好了几分…… 这个家,虎子才是兄妹的依托,更是兄妹两人心底的安慰。 虎子看向万年,舔着万青细瘦的手腕,晃着尾巴挣开了万青的手,最先撞开西屋的木门,调转了身子,一脸雀跃的望着三个小主子。 万年捞过吊在房梁上的篮子,选了一条肉最厚的骨头,递到了虎子嘴里。 虎子叼着骨头,蹦到坑尾的席子上,抱着骨头啃。 哥三也脱鞋上了坑。 “青,以后你当家。” “哥”万青无奈,只能唤了这一声。 “小三,要听哥姐的话”万年摸着小三的头,一把一把,眼圈已经湿了…… 不过是个11岁的少年。 “小三的银镯子,舅舅哄走了”万青小声嘀咕…… 这银镯子,是奶奶给万年的,三个孩子换着带下来,到了万长的手上。父亲丧事办完,舅舅赶着驴车,那一家人,喜气洋洋的坐在驴车上,兜里还装着万长的银镯子。 记得当时万家几个男人的脸,没有表情。想必是失望了到了极致。 万青明白,这个冬天分外的冷,从此多苦多难,不能和爷爷委屈,不敢和叔叔们亲近。 母亲心里只有娘家,恨不得把这个房子直接给了娘家…… 幸好这房契在万青手里捏着。 “就这样吧,全当还了他家”万年这是安慰自己,也是了断了这附骨之蛆的亲情。 万吴氏在闹下去,就让她回了娘家吧,就是再嫁。这兄妹三个,不会拦着。 万年11岁,万青8岁,万年才3岁。 这个家,还能支撑多久,无语问天。 “大顺表哥说,年后就搬到咱家。”万长突然冒出了这一句还算齐整的长话。 作者有话要说: 3家还在 里响起爆竹声,这年就山村近了。 三十晚上,包饺子。 三婶送来一斤肉三斤面。二婶送了半篮子花生瓜子,半斤糖。 爷爷给了万年一百个铜板,对长孙,老爷子有着自己的偏爱。 童生,11岁的童生,谁有这样的孙子,能不偏爱?? 总要回礼,送了三婶家三只熏兔干,一只野鸡。 给了二婶家一只狍子腿。 规规矩矩给爷爷磕了头,送了五斤狍子肉,两只新鲜兔子。 日子总要过下去,家人,家。 这狍子来之不易。万年万青爬着滚着到了山里,虎子死死咬住狍子的脖子,这只疯狂的狍子差点踩了万青,万青死抱着狍子的肚子,万年扑上来一刀割断狍子的半个脖子,这才止住了狍子的垂死挣扎。 兄妹两人拖着狍子,滚爬了一下午,总算了在天黑前出了林子。点燃了松树枝,用麻绳捆了狍子,就这么顺着山路,顶着星光,回了村子。 这是年前的最后一场盛宴吧。 回到家里,连口热水都没有,万吴氏早已睡下。 舅舅一家就像消失了。这个家里已经在没什么惦记的吧…… 万青和面,切了细细的白菜丁,剁了碎碎的肉馅,拌好。 锅里煮着干枣,等到枣子煮烂了,杵碎,倒在纱布里,浸水,挑拣出枣核,就出了一碗枣泥。 秋天里晒好的山楂丁,山梨丁,还有一种山果,皮薄,无核,万青在后山摘了很多,都切了块,晒个干透。 靠山吃山,靠着这重重大山,只要勤快,总是饿不到。 万年砸了半篮子秋子,总算凑合了小半碗。 这些果子干,山货,都下锅煮着,加入那碗枣泥。等到锅中水和果子平齐,加入糖,小火,木铲子一直翻,待到汤水粘稠,这一锅糖果子就算完成。 吃不完的,用薄仂叶子包子,就挂在房檐下,等到冻结实,这就是糖,果子糖。比镇上买的糖块好吃。 说起里,确实奢侈。过年了,每一年只有这一个大年三十。 万青忙了一脑门汗,万长看着灶火,万年写着对联。 三个孩子,竟是把这大年夜过的很是热热闹闹。 万吴氏一直喊着心口疼,自从那一次三个孩子给了冷脸,彻底不下炕。针线自然也扔下,只给自己做了一双新鞋子。 这个家,确实缺少摆设。 爆竹声热闹起来,空旷的小山村,只有这一夜是热闹的,亮彻的。 万年搬桌子放在东屋炕上,万青抱着那一盆糖水果子放在桌子上,万长端着五个碗,递给母亲。 万吴氏终究是母亲,这三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四个碗就行了”万吴氏脸上带了点笑,大过年的,总得给孩子点笑脸。 大儿子和闺女一直操持着家里家外,这位母亲的地位很是微妙,可有可无吧。 这样的微妙的境地,万吴氏闹给谁看? 妥协,沉默。别无选择。 “给爹一碗”万年一直这么冷静着,惜字如金。 柜子上的大碗,似乎从未有过香火,这是对父亲唯一的诉说。 万青找出了香,放在大碗旁边。 等到饺子出锅,也摆给父亲。全家人就可以和父亲念叨几句。 万吴氏盛了一碗糖水果子给了万年,万年两手端着,恭敬着放在大碗下方。 又是一片寂静。 若说是遗忘,那该是顺着时间的。 结发夫妻,这遗忘似乎太早。 冷情的人,万吴氏…… 这本是她的家,她努力经营着,生把自己变成局外人。 母子情,母女情,夫妻情,亲情,没有亲情,不是家。 分了四碗糖水果子,只有万长抱着碗坐到窗台下,小心翼翼的吃起来。 万吴氏取出面团,慢慢的揉。 去年的此时,那个壮实的男人,还在。他也喜欢糖水果子。他很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吃着糖水果子,就会念叨“我家青儿,定会找个好人家." 他的闺女,俊俏,聪慧,若是儿子,一定去了学堂,如他大儿子一般,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他骄傲着,为他唯一的闺女。 等到他自夸了一箩筐,就会抓着妻子的手,“闺女比你好看。” 那时的万吴氏,也是幸福的。夫君疼她,从舍不得她劳累半分,大年三十有新首饰。 想他了。 万吴氏,终于想他了。眼泪滴滴答答掉在了面团上。 “擀皮,包饺子。”万吴氏终于开口。 抬眼看着对面的一儿一女,眼泪掉的更多。 孩子大了,儿子是个冷情的,闺女是个主意的,这个家,她做不了主。 既是如此,那就罢了,罢了。 守着这样一双二女,总会吃饱,待到儿子考中了举人,做了官老爷,这福气才是真真的。 改嫁,还是放弃了吧。守孝两年,改嫁。不如多熬一年,等着大儿子做了官老爷。 “万年,青儿,小三”哽咽着唤着二女的名字。 “以后,娘不管你舅舅家了”万吴氏,终究是妥协了,对着儿女妥协。 万年万青相互看了一眼,兄妹眼中,喜色不多。 若是承诺,就等到兑现的日子吧,这日子这么长。 “娘,我去看看灶上的肉”万青笑着走出了屋子。 不是不欢喜,只是不敢。 认识这么多年万吴氏,用一个穿越而来的成年人的思维,万青不信她。不敢表示,不敢应声,躲开。 万年难得牵起嘴角,思量了片刻,才说“我爹这一生只剩下这房子了”说罢叹气,打量了母亲的神色,喝了一口糖水果子,继续说“娘,我明年不去镇上念书了。守着您,守着弟弟妹妹,守着家。” “不去学堂怎么行?你要好好念书,娘以后就靠你了。”万吴氏急急的,面上丝许不满,更是不懂大儿子在算计什么。 “哥哥在家。好奥,大顺懒猪就不能来了,他吃肉,还拿走,他欺负我!”万长含着满嘴果子肉,口齿不清,三分有意。 万青忍着笑,进了屋子。刚在灶间,已经听到了屋里的对话。 只怪自己身体还小,这一具身体比村里同龄人,弱小了几分。 在等三年,哥哥考取了功名。生活总会好一些。 脱了鞋子坐在哥哥下首,捡起饺子皮,五指飞动,一个个饱满秀气的饺子就包了出来。 年后,卖掉兔子皮,还能得几个铜子,给哥哥做一身衣服,哥哥的棉袄已经小了。 若是看到菊花婶子,打听下,田家还要果子糖不,熬几锅,能换不少铜子。 过出的枣核卖给中药铺子。给哥哥买毛边纸。 哥哥一定是愿意去学堂的,再苦再难,不能让哥哥断了学业。 前景,变数,总要过活。 煮了一锅饺子,捞起第一碗摆在了柜子上,一碗糖水果子,一碗饺子,一块四方狍子肉,三个鸡蛋。 万年点了一束香,领着妹妹弟弟跪地磕头。 家,还在啊。 作者有话要说: 4兄妹 正月初九,菊花婶子带着5斤白糖找上门来,田家杂货铺子要20斤果子糖,菊花婶子正月12就走,正好带着万青一起去镇上。 万青明白,这肯定是镇上大户人家定好的了。 菊花婶子一出门,万年万青就忙了开来,2斤干枣,3斤山楂干,一斤山梨干,3斤秋子仁。山枣子肉丁3斤。从爷爷家要了2斤芝麻。 田家杂货铺子定的果子糖,果子要细碎,熬得更为浓稠,在用薄仂叶子蒸一次,倒在铺了芝麻的浅子里,这浅子只有一指高。 待到凝固成型,半冷,用极薄的木片横竖切开,一块块取出,放在装着芝麻的盆里摇,这果子糖就占满了芝麻。在一块一块取出,放在薄仂叶子上,凉透…… 称出20斤,用薄仂叶子包好,一斤一包。多出来的足足有5斤,姐弟俩决定留下2斤,给常夫子2斤,给爷爷送去一斤。 20斤,一两银子。对于现在的一家四口,一两银子很是不少。 既然正月十二要去镇上,不如试着去山里打点野物,带去镇子上卖钱。 兄妹俩说干就干,兔子皮的袜套,裤子,短衫,全部套上,带着火石,瓦罐,弓箭,砍刀,拆骨刀。背着箩筐。不等天亮,喊着虎子,上山去也。 这时节,还是大雪封山,壮年男子都不愿这时上山。 翻过后山,才有野物,后山有个山洞,兄妹二人都曾经和父亲在那山洞过夜。 这一去,就是两天。 大雪封山也有好处,可以砍下小树捆成雪筏子,拉着猎物回来。当然,前提是打的猎物足够多。 兄妹二人赶在午时,翻过了后山。 走过冻的结实的河,就进了这依山靠水的老林子,这个林子,还不算是大山深林。 虎子早就竖起耳朵听着动静,淌着雪窝子嗷嗷叫唤着拔着一个雪坑。 凭经验,这雪坑里肯定埋着猎物。 万年一手拎着弓箭,一手抄起拆骨刀,小心翼翼的走到虎子身边,万青也抄起砍刀,靠了过去。 扒开这雪坑。竟然是一只冻透的鹿,想必是奔跑间踩到这废弃的陷阱,折了腿,也就留在了这坑里。 鹿皮还是能卖些银子的,不说鹿肉如何。 万年一刀下去,割开鹿脖子,那肉还是鲜红,一点没坏。运气太好了些。 兄妹二人拖着这头冻鹿往外走,不管如何,先烤一顿鹿肉吃。 虎子呜呜撒娇,竖着尾巴又冲进了林子,这是抓活物去了。 一直拖到河边被风的大石头下面,才生火,割下几块鹿肉,各自烤了起来。 顺手还用瓦罐装了雪,座在石头搭成的简易灶台上。 鹿肉很快化开,滋滋冒油,瓦罐里的雪水也沸腾起来。 兄妹两人烤的浑身上下暖和……索性脱了脚上的靴子…… 虎子晃悠了过来,嘴里叼着一只咕咕哒哒叫的山鸡。 万青接下山鸡,顺手用麻绳捆了山鸡的脚,扔进了箩筐。 虎子趴在万青身边,习惯性的一只爪子拍打着万青的手,大脑袋蹭着万青。这就是要肉吃。 万青取下箭头上最大那块鹿肉,放在虎子前面的石板上。 肉还热着,虎子想吃,不敢吃,气的转圈。 万年也取下一块鹿肉,随手放在石板上。 太阳渐渐偏西,兄妹两人吃了肉,喝足了热水。带着吃了三大块鹿肉的虎子再一次进了林子。 终归是要在山洞里过夜,虽说捡到了一头冻鹿,兄妹还是奢望多打些猎物。 开弓放箭,万青竟然也打中了一只肥兔子。 来这里5年了,这实实在在是万青第一次箭无虚射。 万年掏了一个兔子窝,抓出了7只兔子。全部摔晕,用麻绳拴好,挂在身上。 别说残忍,生存,生活,总要继续。 不是谁都可以衣食无忧,闲时打坐念经。 进了林子深处,竟然看到了老虎的脚印,很大。 这是真正的老虎的脚印,虎子都不够这老虎的一巴掌。 万年拉着万青,召唤了虎子,小心的原路退出…… 到了河边的大石头下,拖着冻鹿,过河回山洞。 进洞前,砍了不少松枝,带入了山洞里。 此时,正是太阳落山,西面一片火烧云。 生火,有火光,就是安全的地方,老虎豹子,也不敢靠近。 “哥,翻过这些山,就是战场?那边还有一个国家,一望无际的草原?”万青随便起了个话题,想听万年说话。 ”那边就是大青国,游牧部落,很多部落。他们马快,总是到了抢了边界的过往的行商,也会抢了富足的村落。”万年语气总是淡淡的,不带什么感情,说起这些,更没有民族大义的激愤。 “现在镇守边城的还是李老将军么?他15岁骑马杀敌,百步穿杨,刀不落空。“万青就是想唠叨,这些日子一直沉闷,兄妹在一起,总想让哥哥哄着自己。“哥,我射箭,啥时候能无续发” “姑娘,别想着射箭!”万年故意板着脸,眼底一片宠溺,伸手抚过妹妹的包子头,抿嘴一笑“诗经背了多少?” “关关鸠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生常谈的一句,万青一直用这句来打发哥哥。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万年淡淡的念了几句,目光看着洞外的暮色,山影重重,暗黑浓浓。 “天实为之,谓之何哉”万青接下,心口一阵发紧。 “有长进”万年还是笑了,看着妹妹清澈的眸子。 “哥,我们一定可以生活的更好。因为,有你。”万青就势靠在哥哥身侧。仰望着黑黑的洞顶。 “收拾,睡吧“万年情绪冷落下来。 背负的太多,不敢承诺。 填了足够的树枝,火光明亮,山洞的温度邹然升高了几分,松脂的清香浮在山洞里,鼻端是春天的味道。 万青铺好了稻草,把兔子皮的大袄横盖在身上,闭眼。 虎子哼哼唧唧的挪了过来,拱开万青胳膊,大脑袋压了下来。 睡吧,睁眼就是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5镇上 晨光里,虎子隐隐有些不安,竟是不愿再去那边老林子。 万年见虎子如此,也不勉强,背了弓箭到了河边,低头看了一阵,就回了山洞这边。 当即招万青,“回去” 冻鹿捆在松枝上,打了两个套子,兄妹肩上各自套上,弓箭砍刀在手,胆色装了几分。 虎子暴戾,炸着毛,不离主人左右。这回路甚为凝重。 点了一根松枝,万青握在手里。 一路悄声,到了后山路上,虎子拧着屁股前后左右蹦达,毛平了,哼哼唧唧欢快起来。 兄妹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哥,看到豹子了?”万青扔了火把,擦了额头的汗。 “恩”万年也是一路紧张,里面的衣裳已经湿透。“河边还有老虎脚印” 后山路上,虎子又抓了山鸡兔子。 回到村里,遇到几个熟人。 “小秀才也是文武双全,竟打了鹿。”牛二眼馋的盯着那鹿。 “你们兄妹胆子太大了,这时候进山”辈分不低的孙老爷子一阵唏嘘。 兄妹二人只得笑说运气好。 快到家时,看到猎户邱老大。 邱老大和父亲称兄道弟,两家关系很好。 “有啥难处,和大叔说”邱老大心疼这两个孩子。 “邱叔,别过河,那边老林有虎,后山也进了豹子”万年说了山里的情况。 “你俩胆子太大!”邱大叔脾气急,声音高了几分。 “邱叔,我俩再不去了”万青赶紧认错。邱老大是实心眼的,万青父亲病重的时候,帮着抓药,跑前跑后。 “等开化了,大叔带你们进山。”邱大叔抚着万青的头发,眼里满是慈爱。 邱老大没有闺女,四个儿子,一直格外喜欢万青。 邱老大绕过万青万年,两手抓起鹿腿,把这只僵硬的大鹿抗到了身上。几个大步走到这兄妹的身前。 “我帮你们分了这鹿,你们也好多卖几个钱” 鹿骨,鹿筋,是药店收的。整张鹿皮也能卖上5两银子。 进了院子,万长先迎了出来,“邱叔!”也不管邱老大还扛着鹿,抱着邱老大腿,靠了上去。 万年只好扯过弟弟,一把抱了起来。 万吴氏听到动静,也出了屋子。 “邱大哥。”打了招呼。 邱老大看不上万吴氏,前几年和万老大进山打猎回来,都是万青烧水做饭。万吴氏太娇气了,一个村妇,养成这样。 万青抱了柴,直接进屋。 锅里还有肉粥,热了就吃。 在刷锅烧水,招呼万年邱老大。 手脚不挺,三个人就在厨房里喝了热粥。 一锅热水已经滚开,邱大叔就在这厨房,挥着刀子分鹿。 皮肉骨筋分开,是技术活,万年万青还没这本事。 万吴氏点了小灶,炖了满满一锅鹿肉。 “大叔要这个了”邱老大不客气,这一家子妇孺,确实吃不上鹿鞭。 万年早就包好放在边上,这一定是给邱老大的。”大叔,鹿茸,您也带走一只,另一只给爷爷。” 邱老大点头恩了一声,满脸笑。两个孩子都不是小气的,鹿鞭鹿茸卖到药店至少5两银子。要了鹿鞭就是邱老大仗着两家交情,万年张嘴就送了鹿茸,邱老大确实有些意外。 万青洗净了鹿筋鹿骨,已经分好了一包,捆了起来,是给邱老大的。 邱老大心里有数,打鹿需要运气。一年到头,也未必能碰到一次。 收拾妥了,邱老大这才洗了手脸,看到万青捆好的那包筋骨,执意只要一半。 “你们多卖几个钱”邱老大只会说大实话“明,天一亮我来接你们” 分鹿的时候,兄妹俩就念叨着正月十二去镇子上,邱老大有些不放心。 话说这时,已经是日头朝西。 “谢谢大叔了。”万年心里明白。 “我回了,你们俩忙吧” 万吴氏包了几块炖好的鹿肉,也放在了一边,给邱老大带走。 邱老大拎着两包,出了院门。 等到邱老大走远了,万吴氏,这才话多了起来。 “你舅舅身体不好,好物就给你舅舅送去吧”任何时候,这个家里好物件,万吴氏总是先想到自己的亲弟弟。 “都分好了,等下次在打到鹿吧。明天去镇子上,我去他家把驴车赶回”万年实在没啥好话。 “别再提那驴车!”万吴氏脾气又上来,看着儿子闺女油盐不进的样子,甩手回了东屋。 兄妹两人相视一笑。 小万长一直抱着鹿肉啃着,满手油,小大人一般的念叨“舅舅可不是虎子,吃了的不会吐出来。” 万吴氏听了这话,“都是混蛋东西!”“我这命苦啊,也不知道能指望了谁。” 万年趁着万吴氏闭门不出,包了鹿茸鹿肉,趁着天色还亮堂,抱着万长,拉着万青,出了院门。自然是送到爷爷家。 万老爷子塞给万年10个铜板,只说给外年买刀毛边纸。 儿媳妇是个不顶事儿不讲理的,孙子孙女确是懂事,童生长孙不提,9岁的孙女更是个把家过日子的,小不点也是有几分心眼的。 “舅舅家明天来了,您帮着把驴车扣下。”万长人小鬼大,把这驴车的事儿托付给老爷子。 听说这边打了鹿,那舅舅家明天肯定过来。老爷子心里也明白。 可是,已经分家的,儿媳妇这个德行,老爷子也是有心无力。 “爷,我闹,您帮我就是。”万长打了鬼主意。 老爷子看了这滴溜溜转着眼珠的小孙子,摸着胡子点了头。 万青万年,更是笑的欢快。 老爷子送到大路上,看着三个孙子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回家,眼圈还是红了。 老爷子最心疼的是老儿子大孙子。老儿子16岁,也不过是个童生。大儿子这些年明里暗里一直贴补着这边。 现今这孤儿寡母一家,看着三个孩子,这日子还能撑下去。 老儿子读书,只怕是没啥希望了。心里明白,只是舍不得,毕竟供了那么多年。好歹考上秀才,能在镇上下馆子教书,不用再回到这山村风里来雨里去。 且说万吴氏又闹了一场,嫌弃孩子送了鹿物给老爷子。怒气冲冲,捡了些肉筋给自家弟弟留着,这才上炕睡觉。 万青天不亮就起床,轻手轻脚把母亲捡出来的又收到大堆里。收了院子里的兔子皮,又到西屋,唤醒了万年,家里吃的喝的,全藏好,这一通收拾,天也就亮了。 邱老大果然赶着马车守在院门外,只露着两只眼睛,活像那土匪胡子。 万年忙着搬东西装车,万青烧火煮了一罐鹿肉粥,包了两块熟肉,抱着罐子上了马车。 接了村里大石盘边上住着的菊花婶子,这就直接上路,奔着镇子去了。 山村离镇子有些远,若是走路,也要半天。 马车脚程快,两个时辰,也就到了。 先把果子糖送到田家铺子,得了一两银子。又送菊花婶子到了谢员外家角门,万青把两块熟肉塞给菊花婶子,菊花婶子客气一翻,挥手告别,一直等到马车拐弯才进门。 三个人找了一家包子铺,要了两屉包子,让伙计帮忙热了鹿肉粥。 鹿肉粥的香气盖过了包子的味道,食客中,有个军爷忍不住了,直接做到三人的桌上来。 “这肉粥,分一碗。”摸了一角碎银子放到了万青面前。 邱老大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不愿意得罪军爷,瓦罐直接递给了军爷“都给您老了” 军爷也不客气,出了银子,得了肉粥,客气给谁看。 “镇子东头的成计,收山货价高.”算是给这三人指个路,参军的铺子确实收货价实。 “谢了军爷”邱老大拱手,一脸客气。 “鹿筋给一条,送信的差,腿脚落了毛病”军爷看到邱老大时不时看向外面的马车,就知道这马车必是这汉子的。一筷子捞了块肉进最嘴,鹿肉。果然是卖山货的,定有鹿筋。 邱老大嫌这军爷好占便宜。不说话了。 万年倒是觉得军爷虽说无礼,但也有几分和气,出了铺子,抽了一条鹿筋给了军爷。 “谢了小兄弟。”军爷接过鹿筋揣进怀里,低头从腿上摸出一把匕首,“和你换了,这匕首草原那边的。” 黑铁匕首,寒光凛凛,带着几分煞气,这刀子是背了人命的。 万年双手接过匕首,给军爷作揖行李。 军爷拎着瓦罐,揣了几个包子,大步走出铺子,头也不回的挥着鞭子骑马而去。 一个偶遇,一个插曲,谁也不会想到后来,如果万青早知道这个军爷会让自己前功尽弃,大好筹划毁于一夕……这是后话。 三人到了成计,卖了鹿筋骨,得了7两银子,一张鹿皮又单卖了6两。 兔子野鸡鹿肉,卖给了一家邱老大相熟的铺子,得了3两4钱银子。 万年又去了常夫子家里,送了一斤果子糖,一只兔子,2斤鹿肉。那家铺子给了角银,就是看到万年留下了鹿肉兔子。否则,怎么也会给上4两银子。 常夫子和邱老大说“这孩子不读书,是太可惜了。” 邱老大当即表态“再苦再难,也让万年读书” 常夫子说免了束修银子,每月给5个铜子,笔墨纸砚全供。只要万年继续来学堂。 邱老大二话不说,当即做主,“既如此,就拜托先生,万年这留在学堂,跟着先生” 回程,马车上,少了万年。 作者有话要说: 6第5章 回到村子,已经是天黑。 舅舅一家确实来了,没收刮到什么,只吃了饭,就赶着驴车走了 驴车当然没留下。 万长哭哑了嗓子。 看到万青,哭的更厉害了。 万吴氏一直沉着脸,一来,怪万长喊万老爷子帮忙为难自己弟弟,二来,怪万长胡闹,让舅舅家没脸。 三来,当然是怪万青把本留给舅舅家的鹿肉筋骨都带走。 更让她生气的是,翻遍了家里,竟然连个兔子都没有。一夜之间,家里就像招了贼。除了灶上那半盆鹿肉粥,竟然是什么吃食都没有了,娘家弟弟一家6口,没吃饱肚子。 “卖了多少银子?”万吴氏不等万青喘息,直接问了这一趟去镇子买山货所得。 万青没搭理母亲,拉着弟弟到了厨房,烧水。 家里少了一个人,这位母亲,似乎毫不在意。 “银子交上来!“万吴氏跟到了厨房,凶气十足,浑身上下都是暴戾。 “哥收了银子”万青看到水缸已经见底,语气里冷冰。“万长看着火”温声祝福了弟弟,提了木桶去了后院。 万青力气不大,一次只打半桶水,提上来,两手拎着,摇摇晃晃倒进缸里。往返了几次,这才打了半缸水。 肚子一直空着,眼前有些发黑,万青顺势蹲了下去。定了心神……好半天,才站了起来。 虎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贴着万青,立起后腿,前爪子拍到了万青头上,这是虎子给万青的安慰。 万吴氏还在生气,坐在灶前的板凳上,就算是烧火吧。 万年迈着小步子,拉起万青手,眼泪更多了,只是无声。 生活这么不容易,生气都是多余。 强挺着吧。 吃食都在棚子的柴堆里,万青提了半袋子糙米,犹豫了下,终究是没取熏骨头。娘在气头上,这时候把肉骨头给虎子,娘会喊一夜,落了病,还是要银子抓药,省省银子吧。 淘米下锅,炭火底子烧着,不用在填柴。 先前舀出了半盆热水,加点凉水,正好洗澡。 小身子扁平,瘦骨伶仃,真不知道这小身体哪来的力气,坚持了这么久,不病不死,不累。 还上里衣,穿了棉裤棉袄。招呼万长吃粥。 身上终于有了力气。 万年不在家,万青就住在西屋。热坑。 万青不在家,万吴氏也会烧炕做饭。 *************************************** 转眼间到了二月,河水解冻,雪也化了。 村脚小河南边有两亩水田,是时候翻地,等到四月插上稻子。 家里地少,往年翻地都是父亲。 万青实在发愁,去那片地上转了几次。看到了爷爷,老爷子一直念叨“别愁,等几天,爷帮你翻地。” 老爷子身板还好,但是,老爷子是三口人的水田,有4亩多,恐怕他自己的田,都翻不过来。 二叔二婶也在翻地。二婶看到万青,只是笑,不多话。 村里人说起这些,都当笑话。年轻力壮的媳妇,常年喊着生病,除了自已做饭,竟是连院子的草都不粘手,当家男人走了,人家还是这性子。倒是10岁的闺女家里家外忙活…… “人家那是福气,儿子是童生。闺女能干。吃喝不愁。”刘三媳妇撇着嘴,和一起翻地的妯娌说。 “那三个孩子性子都随了老万家,尤其那闺女,真是个好孩子。”刘二媳妇插了一句 “过三年就能说亲了。听说那闺女跟着他哥读书识字不少。”刘老五摸了一把汗,说了一句。 “轮不到你惦记,那闺女模样性子都十足的好,邱老大媳妇眼珠子都盯蓝了.”刘大媳妇抿着嘴笑,顺便打击刘老五。 声音不大,奈何田里空旷,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这些话,在这个古时候,是不该万青听到的。 七岁不同席,女孩子9岁,不该抛头露面。 万青倒是想养在深闺里,看书绣花,抚琴。哪怕是低门小户,也可以躲风避雨,享受几分福气。家里有个足不出户的娘,在养个足不出户的闺女,等着别人收尸?? 万青不由苦笑。看着自家两亩水田,更是不痛快。 明天一早,就来翻地吧,不种田,这一年吃什么。 翌日,天还没亮,万青就爬起来做饭,装了一囊水,抗着铁钎出了门,虎子跟在是身后。 早春,清晨还冷。 万青拼了命的一钎一钎挖着湿土,手上血泡一片,待到阳光暖起来,竟然也翻了一分地。 脚底冰凉,鞋子已经湿透。就此收手,扛着铁钎,喊了虎子,回家。 还没走出水田的小路,看到爷爷。 “你这个孩子”万老爷子也是无奈。“爷爷帮你翻地,你别着急” 说把,拉过万青的小手,看到那一片血泡……万老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爷,我慢慢磨工,稻秧插秧您帮我家就行。”不是不领情,只是,不想爷爷为难。 “唉------”万老爷子捡起铁钎,一脸愁苦的走向了他家的水田。 *********** 万青翻地的消息长了翅膀一般,村里男女老少都知道了。 最先找上门的,是万青的三叔。 “青丫头,明天三叔三婶给你翻地去,你别下地了”三叔说话痛快。 总不能因为这个嫂子,真的不管侄女。 “三叔,您家里地多。等你忙完了,在帮我”万青领情。 “三叔在忙,也不能让你一个丫头累死累活伺候这二亩地”血浓于水,怎会不心疼自家骨肉。 万青不知道再说啥,拉三叔进院子,三叔脚下不动。 万吴氏在屋子门口,看着女儿和小叔子说话,她不打算出门,也不会和三小叔子说什么。 三叔安抚了万青几句,抬脚就走了,都没进院子…… 下午,邱老大牵着马车来了,就在门外喊“闺女,带上吃食,翻地去。” 万吴氏看到,出了屋门,高声说着“谢谢邱大哥” 邱老大恩了一声,不再说话。 等到万青带着农具出来。邱老大赶着马车直接往河边走。 到了河边,邱老大媳妇带着两个儿子,跟上了马车。 万青喊了婶子,邱老大媳妇拉着万青的手,眼里就掉了泪。 "婶子忙着挑种子,忘了你家的活" 两个大人,两个半大小子,分了活,利落的干起来。 万老爷子从自家地里走了过来,只是看着,不说话。老爷子心里难受。 邱老大朝万老爷子喊“大叔,等收拾了这块地,我在帮您。您那点地,半天就完活。” “好,那就等你帮我这个老头子”万老爷子痛快接话。 万老大活着的时候,邱老大也这么帮衬着。 那时候,万老大有马,有驴。万吴氏也不敢说三道四。 作者有话要说: 7便宜舅舅 天气渐渐暖和了些,田里也有了新绿。 万青的生辰到了,三月里,大山反青…… 10岁了。 搭着邱老大的马车,又去了一次镇上,看望了哥哥,送了常老夫子两只熏兔子干。 买了三袋子糙米,两斤盐,10斤油,扯了七尺青布。 回程的路上,邱老大逗万青“你手里也有十几两银子,咋还舍不得添置。” 万青知道是邱大叔的玩笑,但笑不语。 走到东十里铺,遇到赶着驴车的舅舅家。 那舅妈竟然挡住了邱老大的马车,凑上去就看车上的东西。 邱老大寒着脸,鞭子抽的山响。 “邱老大,我家外女年纪小不懂事,您还白活了这把年纪?”这位舅妈仗着邱老大不敢打女人,竟然教训邱老大来。 万青知道这舅妈是啥意思,冷着脸说“若是不搭邱大叔的马车,您家这外女还真是进不起这镇子。舅家这全家长脑袋的都坐着驴车,恐怕是忘了这驴车是我家的!”万青声不大,实在没那么大嗓门,底气在足,音量不够。 “哎呀呀,你个死丫头,没皮没脸的东西.”舅妈被万青的话刺到了,扯着嗓子骂了起来。 “赖着我家马车不还,舅家皮脸都长驴身上了?”万青气的全身发抖,这是第一次和舅家争执。 邱老大又一鞭子甩的山响,把万青这便宜舅妈吓了一哆嗦。毕竟是外人,没办法言语。 “这驴车,是我家买来的,你娘卖给我家的!”舅妈明显底气不足,说这话时,眼里躲躲闪闪。 万青实在懒得在说话,和邱老大说,“大叔,赶路吧。” 邱老大凶光外露,唬的万青那个便宜舅舅赶着毛驴让了路。 小毛驴冲着万青哇哇叫了几声,原来也是个认识旧主的。 “青妹子,你这姑娘家家可不能这么和野跑,注意点脸面”大顺子阴阳怪气的喊。 多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这些话。 万青抢了邱老大的鞭子,蹦下了马车,一鞭子甩了过去。 “都给我滚下来!” “想着给你们留点脸面,你们倒还占了理了!” 邱老大一肚子气,就站在万青身后。 “你个白眼狼的小贱人,还敢抽你表哥!”那便宜舅舅挥着鞭子走了上来,瞟见万青身后的膀大腰圆一身戾气的邱老大,终究是鞭子没敢抽出去。 “这个驴车,我要带回家。”万青声音还是不大,一字一句,坚定无比。 任何时候,总有一类人,不知进退,得了便宜还要再寻便宜。 万青忍得太久了,那位娘亲的面子,终究是顾不得了。 三步两步,走到驴车前,从袖子里摸出那把匕首,割断了缰绳,毛驴认得旧主,温顺转身,另一侧的缰绳就带到了万青眼前,万青手快,一把,又割断了。 待到便宜舅舅这一家人反应过来,万青已经牵着毛驴走过了驴车。 “哎呀!劫道啊!”便宜舅妈嘴里喊着,扑了上来,小毛驴后蹄子一抬,踹了个实诚。“娘啊!” 便宜舅舅一鞭子甩给万青,邱大叔一把拎了那萎缩汉子的脖子,另一手抓住他没伸出去的胳膊……只听得鞭子响,并未打到万青身上。 万青趁机把小毛驴栓到了马车椽子上。 左手鞭子,右手匕首。红着眼睛,竟是也有几分煞气。 “又本事就去找你们那妹子,她敢说卖了驴,我就卖了她!”万青这大逆不道的话,说的斩钉截铁! 邱老大放开万青那便宜舅舅,“你们家里事儿,我不管。谁敢和我侄女动手,我可不能看着!” 邱老大也是远近出了名的横着走的。便宜舅舅一家破皮无赖,确实没胆子造次。 万青眼睛还是红着,看着便宜舅舅一家被邱大叔镇住了,随即上了马车。 邱老大挥着鞭子,赶着马车,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了很远,便宜舅舅一家还在那么站在车边上,姿势都没变。 “这算是什么亲戚!”邱老大愤愤的说。 万青也回过神来,刚刚实在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这小毛驴就这么带了回来。 “邱叔,十里八村都知道的,我娘就是这样。”没有家贼招不来外鬼,万吴氏那做派,恨不得把身家性命都贴补给娘家,这便宜舅舅行事作风,都是那万吴氏惯出来的。 “走嘞”邱老大喊了一声调子,高头大马带着旁边的小毛驴,铃声分外悠扬。 “丫头,你那舅舅一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还真能把你娘卖了不成?”邱老大终究是想起了万青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能由着她?”万青嘴角微微扬起,颇有几分大当家的气派。 万青已经打定了主意,这门亲戚必须断了,否则,这日子没个过好,若是再由着母亲那心意,除了卖掉母亲,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进村的时候,虎子先迎了上来,后腿用力,直接蹦到了马车上,坐的一个气定神闲。 进村的时候,虎子先迎了上来,后腿用力,直接蹦到了马车上,坐的一个气定神闲。 万青摸着虎子的狗头,口中呢喃“小黑回来了,你俩做伴,咱家的日子一定能好起来.” 邱老大把车直接赶到万青家门口。 万长跑了出来,边跑边喊“大顺懒猪来告状了,娘说要打死你。” 万长的话刚落地,万吴氏就和大顺从屋里走出来。那大顺一脸得意,万吴氏瞪着眼睛,伸手就要打万青。 万青闪身躲了过去,低低的问了一声“娘?” 任谁都看得出万青眼底那失望至极的悲伤。 终究是无望了,想着母慈子孝,想着那天三十晚上的承诺。 “你咋把毛驴抢了回来,你舅舅一家推着那驴车走了40里地,你舅舅累的咳了血!”万吴氏状若发狂。 “这驴车,他家给钱了给了多少?”万青冷冷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在场的每个人的耳朵里。 “给钱了,10两银子”万吴氏理智气壮。 “把银子给我!”万青丝毫不让。 “你还想当家拿银子,你还要卖了我?”万吴氏想起大顺子的话,又一股火气冲上了脑子。 “把银子拿出来!”万青给这位母亲最后一次机会。 “用完了!”万吴氏看着闺女这脸色,听着这声音,一时有些心虚。 “交不出这十两银子,你和大顺子一起走。”母不慈,女不孝。本就不多的感情,挡不住一场又一场欺骗后的怒火。 “你这个畜生!”万吴氏口不择言。 “这个家,姓万!”万青字句咬的清晰。 万吴氏浑身哆嗦,索性做到了地上嚎啕大哭。 “你是走是留?”万青声音结了冰。 大顺子顾忌着虎子,不敢言语,扶起坐在地上的万吴氏,“青妹子,你当我姑姑娘家是死人不成?” “滚!带着你姑姑走!”万青不客气,手上的棍子随时可以砸过去。 万长滴溜溜的大眼睛,转了几圈,突然插话,“娘若是走了,舅舅家就不会再来了?”一张笑脸满是雀跃。 “小三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万吴氏听到小儿子的话,哭的更是热闹。 “娘,你走吧,我有空去看你。”万长的小心眼里,只要这个舅舅在不来,什么条件都可以。 万吴氏,哭了一阵,终究是累了,看着自己的娘家侄子,缓缓说道,“大顺,姑姑当不起家,不做主了。以后,更是如此。” 终究是要选择的,自己的亲弟弟一家子什么德行,万吴氏很清楚,她真的去了那个家,只能再嫁,不过是被弟弟换几两银子。 “姑姑,你等我爹来了再说吧”大顺心下有了算盘,等着他爹一来,家里人齐了,闹腾起来,卖了万青这个死丫头,这个家,什么都是自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8万老爷子 邱老大看着这院里闹的一场,听说万青舅舅家要全到,也不管马车上拉着粮油,小毛驴也带上,赶车马车去了万老爷子家里。 万吴氏这个妇人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嫁过来第一年就闹腾分家,第二年生了儿子,更是飞扬跋扈,这几年下来,愣是和万家断了关系一般。 村里妇人,没有与这万吴氏交好的,哪怕是邱老大的媳妇,也是对万吴氏唯恐有了关系、 到了万老爷子院子,邱老大大致是说了路上遇到万青舅舅家的事,老爷子当即火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万老爷子压根就不是泥人,六个儿子,都给盖起了房子,老六在镇子上读书,山里人家,愣是供出个小秀才,这万老爷子岂能是泥人? 坐着邱老大的马车,顺路喊上了万老二,万老三。到了万老四家门口,老爷子只喊了一声“那落魄户吴家骂你侄女是野女娃!” 正在院子里种菜的万老四,拎着锄头就上了车。 这邱老大的马车没走多远。 万老二媳妇拉着万老三媳妇,手里都拎着扫把,一路小跑着追了上来。 ************** 万老二家里两个儿子,万老三家里就生了一个儿子,万老四刚结婚一年更是没孩子。 万老大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分家另过,也是极尽所能的帮衬着兄弟。 所以,这么多年,万家举家上下,男女老少都忍着这吴家。 而今,竟然骂万家三代老少唯一的女娃万青,这吴家真真惹火了万家。 万老爷子进院看自家孙女没吃亏,至于万吴氏,万老爷子懒得看她半眼。 万家老少到齐了,就在这院子里等着吴家人过来。 大顺看这架势不对,想跑,被万老二媳妇万老三媳妇一边一个拉住。这两位婶子说的好听“大外甥,坐这里歇着,别着急走” 等到掌灯,万青那便宜舅舅拉着那板车才进了院子。 甭管咋样,先给吴家人都倒了一碗热水。 万老爷子就坐在凳子上,等着吴家人闹腾。 吴家人这么多年无视万老爷子,从来就没见过万家人聚的这么齐全。 万家这四个成年男人,个个膀大腰圆。那两个媳妇看着就是个手脚俐落的。 “亲家,今天咱倒是说道说道,我这孙女咋就被你们骂了。”万老爷子气势做足,稳稳开口。 万青那便宜舅舅不敢说话,倒是那舅妈咧着大嘴唾沫星子飞溅,扯着嗓子就喊“这一个丫头片子,不老老实实在家里带着,整天四处跑,玩刀耍枪的,说什么当家作主,还要卖了娘。我当她是外女,这才提醒她几句。” 这便宜舅妈喝了口水,像模像样的摸出帕子,擦嘴…… 继续说“舅舅教训外女,还不行了?” 万老二媳妇呵呵冷笑了两声,斜盯着这吴家妇人就接了话,“我们万家寒门贫户,没得那么多规矩。他邱大叔是我家大哥的结拜兄弟,带着我家青丫头去镇子上,还成了四处跑?当我们万家没人了?你吴家的规矩就是教训闺女一嘴一个贱人野女娃?” 万老三媳妇抚着万老二媳妇的胸口,“二嫂别生气。他吴家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和他家讲规矩,那不是让十里八村都笑话。” 说罢,扭过脸,对着吴家这妇人,笑着说,“按理,您是舅妈,我是婶子。咱都是疼着青丫头。就算是青丫头犯了错,咱也不能骂不是。” 万吴氏在一边坐着不开口,眼前公公叔子妯娌都在,都说是为万青出头,万吴氏一肚子话不敢说,本就是她自作主张把驴车给了娘家弟弟,三个孩子不干,只能说这驴车是卖给了娘家。 万吴氏更是明白娘家人生的什么气,这三年,万青把着里外,娘家人每次来都占不到啥便宜,而今,万吴氏手上摸不到银子,更是贴不上娘家丝毫,正月里那鹿肉,让娘家扑了个空,娘家早就对这三个孩子不满。不敢和万年闹起来,半路看到万青,以为捏了软柿子,谁知道,万青那是个发起脾气要卖娘的…… 那便宜舅舅好半天才开了口,“万青这丫头,要卖了娘。你万家宠着小姐,我吴家可不受这个气!” 万老四接过话,“你吴家娘亲舅大,骂了青丫头,你吴家的姑奶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院子里草都不认识,青丫头把持这个家,上山翻地,家里家外,都扛了起来,挨着你吴家骂,还不能委屈?终究是孩子,别说只说卖了娘,就说着卖了我家老爷子,也就是个童言无忌!” 万老四是脾气最大的,嘴上不饶人,拳头也不放人。 “青丫头,你说句话,爷豁出一把老骨头,也帮你做主!”万老爷子直接表态,天理地理,孙女的理最大。 自从爷爷叔叔婶子进门,万青就知道这事闹的好。万青就等这老爷子发话呢。 “爷,我爹这么走了,他最对不起您。”万青先把爷爷抬得最高,一句话,表明自己身为万家子孙的立场。 “爷,孙女就是想扛起这个家,让哥哥好好念书考得功名,让弟弟壮实的长大。”万青最简单的心愿,这个家,哥哥弟弟。 万青说了话,眼睛看着那位亲娘万吴氏,“娘,您今天也说明白,这个家,您到底是走还是留?” 万老爷子心里欣慰的很,面色也缓和了几分,孙子孙女都是明眼的孩子,家里形势,对家里形式有了决断,都是顶门立户的万家子孙。万老爷子欣慰,底气足啊。 万吴氏没想到女儿竟然又问出了这番话。眼睛睁的大大的,站起了身子,直接倒了下去。 “你这是什么孩子,你是想气死你娘啊.我这苦命的妹子啊。”这便宜舅妈哭天抹泪的挤到万吴氏身边。 “大嫂啊,大哥这一走,确实让你日子艰难。孩子是心疼你,怕你陪着她们受苦。”万老三媳妇也跟着哭,句句说着万青懂事明理孝顺至极。 万老二媳妇进屋就取了针线盒子,举着纳鞋的大针,喊着“都让开,扎人中。”这大针,扎哪里不疼啊? 万吴氏一听这话,眼睛动了动,就势坐了起来。 “闺女,娘不走,娘留在这个家。” 万青冷笑了一声,“娘,你可是考虑好了?” “闺女,娘这辈子都不走,守着你们三。”万吴氏心底是绝对不想离开家。 “您亲口对吴家说吧。”万青把话扔了过去,有些事情,不用说的太明白,始终,都给万吴氏留着脸面,她的娘家人可曾吝啬了脸面? “哥,嫂子,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孩子大了,你们就别操心了。别让孩子误会。”万吴氏这些话也是给了万家交代,以后吴家再来说三道四,可就别怪万家不客气。 “这驴车,是我家买的!”鼻涕一脸的三顺喊了出来,这时候,这小子还惦记着驴车。 万青冷眼扫了过去,又盯着那位娘亲万吴氏。 “三顺,你家是说买,姑姑也答应卖给你们了,可是这银子你家一直没给姑姑啊。姑姑家里没了顶梁柱,没银子咋过日子?”万吴氏一直用眼角余光瞄着她的闺女万青,她清楚,这个时候再说驴车是吴家的,这闺女肯定撵了亲娘。 何况万家人都在这里看着。 便宜舅舅听这话就彻底明白过来“好好好,我这个舅舅碍眼了。”本想说着断了关系,心下又盘算起来,好歹妹妹还是惦记娘家,“亲家啊,我这也是心里有外女。您就别计较了。这驴车,我也就不买了。以后亲家有啥事儿,别客气。今天咱就不说了,不说了。我家里还有事儿,这就回去。” 别管说啥,妹子家肉不断,好歹还能来打个牙祭。便宜舅舅从不放过便宜。 吴家大小就这么呼啦聚成一堆,竟还是客客气气的告别,大大方方的在夜色里出村…… 送走了这吴家,万老爷子冷眼看着万吴氏,低着声音说“大儿媳妇,你护不住青丫头,还有我这老骨头。” 说罢,就对着三个儿子说,“回吧!” 出了院门,还说着“万家哪一个孙子,受了委屈,我这把老骨头但凡有一口气,就不能忍了去!” 夜色宁静,万老爷子这一路走的最为轻快,身子骨竟是比年轻时还要硬朗几分。 孙子孙女都出息了,万家何愁不荣光。 作者有话要说: 9第8章 小毛驴一直在万老爷子那边,万青说,借万老爷子用,家里农忙时,也能干点活,只要别把小黑累着。 “爷,我那舅舅能放过小黑?”万青问一直拒绝接受小黑的万老爷子。 ”爷,我用小黑,就喊您,您也知道,我不会套车,我娘更是个啥也不是的,小黑在我家里,确实是享清福。” 万青一阵闹笑话,乐的万老爷子老泪横流,心酸,心甜,心疼…… 小毛驴就这么暂住在万老爷子家里,插秧时帮了万家很大力气。 虎子总是招惹小黑,隔三差五就去万老爷子家里调戏小黑,万老爷子孤身一人,闲下来就和小黑虎子唠叨,虎子竟然对万老爷子有了几分感情,抓了兔子野鸡给万老爷子送礼。 万吴氏果然是彻底不在闹腾,虽说还是整日里不出门,却也把持起针线,给万年万青万长各做了一身新衣。 日子似乎真的好起来。 ********************** 开化后,邱大叔他们几家猎户就开始进山,后山被严严实实的扫荡了一场,确实有豹子,还有落单的狼。只是,都被猎户追回了河那边的老林子里。 只要不过河,不去山洞那边,后山南面还是安全的。 所以,抓住春天的尾巴,万青及时的收拾起后山的这片地,有三亩多,万青种了花生豆子南瓜谷子。 万青喜欢踩着露珠去后山转一圈,捡点蘑菇野果子,挖些常见的草药,溜溜达达就到了自己这块混种的这片地上,每天用小镐刨一块荒草片子,这地,越来越多。 耕耘,收获,谁说不成正比。 虎子还是喜欢一头扎进林子,追兔子咬鸡,运气不好,舍得满口血,也叼只刺猬扔到万青前面,显示自己的功高盖主。 其实,万青这一年,不喜欢进山,自从冬天里后山林子里看到豹子,万青一直害怕,没饿死,没冻死,这小身板喂了豹子,岂不是委屈了这一次穿越得来的重生,如此死法,恐怕阎王爷也会骂上几声活该自不量力。 日子要过下去,蘑菇野果子,草药,都是铜子啊,座山吃空绝不是万青的活法,既然座山,那就要吃好吃饱。 万长吵着和姐姐一起去后山,万青严词拒绝,毕竟才四岁的小人,万一遇到什么,万青未必有足够的力气抱着这小不点逃生。 所以,一直都是万青和虎子,就这么追着晨曦,赶着暮色,在后山里守着那一片天地。 转眼,进了夏天,虎子抓的兔子野鸡必须立即收拾好了,在炭火底里闷熟,抹盐,在用松木火熏透,挂在阴凉处风干,这就是冬天里全家的肉食。 万青不能在后山磨蹭一整天,只好少少干点活,趁着太阳还不毒辣,就回到家里。拢起火堆,架上大锅,烧水。这边就收拾兔子野鸡,剥皮,去内脏,洗净了,用新鲜的薄勒叶子包好,外面抹上厚厚的一层泥,埋进火堆的炭火底子里。趁着滚水收拾皮子。然后,做饭。这夏天,谁愿意守着火堆讨日子? 等到吃了饭,洗了碗,那火堆里的食肉也是熟透了,趁热抹盐,手上满了丝许,就能烫出水泡。 这还没完,燃尽的火堆上加些松树枝,只凭着炭火底子,让松枝慢慢的燃烧,浓浓的带着松香的烟就可以熏着这些肉食。熏到日落,这肉表皮干透,一层厚厚的油脂包裹着。直接放在阴凉通风处挂着吧……挂的干透……这就是万青的秘制熏肉。 记得最初做这些时,万青只是在厨房的灶堂里塞生肉,就着灶火烤,烤得手都快熟透了,这才做出一只油脂包着肉的兔子挂在了后院的小树上。 那只兔干,虫子不粘,也不怕日久…… 万老大很是惊奇,万青解释说,是忘记了。偶然,忘记了,挂在了树上…… 这世界哪里有那么多偶然,巧合,终究是遮掩着来处。 反常即为妖,万青惜命。读书识字,都是照着万年的轨迹,幸好万年是个聪慧的,万青的聪慧也是理所当然。 终究活的小心翼翼,寸寸艰辛 ************************** 这忙碌美好的日子,悠扬快哉起来。 六月里,万年回家,坐着马车回来的,带棚子的马车,镇上大户人家才有的马车。 跟着万年一起来的,是边城郡守的师爷楚大海,原来,是要万年去给郡守的长公子做伴读,竟然是常老夫子推荐的。 无法推却。 这大半年过去,万年越发沉稳,也许,他已经谋划了未来,一步一步走下去,没得选择。 万青不是很放心,伴读和小厮有些区别,却也是多少受着委屈的。 不求攀附仰仗谁,只要这脚踏实地的日子,平静简单的过下去。 楚大海说,郡守家长公子比万年大一岁,也是考过了童生。常老夫子信里说万年聪慧勤奋,若不是父亲仙去,今年稳稳考个秀才。 郡守家长公子的先生是常老夫子父亲的学生,正因为这层关系,这伴读才到了万年的头上。 如此说来,这伴读倒是去得。 重要的是,万年已经决定的。 楚大海受郡守委托,对万年查看的细致,这一次跟到家里,就是想看看家境,家人的品行。 普通的山户人家,里外还算干净,母慈子孝,兄妹互敬。 楚大海很满意。 这一家人,倒是进退有度,勤劳质朴。 万青奢侈了一把,蒸了白米饭,炒了一盘肉片蘑菇,用瓦罐炖了野鸡兔子山珍煨,清炒一份山菜,拌了一盘小萝卜。又做了青瓜鸡蛋汤。摆上桌子,招待楚大海吃饭。 楚大海吃的很是满意,这山里吃食竟是精致。 临行前,万青还是有些不放心,硬塞给万年5两银子,穷家富路,若是有些变化,万年还能回家…… “哥,照顾好自己。”万青如是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10第9章 九月,收了稻子,交上了税负,竟然还有300多斤。 后山的谷子也有300斤,花生收了150斤,豆子200斤。 算下来,来年在不用买米。 万青很是满足。 万青继续忙碌,南瓜要切成丝,晒干。南瓜子也要晒干。 打谷子打稻子,都是万老爷子帮忙操办的。 万青想着冬天送过去干菜,索性带着虎子在后山晃悠一整天,枣子,山楂,秋子,统统摘下装进背篓,山蕨菜,地黎,山蒜,也统统挖来。见到鹌鹑,万青也能追着抓,那副弓箭竟然也射了几只兔子。这一年大概是家里顺心,万青个子拔高了不少,力气见涨,能背上60斤。 在冬天里,如果还想吃饱穿好,那就不要放过秋天。 邱老大总是说万青操心太多。 看着万青小打小闹的在后山晃悠,终究决定,带着万青进山,顺便喊了万老三万老四,万老四身体好,胆子大,冷静沉稳,手黑,万老三虽说有些面,但是老实,不会乱跑,力气不小,能背200斤的粮食。 万青为这次进山激动着梦里都在追着鹿跑。 万老爷子搓了很多麻绳,放在里万老三的大背篓里。 万青抱着父亲留下的各种刀具,让三叔四叔随便选,私下里把小匕首带在身上。 大弓,给了万老四。 大刀万老三插在了腰带上。 虎子当然跟着去。 邱老大说,带上虎子就相当于带上了一个老猎手。 其实,邱老大一直想带着虎子进山,甚至想把虎子讨过去。 还是老规矩,天黑前到达山洞,但是,这一次确是要穿过河那边的老林子,一直走近深山。 万青更激动了,怕背篓太重,磨破肩膀,咬牙毁了万长的一件棉袄,做了,做了四个肩垫。 跟着三个成年男人进山,万青确实有些拖后腿。 万老三着急,把万青扔在背篓里,虎子格外欢实,一年里追兔子咬野鸡的日子,委屈了虎子,当年虎子是进深山,追野猪,咬狍子的。 到了山洞,天色还早,一行人到了河边,还是在那大石头下面,万青生火,河里鱼肥,万青抓了两条大草鱼烤了,捡了蘑菇野菜煮了一罐汤,就着荷叶包裹着米饭团子,这几个伟大猎人先吃了个饱。 到时虎子叼着兔子出来,扔下兔子,就冲着烤鱼吭哧,邱老大直接给虎子一条。 进了林子,万青手脚不停,各种果子都扔进布袋子,装满一布袋就倒进背篓里。 万老四和邱老大实在看不下去,”青丫头,咱是打狍子打鹿,不是摘野果。” 虎子一直没有警惕,这林子里定然是没有大猎物。深走了一些,只看到狍子鹿的粪便,也看到了野猪粪。 邱老大和万老四商量后,决定在往林子深处走,若是遇到狍子野猪,打了再说,终究是三个大男人,还带着虎子,小丫头也是能放箭的,就在这林子里过夜,也不是太难。 这一走,虎子有了发现,一行人追着虎子走,发现了狍子,还有几只鹿。 噤声,上弓,各自占据了有利点,万老四邱老大放了两箭,射中了两只鹿,万青放了一箭,落空。 虎子突然在灌木里蹦出来,咬住了一只狍子的脖子……现场彻底混乱…… 万老三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过去,大刀派上了用场。万老四邱老大继续追那两只受伤的鹿。 万青也靠到万老三那边,这吃狍子彻底倒地起不来了。虎子带着两人去找邱老大,临行前,还特意尿了一圈做了记号。 深山老林,很容易走散。 虎子先找到了邱老大,那鹿还在跑,明显体力不够,虎子追上去,拖住,邱老大一刀,就把鹿放倒。 拖着鹿,找万老四。 三人竟然不知道往哪里走,虎子,突然炸起来毛,匍匐着向前走,邱老大搭弓,万青也拉开了弓,在一个坡下,看到了万老四,他竟然真的打到了鹿。只是,他前面不远处,有一只豹子。 三人慢慢靠近,那豹子一直不走。 虎子呜呜的冲着万青,顺着虎子那边看去,原来,还有一只,就在万老四背后,有些距离,却也只是瞬间的十几步。 邱老大也看到了,虎子突然蹦了出去,直接扑向万老四背后的豹子,那豹子受惊,不躲不闪,一转身扑向了虎子。 邱老大一箭放了出去。万青捂住了眼睛…… 万老四也放了一箭,倒是只把那只豹子逼退了几步。 万青不敢看虎子,不管是豹子还是那一箭,但凡伤到虎子,万青不会原谅自己。 万老三拍着万青的背,“虎子没事,邱大哥伤了豹子、。” 万青这才挪开了手,看向虎子……邱老大又是一箭,豹子躲开,虎子趁着豹子分神,又扑了上去,咬了豹子后腿,万青潜意识里一箭射了出去,竟然射中了,而且是豹子的后颈…… 邱老大又一箭过去,那豹子终究是嘶嚎倒地,虽说挣扎着站起,终究是瘫倒在地上。 万老四前面那只豹子哀嚎了几声,终究是离去。 这两只豹子大概是夫妻吧,很不幸,遇到了这三个半猎手。 虎子一直炸着毛,和那只已经无力站起的豹子对峙…… 丛林生存法则,只能是以命相抵,悲天悯人在这里只能是屁。 万老四在那里一直没动,待到那豹子消失了林子里,万老四才出了声“差点吓的老子尿裤子。”拖着那只鹿就奔着虎子走过去。 都在靠近虎子,虎子摇头晃尾的神气起来。 “虎子这是成精了。”邱老大不由感叹。 万青摸摸鼻子,还在想着那一箭怎么射出去的。万老三也回过神来,拎起万青几个大步追上了邱老大。 他第一次打猎,打到了豹子,虽然他只是一直看着…… 这豹子,扔到了万老三的背篓里,坐实了万老三对豹子也出了大力。 邱老大有些担心,只怕这林子里过夜还是不安全,点了松枝,背起猎物,摸着黑,往外走,虎子走在最前面,貌似领路,又貌似带头老大。 作者有话要说: 11第10章 回到山洞。 三个大男人还是兴奋不已。小半天就打到了豹子。这三位猎手,绝对是这十里八村最好的猎手。 万青一直缓不过神来,那一箭,神箭。 虎子路过那大石头,还记得叼上兔子,最为理智冷静的竟然是虎子。 两只鹿,一只狍子,还有一只豹子,这一趟进山,已经赚大发了。 邱老大扛着鹿拖着狍子,到了这山洞,竟然问万老四,“这狍子是我一直拖着?” 万青貌似没出力,走了十几里林子,一直在大人中间…… 没出力的万青,自然是手脚利落的生火。 火光照亮山洞,万老三背篓里的豹子,那一身皮毛,,果真是金钱…… 万青的那一箭,彻底引发了三个大男人的重视。 这真的是蒙的,实在是蒙的,打鹿都落空,何况是一直扭打的豹子…… 万青如此解释。 万老四很大气的说了一句,“我们万家唯一的丫头,是祖上积德玄女转世。” 邱老大摸着鼻子不在说话。 万老三对自家兄弟如此夸耀,也不好再说什么…… 虎子趴在万青脚边,眯着眼睛睡了过去,显然对这三个兴奋的汉子不感兴趣。 万青顺势躺在身下的稻草堆里,睡吧,睡吧,那一箭确实是蒙的。 ………………………………………… 万青睁开眼睛时候,虎子啃着狍子肉。 邱老大已经分好了狍子,万老三万老四烤着狍子肉。 这老哥三已经定好分配,所有猎物全部卖掉,银子分5份,虎子出了大力,算一份。 回程,万青的背篓里,只有一只野兔,和那些山果子。 万老三扛着豹子,万老四,邱老大都各自扛着一头鹿,背篓里都有狍子…… 进了村子没多久,小村里就传开了打了豹子的消息。 两只鹿不分,豹子也不分,抬上邱老大的马车,老哥三直接去了镇上。 ******************** 很多年后,万青还是会想起这一次进山打猎,那一箭,神来之笔…… 说起儿子学武的天赋当然是源自万青的优良基因。 ******************* 这一次豹子就卖了200两银子,两只鹿卖了100两银子。 万青坚持四家平分,各自得了75两银子。 赶在下雪前,又进了几次山,万青仍然热衷于收集野果子,那四条垫肩,竟然没用上一次。 打到狍子,鹿,野猪,在没遇到豹子。 最后一次遇到三只狼,虎子受伤,伤势不重,却也让大家心疼了很久。 虎子伤好了,一场大雪下来,就是冬天。 ********* 便宜舅舅仍然到万青家里搜刮,没有驴车,也是人多力量大,带走了几十斤米,几条兔子干,十几斤狍子肉,。 万青把家在严,仍旧躲不过万吴氏对娘家兄弟见缝插针的亲情,只要有度,万青并不会拦得太紧。 万年来信,过年回家。 万吴氏,给这三兄妹做了新棉衣,棉鞋。 万老三万老四都添置了马车,万老二经常赶去用。 万老爷子身板更硬朗了,看着自家儿孙越发红火的日子,老头子更是挺着胸膛。 小黑被万老爷子伺候的膘肥体壮,邱老大送了一副马鞍,万老爷子经常骑着小毛驴去镇上看学堂里的幺儿。 万老爷子一路唠叨“小黑,咱慢慢走。””小黑,别犯懒,快走几步回去,虎子在村口等着你呢” 邱老大的大儿子定下了十里铺子的姑娘,听说那姑娘长得黑,脾气好,干活顶得上大小伙子。 入冬以来,好消息太多,万长掰着手指头记下每一个好消息,等到哥哥回来,可以告诉讲上很久,让哥哥开心。 因为几次进山,家里的野果子很多,万青狠下心来,买了10斤白糖。 熬糖水果子,做果子糖。 万吴氏砸秋子,万年烧火,熬的糖水浓稠,还是那个浅子,铺平,切开,沾满芝麻,用薄勒叶子包好,一包一斤。 每家都送去了一包。 田家铺子腊月里定了20斤。菊花婶子传话“青丫头今天做的多,准备到镇上零卖。” 田家铺子放下话,“有多少要多少,不压价,白糖单独补上。” 热火朝天的连续做了三天果子糖,足足70斤,3两5钱银子,又找了18斤白糖的4钱银子,田家铺子给了整整4两。 冬夜漫长,挑亮油灯,万青跟着娘亲学刺绣,万年像模像样的学写字,还是用沙盘。 因为几次进山,家里过冬干菜不足,万青狠心买了三十颗白菜,整齐的码放在西屋的隔间里。 过日子要细水长流,万青把着银子太狠,就连万长都说“我家银子会生儿。” 腊月二十的大清早,屋门被拍的山响。 万青开了门,是万老四。 “快收拾,到你爷爷院子,你五叔回来了。”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控制不住,这张常年板着的脸,竟是爽朗起来。 从未见过的五叔,爷爷从不提,只是万年说过,五叔个头很高,待人极好。 “愣着干嘛,快去收拾,你亲五叔回来了。”万老四催促,“带上万长。” 万青这才打起精神,进屋喊了万长,万长五岁了,已经可以自己穿衣。 万吴氏不起,只是冷冷的说“穿上你们的新衣服." 洗簌后,换了新衣,万青拉着万长出了门。 “姐,你见过五叔?”万长耐不住这一路的宁静,问。 “没见过,哥哥见过。”万青确实也只是听哥哥提起过这位五叔。 “娘咋不去看五叔?”万长又问。 万青苦笑,微皱了眉,“娘是娘。”只能如此回答,万长已经懂得一些事情。 路上看到早起的村里人,“你五叔可是当了大官了,骑着大马,还带着跟从。” “万家还真是厉害。” 万青心里也欢喜起来,当了大官的五叔。 想必五叔这么多年没有消息,也是和娘有些关系吧,否则,娘怎会让穿新衣…… 作者有话要说: 12万老五回家 这厢老爷子的屋子里,挤满了人,除了万老大一家和镇上学堂的万老六,都在,都红着眼圈。 万老五跪在地上。 “你娘念着你的名字,念了一宿,走了。”万老爷子的声音悲痛。“你大哥,托人找你,病重那年,还惦记着。” 万老爷子说罢,抬头,微闭着眼睛,愣是把这一把老泪忍了回去。 结发老妻,孝顺的长子。都走了。 这家里突然回来一个当了大官的儿子。 “儿子不孝。”万老五把头磕的闷响,万老四万老三两人一起抱住他,这才拦住。 “老五,你啊。”万老爷子终究是在说不出责难的话。 “你大哥走了整一年了,等万年回来,你们一起去给你娘和你大哥上坟。”万老爷子喝了一口水。“你起来了吧。” 万老三万老四抢拉起了万老五,把他按上了椅子上。 万青进了院子,就看到那几匹大马和那几个挎着刀的军爷。 万长有些害怕,撒开小腿就往房子里跑,进门就喊“爷爷,爷。” 万青也只好小跑了追了上去。 “青丫头和长儿来了。”万老二媳妇赶紧出了东屋。 “二婶,院子那么多人,小三怕。”万长年幼,山里孩子,哪里见过跨刀带箭一脸凶煞的军爷。 “二婶”万青随后进了堂屋,喊了一声。 “青丫头,小三,快进来,看看你五叔。”万老四的声音传过来。 “嗯”万青应了一声,声音落下,已经进了这东屋。 先喊了万老爷子,又依次喊了二叔三叔四叔五叔,三婶四婶。 几个堂弟都在炕上挤着…… 万青这才打量起椅子上坐着的皮肤黝黑的五叔。倒是和父亲有几分相似,浓眉,阔嘴。鼻子比父亲好看。都是一样的国字脸。 “五叔”万青浅笑着唤了一声。 “唉”万老五也打量着这个刚进门的侄女,小姑娘眉清目秀,眼底带着灵气,鹅蛋脸,梳着干净利落的双丫髻,蓝色头绳。 他走那年,万吴氏肚子里正怀着万青。 万年也看着万老五,怯怯的喊了一声“五叔。” “唉”万老五应声。 这两个大哥的骨肉,都很好,尤其是这青丫头,竟是长得比那万吴氏还漂亮几分。 10年,万老五整整离家10年。 最疼他的大哥,竟然走了。 万吴氏没来,屋子里也没人问。 如今的万吴氏,真真的是万家的摆设。 当年不是她一句“你老大不小了,还用你大哥的银子。你有本事就别在家里吃闲饭。” 万老五不会离家…… 那时候,万老五也在学堂念书,万老大偷着给万老五铜子。万吴氏看到,当场骂了起来。 9岁的万老五,一气离家,爬上镇子上收山货的马车,一路到了南边。这一走,竟是有家难回。 万老五想起了大哥,这些年,心里最牵挂的就是大哥。 万老大为人宽厚,几个弟弟中,对万老五最是用心。 “老五啊,你这一次,在不走了吧。”万老二发问,进屋子就听老五说已经是军中从四品,手下有3000军士,从西边关口调到这北疆。想必是不会再走了吧。 “军令4年。”万老五是真想再不走了,军人,要守着军令,由不得自己。 万老五是威远将军部下。当年护着威远将军从南疆漳气中转战到西疆风沙里,九死一生,熬到了现在的从四品都尉。 “爹,儿媳妇做饭去,您们爷几个慢慢说着。” 万老二媳妇领着两个妯娌出了堂屋,去了西厢房里。 万老爷子的宅子,东西厢房三间,正房五间。 “几位大兄弟,对不住啊,怠慢了。到这西屋里喝点水。”看到万老五回家,老少都激动着,没顾得来招呼这几位万老五的亲兵。 “不敢。夫人去忙,我们候着将军就是。” 万老五听到这声音,面上一沉。“你们听二夫人安排就是。”声音低沉有力。 “是,将军。”外面的人齐齐应声,竟是震得万老二媳妇耳朵嗡嗡响。 万青看这满屋子都是男丁,五个弟弟挤在炕上,就想着带着他们都出去,让这爷五个好好说话。“爷,我去帮婶子们做饭,小三他们帮着烧火吧。” “去罢。”万老爷子点头。 万长听了话,自己下地穿鞋,还给小五弟戴上了帽子。 大的带着小的,片刻功夫,万青全都领了出去。 且说,西厢东厢都起了火,万青和三个婶子淘米蒸饭洗菜切肉。 小二,小三各自守着两厢灶火。不懂事的小四他们都在西厢房炕上。 万家这男女老少确实都是一团和气。 ************************************************* 正房东屋里。 “万年考上了童生,老六14岁才考上的童生。” “年儿从小聪慧。”万老五哄过万年,对这个大侄子了解几分。 “你那媳妇什么时候过来?”万老爷子问万老五。 “开春就过来。”万老五老老实实的回答。 “老六明年在考不上,我就不让他念书了。”万老爷子念叨起来,万老五离家后,万老六就成了老头子心头肉,老爷子一心想供出个官老爷。 “万年读书是块料,老六,趁早回家种地。”万老四说话不客气,一直就看不上万老六,堂堂七尺汉子,说话酸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若不是怕万老爷子心里不舒服,这哥几个,早就断了万老六的束修。 “你们大哥一走,我就准备让六子回来。他不死心啊。”万老爷子对这幺儿,终究是宠着。 “爹,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银子。来年,我的府邸就下来了。咱家里都过去住。”万老五一心想着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可别。我这把老骨头就在这村里守着。”万老爷子拒绝。 “我跟着爹。”“我也在村里,习惯。”“恩,”万老二万老三万老四纷纷表态。 万老五苦笑,万家人都倔强。 “咱家这青丫头是个厉害的。秋天里进山射中了豹子。”万老四起了话题。 “啥?”万老爷子下巴差点脱臼。 “真”万老三补充。 “这侄女看着就是个懂事的,竟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万老五笑谈。 “随了你大哥,咱万家人,没有怂的,丫头片子都比别人家小子强!”万老爷子对自家子孙向来高看。 “大哥。”万老五还是伤心 “你大哥最让我甜心的”万老爷子也不由回忆起来,“老二老三老四成家,你大哥都是出了大半的力。” “你大哥那些年,从没忘了找你。”万老爷子忍不住哽咽。 “爹,年儿青丫头,这都起来了,我大哥看着呢。”万老三出言安慰。 兄弟几个,都得了大哥的好,咋能不惦念。日子要过下去。万老爷子的苦,谁都明白。 万老五,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爹。儿子对不起您,对不起大哥。” “儿子有生之年,必待侄子侄女如亲子。”万老五成家两年,一妻一妾,肚子都没动静,当年战场上伤了那根,万老五一直怕自己是断了香火的。 “快把他拉起来。”万老爷子痛心于大儿子的早逝,终究人走如灯灭,日子还得过,老五这一回来,万老爷子又喜又悲。 “他们都自己的造化,咱万家人,都自力更生,只要日子过得下去,就不要相互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13第12章 西厢房里。 “二嫂,我回家取些狍子肉来。”万老三媳妇话音落地,抬脚就走。 “二嫂,我去拿些面。”万老四媳妇一直是满声细语,话不多。 万老二媳妇有些无奈,这日子过下来,就是自家最差。 万青一直在洗菜,小手通红,脸上还是平淡,似乎没听到婶子们的话。 万青心里是通透的,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何必放在名面上。 这一忙,眼见已经到了晌午,万老六也回来了,一身秀才青衫,带着头巾,直接进了东屋,先给万老爷子行礼,“爹,儿子回来了” 看着万老五,眼底闪着光,“五哥,得了信,我就回赶,你可是回来,弟弟想你想的紧。”说罢,抱着万老五的肩膀,哭了起来。 “还是和小时候那般,爱哭。”万老五对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弟弟,有些无奈。 “二哥三哥四哥。”万老六放开了万老五的肩膀,扭头招呼三个哥哥。 万家无兄弟坐下来,谈论起万老六的学业。 “六子,你明年在考不上秀才,就回家种地。”万老爷子这一次彻底放了话。 “爹。”万老六极度不满,眼睛瞟向万老二,求援。 万老二装作没看到,不插话。 万老三万老四更是不说话。 万老五看三个哥哥的表现,心底有了计较。 老六从小就是小心眼,娇气,会哄人,万老大送来一斤点心,万老六藏起来,自己吃独食,任由母亲怎么问,都说吃没了。 每次说起万老六的学业,万老三万老四都闭口不语。只有万老二,还肯帮他说几句话。这一次,万老二也不说话了。 万老六忍不住,横了一眼万老二…… “五哥,你现在可是大官,要照看着家里。”万老六嘻嘻哈哈的冲着万老五打趣,言下之意,傻子才不懂…… 万老五微微一笑,“这些年,日日夜夜想着家,总算是回来了。” 万老爷子正想训斥万老六几句,刚动了嘴,虎子蹦蹦哒哒进了屋子,嘴上叼着一只野鸡。野鸡扔到万老爷子脚下,就晃到万老五身边,皱着鼻子嗅了又嗅,索性围着万老五转了一圈。 “虎子这是干嘛?”万老三问万老爷子。 “熟悉老五,也知道老五是家里人。”万老爷子多少了解虎子。 “这犬不错,不比军中的差。”万老看虎子长得宽肩,窄腰,一身皮毛油亮,身形也规整,夸了两句。 “虎子敢和豹子撕吧。”万老四一脸得意。 “虎子是青丫头的。”万老爷子哈哈一笑。 虎子确实最喜欢粘着万青,本就是万青养大的。 万老五抬眼,“青丫头喜欢狗,我军中有西北的獒犬,三月,给青丫头选个好崽。” “这可是送对了,青丫头最喜欢活物,那小毛驴都给起了名字叫小黑。我养了小一年,这小黑竟真的记得名字。”万老爷子说起这些,就满面带笑。 一阵说说笑笑,气氛热烈了起来。 虎子嫌闹腾,晃悠着出了门,径直到了西厢房,奔着万青去了,和万青撒娇了一阵儿,又去找东厢房后面棚子里的小黑,片刻间,这院子里就驴嚎狗吠。 *********************************** 肉面都足了,万家三个儿媳妇就做了肉饼,家常菜,山野菜,炖兔子,大块狍子肉,米饭。 先送到了东屋,万老五带回了两坛好酒,爷六个都举了杯子。 东厢房这边,一样的吃食,也送了过去,只是没有酒。 女眷孩子,就在西厢房里吃了起来。 万青特意捡了一段狍子骨头,给棚子里睡觉的虎子送了过去。 ********************** 万家老少这一场团聚,万青更是想万年,也快回来了,不知道哥哥长高多少。 这突然归家的五叔,对万青而言,陌生,遥远。即便是面对面的相互打量,看到几分和父亲的神似。 带着随行的兵将,必是不小的官,这些年悄无声息,突然就回到家里。 万青再不多想,心下就更明白,这日子终究是各自的。 ************************* 待到日头偏西,天色暗了下来,东屋里才撤下桌子。 男女老少都挤在屋子里,亲亲热热的说起闲话。 “青丫头,这虎子,你养的极好。如何训的?”万老五喝了酒,有些话多。 “多和它说话,说的多了,也就懂了。”万青回答。 “呵呵”万老五干笑了两声,似乎对万青的回答,有些不满。“好,五叔营里有西北猛獒,你帮五叔驯养两只,可好?” 万青听说獒犬,眉眼间有了喜色,瞬间收敛起来,“五叔所说猛獒,可也是犬?” “高三尺,形如小牛,性子暴烈。”万老五微微笑着,等待万青回话。 “若是有小崽,倒是可以试养一只。”藏獒啊,干嘛不要,养一只,藏獒性子忠厚,从小养大,更是只认一主。 “果然有胆色,不愧是敢打豹子的。”万老五哈哈大笑,对侄女更是满意。 “那是蒙的。”万青苦着脸呐呐的解释。 “我营里有两个月大的幼獒,待几日给你送来。”万老五当即决定,不等三月,先送来一只。 “谢过五叔。”万青也退却,话音一转,“只是这獒犬,必须是给了我的。”说罢,狡黠的笑眯了眼。 “也罢,你若能养好,五叔派人来和你学。”万老五大手一挥,由着万青算计。 万老六看着万老五对万青另眼相看,眼底划过一抹阴霾,终究是忍着,没表现出来。 “年儿快回了吧?”万老三媳妇插话。 “信里说是腊月二十三到家。”万青心情确实不错,声音脆快起来。 万老六脸色更是难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里的瓷杯。 ************************************* 天色更暗了,万青辞了万家老少,拉着万长回家。 一路想着那獒犬,止不住的笑。 想必这时的獒,还血统纯粹,这个五叔倒是真的大方。 月朗星稀,脚步轻快。 作者有话要说: 14第13章 大雪漂了一整天,万老爷子来了三趟。 从清晨等到黄昏,门板都被万吴氏摸亮了。万年,还没回来。 西屋大炕烧的烫手,火盆子也一直拢着,多暖和的屋子啊。 彻底黑天,万青有些不甘的关了门。 虎子不进屋,在柴棚里趴着,想必也是等着万年。 万长雀跃了一整天,趴在东屋的小炕桌上昏睡,嘴里一直念叨着“哥,哥” 万青绣了几针,终于决定不等了,洗脸泡脚后,还是不甘心。 又去了厨房,锅里的饭菜已经凉了,万青又在灶里点了几根松枝。 转了一圈,回到东屋,万吴氏已经铺好了被褥,正给万长脱着衣裳,万长这时候还口齿不清的说“我等哥哥回来。” “睡吧,怕是路上耽误了行程。”万吴氏说 “恩,我把火盆撤出去。”万青端着火盆到了堂屋,坐在椅子上,心下还是打定了主意,继续等,万年今天一定回来,他从不失信。 火盆燃尽,堂屋冷了下来,万青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呜,旺旺旺,旺旺旺。”虎子在院子激动起来。 “娘,我哥回来了。”万青喊了一声,就开了门,大步的往外走,开了柴门,就看到风雪里,一支火把,一个瘦弱的身影,背着不小的包袱,离家越来越近。 虎子扑了过去,哼哼唧唧。 “青。”万年几步走到万青跟前。“回家。” “到了镇子上,没找到马车,就走回来了。”万年浑身上下都是雪,活脱脱一个雪人。 “哥,快上炕。”万年的声音都有几分僵硬,只怕是冻的舌头都硬了,三把两把就把万年推到了炕上。虎子哼哼唧唧跟了进来。 打了热水,端进了西屋。又拢了火盆子送进去。 “哥,你喝点水,泡泡脚,别下炕。”万青红着眼圈。 哪里是找不到马车啊,分明是万年舍不得花那十几个铜子。万青最了解这哥哥。 万吴氏听了动静,穿上了衣服,抱着万长进了西屋,幸好万青又填火,西屋里还是暖和。 万长彻底清醒了,睁着眼睛,眼泪噼里啪啦的的掉,“哥” 万青抬了桌子放在西屋炕上,几个进出,就摆上了一桌子饭菜。“哥,你先吃饭。” 说完,又转身去了厨房,两个大灶,都起了火,架上木柴。两大锅满满的水。 拍了拍手,没啥在忙的了,这才彻底进了西屋。 “娘,青,小三,你们也吃点。”万年确实是又冷又饿,端着饭碗,吃的很香。 “都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万吴氏抹着泪说。 万年瘦了很多,国字脸上棱角分明。 “你们也上炕。”万年咽下一口饭菜。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不说这一路车马的不易,在郡守府也是小心翼翼,哪有家里这么坦荡。 郡守府里,万年一直跟着先生,看了很多藏书,视野也更开阔,有些知识,不是学堂能触及的。 万年在那里,就像河鱼进了大海,畅游着,却也明白自己的微不足道。 郡守长公子叫孙奇图,着实是个纨绔公子,锦衣玉食,丫鬟成群,好在先生教的好,这孙公子也是个机智的,博个功名,倒也不难。万年在一旁对比,这孙公子多用了几分心思,渐渐也稳重了起来。 郡守对万年很满意,派了马车一直送到县里。 万年吃了三碗,放下了碗筷。 万青几个进出,桌子就撤了下去。 万吴氏给万年揉脚,小万长给哥哥捶背,倒是万青坐在一边,抿着嘴笑。 “哥,边城很大?”万青从未出过镇子,县城都没去过。 “大,比县城大了很多,好多商队,但凡你想到的,边城就能找到。”万年淡淡的笑着说起边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眼,笑容浓了几分。 “明年,哥一定给你买礼物。” “恩。”万青咧嘴笑了,显得十足孩子气。 “哥哥,我也要礼物。”万长趴在哥哥背上,伸长了脖子,喊。 “恩,都有。”万年抬手摸了摸万长的小脑袋。”郡守赏下了年礼,我还没看。” 万青这才想起万年背着的那个包袱。 “在堂屋呢,我拿进来。”万青穿鞋下地,拎了包袱进来。 万吴氏接过,解开,“哎呀,这都是我们没见过的。” 几块料子,两端墨,几支毛笔,两只玛瑙手镯,一个银锁片,还有几包点子。 万吴氏,抚摸着料子,“给你们都做一身衣裳,青儿就用这湖水蓝的。” “娘,咱回屋睡吧。哥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了。”万青对着万年挤了挤眼睛。 *********** 天蒙蒙亮,万青就穿衣下地,轻手轻脚的进了西屋拢上了火盆子。 万年一向警觉,睁开眼睛看到妹妹,说“说会儿话。” 万青笑眯眯的爬上炕,坐在万长边上。 “哥,五叔回来了,现在是军中的大官。从西边调过来的。”万青昨晚就想问。 “五叔回来了。”万年听了这消息,很开心。 “五叔是威虎军的官。我在郡守府听说了这威虎军。听说和当地守城将军不合。”万年慢慢的讲起郡守府里听到的消息。 ”当今皇上无子,且重病。威虎军是镇安王爷的。北狼军是平藩王爷的。” 万年几句话道出了当下的国情。 “哥,世道会乱不?”万青一脸凝重。 “天知道吧。”万年声音更寡淡了。怎会不乱,郡守都被逼着战队,几个王爷都在拉拢各地官员。这边关城池更是重中之重。 威虎军远道而来,说是助守北疆,其实是盯着北郎军的。 所谓乱世出英雄,终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作者有话要说: 15第14章 “哥,咱家有100两银子。”万青得意的邀功。 “好好收着。”万年心下也是欣喜,却不愿表现太多。 “埋着呢。”深埋,广挖。一直是万青的理念。深埋银子,广挖地,后山的地,已经有四亩多了,春天里,可以多种些粮食。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万吴氏,也起来了。东屋里传来了声音,“闺女,切白菜,咱家今天包饺子。” 万青痛快的应声,冲着万年做了个鬼脸,穿上鞋溜了出去。 万年望着房梁,摇了摇头,就势起身穿衣。 ************************* 腊月二十九,万老五回了村子,带着几个亲兵,带过来两只幼獒。 黑色那只叫黑豹,黄色的叫大头,两个小家伙追在虎子左右,三个家伙在院子挖了好大的雪坑。 万老爷子带着全家老少去给万老太太和万老大上坟,这一路走的浩浩荡荡。 万吴氏静静的跟在二女身后。 万青作为家族里唯一的外人,只能在坟地外面看着。 若说悲伤,万青丝毫不假,那坟里埋着的是父亲,疼爱她很多年。 这一路凌乱的脚印,在这冰天雪地里,乱了谁的心神? 他们在那头哭,她在这头落泪,还有一个黑暗的世界里,必然还有灵魂在牵挂着这些人。 “爹,家里一切都好。”万青小声呢喃,“我会代替你,好好的活。”这一句话,就算是承诺吧。 一具换了灵魂的身体,那就扛起这具身体本该承担的一切。 其实,已经分不清了,万青就是万青,活在这里。 一炷香过后,万家大部队浩浩荡荡回到村路上。 村里人无不羡慕万家出了大官。 重回祖上风光,这算吧。 万老六说“大嫂变了很多,不似以前那般尖刻。” 这句话,让大家都想起了很多,万老五当年离家正是得益于万吴氏的尖刻。 万老六还说,“年儿青儿都好静,倒是有几分像了大嫂。” 有心无心,没有人愿意接话,只留下漫天的沉默。 万老五一直在村子里呆到大年初一,万老爷子挽留。 万老五说“军中那么多兄弟,都等着。” 大年初一的黄昏里,马蹄响起,声声震撼。 万老五有他的那份沉重,当年一起入伍的兄弟们,实实在在的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人,顶着几分军功,脚下是血泪成行,枯骨累累。 莫做武夫,那一点良心会慢慢变成石头,沉淀在心底,压在心头,沉重到死。 万年记下了这些话,万老五拍在他肩头的那一巴掌,让他更为坚韧。 作者有话要说: 16第15章 正月十六,郡守府的马车来了,万年离家。 “秋天就回来,别牵挂。”万年笑着对送行的家人说。 万老爷子搂着万年,留了背影给家人,塞了两锭银子,“去吧去吧。” 日子就这么沉寂下来,万青带着万长全力驯养两只幼獒。 一直由着黑豹大头跟着虎子胡闹,大半个月下来,它俩把虎子当成了亲妈,在这个家里肆意妄为的折腾。 扒出雪堆里的冻兔子,拽出箩筐里的熏肉干,咬死了邻居家的老母鸡不说,还学着虎子扔到万青眼皮子底下。 万青挠头,这两个小家伙如此下去,只怕会变成村里的公害。 于是,万青全力以赴纠正黑豹大头的种种恶习。 首先,三餐定时定量,杜绝偷吃。 其次,养成良好习惯,听从主人命令。 再次,学会躲避各种偷袭。 放风了大半个月的黑豹大头对万青突然的苛刻,很不适应,一个上午就套拉着脑袋对万青不理不睬,万青声音大了,竟然对着万青呲牙,那几颗□倒是雪白透亮。 于是,两只幼獒中午只有骨汤糙米粥,吃惯了大肉的两个小家伙当然拒绝。 整个下午,都盯着万青手里的肉干,一板一眼学着坐卧趴,两个小家伙也明白,呲牙是没用的,只有乖乖听话,才有肉吃。于是十足狗腿的天赋发挥的淋漓尽致。一个下午,不仅学会分清简单口令,甚至记住了两个发令手势。 只要听话,肉块多多,两个小家伙赚了一肚子肉干,不到天黑就倒头相抱睡在了西屋隔间里。 虎子很是负责的也谁在了西屋隔间,好一个全职奶爸。 二月里,两只獒犬已经有模有样的习惯跟在万青的身后,不等万青说话,只一个勾指,两个小家伙就能迅速听令,而且不需万青给与肉条做奖励。 三月初,两只幼獒,已经比虎子大了一圈,一嘴森森白牙,低吼两声,就能吓的七尺汉子大气不敢出。 这时,正是农忙,也是万青翻地挖野菜的大好时光。 万长已经六岁,可以跟着万青去后山,两个小人,三只大狗,在晨光里,溜溜达达上了路。 万青记住了冬天干菜不够吃的苦,这个春天,分外的勤快,又有万长帮忙,三只大狗做护卫,索性带着吃食水囊,在后山呆上一整天。 有虎子带着,黑豹大头驯养的很是容易,而且,娘三配合,亲兄弟上阵,抓兔子咬鸡更是容易。 万青有意驯养黑豹大头的追踪能力,经常故意把这哥俩扔下,让他们独立去后山找人。 大头更为机敏,而且细致,万青故意留在山林里的布巾,大头总是叼起来送到万青手上,为此,万青对大头分外的宠溺。 虎子老奸巨猾,追着万长闹腾,只有黑豹明显吃醋,闷头闷脑的学会了但凡沾染万青万年气味的东西,都要捡回家的良好习惯,哪怕是万青扔出地里的石头,黑豹也会追过去叼回来,送到万青手上。 到了三月中旬,这后山的这片地,已经种上了豆子花生谷子番薯,已经足足有四亩半,而且还会更多。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忙活两个时辰,就会满身汗,万青就提早生火,热粥,烤兔子。 三只大犬也是怕了热,喜欢在树下的阴凉处窝着睡觉。 不管什么吃食,只要万青不出声,三只大犬绝不偷吃。 黑豹大头体形大,吃的多,一顿一只兔子,而且还能帮着虎子吃掉剩食。 万青一度想着在后山搭上两间茅草房子,就这么隐居起来。 等到种下南瓜,已经是四月末夏初,院子里房前屋后,挂着一串串蘑菇野菜干,草药也足足晒干了40斤,这大半是万长的功劳。 万长对看到的草药一向奉行摘光,挖光,不嫌弃大小,不怕费力气。换银子是万长的最大愿望。 都说养狗随主子,想必黑豹的性子是随了万长吧。 这时的黑豹大头,已经长足了身子,一左一右的站在虎子边上,显得虎子像个娇弱的家犬。 而且,黑豹大头只给万青万年的面子,对万吴氏都是不屑一顾,更何况万老爷子万老四万老三等…… 那便宜舅舅一家来,黑豹大头绿着眼睛蹦着咬,这一家人倒是真的不敢进院子。 万吴氏训斥,黑豹大头也只是不在狂蹦,吼声依旧震耳。 直到万长仰着脑袋,站在黑豹大头中间,一手搭着一只,安抚了片刻,发了话“别闹了。” 黑豹大头才坐在地上,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一家人,终究是让他们进了门。 只要便宜舅舅家人到院子里,黑豹大头就呲牙低吼,生生把那便宜舅舅一家禁足在屋子里,如此倒是让这一家人不敢在院子里翻动。 那便宜舅舅一家吃饱喝足,带着大包小包出门时,黑豹嘶吼着扑了上去,这一次,万长实在拦不住了。 黑豹扑上,大头就跟上,果真是上阵亲兄弟。 黑豹叼住最大的包袱,生生抢了下来,大头也蹦起丈高,咬下了那便宜舅妈胸前抱着的包袱。 这便宜舅舅一家人实在不敢和黑豹大头说理,只好干巴巴的哆嗦着看着万吴氏。 万吴氏捡起了黑豹扔下的包裹,那里包着几斤肉干,刚递到娘家弟弟手上,黑豹又扑上去抢了下来。 而且,黑豹叼着不撒口了…… 万吴氏彻底没了脾气,只好先把娘家人送到院子外面,再回到屋子,好歹包了一大包吃食亲手送到抱着,走出了自家院子几十丈,才把这一大包吃食递到了娘家人手上…… 又过了几天,万老五回村,一眼看上了红毛的大头,当即要带走大头。 用镇上的五香牛肉引诱大头,大头鼻子都不动。 无奈,只有硬抓大头。岂料,黑豹和虎子都帮着大头,愣是弄得万老五的亲兵都受了轻伤。 依照万老五的脾气,就地打死这三只犬,才能算是善了。 毕竟侄女侄子巴巴的看着,只得忍了这一口气,带着亲兵到万老爷子家里。 待到万老五走远了,万青万年和这三只惹祸的家伙闹成了一团。 万青念叨“都是英雄。” 亲手养大的宝贝獒犬,怎么会让他们离开,何况是让黑豹大头兄弟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17第16章 五月,天气热了。 万青万长,开始间苗,拔草,只能早晚干上三个时辰,日头毒辣,没必要弄得两个小人中暑。 邱老大万老三万老四也都忙完了田里的活计,找上万青。 “进山,带着虎子和那两个老虎。”邱老大一直说黑豹大头是老虎。 万老三万老四都乐的眯着眼,眼巴巴的等着万青点头。 “好。”万青喜欢进山,打个狍子都能卖20两银子,谁不喜欢。 万青这两个月一直在后山忙活,弓箭的水平也有了很大进步,万长都射过野鸡。黑豹和大头威名远播,一直没进过老林子,眼见这两个家伙吃的越来越多,养的一身肥肉,也该进山试试身手。 这一次进山,才是兵强马壮,邱老大带上了两个儿子,又喊了三家相熟的猎户,都带着自家的猎犬。所以这一行人,7头犬,十几个人,当然还是只有万青这一个丫头。 虎子黑豹大头都是主力,万青倒也不在嫌弃自己是拖后腿的。 清晨就进了山,中午到了那山洞,因为人多,一人一捆松枝送进了山洞里。 在河边的大石头下吃了饭。 虎子黑豹大头带着那几只狗,跟在人后面。这一次人多,不怕狼虎,却怕惊到野物。 一直到进了老林子,也没看到大猎物。 万老三万老四有些泄气,倒是邱老大和那三位有经验的猎户越发精神。 万青心情大好,捡了不少蘑菇,草药,虎子还叼了灵芝,只是那灵芝被虎子咬的残破,只剩下了半只。 黑豹和大头拍着万青的水囊,要水喝。虎子也凑过来,三个家伙,喝掉了整囊的水。 万老三看的惊奇“这两老虎比虎子还机灵,真和人一样。” 那几只猎犬看到这三个大家伙喝了水,也纷纷找上自家主人,哼哼唧唧要水喝。 邱老大更是得意,和那三个汉子说“看人家那两老虎要水都不出声,直接拍水囊。”说罢,还鼻子一哼,竟是看那三只猎犬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那是大官送来的神犬,你当是咱家这柴犬比的上的。你倒是也养一只,哪怕是养出个像样的柴狗来。”一脸胡子的猎人不客气的刺了邱老大几句。 一行人又悄声穿了十多里老林子,虎子带着黑豹大头闷不出声的突然匍匐着爬到了前面。 邱老大知道虎子的习性,一招手,大家都放慢了脚步,摒住了呼吸,小心的看着前面。 悄声走了十几步,这才看到,前面有鹿群,而且,三只狼背对着这行人,盯着那鹿群。 狼一向群体出动,只怕这周边还有不少。 邱老大和那三个老猎户,都已经搭起了弓。 邱老大做了个手势,他那两个一直不说话的儿子跟了上去,也搭起了弓。 这是一场硬仗。 且说这几个人都搭弓,黑豹和大头却越过虎子,悄声到了狼身后几步,虎子和那三只柴犬明显有些勇气不足。 邱老大看到黑豹大头比那狼还壮实,几个手势下来,大家竟是把弓箭对准了鹿。 弓箭齐发,四头鹿倒了下去。 黑豹大头也扑到了狼的身上,虎子带着三只柴犬也扑了上去,这三只狼就这么被收拾了。 鹿群乱了起来,大家一起冲上去,万老三一直抓着万青。 万老四给那两只还扑腾的狼两刀。几只犬又冲到了另一边。 一阵刀剑齐飞,鹿群彻底跑进了林子,扔下了地上伤死的同类。 黑豹大头一直冲在前面,地吼着一次又一次扑向野狼。 邱老大这群人冲上去挥刀结果了这边两只野狼。 每个人都是一身的血,万青闭着眼睛任由万老三拉着挪步。 本想看看黑豹大头的勇猛,却实在不敢看这过于血腥的场面。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家停下来,猎犬也停止了低吼,万老三却喊“青丫头,大侄女!” 万青晕了过去。 **************************************** 打死了七只狼,一直柴犬被野狼咬断脖子当场死了,一只重伤肚子被狼抓开,漏出了肠子,一脸胡子的猎人心疼的说不出话来,一刀把那重伤的柴犬送上了天国。如果没有黑豹大头,这三只犬是不敢冲上去咬狼的,不是不自量力,而是不甘落后,柴犬用生命做代价证实了它们的勇猛。 虎子受了轻伤,后腿被狼抓了大口子,皮肉翻开,好在没伤到骨头,邱老大给虎子上了草药。哼哼着舔着万青的手。黑豹虎子也是低吼着,对万老三很是不满。 也许都是怪万老三吧,谁让万老三背着昏过去的主子。 野狼,鹿,一行人不得已,当场剥下来狼皮,只扛着鹿,出了林子。 万青被万老四掐醒,看到受伤的虎子,抱着虎子念叨着心疼。 当万青看到那两只死去的柴犬,这才不在出声,却泪如雨下。 三位猎户看着万青这样,反过来安慰,“侄女别哭了,没事了,过去了。” 依旧是点着火把出了林子,狼的报复性极强,大家怕那逃走的狼聚集了同伴过来报仇。 万青这一次走了满脚的血泡,而且出林子的时候,还被扎了左脚,几个汉子都扛着猎物,万青就这么忍着痛,一瘸一拐不做声的跟到了山洞。 浑身散了架一般疼,加上那一直出血的左脚,万青直接躺倒。黑豹大头围着万青哼哼,虎子三只腿蹦着咬住万老三的衣服,拉着万老三到万青身边。 万青这一次确实是昏睡了,伤,疼,累。 “青丫头脚伤了。”万老三脱了万青的鞋袜。 邱老大三步就到了万青身前,半囊水冲了下去,这才看到伤口,这一次没用草药,而是上了镇里买来的药粉。 他们也累,都不是铁打的。 万青这点伤,在他们眼里实在不算什么。 但是,万青一路不声不响,跟着大人到了山洞里才昏睡过去,确实也让猎户佩服。 邱老大的两个儿子又出了山洞,到河边打了几囊水,倒在瓦罐里,烧开了。 大家都喝了一些,吃了几口饼,铺了稻草睡了。 万老三给昏睡的万青喂了些水,也睡了过去。 虎子黑豹大头也都趴在了万青身边。 那只唯一活着的柴犬也趴在了主人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 18第17章 这一场打猎,黑豹大头的威名被左近猎户传到镇上。 以至于,在万青一家离开这大山后的许多年里,一直有人知道他们一家。 银子,还是银子,打猎每家分到了40两银子,万青还是拒绝了多分,因为,大家都是全力以赴,万家三弓箭都用不好,那两家的柴犬丢了命,万青更是不敢领功。 邱老大家里分了80两,毕竟人家两个儿子都是出了大力,只算半分,是邱老大为人厚道。 万青这一次脚伤,只能在家里养着。 万长坚持到后山拔草挖草药,万吴氏也跟着去了,这是她嫁到万家十几年里,第一次下田劳作。 万青拖着伤脚丫,在家里收拾胡子黑豹大头叼回来的野物,三个家伙能吃能干,不叼东西不回家。 万青也总是赶着他们去护着万长,万长万吴氏一整天都不在家,万青心里确实惦记。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万青的脚,彻底好了,这大半个月里,家里有三袋子干菜,后院里挂了30多条肉干。 六月,连雨天到了,晒干的草药送到镇上药店里卖了20两银子,万青买了三瓶外伤药粉,15两银子。这是万青到这个世界花掉的最大的一笔银子。 五两银子买了三代米,两坛子油,扯了几尺青布,买了一尺白绸,9色绣线,5斤糖。 万老三万老四的马车,随便万青打个招呼,就送万青去镇里,终究是亲人,而且,因为万青的关系,这两家日子也红火起来,于情于理,都要照顾着万老大身后的孤儿寡母。 七月初,万年来信,不能回了,继续陪读,那孙奇图只考了个秀才,只差三个名次,就能中了举人,所以,继续苦读。 九月,万老四媳妇肚子里有了。 万老五把媳妇万秦氏送到了村里。 万秦氏是万老五师父的独女,从小在镖局里长大,一对短刀舞的银光一片,只是万老五私下里说“花架子,真的遇敌,也只有跑的本事。” 万秦氏是四品诰命,却爱说爱笑,手脚麻利,没有半点傲气,只是得理不让人,性子急。 秋收时,这万秦氏也下田干活,对着万老爷子喊“爹,我割的稻谷像是狗啃的,我确实用心啃了。” 闹得万老爷子整天笑不拢嘴,只当这儿媳妇是老闺女。万老二万老三万老四媳妇更是被万秦氏逗的无奈,只把这位喜欢笑闹的妯娌当老妹子。 说起来,万秦氏,也才17岁,又是独女,在镖局被娇惯着,嫁给师兄,也是被宠溺着,这样的境遇,更是造就了万秦氏的孩子气。 秋收后,万秦氏就拖着三个嫂子找上万青,高低要万青带着三只大犬去后山打猎。 万青招呼几个婶子喝水吃果子,万吴氏竟然也主动赔笑着说话。 万长去给万老爷子报信“爷爷,五婶拉二婶三婶四婶要我姐去后山打猎。” 万老爷子哈哈一笑“让你姐带着她们在后山地里追兔子去。” 万青得了信,只好带着婶子们去后山。 摘野果,捡蘑菇,还起了火,烧鹌鹑吃。万家女眷倒是出游一般,热热闹闹的在后山玩了几天。 直到万老五把万吴氏接走,万青才恢复了务实忙碌的日子,几个婶子在后山看到万青这块田,帮着万青两天就收了南瓜花生地瓜。谷子豆子都被万老三万老四帮着收了。 万吴氏基本上接手了家里全部的活,切南瓜丝,没用万青上手。 打粮食的日子,万青忙着摘果子,越摘越多,竟然慢慢到了山后的河边。 每天能摘满背篓野果子,冒险也是值得,万青算计着多做些果子糖,竟然不知不觉练大了胆子。 这一天,万青如往常一般,脱了鞋子在浅处走了一圈,脚丫泡的舒服了,去了疲劳,正待上岸穿鞋,却看到一队军爷顺着河远远走了过来。 黑豹大头警觉的观望,万青急忙穿了鞋子,背起背篓往林子里转。 岂料,一阵马蹄声,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军爷,已经到了万青身后。 这黑甲军爷喊了一声“你可是这山里人?” 黑豹大头低吼了两声,万青拦住,这才转身正面对着来人说“是山那边的。” “丫头片子胆子不小,以后再不能来了,今天看到的不许乱说。”黑甲军爷沉着脸,训斥了万青几句。 “知道了。”万青回了话,低着头就往林子跑,也不管这黑军爷再说什么。 一路,万青都在想,这队军人怎么到老林子这边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许乱说。 回到村里,万青也还是想不明白。却也不敢乱说。 说了也没用,万吴氏脑子里只有洗衣做饭。万长年纪小,只知道银子是最重要的。 又过几日,后山田里也有了军爷,拦着猎户不许进山,就此断了村里猎户的生计。 万老五回村里,告诉万青“那后山要修军事,怕奸细混进去,所以重兵把守。” 军事? 万青实在不懂,只是埋怨着“去哪里打鹿,这秋天进山能赚很多银子。” 万老五看着万青这操心的小大人样子,呵呵直笑,给了万青一锭金子。“不是白给的,写训练獒犬的章程。” 万老五知道万青读书识字,这章程写下来想必不会太难。 本想让军营里的养獒的兵来和万青学,想到万青已经是11岁的大姑娘了,那几个兵油子万一勾搭了自家侄女,那可是了不得,于是,打消了念头,只能让万青写了章程。 草原那边大旱,草皮子大片枯萎,牛羊牧草不足,宰杀了大半,很多部落都赶着牛羊到了这重重大山脚下,若是那些吃肉喝酒杀人不眨眼的蛮人翻过大山,可是了不得。 那些蛮子身强体壮,马儿跑的好,只怕这冬天边关就不太平了。 皇上拨了10万两银子,给这边关两营补足了刀箭,又下令临河修建军事,以防那些蛮子翻山越岭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19第18章 金秋时节,万青看着那些守兵的身影,恨的咬牙。那满山的果子啊。 万青就在后山这一片乱转,这一天,抱着是松树,看着那一个个结实的松子,突然想起来,炒松子,油乎乎的炒松子。 摸出那匕首,割了几个松塔扔进了箩筐里,这东西满山都是,只是村里人,从不把松子当吃食。 万青兴奋的爬树,找了几颗松塔个大饱满的,挥刀匕首割下来,掉了满地。 “松塔,松子,哈哈”下了树,边捡边傻笑。 七七八八装了一背篓,哼着调子下山回家,竟然忘了喊上三个跟班。 如果万吴氏问起,就说烧松枝时,这松塔开了嘴,自己嘴馋尝了几个,比花生好吃。 山上那片田边,还有许多野葡萄,这个时候摘下来,洗净,煮熟,加了白糖,密封在罐子里,一个月下来,发酵,果皮果粒沉淀,用纱布过滤,换了罐子继续密封,就可以在冬天喝到葡萄酒。 万青不敢啊,做出了,怎么解释,反常即为妖,万青可不想被当成妖怪。 那后山的山洞倒是个储藏葡萄酒的好地方,木桶搬进去,放上两年,那就是佳酿啊。 罢了罢了……万青忍不住念叨出声。 走过村子,村人看到万青背了一篓松塔,问“摘这东西做什么?” 万青大大方方的说“比花生好吃,背回家炒熟了。” 那问话的曹婶哈哈大笑,“这东西壳太硬,就是熟了,也要砸开才能吃到嘴里。”说罢,又比划这箩筐的大小,说“你摘了这一箩筐,要砸几年才吃的完。” 万青瞬间红了脸。 呐呐的说“我只顾着吃了,没想这么多。” 张婶子笑的更厉害,“青丫头,你家里现在也不愁吃穿,还这么费力的张罗,你这丫头啊,天生的劳碌命啊。” 万青呵呵一笑,红着脸说“婶子,别笑了。我就是呆不住,闲的异想天开。婶子,我回了。” 进了院子,万青这张小脸,还是红黑着。 恨不得长在山上的丫头,这小脸早就晒成了炭块一般,红起来,也是黑里透着红。 想起张婶子的话,万青很是泄气,这一背篓松塔,统统倒进了柴棚里。 套拉着脑袋进了屋子,洗了手脸,身上痒痒的,索性起火烧了一大锅热水,准备洗澡。 坐在灶前,还是琢磨着,这松子怎么能开口,就像买到的那松子一般,轻轻一克,就能吃到嘴里。 沙子炒松子!沙子热了,裹着松子,松子高温下自然就爆开了壳。万青抿嘴一笑,晚上就试试看。 洗了澡,换了身衣裳。有了沙子炒松子的想法,万青笑了起来。 这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带着满足的笑容,在以后那些无奈的岁月里,使得那冷酷的男人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虎子黑豹大头叼回来的吃食越来越少,万青看着家里那些肉干有减无增,危机感越发沉重。 如果一直禁山,这冬天可怎么过,就这三个家伙怎么喂养? 必须想办法赚银子。 旁晚,万青去了村脚的小河边,装了一布袋沙子,看到淤泥里有不少泥鳅,万青顺手抓了几条,晒鱼干,也不是不可以,勤劳的人,任何时候,都能把日子过下去。 顶着星星回到了家,万青把袋子里那些河沙倒进了大锅里,架起木柴大火,就用小铲子翻起来。 湿沙的水汽慢慢蒸出来,灶里的火,也弱了下去,就用那炭火底子,哄着这一锅沙子。 等到沙子明显烤手,滴水到沙子上,滋滋冒烟。 万青把松塔扔进锅里,继续翻着沙子…… 沙子埋着松塔,万青翻炒了大概一刻钟,捡了松塔出来,松子掉下了不少,开口的没有几个。 万青很是挫败。 万吴氏,看万青沙子松塔的忙活了这么久。说,“你舅妈是用雪水泡了松塔,大锅翻炒,这松子就开口了” 听了万吴氏的话,万青差点冲过去抱着她。 心里想着,亲娘啊,您咋不早说啊。于是,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对万吴氏说“娘,我想做点松子糖,也不知道田家铺子会收不。” “那要等到下雪。”万吴氏笑着看着闺女说 这娘做的越发像样了,唉,早几年这样多好,干嘛让万青那么无奈的喊着卖了亲娘。 一听要等到下雪,万青有些懊恼,终究是笑着对这亲娘说“到时候,娘帮我。” 万吴氏淡淡一笑“嗯,帮你。” 再说那灶里炭火底子还红着,万青只好加水在沙子里,继续翻,等到那炭火熄了,万青才把沙子舀出来。 这一通无用功,累的万青胳膊酸疼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两只胳膊才能痛快的吃饭穿衣。 那几只泥鳅挂在屋外,倒是慢慢风干了。只是万吴氏看的眼烦,扬手扔在后院的菜地里。 ************** 第一场雪下来,果然边关打了起来,草原那边的蛮子几次攻城,闹腾的边关将士刚端上饭碗就要抄起弓箭迎战。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雪越来越厚,十几个部落的蛮子竟然都聚集在那重重大山之后。 边关告急,眼见就是硬仗。 万老五的亲兵送信给万老爷子,军务太忙,无法回家,老爷子不要惦记。 冬月初,镇上粮食涨价,很多人举家南迁。 战争的味道越来越浓重。 万老五在一个深夜回家,让万老爷子带着全家老少去府城住一段时间,而且告诉万老爷子,只说是府城那边的本家邀请过去。 万老爷子岿然不动,直说,“万家上下不能扔下亲人。” 如果万老爷子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儿子骑马而来,万老爷子一定会拼上老命把儿子留在家中,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会举家而动。 冬月十九,草原蛮子一万兵马,叫阵。 冬月二十二,后山军事里,射杀400蛮子精兵。 作者有话要说: 20第19章 冬月二十七,西北威虎军大将军许皓然,亲率6000大军到达北疆城关。 冬月二十九,草原大酋长忽而布,率8000精兵助阵。 腊月初一,边城各地征兵,几乎所有成年男子都被拉去军中。万老二,万老三,万老四,万老六,也不例外。 一夜间,边城属地,仅有老弱妇孺。 万老爷子这时候,才有些后悔,只是,万老爷子相信,草原蛮子一定会败,他的几个儿子,也都会平安归来。 腊月十六,两军交战,威虎军伤300,死127。黑狼军伤90。蛮子兵死190,受俘9人,损失战马230匹。 腊月十九,再战,威虎军伤980,死400。黑狼军伤210,死191。蛮子兵死1200,损失战马790。 腊月二十一,威虎军伤70。黑狼军伤590,死1000。蛮子兵死390,守俘230,损失战马300匹。 腊月二十五,威虎军伤190,死49。黑狼军伤300,死710。蛮子兵死490,损失战马400。 腊月三十,皇上钦赐许皓然为北疆总兵。 正月初九,许邵带6000骑兵助阵北疆。 正月十七,北疆许皓然率24000兵关城忽而布16000兵。 这一仗,打了三天,忽而布留下13000草原兵尸体,率领3000亲兵逃进重山。 北疆总兵许皓然中三箭,威虎军伤3900,战死1700。黑狼军伤2700,战死6000。 黑狼军大将军,战死。 至此平藩王爷退出皇储之争。 北疆总兵许皓然带伤亲率三大都尉6000骑兵进入重山追缴忽而布。 这一次追缴,一直到三月。 草原大酋长忽而布被活捉,威虎军从四品都尉万安奎重伤。 万安奎是被马车送回山村。 万青把写好的獒犬驯养章程送到万老五手中。 万老五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万老五伸手抚过万青的头发,“五叔给你定了亲,许邵。” 万秦氏紧紧抓着万老五的手,满屋子的人都在抹泪,万老爷子满眼血红。 万老五看着万秦氏,“师妹,莫嫁武夫。” 万老五走了。 许皓然许邵带着军中大小官员亲临小山村为万老五送行。 万长扶着万秦氏,举着番。 下葬前,圣旨到,“封万安奎,为威北大将军。” 万老五的棺木葬到了万老大的旁边。 万老五终究是找去了大哥。 万长过继给万秦氏,万秦氏搬离了都尉府,在镇子里买了宅子,带着万长住了下来,万青把黑豹大头送了过去。 万吴氏平静的接受了幼子过继给他人。 万家这位离家回来的大官,终究是不走了,而且有了儿子。 在所有的悲伤面前,都抵不过流水一般的日子,万家人还是静静的在这个村子里。 万老爷子突然老了很多,每次出门都牵着那头叫小黑的小毛驴,村里人和他打招呼,也是半天才反应过来。 万老六到了县衙做县丞,八品的小官。 开春种地,万青就像脱了水的鱼,每个夜里噩梦连连,满身是血的五叔,那个叫许昭的男人,一直冷笑。 在五叔下葬那天,看到了许昭,刀削一般的脸庞,眉眼冷硬。 听说19岁,已经是四品都尉,率6000骑兵。 万青一个山里丫头,怎敢攀附那样的军功世家。 万青心里一万个不同意,不愿意。 只是五叔定下的这纸血写的婚书,怎能违背。 很多人都知道,万老五临终前给万青定下了一门好亲。 万青彻底沉默下来,天一亮就带着干粮去后山的田里,默默的翻地,累了喝水,饿了起火煮粥,拼了命的翻地,实在干不动了,就进林子,来来回回的走。这样的忙碌,是因为想抓住这每一个还能自己的日子。 就是午间休息,万青也是抱着虎子,这样快乐的时光,是万青珍惜的。 顶着夕阳,回村,进了村子,就是天黑,回到家里,吃点东西,就洗澡睡去。这样的劳累,只为了夜里睡的踏实。 7月,万年中了一榜三十七名,进国子监。 九月,许家送来一位陈姑姑和一个丫头,带来了两马车的箱子。说是教万青读书写字。 陈姑姑和万青一起住在西屋,每天清晨,这陈姑姑寒着脸,让万青沐浴,沐浴后,选择衣裳,首饰,待到万青穿戴好了,陈姑姑就会品评一翻。 小丫头叫平儿,倒是一张笑脸,看到万青吃饭,更是笑的明显,只是这笑里满是讥讽。 陈姑姑皱着眉,告诉万青,饭前那杯茶是漱口的,吃粥,要用勺子,浅浅的一勺,慢慢送入口中。 不许万青出门,更是不能去后山,就连逗弄虎子,也不能亲密,只能坐在一边,慢慢的说上两句。 教万青的第一本书,女戒。 万青虽然认识字,但是,写字确实不过关。陈姑姑要求万青每天上午写十张雕花小楷。 半个月过去。 在万青被这种时刻盯着的教导中彻底崩溃的时候,陈姑姑竟然还在给万青讲女戒。 于是,万青彻底病倒了。 这场病里,这位尽责的陈姑姑,竟然还在教导万青女戒。 万青修书一封,“民女无父,家贫,母弱,兄长他乡求学,还请许大人体谅,拜谢许大人好意。” 万青直接告诉陈姑姑“您把这信亲手送到许大人手中。” 陈姑姑带着平儿坐着万老四的马车到了县里,换成县衙的马车回了边城总兵府。 万青在陈姑姑离开后,病好了,每天带着虎子到后山,偶尔会走到万老大和万老五的坟前。 冬月,万家儿媳妇收拾起好万老爷子上房两间西屋,重新粉刷了一遍。 几天后,万老三万老四和邱老大,赶车马车去镇上拉回了满满三大车的箱子。 万秦氏决定回到村里,先带着两个婆子住在老宅子。等到春天在盖房子。 万秦氏没有娘家人,打定了主意,带着万长在这村子里守着万老五的家过一辈子。 腊月,许大人亲自送来拜年礼。 向万老爷子万秦氏提起了亲事,先把万青娶过门,一来让万青学着管家,二来,万青在国都可以照应万年。等万青及笄在圆房。 万老爷子和万秦氏,都同意。 万吴氏抹着眼泪说舍不得。 许大人再次说“兄妹相互照应,万年前途更为平坦。” 万吴氏也点了头。 许大人把婚事定在二月十八。 作者有话要说: 21第20章 万家第一次,全家老少都在老宅子里过了春节。 许总兵派管家送来了聘礼,三大马车的箱笼,12大箱笼,整整六抬,另有黄金百两。这样丰厚的聘礼,只有镇子上朱员外聘赵举人的女儿才有这般风光。 万青挖出了家里藏着的400两银子,加上这100两金子,买了镇子边上700亩良田,田契上写了万年的名字。托付万老四帮忙打理。 这700亩良田就是万吴氏以后的依靠,也算是给万老爷子万秦氏万年留下退路。 万老五给万青的那锭金子,万青收了起来,就带着这锭金子嫁到许家吧。那深深庭院,多个闲人,就如同后山那片田里多长了一株南瓜。 万秦氏,给万青添箱100两银子。 另外三个婶子,给了万青银镯子做添妆。 二月初一,陈姑姑带着三个婆子,六个丫头,来照顾万青,教万青各种礼仪。 二月十八,天还没亮,陈姑姑就把万青叫了起来,沐浴后,穿上了里外的大红嫁衣,戴上凤冠,画了新娘妆。 万青本就模样出众,一身装扮下来,除了身量娇小,也是楚楚动人。 万吴氏一直抹着泪,哭的说不出话来。 “娘,和家里人好好相处,等两年哥哥做大官了,接您去国都。”万青把泪水埋在心里,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就让全家老少放心的看着自己离开。 许昭接亲,万老六背着万青上了花轿,“孝顺公婆,伺候好女婿。”万老六低着声音交代万青。 “新娘子起花轿了”随着喜婆这一声喊,万青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轿子走的平稳,万青就这么流着泪。多想看看那重重大山,多想回头看看家人,更想看看虎子。都好好的活着吧,每个人都在宿命的琴弦里挣扎,奈何这宿命的曲子,只有老天看的到曲谱。 走了一个时辰,轿子挺了,喜娘扶着万青,换乘马车。 陈姑姑陪着万青坐在车厢里,低着声音说“大公子公务繁忙,明天必须到达边城。” 万青恩了一声,表示理解。 不理解又如何,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本就是把万青推到了重山高处,稍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想必也有才狼虎豹,谁知道哪一口獠牙隐藏在林子里在身后盯着。 马车速度很快,车厢里颠簸的陈姑姑几次撞到了车厢上,万青也不例外。只能两手紧抓着窗棱,让自己少磕碰的轻一些。 凤冠歪了,盖头掉了,万青无奈的看着陈姑姑。 “不妨,到了驿站在整理。”陈姑姑五脏六腑都挪位了,也只能如此安慰这个苦命的新嫁娘。 天黑时,到了驿站,万青脱了大红嫁衣,就倒在了炕上。这一整天,马车只停了小半个时辰。 睡了吧,管他什么规矩。忍着浑身散架的酸痛,万青闭眼沉睡。 睡梦里,有人给万青擦了手脸。 翌日,天还没亮,陈姑姑领着喜婆子和几个给万青梳妆打扮。 喝完一碗热粥,又上了马车。 又是一路疾驰,总算是在天黑时进了城,在一处大宅子落脚。 万青由着陈姑姑拉着走,一直听到丫头婆子们小声的嘀咕“这就是万都尉的侄女”“一个山里丫头”“要不是万都尉挡了枪,哪里轮得到她。” 这些悄声的讽刺,比那刀子更伤人,只是万青无法在意,事实本就是如此。 万老五用命换来的这门亲事,这许家至少能善待自己几分吧。 陈姑姑说“这是李都尉府。” 走了一刻钟,进了一个摆了几盆花的房间,大红的山茶,鹅黄的迎春,主人用了几番心思吧,这二月里,能找来大红山茶,很是不易。何况是给万青这位落脚新嫁娘。 泡了一个花瓣浴,晚饭精致,万青吃饱喝足就睡了。任何时候,不能和身体过不去,天塌下来,也得睡足了在喊疼。 又一个天亮,一翻梳妆打扮后,镜子里的万青有了几番成熟的韵味,这妆实在不敢恭维。 这一次坐上了轿子,一路吹吹打打。 射轿,踢门,拉着大红绸子跨火盆,过马鞍,脚下的红毯子倒是真的舒服,轻悄悄的就像走在云间。 拜天地,高堂,夫妻对拜。入洞房。 完全程式化作业,轻松。 进了那婚房,陈姑姑给万青送上了一杯茶,两块点心。 万青吃了一块,刚把杯子给了陈姑姑,就听到外面一几声轻笑,那声音就如同三月里花开袅袅,想必是那百花仙子下凡的吧。 “哎呀,表小姐这红披风真是漂亮。”屋子外面的媳妇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谄媚。 表小姐,红披风,有些奇怪。 陈姑姑捏了捏万青的手心,站到了万青边上 “我是来看看妹妹。“仙女的声音飘进了万青的耳朵里。 “妹妹这一路是累了吧.”想起那莺声燕语,只怕是亵渎了这位表小姐的心意。 万青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的说,“还好。”声音里有几分空谷的冷寂,却又带着两分笑意。 “呵呵,哎呀,我倒是忘记了,妹妹是山里长大的。” 万青不再言语。 只想听着,她到底要说什么。 "妹妹可喜欢什么?"这表小姐发问 “种田。”万青如实回答。 ”哎呀,这可是巧了,我也喜欢种些东西,国都府子,姑妈特意让我在表哥的院子里种了几颗西瓜,夏天就能吃了。”这一串长话,表小姐的声音掩不住的尖锐,想必是话多伤了嗓子。 万青算是明白过来,这位表小姐是来耀武扬威的,特意穿着红披风。 表哥表妹姑妈,多么合理的组合,任何时候,听闻这套组合,千万小心。 “山里没有西瓜”万青依旧老实。 “哎呀,我得回去喝药了。得了空,再来看望妹妹”这位表小姐说罢扶着丫头出了屋子。 万青实在累了,收起腿,依靠着床栏睡着过去。 这一睡,竟然到了月上梢头。 正巧,听到那喜娘说,“大公子来了” 许昭。 万青坐直了身子,从盖头下看到一只穿着锦靴的脚。 一根杆子挑起了盖头,万青微微眯着眼,还未看清眼前人,只听到几个大步走动的声响,再看眼前那里有还有什么大公子,那人已经大步迈出了房门。 两个丫头进屋,帮着万青脱了大红嫁衣。 又有两个丫头抬着水桶进了隔间。 ”小少夫人,请沐浴”丫头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都下去。”万青冷冷的发话。 说话的丫头明显一愣,随即挺直了背,领着三个丫头大步出了屋子 万青脱了里外衣裳进了浴桶,水稍有些烫。 闭着眼睛,多苦都能熬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22第21章 陈姑姑清晨过来叫起了万青,亲手给万青梳妆打扮。 镜子里,一张稍许稚嫩的鹅蛋脸,丹凤眼黑白分明。 凤冠霞帔的小身骨,还是过于细瘦。 出了屋门,走过几个回廊,就看到那个昨夜来去匆匆的男人站在亭子里。 陈姑姑引着万青跟了上去,那男人迈开大步,就向前走。 万青暗笑“既然如此不屑,何必答应。” 万青不紧不慢的走着,两人拉开了十几步远。 到了那主屋正堂外,那男人停吓了脚步,只等着万青跟上,一起进门。 许总兵还是那样子,壮年男人,眉头带箭。 总兵夫人倒是有些老气,两鬓白发明显,一头金珠,满脸脂粉,还有那脂粉挡不住的皱纹。 磕头,递上媳妇茶,许总兵嘴角挂了笑,递给万青一道红封。到了总兵夫人喝茶时,就不痛快了,这妇人皱着眉,眼底厉色毫不掩饰,万青只当没看见,面色不变,那夫人嘴角套拉着,勉强喝了一口,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一脸厌恶的递给了万青红封,不待万青说谢,就挥着手“得了,快下去吧。” 那男人转身就走,万青跟在身后,卖出那堂屋门槛,万青抿嘴笑了出来。 但凡能看到的,倒是不可怕。这婆婆,这番毫不掩饰,万青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 男人走出了很远,回头看了一眼万青,看到万青不紧不慢的挪着步子,绷着脸,说了声“顺安,备马。” 倒是彻底甩着大步,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 万青果然就是这总兵府的荒草,守着那婚房,独自茁壮。 每天有丫头送来三餐,陈姑姑依旧教万青读书识字,夜里就睡在这梨木大床上,盯着那些精致的雕花,慢慢睡去。 三月中旬,圣旨到,宣许总兵即刻去往贵南,许都尉回国都面圣。 许家马车车队30辆,前后骑兵护卫,当天就出了边城。 一路走的平稳,6天后,许总兵独自带兵向南。 翌日,总兵夫人,遣了两对老夫妻,让他们跟着万青去古安伺候许老爷子许老夫人…… 万青那三马车的聘礼也跟着到了古安县城。 走了9天,到了古安许老将军府上,万青磕了半天的头,收了十几个红封,只是吃了午饭,被许老太太遣送到许家祖宅看宅子。 这一次,当天夜里就到了,一个依山靠水的村子,许家祖宅是两进院落,七间正房,两边厢房。 守房子的一对老仆夫妇姓白,打开了大门,让这三辆马车进了院子,把三匹马安置牵到马棚里,喂了水,又在马槽里放了麦秆。 引着万青到了内院,万青住了正房西屋,铺了被褥就睡下。 杜伯杜婆,张伯张婆都就安置在白伯一直住的外院。 *********** 老宅子后院是菜地,白婆子只是种了一小块。万青决定让这后院种满各种青菜,瓜果。 宅子有400亩水田,已经赁出去了,五年。 半山有一片旱田,赁出去30亩,万青能种的有10亩。 万青不说话,带着六个老仆去那半山的旱田查看。 “白伯,哪些田是没赁出去的?”万青问。 “这边靠着山沟麦田,都是没赁出去的。”白伯老实的回答。 “这麦子是谁种的?”万青继续问。 “是我种的。”确实是白伯种下的麦子。 麦子一年两熟,这麦子马上就可以收了。 “收了麦子,种地就由我安排。”万青话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全听少夫人的。”白伯弓着老腰,回答的很是恭敬。 万青向山沟里走了几步,沟底是一条流水,两面缓坡,如果开出来,上下能有20多亩。万青又向下走了几步,来来回回走了一圈,心下有了算计。 原来,这沟里满是野葡萄藤,老藤有腕子粗,枝枝蔓蔓交织错结,爬满了这片坡。 古安那边,万青得了30两银子,还有一张50两的银票。许总兵给了500两银票,总兵夫人给了10两银票。 手里这么多银子,倒是可以筹划一翻。 到了陌生的地方,大可以说是娘家那边学来的。 万青要酿葡萄酒。 秋天,等到秋天。 万青一直走到沟底,这水流叮咚,水底都是石头,顺手捧了一把,清透冰凉,手心里只有几颗细微沙粒。 这分明就是一个天然的葡萄酒庄。 “少夫人,小心些。”杜婆子跟着万青从北疆到这中原的小村子,一路受了万青不少照顾,万青虽然年纪小,却机灵懂事,心肠好,对这几个老家伙和气,所以看到万青捧水,赶紧提醒,生怕万青掉进了那小河里,杜婆子不知那河水深浅。 “我这就上来。”万青笑呵呵的,一双丹凤眼满是知足。 万青走上来,问,“白伯,老宅子可有大牲口?” “回少夫人,老宅子没有大牲口,种这10亩地,就是老奴夫妇两人。” “恩”万青了应了一声,表示知道。 “那三匹马,那辆车,就留着家里用吧。”万青故意说明白,不管怎样,这车马是跟着万青过来的,当然是万青的个人财产。 “谢少夫人。”白伯当然明白万青的意思。 “这山沟可有主?”万青继续问 “这山沟无主。” “你帮我打听下,我要买下这山沟。”万青说的通透。 “啊?”六位老仆人一起惊叹。 “少夫人,这山沟满是刺藤,而且土薄。”白婆子说道 “恩,买下来。”万青不解释,只是说买下。 白伯当天就打听到山沟无主,可以当荒地卖,6钱银子一亩,丈量土地立下文书,田契下来再交银子。 万青当即点头,让白伯负责一切事宜。 白伯第二天,就办下了田契,26亩,包括沟中溪流,共计15两六钱银子。万青给了白伯16两银子。 山沟买下,万青也踏实下来。 让白伯带自己去镇上看看,总不能吃白伯的粮食,家里添了5个人,三匹马,多少要置办些粮食。 白伯笑呵呵的一路小跑着套了马车,招呼了自己老婆子。就在村人的异样眼神里一路轻轻甩着鞭子。 原来这边的农村也是如此,有辆马车就是富裕人家。 白伯看老宅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赶了马车进出这村子。 村子离镇子很近,坐车不过小半个时辰。 中原的小镇子比北疆镇子热闹的多,三条主街,铺子林立,衣食住行,应有尽有。 先买了菜籽,白菜,萝卜,油菜,土豆,莴笋。买菜籽的老伯推荐了西红柿辣椒秧苗,两捆秧苗60个铜板,比那2文钱一包的菜籽贵了太多,万青犹豫了下,还是买下了。 又到了农具铺子,添置了三整套的镐耙,花了三两银子。 买了50斤油,300斤糙米,100斤白米,30斤盐巴,红糖白糖各十斤。 镇子上有牲口市,牛羊,骡马,犬。 竟然有卖狗崽子的,万青不禁想起了虎子黑豹大头,这么大的宅子,都是老弱,确实该养只狗看家护院。 白伯拦着,说“少夫人,咱不花这冤枉钱。村头老李家有大黑狗,下了9只狗崽子,我去抱回两只。” 万青心底阵阵感动。犹豫着,还是拒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第22章 四月,麦收。 六个老奴,白婆子腿脚不好,杜老头哮喘,王婆子平时就手抖,这三位根本就干不得重活,真把他们累到了,10亩地的麦子也不够医药费。 万青带着三个老奴,挥着镰刀割起麦子,自然又是一手血泡,万青也不言语,闷头顶着太阳,只管把这10亩的麦子弄回老宅。 白伯一直不安,想说什么却不敢说。 万青索性放了话。白伯,这麦子还是你的,你种的,当然归你。” 白伯镰刀不停,嘴里说“少夫人,老奴年纪大了,没个一儿半女,总想着置办一副厚棺木。” 王老头哈哈一笑“咱这三家被发配的老家伙,倒是都差不多。” 万青抿嘴不接话,王老头过于精明了。 ******************************* 白伯留了1500斤麦子给万青。 其他万青不问,白伯也无需交代。 10亩旱地深耕了一翻,继续种了麦子。 万青开始收拾山沟,先除掉荒草,砍掉那些灌木枝,蘑菇草药捡出来放进背篓,山沟里刺猬野兔山鸡倒是不少,没有虎子,更没有弓箭,万青只能看着那些野物耀武扬威的在沟里横行霸道。灌木枝野枣枝也不能扔,顺着地界架起篱笆,一忙就到了六月,日头毒辣,杜婆子中暑晕倒顺着缓坡滚了几丈,被野葡萄藤子当下才停住了身子。 七手八脚的把杜婆子送到了镇上宋郎中家里,昏迷了两天才睁开了眼睛,宋郎中直言,“这把年纪不能过度劳累,幸好没伤到筋骨。”开了几副中药,这才回了老宅。 杜婆子这一躺下,2两银子的医药费先花了出去,加上每天6文钱的大骨头汤,整整一个月,杜婆子才慢慢养好。 月底算总账,杜婆子这一场病,整整花了21两4钱银子。 总要想办法把日子过下去,这几个老奴总要养着。 于是万青又回到了山村里的生活,每年带着干粮到山沟里,拔草砍灌木,架篱笆,白伯和杜老头每天都会去干上一阵儿,但是,终究是杜婆子的事儿吓到了万青,万青再不敢让他们下山沟,只由着他们架篱笆。 忙忙碌碌就到了八月,野葡萄结的极多,该准备坛子木桶酒窖。 定制了100口大坛子,10两银子。 60个木桶,竟然用了30两银子,那木匠保证五年不漏水,万青才给了15两银子的定钱。 老宅子有很多锅灶,也有地窖,这让万青省了一笔银子…… 九月,葡萄熟了。 万青剪葡萄,一筐一筐背到上面,白伯和杜老头就装车运到后院,三个婆子洗葡萄煮葡萄,装进坛子用黄泥密封,送进地窖。 忙了整整半个月,又定了50个大坛子,50木桶,一直到十月底,万青才停工。 葡萄太多了,终究不敢全部酿成葡萄酒,卖不掉就是血本无归。 何况倒换到木桶里,还要加白糖冰糖。 十一月,收麦子,地窖里的葡萄酒开坛泥,倒木桶,加糖。 买这白糖冰糖时,万青一起买了醋酱油,香料,盐巴,石灰粉,外加一篓新姜。 这叫防盗版,混乱视角,这么多辅料…… 万青在地窖里闷头干了半个月,才完成了葡萄酒的最后一道工序,封窖。 新麦子留下1500斤,其余全部卖掉,得了15两银子。 万青深深明白种地根本就不能发财,给这些老奴养老都不够,更是期待葡萄酒能赚上银子。 银票都兑成了现银,手上还有400两,绝对不能再动了。 万青在暗账里做了醒目的记号。 马上就是冬天,颗粒无收,分文不进,一旦哪位病倒,只怕还要贴补自己的银子。 万青愁的一夜没睡好,背着六个大包袱,这日子可怎么熬。 心里一万个想逃。 山沟里也葡萄落了满地,野鸡兔子刺猬吃的一身肥油,鹌鹑扑扑腾腾的起落,走上一圈,可以捡到几个野鸡蛋,好一个小后山。 万青买了弓箭,凌晨就到山沟里蹲守,最初只能偶尔射中兔子,熟能生巧,何况万青本就在大山里练就了几分底子,几日下来,万青已经可以射到鹌鹑。每天都能背着点野物回去,省下了买肉的银子。 村里半大孩子慢慢聚了过来,最初只是在篱笆外面看着万青,慢慢开始和万青说笑,再来就是熟悉了,翻过篱笆进到葡萄沟里。 万青郑重的告诉这些半大孩子,“做人要堂堂正正,只能从门而入,这园子有门。” 孩子们看着这位一脸孩子气的小少夫人装着大人的样子,抿着嘴笑。 不出几日,万青的这个葡萄园子就成了村里孩子的聚集地,他们喜欢小少夫人,小少夫人的园子还是让大家进去追兔子抓鹌鹑。 都是农家的孩子,万青深深懂得生活的不易,虽然买下了这山沟,却不能让这些一年到头难得吃上几顿肉的孩子失去他们的快乐,所以,万青不介意孩子们进出园子。 只是万青却不敢和这些半大小子一起闹,因为,自己毕竟是少夫人,虽然是被扔到外面的少夫人。 冬月里,小少夫人已经被村民喜欢,村里小媳妇大婶子看到万青,总是和万青打个招呼,“小少夫人忙着什么去。” 万青也会停了脚步,笑着回答,“去园子。” 万青被这个小村子接纳了,渐渐与几家小媳妇有了往来。 “小少夫人,我家新鸡下的蛋,正想送到你家里去。”大山媳妇17岁,是个热心的小媳妇,前几日里回娘家,借了万青家的马车。 “哎呀,谢谢。这鸡蛋个头真大。”万青结果这几枚鸡蛋,笑的合不拢嘴。 “那是,我家喂的好。”大山媳妇从不介意自夸。 “明天帮我家孵些小鸡。”万青想在院子里放养些鸡鸭。 “行。”大山媳妇痛快答应下来。“我初二回娘家,再借你家马车,行不?” “行,帮我省两天粮食。”万青喜欢大山媳妇这份痛快,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做饭去。明上午,我去找你。”大山媳妇事情说妥,急急忙忙往家里走。 大山媳妇进了自家院子就和婆婆喊,“娘,小少夫人答应在借我马车。” 屋子里的婆婆板着脸说“唉,那就回去吧,自己小心肚子。有个万一,我可不饶你!” 老公公念叨“这小少夫人,真是个好孩子。” 婆婆说“小少夫人不容易,养着那几个老骨头,得多大的力气。那许家也真是作孽,这么坑害好孩子。” *************************************** 腊月初三,许家三夫人带着几个婆子来这老宅。 “三夫人来了”白伯大声的招呼着三夫人,侧身迎着三夫人进了院子。 万青在内院听到了声音,拉了拉衣服上的褶子,不紧不慢的迎了出来。 刚走过内院的花池,许家三夫人就几步走了上来拉过万青的手。这倒是让万青免了礼。 “三夫人好。”万青嘴上还是问了安。 “唉”三夫人先叹了一口气。 “这个俊俏的小人儿,怎么就舍得扔到这村里。”三夫人不待进屋,就先说了这么一番话。 万青猜不出三夫人来意,心里明白,无事谁会来村里。 “我是路过这村子,来看看你。”三夫人解释了来意。 “谢谢三夫人惦记。”万青笑着。 进了万青住的西屋,窗明几净,针线框里放着半成的棉袄,炕上干净,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小人儿一脸微笑,荣辱不惊,不急不躁。 三夫人心下暗叹“还真是个看不透的,这份稳妥,哪里像个12岁的小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24第23章 杜老头夫妇和王老头夫妇,听说三夫人来了,从后院过来,给三夫人请安。 三夫人让他们进了屋子,赏了每人500铜子,就打发了下去。 三夫人问起了万青的生活起居,“这一天吃些什么?” 万青浅笑着回答“田里产的,后院种的,山上长的。” “你到是个心宽的。”三夫人抬手点了万青脑门,万青这副不露声色的样子,让三夫人有些无奈。 万青浅笑,不说话。 “听说你这里酿着什么葡萄酒。真是葡萄酒?”三夫人终于说出了来意。 “还没出窖,不知能成否。”万青滴水不露。 “什么成不成的,我帮你尝尝就知道了。”三夫人说的露骨,一脸假笑。“三婶子我还真喝过葡萄酒,还是昭儿从西边带回来的,是番外之物,那些番人都长着蓝眼睛黄头发。” 万清还是笑呵呵的听着三夫人说话。 “你这丫头,这么小气,我来看你,连杯酒水都舍不得给。”三夫人看万青不言不语,有些急了。 “哪里是舍不得给您喝,我酿的这葡萄酒还没到日子,怕有余毒。”万青脸色不变,直直的看着三夫人。 “这样啊。”三夫人恍然大悟,眉毛微挑,问道“那什么时候到了日子?” “要等到腊月二十九,才有一坛能开。”万青一脸老实本分的样子。 “那好,我腊月二十九一准过来。”三夫人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我一准等着您。”万青故意做出孩子的天真。 “好,我今天得赶回去。你这里缺什么告诉我,我下次给你带来。”三夫人客客气气的和万青虚套。 “不缺什么。”万青笑的很假。 三夫人抬了屁股就走,这来去匆匆还真是许家人的风格。 ********************** 送走了三夫人,万青把六个老仆招进了内院。 “你们若是被主子看重,但凡主子看重你们一点,念及你们一把年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不会打发你们到这里安享晚年。” 万青说的直接,其实,这些话本不用万青说,老奴们年老成精,这点事情还是能看的通透的。 “我这想方设法的让你们过的舒服些,你们若是不领情,我也实在无能为力。” ***************** 且说三夫人回了古安,和许家老爷子说了这乡下祖宅的万青。 “院子里外收拾的利落,那几个老奴精神气不错,穿戴也还干净整齐,这丫头倒是治家有方。” “那丫头对你没有怨气?”许老爷子问。 “一直笑着,很是有礼。毕竟是山里丫头,老宅不缺吃喝,她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怎会有怨气”三夫人解释 “二十九再去吧,带回一坛来,真有这手艺,不能由着她胡闹。”许家老爷子摸着胡子,神色不太好。 “恩。”三夫人应了声。 “你看那丫头如何?”老爷子忍不住发问 “这丫头当日进门,一屋子人,惠丫头一直刺她,婆婆那脸色也不好。她就当没看到一样,镇定自如行礼问安。”三夫人回忆着万青那一天到这家里的表现,“婆婆发话让她去守老宅子,她也是面色平常。” 三夫人瞄了一眼老爷子,看到老爷子脸色平常,才继续说“我这一次去,这丫头还是那番样子。这丫头太沉稳了些,眉眼里倒是有大家气度。” “恩,我看也是如此,那丫头太镇定,神不外泄,有几分让人看不透。”许家老爷子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说罢,摸着胡子笑了起来,“等两年,她家那大哥从国子监出来,倒也能对昭儿有几分助力。” “幸好老婆子和你那大嫂两厢不让,那惠丫头琳丫头都是个只会在内宅里兴风作浪的。唉,昭儿毕竟年轻。”许老爷子这一番话说出了实情。 许家老夫人执意把娘家侄孙女汪舒惠定给许昭,总兵夫人一心想让许昭娶了娘家侄女董琳,婆媳两人斗了五年,两不相让,生生耽误的许昭十八岁还未定婚,倒是让许皓然做了主,定了个山里丫头,还是个年纪小的。 “那丫头写了一本獒犬驯养章程,字迹还算有几分风骨,文辞也还算通透到位,老大来信说,按照那章程驯养獒犬,倒是真的增加了军中战力。”许老爷子话多了几分。 “那为何不把丫头接回来。”三夫人一脸不解。 “你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婆能让那丫头好过?”许老爷子说起自己这夫人就火冒三丈。 “倒也是,婆婆和大嫂都把账记在这丫头身上了。”三夫人索性说的痛快,婆婆和大嫂都是心眼小的,闹腾的两个许府都不消停,趁机给她们上点眼药。 “行了,你忙去吧,二十九过去,给那丫头带些东西。”万老爷子挥了挥手,转身进了里屋。 三夫人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交差了,公公没怪罪,还趁机卖了好。 *********************** 万青这边彻底敲打了六个老奴,随后指挥这几个老奴挖了一个深6米的地窖,这冬天里,挖冻土,确实诚信难为几个老人。 杜家王家都埋怨这白伯,“你卖了这丫头,这丫头转身就罚你挖坑,还连带着我们也陪着你挖坑。” “咱都是差不多的老骨头,踏实跟着少夫人吧,好歹还能落副厚棺木。”杜婆子念叨。 累了老家伙们两天,老家伙都不出声,任劳任怨,万青也知道,他们是想明白了。 就在他们辛苦挖出不足三尺的浅坑里,生了火,吩咐他们,烧一晚上。 第二天,掏出这一坑木灰,继续挖。 这几个老奴,终于放松了心情,脸上都带着笑,弓着老腰,挖出了一个深六米的大坑。那烧了一晚上的火,解了冻土,在挖下去,就轻松起来。老人们也是明白,少夫人这就算是过去了这股火,再不会罚他们了。 其实,万青确实想要一个深窖,窖口隐藏起来,葡萄酒都转移到新地窖里。 万青也跟着老奴掏土,掏了19天,这深窖就算是完工。 万青喊大山来帮忙,葡萄酒转移到深窖60桶。万青才安心下来。 这深窖,窖口做的极为隐蔽,除非这几个老奴在告密,否则,许家人发现不了。 腊月二十九,三夫人带着一车物件到了这老宅子。 万青带着三夫人下了老窖,当场开封一桶,瞬间,满窖浓香。 三夫人尝了一杯,“好喝,好喝,卖我一桶如何?”老爷子言语里对万青的接受,让三夫人开始看重万青。 “三夫人,我这葡萄酒,8钱银子一斤,一桶30斤只多不少。”万青也不客气,笑着接过了话。 养着六把老骨头,万青实在对许家没什么亏欠的,送上门的买卖,你情我愿,卖一桶葡萄酒又如何?何况许家未必仅仅是想这桶酒。 “好,我就搬走这桶。”三夫人以为万青会送她一桶,实在没想到这小丫头张嘴就报了价,心下有几分不满,却也不能表现。 “三夫人有银票还是现银”万青一脸纯真的笑,活脱脱一个财迷。 “倒是个半点不吃亏的,当然给你现银。”三夫人很是无奈,敲打了万青两句。 “现银自然最好不过。”万青全当不懂,顺着杆子爬。六把老骨头都在这宅子里供着,一个不好,就得银子流水般冲出去,当然是现银最好。 三夫人直接给了三锭10两的银锭子,“就不用找零了,留着买零嘴吃。” 万青眯着眼睛一脸天真的说“谢谢三夫人。”又说了一句“我这木桶不卖,您可带了装酒的坛子?” 三夫人听了这话悬些跌倒。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 码字是那么寂寞,看到留言,就会觉得,不是在自说自唱。 25第24章 三十晚上,万青做了杏干梨干的糖水果子,盛了一碗进了内院西屋,就着一小坛葡萄酒,就这么吃起了年夜饭。 自斟自饮,一个人的大年夜。 前世,今生,那么多名字,那么多故事,在脑海里越发模糊。 喝的醉眼朦胧,渐渐漂了起来,浑身轻松,能飞回去么? 万家人会伤心吧,万老大万老五,他们会在哪一个世界里重生,会不会慢慢遗忘前世,会不会活的幸福一些。 “哥,今年是否归家?”万青口中最先出现的人,是万年。 “哥,归家,爷爷,娘亲,万长,都惦记你。我也惦记着你。”万青彻底醉了。 “五叔,如果我把大头给您,您能躲开那劫吧。我不要荣华富贵,我只要做万家的孙女,带着虎子满山溜达。” “吃饱穿好,亲人安康,你们都不好,走了走了,疼我作甚。” 想哭的时候,没有眼泪,那就不伤心了。万青呢喃了这最后一句,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 正月初二,大山一大早来敲门。 白伯得了万青的吩咐,天一亮就是喂马,套好了马车,车里放了一代麦子,两坛葡萄酒。 白伯直言是少夫人嘱咐的。 大山也没推迟,千恩万谢领了马车出了门。 万青的葡萄酒在小镇上只卖了30斤,这一开封,整桶酒就不能在封存了,六个老人不能多喝,万青平日里也不沾酒。明知道大山媳妇回娘家,何况上次得了大山媳妇的鸡蛋,这一代麦子两坛子酒,就是万青对大山媳妇的心意。 正月初五,大山两口子来送马车,车上扣着一只大背篓,背篓里不时传出叽叽力力的鸟叫。 是一对小金雕。金爪金啄,一身棕色羽毛。 万青被这厚礼震撼了,金雕,金雕,而且是幼雕。 “俺娘家那山上,有很多大雕。这两只小的落下了山崖。正好带回来给少夫人玩。”大山媳妇有些不好意思,借了万青马车,还得了一代麦子两坛酒。娘家那边实在没啥拿得出手的,正好捡到了两只金雕,这就给少夫人带了回来。 “谢谢你呢。”万青乐的合不拢嘴,一直盯着两只小金雕,眉眼里全是笑。只是看着两只叽叽力力的小金雕不知如何下手。 “少夫人,金雕只吃肉。”大山媳妇提醒道。”这对小金雕,再养上一个月,就能飞了。金雕认主,听得懂话,比那看家犬还管事。” “好啊,你俩先帮我看着,我取了肉来。”万青快步到厨房,拎了一条猪肉回了这内院。 小金雕盯着这肉,扑腾着翅膀就冲了上来,两只嘴争先恐后的啄肉,万青吓的站住不敢动弹。生怕这两只凶残的小家伙扑到自己脸上啄肉。 “少夫人别怕。”大山一手拿过肉,引着两只金雕离开万青。 “少夫人,幼雕只能吃肉条,您得把这肉切成小条”大山继续说。 “哦。好。”万青从未养过鸟,对养鸟确实是个傻的。 万青又快步去了厨房,拿起一条肉,切了一盘肉条,端着盘子过来。 大山捏起一条,丢给小金雕,两只小脑袋一起冲了上去,竟是都啄住了,争着不撒口。 “少夫人,以后就这么喂他们,等到熟悉了,可以用手喂。”大山细致的告诉万青。 “好,我试试。”万青乐呵呵的捏起肉条,“咕咕古噜噜,,吃肉了。” 喊了几声,这对小金雕才把万青看在眼里。 “咕咕咕噜噜,吃肉了。”万青又喊,手里甩着肉条扔了过去。 其中一只个头大一些的,扑腾着翅膀蹦了起来,接了肉条就吞了下去。 万青一声“咕咕噜噜”手里肉条就扔过去。 两只金雕都追到万青身前,盯着万青的手里的头条。 一盘子肉条差不多没了,两只小金雕才吃饱喝足,力力的嘀咕,迈着方步满院子溜达。 万青看着只剩下几条肉的盘子,皱着眉头说,“太能吃食了。” 大山媳妇说“饿了三天了。” 万青点了点头,“哦” 大山看万青有些心疼吃食,说,“养两个月,就能自己出去找吃食。我们家里没肉给他俩吃,大概饿的狠了,这才吃的多了些。” 万青哈哈笑了起来,“没事,吃的多长得快,吃食狠,证明这两个小家伙身体好。” 大三媳妇听了万青的话,笑的前俯后仰。 “小心肚子!”大山出声提醒媳妇。声音大了些。吓了万青一跳。 万青微张着小嘴,直着眼睛看着大山媳妇的肚子,一脸疑惑。 “我肚子三个月了。一高兴,忘了这回事。”大山媳妇红了脸。 “咋不早说,恭喜恭喜。”万青真心的为大山媳妇高兴,做妈妈是这世界最幸福的事情。“我家里还有些零散尺头,给你找出来,你给孩子做小衣。”说罢,万青就拉着大山媳妇往西屋里走。 开了一只箱子,找了几块零碎尺头,又扯出一块青布一块红布,包在一起,塞到了大山媳妇手里。 “这孩子生下来,要喊我小姨。”万青轻轻抚摸着大山媳妇那根本就看不出来的肚子。 “恩。”大山媳妇看到了万青扯出来的布,心下感激着,倒是不会说感谢的话了。 大山在外面喊了声.“少夫人,别忙了,我们得回了。” 万青拉着大山媳妇慢慢的出了屋子,一直送出大门。 **************** 万青开了一间西厢房,铺上了厚厚麦秆,嘴里喊着咕咕噜噜手上拎着肉,引着两个小家伙进屋。 小金雕不如黑豹大头聪明,足足折腾了5天,小金雕才认了窝,顺便认了主。万青喊咕咕噜噜,小金雕就会扑腾着翅膀跑过来,虽不亲昵万青,眼底却没有了防备。 只是每天半斤肉,确实让万青有些肝疼。 “怪不得养金雕的都是爷,原来是把金雕当爷养。”万青很是郁闷的感叹! 转眼到了过完了春节,整个正月里,没下一场雪,村里人也说怕是春小麦收成不好。 镇上的粮食涨了一文。 万青咬牙买了1000斤糙米,放进了地窖里。 二月,小金雕已经习惯跟在万青前后,大的叫咕咕,体形稍小的叫噜噜。 咕咕噜噜吃了肉条就展开两只大翅膀练飞,没飞起来,倒是蹦起一丈多高,折腾的满院子尘土飞扬,万青更是一头一脸一身的土。 咕咕噜噜不喜欢走路,于是坐着马车到万青的园子里进行野外生存训练,偶尔吓晕了鹌鹑打个嘴祭。 即便如此,两个小家伙每天还是要吃二斤多猪肉。 果真是银子堆出来的两位小爷。 银子银子银子,万青梦里都惦记着银子,镇里程员外家想要一桶葡萄酒,杀价到5钱银子一斤,还要连木桶都算上,万青宁死不屈,“您到别家去看看吧。” 第二天,这程员外家涨到6钱银子一斤,自带坛子。 万青心底犹豫了下,顾及古人一诺千金,笑着让白伯送客。 几日后,刘家来谈,6钱半银子一斤,自带坛子。 万青客气的说“仅此一家,绝不二价,8钱银子一斤,酒桶自带。” 二月二十,好日子,咕咕一翅冲天,在老宅子上空翱翔了半个时辰,气的噜噜在万青脚下乱蹦,扑扇着两只进丈长的大翅膀弄了院子里尘土漫天,顺便成功的吸引了万青的视线,由此证明,不会飞的噜噜比会飞咕咕更受宠爱。 三月初一,古安三夫人带了三辆马车,拖走20桶葡萄酒,7钱银子一斤,送木桶。 毕竟是许家少夫人,许老爷子的长孙媳妇。 万青装着一脸苦笑的数了银子,420两,钱货两讫。客气的送三夫人到了村口。 作者有话要说: 26第25章 三月,葡萄园子里的溪流终究瘦出了盈盈细腰,不足一握。几乎是断流。 整个春天滴雨未下,麦子早早的黄了。 白伯哭着脸连说,“麦穗全是空壳,麦子绝收。” 万青安慰大家说“麦穗掐回来喂马。本少夫人14两银子收了。” 粮食已经涨了三成。 万青到钱屠户家里定了四头猪肉,相对而言,猪肉只涨了一成,万青心下还是比较满意。于是,老宅子里每天炊烟滚滚,小少夫人带着六个老奴做熏肉干。 地窖里1000斤糙米,家里还有700多斤陈麦,两年内应该饿不死。存上三头猪将近800多斤的干肉,咕咕噜噜的口粮也能对付半年。老宅子那口深水井,历经了十几次大旱,从未让院子里的人断了水喝。 石灰,草药,大枣,绿豆,盐巴,菜油,镇子上还都充足,也没涨价,40两银子拉回了满满一马车。万青狠狠心,舍了100两银子,买了6枝山参,算是尽人事吧。 恐慌渐渐弥漫了整个村子,每家每户都全力储备粮食。 大山媳妇挺着肚子来了,送过来10只小鸡。 “少夫人,家里鸡蛋实在不多,只孵了15个鸡蛋,出了10只小鸡。”大山媳妇沉稳了很多。 万青接过鸡笼放进动东厢房,搀着大山媳妇进了西屋。万青和大山媳妇做了一世的姐妹,正是从这一刻开始。 “家里备足了粮食没?”万青直接问。 “备了不少粮食”大山媳妇笑着说 “备了多少?”万青问的细致。 “1000多斤,家里的银子都换了粮食。”大山媳妇有些得意,“你买了粮食,我家公婆随后就买了。那时,粮食也便宜呢。” 万青听了这话,才算是安心了些。“咕咕已经飞了半个月了,噜噜还是飞不起来。”万青提起小金雕。 “你当金雕是老母鸡呢,叫咕咕噜噜。”大山媳妇不敢大笑,抱着肚子,憋着满脸通红。 “我也没想叫这个名字啊,一喊咕咕噜噜,他俩就过来,只能叫咕咕噜噜了。”万青很是无辜的,金雕和母鸡都属于禽类,大家招呼鸡就是咕咕咕噜噜,这么招呼金雕也是应该,哪知道金雕就把咕咕噜噜当名字了。 两人说着话,咕咕噜噜闻声就进了屋子,叽叽力力的低叫,你一口我一口的啄着万青的袖子。 “你看,这就来了。”万青用手指头点了点噜噜的脑门,咕咕伸着脖子挤到噜噜前面,冲着万青力力的叫,“看了吧,就这么气皮子”万青边说话变把手伸向咕咕,咕咕配合的把脑袋递上去,不用万青点,就左右蹭了起来。 大山媳妇实在忍不住,抱着肚子说“别逗笑了,你小侄子踢我。” 万青把手放在大山媳妇的肚皮上,“真的踢呢。坏小子!” “我得回去了,家里还有事儿。”大山媳妇起身告辞。 “我送你回去。”万青拉着大山媳妇的手,“等我一会儿,家里有些药材,正好你用,我去收拾,你等我。” 大山媳妇也不客气“唉,我咋这么有福气。” 万青呵呵笑着出门,咕咕噜噜扑扑腾腾的跟了出去。 万青收了10条肉干,包了一包红枣,捡了几种常用草药,想了想,切了半枝人参。 本想都放在背篓里,琢磨了下,拿出一块足有7尺的湛蓝布,用这湛蓝布包了这些物件,挎起来回了西屋。 “我送你回家。那鸡笼,我留了,等我腾出来,再还你。”万青嘻嘻哈哈的和大山媳妇笑闹。 “东西给我,我自己拎回去。”大山媳妇一看那崭新的蓝布包袱,就知道万青是想贴补给她。 “我去你家坐坐。”万青挎着大包袱有些费力气,却也不敢让孕妇拎着这些东西。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院里,出了二门,咕咕就飞了起来,噜噜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晃晃悠悠的跟在万青后面,现如今,噜噜已经对咕咕飞翔没有半分妒忌。 “噜噜回去,看着院子。”万青正色对噜噜说。 噜噜力力的叫了两声,歪着脑袋盯了万青一会儿,认命的套拉着脑袋踱着方步在院子里转圈。 大山家在村西,四间瓦房,东西厢房,一看就是小康人家。 万青刚进了院门,大山她娘就小跑着迎了出来“小少夫人来了,哎呀,快进屋,快进屋。”身板硬挺,声音洪亮。 “婶子安”万青作了个福。 “哎呀,我这老婆子哪敢受少夫人的礼。折煞我了。”大山娘有些受宠若惊。 “娘,您快接把手,少夫人挎了一路。”大山媳妇让婆婆接过万青挎着的包袱。 大山家里院子小,这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正屋前面。 “哎呀,来来,快给我。”大山娘伸手接过包袱,万青迟疑了下,还是顺手递了过去。 “给大山媳妇预备了点东西,生孩子时也许用的上。”万青笑着说。 “谢谢您了,少夫人,您真是太好了。” “您别这么客气。” 大山两口子住在西屋,屋里干净利落。大山娘把包袱放下,说给少夫人带几个鸡蛋,急急忙忙的出了屋子。 万青刚坐下,大山媳妇就拉过了针线筐,拎着一件小衣服,“看,我做的小衣。” “手艺真好。”针线秘实。 “我祖母是给大户人家的绣娘,我的针线都是祖母学的。”大山媳妇自夸着,微微抬着头,一脸骄傲。 “认识你家门了,得了空,找你来。这就回了。”万青不敢多留,怕大山娘把鸡蛋送来。 “喝杯水再走。”大山媳妇硬要留着万青。 “别送我,否则再不来了。”万青笑着出了屋子,到了院子就听到上空力力的雕鸣,抬头一看,咕咕在大山家院子上空低低的盘旋着。 快步出了院子,大山娘追了出来,两手拿着个鸡蛋,硬要塞给万青,“家里没啥,两个鸡蛋还热乎呢,您带回去。是分心思,您别嫌弃。” 万青眉开眼笑的接过了鸡蛋“谢谢婶子了,有空我再来。” 万青回到宅子,刚进了内院,噜噜就迎了上来,对着还在盘旋着准备落地的咕咕叽叽的鸣叫。 “噜噜,你就不着急上火,不会飞的金雕就老母鸡。”万青伸手点了点噜噜脑袋。 咕咕似乎听到了万青的话,在空中力力的应承,很是赞同,不会飞的金雕就是老母鸡。 葡萄园子还好,满够的野葡萄腾顽强的冒了绿叶,枝桠间有早吐的小白花。 日子还要过下去,锄草,修补篱笆。 挖野菜的孩子也进了葡萄园,万青只是叮嘱她们“小心些,藤子多,别被拌了跟头。” 孩子们喜欢万青,自发的帮万青拔草。 咕咕已经可以抓到飞着的鹌鹑,噜噜气的乱蹦,扑腾着翅膀,差点把万青扇到沟底。 噜噜不想做老母鸡。 作者有话要说:如此流水文,萝卜甚是惭愧。 求收藏,求点击,求2分啊。 27第26章 三月的最后一天夜里,黑云密布,月亮都不见了。 六位老奴做了一场简单的求雨祭祀,几条肉干,一坛葡萄酒,几个馒头。 “少夫人做祭首。”白伯和王老头一起说。 万青跪在祭桌前,领着几位老人,磕了七个头。 这一夜,村民自发的做了一场简单的求雨仪式,绕村而走,一圈有一圈,夜深了,也不散去,苦苦求着老天怜惜这天下生灵,降雨吧。 就在鸡鸣时,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点,轻轻的落在村民的脸上,身上,脚下。 那一瞬间,村民跪地而泣。 许家老宅子的人,也是一夜等雨,水点落下来时,马儿嘶鸣,金雕啼叫,那10只小鸡也叽叽喳喳凑热闹,六位老人哭了,万青眼角也湿着。 这场雨,不急不缓的下了三天。 慈悲与残忍,全在老天一念之间。 这场雨中,噜噜学会了飞翔,它喜欢直上云霄,他喜欢一冲而下,他的翅膀很长,很宽,他的身体结实有力,他是一只骄傲的一飞冲天的老母鸡。 种麦子,种花生,种豆子,种高粱,种南瓜,种芝麻,种下的都是希望,慢慢生长。 万青来了葵水,白婆子杜婆子摘来开着紫色小花的益母草,切碎,熬成药汁,加了红糖,给万青喝下去。 变成大姑娘了?万青问自己。 七月,大山媳妇生下了一个胖小子,万青送了2斤肉,三尺红布。 大山媳妇要万青给孩子取个小名,万青脱口而出,那就叫汤圆吧。 大山很满意,合不拢嘴的笑着道谢,大山媳妇小声埋怨,“我家是孩子,不是猫儿狗儿,你就不能用心一点。” 汤圆长大后,做一方父母官,还是被他老子喊“汤圆” 八月,万青葡萄园子里盖了四间草房,茅草屋顶,泥坯垒墙,糙劣门窗,这房子下面是就是酒窖,依坡而挖,里面整齐摆着180个大木桶。 酒是陈年的香。 这一年,就在这沟边支起大锅,用这沟里溪水酿酒,这水是山上的几个泉眼涌出来的,正经八百的山泉。 咕咕噜噜已经可以抓了猎物空投下来,不仅仅是自力更生,还能贴补老宅子肉食。当然,他们也喜欢偷鸡摸羊。在万青赔偿几次后,终于狠狠的教训了咕咕噜噜,强制它俩给老母鸡站岗。 他们还会送信,万青试验了几次,咕咕噜噜会把大山从县里叫回家,也会去麦田里,给几个老奴送信 甚至他们跟着三夫人拉酒的马车到了许老爷子的将军府里,大摇大摆的走了一圈。 万青很是担心,生怕两个只知天高不知地厚的惹祸精被神箭手穿成鸟肉。 于是慢慢训练他们躲避攻击,顺便练习自己的弓箭。两个家伙对万青射出的箭,很是不屑,挥着翅膀躲开箭,就立即落地,昂首挺胸的给万青做靶子,日子久了,两个家伙还会帮着万青抓回箭头。 万青更怕了,咕咕噜噜完全把射向他们箭头当儿戏…… 冬月里,村里来了一位邱大官人,银狐披风,枣红骏马,金线靴子。一脸春风的拍了老宅子的门。 邱大官人直言,“葡萄酒,有多少要多少,每年准时来取货。”说这话时,就像和卖瓜子的小贩商量。 万青报了价“8钱银子一斤,酒桶自备,出了酒窖不退不换。” 邱大官人更是神色不变,眉毛都没动,依旧是一脸春风谈笑“出货多少?” 万青回答“5000斤” 邱大官人从怀里掏出金算盘,黄金算盘,指尖上下翻飞,片刻就报了数“4千两” 万青勉强镇住心神,故作轻松的恩了一声。 邱大官人当即掏出笔墨,竟是写起合约来。 四千两银子,就这么敲定,这是做梦?掐了手心,疼,很疼,不是做梦。 邱大官人起好合约,轻轻吹了一口气,递到了万青面前。 万青打起一百二十分小心,细细字句端详,“大东商行独家收……” 屋门突然大开,许老爷子天神一般莅临到万青眼前。 “大东商行少主到我许家祖宅,怎不先通告一声。”许老爷们阔步郎朗的走到万青身边,探手拿过那墨迹未干的合约。 “来的匆忙,未能禀告许老将军,是小侄疏忽,绝非小侄有意冒犯许老将军虎威。”邱大官人依旧春风满面,笑容不变。 “这合约,是不能签的,邱少主是白跑这一趟。”许老爷子摸着胡子一脸笑的一脸和善。 “既是如此,小侄就不打扰了。”邱大官起身,抖了抖身上银狐披风,收起金算盘笔墨,带着那一脸春风出了门。 万青看着四千两银子就这么走了。走了。就像梦一般,走了。 “孙媳妇!”许老爷子声音里带着大将军横刀立马的威风。 “许老将军安”万青木头一般站了起来,福了一福。 “恩?”许老爷子虎威不减。 “啊。”万青还在四千两银子的梦里沉迷。 叽叽,力力,叽。咕咕噜噜扑腾着进来,不满的冲着许老爷子鸣叫,翅膀扑扇着,许老爷子身上的披风和胡子飘了起来。 万青看到咕咕噜噜,终于从四千两银子的梦里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抱着噜噜说“四千两银子飞了”咕咕踱着四方步,凑到噜噜身侧,伸着脖子把脑袋放在了万青肩上,一通磨蹭。 “咳咳”许老爷子无奈的咳嗦了两声,证明自己存在。 这一人两雕才分开,都抬了眼看着许老爷子。万青的眼神里分明写着“还我四千两银子!”咕咕噜噜倒是简单,眼睛里只有“您有何贵干。” “这大东商行是当今皇后外祖家的的产业,招惹不起哦。你以为这一纸合约签了,就能换来银子,你以为你拿到了银子,还有命享受?”许老爷子不得已给万青讲起了这里面的深水。 一听到皇后,万青眼睛立马有了神采。 身后哐当一声,万青回头一看,那两扇门板掉了下来。 “许老将军,这木门您出银子修。”10亩田,养着六个老奴,哪里还有银子修门。 作者有话要说: 28第27章 “胆大包天的丫头!”许老将军对万青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生了大气。“你一个丫头坐守万金之财,仅凭一人之力,怎能如此稳当?” 若不是万青占着许家大少夫人的名分,不说这大东商行,就是村子里随便几个流子,也能让这葡萄酒庄子不得安生。 万青怎会不懂。只是四千两银子飞了,任谁也不会淡薄平静。罢了罢了,既然占了这名头,得了这名头的好处,那就给这名头的本家几分回报吧 “6钱银子一斤。许老将军可愿全收?”万青小声的试探。 “恩?”许老将军鼻子发出了声音,对万青的不识实务很是不满。 “带桶”万青微眯着眼睛,又让了一步。 “4钱银子,带桶。”许老将军索性放开了身份,一锤定音。 “现银出货。”万青紧紧抓住最后一步。 “预付半成。”许老将军寸步不让。 “好,5000斤酒水,先付1千两出货。来年二月,结清尾银。”万青心底就有金算盘。 许老将军终于满意,这葡萄酒运到国都就是4两银子一斤,软黄金啊,5000斤就是2万两。其实许老将军最想要的是配方。 “这两只雕儿倒是不错。”许老将军算是给了万青一个好脸。 “玩物而已”万青的心,又提了起来。 “恩,那就带着玩吧。”许老爷子哈哈一笑,起了身子,大步出门。 和孙媳妇谈生意,两千两银子都要两次付清。怕是老将军家里的日子只有那表面的风光了吧。万青不禁暗暗摇头,金山银山终究有座山吃空的日子,这老将军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三夫人在腊月里来了三次,拉走了葡萄园子酒窖里161桶葡萄酒,那酒窖里还有19桶,万青坚决不放。 老宅子深窖里的100桶谁都不提,窖藏两年的精品葡萄酒。 这就是财富,万青的银山。 ***************************************** 一切都已经挑明,万青也为这名头让出了银子,当然要明目张胆的用这名头,全当是靠山吧。有了银子,也就有了底气。挖空心思做吃食,陈年麦子受潮发芽熬出香浓的麦芽糖,三月里那些干透的肉干做成肉松。 到县城里采买各种香料,辅料。 银子流水般花了出去。 万青半个月里足不出户,潜心研究吃食,做出了十几种糖果,30多道糕点,油炸食品若干。 不多久,县里开了一家百味居,售卖多种糖果,酥饼,点心,还有现炸的薄薄的薯片。 这百味居开的很是时候,正是家家户户预备采买年货的腊月,铺子里糖果供不应求,现制的各式点心更是排起了长队。很多糕点铺子红眼,千方百计探听到制作流程,虽说做出了品相差不多的,总是味道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百味居一个腊月,进账3000两银子。 春节后,百味居老板放出了风声,“本店招加盟商,3000两银子加盟,包教包会,每年出新品支持加盟商。”当然,麦芽糖,肉松,秘方料粉,是收费的。没有万青独家特供的这些辅料,就没有百味居。 两个月里,加盟七家,万青赚到了2万1千两银子。麦芽糖肉松秘方料粉,也卖了1000两银子。 民以实为天。 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正当万青筹划把百味居开到国都的时候,皇帝噩了。 李皇后过继了靖王爷三岁的幼子,抱着这位三岁的小皇帝做到了龙椅上。 一时间,朝野震撼。 五位御史上书怒斥皇后,被抄家灭九族。老兵部尚书暴毙,国舅爷李成摇身变成了新任兵部尚书。几位世子被圈养在广陵宫里。 “挟天子令诸侯,扰乱朝纲,陷害忠良,祸国殃民,其罪当诛。”平番王爷和东临王爷儿子多,再立起五个世子,也还有富余。发了这篇声讨文,举兵而起,保护江山,为天下苍生,捍卫皇家正统! 兵力最强的镇南王爷仅此一子,忍气吞声,暗中调兵,指派徐昭暗中接世子回封地。 许昭终不负镇南王,把世子从皇宫里接了出来,600暗卫死伤殆尽,才带着世子出了国都…… 最有作用的镇安世子丢了,李成岂能善罢甘休,国都戒严,蚊子不能出城门。国都周边六个省府,也全部戒严,全力查找世子。 最让万青担心的是国子监的哥哥——万年。 万青喊上了大山夫妇,大山赶车,大山媳妇抱着汤圆和万青一起坐在马车上。到了古安,远远看到许老将军府被军爷围的水泄不通,万青摸了摸胸口的银票,目不斜视的坐着马车路过了许老将军府。马车饶了古安城半圈,被守城官兵检查了三遍,才出了城门。 “到我娘家去避上一段日子”大山媳妇先说了话。 “趁着村里许家老宅子还没被牵连。”大山难得和媳妇观点一致。 “先回村子。”万青平静的说。 “许家逢难,你们愿意跟我走就套上马车。”万青进门就看到六位老人,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六位老奴都不出声。 “咕咕噜噜窝里,有百两碎银。”万青说罢,抬脚就往内院走。 脚刚抬起,眼前就出现了三个看不出面目的男人。 “少夫人,大少爷来了。”白伯嘴角有些哆嗦。 “你们伺候好大少爷。我过几日就回。”万青暗暗咬牙,面上一片平静,还带着几分笑。官兵没到,招灾的到了…… “大公子,没有尾巴。”又一个男人墙头上说话。 “让她进来吧。”属于万青的内院里,大少爷发了话。 三个男人侧身,给万青让开了二门。 万青犹豫了下,低着头进了内院。 到了西屋门口,看到一双满是泥土的靴子,停了脚步,低声问,“可是大公子?” “恩”许昭鼻子出了声音。 随即,这双靴子进了西屋,万青跟了进去。 “祖父那边如何?”许昭坐在外间椅子上。 “被官兵围着,不知宅子里如何。”万青实话实说。 “国子监安好。”许昭冷冷的说。 万青微区膝,福了一福,进了卧房。收拾出几身衣服,几块布料,抱起被褥。打了个大包。 “作甚?”许昭的声音在万青身后响起。 “出门,几日便回。”万青没胆子说避难。 “哼”许昭一脸鄙夷,冷哼了一声。 万青抱起大包,转过身子,微微抬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29第28章 许昭面色冷硬,眼底的不屑中又带有几分探究,直直的挡在万青面对。 万青不禁苦笑,眼底终究闪过丝许的伤,若是不愿,何必答应,终究是害了两个人,或者三个人。 “大公子保重。”万青闪过这男人,出了卧房。 “站住”许昭身子不动,仅吐出两个字。他也在犹豫。留在这老宅,终究是危险。镇安世子病倒,几个护卫连同自己都带着伤。 “入夜。一起走。”许昭的话更是命令,不容反抗。 万青身子微微一震,随即长出一口气,才说,“那边很偏僻,能带的都带上。”随意往外走,到了门口,又说,“只有三辆马车,另有一对夫妇带着幼子。”说罢,径直出了屋子。 许昭看着后窗,抬起下颚,眯起眼睛,脸上线条更冷硬了几分。 万青把这一大包被褥衣服放在外院的马车上,出了院门,对一直等着的大山两口子说,“入夜上路,你们赶车来接我” 大山两口子看万青神色沉重,也不多问,赶了马车就走。 再回到院子,咕咕噜噜已经落地,警惕的盯着那三个男人。 白伯关上了大门,院子里气氛凝重起来。 已经是申时末。 “白婶杜婶去烙饼吧,20斤面全部烙饼。”万青算计了下,这么多人,20斤面能带出路上的份。 “白伯王伯,喂马套车,装5袋糙米,三代麦子,两桶酒,50条肉干。” 万青也是愁,往山那边走,也不知道沿途能买到被褥否,大山媳妇娘家那边极穷,被褥定是没有多余的。大公子绝非善类,带了他们过去,只怕也是麻烦多。 万青禁不住有些头疼。那四只半山参带上,常用草药也带上一些。差不多,只能如此。这么多人,三辆马车,实在带不了太多东西。 开了西厢的锁,取出山参药材,有取出两床陪嫁被褥,用黑棉布包好。 咕咕噜噜一直沉默的跟在万青身后,院子里的陌生人都是难惹的,主子心情明显不好,还是不要闹腾的好。 一个时辰后,天色尽黑,已经是入夜。 镇南世子躺在马车里,许昭万青坐在边上,三个黑脸男人各自驾车。 大山两口子坐第一辆马车,车上是万青被褥衣裳,还有带着路上吃的烙饼。 最后那辆马车,是一车粮食,两个黑衣人都在这车上。 白伯他们留在宅子里,即便是官兵来了,也不会为难他们,也许官兵不会来吧。 到了村后的山路上,两边林子茂密,虫鸣鸟叫,万青心里才踏实下来。咕咕噜噜一直跟在车队上空,有所异常,定会示警。不知道走了多久,万青冻的浑身发抖,索性喊了咕咕噜噜下来,也不管马车上还躺着病人,抱着他俩取暖,沉睡了过去。 天亮时,已经到了山这边,一路荒凉,看不到人家,连路上都露着石头。 翻过一座小山,到了一个水洼边上,许昭喊,”休息。” 马喝水,人方便,咕咕噜噜到天上盘旋。 许昭一个足见点地,进了小山,消失不见。 万青和大山媳妇前走了几步,在林子里小解。 “许大公子长得真好看。”大山媳妇这个时候还有心看美男,“就是太渗人,身上带着杀气。” “离你娘家还有多远?”万青脑子里都是正事。 “再赶半天路,就到了。”大山媳妇指着西面。 原本是想一个人避难,谁料到,这几个祸端出现…… “扛上粮食,跟我走。”许昭在大石头上发令。 四个临时车夫一人扛了一代粮食,抓了十几条肉,就奔着许昭过去。 万青等人就当没看到,专心啃着饼子。汤圆裹在被子里睡的还安稳,是个省心省力的,一路不哭不闹。但愿就此别过,万青暗暗许愿。 半个时辰后,许昭又出现了,这一次他们抱起了镇安世子,还拎了万青的一包行囊,两桶酒也扛着起来。 许昭冷冽的目光直直扫过万青,“过来。”说罢,有对着大山抱拳。 万青垂着头走到许昭跟前。 “让他弄走马车,10日后,在此等候。”许昭似乎不懂客气。 万青又走到大山两口子身边,低声说“马车全带走,十日后,在此碰头。”眉毛一挑,“那人说的。” 大山憨厚的一笑,“好,少夫人代我向大公子问个安。” 万青跟着许昭进山,走到山后,跳下几道石崖,就到了一个山洞前。这山洞很是隐蔽,除非搜山,否则,还真是不易被发现。山洞前面是悬崖,几棵树长在山洞上面。万青山里爬上爬下早就练出了一身敏捷,否则,上面那几个石崖,一般农家女子,也是下不来的。 万青抬头看不到两只金雕,低声喊了“咕咕噜噜”竟然也有回音声声。 “雕儿名字?”许昭在山洞里问。 “嗯。” “少夫人可是北疆人?”一个男声问。 “恩。”万青回答。 “少夫人可曾卖过鹿肉粥。”那人继续问 “不曾卖过鹿肉粥。”万青迟疑了片刻,才说。 “少夫人不记得我了,我是那送信兵,用匕首换了你们的鹿筋。”那人嘻嘻哈哈的打趣, “煮粥,肉粥。”许昭明显是对万青下令。 让万青跟着,本就是让万青来洗衣做饭。另外,许昭看上了这对金雕。 很多年后,万青才知道,噜噜是一只多么了不起的雕儿。 山洞里,已经生火,边上有两只小铜锅,还有一摞碗筷。 万青不多问,只是拿过一只水囊,倒水在铜锅里,直接放在燃着的树枝上。 取了一只碗,舀米,倒进铜锅里,两碗米。 拿起条肉干,顺手取出袖中的匕首,直接切肉进锅。 “少夫人,这匕首,是我的,还是大公子赏我的,听说我换了鹿筋,一脚把我踹出帐篷。” 作者有话要说: 30第29章 “我叫陆九,六品护卫。”说罢,一张脸凑到万青面前,咧着嘴,露着一口白牙。 “恩,你这匕首很好用。”万青终究是认了账,骨子里不愿意和许昭的人有什么牵连,终究是赖不过曾经的一面之缘。 许昭靠着万青那一包被褥衣服睡了。 镇南世子眼睛动了动,一个翻身,彻底苏醒。 “这是哪里?”镇安世子一脸不满,语气里有几分恼怒。 “古安”许昭声音冷静,明显应付世子。从国都一路隐匿,昼伏夜出,这位世子爷一直端着架子,走了5天的路,世子爷就装起病来,四个护卫背着他翻山越岭。 15岁,许昭15岁时已经是少将军,官封五品,带兵3000,在南疆漳气里烤毒蛇,喝狼血。 仅凭这位世子,镇安王绝非良木。 “这丫头倒是有几分姿色。”镇安世子突然盯着万青。 “世子自重!这是我家少夫人!”陆九一个箭步站到世子面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威严。 这一路,受够了。 “陆九,你是威虎军的六品护卫,你家只有世子爷。”镇南世子高声训斥陆九,这是明晃晃的扇许昭的脸。 “世子怎和一个赎身的家奴一般见识。”许昭竟是不怒反笑。说罢,拎起身后靠着的大包。 “跟上。”许昭又对万青发号施令。 出了山洞,对陆九他们四个人说,“用些粥,都去洗澡。” 万青只好扔下火上煮的肉粥,跟着许昭出了山洞。 原来三丈外还有个山洞,在悬崖的边上,被一块大石挡着。洞口极小,万青进去都要矮着身子。这小山洞里面,到还算宽敞,有个天然的大石头床。 “你住这里”许昭冷冷的发话,把万青的被褥扔在了大石床上。眉头微皱,满眼嫌恶的盯着万青。只怕皇宫里伺候世子的都是歪瓜裂枣吧。 山里丫头,唯一可取的也就是身手敏捷,果真是个山里丫头。这就是自己的正妻?分明是一只野猴。许昭狠狠甩手,弓着身子出了小山洞。 即便是野猴,也不能让那无用的世子调戏。 傍晚,万青出了山洞,踩着树枝爬上断崖。随后的几个断崖只需跃起,两臂用力,腿抬上去,人也就上去了。 陆九看了个目瞪口呆,对身边站着的三个伙伴说“少夫人真是非同一般!” 那三人没应声。倒是咕咕噜噜盘旋着叽叽力力的表示赞同…… 万青到了那水湾边,洗了手脸,脱了鞋袜,洗了脚。又打了两囊水。慢慢悠悠的往回走。到了山后,傻了眼,抱着水囊,如何下断崖。 急的转圈。 咕咕噜噜落下来,分外默契的各自抓起一只水囊,盘旋在万青头顶,叽叽力力的邀功。 “算你俩识相。”万青突然发现自己的智商不及金雕,很伤自尊。 手脚利落的爬下几个断崖,到了山洞前的平台上,却发现咕咕噜噜爪下没有了水囊,平台上没有,进了小山洞,也没看到。 “水囊呢,难不成扔了?”万青手指点着两只金雕的脑袋。 再去打水?不说要找那边山洞借水囊。天色已经暗了,只怕是不等下崖,就是天黑,抹黑下崖,万青绝对不敢。 万青一脸懊恼,对着咕咕噜噜哼哼了几声,“跟上。”说罢,抬脚往平台那边的小山洞走。 “少夫人,您的水。”陆九从大山洞里咧着嘴出来。 “您的咕咕噜噜把水囊扔在了洞口,我们用了一囊.”陆九说起金雕名字,更是呲牙咧嘴,咕咕噜噜,哈哈,少夫人的咕咕噜噜。若不是亲眼见到这两只金雕听到少夫人喊咕咕噜噜就落下来,还以为是谁家老母鸡的大名。 万青接了仅剩的一囊水,就回了自己的小山洞。 火堆边上三捆树枝,大床上还有两捆芦苇。也只能如此,本就是被当作下人来伺候人的。还能奢望怎样的优待。这就不错了。烧了热水,用帕子蘸了,擦了身子。铺了被褥,睡觉。 咕咕噜噜却在这边的大山洞里,享受着许昭切的生鱼片,□裸的背主,全无节操。 野猴养犬不错,驯养的金雕也是不凡,只是,金雕驯养成这样,绝对是暴殄天珍。 许昭已经打定主意,给万青换一对鹦鹉。 夜里,陆九四人呼噜山响,世子嘴角诞着口水咬牙放屁说梦话,两只金雕都忍受不住到了山顶上。 许昭很恨骂了两声,拎着被子到了万青的小山洞里。野猴睡相还勉强入目。许昭摇摇头,一脸鄙夷的躺倒万青身侧。一脚把万青踹到了石床的里面。 万青睡觉太死,抱着被子滚了一圈,眼都没睁。 许昭这才舒服的伸展开手臂,却在万青身边摸到了一个小布包,指尖一撵,貌似人参。顺手踹到怀里,明日炖了参汤吧。四个护卫都带着伤,伤口愈合,却也损了元气。 避祸还带了人参。这野猴还真是厚待自己。 翌日,咕咕噜噜蹦到了万青身上,万青才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看到石床上多了一床被子,心下感激起陆九来。 一面之缘,倒是个有心的。 起身,叠被子,山参哪里去了?上上下下的找,芦苇都翻了起来。用被子换山参? 万青胡乱梳洗了一翻,钻出了山洞,正看到正在喝着肉粥的陆九,浓浓参味。 “少夫人安”陆九一口白牙。 “恩,参汤”万青问。 “是啊。”陆九喝了一口,脸上满是享受。 看陆九这一副尽情享受毫不愧疚的样子,万青也就明白了,这四支山参应该是许大公子赏下去的。 万青忍不住咬牙。 “洗了去”许昭冷冷的声音,同时,两件衣服到了万青手上。 盖着被子睡了一晚上,许昭差点被自己身上的味道呛一个跟头。 “吃过粥。”一碗参粥递到万青眼前。 “恩。”万青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接过碗。 不是恭顺,而是不想引起注意,保全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让自己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31第30章 第七日,万青终究发现身边睡了人。一脚踹了过去。 那许昭一手抓住踹过来的脚,顺势一带,万青的身子就飞了起来。好在许昭瞬间反应过来,另一只手抓住万青前胸,强把万青抓回,扔回了被子里。 “睡觉!”许昭恨恨的说道。 万青摔的七荤八素,惊恐于这瞬间的起飞返程降落。一动不动,两眼发直。 胸前的两只小包子冷的起了鸡皮疙瘩,这才反映过来,长吁了一声,顺手抚过胸口,竟然自摸二饼,这才彻底回了神。 ”额”生生憋着了声音,装作若无其事的睡觉,只是忘了盖被子。 许昭冷冷的说,“想死就再踢来。” 万青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心说,睡觉睡觉。 被子味道不对。 哦,弄错,弄错。 继续若无其事,送回某人的被子,让了让身子,抓到自己的被子,盖在身上,睡觉,睡觉。 与死神擦进而过,若是那么飞出去,那就是一个撞壁,这小脑袋一定粉碎,粉碎啊。 劫后余生,正是如此。 万青想到这里,又长吁了一口气,伸手抚过胸口…… 肚兜呢? 睡觉睡觉。 *********************************** 某人却睡不着了。 这几日里,参粥温补着22岁正年轻冲动的身体。 野猴的包子。 一手握住的纤足。 许昭大步出了小山洞。 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抓了野猴填饱私欲。 ************************** 第八日,噜噜抓了一只红色小狐狸扔到平台上,传说中的火狐。万幸,小狐狸还有气,只是身上被噜噜抓了两道口子,皮肉外翻。 万青找陆九要外伤药 “早就用光了。”陆九遗憾的说 于是万青又找许大公子讨要。 许昭丢给野猴一只精致的小瓷瓶,“抵参。”这伤药三百两银子就这么一小瓶 上了伤药,立即止血。小狐狸也不在装死,睁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万青。 万青试着把肉干递到小狐狸嘴前。小狐狸迟疑了片刻,狼吞虎咽的连吃了7块。还喝了几口参汤。 两只金雕冲着小狐狸叽叽叫。小狐狸顺着万青衣服的领子一头钻到了万青胸前。 许昭训斥“成何体统!” 两只金雕叽叽力力的叫的更激烈了。 万青低头看,确实不雅,抱着在胸前装死的小狐狸回了小山洞。 两只金雕也紧跟着追了进去,叽叽力力的叫。 小狐狸装死明志,吓死也要死在万青的胸前。 两只金雕斗志激昂,坚决不允许这只小狐狸占了主子的便宜。 “咕咕乖,噜噜乖。”“小红还小,待到养肥了,我们一起吃。”万青试着安抚两只争宠的金雕。 金雕不买账,伸着脖子啄向万青胸前装死的小狐狸。 万青昨夜里被摔,浑身上下都疼,实在没力气和两只金雕练身手。 “陆九,咕咕噜噜疯了”扯着嗓子喊陆九帮忙。 许昭闪身进了万青的小山洞,挤进了两只金雕的包围圈,弹了两只雕儿的金啄,两只金雕才冷静下来。几日里喂实金雕鱼片,金雕对许昭本有几分亲近,何况许昭本就强势,两只金雕当然不敢和徐昭造次。 咕咕老老实实的垂头站在一边。 噜噜却有几分不忿,叽叽力力的表达不满。 许昭虎目一横,噜噜闭嘴,却依然抬着脑袋。 “吃鱼来。”许昭明显诱惑噜噜。两只金雕眼里满是期待。 万青披头散发的看着三位爷迈着整齐一致的步子出了山洞,悲愤无比。 抢我咕咕噜噜? 咕咕噜噜爱吃鱼,好,抓鱼去! 满身骨头都在疼,不被鱼抓了才怪。 好在时日不久,咕咕噜噜和万青亲如母子,感情岂是朝夕就可漠视的。 万青把小狐狸塞给陆九“拜托照看。” 喊了两只金雕,窝在山洞里,巩固母子亲情。 “咕咕噜噜,想大山否?”万青抱着两只金雕,温言软语。 两只金雕对万青身上的狐狸味道很是反感,歪着脑袋不理会万青。 万青低头,和咕咕噜噜脸贴脸,鼻碰啄。两只金雕才给了万青好脸。 “给大山送信去。”万青决定让金雕忙碌起来,没时间和许昭亲近。 于是,万青撕了里衣一条,用烧过的木枝写下“一切安好,勿念。可有鸡笼,鲜鱼,让雕儿带回”系在了金雕腿上。 两只金雕出了山洞,一飞冲天。 万青眯着眼看着咕咕噜噜,直到金雕飞离了上空。骄傲的仰着脑袋,拍拍手。 哼,抢我的咕咕噜噜!喊了陆九,要过小狐狸,就在这平台上等着。 许昭满面不屑,鼻子里哼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咕咕抓着鸡笼噜噜抓着布包飞了回来。 许昭当即目瞪口呆。 万青小胳膊一伸,把咕咕噜噜搂紧怀里。又是一翻脸贴脸,鼻碰啄。脸上那副洋洋得意,分明是告诉许昭,莫打雕儿的主意!与咕咕噜噜亲热了一翻,取下咕咕脚上的布条,上面写着,“肉饼,鸡蛋。晚间捕鱼,明早既得。”万青故意放平手中布条,让许大公子看清纸条上的字迹。 “陆九,放小狐狸进鸡笼。”万青对陆九笑的花开一般,打开布包,取出两枚鸡蛋递给陆九。 金雕对进了鸡笼的小狐狸,视若无物,再不争宠。 当日夜里,万青自己睡在大石床上。 翌日。 许昭问,“金雕可识将军府。”难得的颜色平和。 “识的。” “带信过去。”许昭把布条系在咕咕腿上。“将军府送信。” 咕咕噜噜不动,都看着万青。 “去吧”万青伸手抚过咕咕噜噜的脑袋,“给三夫人送信。” 金雕听罢,振翅而飞。 待到金雕不见了影子,许昭抓起万青,“雕儿这等本事,为何不说!”脸上一片怒色,竟像是要生吃了万青。 “误我大事,定不饶你!”说罢,扔下万青,上了崖顶。 万青很是郁闷,我的咕咕噜噜帮你,反倒误你大事? 你且不问,我如何说! 你鱼肉诱惑金雕,为何不知金雕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32第31章 金雕带回许老将军亲笔修书 “国都告急,围兵已撤,老少安好,且待大局,切莫回府,可回祖宅,还需小心” 第十日夜,回到村里老宅。 万青带着金雕和小狐狸,拉了一马车物件,住进了葡萄园子。 拔草,射鹌鹑,抓鱼,研究吃食。日子回到了正常的轨迹。 到了六月,百味居又得了四家加盟店,一万二千两银子进账。 七月,许昭带着世子等到了镇南王爷的亲兵,再上国都。 八月,镇南王登基称帝,任许皓然为兵部尚书,只是,威虎军大换血,所以将领都换成了当今皇上亲信。 许家顶着功不可没官居二品的圣上厚爱,被卸磨了。 紧跟着,大批官员被抄家灭族。一时间,空位太多,各地举人纷纷离家奔赴任上。 国子监学生出监任职,万年被任命为工部郎中,官居五品,司水利。 许昭,因护卫太子受伤,恩准其卸任。许大公子,过早的荣光养老。君心不可测啊。 九月九,万青被请回了许老将军府。 重阳节,当然要请大少夫人,就此,万青在许老将军府里有了漂亮的小院子。陈姑姑亲自挑选了4个丫头,两个婆子。 “请少夫人赐名。”陈姑姑依旧老样子,脸色平静,不带任何表情。 “冬月,冬瓜,冬梅,冬雪”万青顺嘴喊出了四个冬字号名字。 “谢少夫人。”四个丫头齐声道谢。 “你们跟着陈姑姑学几天规矩吧。学好了规矩,再来熟悉咕咕噜噜红袅。”万青面色平和的安排了下去,顺便给陈姑姑找点事儿,万青确实不喜欢陈姑姑每日里的老生常谈。 红袅是小狐狸,如今,红袅已经和咕咕噜噜打好了关系,好吃的好喝的,都给咕咕噜噜送过去,秉承孔融让梨的路子,得到了咕咕噜噜认可。 许昭卸职之后,一路云游到古安,承欢尽孝于许老将军膝下,几天前,和表小姐惠儿睡到了一起,于是,万青喝到了第一杯主母茶。 如果是祖母绿,万青会开心一段时间。 主母茶,可是赔钱货,万青赏了二两银子。若是比照当年许老夫人给万青的红封一两银子,二两银子绝对是对惠姨娘的高看。 许老夫人已经不会来找万青的麻烦,因为,咕咕噜噜喜欢抓女人头上的金银首饰。再有,许老将军开了个如意酒楼,万青的拿手菜色就是酒楼的招牌菜,加上特供的二年陈酿葡萄酒,酒楼的生意很是红火。 大山两口子搬到了古安,开了一家成衣店,汤圆已经会说话,抓着红袅喊小姨,大山媳妇肯定的说“报应!” 冬月里,万年来古安考察当地水利。 “哥,寒冬腊月的,你考察哪门子的水利,难不成是来古安查看冰层?”万青脑袋靠在万年的肩上。 “国计民生的大事,莫要戏言。”万年一脸老成。 “哥,你今年能回家吧?”万青眼底涌起泪光。 “回家。”万年笑着,一脸怅然。 “好。”万青眉开眼笑,却终究眼底有些失落。 “哥,我给你绣了一条腰带。”万青说罢,打开箱子,拿出了一条锦缎腰带。“哥,好看不。” “水波,很好看。”万年笑着说。 “是祥云!”万青很怀疑万年的审美。 红袅用尾巴挡住了脸。万青的刺绣,一向是惨剧。 好在,万青的字,写的不错,虽说辜负了陈姑姑推崇雕花小楷的惜才之心,却也写出了几分自己的风骨,总算是让陈姑姑有所成就。 “青,明年及笄,想要什么礼物?”万年从不会送礼,对妹妹也是如此。 “退亲可以当作礼物?”万青附在万年耳边问。 “青,莫要胡闹。”万年又变成了老古板。 “那就看着送吧。”万青无所谓的说。 “少夫人,大公子来了”冬月进来报。 “冬瓜请进来就是了。”冬瓜现在是一等大丫头,一等大丫头迎人,足矣见来人受主人的重视。 “胡闹,哥陪你迎迎大公子。”万年拉起万青就往外间走,让妹夫看到兄妹两人在卧间里,实在不好。 刚出了门,大公子就迎面而来。 “万大人。”许昭抱拳,脸上依旧是缺少表情。 “许大公子。”万年同样抱拳一揖。 “来迟,见谅。”许昭难得客气,说了四个字的人话。 “刚到,未去拜见,许大公子勿怪。”万年更客气。 “晚上如意楼,为万大人接风。” “马上去东平,下次一定不醉不归”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客气的来往了几句,万青听的耳朵里都起了茧子,红袅蹦到了许昭的脚边,叼着许昭的袍子往外扯。许昭指尖一弹,一颗石头飞了过去,红袅优雅歪了脑袋,躲了过去。 红袅可不是咕咕噜噜,红袅是聪明的火狐狸!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又客气了几句,终于,磨蹭到了万年必须离开的时间, “小妹任性,还请大公子多多包涵。”万年近乎祈求。 “青儿聪慧,明年回国都,万大人定要常来。”许昭算是答应下来。 万年的马车走远,万青的眼泪才掉下来。 许昭冷脸拉起万青,本想送万青回到院子。 刚进内院,惠姨娘挺着肚子迎了过来,这肚子可是不小,万青忍不住打趣,“许公子看表小姐的肚子像是几个月的?” “你试试就知道了。”许昭依旧是冷着脸,眼底□裸的□,大手一挥,状似无意的在万青胸前划过。 红袅一扑,悄无声息的冲着许昭的大手咬了过。 许昭头也不回,就势收手,袖子扫向红袅,红袅在空中翻身悄无声息的落地,转身扑进了万青怀里。 于是,万青抱着红袅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身后跟着的冬瓜冬月面色平静。 “少夫人慢走”挺着肚子的惠姨娘冲着万青大声恭送,只是没行礼。说罢,靠在许昭怀里。 许昭揽过惠姨娘的肩,大手直接落在惠姨娘的丰满上揉捏。 这一夜,许昭没回前院的书房,在惠姨娘的院子里过夜。 万青听陈姑姑说起这些,大笑着说,“那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忍不住要哭。” 陈姑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板着脸看万青练字。 作者有话要说: 33第32章 对于万青而言,许大公子宠爱谁,和谁过夜,最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何况,惠姨娘是在许大公子身无半职后,和许大公子睡到了一起。 “惠姨娘对大公子倒是真情实意。大公子若是对惠姨娘不好,岂不是狼心狗肺。”万青一身正气的和陈姑姑说。 陈姑姑一脸诚恐的应声,“少夫人果然深明大义。”说罢,拿了几匹料子,让万青选。“这几匹云凌锦最适合做冬衣,少夫人且选出几个花色,让冬梅送到成衣铺去。“ 万青看着陈姑姑抱着的这几匹料子,第一反应,”这么好的料子,怎么舍得剪了做衣裳。”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海棠红,晴空蓝,和那匹叶子绿的”万青一眼就挑出了三个颜色。 ”这海棠红虽说雅丽,还是留着打赏姨娘为好。晴空蓝叶子绿,正配少夫人的气质。”陈姑姑一脸郑重。 ”这一匹料子要多少银子?“万青很是关心银子。”20两。”陈姑姑面色多了几分凌厉,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万青。 万青不由撮舌。 “今日,三夫人穿的八角裙,料子是蜀锦,一匹90两。大公子常披着的那件蓝色披风,是云锦,200两银子一匹。”陈姑姑数着家常,暗示万青,云凌锦在这将军府不过是便宜料子。 “惠姨娘昨日穿的那身衣裳,和三夫人的裙子是一样的料子。”冬瓜插话。 陈姑姑神色不变,静静观察万青的表情,只希望万青上几分心。 万青明显惊讶,随即恍然大悟,说”惠姨娘对大公子一片深情,就是穿了云锦料子的衣裳,也是应该的。“ 陈姑姑明显情绪低落了下去,沉着脸说,”少夫人高见。“ 这些日子里,陈姑姑教导万青读书写字之余,也在暗暗教导万青正室夫人驭内宅之术,几次暗暗提醒万青,万青竟像个傻子一般”高见“惊人。 陈姑姑最初去教导万青,是领命而行。这一次来古安,却是主动请命。万青虽固执,却也聪慧,又是个至纯至善的,陈姑姑愿意跟了万青。 陈姑姑一番心思,万青怎会不懂。 只是,终究是来自于现代社会的灵魂,看的太透,看的太深,以至于在最初就认定了这样的姻缘必然是悲剧,索性躲在这内宅里冷眼旁观。 许昭,可以是名将,可以是英雄。终究冷了的骨头,心底必然是情义全无的。女人对他而言,最多是个玩物,甚至不如他对两只金雕的宠幸。不管是惠姨娘,还是表小姐,只怕没有例外。 陈姑姑张罗着给万青选料子做衣裳,许老夫人的大丫头碧云,带着两个婆子送来了万青份例的冬衣。 里衣是好的,暖烟纱,黄明绢,大小也合适。外衣更是好的,浮光锦,彩锦,只是这么好的料子缝制的衣服,不是颜色过于老气,就是明显肥大于万青的身形。 陈姑姑彻底崩溃了,绷着脸,几次启唇,看到少夫人那云淡风轻的样子,终究是对这碧云姑娘道了谢。 幸好,不久后,大山媳妇送来了三身冬衣,虽说料子不及府里的好,那绣花却是分外精致,穿在万青身上,倒也映衬的万青出尘脱俗别有一番风情。 陈姑姑这才放下心来,再不为万青的衣裳着急上火。 月底,因为葡萄酒,三夫人来的更是频繁。万青院里自制的糕点,倒是被三夫人吃了个先。 三夫人这位八面玲珑的,当然是和许老夫人念起。 许老夫人竟然一改往日对万青的刻薄,不时派大丫头碧云送过来补汤,水果。碧云第五次送来吃食,终于说,”老夫人说啊,这将军府里最好吃的,莫过于少夫人这里的点心。“ 反常必为妖,老夫人那边突然这么善待万青,万青怎敢吃下。什么名贵药材的补汤,都是倒进了厨房的泔水桶里。这又红嘴白牙的要点心,万青怎会答应。 “我这里哪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粗鄙的吃食,也就是不出院子不怕丢人现眼罢了。”万青说的委婉,拒绝的干脆。 过了几日,老夫人那边传话过来,说是老夫人最食不下饭,只有百味居的点心还能入口,大公子却不放心外面的吃食,所以,就请少夫人亲手做几块送过去。这招,够狠。万青若是不做,就是不孝。 于是万青准备每日都多做一份糕点,让冬瓜送过去。没想到,那许昭身边的小厮顺安来了。 顺安说“少夫人,公子让我给老夫人送点心。” 真是个孝顺孙子!万青心下暗骂。这分明是不放心万青,要亲自检查了,才给许老夫人送去。也罢,既如此,老夫人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其实,此时的万青,倒是盼着老夫人出点什么妖蛾子,一纸休书赏下来,万青也得以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转一转,凭着万青手里这几万两银子这现代的脑子,没准能混成富可敌国的一代名商,名传千古。 于是,每日辰时,顺安准时到来,等待的时间,就和陈姑姑闲聊,当然会聊起他家少夫人的喜好。更是被陈姑姑套出许昭每日里的行踪。 如果这种撮合,是违背了各自主子的意思,那就是狼狈为奸! 好在,老夫人每日都收到万青送过去的点心,终究放弃了幺蛾子。 但是,许昭却极为享受万青每日辰时做出的点心,带着几个部下每天都等待顺安取了点心回来。 是的,许昭那些部下已经被踢出了威虎军,本是被皇上恩宠去守各地守城门,这些粗人却不领情,一起上书卸职归田。几个穷武夫拿惯了刀箭,骑惯了战马,已经不适合手拿锄头挥鞭子赶牛的田园生活。索性组团追到古安,帮同样卸职归田的少主建设家园。 许昭在古安买了两个三进的院子,这些日子里,正忙着修房种树。 作者有话要说: 34第33章 “6000斤葡萄酒”三夫人在万青对面报账,“通兑宝号的银票,侄媳妇点点。”说罢一叠银票递过去,脸上带着几分肉疼。今年这葡萄酒的生意,被许昭横插了一杠,不得已,只能提价到一两银子一斤,否则,许昭就接手这葡萄酒的生意。 , 万青终究大房的人,哪怕仅仅是挂了名的少夫人。葡萄酒四文银子一斤,万青能忍,大房未必能忍。运到府城就是四两银子,这等生意,许昭不嫌麻烦。陆九守在葡萄园子,许昭不点头,就是万青亲自去,也搬不出半桶酒。 对于万青而言,只要多赚银子,其余的事情,都与己无关。就是住进了将军府,万青也一直亲手熬制麦芽糖,做肉松,磨秘方料粉。三间西厢房改成了大厨房,杜家王家两口子就守在这里继续给万青帮忙。 那次万青进山避难,给他们留了100多两碎银子,何况万青还是想带着他们一起避祸。这样的少夫人,但凡有点良心的,谁不是实心实意跟着。何况少夫人这么能赚银子,跟着少夫人,错不了。 “咱们少夫人啊,分明是招财童子转世。”在百味居做掌柜的老王头如此说。 腊月里,许夫人带着二公子三公子小姐表小姐到了古安,一行人带了60辆装满箱子的马车。说是回古安过年。联系许昭买的两个院子,怎么看都像是荣归故里。 大房除了尚书大人,这就都回来了。即便是大房直接住到了外面的院子,许老将军府中全家老少,也给大房人安排了一场接风宴。这一日,府里树上挂了红绸子,大厨房天不亮就开忙。 万青也早早梳洗,穿了大山媳妇送的玄色绣满红梅的夹袄,下身一条红色长裙,头上插了镶嵌着红宝石的蜻蜓簪子,腕上带玛瑙镯子。这是陈姑姑亲手打造的正室夫人标准形象,不张扬不华丽,低调不掩通身的贵气。幸好当年聘礼的首饰箱子,许将军嘱咐不可轻慢,这才有那么两套能带的出去的首饰。 在陈姑姑眼里,少夫人是聪慧至极,端庄秀丽,才貌出众。 到了许老夫人院子里,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都在,几个小姐也都穿戴一新的等着。挺着肚子惠姨娘竟然裹着大红里子的白狐披风。看到万青,竟然礼都不行,杏眼滴滴溜溜的乱转,一脸鄙夷的看着万青。问安行礼后,万青领着陈姑姑冬瓜冬月就顶着寒风在院子里站着。偏偏红袅淘气,高高的扬着脑袋,举着那只大尾巴,特意在惠姨娘身前晃悠了三个来回,才蹦跳着追了万青到这院子里。 足足等上了半个时辰,许夫人才领着二公子许旷三公子许晖,11岁的小姐许萱,还有那位妇人打扮的表小姐琳儿,一行人慢慢悠悠的进了院子。 几个许家夫人听了二门传来的信,就在院子外面候着,这寒冬腊月,足足冻了半个时辰,才等到大房这些人,自然是一翻亲热进了院子。万青领着陈姑姑冬瓜冬月,行礼问安。许夫人就像没看到一般,说笑着进了屋子。 如此这般,还是回自己的小院子去吧。万青和陈姑姑说。 “少夫人且忍一会儿,看上一场好戏。”陈姑姑难得有看热闹的兴致。 果然,一炷香后,妇人打扮的表小姐琳儿被两个丫头扶着,一路哭的悲悲咽咽出了院子。紧接着,挺着肚子的惠姨娘抹着泪出了屋子。又半柱香的功夫,许家公子小姐们放羊一般涌了出来,那一身无处不富贵精致的许萱几步走到万青身前,指着万青鼻子怒骂,“你这个山里丫头自请下堂滚回你的山沟里去,只有琳儿姐姐........" 许萱下面的话被二公子许旷捂了嘴,没说出来。 三公子许晖对着万青作了一揖,说,“我家小妹年幼,万小姐切莫计较。” 这一番无妄之灾,让万青惊叹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倒是咕咕噜噜低飞而过,吓得院子里这群小姐公子爹啊娘啊的惊叫着跑出了院子。 万青无辜的摸了摸脑门,这都是哪和哪啊。既然如此被许家抗拒,倒不如打包回娘家踏踏实实种地去。“算了,咱们回吧。”万青无奈的说。 “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进里屋说话。”碧云小跑着过来传话,脸上红了大半,不知道是不是跑的急了。 万青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抬脚就往老夫人的主屋走去。进了那主屋,就看到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眼观鼻鼻观心的排成一列站在一边。许夫人坐在老夫人的下首,高贵的把玩着指上带着的硕大祖母绿戒指,那颗祖母绿过于耀眼。老夫人面色十分不好。 “孙媳妇,你是正室夫人。今天这事,应该让你知会,你是个顾全大局的,当然是能同意。”老夫人勉强和善的对着万青说。 “哦?不知道是何事,还请老夫人详细说了。”万青一脸恭敬。 “惠丫头肚子里的孩子,几个大夫都说是男胎,如此功劳,理应抬了惠姨娘为平妻。”老夫人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下令。 ”婆婆,您这话还是为时过早,惠丫头还未生下孩子,再说这平妻早已经定下了是小夫人琳儿,这是昭儿点头的。”许夫人眉毛一挑,直接打回了老夫人的话。 “正室夫人不点头,哪来的什么小夫人?昭儿如此胡闹!你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就不怕家里家外都学的没了规矩。”老夫人声音甚为尖利。 “她敢不同意!”许夫人指着万青大声的对着老夫人说。 万青摸了摸鼻子,低着头,咬着嘴唇。不是什么伤心难过,是怕大笑出声。这就是传说中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老婆子还没死呢,我不点头,看谁敢把那落魄户家的丫头名字写到族谱上!”老夫人一锤定音。 “全听婆婆的。”许夫人这话说的恭敬,只是语气里分明是愤愤不平,满是冷嘲热讽。 “孙媳妇下去吧。”老夫人看万青是个没用的,直接打发了。 回院里,万青故意戏弄陈姑姑,“姑姑要看热闹,竟是看我的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35第34章 好在席间,许家这两位将军夫人婆媳再无争议。内宅的这场家宴,终究在一片和睦中结束。 许昭傍晚时,带了陆九等人来到了万青的偏僻小院。 “收拾东西。”仍旧是许昭的一贯作风,直接命令,语气冷硬。 “为何?”万青明知故问。 “搬到半进胡同。”许昭明显没多少耐心。 “不搬,可否?”万青冷清的问。 “由不得你。”许昭冷哼一声,一巴掌挥向背后偷袭的红袅。两只金雕叽叽力力的似乎为许昭叫好。 陈姑姑带着丫头婆子就收拾箱笼,万青平日的惯用的衣物首饰,只一个箱子就能装下。到是厨房那边有些麻烦,好在陆九等人都是武夫出身,力气大,也不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三下五除二收拾了一翻,扛起大筐,就往外走。 如今的万青,搬一次家,竟要五辆马车了。 到了大门外,万青才看到,挺着肚子的惠姨娘也在搬家。 万青上了前面那辆马车,红袅一跃跟了进去,陈姑姑和冬瓜冬月,也挤了进去。这马车宽大一些,车厢竟是檀木的。 “这是大公子的马车。”陈姑姑笑里满是得意。终究少夫人在大公子眼底还是有分量的。 “哦。”万青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半点意外,更是毫不在意。这是万青自己选的马车。不是许大公子特别安置的,只怕这马车该是来接惠姨娘的,只是被万青抢先占下了。 到了新宅子,万青被安置在第二大的院子里,就是许大公子的院子。原来是,这三进的宅子小了些,两个姨娘各自一个院落,许萱一个院子,这就占满了内院,只好把万青塞进了许大公子的院子里。许大公子本就常在外院的书房里,实际这院子就成了万青的。 万青选了西屋,虽说小了些,好在万青东西不多。 西厢三间已经改造成厨房,大大小小的案板架子都是新的。万青不由的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待到万青安置好了,两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大丫头过来请安,说是一直伺候大公子,听凭少夫人差遣。 许夫人这一天却气的连砸了几个杯子。向老王头要账本,那老奴给了,却说,账本和流水是分开保管的,而且,没有少夫人的独家料方,百味居就是平常的点心铺子。这意思就是拿到账本也拿不到银子,更是不能控制百味居。那葡萄酒庄子,更是半点插不上手。听说那是一年几万的进项,许夫人早在国都就惦记着这个百味居。 当夜,许夫人就把派人把万青叫了过去。 “百味居以后我帮你管着。”许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敢。”万青当然不接受。 “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一个山里丫头能经营起这么一个大摊子,还不是靠着我尚书府的威名,百味居交出来,自然少不了你应得的那份!”许夫人没想到万青敢拒绝,直接连威胁带恐吓,如此明抢,竟然还是理直气壮,甚至可以许下好处。 “既然如此,许夫人还是好好经营尚书府的威名吧,只需说上这尚书府,自有金山银山进门,何必夺我一个山里丫头经营的小小点心铺子。”对于万青而言,银子比什么少夫人更为靠得住。 “我这就是让昭儿休了你!你忤逆不孝!”许夫人一个杯子砸向万青,万青闪身躲开。 “那就谢谢夫人。”万青说这话,出了门! 门口的几个婆子虎视眈眈的等着许夫人下令,只待许夫人一句话,这几个婆子就会把万青抓起来。可惜,许夫人惦记着休了万青。已经不准备对万青动手。 万青回了院子就要水沐浴,“切洗洗这一身晦气。” 三次看到许夫人,万青一直觉得,许夫人有相当明显的败家潜质。 沐浴后,只穿了肚兜小裤睡到了被子里。一身轻松,明日被赶出许家,就可以云游四海,赚银子去。梦里都是游走于金山银山中,正迷迷糊糊的坐着美梦。身子被人一把抓了出来。 “不知礼数的东西,若不是念及你那五叔,杖毙了你,又如何?”许昭抓着万青的肩,一身杀气。 万青只觉得肩胛骨断掉了,满山金银也是搬不动了,待到睁眼看到许昭一身杀气的站在眼前,这才彻底醒了过来。 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只穿着肚兜小裤,终于说,“大公子深夜造访,可否容民女穿了衣裳。” 许昭被万青这呆呆傻傻的样子气的更是火大。猛然收手,任由万青跌落在被子里。往窗子前站了过去,这屋子里满是这山里丫头的气息,微微的清香,就是这山里丫头身上的味道。 红袅几次想冲上前护主,终究怕了这许大公子的一身杀气,拖着尾巴跑了出去。 万青披着被子,找了一身里衣,忍着肩如断掉的那疼痛。穿了衣服。光着脚丫,给这许大公子请了安。 “你胆子不小,敢顶撞母亲!”许大公子被许夫人招了过去,听这许夫人说,万青大逆不道,竟然顶撞婆婆,还说什么身无半职的男人,不如嫁给那打铁铺的汉子。 身无半职的男人,许大公子一直憋着这口气,虽说并不欢喜当今圣上朝中的一官半职,但是,男人的尊严。 “大公子,万青岂敢顶撞夫人。夫人要帮我打理百味居,还承诺少不了我的好处,我怎敢让夫人劳心费力。”万青心下早就明白,只怕是那许夫人发作了吧。 “身无半职的男人,不如嫁给打铁的汉子?”这才是许昭最为介意的。 “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万青当然不懂,隐约却也明白,身无半职的男人正是说许昭,确实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 “哼!”许昭冷哼了一声,心下已是明白,只怕这话是母亲添油加醋的,自己的母亲。罢了罢了。 许昭大步往外走,临出门时,说了一句,“那片荒地,我已买下。” 这时,轮到万青火大了,嘴角抽了又抽,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转进被子里,继续睡觉。 不知道是这许大公子和许夫人说了什么,很长一段时间里,万青就这么过着平静的日子,在这许大公子的院子里。 春节,许尚书未回古安。 正月十九,惠姨娘跌了一跤动了胎气,早产下一个男婴,婴儿太小,不哭不叫,只在这世间呆了两个时辰,就没了呼吸。许夫人即便是再不喜惠姨娘,终究是这惠姨娘肚子里的是她的第一个孙子,这孩子模样那么周正,来去匆匆。 许昭听了这消息,当场捏碎茶杯,只说了一个字,“查!”他24岁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三天后,许昭进了许萱的院子,一脚踹死了看门婆子,杖毙了四个粗使丫头。奶娘和屋里的大丫头赏了10仗板子。” 陈姑姑说“小姐和表小姐情如亲生姐妹。” 万青一脸遗憾的说,“终究是做错了事。” 二月,许昭要万青写下荒地管理章程,送万青二成干股。万青不接。 许昭怒斥,“可是穿的太多?” 万青接下。 “种枣树,放养鸡羊,明年即见收成,晒干枣。”万青看着自己的章程,只这么几个字,换得3000多亩枣园二成受益,也就少了几分怒火。 明明是许昭抢买了这片荒地! 作者有话要说: 36第35章 陆九带着人到沙洲去收枣树,那边的枣树极多,漫山遍野就是枣树,枣子个大,甜脆。至少要收十八万株,而且,四月初必须运回古安。如此重任,只有陆九可以担当。 一位叫赵大军的,找到万青报到。两人见面,大眼瞪小眼。 “带着獒犬的山里丫头”赵大军直接喊了出来。 “黑甲军爷。”万青狐疑的问。 “少夫人好啊。”赵大军嘻嘻哈哈的和万青打起了招呼。 “赵将军本该是黑狼军的吧。”万青好奇,忍不住发问。 “恩,末将本是野狼军的,一言难尽。而今,我赵大军誓死跟随少将军!”赵大军一脸郑重,言语中豪气云天。 万青心下暗叹,这姓许的竟然把野狼军的人挖过来了,而且带根挖的,真是个好手段!想到这里,心下一惊。这些开荒的,种地的,可都是军中出身。 “赵将军盖世英雄,北疆百姓不会忘了找将军。”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那么多将军,老百姓记得谁。只是这些话实实在在的拢住了赵大军的心。 “真的?”赵大军眼底竟然有星星点点的泪光。 “我是那山里的小丫头,那时听说赵将军杀2000蛮子精兵。”确实是后山杀了2000蛮子精兵,只是不知道赵将军。 “我赵大军无愧于天地!”赵大军更激动了。 “赵将军且领400人,带20匹马,40犁。全套农具每人一套,多带100套备用。”万青详细的交代了赵大军。 “好,末将领命。”说罢,赵大军退了出去。 具体安排竟然也砸到了万青头上,这许昭还真是个会用人的,而且,相当懂得物尽其用的道理,他这里的干股可不是那么容易赚到的。 三月,万青15岁的生辰到了。及笄后,就是圆房。 圆房,才15岁,就要做那男女之事,这身子虽然已经算是少女,胸前两个包子愈发圆满,可是,终究是15岁啊,还没发育完全! 简单的及笄礼成。 当天晚上,万青被挪到了东屋的大床上。 陈姑姑给万青讲男女之道。万青翻着白眼说,“姑姑,我看图册吧。” 两支大红烛,一壶陈年葡萄酒。万青穿着一身隐隐露着肉色的大红纱衣,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那红灯区的女人。赌气换了一身平日里长穿的白色里衣,又觉得不雅,穿了外裳,坐在那大红烛下。等到了亥时,万青吹了那大红烛,铺了被子,一脸轻松的睡去。 还没躺好,就听到院子里丫头说“公子回来了。” “大公子可要沐浴。”貌似这是陈姑姑在说话啊,陈姑姑竟然要伺候大公子。万青差点吐血。 “恩。”许大公子半点羞愧都没有…… 几个丫头进出的声音,倒水的声音,某人扑通一声进了浴桶。万青认为,再不能听下去了,必须睡,必须睡,睡过去。心底却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紧张,紧张起来。两世为人,两世的年纪加在一起,已经38岁了。 有个倒霉的女人,竟然没经历过男女之事。 内室的门,被一把推开,红袅哀嚎了一声。于是,许大公子几个大步进屋点起了灯。 “没规矩。”许大公子看这红烛已灭,小妻子躺在被子里,当即出声训斥。 随即一把揭开被子,躺了过去。野猴子不算太丑,身上也还有那么几分柔软。 “脱了衣裳!”许大公子又开始发令。 万青本想继续装睡,岂料那大手伸到了腰间。于是,万青径直坐起,脱了里衣。 无非是人道而已。 “再脱。”大公子继续发令。 万青不敢看许昭,也实在不敢再脱下去,手上哆嗦起来。 许大公子一把扯下了万青的肚兜,就着昏暗的灯光做起了轻车熟路的事情。 不知何时,许大公子和万青都已是身无片缕。 一个弹指,油灯熄灭。 万青这片黑暗里,终于变成了女人。确实疼,很疼。早知如此,万青一定想了办法避过去。 这世界没有后悔药啊。 万青心下想着,若是被休了,只怕确实只能云游四海赚银子去了。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许大公子才完成这项操练。 女人啊,总是不同的。 许大公子的手抚过身下这女子的面孔,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懒得出声。 “沐浴!”终究是发了话。 又是一阵脚步声,倒水声。 万青摸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爬起来,抹黑往那套间挪,慢慢进了浴桶。 眼泪稀里哗啦的掉下来。 洗净了这满身的味道,这才出了浴桶,扯下了挂在屏风上的布巾,擦了身体。又取下了一件白色袍子,裹在身上,也不管这袍子拖着地,挪回了屋子。 许大公子被万青抢了沐浴,一直躺在床上。听万青的脚步里不复常日里的轻快。索性也就忍了火气 待到看万青裹着拖地的长袍回了屋子,许大公子终于无奈的起了身子,大步去了那隔间就着万青的剩水,洗了一翻。也不穿衣,躺回这大床上。看着那小人早已睡了过去。嘴角微微翘起。 女人啊,终究是不同的。这小妻子,虽说别有一番滋味,却终究寡淡了些。 如今暗暗养兵2000,那些老部下又追随而来,许昭的日子明显不好过,甚至已经动用了那些血水里捞出来的底子。 临东王的二公子是个有胆识的,和许昭又是发小,这条路要赌上身家性命。 许昭看了看沉睡的万青,终于暗暗定了心,也睡了。 翌日,万青撇着两条腿挪回西屋,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红袅在万青脚边蹭来蹭去,终究忍不住这沉默,到外面厅里的椅子后面取了一枚啃了两口的酥糖,叼着这酥糖送到万青眼前。红袅是个小气的,它的东西轻易不送人。以前万青故意逗它,要它的吃食,它都是委委屈屈的满眼水光,坚决不给。 咕咕噜噜,这两个家伙已经变成了野鸟,大半时间都跟着许昭满天飞。 只是,这一早,咕咕噜噜也来,叽叽力力的,啄着万青的裙角。终究没得到好吃的,迈着四方步,摇着屁股,晃晃悠悠的去那东屋找许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37第36章 待到陈姑姑把那元帕送到许夫人面前,许夫人只是嫌弃的看了一眼,冷冷的说,“拿下去吧。” 宅子里上下都知道,大公子和少夫人同床共寝一整晚。 惠姨娘气的抱着被子哭。 “这院子里,终究只有一个少夫人,是那个山里丫头万青。”惠姨娘的奶娘冯妈妈说。 惠姨娘似乎听懂了,收了泪。 “那个自封的琳儿夫人,她必然是最着急的,哈哈哈,琳儿夫人,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其实不过是个姨娘。” “那山里丫头可不是简单的,那琳儿怎会忍着。”冯妈妈又说。 “恩,盯着那贱人琳儿。”惠姨娘终究是打起了报仇雪恨的心。 外院书房里,陆九带着80车枣树回来了。 不提买这80车枣树的辛苦,却说,“大公子,永安县南边山沟,有百余亩野刺藤子,临着大道,水源也极好,周边荒地有千亩。” 许昭眉毛一挑,眼带笑意,“快马三天就到。” “是。”陆九看主子有几分兴趣,急忙应声。 “你去买下来。”许昭顺手取了几张银票,递给了陆九。 “是,大公子。”陆九咧着嘴退了出去。 当年许昭在西疆带兵,用茶换葡萄酒,运到东边出货,就是6两银子一斤,据说东边的海岛上有个金山国,那边葡萄酒用金子和宝石结算。 许昭眼下正缺银子,养兵,那是用银子养出来的。如果说许昭肯对万青有几分垂青,很大原因,就是万青赚银子的本事。 东临二公子定是世子,许家需要一棵大树。 四月,许尚书卸职回乡。当今皇上做足了挽留。许尚书早已有心归隐,昔日部下都已卸甲归田,许尚书撑着脸面,终究在这被夺了实权的兵部尚书的位置下,撤了下来。 一门三将军,南疆,西疆,北疆,都有许家的势力,皇上如何放心。 许尚书回到这古安,痛痛快快的喝了三天酒。 昔日征战四方,南疆一打9年,打出了这10年的和平兴盛。西疆许昭一打3年,打出了今昔繁华的商贸。北疆,仅半年,打的草原蛮子损了根本,至少十年才能缓回元气,更是一举葬送了平番王的黑狼军。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四月中旬,西山枣树已经全部种上,赵大军就带着400壮士,在那西山里守着那3000亩枣园。同时,永安县南的地契也办了下来。 许昭亲自带着万青,去了那永安县南,去构建他的大酒庄。 万青自然是不愿意放下手上的生意,只是许大公子这一句话,“想必我那舅兄的前程太平顺了?” 于是万青义无反顾的跟着许昭到了这永安南。 琳儿姨娘也要来这永安南山为许昭分忧,许昭听罢一笑,说”琳儿还是在家中替我尽孝吧。“ 永安是个穷县,四面环山,故称永安。县城里只有三条街道。山多地少,人口更是少。 许昭只带了100家兵,6辆马车,因为马车慢,走了4天才到永安。 这片满是葡萄的山沟,确实有100多亩,荒地2300亩整,依山傍水,虽说紧邻大道,却是要翻过半个山,只要沿着河岸走过来,转进山里,就是这葡萄沟的所在。 倒是个养兵之地!怪不得许昭亲自来修建。 带来的人,先打起来茅草棚子,砍树伐木搭起架子,从河滩割了干枯芦苇,铺在地上,棚顶,用麻绳捆着芦苇一束一束顺着框架围起来,这就是茅草房子。好在正是四月,雨水极少,天气也暖和起来。 待到吃饭时,万青看到每人都撕着肉干,不由看向陆九和许昭。 “少夫人,你那肉干比那草原蛮子的风干肉好吃的多,我们学了来,正好做军粮,走到哪里,都有肉吃!而且不用生火。”陆九一脸得意,这肉干就像是他发明的一般。 万青更是惊叹,这许昭太精明了!精明的可怕!谁会想到一个将军,偶然遇到一种吃食,迅速用于军队之中。 吃了饭食,许昭立马领着万青查看地形,尤其这葡萄够沟,更是用上了两个时辰,查了个遍,在那葡萄沟西面拐弯处的石壁上,有几个泉眼,只是泉水顺着石壁流到了另一边,没进这葡萄沟。 万青提议开凿这泉眼,让这泉水改道走葡萄沟底。 酒窖则要另选址,葡萄沟第一个拐弯处上方,有一片满是巨型山石头的地方,就在这片巨石林里,选出几个天然的空间,堵住大石之间的缝隙,建造酒窖、东边是松林,挡风,南面靠着一片山石,北面就是荒地,可以走马车,一直到通到外面的大道上。而且,这样的天然酒窖不易被发现。 而且若是那泉水改道成功,这里可以直接取了山泉水,就地酿酒,直接入窖。 许昭只听万青的分析,偶尔点头。 夜色渐渐沉下来,还未走出这葡萄沟。脚下已经看不清楚,这铺天盖地的野葡萄藤子,已经是危险所在。练武的人,夜视极好,可万青是个普通人,虽说能射鹌鹑,只能算是技巧。万青脚下踉跄起来。 许昭终于有所察觉,“等我,勿动。” 随即离开了万青,扑进了远处的松林里,砍了松枝,点了火把。 黑暗无边无际,好在还有红袅。万青仍旧有些怕,索性喊起“咕咕噜噜” 待到许昭举着那火把到了万青身边,咕咕噜噜的声音才传到万青上方。 这两个家伙越来越无视万青了。 就着这火光,万青脚下能看清几分,步子也就平稳起来。只是,脚底也疼了起来,走的太远,脚底必然是有了血泡。越是惦记这些,越是疼。 步步如走刀刃,却也只能这么样一步一步的稳稳的走。这里没有邱大叔,没有四叔,三叔。 作者有话要说: 38第37章 一直到了营地,万青也没喊上半句苦。 他身无负重,若是万青喊了那么一句,他应该会背着万青走出这葡萄沟吧。始终,他和万青,只是不得不有交集的陌生人。 万青若无用处,他对万青能有几分情义?即便是万青为他所用,这情义只怕也不及他对雕儿的多吧。所以万青宁愿走出一路血印,也不愿对许昭诉出半句苦。 这一路走来,看似越发轻松。就像这葡萄沟,那么多憧憬,那么多设想,期盼那收获。只是走出时,是天黑。这满地能生出银子的葡萄藤,也变成绊脚的危险。 这一次跟万青来的,是冬梅。 冬梅一直在棚子外面等着,反反复复的烧着那一锅热水,几次添水。直到看到火把下的万青,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少夫人,可算是回来了。”冬梅小跑了几步,搀着万青回了茅草棚子。 “少夫人,我烧了热水,您,可要沐浴?”冬梅话里明显有些犹豫。这荒山野外,烧水不难,只是这一个丫头,打水烧水,确实不容易。 万青一直体谅丫头们的不易。“打一盆热水,擦擦身上就好。”万青淡淡的笑着。 “少夫人,您等着,我把热水打进来。”冬梅手脚利落的往外走,再进来,手上就端了一盆热水。 万青拿出布巾,沾了热水,拭擦了身上,最后,擦了手脸,这才脱了鞋袜,那布袜已经合着血,粘在了脚下,万青一个用力,生生剥了下来。 “少夫人,奴婢忘了带伤药。”冬梅几乎哭了。 “不妨,洗了,明天就好。”万青还是笑着。 “少夫人,您等一会儿,奴婢马上回来。”冬梅说完就跑了出去,大公子那边定然有伤药。 泡了片刻,脚下那些干涸的血迹和沙土,也就洗了下去。这个古代里,男人都穿着靴子,女人却是浅口绣鞋,所以,万青的鞋子里,进了太多沙土,沙土渗进破碎的血泡里,所以,疼痛更甚。 所以,冬梅吓哭了。 万青取了擦脚的布巾擦了脚。脱了外衣,就转进了被子里。火辣辣的疼,走遍了这100多亩的葡萄沟,怎会不累。 冬梅回来的时候,万青已经忍着痛,睡着了。 冬梅小心翼翼的揭开万青脚下的被子,几乎整个脚板都露出了红肉,冬梅强忍着没哭出声,手一直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洒上了药粉,又扯了一件自己未曾上过身的里衣撕了布条,包了万青的脚。给万青盖上了被子。 做完这一切,在忍不住,哭了起来。 红袅和咕咕噜噜竟然一直和平共处,不出声,静静在守在草棚外。 翌日,咕咕噜噜几乎是伸着脖子把金啄凑到万青耳边,叽叽力力的鸣叫,也没叫醒万青。直到红袅蹦到铺子上,用舌头甜万青的手,用胡子扎万青的脸,这才把万青折腾醒。咕咕噜噜和万青亲热了一翻,看到万青精神还好,就出去神游了。 红袅一直陪在万青身边。甚至偷吃了几口万青的肉粥。 冬梅又给万青上了一次药,撕了新布条,包好万青的脚。 一主一仆一只红狐狸,就这么静静的在这草棚里。 午间,陆九送过来一包新鲜的草莓。嘻嘻哈哈的打趣说,“少夫人当年进山,都是带着伤药人参。而今再进山,竟然是只带着了个丢三落四的丫头。” 万青苦笑,这几个月里,有陈姑姑面面俱到的呵护,四个丫头也是省心得力的。就这么把自己养废了。 冬梅洗了草莓,端到铺子上。 “少夫人,吃几个吧,这草莓倒是真新鲜,也不知道陆九是从哪里得来的。” 万青捏起一颗,正要放进嘴里,红袅脑袋凑了过来,伸着舌头舔起万青手上的草莓,万青索性喂了它。 “冬梅,你也吃。”万青用另一只手,递给冬梅一颗。 “少夫人,真好吃,甜呢。”冬梅吃的直舔嘴唇。 “好吃,就多吃。要不然,被红袅抢光了。”万青放进自己嘴里一颗。 红袅眼巴巴的看着,继续讨要,冬梅递给红袅一颗,红袅很不给面子的直接无视,竟然只要万青喂。一大盘子草莓,红袅哄骗了大半…… 午后,陆九又来了,带了两个抬着滑竿的家兵。 “少夫人,大公子让您做滑竿过去。”陆九有些不好意思,大公子的要求确实过分了些。 “好。倒是麻烦你了。”万青淡淡的笑着。 “少夫人,当年您还是小丫头,就是这般的笑容。”陆九换了话题。 “那时,我才九岁。”万青陷入了回忆中,那时的日子,捡到了鹿,在路上遇到豹子,一路爬滚着回到村里。邱大叔帮着分割了鹿,那一次卖了16两4钱银子。当时那是好大的一笔银子。 陆九再不说话,一直到了那片巨石林里,陆九才说,“少夫人,大公子在那边巨石洞里等着您呢。” 在这巨石林里绕了几个圈,这才看到许昭坐在一个足有两间屋子大的巨石下的空间里。 这是一个将近4丈的巨大山石斜搭在另一块大概有两丈高的山石头上,两面透风,中间那巨大的空间,可是比酒窖大多了,这个超大号的天然石头房子,只需要在东面砌墙,西面砌墙留出一道门,就可以存在1000桶酒。 “这里如何?”许昭淡淡的问,难得语气不那么冷冽。 “好。”万青笑着回答,这简直太好了。 “两面砌墙,留门.”许昭也是很满意。 说罢,起身,又拐过几个巨石,到了另外一个巨石下面,“这里,加上旁边那处。” “三处,能存下多少酒。”这才是许昭最关系的。 “至少4000桶。”万青保守的回答。 “百亩葡萄出多少葡萄酒?”许昭继续问。 万青心里静静估算了下。万青摘取了大概10亩野葡萄,酿出了200桶葡萄酒。百亩。“至少2000桶。” 出了巨石林,许昭到了荒地,“种麦子,做糖。”许昭淡淡的说,看着万青,眼底全是算计。熬制麦芽糖,和葡萄酒一起运到东边。万青的麦芽糖,确实不错。 万青忍不住苦笑,怪不得许昭要亲自到这片荒山来督工,葡萄酒麦芽糖,目前还真是万青这里独有。许昭这一手就把万青的镇山之宝要去了两个。 “恩?”许昭见万青不语,不耐烦了。 “大公子定下的,定然是万全。”万青已经彻底无奈了,许昭没有给万青选择的余地,除了答应,别无选择。 “恩。”许昭一向奉行识时务方为俊杰。对万青这识时务的态度,很是满意。 “不知那临河的荒地可否开挖成水田,麦芽糖需要两倍于麦芽的糯米。”如此就是圆满了吧,万青对许昭再无保留。 “恩。”许昭依然是淡淡的恩了一声。 说罢,回营地。 滑竿上坐着的万青,心生恐惧,一直怕跌落下去。 这么大的工程,葡萄酒,麦芽糖,这隐蔽的山里,只怕许昭不仅是为了赚银子。 私自佣兵?这算么? 房舍修好,万青和许昭说,“酒糟糖渣既可肥田,又可喂养家畜。”算是万青多嘴吧,终究这么大的摊子,尽力完善,不要浪费了大好的资源。 作者有话要说: 39第38章 许昭冷笑,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终究是沉默了片刻,恢复了冷硬的神情,说,“如此更好。” 万青怎会不懂那凌厉中隐藏着的杀机,只是实在不懂哪里碰触了他的逆鳞。这些日子里小心翼翼,今日只是提点了两句,换不来感谢,却换来了这许大公子的杀机。难不成是嫌万青这提示晚了。 待到这山里的庄子安排妥善,许昭骑马而去。 万青自然是坐着马车慢慢走,这一路到是走的不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风景,细细观察这个世界的风俗,又有金雕和红袅陪着,这一路全当是游山玩水。咕咕噜噜不时抓了野物给万青,正好休息时,生火烤了吃。 冬梅和车夫套话,那车夫甚为谨慎,不肯多言。 永安县四面环山,倒真是个屯兵的好地方,而且,永安紧邻西省,那西疆,可是许昭带兵三年的地方。 出了永安,就是古安的地界,慢慢走了三天,路过那曾经避难的群山,不知道山里的那庄子如何了,更是不知道小村里的葡萄园子,长势如何。 马车一进胡同,万青就听到陈姑姑的声音,“少夫人回来了。” 马车一停,帘子就被掀起,冬瓜一张笑脸直直印在万青的眼前。 “少夫人,您总算回来了,这几日里,咕咕噜噜总回院子,我们就想着,您是快到家了。” 万青笑着下了马车,脚一粘地,陈姑姑就到了万青身边。“少夫人黑了瘦了,气色倒还好。” “姑姑,少夫人在那庄子里,脚底都走烂了。”冬梅从另一边跑了过来,扶着陈姑姑的胳膊诉苦。 “回院子再说。”万青笑着打住了冬梅的话。“姑姑,家里这些日子可还太平。”万青问陈姑姑。 “回院子再说吧。都还好。”陈姑姑使了个眼色。 万青看陈姑姑这神色,心下一紧。怕是不那么太平吧,否则,陈姑姑怎么会这个表情。 红袅蹦蹦跳跳的一直走在万青前面,路过那许昭外书房的院子,特意跑到那小门上尿了一泡。咕咕噜噜叽叽力力的从那小门里蹦了出来,追着红袅跟到万青身后。这咕咕咕噜噜,已经把许昭当成了主子,刚回到宅子,就先去许昭的外书房报到。 回了内宅的院子,陈姑姑才说起万青不在的这些日子宅子里发生的事儿。 “夫人的心腹钱婆子带人到咱厨房来拿东西,和我打了起来,幸好顺安赶过来。老爷和夫人打了一场,杜家王家两口子的卖身契都送过来了。”陈姑姑说着话就取了两张文书给万青过目。 “如此,倒是要好好谢谢老爷。”万青确实放心了,真心实意的感谢许总兵。 “少夫人若是有心,就赶快为许家填个小公子。”陈姑姑趁机敲打万青。 万青无语,一个多月了,只是圆房那一晚,许昭身心都扑在两位表妹身上,万青就是想要个孩子,也得许昭配合啊。 “姑姑,先让我沐浴。这些日子里,就没好好洗过。”万青嬉笑着讨好陈姑姑。 陈姑姑无奈的摇了摇头,红袅拖着大尾巴挨到陈姑姑身边,伸出舌头舔着陈姑姑的手。 “你也洗洗吧。这一身味啊。”陈姑姑点着红袅的脑门,笑着说。 “姑姑,我也下去好好洗洗。”冬梅一脸笑着讨好陈姑姑。 “都去忙吧,一群人精。”陈姑姑无奈的摇头。 片刻功夫,院子里先摆了个大木盆,随后,杜婆子送了一大汤碗冒着热气的皂荚。陈姑姑和冬月把红袅按进了木盆里,红袅呜呜啊啊的扯着嗓子哀叫,竟像是被炖了一般,好在红袅早就习惯洗澡,并不伤人。 咕咕噜噜围着红袅看热闹,叽叽力力叫的欢。待到红袅抖了它俩一头水,咕咕噜噜才扑腾着翅膀走了。 万青在西屋的小隔间里沐浴,足足换了三次水,才算是洗好。脚下已经全好了,这双天足虽说不大,怎比得过正经小姐的小脚。 就如此吧,暂且这样。 万青沐浴后,睡到傍晚,才醒了过来。 “少夫人醒了。”冬瓜端着一杯清茶送到万青嘴边。 万青漱口,又接过冬月递上来的湿布巾擦了手脸,才穿了衣裳出了西屋。 “少夫人,顺安送了两只野鸭野兔野鸡过来。”陈姑姑说。 “哦,这倒是巧了,让杜婆收拾了,正好炖了三位汤。”万青肚子已经饿了,正算计着怎么补补肠胃。 若不是这咕咕噜噜背主,万青这边怎会少了什么野物。顺安送来的,大概正是咕咕噜噜抓来的。 天黑下来,这三味汤,就炖好了,鸡鸭兔,全部斩块,热水烫了去血,在用香料山参葡萄酒小火炖上,半熟,加入各色山菇,加上盐,在炖上一个时辰,就大成了。 万青想起许总兵帮忙挡住了许夫人,就让冬瓜找了顺安,送一碗三味汤给许总兵。 万青这院子里主仆上下,每人一碗三味汤,配上两块饼,半壶葡萄酒。 红袅当然也要吃上几块肉,这只红狐狸,爱吃肉,爱吃糕点,爱吃水果,就连那葡萄酒,都会舔上一杯。 亥时,许昭一身酒气的过来,在东屋里歇下。他和许老爷都在外书房,父子二人就着这一大碗肉汤,足足喝了一坛葡萄酒。想到这做出美食佳酿的妻子,又有父亲大人话里话外对这山里丫头的赞许,终究是走进了这院子。只是满院子上下都睡了,许昭也就只好进了东屋。 那一夜这山里丫头死鱼一般,许昭确实不想在尝试,好在身子味道不错,女人啊,不一样的,这山里丫头处处紧致,过于紧致了。且等慢慢□吧。会赚银子,会驯养藏獒,金雕,狐狸。这山里丫头倒不是一无是处。 24岁了,许昭从心底期盼着孩子,不管男女,有一个孩子叫他爹爹。琳儿这些年里,怀上了两次,都是落掉了。唉。 作者有话要说: 40第39章 眼见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万青收到了哥哥万年的来信。看过一遍,甚是惊心。 家中老少都还好,万秦氏出了银子,帮助万老六打通关系,万老六已经升职做了县官大老爷。信中还说,六月路过古安,届时兄妹见面详谈 随即还有万长的信,字迹还算工整,啰啰嗦嗦几张纸,小万长竟是一直惦记着姐姐,黑豹大头虎子,都很好,娘亲也很好。 四年了,万青就这么离家四年了。是该回家看看了,看看弟弟,看看爷爷,看看娘亲,看看虎子黑豹大头,看看玩家老少,看看邱大叔。 万青有了回家探亲的念头,就刻意讨好许昭父子,隔三差五送上吃食过去,甚至特意去祖宅,取出了两桶那宅子深窖里的的4年葡萄酒。 祖宅一切安好,白伯两口子身子还不错,万青赏了白伯百两银子,留下不少药材和两只山参。葡萄园子也不错,陆九留下了两个能干的,伺候那葡萄园子很精心,万青赏了每人50两银子。 且说万青这回家的念头,就这么滋长,日日夜夜热烈起来。 许老爷子的如意酒楼开得越发红火,转眼间已经是这古安最大的酒楼。名气已经传到了府城。 万青的百味居倒是三个月里只有两家加盟,倒是麦芽糖肉松秘方料粉销量翻了几番。算了,本就是一时兴起做的这个百味居,好在还能卖辅料,管他几家加盟,明知道那些加盟店必然是暗里开分店,抢这古安的老店的生意。 既然是想回家,到也要讨好这许夫人,既然是如此,那就把这如意酒楼也做成百味居的方式,让许夫人入股。 五月,许夫人就占了如意酒楼一成干股,成了这如意酒楼的东家。 许老爷子自然是不乐意被人抢了银子,却也被这广开分店多赚银子的前景牢牢吸引。如意酒楼不仅是要有万青提供的特色菜,厨子也是要推出出新菜式,全部料方保密。就说那一日万青炖的三味汤,一经传到如意楼,就热卖了半个月。 如意酒楼全国开分号,5000两银子就可获得如意楼的招牌,每月有三道特色菜,还有三道独家面点,且每月特供一桶葡萄酒。 许老爷子面子广,三天就在府城里开了分店,这可是许老爷子自己的分店。 许夫人也不甘落后,只是没有得力的人,只得甘心于坐收分成。早就听说如意楼一天的流水就是上千两银子。许夫人自然是满意于如此的意外收获,对万青有了三分好脸。就连那许萱许晖许旷,也开始对万青打个招呼,喊上一声大嫂。 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许昭很乐意接受万青的讨好,吃过了几次万青做的宵夜,找上门来。 “所求何事?”许昭径直发问,脸色依旧冷硬,只是眼底分明带着不屑。山里丫头向来吃独食,不肯讨好半分,对这少夫人的位置也是一向无所谓。这些日子送吃送喝,听说那葡萄酒是窖藏四年的陈酿。如是无所求,才是稀奇。 “回家探亲。”万青笑呵呵的。想不到许昭这么直接,如此竟是省了心力。 “呵。”许昭笑了,真的笑了,虽说是嗤笑。 “六月上路,八月即回。不耽误府里正事。”万青笑着补充,特意放缓声音。 “准了。”许昭听万青这一解释,犹豫了下,终究是应了万青。 许昭说完,却一屁股坐在这厅里,没有走的意向。 红袅第二次从外面摸着来,许昭仍旧稳坐喝茶。 “大公子晚上就在这里吃了吧。”万青不得不留客,即便许昭才是这院子的主人。 “恩。”许昭竟然应下了,虽说是冷冷的,状似勉强。 万青差点咬碎了门牙。 红袅啊啊呜呜的叼着陈姑姑的裙角,在院子里折腾起来。山里那些日子,红袅吃足了许昭的苦头,看这许昭一屁股坐着不走,不敢到屋子闹,就抓了陈姑姑闹腾。 万青在厨房做了三菜一汤,蒸笼里放了香料清蒸土豆,土豆熟了出笼,剥皮,加蒜末香油盐,炸好的辣椒油。一把油菜,剁细碎,加肉末,做成小丸子,外面裹了蛋黄淀粉,过油炸,青葱切末撒上。五花肉,过水煮8分熟,用匕首划开不断,淋酱油,用麦芽糖希里外淋透抹匀,油锅煎了肉皮,出锅备用,一把野菜干泡开,剁碎装在盘里,大段葱姜蒜香料块,码在野菜上,这划好涂了麦芽糖的五花肉肉皮朝上扣在盘里,就成了塔状,蒸小半个时辰就肉烂皮焦。 骨头汤烧开,豆腐切块滑进锅里,加上盐香油,撒上小香菜,就是一道清汤。 红塔蒸肉做了两份,命顺安给许老爷送了一份。 主食是烙饼,杜婆子烙饼。 饭菜就端到这厅里大桌子上。许昭在两个大丫头伺候下洗了手。 许昭用餐很是讲究,没样菜品都要细细品味一翻,倒是不挑食,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这手艺是从哪里学来的?”许昭喝过了两盏茶,才发问。 “学了几道,又加以改善。想必大公子知道我出身寒门,家里吃食有限,定要算计着,才能填饱一家老少肚子。这就练出了不管何种食材,都要物尽其用,哪怕是鱼鳞都要熬制成鳞片冻。到了许家,吃食充裕,仍旧是习惯在厨房里折腾,总想着做出新鲜花样来。”万青一面观察许昭的表情,一面慢慢说。这一通解释,不会让任何人生疑。 “酿酒,熬糖,做肉松,亦是如此?”许昭不动声色,继续发问。 “酿酒到一位挖药人传授的。许家祖宅,十亩麦子,陈麦出了芽,偶然弄出这麦芽糖,肉松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万青面色平静的看着许昭。麦芽糖肉松确实在厨房里折腾了很久,才摸索出门道,慢慢做出了成品,陈麦煮熟放上几日便发酵,于那发酵的糙米混合,在文火熬,这就出了粘稠的麦芽糖。肉松确实是肉干,用木槌,慢慢的砸,精细的黄豆粉混合了,这才出了肉松。 “奇遇。”许昭只吐了这两个字,面无表情。 万青也不再言语。 静默了良久,许昭才言,“沐浴” 作者有话要说: 41第40章 已然入夜,这一声沐浴,必然是不走了。 万青很是无辜,只想着讨好几分,能如愿回家探亲。岂料倒是把这许大公子请了来。真心希望这许大公子只是沐浴休息吧。 丫头打了热水到净房。 许大公子一挥手“都下去。”里里外外,只剩下万青在一旁傻站着。 “伺候着!”许大公子似乎又有了火气,站起身子,抬了大脚就往那东屋里的净房去了。 万青苦着脸,慢慢跟着进去。只见这许大公子在这屏风后,伸着长臂,等着万青上前脱衣。 脱了衣服,这许大公子抬腿就迈进了浴桶里。 温热的水汽浮上来,万青这脸早就红了。许昭满身大大小小的伤疤,果真是自己拼杀出来的军功,想必也一定是那喊着跟我上的将军,冲锋陷阵在前,宁死不肯躲在后面。身材很好,浑身上下都是精肉,特别是胸肌,很是完美。看帅哥沐浴,且慢慢欣赏着吧。 红袅静悄悄的钻进来。这红狐狸仍旧是不死心,从来对这许昭没有半分好感,抓到时机总要对许昭做些小动作。如今见这许昭在木桶里,当然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时机。只见红袅稳稳摸到许昭身后,突然伸着脑袋呲着牙,咬向许昭□着的肩膀。 待到万青发现,已经是红袅那呲牙咧嘴扑上去。万青捂着脸,等待听到许昭或者红袅的声音…… 确实半点声音都没有,万青双手离开了眼睛。 这才看到,许昭一手抓着红袅的脖子,红袅无声的挣扎着四肢。 许昭冷眼看着万青…… “大公子,饶了红袅。”万青哀求。红袅一直对这许昭不善,许昭确实从未惩罚过红袅。这一次只要没伤到,许昭应该不会要了红袅的命。 “哼!”许昭冷哼!“若有下次,定拔了这狐狸皮!”说罢,大手一松。红袅呜呜啊啊的落地,拖着大尾巴,晃悠着出了净房。 “擦背!”许大公子冷冷出声。 万青拿起一方布巾,挽了长袖,给这许大公子擦起背来。水滴到胸前,胸前的两个包子明显起来。许大公子伸手抚过这两个包子。 “大公子,妾身小日子。”万青淡定的说。 “滚!”许大公子的那张帅脸瞬间结了冰。 万青无辜的摸着鼻子,退出了净房。出了门,捂着嘴,轻笑了出来。夜已深,万青要了热水,擦了身子,厨房里做了那三菜一汤,满身油烟,更是出了一身汗。 躺在床上,心下还想着,许大公子是去惠姨娘那边,还是去找琳儿表妹。 *********************** 五月中旬,圣旨到。封许昭为三品大将军,进京面圣。 原来,西边又乱了,那吐番国小打小闹的竟然收了几个小城池。最为悲剧的是,当今圣上三换大将,愣是被这吐番国打的逼进垂西关。却说这皇上也是脸皮真厚,做得高位,竟是如此不顾脸面,当初登了皇位,就把许昭一脚丫子踹回老家养伤。而今,发现朝中没有得力大将,竟然可以圣旨请回去。 许昭领旨谢恩,当即随着宣旨的太监前往国都。 昔日的许尚书说,这垂西关,30年内从未停战,直到我儿许昭领兵三年,打下二十座城池,这才让那吐番几个国家消停下来。 万青想了又想,终究明白,圣上高啊,不愧是皇帝。宁愿用这年轻的儿子,也不用那位正值壮年的老子,如此何意? 把徐老爷请回去,至少得给人家个兵部尚书,还是起复诸多许老爷的亲信。 许昭年纪轻,给个三品大官也屁颠屁颠的领兵打仗去了。 两只金雕竟然跟着去了,万青很是无奈,如此背主的彻底啊,咕咕噜噜,你们两个坏蛋。 其实,这金雕是许昭得了万青同意的。许昭说,“带雕儿去历练。”一翻好意啊,万青岂敢不从。何况咕咕噜噜和许昭跑野了,已经喜欢上了许昭带着他们东南西北四处跑。跟着许昭,不说是大鱼大肉,仅仅是在这内宅横行霸道,到那千百人面前耀武扬威,混的大爷一般,两只金雕当然愿意跟着许昭跑,大不了玩累了就回来找万青。 许昭从不称呼咕咕噜噜的名字,想必无人时也会喊这名字吧。万青为咕咕噜噜委屈,跟着一个不愿喊他们名字的男人去战场。 许昭走后的日子,陆九和赵大军不在出现,很多万青熟悉的面孔,都消失了。 六月,万年如期而至。 “哥,五婶出了多少银子给六叔买官。”万青一直好奇,最为好奇的就是这件事。 “不会少于万两银子。”万年浅笑着回答。 “哦。”万青不由长大了嘴。“买官。” “恩,买官。”万年苦笑。当今圣上任人唯亲,朝中内外一片**,这才不到一年。 “哥,妹妹我也有几万两银子,能买个多大的官?”万青看万年面色沉重,打趣起来。 “胡闹.”万年笑着训斥,声音里全是宠溺。 “哥,太子如何?”万青想起了那位一起进山避难的镇南世子。 “东宫,犬马声色,选美连连。”万年和妹妹说着这些,倒是心头舒服了几分。这些年,国子监读书就明白官场黑暗,而今甚为四品官员更是无奈,皇上任人唯亲,太子昏庸无用。 “哥,你倒是该娶个嫂子了。”万青真的想要个嫂子。 “正是要说此事。”万年笑的一脸浓情,像是有了意中人。 “哥,有意中人了。”万青问。 “同僚的妹妹,顾大小姐,今年17岁。和善的女子。”万年淡淡说着,如此这般,已经是拿定了主意。 “好啊好啊。我要有嫂子了。”万青实在是开心,从骨子里开心。 “我七月回来,大婚。”万年是期盼着唯一的妹妹能去国都万府里住上一段时日的。 “哥,我去你府上热闹,再回北疆看望娘亲。” “如此正好,我得了婚假也是要回北疆。”万年面上有了欣喜。 作者有话要说: 42第41章 “哥,我想办个户籍。”万青考虑良久,终究是趁着万年高兴,说了出来。 “为何?”万年明显被妹妹这突然的一句话吓到了。 “哥,我只是想办一个。做生意方便。”万青嬉笑着。 “既然如此,我这次去南边,帮你在那鱼米之乡落个户籍。”万年答应。自家妹子是个有主见的,且随了她去。 “恩。最好找个官宦人家靠着。”万青又提了要求,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好歹弄个无形靠山。 “为兄尽力就是。”万年无奈的笑了出来。 “哥哥,你和红袅玩,我去给你做饭。”万青想着给哥哥做些吃食,带着上路。 “青,莫要麻烦,哥哥晚上就走。我们兄妹说说话就好。”万年实在没时间。 “哥,这么急?”万青忍不住问。 “钦天监预测南方九月有水患。圣上极为重视,这一次水利司派出三位五品郎中去查南方堤坝。”万年只能如实相告。 “哥哥一切小心,我只盼你平安。”万青有些不安。 “哥自有分寸。”万年依旧淡笑。为了家人,为了这妹妹,万年自然小心。 万青取了一摞银票塞进万年手里。正色而说,“哥,收好。妹妹只要你平安。”这是不容拒绝的。 万年微微叹了一口气,才说“恩,哥一定平安!”这是保证。 又喝了两盏茶,说了万家老少的情况,兄妹二人对万老六都不放心。 直到院子里被请去喝茶吃点心的两个小兵提醒,兄妹二人,才觉得,相聚太短。 陈姑姑已经给那两个小兵塞了银子,这一路万年的平安,全凭这些随行兵将。看着两个小兵喜食物那有肉干的点心,索性给这两个小兵各自包了一包肉干。 冬瓜也提着万青早就预备出来的药材吃食候在院子里。 就这走了。 到了那大门外,万年上了马,万青又塞了一包银子。 “哥,保重。”万青眼中含着泪,挥手和哥哥告别。 “七月就回。”万年策马而去。 好个夕阳西下。 六月十九,一大早,咕咕噜噜回来了,两个背主的家伙叽叽力力的落在院子里,故意扑腾那大翅膀,折腾的院子里飞沙走石,这威风凛凛的样子,越发像那许昭。 红袅蹦跳着迎了过去,两个家伙完全无视于红袅的热情,骄傲的叽叽力力的乱叫,叫了几声,万青还不出来,咕咕噜噜这才踱着方步,摇摇摆摆的进了屋子,一直到了西屋,两个家伙才看到万青还睡着。于是,咕咕噜噜径直走到床边,叽叽力力的啄起万青的被子。 万青此刻正在梦里和咕咕噜噜亲热,完全不愿醒来。 红袅蹦到床上,踩着万青,爪子扒开被子,狐狸脑袋伸到万青脸上,就用那胡子蹭着万青的脸。万青禁不起这份瘙痒,这才醒了过来。 冬瓜冬月端着茶和水盆,守在门外。看到咕咕噜噜回来,就知道主子必然早起,何况红袅那么兴奋的和咕咕噜噜亲热。院子的人都知道,只有这三个活宝,才能把少夫人叫起来。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那就是大公子,如果大公子也算活宝,那就算是第四个吧。 闭着眼睛漱口,擦了三把脸,万青才是彻底精神了。也不穿鞋,赤脚就蹦到了床下,抱着两只金雕的脑袋,就说,“你们两个总算是想起我了,不是走远了,跟了那个冷脸的,受气了吧,回来就好。”万青看到咕噜噜的第一反映,就是咕咕噜噜回来了,彻底认清了那许昭的冷硬心肠,回来了,再不会和那许昭有任何瓜葛。 红袅也把脑袋伸过来,伸着舌头舔着咕咕的翅膀。咕咕脾气好,红袅敢于如此表达自己的思念。噜噜,实在不敢恭维。红袅是不敢造次的,最多跟在噜噜身后,做足一副狗奴才的样子。 咕咕噜噜着实是想万青了,亲热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叽叽力力的把那只带着书信的大金爪子伸到万青面前。 这一次竟是竹筒,绑在噜噜大腿处。万青取下小竹筒,拿出里面的书信,打开一看,“父亲大人:”万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咕咕噜噜啊,竟然送到了这里,这算是送错了。也算不错,好歹送到宅子里。 万青喊了陈姑姑,让陈姑姑连带竹筒一起送了过去。 厨房的大敞口坛子里,养着三条鲤鱼,万青便让杜婆子切了鱼片,咕咕噜噜和红袅一起吃这生鱼片,足足吃了两盘,还没有半分吃饱的意思。 好在许老爷子亲自过来了,带来了一条牛肉。是的,牛肉,牛肉!那红红的的牛肉。 “父亲大人安。”万青笑着给许老爷行礼。 “不用多礼。我这是过来给两只金雕道谢。这两只金雕从沙洲送信回来,寅时的信,卯时末就到了。哈哈,我儿驯养的雕儿非同一般。”徐老爷难得这么开心,更是难得这么夸奖谁。 许老爷想招呼两只雕儿过去,“雕儿,来吃牛肉,这可是特意从冰窖里拿出来给你们的。” 可惜,咕咕噜噜不领情。 许老爷很没面子的,干笑了两声,“好雕儿啊。且让你们主子喂了你们吧。” 万青笑着道谢,“谢父亲大人。” “待到他们两个吃饱玩够了,就让他们带了信回去吧。”许老爷从袖子里取出小竹筒,递到了陈姑姑手上。送出了信,便要出院子,回头又对着万青说了一句,“儿媳妇,可要舍得雕儿,莫要误了为父的大事。” “定是听从父亲大人的。”万青无奈的笑着福了福身子,轻声的说。 舍得,谁知道这沙洲离这古安多远,两只雕儿离开了主人飞过这千山万水,多少弓箭盯着,只怕是连停歇都不敢肆意吧。 陈姑姑看万青一脸心疼,站到万青身侧,轻声的说,“少夫人,沙洲离这里,足有两千里,快马送信,日夜不停,也要3天。咕咕噜噜送信,两个时辰就到了。” “如此一说,我就是不舍,也不能留下咕咕噜噜了。”万青还是心疼,却也为咕咕噜噜成如此大事而骄傲,终究是万青养大的雕儿,怎会不骄傲。 许老爷这都骄傲的提着牛肉上门,何况万青。 冬瓜已经切了牛肉端着盘子出来,万青接过盘子,喂起咕咕噜噜,两个家伙从未吃过牛肉,只吃了一条,就吃的兴高采烈。红袅在一边呜呜啊啊的叫,万青又给了红袅几片。转眼间,满满一盆牛肉都没了,三个家伙才消停下来,晃着身子满院子转圈。想必是都吃撑了。 罢了罢了,就让咕咕噜噜去吧。 万青心底自然是舍不得,仍旧是唤了咕咕噜噜,把那竹筒捆在噜噜的大腿上的羽毛里。 “去找那冷脸的许昭,把信带到,一路小心。累了就休息。遇到危险也躲避。”念叨着这些,眼泪有掉下来。抱着咕咕噜噜的头,舍不得,舍不得。 “咕咕噜噜,路上小心。”万青离开这两个家伙。 “叽叽力力力叽叽叽叽”一翻乱叫后,两个家伙恋恋不舍的蹭了蹭万青的肩膀,这才扇起翅膀,飞上天去,足足在院子上空转了五圈,才越飞越远,直到再看不见。 却说那许老爷也是看到了两只雕儿飞离院子,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这个儿媳妇一直都是懂事的。 这一次许昭来信,是让许旷追许晖上大军,不管怎样,许旷17岁许晖15,都该去战场历练一翻。许昭13岁就上战场杀敌,许旷许晖这番年纪,还在这太平日子里,即便是做个七品小官,又能如何,许家男儿若为文官,只怕是终身都不得重用的。 许老爷仔细叮嘱了两个次子,有和负责护卫的30家兵细细交代,这才让这从未上过战场的两个次子出了大门。 心下却也怪这许昭,这等大事,怎不早说,让这两个极少离家的弟弟追上千里。 作者有话要说: 43第42章 那3000亩枣庄的管事送信来,枣树成活大半,而且,竟有不少枣树都挂了果。 万青又被吓到了,当年挂果? 管事说,“陆爷收来的枣树,十之□都是挂果的成年树。” 万青这次才是差点吐血。3000亩地,十八万株枣树,半个月收来,竟然是十之□是三年以上树龄的,这分明是挖了人家枣园吧,非常可能,而且,万青肯定,这些枣树,十之□是没用银子的。这些胆大包天的兵将,若是遇到那不肯卖树的园子,只怕一夜之间,就可以把人家枣树挪窝。 谁家舍得卖这挂果的枣树? 万青越想越是悲愤,太恐怖了。农村里,这些枣树可是养家糊口的,陆九!罢了罢了,万青无奈的拍了额头。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管理着,枣熟了,一直长到半干,才摘下。” “是,少夫人。”这管事恭恭敬敬的回答。 万青看这位管事不走,于是问,“庄子里一切可好?” 管事回,“回少夫人,庄子里一切都好。只是......” 万青直接问了,“只是什么?直接说了,不需客气。” 管事才说,“回少夫人,庄子里,缺吃食。”管事看万青有些疑惑,于是继续说,“少夫人,赵爷临行前吩咐,庄子里缺啥少啥,只管找少夫人您。” 青这才明白,原来人家是要银子的,那枣庄子里,养了将近200多人,只说这粮食就不是小数。 “庄子上,可种了粮食”万青问 “回少夫人,庄子上,只有枣树,妇人种了蔬菜,瓜果。还都是在庄子外面开的荒地上种的。”这管事很是老实的回答。 “可有养鸡?”万青继续问。 “回,少夫人,养了些鸡,也是那些妇人养的,池塘里还有鸭子。”这管事老实到家…… 万青彻底无语了,好,真是太好了,说种了枣树,果然是种了枣树,而且当年挂果。这庄子上人的吃喝,难不成还要从这边买了运过去?这管事到底是管什么的,满庄子上下,就没有明白人不成?幸好有这些妇人种了蔬菜养了鸡鸭,否则,这200余人都要干吃米面。 “恩,既然如此,庄子上需要些什么,就写了单子送上来。我派人采买。”万青还是带着笑,强带着笑。 “回,少夫人,单子列好了。”这管事立即把单子放在了桌子上。 万青拿起来,细细看着,米面粮油肉干。 “你可知道,粮油米面都可以,肉干,确实顾不上你们了。”万青很是遗憾的说。 管事明显顿了下,才说,“只要鲜肉,我们庄子上可以自制肉干。” 这时,轮到万青傻眼,眯着一双丹凤眼,有几分凌厉,却还是微笑着问“你们自制肉干?” “回少夫人,肉干,我们这些当兵的,都有制肉干章程。”枣庄管事依旧老实,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傲气。 “好,那就采买生猪羊,你看可好?”万青确实相信,许昭绝不亏待自己的兵,在那永安山里,那些家兵每人都带着干肉啊。只是,这章程竟然是全军推广的,任何人都没记得万青的半分好。也许,只有陆九记得万青的好吧,勉强这么说而已。 “全听少夫人的!”管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这一场采买,生生用了800两银子,好在这管事带了20辆马车,足足装满了这20辆马车啊。 待到这马车浩浩荡荡走了,万青也想起来,永安那边大概也是如此吧。 果不其然,六天后,永安那边也带着车队来了。 永安的管事很是能干,直接送上了两张单子,因为,陆爷说过,和少夫人打交道最为痛快,只管带着单子找上去。 管事报起了山里的各项工程,牲畜舍都已经建好,庄子里自养的鸡鸭完全可以供养庄子里自给自足,小麦长势大好,葡萄也是一定丰收。 第一张单子倒还好,粮油米面猪羊,想来也是和枣庄的管事通了气的。待看那第二张单子,就血冲脑门,这单子分明是从哪里撕下来的,不像单子,更像是记录。这单子上写着“糖酒坊一应所需,需请少夫人定夺,只求尽善,不惜银钱。” 谁给了少夫人银子?万青狠狠的问自己。 万青直接取了笔墨,详细列表,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事无巨细,全部列出规格数量。不等墨迹干透,就递与这永安管事。 “带着这单子去找老爷。”万青笑的和善,声音也的分外的温柔。 “回少夫人,陆爷吩咐,只能找少夫人您。庄子事物不可经他人之手。”永安管事低声说道,就像说着军机。 万青差点和这管事说,“你们少夫人自请下堂。”终究是强忍着没说出口。 “如此,你们先休息一晚。”万青一肚子气,却也还是体谅他们路远。 “是,少夫人!”永安管事行了一礼,大步退下。到了那门口才转了身子出去。 不等那永安管事出院子,万青就喊,“冬瓜,快给我倒上一杯冷茶。” 冬瓜倒了冷茶上来,万青一口喝下。 “陈姑姑,取了算盘来,陪我做帐。”万青明知道这陈姑姑是许家的老人,许昭也是敬重陈姑姑几分,当然要拉着陈姑姑一起做帐,以后要找许昭要银子,还要请陈姑姑做个见证。 大铁锅,50口。箩筐100个,浅口笸箩100。大缸100个,木桶2500个,坛子4000。大铲子100个,粗葛布100丈,纱布200丈,细棉布100丈,细瓷坛子5000。万青大概估算出所需物品数量,提笔记下。陈姑姑按单子略作估算。这些大概需要3000两银子。 陈姑姑苦笑,少夫人分明是心疼了银子,大公子更是甩手去了西疆,留下这乱摊子交给少夫人。既没给少夫人留下话,有没有给少夫人留银子,更没有给少夫人留下得力的人,少夫人脾气再好,再能隐忍,也是心里不痛快的。 作者有话要说: 44第43章 翌日一早,永安管事来了。万青把详细列好的单子给了他,让他在永安当地置办,一再叮嘱,所有物件必须按照单子标准定制,又给了他2000两银子。 万青所办,唯有木桶,仍旧是在镇子里木匠那边定了木桶,万青一再说,切要保证这木桶不漏不渗。木匠答应了,痛快的说,“少夫人只管等那木桶做出来,若是有漏水的,您砸了我这铺子,我一家老少都给您堵那漏桶去。” 万青被这木匠逗笑了,只得说“你安心把这木桶做好,只要做好,必有赏钱,以后还有木工活,定然找你。”实在是怕这木匠赶工,把这2500木桶做成次品,如此一番应承,这木匠定然用心。不管出了什么纰漏,许昭可不是个留情面的,万青担待不起,这木匠也是担待不起。 如果问,万青最怕什么,那答案一定是花银子。是的,万青很害怕这银子就这么飞了。若是许昭一去不回,这银子定然是打了水漂。万青这想法确实过于狼心狗肺了些。终究是两个接触不多的陌生人。如若万青不会赚银子,这许家可会给万青半分余地。而今,万青有了这大少夫人的位置,全是自己赚来的。 惠姨娘琳姨娘,躲在那内宅里,披金戴银,燕窝鱼翅的养着,因为,她们是许昭的意中人。不论这两位姨娘做多少,只要这么娇艳着,许家上下都会敬着她们。名义是姨娘,却比万青这位大少夫人更有地位。 所以,万青心疼这银子,若是许昭一去不回,万青只会为这银子伤心。 万青会向菩萨祈求,“请您一定保佑许昭平安归来。” 如此忙碌下来,万青实在是顾不上百味居的肉松,无奈之下,只得找上许老爷。许老爷对万青始终有份维护,不管是出于对万老五的承诺,还是只为万青这份才能。许老爷安排了五个亲兵,又特意在腾出了后院的一个小院子,彻底把万青这作坊安置妥善,不仅是闲人不得入内,更有许老爷的亲兵助阵。 许老爷对万青说,“但凡有何为难,大可找上为父。”麦芽糖,熏肉干,肉松,秘方料粉。这都是万青极力保密的,而今,许昭要做这麦芽糖的生意,更是要小心。许老爷当然明白,所以,如此安排。 咕咕噜噜回来两次,每次都是带着书信,自然都是给许老爷的。许昭对万青确实没有只言片语,终究是少了情分,哪怕是情义,也是没有的。徐老爷每次收到来信,都会厚厚赏赐雕儿一番,可惜咕咕噜噜实在不领情,对于徐老爷的刻意亲近,不给丝毫面子。徐老爷说,已经打了两个胜仗,收了一坐城池,军中将士士气高昂,只待以时日,定然把那吐番几个小国打进沙漠。 万青听罢,只是一笑。若是真如许老爷所言,许昭只能又一次承恩回家养伤。 七月十七,万年果然来接万青。 户籍也是办好了,岭南的户籍。 许夫人这两个月里,在如意酒楼,坐收3000两银子,被这银子封了嘴,自然是答应了万青。更何况,万青对她而言,就是这宅子里不受待见的下人,万青在与不在,于许夫人来说,没有任何关系。 许老爷终究是有些不放心,想了良久,竟然说,“万世侄国都无亲人,老夫本该亲身为世侄操持,无奈,家中俗务脱身不能,也就派了你那三婶代我尽心。”徐老爷这翻说辞,就是要许家三夫人一同去国都,只怕是万年大婚后,就会带着万青回来。万青回北疆探亲,那是决计不可能了。 万年不敢辞,感谢了许老爷后,就快马离开古安。 许老爷被下的厚礼装了一马车。许老爷子,也有所表示,送了一只玉如意,命三夫人带为送给新人。许老爷派了30护卫随万青上路。 一路,三夫人对万青很是照顾,更是直言表示和万青一起做生意。许家老将军养着三房人,上下三十多口子,每一房都是儿女成群,公中自然会给孙子孙女们置办产业。许三夫人,多年管家,当然知道许老将军府只是空壳子,眼见一年不如一年,这两年万青的葡萄酒为许老爷子赚了些银子,这才让许老将军府的日子好过起来。许三夫人有三女两子,大女儿许芳华,已经14岁了,若想要这三个女儿婚后的日子好过些,自然是要多多置办嫁妆。 许三夫人坦言自己的难处,并不遮掩,而且也是明说,只为了赚些银子。 万青并不反感,每个母亲都是为了儿女筹谋,万青理解许三夫人。 只是万青不明白,许老将军府怎会没银子。 许三夫人又说了大房分家单过的根源,原来,许老将军37岁负重伤,名垂一线,三年才养好身体,却终究不能在上杀场。这三年里是大房的许老爷养着这一大家子人,许老夫人死赚银子,就是要这大房扛起整个许家,好在许大夫人出身六品官宦之家,而且父亲早逝,家道中落。嫁到许老将军府上,实实在在的做了几年贤妻良母。连生两个儿子,许夫人就开始慢慢和许老夫人争这管家大权。徐老夫人当然不放权。直到许老爷升为四品大将军,必须去国都。趁此机会,大房也就分家另过。 后来,又因为两个表小姐,许夫人和许老夫人更是势同水火。 好一场婆媳之争,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许夫人熬出来了。许夫人全心为了琳姨娘做个好婆婆,有因为万青的搅局,让这位琳姨娘只能做妾。 三夫人笑着说,“你当琳姨娘做妾是因为你?” 万青看着三夫人,等待三夫人的解释。 “大哥当年有几位爱妾,中毒的中毒,难产的难产,竟没有一位活过20岁的。都是这位琳姨娘的功劳,那时琳姨娘才9岁。惠儿那丫头小产,只怕也是这位琳姨娘的手段。”三夫人说话的语气愤懑起来。任谁说起这样一个姨娘都不会温柔软语吧,九岁的女孩子,手腕如此歹毒。可是,哪位正室夫人手上是干净的。这内宅的妻妾之争,一向是血腥满地。 如此说,惠姨娘倒是幸运的。许昭想必是知道这些吧。蛇蝎美女,也是许昭的心头肉。在这许大公子的眼里,琳姨娘也是帮了他很多吧,解决了那么多姨娘,让许昭没有庶弟竖妹,也是功不可没。只是许大公子没想到,琳姨娘竟然会把他的亲生儿子解决掉。 作者有话要说: 45第44章 万青也为自己庆幸着,还能好好活在这许家,想必是因为许昭对自己的冷漠吧。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万青有自己的厨房,而且有咕咕噜噜红袅。有能力保护自己,才能活下去。这世界从没有侥幸。 话说到了这国都附近,果然是繁华起来,途中经过一些城镇,竟然有百味居。这么多分店,万青的账册里,可没有这些城镇。倒是如意酒楼,只是在府城和郡华看到。说起来,就是做生意,也有有足够的后台啊。官商,还是官大。 一进国都城门,就有人迎了上来,许家的马车是有标识的,所以万年派的人,一眼就认出了车队。这个人自称棋籽,是万年的小厮。一个老实木讷的大男孩。 棋子领着车队穿过几个胡同,才到了万府,三进的小宅子,门庭冷落,配合着这七拐八拐才能到的巷子,倒也是别有一番淡薄。门房上有位老人,自称七伯,开了大门,让这车队进了外院。万青和三夫人进了二门,才有个婆子迎了出来,棋子说是七婶。 万年还在朝里,回了国都一直忙着。棋子把万青和三夫人交给七婶。就一路小跑着出去,说是帮忙安置车马。 不用多想就已经明白,万年这宅子里,只有这三位下人。而且,七伯七婶恐怕也是有和万年有些缘分,被万年接了来养老的。这光景,倒是让万青想起来带着六个老人守着许家祖宅的日子。 七婶是位温和的老妇人,一路引着万青和三婶子到了内院,这内院,有三个院子,只是没有流水假山,孤零零的一个小花园倒是百花争艳。万青就被安置在小花园后面的宅子里,那紧邻的东院是万年平日住的,也是万年的婚房。 七婶忙里忙外的倒茶,端上鲜果。万青吩咐冬瓜去给七婶打下手。 喝过一盏茶,冬瓜上来说热水烧好了。三夫人也吩咐了跟来的宋婆子和彩月去帮忙。 万青揉着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五品的官,做的这么寒碜,那一次给了万年万两银票,万年难不成是留着这银票生儿子。 沐浴后,换了衣裳,已经是午时。 七婶和宋婆子在厨房预备饭菜。万青和三夫人都顾不上休息,在宅子里四处查看。缺了什么少了什么,都让冬瓜记下。正忙着,外院乱哄哄的传来了消息,“大公子回来了。”万青心下一抽,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才记起,这是在哥哥的宅子里,这大公子只能是哥哥万年。 听到那外面几声有人说辛苦了,怠慢了。就见万年进了内院,身后还有一个人。越发清瘦了,只怕是一阵风就能把这五品官员吹跑。如果这国都的官员都是饥民一般,也不知当今圣上可还敢找脸面。待到万年和那人都近了些,万青才发现,那个人也是清瘦的饥民一般。 “哥。”万青笑着喊。 “青,一路辛苦,怎么不好好休息。”万年先和万青说了两句,才向三夫人作了一揖,“这位一定是三夫人,小侄招待不周,还请三夫人见谅。”说罢,又侧了身子,介绍那个同来的人,“这位是顾兄。”边说,边向万青和三夫人眨了眼睛。 “顾大人安。”万青本就猜测这位是未来嫂子的兄长,否则不会在今日进这内宅。姓顾必然是顾大小姐的家人。 “好一个一表人才的后生。”三夫人笑着夸奖了一句,果真是八面玲珑的三夫人,愣是把饥民一般的男子说成一表人才。 “青儿妹妹和三婶一路辛苦了,小生失礼,请多包涵。”这位顾大人竟然未婚。 客气了一番都到了东院。 冬瓜端了茶上来,这才说起了正题。这顾大人果然是万青未来嫂子的哥哥。而且,顾大人三个弟弟四个妹妹,嫁给万年的是大妹。顾大人直言家境贫寒,母亲常年卧床,父亲是庄稼人,不敢和嫁到许家的万青见面。如此,只好顾大人逾越了。而且,顾大人再次说,家境贫寒,顾及万年也是出身寒门,更是不想在婚礼上耗费太多。 万青看万年并无不满,又看了三夫人,只见三夫人也只是淡笑着。 直到这顾大人在次提到三个弟弟四个妹妹,七婶进来喊,“开饭了。”这才打住了顾大人这一番诉苦。 万青不喜欢诉苦的人,尤其是诉苦的男人。 万青和三夫人回了院子用饭。两人竟然都是没有胃口。三夫人直言,这顾家绝非良配。而且这顾大人不是表现出来的这般清高,十足野狼,只是还未张开血口露出獠牙。 真不知道万年怎么选了这样一家做亲。 万青索性睡了一觉,这一睡又是月挂柳梢。万年竟没有再来。四日后,也就是七月二十八,就是万年大婚的日子。这宅子里却没有半点大婚的喜庆。 第二日,万青和三夫人吃过午饭,才见到了万年。万年细细说起了这门婚事,顾家是西面沙洲人,确实贫困,甚至赁出了五品官员的三进宅子,一家人租了个平民的小院子。那顾大小姐是个懂事知礼的,小小年纪就掌管这个贫困的家庭。万青听着,这顾小姐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想必万年也是这么想的。万年又说,聘礼是三抬六箱,顾家也是全部返回来。顾小姐也是不愿意铺张,所以这婚礼只请了同司和两家的亲朋友好友。 万青和三夫人交换了眼色,都不说话,只等万年继续说。 万年喝了一口茶,又说,“同是国子监的学生,又一起进了水利司,早就和顾小姐相识,也是了解甚多。” 万青看万年实在说不出什么了,才淡淡发问,“即是如此,哥哥想必是安排妥当了。我和三婶就静等你的大婚。” 万年笑着说,“已经定了婚仪的人,明天一早就来安排。妹妹和三婶子到时要帮忙招呼女眷。” 三夫人笑着说“自家人,定然是要忙的。” 万青也点头应承下来,递给万年一包梅花银裸子,每个梅花2钱,共计50个。 万年接了银子,告辞出门。 三夫人和万青说,“侄媳妇,你就别多想了,个人有个人的福分。我看大侄子是个有主见的,那顾家大小姐定然是有出众之处。”如此一番安慰的话,却不能让万青放下心来。只说是万年和那顾家大小姐相识多年,为何现今才定了婚事,这婚事如此仓促,竟然是由不得万家来人。万年读书这么多年,竟然如此糊涂。万青不愿在想下去。 万青笑了笑,和三夫人说,“咱们就到那国都最繁华的街上去看看。我们七月二十九就回去。” 三夫人笑着说,“好啊,我也正想着到那最繁华的街上去看看。” 两个人说着话,就往外走,留下宋婆子帮着七婆照看宅子。到了那小花园,七婆抱着一匹红绸子迎面走来,到了万青和三夫人面前,行了一礼,说“我和老头子是受了大公子恩惠的,姑奶奶和夫人放心,有我们两把老骨头在,定会看好了门户。”说罢,又行了一礼,绕开万青和三夫人就进了东院。 三夫人一笑,“这七婶是个明白的。” 万青倒是也明白过来七婶话里的深意。原来哥哥的亲事,连这七婶七伯都是不满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46第45章 国都最热闹的大街,是这昌平街,两边毗邻的铺子,个个招牌响亮,小伙计就守着自家铺子门口迎送进出的客人。珠宝铺子,中药铺子,鞋铺,成衣铺,布匹铺,更有点心糖果酒楼茶铺,古玩字画店,文房四宝店,书斋,素斋。好一个目不暇接。 三夫人在一家首饰店买了三套赤金首面,又在隔壁的珠宝店里,买了几颗红宝石。 万青看中了一只碧玉镯子,终究是心疼那600两银子。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日子要细水长流。走过这昌平街转角处,看到了百味居,二层的铺子,底层两个门,一个门大开着,很多人在买糕点。另一个精致的小门上,小伙计在门口喊着“客官快到楼上雅座喝杯茶,尝尝我们新制的点心。”万青不由笑了,果真是国都啊,糕点铺子也是要有雅座的,要坐下慢慢品尝的。 随意又转了两条街,天色暗了下来,车夫问了声,“三夫人和大少夫人可要到酒楼坐坐?” 万青这才想起来,许家跟来的这些护卫,总该给他们买些国都的吃食。“那就找个酒楼,我们点上一些国都特色菜品,让他们送过去。” 车夫痛快的应了声,“是,少夫人。”这些护卫都是当年总兵府的护卫,对这国都的酒楼还是了解。马车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巷子里,又走了一段,在一家门前稍有些冷落的饭馆前停下。“少夫人,这家的羊肉是这国都一绝,夹着那干馍吃,来一大盆骨头汤,配上几个小菜。老爷在国都时最喜欢来这里。” 万青和三夫人进了这羊肉馆子定了60斤清炖羊肉,40分份小菜,100个干馍,两盆骨头汤。另外还叫了这店里自酿的高粱酒两坛。共计68两银子 车夫眉开眼笑的接过活计抱着的两坛高粱酒,小心的放进车厢。 也许真的是万宅怠慢了这些护卫吧,万青心下暗叹。 回了那巷子,进了小院,已经是掌灯时分。 万年提着灯笼找了上来,有话想说,却又碍于三夫人不方便开口。万青只是装作不知。 三夫人借口说去厨房看看预备的如何,避开万青万年兄妹。 “青,平日不往来的几位大人偕同夫人会来宅子里贺喜。”万年低声说着,说罢递给了万青一份名单。 “招待就是。”万青吐字清晰。 “青,你要小心招待,明天各家夫人就会过来。”万年语气甚为沉重,竟是担心万青不能招待好这些大人的家眷。 “哥,我会尽心。”万青笑着说,语言里依旧轻松。说罢,凝视着万年,片刻后,才说,“哥,妹妹只要你平安。” 万年犹豫了一阵,才说,“妹妹,哥哥记着就是。”语气中竟是带着几分无奈。 万青心下冷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在慢慢走远,抓不住,只能挥手祝福。 翌日,婚仪的人来了,竟然是带着一应人手用具,只需主家提供厨房热水房。从大红喜字到大红爆竹,大红绸布到大红地毯,竟是全部带了过来,而且,还全部布置妥当。 新娘家人今日要来铺床,万府要出一个小宴。而且,随行来的孩子,需要打发红包。还有几个大官夫人也要来捧场,好在名单昨晚就送了过来,户部侍郎的夫人是三夫人闺中就认识的。这一来三夫人和万青也就轻松了几分。 万青和三夫人都换了一身新衣,首饰自然也是精挑细选。 顾家铺床的人还没来,倒是几个大官夫人先来了。 “都说三夫人是难得的美人,今儿这一见,才知道真是名如其人。”一位身穿烟色百褶裙的夫人先笑着拉过三夫人的手,看这话里,该是不认识的。 “玉希,多年不见啊,还是一如闺中那番啊,看这王夫人都被你迷住了。”另一位玄色罗裙的夫人,紧跟着站到三夫人身边,却拉起了万青的手,“哎呀,这标识的小媳妇是侄媳妇吧。” 三夫人笑着接过话,“你倒是一见面就打趣我。王夫人可是笑话我这张老脸了,我今也豁出去了,得了这国都第一才女一夸,回了古安,我就自封古安第一美夫人。”三夫人这一句话,逗得另外几位夫人笑成了一团,“各位夫人,快别笑话我了,赶紧进院子,你们能来啊,可真是让我家这亲家侄子长脸。” 边说边走,几句话,就几位夫人就笑成了一片,分外亲热,就如自家姐妹一般。 万青就在一边陪着笑,确实不知该说什么。三夫人这八面玲珑的本事,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学来的。 众人走过花园,又纷纷夸起万府,“还真是大喜日子,看人家这花开的多好。”“我看啊,分明是风水好,人好,花更好” 到了万年的东院,大家参观了婚房,又是夸耀了一番,这才坐到大厅里喝茶。 “都说大少夫人是个能干的,如今一看,果然是大家风范,浑身上下都带着军勋世家的大气。”锦绣夫人眉飞色舞的说了话,说罢,又看着身边紫色裙子的夫人说,“魏夫人,你可是礼部尚书的夫人,你倒是说说,我看人可还准?” 这礼部尚书魏夫人倒是真的别样沉稳,在这几位夫人里最为少言,一路上,除了微笑点头,似乎不曾多说一句。如今被锦绣夫人点了名,这才一脸和善的看着万青说,“我看这侄媳妇可是比那侯府爵爷家的小姐更有大家气度”说罢,褪下了腕上的镯子套到了万青手上。又满声细语的看着锦绣夫人说“你看人哪里会出错,分明是拖着我给你锦上添花。” 几个夫人纷纷给万青塞了见面礼。竟是一口一个侄儿媳妇,相比都是和昔日的许总兵府上有些交情的。 万青一直道谢,竟是笑的脸都酸了。宁愿做个木头,也要少说话。毕竟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小辈,少言也不会被人怪罪。 “不是我自夸,我家这大致儿媳妇,可真是千里挑一的。昭儿去西疆,全凭这孩子打理家宅内外,孝顺是一等一的,仁义更是顶上顶的。”三夫人帮着万青圆场,又是一翻夸奖万青。 三夫人这一段话,又是引得这些夫人一阵笑闹。瞬间屋子里又热闹起来。 外面传来了爆竹声。 几位夫人都站起了身子,“新娘子家来人了。”“咱们也去迎迎。”一股脑的出了大厅,说笑着出了院子,脚步都不快,分明是刻意抬着身份。 万青也只能缓步随行。 到了二门上,正好迎了顾家的女眷,顾家来的是四个年轻妇人和两个男孩子三个女孩子。待到顾家来人近了些,几位夫人又说笑了起来,“原来都是认识的”“张夫人”“宋夫人”“赵夫人”不待介绍,都相互打起找招呼来。 三夫人招呼着大家都进了那东院婚房,待到四位夫人铺好了大红锦被,万青又递上红糖茶水,又给几个孩子塞了二钱银子的荷包。那年纪稍大一些的两个女孩子,微微捏了荷包,面上瞬间闪过几分不满。万青暗暗记在心下。 坐了席上,又是一翻亲热,直到这些夫人一起离开,万青和三夫人才得空回了小院。 总算是应付过去了,难得大家其乐融融。 作者有话要说: 47第46章 七月二十八,万年大婚。 万府这三进院子内外,一大早就忙碌起来,厨房水房里,早早就生了灶火。各式点心蜜果都摆上了盘子。要预备30桌,内院西小院里安置了9桌,万青和三夫人的院子里,安置6桌。外院安置15桌。 七婶七伯棋子都在门房上,冬瓜去帐房伺候茶水。 万青三夫人只管招待内院女眷和孩子。万年的几个同僚在外面招待男宾。 顾家就在胡同西面的一片平民区,半个时辰即到,接了新娘子,从另一条巷子里到那大街上,在从东面进入这胡同,如此绕一圈也只需一个时辰。 所以,万年只是穿戴好大红喜服,在外院和同僚谈笑。待到巳时,才骑马出了大门,身后跟着六位万青带来的许家护卫。婚仪的仗队,吹吹打打跟在后面。 万年这一次出门,仅是一个时辰,再进门的就是一双人,这万府也就有了当家夫人。万年终于不在孤单。 万青就看到万年和新娘子抓着大红绸子的同心结的两头,一路踩着那大红毯,慢慢的走进了这二门,一直到了那主屋的大厅。主位上坐着国子监的郭大人,父母不在,自然是老师代做。三夫人作为男方长辈坐在侧首的位置上。万青只能站在一边。即便是看着,也是湿了眼睛。即便是一直怀疑顾家,也是心底祝福着嫂子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待到万青到了那婚房,万年已经去了外院喝酒。喜娘端坐在婚床上,昨日见过的两个顾家姑娘陪着她。万青和三夫人领着那几位熟悉的夫人一起进来,几个夫人先逗趣新娘,总要说上一翻吉利话,更是不能冷落了新娘。万青庆幸,幸好有这几位夫人帮衬,今日来了很多夫人,若是仅凭着三夫人,还真是招待不过来。就是这闹婚房,也是几位夫人给足了面子。且不管是给许家面子,还是给万家的脸面,万青在心底一一记下。 几位夫人和新娘说着闲话,万青却暗暗打量那两位顾家姑娘。两位顾家姑娘今天都穿着一样的衣裳,只是颜色不同,一鹅黄一嫩绿,头上都带着珠花,见到这几位夫人,只是得体的笑着站在窗下,偶尔应下一声,却始终不多言。只是万青看到了这姐妹俩眼底几次闪过厌恶和不屑。万青实在不知,到底是哪里让这两位顾家姐妹不满。万家人丁单薄,老家人都没来,院子里更是没有使唤的人,这应该是顾家早就知道的。 难不成这对小妹姐清高,看不得这些盛装的夫人和她们姐姐闲聊。应该不会这么不懂事吧。 算了吧,万青实在顾不上,更是不会安抚小姑娘。 三夫人带着几位夫人去坐席,才让万青和新嫂子有了独处的时间。 “嫂子有这么一对漂亮的妹妹,真是让人羡慕”万青温言软语的说着,万青没有姐妹,堂姐妹都没有。 “以后都是一家人,这两个活宝不也是你的妹妹。”新娘子说话利落,反应极快。 “两个妹妹不嫌弃就好。”万青走到桌子前,笑着看那对姐妹花,手上拿起茶壶,倒茶。亲手递给了两个姐妹花。又倒了一杯,端到婚床上的新娘子身边‘嫂子喝口茶润润嗓子”亲手递到新娘手上。 “嫂子,我先去外面招待来客。明日我们姑嫂在好好聊。”外面来客那么多,万青是万家唯一的女眷,实在不能扔下来客,和新娘子在婚房里叙情。 “忙去吧,今日是辛苦你了。”新娘子大方的说。 万青出门时,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那对姐妹花,那对姐妹花更是不满意了,不待万青出门,就冷了脸。 万青很是无奈的苦笑。顾家的两个姑娘昨日里就是不满,今日更甚,这如何亲近。 到了万青三夫人住下的小院,三夫人已经在招待顾家女眷,见到万青终于来了,“侄媳妇,快来给咱们亲家见礼。” 这一桌都是顾家姑嫂,是长辈。万青挨个福身,这顾家人无人出声阻拦,竟是都理所当然的受了万青的礼。三夫人面色不好看起来,只是顾及这大婚的日子,强打着笑话。 万青赔了一圈酒水,和三夫人到了另一间屋子里,这一桌是新娘子的外祖家人,舅娘姨妈竟然也是做足了一桌,万青又是挨个行礼,这些人也是受的理所当然。三夫人草草敬了酒水,拉着万青就出了屋子。到了外面,就吩咐彩月去招呼另外几桌新娘子家的平辈和小辈。拉着万青扬长而去! “这顾家来人倒是坐的稳当。也罢,让她们稳稳坐着。咱们去招呼那些国都夫人。”三夫人确实是一肚子气,就说万青是小辈,终究是三品大官的夫人,顾家这些亲人见过一礼也就够了,竟然要万青挨个见礼,哪里有这么端着架子的新亲,这明显是压着万青,故意给万青一个下马威。 万青无奈苦笑,虽说不太懂这些,但也明白,顾家人这是商量好的。终究是万家的大事,十个不愿,也只能忍下。 西跨院里,都是国都夫人和各家小姐媳妇,坐了8桌,有昨日的几位夫人帮着应酬,万青和三夫人只是挨桌问候,敬了几被酒水,虽说酒水多了些,但终究是气氛活络,并无压抑。 何况许家本就是国都权贵,即便许老爷已经不是兵部尚书,也终究能得几分敬重。而今,许昭官居三品在西疆收复城池,这些夫人当然是要给万青面子,还要趁机亲热几分。 待到宾客们散去,婚仪的人收拾妥当,连夜撤走了所有用品。万青三夫人七婶七伯,还有那外面的三十多个护卫,一直忙到将近子时,才歇了下来。 七婶得知万青和三夫人明日就走,也不管三夫人和万青的劳累,径直跟到她们的院子里,说起话来。 “就算是老骨头多嘴吧,顾家来人男女有近百人,前日就到了国都,都被万大人安置在东街的客栈里,足足包了两家客栈。且听说这往返的路费都是咱家包下。我这把老骨头到哪里都是吃口饭,本不该多言。”七婶本是这国都卖豆腐的,郊外有一棚茅草屋。昨夜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今天顾家来的十几个小辈吃了饭后都找万年要红包,就连那十五六的年轻媳妇也要红包。这是真把七婶气到了。七婶看这样一群如狼似虎的亲家人,确实是害怕了。夫人已经娶进门,明日就是少夫人当家作主。 “七婶,这家里家外真是麻烦您了。我明日和哥嫂聊聊。”万青不敢承诺,毕竟这万府已经有了夫人。 “那我老婆子就听着姑奶奶的信。”七婶给万青行了一礼,拖着两条酸疼的老腿出了院子。 翌日清晨,万年领着新妇就到了这小院子,来谢三夫人和万青…… 万顾氏长得清秀,眉目间依稀和万青有几分相似,送了三夫人一双绣鞋,送了万青荷包帕子。三夫人赏了玛瑙簪子,万青送了一只赤金小钗。 喝了一盏茶,就一起用了早饭,又喝起茶水,聊着家常。万青告诉新人今日便走。这对新人挽留了几番,实在留不住人。也就作罢。三夫人带着彩月和宋婆子出了院子。这屋子里就剩下万家人。 “八月初二就回老家。妹妹可有话带回去?”万年问万青。 “代我给家中长辈磕头吧。”万青是盼着万年把母亲和五婶万长接到这国都来,只是万年不说,万青也不能提。 “为兄出去一会儿,你陪着嫂子聊聊。”万年留下了妻子,自己出了门。 姑嫂二人聊了几句闲话,一盏茶还未过,万顾氏就对万青暗示要开小铺子贴补家用。万青心下冷笑,不说接婆婆小叔子,却想着开店赚钱。 万青只是淡笑着附和,“我哥哥真是有福气,能娶到这般贤惠的嫂子。” 万顾氏略微迟疑,随即就恢复笑容,说,“我看,还是我有福气,嫁了万大人。” 万顾氏早就听说那百味居最大的老板是万青,一心想着学了万青的手艺,也开个糕点铺子。可是万青不应声,也只能作罢。心下当然是不满。来日方长,这小姑子终究是嫁做了人妇,这万府只能是万顾氏做主。 “哥嫂都有福气,才是圆满。”万青继续应承。有没有福气,终究是自己的经营。 “还是想着小姑多留些日子,小姑偏要回去,也是没法子。等到许将军打了打胜仗回来,小姑子也要进国都了。到时候,咱们也就能常常见面。”万顾氏笑说。 “呵呵,倒是真盼着这好日子。”万青明显情绪淡了下来。 万顾氏也赔笑了两声,实在摸不透万青的性子,早就听万年说过这小姑不善言谈。 作者有话要说: 48第47章 半个时辰后,万年回来了。他和棋子肩上挂着手里提着的都是盒子。 “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些蜜饯带着路上吃。”万年一头的汗,身上衣服湿透了,就像水里捞出来的。 “谢谢哥。”万青本想说,哥,你最好了。有嫂子了,还是注意些为好。“哥,你去换身衣服。” “淑敏,你去帮我取身衣服回来。”万年倒是直接支使了新婚妻子。 “好。”万顾氏轻笑着应声,转身就往外走。 待到万顾氏出了院子,万年对棋子说,“你也下午洗洗吧。” 万青也把冬瓜支了出去,屋子里,只有这兄妹二人。万青先给万年倒了一杯冷茶,放在万年身侧。 “青,和嫂子聊了些什么?”万年直接发问。 “家常,嫂子说要做生意补贴家用,倒真是要强的。”万青淡淡的笑,抓了一条布巾,到内室浸湿。 “难不成我这四品小官养不起她。”听到万年如此说了一句,那语气中竟是有几分自嘲。万青微微拧了一把湿布巾,抓着这布巾就回到厅里,把这布巾递到了万年手上,“哥,擦擦汗。” 万青已经明白,是万顾氏自己的主意,没有和万年商量。万青心下轻松了些。“哥,我看七婶七伯都很好。这两个老人倒是真的一心为万府。” 万年擦了脸,随即露出了一个大笑脸,真实的笑容,“七伯七婶向来如此。”说罢,又擦了擦脸,顿时凉快了许多。终究是妹妹贴心。“青,哥哥这次回去,可能会带母亲和万长回来。” “母亲倒是能过来,万长毕竟过继给了五婶,只怕五婶不同意。”万青也是想着万年的,很想这个弟弟。 “是为了万长的前程,五婶若是愿意,也带着五婶一起回来,到时哥哥就要动用你给的那些银子,买个大点的宅子。” “哥哥,最好把爷爷也哄过来住些日子。”万青一脸算计得逞的样子,仿佛真能如愿一般。 “恩,虎子黑豹大头也带过来。”万年看着妹妹这幅孩子气的样子,心下也跟着快乐起来。 “哥,家里买几个人吧,毕竟有嫂子了。”万青劝解着哥哥。 “如果万长来,就买几个下人。”万年早已有所准备。 看着哥哥这难能的笑意,万青很放心,一直认为哥哥凉薄,倒是误会了哥哥,想必哥哥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吧。“哥,这次巡察,如何?” 万年明显脸色一顿,眉头皱了起来,勉强挤出了笑脸,“查出的问题,已经交给了上司,我只是五品小官,只能如实记录报给上方。” ”可有什么不好?”万青想知道原因。 “唉,那些花了大把银子建造的堤坝,只怕还不如村里的土墙。岭南那些官员,可真是给太子长了大脸。”万年恢复了平静,虽说有些无奈,终究是没了刚才那般沉重。 “哥,青只要你平安。”万青只说了这么一句。 “哥记得。”万年淡淡的,像是承诺,也像是敷衍。 万青终究不在多说,说的足够多了。 兄妹二人看着彼此,久久无语。 “侄儿媳,古安快马来信。”三夫人带着彩月快步进了屋子。 “何事?”万青被吓了一跳。 “金雕丢了。”三夫人也有些伤感,那么聪明的一对雕儿,竟然丢了。 “冬瓜,收拾东西,即刻就走。”万青脸色大变,很是着急。 “青,别着急,好好问那送信的人。”万年怕妹妹这大热天里生气病倒,出言提示。 彩月和冬瓜都在收拾东西,宋婆子进来禀报,“夫人,大少夫人。外院准备好了,随时上路。” 片刻功夫,就收拾好了行囊,万青三夫人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出了这院子。走吧,本就是要走的。 出了内院的角门,万顾氏抱着衣服追了上来,“怎么不等午饭就走。” “古安来人送信。”万年声音淡淡的。 “嫂子,我们要赶路。下次再来,定要多叨扰一段时日。”万青脸色依旧不好,却也勉强挤出了笑,那笑怎么看都像哭。 “小姑就拜托给三婶了,这一次家里多亏了您帮忙照应。”万顾氏说着客气的话。 匆匆出了大门,马车已经候在门上,护卫们都牵了马,只待起程。 “哥嫂,你们代我给家人磕头。”万青说了这句话,就随着三夫人上了马车。 冬瓜彩月宋婆子上了第二辆马车。车夫一声架,车队就起程了。 离别,咕咕噜噜丢了,万青的心就像被挖了出去,感觉不到疼,只是失去了心跳。 走了很久,万青才平复下来。”三婶,那送信的是怎么说的。”万青问。 “彩月,传话让那送信的到车旁回话。”三夫人吩咐了彩月。 那送信的家兵到了马车边上,径直向万青禀报,“大少夫人,那对金雕三日前回了府里,没看到您。就飞走了。回来一次,又去了一次将军府。然后就不见了。老爷想着金雕一定是找您呢,让我们几个接您回去。”这个家兵一脸灰黑,偏偏眼睛是红的,想必是一直赶路,没合过眼。 “你们去那空车里休息吧,辛苦你们了。”三夫人发了话。 “谢三夫人。”这家兵道了谢,即刻喝住了马。 万青已经听不到别人说什么,满脑子都在想着咕咕噜噜。三天了,只要不遇到危险,应该能回来,咕咕噜噜一定是在找自己。 “三婶,我去拉货的空车上,雕儿见了我,定会出现。”万青此时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那辆马车来时是装了许老爷给万年的礼。这回去,只是装了两桶水。 “头上搭块湿帕子,带上头纱,日头太大,别中了暑气。”三夫人叮嘱着。 “恩。”万青随即让马车停下,带着冬瓜下了马车,径直到那大板车旁,蹦了上去,冬瓜提着包袱也蹦了上去,主仆都是利落的。倒是把护卫们惊了个目瞪口呆。 “少夫人,别着急,咕咕噜噜一定不会丢,它俩那么聪明,一肚子鬼主意,肯定是在找您。没准,路上就看到了。”冬瓜给万青搭上了湿帕子,又从包袱里,找了一条万青常用的头巾,围在了万青头上。 “你也搭上湿帕子,带上头巾。”万青听了冬瓜的话,心里不那么堵了。更是相信,咕咕噜噜一定会回来。 出了城门后,路上车马越来越少,许家这车队,更是显眼。 作者有话要说: 49第48章 一路紧赶,夜里到了瓦房镇,安顿好车马,用了饭,大家进了客房睡觉。万青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咕咕噜噜在半空里盘旋,冬瓜给万青揉了头,万青才睡了过去。 翌日天蒙蒙亮,万青就醒了,这一晚上,梦里都是两只金雕。梳洗了,就到客栈的大堂里,只见三夫人已经叫了早餐,护卫都到齐了。 万青实在吃不下,只是喝了碗米汤。 到这客栈后院,那些马竟是个个浑身油量,一夜之间,竟是刷洗了遍。马车已经套好。那喂马的老头说,“这一次有幸伺候这40多匹神驹,惊喜的整夜没敢合眼。”这分明是讨赏。冬瓜塞了给那老头塞了二两银子。更是喜得那老头一通好话。 咕咕噜噜是神鹰吧,想必应该还平安,只是,到底去哪里了,这天下这么大。万青又是一阵揪心。 赶路吧,回了古安,也许咕咕噜噜正在家里等着呢,万青安慰自己。 午间,在那河边休息,车夫卸了马车,四十多匹马在路边的河滩上吃草,很是装观。几个护卫生了火,冬瓜和彩月宋婆子就在这火堆上烧热水,泡了几大壶好茶给护卫们送了过去。大家都辛苦了。 正是八月,秋老虎要命,这午间,河水已经晒的温热,护卫们喝了热茶,就带着坐骑下了河,倒是人马一起洗了。车夫们也把拉车的马带到了河里。只有那上过战场的人,才如此心疼马匹吧。 几个护卫趁机抓鱼,串在树枝上烤了吃。 万青想起了那进山的打猎的日子,在那河边的大石下,烤鱼,炖汤。虎子黑豹大头,都是喜欢吃鱼的。咕咕噜噜喜欢吃生鱼片。红袅更是酸甜不忌,荤素都吃。原来啊,这一年一年熬制的浓愁日子里,一直是这三个家伙让万青的生活有几分喜色,让万青心底还有份牵挂。 “咕咕噜噜。”万青忍不住唤出了声音。 三夫人突然说,“让护卫们一起喊咕咕噜噜的名字,也许咕咕噜噜听到了,就会寻着声音找过来。” “好。”万青幡然醒悟,这两日里,竟然没有想到这个主意。 “冬瓜彩月,去和护卫长说,一起喊咕咕噜噜,高声喊。”三夫人吩咐了下去。 这一个简单的名字,护卫们面面相窥,私下里,只是叫两只金雕为雕儿,两只金雕的名字,只有在玩笑时才会提起,如今一起喊咕咕噜噜。喊吧,三夫人发了话,别说是咕咕噜噜,就是叽叽喳喳,也得喊啊。 于是,一群男子,在这河边高声大喊,“咕咕噜噜”“咕咕噜噜”“咕咕噜噜”喊了几遍后,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再喊起来,竟是声音齐了很多,声音更是响亮。以至于,以后路程里,护卫们骑着马,也要时不时的齐声大喊,“咕咕噜噜” 当夜,在路边的破庙里休息,护卫们燃了篝火,冬瓜和宋婆子熬了野菜汤。吃饱喝足,又是齐声大喊,咕咕噜噜,在这深夜里,惊天震地。 众人都睡去,夜空里传来了叽叽力力的叫声,可惜,万青没听到。倒是几个警觉的护卫听到了,在这破庙的院子里,静静的听那对金雕的叽叽力力的鸣叫,多么熟悉的声音,叽叽力力找到了。 三夫人也听到了声音,来到这破庙的院子里,看着那几个护卫说,“喊咕咕噜噜。” 几个护卫激动的高声喊,“咕咕噜噜!”“咕咕噜噜” 于是,万青醒了。 咕咕噜噜在这夜色里,总算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它们的觉主主子万青,在众人都到院子里后,才迷迷糊糊的姗姗来迟。“咕咕噜噜”万青呼唤着。 “叽叽叽力力”夜空里两只雕儿的回应。 “咕咕噜噜,”万青继续唤着。 “叽叽力力力力叽力力。”声音越来越近。 众人抬头,两只金雕的身影出现在院子上方,飞的那么低,这夜色也挡不住两只金雕。咕咕噜噜在众人的注视中,落了下来,像是凯旋的将军,又像归家的孩子,扑腾着大翅膀冲到了万青身边,两只大脑袋一起在万青胸前蹭,边蹭边叽叽力力的叫,咕咕噜噜委屈了。万青搂过两只金雕的脖子,低下头,脸碰脸,鼻碰啄。 待到亲热够了,两只金雕得意洋洋的向万青要吃食,那位送信的护卫头领,站到了万青下首,说,“大少夫人,传老爷的话,找到金雕立即回府,小的们先行回府复命。” 万青不解,所以并不言语,等待这护卫继续解释。 “大少夫人,老爷给大少爷的信,还等着金雕送回去呢。”护卫无奈的在少夫人耳边说出了真相。有这金雕送信,老爷心情大好,这两只金雕送信回来很是勉强的被陈姑姑解下了竹筒,可是,老爷的回信,两只金雕却不理会了。 万青听罢,说,“既然如此,你们且上路吧” 两日后,万青也回了古安。 红袅蹦蹦哒哒的往万青怀里钻,必须要万青抱着,才肯放万青进门,两只金雕狠狠的啄了红袅两口,这红袅才肯离了万青的怀抱落地自己走路,偏偏又挨到咕咕身后,呲牙咧嘴的偷袭咕咕的屁股,被咕咕大翅膀扇的连滚了三圈,这才老实下来。 陈姑姑说,这半个月里,两只雕儿回来了三次,带着红袅满宅子找人,生生把红袅带的无法无天,抓坏了好几个院子的纱布,还把琳姨娘的锦鲤晾了鱼干,幸好老爷镇着,否则这红袅只怕也要学着金雕闹上天去。 万青回了院子沐浴换了衣裳,就去给许老爷请安,红袅和两只金雕就这么形影不离的跟在万青身后,尤其是这两只金雕,一路叽叽力力的乱叫,生怕这院子里有谁不认识它们,活脱脱两只出来寻食的老母鸡。 许老爷提前一天得了信,一直等着万青回来,今天车路一进巷子,门房上的人就给许老爷送了信。许老爷总算是盼到了万青来请安,待到看到万青身后的陈姑姑和那三个活宝,许老爷忍不住苦笑了出来,果真是谁养的和谁亲。两只金雕和那狐狸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它们的主子可是从没这样的没规矩。罢了罢了,送信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50第49章 许老爷这封信已经在手里捂了6天,幸好不是军中急件。否则,这两只金雕还真要背负临阵脱逃的罪名。许昭信中只是说收了六个小镇,许旷许晖表现还好。许家三代军勋,每一代只有将军一人,如若许旷许晖真能立下几分军功,倒是真能洗掉“许府独狮守门”的传言。许老爷甚为欣慰,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封入那小竹筒里。待到找那两只金雕,两只金雕走了,实实在在的把许老爷的鼻子气歪。 许老爷梦里都想亲手驯养一只金雕,可惜,这么多年,倒是驯养了不少,切鱼片的技术练的炉火纯青,只是雕儿一只比一只忍不忍睹,别说送信,就是打猎都能一去不返,终究是少了天赋。堂堂大将军,岂能玩物尚志,索性,彻底灭掉了驯养雕儿的心思。直到万青的这两只雕儿出现,许老爷这心结,才平了下去,且不管谁驯养的,都是许家的金雕。 万青又哄了金雕两天,这咕咕噜噜才带着信飞走了,而且一去不返。 百味居这些日子里,只有一家加盟,倒是辅料卖了4000多两银子,后院的小作坊一切正常,有许老爷助阵,果然是万事大吉。利用万年给买的那些蜜饯,万青又做出了几道糖果点心,红袅很是喜欢这加了蜜饯的糖果,呜呜啊啊在厨房里骗吃骗喝,几日下来,竟是肚子都沉了下去,摸上一把,一层肥油。 万青想起在小时候,满山的摘果子,那些野果做成果丁,晒成干,到了冬天就可以泡发了当作零食吃,若是家里白糖还充足,就可以熬了果子糖水,做成果子糖。所以,哥哥买了那么多蜜饯。有时候生活啊,不是需要多么富足。只是一种简单的满足,贫寒的日子,可以享受那份温馨,相互关爱着,只为那份浓浓的亲情。 几日后,永安庄子管事来报,那葡萄已经见熟,怕是在不采摘,就要落地。 万青又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永安,这葡萄熟透两日就会落果,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的扔到了地上,万青当然着急。莫说葡萄,就是当年后山豆子开壳落地,万青都要一粒一粒的收起来。这是一种态度,万青珍惜一切。 这永安管事果然是得力的,锅灶已经砌好,大缸大坛子都整齐摆在一边,箩筐浅口笸箩铲子纱布舀子大盆小罐子等杂物分门别类的码放在储物间里。万青问,“那2000两银子可是够用?” 永安管事回话说,“回大少夫人,2000两银足足够用,属下可着那些剩余,就备下一些常用物件,想着有备无患。” 万青差点跌过去,果真是白来的银子花起来不心疼。到了那沟里走了几步,葡萄的伺候的不错,尤其是那改道的山泉汇聚成溪流,顺着沟底流下来,经过那酒酿作坊,一直流入那外面的水田。好一处世外桃源啊。 永安管事已经做足准备,40人采摘葡萄,10人运送葡萄,另有100人跟着万青学酿酒。所以,万青一到,就下令摘葡萄。等到万青转了一圈,已经有人把这葡萄送到了酿酒的院子里。 万青暗骂,这分明是用人当牛,却也只能安排人手分工干活,20人洗葡萄,20人负责20个灶火烧热水,再有10人把葡萄下锅。另有20人,负责把这锅里的葡萄装进坛子里。再有10人,负责封坛,并且送到那巨石林的酒窖里。 大锅和坛子必须用滚水烫过两次才能用。煮葡萄的水,必须用细密的棉布过滤,如此才能保证这泉水清透。洗葡萄就在这改道的溪流中,用纱布兜着葡萄,反复过水,直至无杂物,如此三换纱布漂洗三次,喜好的葡萄放在大笸箩里。负责葡萄下锅的10人,只负责搬运这些大笸箩,把葡萄倒进滚开的大锅。煮葡萄的大锅再次滚沸,另外20人把这滚烫的葡萄汤水舀进坛子。待到就坛子冷下来,封坛入窖,标识日期。 如此明确分工,众人立即就位。 永安管事还特意记下万青的话,字字句句不放过,生怕一个疏忽,坏了大事。许昭确实太擅长用人。 万青和管事都盯着众人这第一次作业,只求平稳不出差错。现今葡萄只是刚刚成熟,每日摘的也不是很多,待到这月底,葡萄大部分都熟透,这些人也是练成了手艺,自然就快了。 不愧都是行伍出身,虽说是委屈了他们酿酒,但也都小心翼翼的认真操练。如此,竟然是各司其职都不出错,只是整个操作流程配合不太默契,等到一两日,也就默契了。不出错,已经是难能可贵。 等到冬月,这些葡萄都变成葡萄汁进了酒窖,这个作坊,就要熬制麦芽糖,恐怕要整整忙上一个冬天。所以,万青当然要打道回府,她的葡萄园子也是等着收获,等待着酿制出葡萄酒,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两日后,这酒坊里的众人配合已经很是默契,万青带着冬月离开了。 永安管事实在留不住大少夫人,只得无奈的哀求,“大少夫人啊,过几日,我再去接您,您一定带着红袅一起来。” 回到古安,那枣庄子的管事已经等了两天,这一次枣庄管事是来送鲜枣的,枣子个大甜脆,红袅已经吃了两天,还没吃腻,这红袅有个坏习惯,总是藏吃食,任何一个角落,若是看到糕点,水果,肉干,不用想,都是红袅这只会过日子的红狐狸藏起来的。 这永安一来一去,又是小半个月过去了,已经是八月底,枣庄的枣子,应该是大部分都红了,万青实在忙,若是得空,一定是要亲眼看看要枣庄。马上就是幼羊上市,枣庄该买些羊了。枣庄的管事,过于老实,不太得力,只能是万青多想着,处处提醒。 上冻前,这些枣子必须下树,不管是否干透,那些没晒干的枣,只能在火炕上哄干。而且,防止干枣收了潮气,所有的干枣都要滚上一层面粉,这又是一笔白花花的银子。万青忍不住肝疼,心底万分虔诚的祈祷,“许大公子,您可一定要活着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51第50章 枣庄子安排妥当,又用了万青2600两银子。许昭的两个庄子,万青已经垫付了6800两现银。 于是,万青再坐不住了,找到许老爷,直接给了许老爷账本。盼着许老爷能这6800两银子还上,子债父还,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许老爷呵呵一笑,“儿媳,如今,为父更是佩服自己当年的眼光。昭儿有你这般贤惠能干的妻子,为父甚为安慰。”许老爷打呵呵也就罢了,更是话锋一转,“儿媳啊,以后这府里可是要指望你和昭儿,如此,你只管打理昭儿的产业,在这宅子里,你且放心,有为父在,谅谁也不敢给你委屈。” 万青悬些当场给这许老爷一个白眼,终究是生生咽下一口气,笑着和许老爷说,“儿媳谨记父亲教诲。感激父亲大人庇护,绝不敢忘。” 万青越发明白自己不过是许家的一个大管事,而且不需许家用银子聘请,更不需要许家担心哪一日这大管事被别家挖走。付出与回报,似乎一直不成正比。 待到万青把自己的园子的葡萄酿制成葡萄汁入坛封藏进窖,陆九回来了。 陆九仍然顶着那张大大的笑脸,虽说满脸胡子拉碴,却还是自信的露出那一口白牙,“少夫人,一向可好。”陆九是被许昭遣回管理那两个庄子的,管理庄子,必须找到少夫人,所以陆九回到许家,听说万青到了祖宅这边,就径直赶了过来,大公子的安排,陆九向来不敢怠慢丝毫,就是不眠不休不要命,也要全力做好。 万青对着这张熟悉的大笑脸,笑了起来,许昭身边的人,只有这陆九,是万青还有好感的,曾经的一面之缘,果然是缘分重了些。“定是大公子遣你回来督促我的。”万青话不好听,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愉悦。 “嘿嘿,少夫人,大公子惦记着您,怕您辛苦,遣我回来给您搭把手。”陆九对许昭的维护,一向是无处不是无所不能。“您看,我连衣服都没换,直接赶到这庄子上,生怕迟了,让您受累,辜负了大公子。” 万青实在无话可说,”陆爷,您倒是洗个澡换身衣裳,刮了胡子,这幅尊容。幸好本少夫人是个胆大的,否则,岂不是要被你吓个半死。” “大少夫人,您可别乱喊,被大公子知道,岂不是要拔了我的皮。”万青打趣他,叫他陆爷,着实把他逗乐了,大少夫人也有这么逗弄人的时候。“您亲自看吧。”陆九递给万青一封信,“小的下去整理仪容。”说罢,摇摇晃晃的踱着四方步进了茅草房子里,大声喊着那两个看园子的小兵,“小六小七,给你家陆爷找身衣服。” 万青也被陆九逗的笑的不行,那封信接过来就塞到袖子里。 冬月却被陆九这一出耍宝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冬瓜,你敢笑话陆爷?”陆九的声音在茅草房子里穿出来。 冬月看了万青一眼,见万青也是笑着,张嘴就冲着屋子里喊,“回陆爷,丫鬟是冬月,冬瓜这次没来,看着院子呢。” “大少夫人,要我说啊,您这四个尖嘴猴腮的丫头就该叫冬瓜西瓜南瓜地瓜。”陆九的声音再次响亮的穿出来了茅草屋。 万青也实在忍不住了,抱着肚子笑红了脸,竟是笑的岔了气。冬月气的狠狠躲了一脚,大声喊,“红袅,快回来,有个乞丐欺负咱们。” “你若喊咕噜,我倒能装着怕上几分。”陆九很是不屑于红袅,这只贪吃的肥狐狸,哪里及得上咕噜的一根鸟毛。这后面的话,陆九绝不会说,毕竟他抱过红袅,而且,大少夫人甚为宠爱红袅。 “咕噜可还好?”万青问陆九。红袅听到咕咕噜噜,呜呜啊啊的从葡萄藤子里串了出来,一身红毛粘着枯叶子,大尾巴上还带着一片草刺。 “好着呢,若是能论功行赏,您的咕噜至少能官居四品。整天追着那些小股番兵,那些番兵蹦脚跳着都碰不到咕噜的影子。”陆九已经在这茅草屋里洗了脸,换了衣服,顶着大笑脸晃了出来,看着万青说,“大公子对咕噜可是千疼万宠,下个月咕噜会回来送信,军务过于繁忙,咕噜将军实在没空回来送信啊。” 冬月又被这陆九逗得笑了起来,万青忍着笑,说,“咕咕噜噜可曾想我?”红袅又呜呜啊啊的怪叫,也不知道是妒忌,还是想念咕咕噜噜。 陆九收敛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是慎重的说,“咕噜将军甚为想念大少夫人。”随即又正儿八经的说,“好在大公子安抚有方,新鲜牛羊心肝都是先给了咕噜将军,等到咕噜将军吃够了,才轮的到我们这些苦命的小兵。” 万青淡淡的笑了下,说起咕咕噜噜,万青终究是惦记着,满心都是思念。 “大少夫人,我这次回来一定多帮您找几只雕儿,让您满院子都是小咕噜。”陆九这次回来,有个特殊任务,跟着万青学习驯养金雕,只要驯养出四只如咕噜一般聪慧的金雕,许昭就给他讨个四品都尉的盔甲穿着玩,这可是连升四级啊。 万青正准备去那枣庄看看情况,如今,陆九来了,到时正好一起过去,陆九这两个庄子上,可是货真价实的陆爷,一句话下去,底下的人只有低头去办的份。只是坐马车实在是太慢,而且那路并不好走,倒不如骑马去。“想必陆爷这一路是游山玩水过来的,丝毫不见辛苦,既然如此,就跟着本少夫人去那西山枣庄看看吧。本少夫人要骑马去,正好劳烦陆爷您暂且做几天师傅。” “好,小的一定兢兢业业教会大少夫人骑马。您先让小的好好睡上一晚,明天一早就教您骑马去那枣庄。”陆九确实累了,只是看到万青,就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耍了这大半天的嘴皮子。 万青笑着说,“既然如此,陆爷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本大少夫人带着冬月来找您。”万青自然要回到祖宅过夜,陆九一直喜欢这葡萄庄子,那就让陆九在这里歇上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52第51章 万青回到祖宅,匆匆忙忙换了衣裳,那封信啊,随着那换下的衣裳,掉进了柜子的缝隙里,如此被遗忘的彻底。 翌日,万青带着冬瓜大清早就摸到这葡萄园子上,身后几个护卫牵着马一路跟随,红袅蹦达着直接冲进了茅草屋里,一通呜呜啊啊的高声嚎叫,把陆九和那两个小兵都叫醒了。 陆九穿了衣服,就走到了屋外,“大少夫人早啊。” 万对这披着头发的陆九说“早了些。陆爷可要再睡上一阵儿?” “小的不敢,怕您那红袅把这房子拆了。”陆九几个大步到了沟底,就着那冰冷透骨的山泉水洗脸净口。 守园子的小六小七向万青问了安,就到那房后的棚子里套马鞍去了,不多时,就牵了三匹马出来,两棕一黑。 万青接过小六牵着的棕马,一脚踩在马镫上,翻身就上了马,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半点看不出是个不会骑马的。 小七的棕马给了冬月,冬月也学着万青踩着马蹬,被小七托了一把,才坐到了马背上。 “走喽。”陆九从沟底走了上来,招呼了黑马,一个翻身就落到了马背上。 红袅呜呜啊啊的乱叫,蹦达了几次,终于蹦到了万青怀里,尾巴一收,脖子一缩,两只前爪紧紧的抱着万青的脖子。 “少夫人坐稳了。”小六子提醒了一声、 陆九看着万青抱着红袅,说,“大少夫人,要不是我这黑蛋太善妒,我一定在帮您抱一次红袅。” 万青不敢分神,只是稳稳的搂着红袅,眼睛都不抬的说,“黑蛋这俊逸的身姿,倒是和陆爷如出一辙。” 晃晃悠悠出了这田间的小路,终于到了宽敞的村路上,陆九故意让黑蛋快走了几步,万青和冬月的马也跟着加快了步伐,万青到还稳当,冬月明显有些慌张,身子又是晃了一阵。出了村路,红袅倒是已经适应,稳稳的趴在万青身前,两只大爪子搭在万青腰上。万青也终于可以两手并用。陆九又让黑蛋小跑了起来。万青一手搂着马脖子,倒是稳稳的跟上了陆九。冬月也适应了。到那枣庄时,万青已经可以策马跑在陆九前面,且红袅稳稳的趴在万青身前。 因为一路磨蹭,四个时辰才到这枣庄。正赶上午饭。 枣子已经大部分都红透了,有些枣子,已经皱了皮。这庄子里安置着260人,房舍足足有60间,另有三间大库房,两个羊舍,一个鸡舍。管事已经买进了300只小羊,白天放在枣园里,晚上赶到羊舍中。庄子上,还有300多只鸭子养在水塘里,100多只鸡圈养在鸡舍中。因为紧临这大道,庄子里还有六只柴犬。 万青走了一小圈,对这庄子也还算满意,管事很听话,万青嘱咐的,都能置办好。管事的说,明天开春,就种上一些麦子,也种些青菜,就不用到外面买粮食了。 本想教他们腌制泡菜,万青冷静了下,终究是忍了没提。 万青又叮嘱了一翻,九月底,所有枣子必须下树,未干透的,在火坑上烘干。所有干枣滚了面粉才能装进箩筐储存。 陆九和管事说,“老赵,按着少夫人的吩咐做。冬月里,我给您老送葡萄酒。” 管事连连点头,冲着陆九说,“陆爷,能不能送点野味,这荒山僻岭的满山石头,连个兔子都找不到。” 陆九嘿嘿一笑,低声的说,“那边山里有金雕,你们若是抓了幼雕,大公子一乐呵,赏你们一人两个媳妇。” 管事很是认真的说,“一个就行,多了打架。不就是抓幼雕,上下100多个闲的满山乱串的爷们,除了女人,啥抓不着?” 陆九拍着管事的肩膀说,“那就定下了。”陆九算计着,若是驯养出一个金雕军,大公子定能称霸九州,受那狗皇帝的鸟气? 晚饭也不吃,万青就带着人走了。 题外话,红袅在这庄子里甚为激动的偷鸡摸狗了一翻,无奈过于肥胖,身手不利索,反倒被狗追着跑,幸好,离护卫不远,这才有惊无险。 翌日,万青取了镇上订下的2500只木桶,就和陆九回了古安。 回到古安,陆九给了万青一只小盒子,里面满满都是宝石,“大公子惦记您呢。”陆九嘻嘻哈哈的说。 万青不客气的接下来,扫了一眼,就交给了陈姑姑。 陆九不敢说的是,大公子稍回的东西是小姐琳姨娘惠姨娘的。而万青所得这盒宝石,是陆九的战利品。打下了几个城池,陆九很是好命的堵到一辆马车,不杀平民,却可以收缴财物,陆九这一次堵住的这头肥羊竟是个珠宝商人的美人,所有金银珠宝都被陆九得了。 在缘分中,陆九从未落在后面,当年的那个送信的军爷,为了一罐鹿肉粥,甩出了一个月的军饷,那一截鹿筋更是用了削铁如泥的匕首去换。而今,这一盒宝石,陆九想要换得万青对许昭的好感。 两天后,陆九吃足了万青小厨房里的美食,身子骨养的太好,终于,拉着万青去永安。那永安南山是许昭下了大气力筹划的,即便如今官复三品西疆领兵,许昭仍然记着这个山里的庄子。 这一次永安之行,陈姑姑和四冬,都跟了来。万青沿途又是买糖又是买醋,这一路几十家铺子的白糖醋,都被万青装上了马车。六个女子就在路上分装白糖,一舀子一斤,三舀子白糖打成一纸包,路上四天,竟然包了一千二百斤白糖。 永安管事两天前就得了信,已经把万青住过的院子打扫了一通,几间屋子的土炕都烧的热乎,水缸水桶都打满了水。这院子不大却足够万青主仆带着红袅折腾,院子里也有水井,洗衣做饭都很方便,而且,离酒坊很近,离那巨石林子也不远。 麦子已经收了很多,都在河滩那边的大谷场上晒着,稻穗也黄了,都垂着头,一看就是丰收年。 许昭真是个好运的,这一年风调雨顺,竟然折腾了个开门红。 作者有话要说: 53第52章 巨石酒窖中,葡萄汁过滤,倒换木桶,加糖。这些事情,万青全部交给了陆九,纸包里的东西只需倒进木桶,封盖,继续储存,到了冬月就是葡萄酒了。并且和陆九说,如果怕这方子外泄,就把醋坛子也搬进酒窖。 陆九虽说平日里吊儿郎当,在关键时刻,从不懈怠。当然是要掩人耳目,醋坛子也一并搬进了酒窖。倒换木桶这最后一道工序,陆九只用了4个亲信。 酒坊还在煮葡萄装坛子,沟里的葡萄依然是摘取不尽,且慢慢折腾吧。 趁着麦子稻子都未晒干,万青就带着人在这庄子里游荡,割艾草,挖药材野菜,摘野果,捡蘑菇,搭弓射野鸟。如若可以,万青真的愿意守着这个赚钱的庄子一辈子,可惜这庄子不是万青的。 当红袅甩着一身肥肉成功的抓到一只野鸡的时候,咕咕噜噜来了。 两只雕儿依旧是习惯于和万青亲热,就像那归家的孩子见到了母亲。这一次咕咕噜噜带着信,万青打开,却是许老爷写给许昭的,原来,这两只金雕带着信并未回西疆,而是直接找了万青来,这里他们跟着万青来过,所以并不费力直接找了过来。 万青不是君子,所以看了许老爷写给许昭的信,信中大意是很赞同许昭,也提到家中一切安好,寥寥数语。 怎会不安好,内院有许夫人盯着,外面有万青当牛做马,许老爷坐镇,自然安好。 咕咕噜噜大展身手给万青抓了几只肥兔子,对红袅更是不屑一顾。可红袅很是乐于讨好咕咕噜噜,不管咕咕噜噜怎么摆架子,红袅就是不怕死的贴上去。 陆九听说咕噜回来了,打听了一圈,从林子追到院子,又从院子追到河滩,正赶上万青在河滩上的小水洼里抓鱼,咕咕噜噜看到陆九,很给面子的叽叽力力的打着招呼,陆九嘻嘻哈哈的喊,“咕噜二将来了,好酒好肉招待着。” 陆九写了一封信,也塞到了竹筒里,捆到噜噜的腿上。正事办完,陆九亲自下河抓了两条大草鱼,切了鱼片喂咕咕噜噜。 万青眼见陆九和咕咕噜噜的这份熟悉默契,暗叹,人啊,想要亲近,怎么就那么难。许昭是把咕咕噜噜宠上天了,连带着军中上下都跟着宠咕咕噜噜。也罢,只要咕咕噜噜受宠就好。 十月,酒坊开始熬制麦芽糖。 十万斤稻米,一万斤精选麦粒,整整齐齐装袋码放在酒坊的库房里。 发麦芽,稻米蒸熟,麦芽碾碎,连带汁水混入米饭中,装袋发酵,等到发酵完全,压榨出发酵的米浆,下锅熬制,这就出麦芽糖了,金黄色的汤汁越发粘稠,可以拉丝缠筷子,舀出放在铺了豆面的浅口笸箩里,这麦芽糖不烫手了,切条切块,冷却后,滚上一层豆面,就可以直接存在在大缸里,不怕冻。 很为繁琐,十万斤稻米,可以出将近七万斤糖。 陆九为这麦芽糖的出糖量惊叹,南疆盛产蔗糖,却是百斤甘蔗出十六斤糖,怎能不惊叹于麦芽糖的出糖量,管事安排了人手熬制麦芽糖,6天,第一批小麦长出了寸芽,作坊里也就着手制糖。 转眼间,万青在这庄子里已经停留了月余,葡萄酒麦芽糖都已经酿制出来,已经是十月。 万青收到了万年的信,是许老爷子派人送来的。 万秦氏有了身孕,而且,万老六仗着许家声威,在县里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只怕早晚会酿成大祸。万年接了爷爷母亲万长到了国都。南方水患,万年身为五品郎中,虽禀报堤坝修建情况,却也被罚了一年俸禄。 万青看过信,面色灰白。万年向来处处小心谨慎,这两年来,从未对万青诉苦,即便是娶了妻子,仍旧从未对万青说过家宅的难事。 万青亦是如此,在许家这么多年,受足了委屈,却从不和娘家提及,万年在国都为官,万青也不敢求许家照应。在万青的心底,许家愿意照顾万年,就如同万年大婚,许老将军和许老爷都备了厚礼,更是派了三夫人为万家帮忙,万青领情。 万老六和万秦氏如此,也就罢了,终究是她们两人的情分。可万老六借着许家的声势,却真的让万青心如死灰。许家三代大将军,许尚书更是位居二品,在这朝中定是早已建立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万老六如此行径,许家岂会不知?难不成还嫌和许家的牵连不够?还怕万青的日子过于享福? 万老六一朝事发,万年怎能置身事外?终究是叔侄,同写一个万字。 一个买来的七品县令,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既然如此,那就趁早和万秦氏一起守着五叔的坟,回山里过日子吧。 身为三品大官的妻子,万青竟然只是认识一个官员,陆九。眼前这事态,只能找陆九说上几句。 万青直接问陆九,若有一位买官做的县令,可有办法让他回家种田。 陆九嘿嘿的干笑了两声,说,“大少夫人,您说的这位县令是您那六叔吧。” 万青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耍耍官威,现在各地都是如此,在任上紧收罗,恨不得刮走一层地皮。”陆九不以为然,万老六的事情,许家是知道的,终究万老六做官是许家的手笔。 边城现在的郡守是许昭帐下的一位从五品都尉的表舅,更是许夫人的娘家堂兄,当然也是琳姨娘的堂叔。 “陆爷,想想办法,本大少夫人必有重谢。”万青见陆九坦率,言语里也就轻松了几分,更是打定主意必须把让万老六回老家守墓。 “大少夫人,您和老爷说一声就好。”陆九给了万青最直接的法子。 万青最不想求助许家,虽然陆九是许昭的人,但是,万青并不排斥陆九。“我娘家的笑话,若是许老爷想插手,应该不会任由至此吧。”每求一次,只能让万青的境遇更是为难,挺起腰杆实在不易。 “那就待小的想想办法。小的人微言轻,只怕是未必能如少夫人所愿。”陆九嘻嘻哈哈的不当回事,却也应下,陆九也是要用许家的人脉,作为许昭的心腹,陆九虽说官衔低,办起事来,却是一向顺手。 “我先谢过陆爷。”不管用什么办法,谁去做,只要不是万青亲口去求许家,就好。 这镇南王爷登基后,任人唯亲,朝廷内外**成风,别说一个七品县令,就是八品县丞都可以肥的浑身流油。万青的六叔,不过是急于赚回买官的银子,相对于南边的官员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只是边池郡守终究是许姨娘的堂叔,这事情确实有涉及许家内宅争斗的嫌疑。 作者有话要说: 54第53章 即便是陆九应了万青,万年这一封信直接把万青吓回了古安。更是想在年前去看看爷爷母娘万长。距离近了,思念就日夜蚀骨。 许老爷却不让万青回国都,却保证,“儿媳妇,你且安心,为父自有安排,必保万家平安。” 有些话,可能会让人感动,只是万青已经被许家练成了一片冰心。也许会有温度,只能感谢,感激。在这许家,终究只有许老爷始终把万青看作自家人。 许老爷不肯让万青去国都,是因为,太子惊马,摔了下来,被前来救护的近卫军统领的坐骑踩坏了子孙袋。皇上至今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太子还没生出皇孙啊。皇上大怒,先灭了这位禁卫军统领的九族,又斩杀了保护太子的所有护卫,随后兵部尚书被杖责100,还没完,皇上要彻查此事,从御马监到皇家马场,又是一路斩杀。这世上没有巧合,国都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万幸,许老爷隐退,万幸,皇上英明,国都禁卫军全是皇上的亲信,但凡许老爷带出的将领,都被送到了贫城穷县看城门。而许昭帐下的人,都在西疆和吐番国抢地盘。许家果然祖上积德,竟然避过了这么一场祸事。 万青听了陆九说了这件关系江山社稷根本的大事时,只是感叹,“多子多福,还真是不假。老子好汉儿狗熊并不是悲哀,最悲哀莫过于老子好汉儿不能。哪怕是做个狗熊,至少留得孙辈还有机会出个好汉。” 陆九下意识的垂手挡住子孙袋,心下万分凄然。陆九和许昭都是24,无子! 皇上盛怒之下,调各地边关将领回国都面圣。唯一的儿子就这么不能了,皇上眼睁睁看着这个活生生的断子绝孙,还要什么国家寸土!彻查,彻查,边关将领来彻查此事。 于是许昭华丽丽的跟随太子的脚步,坠马!许昭万幸,没伤了子孙袋,只是伤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此,许昭只能卸职回家养伤。 两只雕儿送信回来,大公子的信中说,“伤势甚重”甚重,那就是慎重。大公子这伤是假的。 假摔啊,堪比国足。 万青留下了咕咕噜噜,“大公子既已坠马,就别再让雕儿回去让大公子劳神。” 许老爷思量片刻,终究点了头。这儿媳妇性子过于冷淡,虽说是能操持的,但是终究抓不住男人的心,这小夫妻如何亲近。对自己的儿子,许老爷子最是了解,许昭13岁披甲上阵杀敌,莫说对万青,就对两父子之间,也是极为话少,许昭年纪轻轻身居高位,骨子里透着傲气,两个表妹哪一个不是温言软语的哄着他?而今即便是把万青的糖酒手艺强要了去,许昭却把这两个庄子都给万青打理,已经是对万青最大的信任。武夫最为无情,一路从阴谋诡谋里脱身,拎着脑袋在死人堆里拼爬出来,生死只在眨眼间,早就看淡了生死,何况这男女之情,武夫最重义,只得一信任,就是生死相交。 惠姨娘和琳姨娘打足了精神置办新装,每日花浴花胶的美肤养颜,更是各自请了大夫调养身体。两位娇滴滴的姨娘啊,都是银子堆出来的。 都是表妹姨娘,惠儿姨娘胜在凹凸有致,琳姨娘偏于弱柳扶风。若是让万青选择,肯定是更爱惠姨娘。何况惠姨娘是个表里如一的,这样的美人无毒无害,可放心品尝。琳儿姨娘,终究是太深了,蛇蝎美人,若是床第间使用毒器,一毒毙命倒是福气,万一毒了个断子绝孙不能人道,岂不是真的追了那太子坠马。 其实琳儿姨娘实在是蠢物,害了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一条人命!倒不如直接废了许大公子,一则省了手上有人命,二来则是断了许大公子纳妾的理由。如此才是抓住了根本。 这都是万青的想法,一家之见。 眼见就是腊月,好好对账。大山媳妇带着汤圆送新衣来,汤圆圆滚滚的身子,愈发人如其名。这汤圆依旧喜欢红袅,只是不在喊红袅姨姨,只是抱着红袅压在红袅身上,偏要把红袅当猪骑。红袅一身肥肉,汤圆一身滚圆,倒是两个胖子玩的亲热。 一年下来,大山媳妇的成衣铺子已经小有名气。 “少夫人,你家琳儿姨娘定制的亵衣竟是月黄的,满绣昙花,我要了100两银子,你家琳姨娘竟然眉都不抬的应下了。”大山媳妇知道万青忙里忙外的为许家老少赚银子,这琳儿姨娘竟然如此败家。 万青心底就像扎了一根刺,100两银子的睡衣,这琳儿姨娘真是会花钱啊。本大少夫人累死累活也没穿过这百两一件的衣裳啊。简直是败家的要命,果真是许夫人的娘家侄女,侄女肖姑,丝毫不假! “她耳坠上的红宝石啊,都有指头大,真是不怕坠的耳洞豁了。还说是许大公子特意让人带回来的。”大山媳妇继续说这位琳姨娘的故事。 万青倒是明白了,人家琳姨娘就是许大公子的心肝。这定是琳儿姨娘有意而为,明知万青和大山媳妇交好,故意炫耀许大公子对她的宠爱。万青忍不住笑了出来,“琳儿表小姐那一直就是许大公子的明珠,还有惠姨娘,也是许大公子的珍宝。”是啊,万青累死累活打理许大公子的产业,也不过是那一小盒宝石。琳儿姨娘只需在这内宅里娇养着,宝石,衣裳,银子,样样都充足。 这一小盒宝石,万青看上了一颗猫眼,在首饰店里镶嵌托扣,做了坠子。红蓝宝石,万青不喜。 ”你可不能再给许家赚银子了。“大山媳妇愤愤的说。 ”再熬一段日子吧,我也是无奈。”万青苦笑了出来,谁愿意给别人赚银子,还不是身不由己,若能选择,万青怎会放着自己的百味居不管,任由许大公子抢了西山的荒地,虽说是两成干股,终究是个打工的,给人打工岂会那般容易,好在两个庄子上下对万青一向尊敬,不管虚情假意,在这两个庄子上,万青这大少夫人还真是坐实了。 万青的葡萄酒酒,从四钱银子提到一两银子,终究让万青在这葡萄酒生意中得了两成收益。许昭是个不吃亏的。 且说,这一次大山媳妇给万青做的衣裳,也有一件亵衣,象牙白,领子袖口裙角绣了葡萄藤子,枝枝蔓蔓更不相同,几粒葡萄点缀在枝蔓间。大山媳妇定是不知道,这葡萄寓意多子多福。这亵衣胜在雅致,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一件镶了灰鼠毛的披风,大红的云锦面,里子也是大红。这件披风,连陈姑姑都赞不绝口。一直在边上说,正适合大少夫人。 万青无以为报啊,200两银子披在身上,太奢侈了些。何况大山媳妇小店子刚做一年,本金是万青出的,折合三成股,200两银子,怕是大山媳妇要赚上三个月。 万青选了四颗红宝石,包给了大山媳妇,“这是许昭给的,且给你四颗,留着给汤圆媳妇打首饰。” 汤圆听到这话,喊着,”姨姨,汤圆要娶很多媳妇。” 万青和大山媳妇被这汤圆的童言,逗的捂着肚子笑。 “不能在笑了,我这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大山媳妇又有了! 万青道喜后,才说,“我看啊,这一胎又是个胖小子,你到是要注意身体,少做些活。不如带几个小丫头,一来,你省些力气,二来,铺子上也好看些。” 大山媳妇想了想,摸了摸肚子,狠狠的点了头,“恩,女财神发话了,我就带上两个小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55第54章 许大公子回到古安,已经是腊月,因那伤腿还需护卫搀扶着走路,这半年的领兵打仗,黑了,瘦了,脸上线条更是冷硬。 万青打扮的过于素净,一张素脸脂粉皆无,上身藕色棉袄,下身玄色长裙,脸上笑容拉的僵硬,眼里更是冷清,若不是头上的簪子还算价值不菲,通身打扮倒不如许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碧瑶有几分气派。现今,就埋在许家众人中,看着这位再次回家养伤的少将军。 陈姑姑有意让万青迎上去,万青故意落在许夫人身后,由着两位表妹姨娘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许大公子。本就是没有情分,伪装都是多余。万青不愿碍了任何人的眼。 许大公子冷冰冰的视线扫过万青,就此伴着左右的表妹姨娘进了家门。 一家子上下聚在许夫人的大厅里,万青这才不得不坐到许昭身边,许夫人和许老爷正坐主位,许萱当然偎在许夫人身侧,两个表妹姨娘都站在万青和许昭身后。有许老爷在,许昭的姨娘没有坐的道理。 许昭大概说了受伤的经过,这伤势着实要修养百天,许晖许旷有赵大军照顾,多少立了几分军功,何况夺回几个城池后,军中物资供应不足,也只能如此保持西疆战局,战事不多,许家不需为许晖许旷担忧。 晚间在许老将军府上又聚了一翻,许昭当夜就住在了万青所在的院子里。 夫妻二人,各怀心事。终究是万青把两个庄子的账本给了许昭。对许昭,万青没有那么多的关心。如果不是咕咕噜噜在两人中间横串,笑容只怕都没有几分。 许昭给了万青一支水晶沙漏,水晶清透,面嵌几朵微小银花,其中七色彩砂,“一漏一时辰,一花一刻钟。”许昭见万青面露喜色眼底含疑,开口解释,声音不冷,却也没有温度。 沐浴,又是让万青留下,肌肉结实,伤疤依旧明显。腿伤,万青实在看不出,更是看不到。 “夫人不是小日子”许昭明显带着几分戏谑,大手在万青胯间上下触摸。 “恩”万青头也不抬,脸上一片绯红,给许昭擦背的手明显微抖。 许昭不回头,拉住万青的手臂,微微用力,就把万青拖到侧面,随即侧脸,眼底似笑非笑,大手放在了万青胸前,万青忍不住躲闪。许昭扬声吩咐,“来人,给少夫人更衣。” 冬月冬瓜进了这净室,两人手脚利落帮着万青去掉了棉袄罗裙夹裤,抱着衣服就出了门。 万青身上只有肚兜小裤,许昭在浴桶里站起身子,一把将万青提进了浴桶,水还温热,万青全身上下尽是红粉,手足无措,心下一百个不愿。 陈姑姑和几个丫头,见许昭和万青一同回了院子,个个笑容满面。不管姨娘怎么招摇,大公子回府先和少夫人回了院子。少夫人有脸面,陈姑姑和丫头们也沾光,待到许昭沐浴只让少夫人留下,谁还不明白这其中道理。 同一个浴桶里,许昭自然是上下其手,待到万青明显软了下来,抱着万青直接到了里屋大床上,**无尽,却终究不是恩爱,万青身子僵硬,许昭逞凶连连。 床第之间,许昭无不熟悉,明明万青身下水润,任凭许昭如何发作,万青宁愿咬着手腕,却不肯发出声音。实在让许昭无味的很…… 夜里,许昭抱着万青背过去的身子,心下又堵了几分,面色愈发冷硬,索性放了手。 一去西疆半年,咕咕噜噜回来送信,不曾带回这小妻子的任何字迹,陆九带回的书信更是石沉大海提也不提,许昭只知万青喜欢赚银子,那信中寥寥几语,“军务繁忙,战事不断,三万银票,自需取用。” 两天后,许昭被琳姨娘请了过去,由此,许昭带着账本在两个表妹姨娘院子里流窜养伤。 这寒冬腊月,分外的暖和,没下一场雪。万青的披风,就那么压在箱子里,没有穿的机会。那么好的料子,万青也舍不得穿出去。 葡萄酒今年是8000斤,三夫人送来了8000两银票,顺便说了阵闲话,提到万青的老家边城,边城的野物运到国都很赚银子,那郡守暗里控制野物市场,收入价钱一压再压,而且扣下收皮货的外来商队,那边城郡守正是许夫人的娘家堂兄,也是琳姨娘的堂叔。万青想了想,郑重的谢了三夫人,顺手送了三夫人几颗宝石,“给妹妹们分了玩。” 万老六真是一点不顾及自家人,如若仅仅是让许家内宅的万青为难,也就罢了。终究还有万年呢,不论如何,叔侄两人,血浓于水,万年就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坐着工部的五品大郎,当今皇上正是怒急,一旦出事,岂不是要踹了万年进火坑。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终究是万老六留了墙角给这位许夫人和琳儿姨娘。 许家大少夫人的位置,琳儿姨娘终究是不死心,做不成平妻,就要酝酿大局,至少让万家不痛快,终究是冲着万青来的。 万青,已经无话可说。心口压着这么一块石头。即便是许家的管家,如此为许家操持,还不够许家满意么,万青唯一所求,万家平安,万年平安,这简单的愿望偏偏这么难。终究是明白了许老爷的那番话,那就且信这一次吧,必保万家平安。 万青很想知道,许昭会如何?至少这明面上的大少夫人家宅不安,丝丝缕缕和他的明珠琳儿表妹姨娘有着说不清捋不尽的牵连。至少这大少夫人贴着自己的银子全力打理着他的产业,葡萄酒麦芽糖秘方更是毫不保留的尽数给了他。 还能如何? 现今,万青这胸口真的压了石头。 作者有话要说:萝卜不弃文,是因为,有读者追文,她们一直鼓励着萝卜写下去。 真的为萝卜好,看文就好,只要真心评论,萝卜接受。 萝卜文彩实在有限,大家不嫌,萝卜记下。 我们一路走来,不容易。大家看文就好,有些话题,自有*处理。 萝卜也会踏实码字,争取早点完结。 56第55章 冬月腊月,正是百味居辅料出货量最大的时候。两个月里,万青坐收万两银子。万青感叹,可见,百味居开了多少与古安百味居无关的分店。银子啊,并不是那么好赚,万青若是此时限量供货,那些没记入账册的分店还能卖什么?损人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从不是万青愿意做的。不是没有对策,只是不屑于去做。 咕咕噜噜红袅依旧是每日里满院子的晃悠,三个家伙横行于这深宅内院,就是到了外书房,这三个家伙,也一向是横着走。 许昭被两个表妹姨娘轮番接力伺候了7天后,终究又找了万青,去查看那永安庄子。因为听陆九说万青学会了骑马,而且颇有天赋,许昭这才有了带着万青一起去永安的念头,若是马车,恐怕一来一去又是要10余日。 这个不下雪的冬天,方便出行,却更是让百姓心慌。十几年前,有过这么一个不下雪的寒冬腊月,第二年,大旱!古安城里粮食价格又涨了起来。 陈姑姑给万青披上了云锦面镶灰鼠毛的大红披风,如此一个飒爽英气的大少夫人,不论如何,许大公子应该是能多看几眼。万青很衬红色,即便是沉默少笑,仍旧是透出了骨子里那份灵动与大气。 红袅呜呜啊啊吵闹跟着万青,闹腾的万青实在没办法,只好抱在怀里,许昭冷着脸,把红袅要了过去,横放在身前,任红袅呜呜啊啊呲牙咧嘴的乱叫,许昭一指弹在红袅的鼻头,这才让红袅安分了下来。 此趟永安之行,不如说是许昭的一次短途跑马,终究是闲不住的少将军,内宅里即便是再多貌美如花温婉可人的表妹,终究是不及这肆意的策马狂奔。永安庄子管事得力,麦芽糖七万三千斤,葡萄酒更是足足有七万斤,都存放妥当,只待许昭一声令下,就可出库运往东边海口。麦子26万斤,一斤未卖。这庄子里,不仅有鸡鸭猪羊,还有400匹骏马。许昭很是满意,葡萄酒就能卖出四十多万两银子,何况还有麦芽糖,四十万两银子足足够西疆全部兵马半年的消耗。 武将本就爱财,许昭绝不例外,仅凭兵部打发下来被层层剥皮的银子,怎么能安抚那些沙场卖命的兵,许昭带兵从不讲什么上缴归公,战场所缴一向均分,只要杀过去!即便如此,仍旧有很多伤残兵,还要许昭自掏腰包补些安抚银子,更何况那些战死兵士身后的遗孀遗孤。许家三代守卫大成江山,皇恩浩荡倒不如说皇室无情。 许昭心情大好,挥手招呼了咕咕噜噜红袅,带着万青,漫步在这冬日空旷的麦田间,脚下踩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寸土寸金。 万青表示去国都探亲,许昭笑意明显,终究是不允。 是夜,许昭和万青一起睡下,温热的土坑上,两个人,距离很近。心,还是那么远,万青背向着许昭,只是习惯。 回到古安,许昭再次扎进了两个表妹姨娘的院子里,终究两个表妹从不以背相对。 枣庄上的干枣全部出货,卖了四万两银子。 小年这天,许昭大清早回了院子,正看到万青一身紫色衣裙,头上一只黄玉簪,在厅里给红袅咕咕噜噜喂肉干,万青笑容欢快,眼底温柔,不时和咕咕噜噜红鸟说着话。明明可以如此愉悦的小妻,对着他时,总是一张僵硬的脸,勉强摆着笑容敷衍。 许昭给了万青万两银票,二成干股,索性凑了整。银票递给万青,一眼看到万青摆弄着的猫眼。 万青摆弄着胸前猫眼的坠子,淡淡的说了谢。一盒宝石抵作垫付的银子,倒也未尝不可。而今这二成干股的收益万两银子送上来,则是兑现了当初承诺,谢只是客气。 气氛又凝重起来,两个人相对,满屋子寒气。 许昭终究是冷了脸,这猫眼,该不会是陆九那里的吧,许昭从不知道,万青也会喜欢珠宝,且偏偏是这颗眼熟的猫眼。既然喜欢,为何不说,只需一句话,莫说一颗,就是十颗百颗,又有何难。 “顺安,请陆九来。”许昭淡淡的吩咐门口站着的顺安。 “夫人,下厨去吧。”许昭声音平淡,背过去的眼睛一片冰寒。 有些人有些事,不能疏忽。许昭这般骄傲的人,不会再做那些无果的努力,女人,许昭不缺,两个表妹哪一个不是把许昭放在心坎里。 万青的底线,许昭明白。她的雕儿,她的红袅,她的家人,甚至她院子里丫头,每一个都是她的宝。唯有一人,是万青无所谓的,好巧,这个人是许昭。 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也许很多年后,会在不经意间提起,只是,那时想定是都无所谓了。 万青带着冬月冬梅去了西厢厨房,动手烧菜,麻辣豆腐,粉蒸肉,浇汁鱼,清炖羊肉,想了想,又取了几块羊腔骨,加入萝卜土豆,连汤带水炖了一盆。主食,灌汤包。萝卜皮洗净,爆腌,淋了香油。又炒了一盘花生。 如此,忙忙碌碌近一个时辰,这几道菜做了出来。倒也正好两个人喝酒,哪怕是喝到下晚间,也该是足够了。 许昭和陆九就在这厅里喝了起来,万青的厨艺是极好的,两个人喝酒吃肉,很是不雅的啃着羊骨头,灌汤包,他们一口一个。爆腌萝卜皮,几箸下去夹了个干净。 陆九看到了万青脖子上带着的猫眼,在许昭耳边说,“陆九眼光如何?只有少夫人才衬得起猫眼的灵气,一盒宝石都替您送了礼。” 明知道陆九是一翻好意,许昭却还是不痛快。 许昭和陆九是主仆,更是兄弟,陆九功夫比昭好,读书认识字却不及许昭的一个脚指头,一起长大,一起去军中,一起在南疆喝狼血。若不是经常为许昭办些私事,现在的陆九至少是四品都尉。 作者有话要说: 57第56章 喝酒,喝酒,两个大男人喝了一坛十年花雕。陆九晃悠着走了。许昭越喝越清醒,骨子里的暴戾呼之欲出。 “夫人,陪我喝几杯。”许昭直直看向万青,声音里更是十足阴寒。有些人,越喝越清醒,清醒到冷冽。骨头都是冷的。 万青淡笑着走了过去,冬瓜端着托盘送上了酒杯。 “滚下去。”许昭挥手打落了冬瓜的托盘,垂眼怒斥冬瓜。 冬瓜腿脚瘫软的出了这大厅,扶着门刚刚站定。许昭又怒斥,“远远的滚。”陈姑姑从厢房里出来,关上了这门,拖着冬瓜回了屋子。 整个院子,都清静了。 “喝”许昭手中的酒杯到了万青嘴边。 万青的笑容僵硬起来。 许昭长臂一伸,把万青揽入怀中按在腿上,端着酒杯的手环着万青的身体,另一只手捏开万青的下颚,酒杯微垂,径直倒进万青口中。 万青被逼咽下了大半,嗓子里火辣辣的疼,更是呛的满面通红,脖子都红了大半。 “如此,顺眼。”许昭声音冷清,扬手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怀里坐着的,是他的夫人。 一连灌了万青五杯,眼见这最后的一壶也要见底,万青突然笑出声,“呵呵,不醉不休。”说罢,挣开许昭,晃悠着站起身子,两手抱起那酒壶,就着壶嘴喝了起来,咕嘟几口,酒壶空了。万青大喊了一声,“上酒。” 万青这酒品确实不好,喝多了就会胡说八道,终究是压抑的太久,她要的不是什么大少夫人,她要无非是个温暖,家啊,总要有家的样子,要有亲人,可以信任,可以无忧无虑的说笑,哪怕是日子平淡,只是守着山上那几亩薄田。 许昭见万青这副胆大包天的样子,反倒笑了出来,新开了一坛花雕,直接拎着坛子倒了一碗,喝了一口,递到了万青嘴边。 万青醉眼迷离,却是轻蔑一笑,接过这碗,一饮而尽,直接用袖子擦了嘴边的酒,打了个酒嗝,指着许昭,“少将军,你可要记得,保我万家平安。”说这话,万青眼角含了泪。 许昭微微一笑,眼底更是看戏一般,“保你娘家平安。”抬手又给万青倒了一碗。 万青听了许昭的应承,摇晃着,接过许昭递上这碗酒,“一醉解千愁。”却只是浅喝了一口,举着这酒碗,继续说“许大公子,把我那六叔送回山里,我万青谢您。” 醉酒的万青,是真实的,不客气,不虚伪,不可怜,女人喝了酒也会豪气云天。 许昭皱眉,两人相差8岁,终究万青是年轻了些,如此这番肆无忌惮,倒是露出了本色。“可以。”许昭应了下来,对万老六和边池郡守,许家已经不满,如今万青亲口要求,许昭当然乐于成全。 “这命运啊,实在神奇,终究我是个孤魂,偏偏这么多牵绊,我只想活的舒心些。好好管管你那位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妹姨娘,别玩过火,我万青不怕鱼死网破。”万青眯着醉眼,神色凌厉起来,终究是笑了“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后,酒碗摔在了地下。 许昭听着万青的醉话,脸色还算平静,终究是心里不喜,冷声问,“何为鱼死网破。” “我万青能在你许家留得性命,是我自己赚来的。我若无用,谁能护着我。呵呵,鱼死网破,你许大公子怎会不知。”万青伸手抓了花生,一粒一粒放进嘴里。 许昭哭笑不得,最初认定万青是野猴,尔后,发现万青是个聚宝盆,现在,万青是个酒后失德的醉鬼,好在这醉鬼很是真实,虽然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犀利。“你要如何/” “保我哥哥平安,把我万家平安。”万青舌头明显发短,更是晃悠着强睁着眼睛。 “我给你的信,为何不回?”许昭起身,站在万青身前。 万青脑袋一沉,靠在许昭胸前,醉倒! 许昭瞬间冷了脸,却还是横抱起万青,放到了东屋大床上。口中低声说着,“又臭又硬的性子。” 冬瓜冬月,收拾了厅里,陈姑姑给万青脱了衣裳。 许昭泡了一壶茶,坐在桌前,慢慢的喝着,眼睛一直看着大床上睡着的万青,看到那颗垂在枕边的猫眼,眼神终究是不善,对着陆九,万青可以笑的那般真切。 万青偶尔梦语,呢喃着,“命运,注定,果真是命。” 命运?许昭摇头一笑,该是有命运的,正如许家独狮守门,这一次许晖许旷在西疆,不管怎么历练,终究不是将军的料,且混上一段时日,做个六品武官,许昭许晖都该找个书香世家的媳妇,如此,许家才能安稳,许家三代当家主母,只万青是个能扛起家的,万青也需要许家做靠山,命运,总要人去争取。 镇南王做了皇帝,这断子绝孙的皇位,想必也是十分憋屈。从高祖皇上到这位镇安王,许家保了四朝皇帝,论功行赏,许家早该有个侯位。国都那些侯爵府,十有□都只剩下空架子,更是在无成器子孙。 这一次国都之乱,许家不会在出山。当今皇上更是明白许昭这坠马实属借口。许家三代几次浮沉,却一直是这大成国的军勋世家,哪一个皇帝真的把许家治罪?你当这是皇室念情?这是许家的实力,是许家拼出来的。 一直到掌灯,万青醒了过来,陈姑姑给万青端了一杯茶,茶汤金亮,光圈隐隐,入口余香悠然九转,竟是很有年头的普洱。 “大公子的茶。”陈姑姑笑的一脸得意。 万青揉着脑袋,嘶哑着声音说,“收好了。这茶只怕不便宜。嘴里都是酒味,白白遭禁了好东西。” 冬瓜端着两碗清粥进来,“大公子陪您一起吃。” 万青打了个机灵,这是哪一出啊,喝酒到还记得,只是想不起说了什么,这许大公子倒是唱的哪一出?又是好茶又是清粥,还在算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 58第57章 许昭终究是开始了满院子流串,一个正妻,两个表妹姨娘,如此这般雨露均分,真不怕精尽人亡。 热热闹闹的过了这个大年,正月十五,一场大雪,许昭夜里在万青耳边说,“你六叔已辞官。” 万青心里的石头算是勉强落了地。 正月二十,许昭正和万青用饭,两壶好酒,一桌如意楼的招牌菜,红袅围着这桌子滴滴溜溜转个不停,许昭心情不错,破天荒的赏了红袅一个水晶肘子。万青喝了三杯陈酿,正是一脸酡红,不管男女,能一起喝酒,终究是不易。 许夫人的大丫头碧瑶却来了,在门外说,“琳儿姨娘有喜了,快请大公子去看看。” 许昭本是意兴阑珊,如此被搅局,面色先是一怒,而后,却还是笑了出来,只和万青说“我去看看就回。”如此匆匆离去。 这一来,琳儿姨娘就成了许家大房最尊贵的人,腹中麟子,更是要千娇百宠的养着,只要许昭到了别人院子,这琳儿姨娘定会闹出动静,胎像不稳,时时刻刻都是惊险。万青和陈姑姑说“看人家这肚子,都赶上震天仪了。” 万青正理所当然的看着这琳儿表妹姨娘的闹剧,几次陈姑姑提点万青也要肚子争气,万青呵呵笑着,“一定争气,肚子里放两块铁疙瘩,时时刻刻都要哐哐铛铛的响。” 二月初,许昭派陆九带着葡萄酒麦芽糖是东边海口,在城门外,万青对陆九说“陆爷,有什么稀奇的,定要带回来。” 陆九嘻嘻哈哈的应声,“大公子早就发话了。一定给您带回来。”说罢,洒脱的领着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去,背影在晨光里镀了一层金色。 回了许宅,许昭亲自泡了一壶好茶,坐在一边细斟慢饮。 万青实在看不惯这样的许昭,淡笑着问,“大公子真是难得清闲,如此倒不如去看看两位姨娘。” 许昭冷着脸,似笑非笑的说,“夫人倒是贤惠至极。” 这些日子接触的多了些,万青也是明白,这许昭又是有些不满,索性取了账本,巴拉算盘,自己忙了起来。不管到什么位置,走到哪一步,自己手里握着的,才算是踏实。 不知道国都局势如何,眼见就是三月,万青很想去国都看看家人,这个世界里,和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的人,万青是真心的惦记。 到了午间,琳儿姨娘果然派了人过来请许昭,陈姑姑的脸已经黑了,万青竟然笑着。许昭终于火了,一掌拍上了桌子,生生拍掉了桌角,对那丫头说."请了大夫就是。"琳儿姨娘的丫头委屈的出了院子。 万青无辜的摸摸鼻子,继续埋头盘帐。 顺安送了饭菜过来,清蒸鱼,酱香牛肉,一碟白菜,和一盘肉饼。许昭盯着万青吃饭,万青心头闷着,突然掩口,竟是差点吐了出来,胃里继续抽絮,终究是折腾了两眼泪光粼粼。 万青抬头看着许昭,无奈的说,"许大公子,您这盛情真是吓坏了妾身。” 许昭随即起身,两步到了万青身前,一手捏住了万青的下颚,冷声说,“不识好歹。” 咕咕噜噜冲了进来,噜噜扑腾着翅膀,狠狠的啄向许昭那只捏着万青下巴的大手。许昭抬脚横踢了出去,挡住了噜噜。终究是跟了他半年,舍不得伤了噜噜。 噜噜却不领情,一口啄向了许昭的皮靴。 很是滑稽,这一口倒是啄到了,只是许昭这皮靴是水牛皮,皮质极为厚实。 幸好,咕咕也冲了上来,啄到了许昭的大腿。 红袅又在许昭背后偷袭,终究是难敌两雕一狐,许昭不得已松了万青的下巴,一手弹向咕咕的金啄,身子一侧,另一手正好抓住了红袅那呲牙咧嘴的脑袋。 噜噜又起身,许昭冷笑,放了红袅,一巴掌把噜噜扫了回去。 “可知我为何留得这狐狸性命?”许昭冷眼看着万青问。 万青不语,垂下了眼睛,眼底早已一片死水。红袅的性命和万青的性命,对于许大公子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一直容忍红袅,正如今日容忍了万青。 若是在深究,那就是许大公子给万青的几分情面。如若万青仍旧是那山里丫头,在那祖宅守着10亩旱田,许昭是否愿意给万青脸面? 是夜,许昭带着一身酒气,到了万青的屋子里。 许昭发泄着堵在心口很久的暗火,身下更是用力,待到感觉那温润的地方已经湿滑,更是拼了毁天灭地的力量。 万青几次昏过去,都被许昭撞醒,如此直至彻底昏睡。 院子里隐隐约约听到床铺欲将散架的吱呀。这声音持续到整个院子熄灯。 昏睡中,梦里有个阴寒的是声音,说,“你是我许昭的妻,至死都是。” 满室的**气息中,隐约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味道,一直在万青鼻端。 杀神的气息。 一连几日,许昭都住在这个院子里,每晚,都要狠狠发泄。直到万青彻底垮了,躺在那大床上,眼底一坛死气。 万青还是卧床不起,不吃不喝,睡梦里微弱的说,“我要回去。”那声音无力,却清晰。许昭冷言,”不许。”说罢,紧紧抱住万青的身体。 大夫说,过于损耗肾气,休息几日就好,开了几副补药,每日早晚熬好,喂给万青,却尽数淌落在枕边。 许昭用灌酒的方式,强行把药汤灌进了万青嘴里。 三月初四,万青缓了过来,喝些米汤,吃两口青菜。 三月初十,万青出现在院子里,面带笑容,眼底虽然还带着悲伤。 许昭大夫把脉,万青已有身孕。 这个小生命来的悄无声息,却又异常的顽强,就这么落在万青的肚子里。万青面无表情的流泪,眼泪就那么无声滑落。一串串,不停息。 “必须保住孩子”许昭声音冷清,却满满全是威胁。说罢,看过屋子里每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59第58章 陈姑姑冬瓜冬月不离万青左右,日夜守着万青。冬梅冬寒更是紧盯着院里院外,生怕哪里有冰,哪里有石头。红袅咕咕噜噜就像三位武士,日夜在这院子里巡察,和万青亲近,许昭就会横眼扫过去。 许老夫人和许夫人都派人送了补药,被陈姑姑接下,锁进小厨房的破柜子里。 枣庄管事送来了十四只幼雕,把咕咕噜噜烦的每天到将军府里去串门,即便是养在后院,整个巷子里的人家,都能听到这比赛一般叽叽力力一片雕鸣。 万青想啊,不是把那山里的幼雕都抓了来吧,大雕没了孩子,会伤心吧。万青告诉许昭,咕咕噜噜小时候,万青带着它俩,就当孩子哄着,和它们说话,夸着他们,不知不觉就有了感情,咕咕噜噜也就听话懂事了。许昭听了这些,脸都快绿了。不过还是安排了护卫每人领养一只,每日里只要哄着,说话。 转眼到了四月,医生说脉象稳定,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孩子是无辜的,且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万青更多的是有了为人母亲的爱,肚子里的小生命如此坚强,那就好好护着他,生下他,爱他。 万青饭量大增,每天清晨都会饿醒,许昭隔三差五送来各种新鲜吃食,临走总要摸摸万青的肚子,万青只是淡笑着由他,毕竟是他的骨血,挡不住他和孩子的亲情。 陈姑姑在许昭送来的橘子上,发现了麝香。橘子香气浓郁,麝香涂抹在橘皮上,确实闻不到,红袅却对这味道很是兴奋,围着这窭橘子转圈。陈姑姑留了心,倒出了整篓橘子子,随意取了几个,悄声的带去了外面的药铺,掌柜细细检查,才说,这橘子外面涂了麝香粉。 万青不许陈姑姑声张,只是把这窭橘子锁在了柜子里。这窭橘子经过多少人的手,怎么能涂上麝香粉。到底是谁在许昭眼皮下得手? 几日后许昭又来了,问了陈姑姑万青这几胃口如何,有什么想吃的。陈姑姑说,胃口不错,从早到晚要吃上五餐,还是睁眼就喊饿,倒是喜欢那橘子,每日都要吃几个。顺安抢着说,少夫人真会喜欢,这橘子是从过路的商队里强买来的,就这一篓,到了府里就送了过来,小姐知道还不定怎么闹腾呢。 万青笑着问,“可还有别的果子?可给琳儿姨娘送了过去?” 顺安看了一眼许昭,才得意洋洋的说,“大少夫人,若有别的,还不是要送到您这里。就这窭橘子看着还好,小的就买了下来,孝敬少夫人和小公子。琳儿姨娘身子弱,小的可不敢去叨扰。” 万青笑的更是开心,这么一个商队,想必是早就走远了吧。橘子,便让顺安看到了,只有一篓,强买的,琳儿姨娘身子弱,不如说是不放心外面的吃食吧,终究那双素手做了太多孽。顺安还等着讨赏呢,怎会涂抹麝香。想到这里,万青又是笑了一阵儿。如今啊,也只能这么笑笑了。 许昭看到万青若有所思的笑,脸色又是冷硬了几分,他的妻子,依旧是把心事放在肚子里,这一张笑脸,满满都是嘲讽。 万青还在想着这抹了麝香的橙子,这要多少人准备多久,才能算计到这般不留痕迹。 半月后,万顾氏来信,御史提及万老六和嫂子不伦,当朝怒斥万家家风不正,因此,万年官降二级被贬到南方修堤。 万老六和万秦氏,本就是万家的家事,怎会传到御史那里?万老六不过是个小小县令,有何本事入了御史的眼?更何况万老六已经辞官。 心中本就一直担心着万老六,许家父子都表示过照护万家,终究万年还是被牵连。万老爷子那么好脸面的人,跟着孙子到了国都,就是为这家丑啊。是啊,边池郡守是琳姨娘的表舅,许夫人的表哥。 这一次,万青真的动了胎气。 终究是在这里等着呢,万青强撑着一口气,保下了腹中胎儿。那橘子无效,就用了这软刀子,没料到万青这般坚强,卧床半个月,硬生生的站了起来。 这期间,许昭一直住在院子里。 许萱过来看万青,说的话,句句都是安抚,“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嫂子何必为此伤了身子。如今您的身子可是伤不得啊。”“子凭母强,子凭母贵。嫂子,你要坚强。” 万青躺在床上,听着这位娇贵的稀客说着这些安慰的话,竟然是面色不变,只是淡笑。 许昭就在那大厅里。 万青努力的吃喝,养好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再不能伤到孩子。为母则刚,短短一个月里,万青总算是深深体会到这四个字的真义。 生活,总要继续,当你身边的一切都不能相信,总得自己手里抓着生活的根本,自己扛下去,活下去。 万青曾经以为,顾念这孩子,许昭会对自己有个交代。这件事就这么□裸的摆在眼前,许昭竟是看不到。 葡萄园子连带酿酒的方子,万青卖给了许老将军,一口价,6万两银子。万青挺着肚子和许老将军说,“您不买,总会有人买。”于是,许老将军接了。 百味居连带佐料配方,万青开价二十万两银子。 许昭终于坐不住了。 “莫要再闹。”许昭冷冷的说,眼底满是戾气。万青可以卖一次葡萄酒方子,也可以再卖第二次。百味居连同麦芽糖一起出手,也可以在出手一次麦芽糖的方子。而今,许昭的第一批葡萄酒麦芽糖,已经到了那东边海口,许昭不会允许万青卖葡萄酒麦芽糖的配方。 万青只是冷笑。死,不那么容易。万青只是在赌,用这好不容易保下的孩子赌。 “你当我愿意做你们许家的大少夫人?”万青淡笑着,眼底一片清明。 “你要如何?”许昭直接发问。 “我要银子。”万青依旧淡笑。 “边池郡守的脑袋,如何?他全府上下的脑袋,如何?”许昭阴冷的笑着,声音阴寒。 万青呵呵一笑,眼底满是嘲讽,“许大公子,那边池郡守的脑袋,与我有何关系。就是他九族的脑袋,论斤论两卖,也不卖不上千两银子。我啊,如今只是想着,好好活着,好好的养这孩子。闲杂人等,莫要再提。” “夫人,莫要再闹。”许昭盯着万青的脸,用这阴寒的声音温和的唤着夫人。 “我想活着。”万青眼底又是一潭死水。“活着看着我的孩子长大成人,我想要我的孩子活着,不要像我这般活的窝囊。” 许昭转过了身,出了这屋子。因为,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断网,搭着手机上网更新…… 真不容易 60第59章 万青确实怕了,软刀子啊,一刀一刀扎下来,还要问你,疼不疼。浑身在疼,刮骨割肉撕心裂肺的疼。琳姨娘如此一刀一刀捅过来,万青抗住了,若是扛不住,这孩子也就没了。万青怕,防不胜防,就是这孩子生下来,这孩子怎么能逃得过琳姨娘的那双素手。 万青趁着还有孩子这道护身符,还可以去敲打许家,至少,许昭为了银子,也会警告琳姨娘。至少,万青眼前还能求个平安,还能多一些保障求孩子平安。 许昭这一走,竟是很久都不在过来。 万青梦里都在笑,日子更是自在起来,人,最难得就是自在,且不管做什么。 贪吃嗜睡,闲暇之余提笔写信,字字句句都是生活安好,这样顺心的日子,着实安好啊。 女人这一辈子的功劳,最大莫过于开枝散叶,多生几个成器的儿子,让这家族繁盛下去。许老夫人,许夫人,都是如此,成器的儿子,只需一个,这一辈子就有了底气。 万青送出了给万老爷子的信,许老爷也收到了西疆战报,许晖负伤立功,丢了右臂。 几日后,许宅下人有传言,“大少夫人肚子里的,还真是不一般,这前后两个月,先送了舅舅官降两级,又把叔叔的胳膊克丢了一条。” 陈姑姑听得这话,先把那两个洗衣房的婆子打掉了牙,随后把这两个脸如猪头满口流血的婆子送到了外院书房,如何处置,还是由着许家父子吧,这传言若是到了大少夫人耳里,这小两口唯一的出路,就是和离。 陈姑姑处事决断,却终究忘了还有位惠表妹姨娘,姨娘这路货色,不管出身如何,只待坐到了这个位置上,终究是在其位谋其职,拼尽一生所求无非是为了做到正位上去,如此机会,惠儿姨娘怎会放过,虽有冬雪冬梅拦着,这惠儿姨娘还在扯着嗓子在院子外面喊,“哎呀,宅子里下人都传开了,说是大少夫人肚子里怀着的是克败至亲的,先把舅舅克的连降两级,又把叔叔克都丢了膀子。” 冬梅冬寒一个一根棍子站在这院门前,咕咕噜噜几爪子抓的惠儿姨娘头脸皮肉外翻血染了半个身子,身上的衣服也被红袅撕掉大半,连这畜生都怒了。 两只金雕仍旧在这院子上空盘旋,叽叽力力的鸣叫如同战场杀敌一般,几个俯冲下来,惠儿姨娘的两个丫头也受了重伤。 许昭听到这声音就知出了事,金雕必是伤了人,赶到这里,却发现受伤的是惠儿姨娘。 陈姑姑拦着万青,只一句话,孕妇不能被血气冲到。冬瓜带了话出来,“大公子,大少夫人请您进去。” 几个护卫把惠儿姨娘主仆三人抬走,许昭才进了院子。 冬月已经给红袅洗澡,红袅也是染了一头一脸的血,爪子里还带着皮肉,红袅虽说一直是惹是生非,却从未伤人,这一次,跟着两只金雕竟然也是兽性大发。 许昭顾不得对红袅如何,只是冷着脸进了屋子,终究是不曾看这红袅半眼。 “再不修妻,更待何时。”万青笑的很是明媚,胖了一圈的脸蛋上带着少见的轻松愉悦。 许昭还未坐下,就听到万青这玩笑一般的绝然。终究是捏的指节尽响,寒着脸坐下,隔着一张桌子,看着万青,思虑了良久,方才吐出字眼,“夫人”唯有这一声夫人还告诉万青,他不同意。 惠儿姨娘已经毁了容貌,咕噜红袅惹下如此大祸,许昭不追究。 许夫人娘家唯一的官老爷边池郡守官降两级接任县令,刚刚许老爷已对许夫人直言,琳姨娘这辈子休想上许家的族谱。琳儿还能如此兴风,真是肆无忌惮了,许晖丢了膀子,这等话怎可可乱传,一刀一刀已经挖着许家上下的肉,只等她生了孩子,就由着她去吧。 这一整天,许昭就在这院子里。看着万青吃饭,练字,挑选布料。 不善针线的万青,置办孩子的衣物,从面料到缝制,处处不经人手,旁人问为何,万青只说,只有自己亲手置办的,才能放心满意。 但凡和这孩子有关的,都是选了最贵的,这古安的铺子都被万青逛了遍,倒是一路风光,无人不知这身后跟着护卫,用银子如流水一般的妇人是许家大少夫人。 终究是彻底厌倦了许家,万青心疼这银子,索性盘下大山两口子成衣铺隔壁的布庄,在这布庄后院子里和挺着肚子的大山媳妇学做小孩衣裳。 红袅雕儿都跟着万青,每一天,都要这样进出一番。虽说是劳碌,大夫却说母子安好,脉象更是有力,只要夫人心情好,胎儿才能平安,由此,许昭不在怀疑太深,由着万青这么来来去去,只是依旧让护卫跟着,偶尔才会亲自过去看看。 陆九五月中旬带了满满二十马车的货物回来了,这一程除去带回的货物,还有银票三十万两,葡萄酒终究是货量太大,东海外邦商船难免压价,却也还是卖了四十万两银子,麦芽糖卖了三万两银子,这二十马车的货物,用了十三万两,仅仅是给万青买的各色大颗宝石,就用了三万两。 许昭见了银子心情也好了一些,对陆九采买给万青的稀奇物件更是兴趣十足的挨个看了一翻,通体透彻的水晶杯,精致的东洋望远镜,还有会发出声音的盒子,东洋那边的机械确实精巧,这些罕见的小玩意,确实是万青喜欢的,那一次送了一只水晶沙漏,万青一脸明快的笑容,至今许昭还记得。 两大箱子海外稀罕物件,外加一盒子的大颗宝石,许昭亲自送到了院子里。又给万青十万两银票,亦如那枣庄两成干股的收益。 万青客气谢过,收起银票,两大箱子的物件,竟是连打开看看都嫌多余。 终究最爱不过真金白银。 作者有话要说: 61第60章 万青自然最爱银子,在这个许家,若是没有银子,只怕是看门的狮子都会伸出爪子绊这大少夫人一脚。 现在的许家,从那将军府的许老夫人,到三进宅子的里的许夫人,都是恨透了万青。 万青再一次接到了国都的信,却是两封,一封是万老爷子和万长的,一封是大嫂万顾氏的。万老爷子只说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了委屈,竟是给万青稍带了三百两银票。万长满篇都是思念,半篇里提到虎子大头黑豹,小家伙长大了,字迹中规中矩。 万顾氏的信,实实在在是一翻说教,孝顺公婆,敬重夫君,善待姑叔,身为长媳,重在容人之量,末笔几句,北方大旱,国都粮食日涨百文,万家一切安好,只盼小姑平安。万青随手把这信扔在了一边。 安好就好,终究还是让万青省心的。 提笔回信,附上万两银票给万老爷子,勿念。这信终究是给了陆九,万两银票,若是能亲自交到万老爷子手中,才是最放心不过,陆九,始终是万青乐于信任的。 日子总算是平静下来,许晖许旷也都回来了。 缺了一条膀子的许晖,浑身上下都是颓败,一条膀子换得五品都尉,而今,不过是曾经。一个少年,此生终究难能圆满。 整个许家都沉了下来,在这内宅里,呼吸都沉重不堪。 万青索性整日在那布庄里,面对大山两口子,万青还能快乐几分,后院开了一道小门,倒是更方便两家往来。 陈姑姑和冬瓜冬月按照大山媳妇交代的,日日缝制小儿被褥,心中都暗暗认定万青这一胎定是一举得男。 万青突然喜好起金银,小儿手镯脚镯长命锁,竟是置办了满满一大盒,各种小儿玩具,更是每日都张罗几件。 如此下去,只怕金山银山都要搬空。 这大成国最富裕的地方自然是国都和海口,古安实在只能算是个小城镇,万青这一番大手脚的花银子,很快传遍了古安城,更是让许萱大大发了一翻脾气,“真当咱家银子是大风吹来的,父亲怎么给大哥找了这么个忘本的山里丫头。” 许老爷对这唯一的女儿一直甚为宠溺,听到这话,还是轻声训斥了一翻,“没规矩!你大嫂花了金山银山也是自己赚来的。” 许昭给了这妹妹千两银票,冷着脸,“你也13岁了。总该懂事些。” 许夫人面色好看了几分,许晖正是议亲的年纪,这一只膀子没了,也不知到底能找个什么样的媳妇,这一辈子,许晖是完了,除非许昭愿意照顾这大弟一辈子。听说这一次陆九回来,赚了几十万两银子,还带回了几十车外邦的稀罕物件。这等大事,以后倒不如交给许晖。 许夫人趁机说了几句“晖儿以后就只能靠着家里了,这可怜的孩子啊。”说罢,眼泪流了下来,擦擦抹抹又是一脸。 “咱家不比往前,你父亲辞官,晖儿旷儿都未成家,尤其是萱儿,终究要嫁人,家中这进项实在担负不起这么多。”许夫人悲悲咽咽的念叨着,眼睛直直看着许昭。 “母亲,徐晖成家,我给他五万两,许旷许萱各一万两。”许昭神色间看不出喜怒。 许老爷一脸不耐烦,若不是当着孩子的面,不想扫了夫人的面子,只怕早就出声训斥这许夫人,“就如此吧,你这老大做的太难。” 许萱却闹了起来,“我是你亲妹妹,一万两银子就把我打发了!” 许昭冷眼扫了过去,面色难看了起来,却还是忍了脾气。心下却越发明白自己的小妻子实在难得,同样13岁,小妻子已经有了自己产业,在那祖宅里不声不响的经营着自己的小日子,反观许萱,13岁的姑娘,性子暴躁,脑子愚蠢,除了惹是生非,真是再无长处。 “萱儿,娘怎会委屈了你,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许夫人抱着许萱,母女眼泪流到了一起。 许昭冷着脸起了身子,只说忙,转身离去。 前些年,军中所得都给了公中,父子两人撑着这个家,开口要银子时,许夫人总是不痛快,许昭索性只交了俸禄,银子还是自己掌管的好,至少随用随取。赚银子的人不嫌累,用银子的却嫌少。 现在的许昭确实感激父亲。 国都局势已稳,一场血杀后,皇上只能接受了太子出事实属意外。东临王爷二公子捎了信来,终究是成大事者沉得住气,对那世子之位竟是极为冷淡,且慢慢经营。 晚间,许昭和陆九在如意楼喝酒,一桌子菜,竟是提不起食欲,厌弃的放了筷子。陆九总是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大公子,这一桌子酒菜可是不便宜。”说罢,也放下了筷子,看着窗外。 这大街宽旷,人来人往,铺子店子挤满了街道两边,推着小车挑着胆子小贩卖力的吆喝着。赚银子不易,花银子简单。若不是借着大少夫人的手艺,陆九再有本事,也不能一个来回就赚几十万两银子。就算倒卖私盐,从南到北,车船马帮渡河翻山,一趟能赚个三十万两已经是极限。 成大事,必先有银子打底,没银子,终究是空谋。 “你我兄弟多年,你也该成家立业了。”许昭突然关心起陆九的大事,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 “千万别把你家那些妹子扔给我。”陆九瞬间竖起了脖子上毛。 “成家吧,好歹找个女人,生个孩子。”许昭被陆九这反映弄得哭笑不得,许家女儿虽不说个个貌美如花,何至于让陆九如此唯恐避之不及。 “这是命,老天爷把我岳母藏起来了,且待老天爷发了善心。”陆九心中的女子,绝不是那些娇花一般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 夜色浓重了些,竟然起了些雾气,街上的人影模糊起来。人心,最难看透,最难捉摸,万青就像这雾气里的行人,许昭心里越发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62第61章番外万老五 如若命运可以选择,谁愿这一生来去匆匆。 谁没有年轻气盛过,万老五一怒离家,认了秦东生为师,四年,尽得真传,走镖的日子虽说辛苦危险,好歹还是被人敬重着,万老五以为可以这样一辈子,熬上几年,做个镖头。 直到那年秋天,常走的一个官道上,这一趟镖,竟然是赔上了整个镖局,秦东生把万老五压在身下,这才留下了唯一的活口万老五,江湖,终究是用命去闯。秦东生临死对万老五说,“哪怕是从军,切莫走镖。” 秦东生只有一女,名秦月。 万老五投军后,大小军功立了无数,终究得了许皓然的青眼,从六品护卫开始,一步一步扛着军功做到了从四品都尉。娶了秦月后,却伤了□,虽说还能人道,却一直没有孩子。一个没有根基的外乡人,一路血拼,终究太多遗憾。 一道军令,调守北疆。万老五再不能平静了,北疆,那是家啊,家乡。 衣锦还乡,真是不易。这山里的家,已经变了模样,最疼他的大哥,走了。母亲也走了。一眼看到大哥留下的女娃,眉清目秀,骨子里透着一副磊落。人与人啊,真的需要缘分,万老五看到万青的第一眼,就把这侄女当成了女儿,疼在了心底。 万老五实在是没钱,穷武将,确实不假。头上这顶官帽,是无数的兄弟用命换来的,这一身军功里埋着的是无数白骨,万老五活了来,顶着这军功升官发财,官坐了,财,他不敢自己享用,梦里都是兄弟们留着血,活着的万老五,把银子分给那些遗孀遗孤,这心底才能舒坦些。 万老五是许皓然最看重的年轻将领,这些年来,万老五几次救了他的命。 都以为这一次打了草原达子,瓦解了黑狼军,就能换得几年太平。威虎军从南到北,打的太累,太苦,谁都盼着几年太平 追上那忽而布,许皓然已经带了伤,忽而布束手就擒,着实让许皓然放下了警惕。 那一袖箭射过来,许皓然已经躲避不及,万老五又是舍命扑来,以身挡了这一箭,随后,还有三箭也插到了万老五悲伤,箭箭剧毒。 许皓然抱着这最看重的年轻将领,只问,“万安奎,有何心愿?” 万老五口鼻都流着血,却说,“养獒章程”心心念念的唯有那猛獒营,只要这猛獒驯养得当,追踪这些草原鞑子,怎会如此艰难,多少兵将的命,扔在这山里,如今,自己怕也是也命送于此了。 “安奎,你那侄女给我做儿媳妇吧。”许皓然早就听万老五提起驯养獒犬的侄女万青,万老五提起这侄女时,满脸都是人父一般的骄傲。 终究,定下来这门亲事。 万老五眼中含泪,如此就算是见到了大哥,也能给大哥一个交代了。 回到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忍着剧痛,等待死亡。 终究是回家,再不会走了。 衣锦还乡,也算是如愿以偿。 63第62章 惠儿姨娘的伤势很是严重,不仅是毁了如花似月的容貌,头皮也丢了不少。三夫人找到万青的布庄上,私下里给万青送信,许老夫人的娘家人已经到了古安,这事情,不论如何,是说不清了,终究是咕咕噜噜和红袅伤了人。现在万青有身孕,许家必然是护着万青,不管咕咕噜噜还是红袅,眼下都是不能动的,否则,孕妇一个激动,许家闪失不起。 万青思量了很久,终究在三夫人第四次到布庄上,塞给了三夫人万两银票,“全托付三夫人了。”万青很清楚,只要许老将军压下此事,赔上一些银子,这事也就大事化小。三夫人一直是许老将军最为看重的儿媳,哪怕是三夫人为自己说些好话,至少能保下红袅。 三夫人接了银票,并未保证,“侄媳妇,这银子,我帮你递给老爷子。” 此事,万两银子终究摆平。惠儿姨娘终究是把自己搭了进去,万两银子,这一生都扔在了许家大房,以后,怕是再没有娘家人会为她筹谋。女人啊,在这个世界里,实在可怜。 万青放下心来在这布庄里,每天都要大山两口子闲聊上一个时辰,古安城里东面的宅子,是最有年头的,古安城始于东,历年扩建,慢慢才有了这四个城门的古安,最过平安是固安,从古安东门出去,顺着官道走,就是大沙河码头,换乘客船,即可直达最为繁华的海口。若是南下,从南门走,到了十八渡口,坐小船,走上两天就进了大运河,顺着大运河一路南下,就到了大成国最为养人的地方,不说鱼米之乡,只说那岭南茶园,就是神仙下凡来,怕是都要住上几日。从这古安城附近的水路要道聊到大成国各地,这古安不论水路旱道,竟然都是重中之重。 万青背着陈姑姑冬瓜冬月,拜托大山帮忙在古安城东靠近城门的巷子里租下小院子,备上牛车,要那平常农家最常见的母子两头牛的牛车。 回到许宅,万青故意大半夜喊腹痛,冬月直接到外书房送信,顺安拎着脑袋把许大公子从琳儿姨娘的院子里挖了出来。这么一闹腾,好不容易安生下来的琳儿姨娘又闹了起来,肚子里那个震天仪又时时刻刻震个不停,闹得许大公子更是无暇顾及万青这位惹了大祸的正室夫人。 布庄第一个月的账本送了过来,万青一边查账一边和大山两口子闲聊,听大山说起一种江湖上的药粉,这药粉无色无味,可以洒在吃食里,可以放在热茶中,若是那歹人用这药粉,只需吹进屋子里,这屋子里的的人就会迷迷糊糊一直昏睡,就是亲眼看到歹人在房间里,也只当自己做梦,绝不惊醒。近日来,古安城里出了很多这种迷药入室盗窃,好在只是盗取财物,并不伤人。 万青心下一惊,随意问大山,“这世间真有这种药粉?” 大山呵呵的笑着,“少夫人,这药粉不仅有,还有的卖,只是价格啊,实在贵,只一小包,就是千两银子。” 万青不动声色写下四个字,“且买两包” 这些日子里,万青已经让大山在城东密密租了一个小院子和一辆牛车。大山不懂,宁愿在心底暗暗猜测,却不肯多问一句。从那村子里走出来,在这古安城里扎下跟,大山两口子有今日的造化,多半是因万青的扶住,是恩情,更是情义,是万青待他们两口子的真情实意。 所以,万青托付的,大山会全力做到。 许昭又一次到这布庄上转了一圈,看着在这后院里做针线的万青脸上带着喜色,心下也就安定了几分,终究是他的妻,终究有了孩子。 这一天,祥云团团,暖洋洋的南风,一夜之间,满城芙蓉花尽开,这风里卷着芙蓉花丝丝絮絮的花瓣,馨香悄无生息的弥漫鼻端。万青心情大好,从百味居要了几样点心,还亲手泡了一壶桂花茶,招呼着大山媳妇吃点心喝茶,顺便也喊上了陈姑姑和冬瓜冬月。 一壶茶分了下去,大家乐呵的都喝了几口,带着笑容,纷纷睡倒,大山媳妇冲着万青一笑,也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万青换了一身平常人家小姐的衣裳,披了一件月牙色披风,头上裹了纱巾,抱着红袅从两院之间的小门到了大山两口子的成衣铺,万青只是和成衣铺子里的两个小丫头打了招呼,就抱着红袅出了成衣铺的大门,布庄门前的几个护卫都规规矩矩的守着,万青暗暗一笑,不紧不慢的走出了这条街,在拐角处叫了马车,一直到了城东。 咕咕噜噜一直在空中跟着万青,等到万青和红袅都出现在城东的院子里,咕咕噜噜也落了下来,万青掏出一包切好的肉条,喂着三个家伙,没吃几片,也都倒了。 这迷药啊,真是不简单,如此利器,千两银子一小包,倒也值得。这一次,万青实在不心疼,银子啊,要花在刀刃上! 费了大力,请这院子里的老伯套好了牛车,咕咕噜噜红袅,也都装在了车里,几根木枝架起,稻草铺在木架上,看似一车稻草,实际这是个简易的草棚,只是里面睡的是咕咕噜噜红袅。 给了老伯10两银子封口费,万青换了一身破旧的麻衣,抹了一脸锅底灰,头上戴了一定烂草帽,活脱脱一个老农的打扮,赶着这牛车出了院子,晃晃悠悠的出了古安东城门。 东城门的几个兵将,嫌弃的看着这两头拉着大坨粪便的牛,也不检查,挥着手,很是不屑的喊着.“快走快走。” 万青出了这城门,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调,再见了,再见了再见了!古安,别了!许家,拜拜了您那。 筹划的太久了,如此,放手,放了自己。这一路必将艰辛,腹中的孩子,实在危险,只是,在没有选择的余地,终究是忍够了。万青只期盼,如若这许昭还顾及这孩子半分,就让万年踏实做个小官。为了孩子,万青顾忌不到更多,就算是万年功名尽失,万青也在所不惜,孩子就是万青的天! 几个护卫终究在傍晚发现了后院里昏睡着的一屋子人,匆忙向许昭报告了消息,许昭出动了所有的钉子,任何人,都没有看到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带着一只红狐狸。只是天空中确实看到咕咕噜噜的行迹,却实在不知道这咕咕噜噜藏在了哪里。 许昭亲自到大山媳妇的成衣铺子里,刚刚睡醒的大山媳妇一问三不知,挺着肚子哭天喊地,“你们许家能把怀孕的少夫人逼得离家,还找什么?这不是正合了你少将军的心意。” 许昭对着挺着肚子的大山媳妇,实在不能动手,只是冷着脸问大山的去向,大山媳妇说,去了省府。 万青终究离开了这许家,走的突然,走的彻底。 陈姑姑首饰万青的东西,说,“大少奶奶只带走了那颗猫眼坠子。”首饰盒子里,还有几张卖身契和银票。 当然,万青带走了银票和那秘密办下的户籍。 牛车慢悠悠的晃在这官道上,万青甚至看到了许家几个策马狂奔的家兵,这母子牛的牛车,在这官道上并不显眼,何况万青这一副老农装扮。隐忍了这么久,只为这一天,万青做足了准备,从城东出城门,上官道,直奔百户村。 第二天傍晚,万青到了百户村,这百户村,是两条商道的交汇,百户村多数村人世代以修造马车为业,万青租了一辆大马车,让那店里的人把浑身无力的咕咕噜噜和红袅抱到了马车里,赏了20两银子封口费。 这牛车给了一位老伯,要这老伯把牛车赶到东边大河码头上,那大河直通东边海口,万青对这老伯说“码头会有人主动找您,若是给您百两银子,您就把这牛车卖给他们。如果无人找您,这牛车就随您处置。” 老伯满脸皱纹,对这天上掉陷阱的好事,很是怀疑,一时犹豫,终究是推迟了。 万青再次开口“老伯且放心,这里有十两银子。”说罢,塞给了老伯一锭成色最好的雪花银。 老伯终究看在这银子的份上,接过了鞭子,十两银子,哪怕是白跑一趟,还能落下两头牛。若是真在那码头换了百两银子,家里两个i小儿子何愁找不到媳妇。即便是有麻烦,这牛车能如何,何况这小妇人虽说装扮怪异,却是眼底清澈,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害人的,更别说像什么歹人。 老伯赶着牛车向东走。 万青连夜向南,南边马房镇上有很多南下的商人,只要跟上商队,到了十八渡口,才算是自由了一半,上了船,就算是许昭追上来,只要万青不回去,许昭也是没有半点法子,如若真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万青有胆子跳河。两只金雕早就憋了够呛,吃了两包肉条恢复了力气,就在这夜色里,振翅翱翔。 64第63章 万青失踪的第二日一大早,许邵找到了在西山里的丈母娘家抓鱼的大山。大山很老实的交代,租下的城东小院子,牛车,迷药,别的事情,实在不知情。面对许昭浑身上下的杀气,大山老实的补充了几句,“草民认识大少夫人足有四年,大少夫人定是不会作恶。整个古安城里,大少夫人再无亲友,于情于理,为恩为义,草民只能听大少夫人吩咐。” 许昭一剑挥了过去,削落了大山头顶一片头发。 原本,许家父子认定万青定是去了国都,那些日子里,万青一直惦记着家人,所以,万青去了国都才是最可能的。许老爷派了家兵连夜出城追赶,直到天亮都没消息,就算是万青坐着马车清晨出发,仅一个白天赶路,快马三个时辰也就追上了,整整一夜,音信全无,许家父子才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现在,大山交代了牛车,城东门附近院子,许昭突然发现,万青这一次离家是用心筹划的。许昭心下怒火更是旺了几分,这个小妻子,实在是不知好歹,许昭如此这般维护,她竟然离家了,还真是胆大包天! 那些寻找万青的家兵回来,都说没发现大少夫人的行踪。许昭问,可看到牛车,母子两头牛的牛车。有几个家兵说,看到过,这一路上,总是有这农家的牛车,母子老头牛的,也是常见。 堂堂当抄三品大官总兵大人,夫人挺着肚子离家,总兵大人您宠妾灭妻到了何等地步,生生逼得正室夫人挺着肚子离家?许大公子丢不起这份人,许家也同样丢不起这份人,一个17岁的少夫人竟能在这三位大将军眼皮子地下甩开身边的婆子丫头和护卫,不声不响的出了城门,而且,凭空消失了。三位大将军在那战场上是怎样旗开得胜?如此,许家只能秘密派出家兵出城寻找,实在丢不起这份人啊。 许大公子,您且慢慢找,想必您有那毁天灭地的本事,不至于找不到那个明目张胆的威胁您,虚晃两抢耍了您,赶着牛车甩了您,还带着您儿子走了的女人。 许昭推断,既然是选了城东的院子,万青可能是从东门出城。于是许昭亲自带人向东追去,这一路上确实看到了牛车,母子的牛车,只是赶车的人,都是当地的村里人。万青消失了,走的不留痕迹。如若万青向东坐船,就是直达东边海口,这一路不乏许昭的钉子,只要出现,定会有消息。 如此又是三天时间过去,许昭一无所获。待到许昭回过头来,查到了百户村老伯的头上,已经是小半个月后。 咕咕噜噜满天飞,只是,许大公子得了消息,总是晚了太多,终究只是知道到万青向南走了,一直向南。 万青在镇子上,跟着一个商队,到了十八渡口,正巧遇到官伢带着一船的官奴,万青买了四个丫头,两对夫妻,还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婆婆。这一船官奴都是州府里被治罪的大官家中的下人,因主家获罪而受牵连沦为官奴。 其中四个年纪大概十五六的丫头,一直相互扶持着站起一起,任由那买家挑选,几个丫头神色里一直淡定,似乎抱定了同生共死的决心。 本来万青只是买下了这四个大丫头,四个丫头好不容易下了船,却跪地磕头,求着万青买下于婆婆和那田家孙家两口子。万青佩服这四个丫头的仁义,也就成全了她们的义,索性买下了于婆婆和田家孙家两口子。患难与共,如此简单。 从十八渡口到了大运河,万青已经变身为白夫人,在这大运河码头上,结识了一对岭南茶商何霖夫妇,搭着何霖的商船南下,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路跟着何家商船南下,总算是了解了大成国发达的贸易。何家是茶商,岭南运茶到东边海口,返程则带着海口的干鱼干虾,也会带些海外商队的精巧物件,怀表,水晶,小镜子,当然最多的是金银。岭南茶商最能吃苦,除了不在南下,东西北,都有岭南茶商的商队。大成国,并不看轻商户,商户之子仍可参加科考。只是,这几年皇室内乱,尤其新皇登基后,各地官员**,商户的境遇艰难起来,好在使了银子就可以通行无忧,没有性命之危,但终究茶商的生意不好做了。现今,唯有大理普洱的商队是无忧的,因为,但凡收得大理普洱的,都是官家的商队。 大运河两边是无尽的繁华,临河的小楼上,总有那美貌的女子,临窗卖笑。一群悲哀的女子罢了。 七月里万青到了岭南的一个繁华的小镇上。 这个繁华的岭南小镇,正是何家的根本。 这镇子上有位庄家老爷,正急于出手一份产业,一处700亩的茶园,外加300亩果园,连带九十八个家奴,还有那村里的祖宅。这是庄家的祖产,传了四代,庄老爷叫价八万两银子。中人说,这茶园确实是好的,祖上产业,伺候园子的又是家奴,一代传一代的手艺,只要价格确实贵了。300亩果园不值什么银子,那祖宅更是没人愿意要,一个败落的家族,谁家愿意沾染这份晦气。只是庄老爷不肯拆开卖,这样一来,就足足多要了八千两银子。 万青考虑了下,和这中人商量,若是庄老爷肯七万三千两银子出手,就立即买下。 这一路跟着商队走,万青倒也知道这茶叶生意是极好做的,周边邻国,都是指望着大成国的茶叶,秋茶压制成茶饼,运到最近的东边海口,自由那海外的红毛商人收货,直接金银结算。若是不怕辛苦,就运到西疆,那边换了葡萄酒,在运到东边海口,更是赚大笔银子。所以茶园也算是旱涝保收,虽说价格确实不低,对于初到岭南的万青而言,置办茶园是最为稳妥的。 商队的少东家何霖,一路对万青很是照顾,他走南闯北见识过各行各业的人。万青挺着肚子随着商队走,这份胆量就无人可及,而且,万青身上带着一份女子中少有的气度,仅凭两只霸气的金雕和那罕见的红狐狸,就可知道这位年轻的夫人非同一般。何霖阅人无数,更是懂得结交形形□的人,所以对万青也是诚心交好,虽说商人重利。 半个时辰后,中人带信回来,庄老爷愿意出手,只是要今日就要见到银子。 何霖倒是笑了,说,“我陪着白夫人去交接地契吧。” 正合万青心意,“那就劳烦少东家了。” 财不可外露,一个孤身的妇人,一下子拿出几万两银子,确实危险。何霖出面,却是最好不过。 何霖办事滴水不露,一边派人请了衙役,一边让中人请庄老爷带着地契房契来何家。如此直接去那茶园,当场拿下地契,又缴了税银,而且一并得了红契。 只这一次就面面俱到,只是额外给了那位衙役六百两好处。 几日后,何霖亲自带人送万青到了那村子里,而且和村里的保长说明了万青的身份,六品大官的遗孀,只是想在这村子里过清静的日子。 镇子周边的村子,谁不知道这镇上的何家。何家大公子亲自护送的,必然不是一般人。这保长当然更是明白,当即点头哈腰的许诺,好好照看白夫人。 如此,万青也就在这个山清水秀的村里落了脚。 果园茶园,本就是两个山头,隔着一条小溪,果园里有处院子,虽说僻静了些,但是万青喜欢,因此,万青带着买来的9个下人住到了这果园里。 庄家的那些家奴,卖身契也在万青手上,他们早就知道庄家祖产易主,他们也被一起卖给了新主家。万青只是告诉这些一脸菜色满身补丁的人,好好伺候茶园,月钱不变。若是有人不想留下,只需出了卖身契上的银子就可赎身。茶园的老管事,当即表示忠心茶园,大半辈子都在这茶园里,只是对这满山的茶树,就有骨子里的不舍,何况这把年纪的老人,早已成精,看人自然是有几分火候。万青当即交代老管事,“如此,若有愿意赎身的,就到管事这里记名。” 茶园的房舍已经破败不堪,万青准备大修,另外还要再盖十三间房舍。老管事听了这话,乐的一张老腰都挺拔了几分,当场问了房舍的大小用途,只是想了片刻,就报出了所需银子大概数目,一百五十两银子,只是买些木料青砖石头瓦片,园子里这么多人,还是能盖起房子的。万青没说什么,只是坚持外面请几个工匠,另外,以后每月伙食银子每人四十铜板,工钱,每月涨五十文。衣服每人春夏两套,鞋子两个月一双。只有一点,这茶园果园要伺候好了,但凡有那偷奸耍滑怠工的,不打不骂直接卖了。管事一口一个菩萨心肠的夸着万青。 这茶园里,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怪不得何霖的管事只和那庄老爷耳语了几句,庄老爷就变了口风。原来,万青又要给人养老了,这一次,是万青自找的。 万青和管事商量这事,管事说:“还是买人进来的好,一来茶园放心,二来,也是给那些半大孩子赏口饭吃。” 是啊,到了人牙子手上,若是运气好的,到那大户人家做个丫头。若是运气不好,只怕是到了那烟花河畔吧。那就买人吧。万青如此吩咐了下去。 万青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伺候同一位主子的,而今,一起被万青带到了岭南。名字也都简单,映月,望月,盼月,赏月,田家媳妇,孙家媳妇,还有那位五十多岁的于婆婆。田家男人和孙家男人都被安排到茶园给老管事帮忙,还负责采买吃食。 咕咕噜噜和红袅,很喜欢这里,岭南的茶山溪水,很是诗情画意,虽说天气炎热潮湿,只是这一片雨雾中的茶园,实在让人心头舒畅,呼吸都是润的,让人舒坦的只想融入这一副水墨画里。 几日后,茶园走了十几个年轻力壮的。万青收了赎身银子,这是原则,只收卖身契上的银子,就已经是万青的仁善。 茶园人手就算是定了下来,只是这些老人,仍旧是万青最为头疼的。 于婆婆却说,“老奴出身医药世家,还是能开方子下针。” 65第64章 万青看着于婆婆,突然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只是一个成人之美,最终成全的却是自己。 于婆婆这番话扔下,自然是有十足底气,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妇人,沦落为奴,不管出身多么显赫,这一生终究是苦了岁月,熬坏了自己。这一路跟着万青南下,暗暗品味万青,于婆婆明白,这一次确实是遇到了一个仁义的主子。而且万青待人平和,对下人也是历来尊重,不仅仅是于婆婆认定了万青,这茶园上下的老奴,哪一个不是带着感恩的心,所以于婆婆愿意为万青出了全力,也算是借此让这一生在夕阳下得几分光彩,于家的医术终究也曾显赫于医界。 这茶园里,万青一步一步规划着平和宁静的日子。古安许家却已经乱成了一团,许老夫人和许夫人这十几年里难得意见一致,都是要休了这不守规矩丢尽了许家脸面的万青,许老将军和许老爷被闹腾的实在没了法子,也是口径一致,竟是纷纷要休妻,从许老将军府到这许家大房三进的院子,内宅里都是一片哭哭啼啼咒天骂地。终究是许昭一句话,“我许昭不下休书,她就是上天入地,也是我许昭的妻!”这一句话带着十分暴怒,九分怨气,八分不甘,却让古安许家上下都消停了下来。 许夫人打着百味居的主意,几次表示接手百味居,许昭沉着脸不表态,百味居是万青的,是他许昭的妻子的,终究有一天他的妻子要乖乖回来,百味居怎可易主,即便是易主,可不能就这么一句话接了过去。 国都万家老爷子被万青逃离婆家的消息,生生气的病倒。许老爷派人送了厚礼,带信说,“青儿一向懂得轻重,更是机灵睿智,此次私自南下,应是一时起了玩心,老爷子不需担心,更是要养好身体。” 许老爷也是气的浑身是火,只是,这一出一出闹下来,实在委屈儿媳妇,许家内宅实在不成体统,生生逼得这大度的儿媳挺着肚子离家出走。 世人皆是如此,只有失去才有悔意。 许昭本想南下寻妻,奈何古安实在脱不开身,只能派人南下寻了过去,这挺着肚子的妻子,还能如何,且让她散心散够,若是真敢做出那苟且之事,许昭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如此想来,许昭这张脸,倒是平静了下来,再不像最初那般时时刻刻抽筋。 陆九彻底沉默了下来,终日忙碌,两个庄子彻底扔在他手里,还有那海口带回来的货物和南来北往的客商交易,忙的看着账本都会睡着。 万青为自己的茶园置办了10辆驴车,盖了几间房舍。又买了鸡鸭猪羊,养在这边的果园里,这茶园也就算是安置的差不多了。 万青挺着肚子看那溪水里的游鱼,心情也是如溪水这般清透,游鱼这般快活。果园这边临溪的池子里碧荷一片,荷香满园,如此,就是神仙般的自在,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活泼的日夜踢打,已经怀胎五个月了,万青满心都是孩子,都是这舒坦平静的生活。 何家老夫人带着万青到了一处破落的道观里,这道观就在北边茶山里,实在偏僻,常年见不得游人,庙门已经破烂不堪,挂在残破的门柱上,吱吱呀呀的随风哭泣,庙里厢房早已塌了顶,三间正堂里残破的神像已经看不出模样。守观的老道已经有六十多岁,须发皆白,一双眼睛却比那年轻人更为精气,只一眼看过来,就能看透心底。 这老道终日喜好饮酒,油亮的酒葫芦时刻不离身。看到万青,这老道只是说了一句,“无来处,无去处,你倒是扎下了根。”说罢,对这万青笑,眼底毫不掩饰的精光一片。 何家拉夫人与这道爷已经熟悉,知道这道爷不轻易开口,如此主动对万青说这一句,已属不易。何老夫人拉着万青的手,问这道爷,“您老人家世外高人,这么高深的话,我们这些俗妇实在不懂。” 万青怎会不懂,自己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来自于未来,岂不正是无来处。无去处,孤身一人怀着身孕,去哪里,回不去,离不开,千辛万苦寻了这一处落脚地,就算是扎了根吧。如此被点破,万青确实被吓到了,脸上一片警觉,真的怕这老道突然扔了几个符咒出来,打的灵魂离体,今非昔比,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是万青最牵挂的。 老道喝了一口酒,拍了拍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又细细打量了万青一翻,才说“既来之则安之,你这造化实属天意。” 说罢眨巴着眼睛,“我道爷倒是想找个人养老,你可愿意?” 万青犹豫了片刻,终究点头答应。这老道守着这破庙,能看清万青的来处,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横竖万青只是想在这岭南安静的生活,供养一位道爷,就算是为腹中的孩子积德吧。 何家老夫人更是诧异,认识这道爷已有七年,若不是何家在这一方还算是仁善之家,这道爷绝不会给何家老夫人面子,只怕这么不打招呼就到破观里,早就被道爷轰了出去,十里八乡谁人不知,这破观的老道是个半疯的臭脾气。七年来,何家几次邀请道爷进何府,都被道爷拒绝,如今,只见了万青一面,就要去万青的茶园养老,在何家老夫人看来,万青实在是天大的造化,这老道虽说脾气古怪,却是有一身神仙般的本事,这些年里,几次指点何家,竟是无不验证,万青得这老道青眼,实在是造化惊人。何家老夫人更是看重万青,心下暗暗打定了主意,不论何时都要敬重着这位年轻小妇人,更是要和这小妇人交好,最好是两家永世交好。 道爷背着一个大包袱出了这破观,跟着万青到了茶园,住进了溪边新建的小院子里,如此倒是方便抓鸡,这道爷最喜烤鸡,可怜那一群刚刚长大的鸡鸭,被红袅和道爷盯着,每日里都有不幸的进了红袅和道爷的肚子。 道爷最喜噜噜,对咕咕也能耐着性子,只是对着奸懒馋滑的红袅,实在没有好脸,把红鸟修理的每日在万青跟前呜呜啊啊的报委屈。 咕咕噜噜一向有无边无际的天空,只需振翅,就能飞出百千里,在这茶乡抓了田鼠回来,岭南的田鼠比那兔子小不了多少,而且岭南人一直喜食田鼠,认为田鼠大补,老道也是极为喜欢烤田鼠,咕咕噜噜带回来的田鼠多半给这道爷做了下酒菜,余下的,都被田嫂子送到了茶园的大厨房里。 万青实在没胆子吃这田鼠,何况万青不喜肉食,即便是挺着肚子,也是只喝些骨头汤,肉都一口不肯吃,何况这田鼠。 九月,秋茶下来了,茶园忙成一片,管事报了账本,头等毛茶六百担,二等毛茶一千担,末等毛茶一千七百担。 何霖收了头等二等毛茶,给了万青五千四百两银票。 万青把这末等毛茶卖了一半,只得了千两银子,这还是何霖出的价比那市价高了一成。万青留下半成末等毛茶,实在是有大用。只是现在这肚子里孩子闹腾的正欢,万青实在没有精力去顾及其他,只能慢慢谋划。 日子还长,这茶园是自己的,且慢慢养着,等到腹中胎儿平安落地,何愁不能大展身手。 66第65章 果园的橘子红了,一盏盏如灯笼般缀在枝头,抬头一看,满眼喜气,顺手摘下一只剥皮入口,唇齿间的馨香直达心底,这生活随意的越发不真切,日子像在云端里。心彻底的放下来,天高皇帝远,谁能奈我何,万青抚摸着肚子,母子同心,脚踏实地,安安生生的享受这诗情画意的田园生活。 顺安带着几个人终究找上了茶园,看到万青,顺安直接跪地,“少夫人,总算是找到您了。” 红袅仰着脑袋,举着尾巴,围着顺安转了一圈,随即,眯着眼睛很是享受的在顺安鞋子上留了一泡狐狸尿。 许家这些一身横肉的家兵,全部出声大笑,顺安这个家伙,连狐狸都要欺负他几分,没上过战场的小子终归算不得男人。这一路连打听在搜寻,足足走了三个月,扑了几个空,好不容易才找到这茶园,这一次总算是找到了少夫人,看到咕噜二将,几个人就已经明白这一次是真的找到了。 如今见到少夫人安好,而且比在古安精神了很多,脸和肚子都圆润了几分,这些人也就放下心来,先安排了两个人送信回古安,找到了就好。 顺安不管万青如何,只是哀求,“少夫人,我们不走了,您去哪里,我们跟到哪里给您做护卫。” 万青说,没住处。 顺安立即去镇子置办砖瓦木头,护卫头领丁铁牛带着这一队护卫,连夜盖起了房子。 万青说,养不起这么多闲人。 顺安一马当先屁颠屁颠的跟着红袅喂养鸡鸭,丁铁牛带人直接去茶园周边加固栅栏,如此卖力,怎能算闲人? 已然如此,还能如何,万青也只能是由着他们在这茶园里住下来。从离家许家那一天,万青就清楚终究会有这么一日,只是这些人的态度行事,着实出乎万青意料,且不管是给万青面子,还是顾及万青腹中的孩子,对于顺安等人的态度,万青还算满意。 既然出来,就是不回去了,不管你多少兵马,万青不回去了。 万青挺着肚子,终日晃悠在果园里,红袅扭着肥胖的身子在万青身前身后蹦达。咕咕噜噜陪着道爷练武,一直做这道爷的手下败将,却也越战越勇,横竖不服输。 这果园的橘子,实在是不值钱,历年来都是摘下小半,剩下的这么挂在树上,直待落下烂在园子里。心疼也是无奈,这岭南橘子遍地,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有几颗,卖给谁去?镇子上收茶的商队倒是不少,只是,收橘子的实在没有几家,何况万青园子里的橘子都是红透的,就是有人收,只怕也是不等运到地方尽数烂在里船里。 怪不得300亩果园不值几个银子,原来如此啊。还好,终究是道风景。 天气渐渐凉了,清晨里这园子上下竟是挂了霜,这茶园终究是彻底的闲了下来。万青命人把那七百担末等毛茶都堆放在三个新建的大房子里,十个茶堆,这些毛茶都喷了水,用两层葛布严严实实的盖着,最初每日都要小心翼翼的翻拢,随着那水汽均匀的融入茶堆,只需三日一翻。管事问过问万青,万青只是笑而不语。 万青的肚子似乎每日都要圆上一圈,不大的人,挺着如此硕大的肚子,着实让人看的不放心,只是万青手脚却还是伶俐,实在不似看起来这般笨拙。 十月的最后一天,许昭来了。 待产的琳儿表妹姨娘,哭了一夜,几次腹痛,终究是没留住许昭。 到了这茶园,许昭通身只剩下火气,等到看到挺着肚子无事人一般的万青,许昭的心终究是狠狠的抖了一下。离家的小妻子,挺着大肚子,仍旧是一身挡不住的灵气,脸上笑容明快,如若许昭再不来,这小妻子是不是真的会让孩子认了那牌位做爹。白夫人,寡妇,许昭想到这些,就忍不住火气上涨。 这一路披星挂月快马快船,到这茶园里一身衣服都没换,脸上胡子拉碴,只为尽快看到妻子,许昭看到的是安好的妻子,只是那眼神过于平静,竟是没有半点多余的神色,不惊不喜,无伤无悲。 “夫人真是会享受。”许昭一脸讽刺,眼神犀利,偏偏语气温和。 “远不及许大公子。”万青眉眼里都是笑,心境终究是变了,实在怨恨不起,看着这样的许昭,实在不得不笑。 许昭伸手抚过万青的肚子,这肚子里孩子叮叮当当的练功,只是这有力的胎动,就让许昭笑了出来,他的孩子很好,在这肚子里也会和父亲打个招呼,谁也带不走他的孩子。 咕咕噜噜早就和许昭亲热过了,许昭从镇上直达这茶园,就是咕咕噜噜引路。 不管如何,万青这一次离家,于情于理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休。如今,许昭找上门来,还能喊着夫人,万青也实在佩服这男人的耐心。 终究曾经是夫妻一场,肚子里这孩子,有个活爹,当然最好。 道爷晚间和许昭一起喝酒。许昭虽说不是江湖人,却更了解这些江湖人。这道爷正是天机门门主北道。 北道成名于三十年前,只因偷了那时的武林盟主的暖玉枕头,一举成名。 当今钦天监监主田晚耕,正是天机门弟子,天机门门主历代只凭乌木簪子为信,这北道头大的那支乌木簪子一看就是百年以上的老物。许昭当然会留心。 几杯酒下肚,道爷倒是痛快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一坛子陈酿分光后,北道很是不屑的吹嘘起来,“当年老子轻功第五,剑法第七,神算第四,奇门阵法第二,坑蒙拐骗无敌。现在,排在老子前面的都死了。” 许昭只是赔笑,如此北道自己认了账,许昭也没什么更多的怀疑,只是,实在不明白北道怎会隐在万青的茶园里。 “你小子的夫人很是非同一般,道爷我已活了一个甲子还多一轮。”北道打着酒嗝,不肯多说。 北道曾经给高祖皇上算了一卦,只这一卦,就被江湖人传为神算第一。北道一卦断了高祖皇上的死期,高祖皇上很是配合的如期而死。 对北道的话,许昭再不多问,只是陪着北道喝酒,且不管多大的官,许昭终究是武将,对这江湖人从骨子里有着敬重,何况北道这么一位祖师爷级别的传奇人物。 万青着实被北道这句话害惨了。 许昭儿就这么气定神闲的在茶园里住了下来,白日里就和北道喝酒,北道嫌许昭杀气过重,传了一套心法给许昭,虽说冲锋陷阵杀敌在前是大将军,只是终究不如运筹帷幄决策千里。提起来,许昭也不过是年方25,还有打造的余地,北道不管是为何,终究是对许昭高看了几眼,如此日日在一起,喝酒练雕,竟是把许昭当了半个徒儿,又传给了许昭两套剑法,三个阵法。此生能得北道指点一二,许昭果然幸运。 转眼已经是冬月,万青的那些茶堆,多数都已经**彻底,唯有一堆实在幸运,茶叶已经发红,如此正是熟普洱! 茶园里有几位老人,是从云南买过来的,倒是知道普洱茶的发酵火候,只是万青这毛茶直接发酵,几个老人从未耳闻。但是,只要这茶发酵好,散干,却也能蒸制茶饼,当然更是懂得这茶品如何。 善待这些老人,倒是真的让万青得了大力。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也许正是如此吧。 几位老人看着这仅存的一堆发酵的毛茶,不待入口,就纷纷摇头,七百担毛茶,七百两银子,就变成了这么一堆东西。 万青无奈,这一次,也只能作罢,倒是仍旧不死心。心下暗暗算定,待到春茶下来,继续试制,终究会摸出路子来,不怕这熟普洱做不出来,末等毛茶有的是,自家的茶园随便折腾! 许昭当然知道万青挺着肚子还在异想天开,只要万青开心就好,这茶园本就是万青的,不比许家,惹到这位造化非凡的妻子,若是被赶出去,实在丢人。而今,许昭只是想看着万青,不管之前如何,必须等万青生下了孩子再算总账。 十二月初,古安来信,琳儿姨娘生下一子。 许昭看着这信,眉眼里开了花,终究是没回去,只是修书一封。 且不管如何,许家上下那么多人,照顾一个孩子,还不容易?万青挺着肚子在这茶园,许昭真的回了古安,万青再走一遭,只怕是更难找了。 况且现今国都局势仍旧不明,许家难得落个轻松,古安一切都已安置好,许昭乐得在这茶园里休养生息,何况得北道指点,如此天赐良机,许昭怎能舍得。即便北道愿意去古安,万青这肚子大的像是随时临盆,许昭也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万青被这北道认定不凡,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也是非同一般吧,许昭身为人父,当然是一心盼着得麟儿。 67第66章 还未等到许大公子放下心来,第二封信又送了过来,那孩子重病。 已经是腊月,水路到了中原必然不通,到了中原换马,这归路实在不易,许昭还是赶了回去。没人会舍得诅咒自己的孩子,琳儿姨娘也不会例外,这孩子得之不易。 万青笑着送许昭出了果园,不是夫妻,只是为了孩子,万青愿意成全许昭这份迟来的迁就,都是为了孩子,仅此而已。 顺安和护卫们还是留了下来。万青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激? 许昭走后,北道不声不响的在万青院子后面的林子里布下了两个迷阵,万青的院子安全倒是没有太大的忧虑。顺安和护卫们也就整日在这茶园里晃荡,打鸟射田鼠,日子比在古安自在。 腊月十九,蒙蒙细雨从清晨一直滴落到黄昏,田家媳妇给万青炖了一碗花胶,于婆婆带着映月她们在西厢房里赶制小儿衣裳,只看万青的肚子,就是不懂医术的人,怕也是能猜到这肚子里是两个孩子,于婆婆认定这是一对双生子,小儿衣裳被子,都是做了双份的,这几日把脉,万青产期在近。 当夜,万青盖了两床被子,屋子里放了两盆火炭,于婆婆田家媳妇映月守夜。 咕咕噜噜最先有了动静,叽叽力力的一阵惊叫,红袅呜呜啊啊玩命嚎,拼命的拍打着院门。 北道最先赶到了万青的院子外面,果不其然,来了一伙蒙面人,幸好咕咕噜噜报警及时,这些蒙面人还未过溪,只是在茶园这边。北道顺手解决了个干净。 顺安和护卫们起来时,被北道怒骂了一句,“一群废物!” 只是,果园这边还有一伙,有几个人到了万青的院子外面,虽说咕咕噜噜领着北道和护卫们赶了过来,还是迟了些,孙家媳妇被砍了一刀,望月也是受了伤,红袅倒是落个毫发无伤…… 万青受惊,提前生产。 万青肚子疼到了清晨,北道拿出了两片百年人参,这才让万青没昏过去,终究在卯时,生下了第一个男婴,这孩子只有4斤,胸前印着七星,头旋在左。卯时末,万青又生了一子,三斤二两,背印七星,头旋居中。幸好两个孩子娇小,万青这一次生产还算顺利。 两个孩子嗓门极大,哭的惊天震地。只凭这哭声,于婆婆就放心了大半,嗓门大底气足,这两个小家伙倒是身子骨不错,也该是好养活的。 天明时分,万青才睡了过去,太疼了,真是死去活来,原来啊,生了孩子,就是新生,为母必强。 茶园上下闹腾了一夜,迷阵里困了三个杀手,北道指点护卫们进去,把早已冻的僵硬的杀手搬了出来,就在溪边拷打,不论是家贼还是外鬼,必须用血来教训一番。 三个杀手实在不入流,只是丢了耳朵,就供出了背后的指使者,说来竟是一家人,都是军爷。这一伙人却不是军里的,只是几个不入流的江湖鼠辈,学得几天武艺,就要行走江湖,承接杀人的买卖。 北道又是骂了一声“一群废物!” 丁铁牛擦去了一头热汗,这湿寒的天气里,北道这句话,实在太伤人。丁铁牛却只能忍下。 这一群不入流的杀手,来的过于及时,许昭前脚走,他们后脚就杀上门来,如若北道不在那林子里设下迷阵,只怕万青院子里就没这么幸运了。丁铁牛也是怀疑着,只是这三个下三滥的杀手实在说不出更多。军爷多了去了,丁铁牛带着的人都是军爷! 这个春节注定了过不太平,万青醒过来时,两个孩子正比赛一般的哭闹,两个孩子还太小,脸盘鼻子倒是像足了许昭,终究是人家的儿子,怎能不肖几分。 田家媳妇熬了半天的猪蹄汤,万青喝了大腕,满嘴的油腻,胃里翻腾着,却也强自忍下,两个小家伙还等着吃奶,万青身为母亲喝点猪蹄汤算得了什么。这猪蹄汤,于婆婆配上了一些中药,催奶最为有效。晚间,万青的奶水就催了下来,两个小家伙吃饱了才算是安静的睡下。 这一场祸事,太多蹊跷,于婆婆和万青说了几句,更是让万青心头纷乱,这平静的生活,又被许家扰乱了! 于婆婆卖着大力给万青补身子下奶,万青奶水充足,喂养这小哥俩倒也是能应付下来。 何家的老太太带着几个儿媳妇来看望万青母子,待到看到这两个双生子,竟然也是乐的眼角含泪,“哎呦,这一对奶娃子怎么看都是那画里的仙童。” 何霖的夫人倒是更直接,“您就说我们不争气,没给您生出这么一对金宝银宝来。” 何老太太和万青被这话逗的捂着肚子大笑,老太太半天才缓过来忍住了笑,“你们都给我好好看看这一对金宝银宝,粘粘这灵气,将来啊,你们也给我生一对出来,否则,别怪我不疼你们。” 这一番逗笑,倒是给这小哥俩起了小名,金宝银宝,很是恶俗的名字。 不过啊,这两个孩子还真就是万青的宝,无价之宝。 北道也极是喜欢这对双生子,七星印记,实在不易,这样的孩子本就不多,更何况一对双生子。北道名下无弟子,身为天机门门主,终究是要传下这一身修为,如此也就有了收这两个奶娃子做弟子的心思。终究孩子太小,无论如何还是要观察几年,天机门绝学实在太多,仅仅七星印记,还不足成为门主接班人。身为天下第一神算的天机门门主,北道也是算不透自己,只是知道弟子该是这两个孩子,确实在不敢确定。 春节里,茶园上下一片和乐,每人五百铜钱赏了下去,满院子的下人更是欢喜的没边。 几个老奴忍不住这冬寒病倒,只是普通的风寒,只是,老人本就体弱,不是喝了姜汤发了寒气就好,也许一夜之间,人就走了,于婆婆开了方子,田家男人赶着驴车到镇子上抓了药。 满园子的老奴看在眼里,记在心下,人老了,无非是活一日是一日,万青对他们衣食住行处处不曾苛待,有病有伤,都有那于婆婆给看,还要抓了草药给老人们喝下,哪怕是那不能干活只是养着的老奴。老了老了,到底遇到这般仁善的主子,何尝不是身为下人的福气。真到了那一日蹬腿而去,夫人也不会吝啬于那一副棺材,一身新衣,此生能体面的到了地下,就算是圆满。 茶园里的鸡鸭都已经下蛋,红袅这些日子里就和鸡鸭混在一起,母鸡只要趴在鸡窝里,红袅就会学着母鸡趴下,一直等到母鸡咯咯哒达的叫几声走开后,红袅就会洋洋得意的过去,叼起鸡蛋走进鸡群里,扔在地上,摔坏鸡蛋,吃掉蛋液,蛋皮就赏赐给这些下蛋的老母鸡。这只贼狐狸,偷吃鸡蛋不留证据。 好在鸡鸭那么多,每日的蛋还够整个庄子上下分去。 二月里,岭南已经暖和了,两个孩子胖了很多,脾气越发倔强,稍有不顺意,就如同商量好一般,扯着嗓子一起大哭,不仅是红袅受不得,咕咕噜噜也是一整天不回这院子。 自从万青出了月子,北道开始时常过来看这两个孩子,上了年纪的人,不管是怎样的世外高人,对孩子却没有抵抗力,疼爱这两个孩子到了骨头里。 许昭的派人来了,带了很多珍奇的小玩意,都是孩子用到的,来人带信说,琳儿姨娘的孩子实在弱极,比这两个小公子大了三个月,却是猫儿一般瘦弱,终日里无精打采,连哭声都是有气无力,更别提机灵,若是有两个小公子十分之一的机灵,就算是烧了高香。 万青并不说话,孩子是无辜的,每一个孩子,都有平安长大的权力。 来人看万青表情淡漠,并不关心这样的话题,话锋一转“达公子给您带了信。” 万青突然觉得很是熟悉,那一年在那小小的葡萄园子里,可不就是有这样一封信,只是,现在才想起啊。 万青接过信,当场拆开,信中十万两银票,纸只有两句,字迹隐隐带着几分狂傲,笔笔力投纸背,“照顾好我儿,秋天接你们回去。” 万青忍不住摇头,苦笑了出来,这算是告知么?那些杀手的事情还没查清楚!随他去吧,他怎么想,谁能管得着。只是,万青是不会回去了。 如此倒是不用担心了,至少,一直到秋天,许大公子才能再来这岭南吧。 各自安好,永不相见。待到孩子懂事了,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谁能拦得住?何况万青从未有这想法!孩子是无辜的,由父亲的孩子,才会快乐的长大,男孩子更是需要有个英雄的父亲,如此才有那顶天立地的男儿之气。 万青不奢望孩子能大器,但是,万青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有担当的男儿,哪怕只是守着这茶园,一生不过是个地主,至少,他们是有担当的堂堂男子! 68第67章 银票最是让人安心,许大公子如此信守承诺,万青终究还算满意,这茶园一场秋茶不过是五千两银子,养着上下百余人,仅仅是半年,账面上就是千两银子,看似收益不错,实则成本占去了两成,七万两银子,一年利息就将近四千两,如此核算下来,这茶园实际只能落下一季的收益。 何霖收春茶时,万青的茶庄卖了七千两银子,这一次只留下了100担莫等毛茶,终究是不死心的,赚银子太难,万青又是个勤劳过头的人,带着两个孩子,还能腾出心力想着如何赚银子,想必只有许家能把这么一位挑得起大梁的正室夫人欺出家门,甚至千里之外也不得安宁。 金宝银宝已经习惯了在外面放风,每天睡醒不等吃饱,就要哭闹,只要抱到外面,看红袅咕咕噜噜和鸡鸭,才会呵呵呵的转哭为笑。两个孩子都是倔强,不达目地就会扯着嗓子嚎。万青的奶水已经供不上这俩兄弟,幸好,小哥俩不太挑食,浓稠的米汤都能喝下大半碗,不喜牛羊乳,却喜欢吃入口即化的大片肥肉,于婆婆和田家嫂子卯足了力气想尽了法子给两个小家伙做吃食,所以,母乳不足的小哥俩倒是越来越胖,小胳膊小腿如那莲藕一般,白白净净的带着节,洗澡时要一节节扒开,才能洗到。 能吃能喝的后果,就是整个院子里红旗飘飘,映月望月盼月赏月轮守着洗衣盆,从小衣服到尿布,一夜就能攒下一大盆。 何家老夫人来了两次,更是喜欢这小哥俩,喊着,莫不是莲花里托出生来的。 万青苦着脸,这还是两个小家伙争气,若是体弱多病的,只怕是满院子人都甭想消停,莲花里托生出这样两个能闹腾的孩子,那一定是那莲花憋了太久! 国都来信,万老爷子亲笔,老人身体大不如前,字字句句都是对这唯一的孙女的惦念,一别五年,眼见着近了近了,这唯一的孙女竟然不声不响的到了岭南,若不是许家送信来,万老爷子这心,怕是还是悬着两年。信中还提到,国都日子很好,不需万青在贴补银子,嫁出去的姑娘自己多留些银子傍身,才能让娘家放心。万年已经官复五品,万老三万老四也到了国都,万年的媳妇和许家常有往来。末尾却说,万家四代在那山里,几亩薄田还能养得起自家孙女。 终究是有人惦记着万青,大不了回那山里的家,总不能让孙女委屈的一逃千里。 万青提笔回信,字迹落下,被泪水浸晕。如此几次后,才写下一纸干净的信,都是报着平安,安好。这茶园是极好的养生之地,如此倒不如接了爷爷母亲万长都来这边。如若真可回老家,一起回去一家人。 四月中旬,万青这百担春茶的茶堆,水汽过大,每日翻倒,却也几日里就彻底霉烂。 金宝银宝越发硬实,北道时常左右抱着小哥俩,两只金雕被北道收拾的服服帖帖,红袅早已敢怒不敢言,这三个活宝每日里不是小哥俩抓了几根羽毛,就是被小哥俩当了坐骑,有北道盯着,谁敢造次。小哥俩越发不好哄,若是哭闹起来,就算是到了外面,还要人抱着跑上一阵儿,才能给万青个笑脸。北道带着两个孩子树上房顶上了个遍,茶园果园的老鼠洞都被看了个清清楚楚,这样被带野了的小哥俩,别说是万青,就是丁铁牛也只能摸着满头热汗说“两个小公子实在眼界太高,我等粗人入不得小公子的眼。”如此,金宝银宝倒是彻底黏上了北道,若不是晚上离不开万青,只怕夜里都要跟了北道才能满意。 万青整个白天的大半时间也就闲了下来,鸡蛋鸭蛋越来越多,万青带着伤势彻底好了的孙家媳妇腌制咸蛋,慢慢腌了两大缸。映月摘了很多荷叶阴干,于婆婆跟着北道园子转悠顺带挖了不少草药,整个果园这边,都是这么会过日子。 如果没有顺安和丁铁牛这些人,这日子该是多么惬意,惬意的彻底和许家无关。 茶园里的老奴在溪边开了几块菜地,管事自掏腰包买了不少菜苗,黄瓜,辣椒,油菜,萝卜,莴笋,满满种了一片。向阳的那一片,还种了西瓜。生活啊,何尝不是感染,这茶园上下生机盎然。 转眼,梅子熟了,茶园那边的老奴又一起来摘梅子泡梅子酒,这酒是公账出银子买下的,岭南潮湿,茶园不少老人都有风湿,梅子酒是驱湿的好法子。 溪边的野菜一直长得鲜嫩,万青让顺安和丁铁牛等人去挖野菜,而且就在溪边洗干净,送到大厨房,田家男人才买了半扇新鲜猪肉,就着这野菜,茶园那边包了一顿猪肉野菜饺子。 不论是闲暇,还是忙碌,万青不肯亏待了下人。 何霖两口子过来,马上就要去海口,听说要鼓励商人出海,朝廷对远洋海船免税,岭南商盟正在筹集资金,筹划远洋海船,三十万两银子一股。 万青亲手和何霖两口子沏了茶,映月端上了一盘梅子。 如此待客,是万青客气,三十万两银子一股,且不说这岭南商盟到底如何,远洋海船风险太大,就算是占得一股,有个说话权,到了那茫茫大海上,谁能保证万无一失,一旦出了意外,只能是血本无归。万青有银子,喜欢赚银子,却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因为这个风险里没有万青认定的可以信任的理由! 何霖夫妇却不死心,喝了茶,又谈起这海运大船的好处,“岭南茶商,世代以贩茶为业,掌控河运。如此经营海船还算是有几分把握,岭南的茶直达海外,换回金银珠宝,必然是更为丰厚,这利润定是要翻了几翻。如今大成南北生意难做,处处盘削,利润一年不比一年。” 万青无奈的笑着说“何大哥何嫂子,准备占几股?” “几股?”万青这一问,生把喝茶的何霖惊的呛到。“咱们整个镇子,能占上两股就算是不易。” 万青也是明白,何家终究不是那豪门大户,举家能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就是不易。只是,万青实在无心入股。 何家嫂子接过话来,解释了一翻,“如今这消息还没散出去,凑足了一股银子,就能指认海船管事。过些日子,消息散开,只怕凑足了银子,也是不能指认管事了。” 万青心下打定了主意,这单一的消息很是诱惑,只是,海运,实在非同一般,只是万青心里打了别的主意,“这海船在那里造,仅仅是岭南商盟要造船入海?” 何霖很是痛快的说,“当然是海口造船,海船河船有很大不同,莫说岭南,就是南州,河下都在筹集入股造船。” 此事,无论如何,万青是不会参与的,万青的银子得来不易,莫说岭南商盟,就是许家想要挖出万青手里的银子,也是不可能,何况这数十万两! 万青提笔又写了信给万老爷子,北边产木材,海口如此大兴造船,这木材定是急需,如若从北疆运了木材到海口,说不定倒能赚上一笔。只是这样的生意,只怕所需银子也是数目不小。万青想了又想,终究把咕咕噜噜放了出去,“去许家送信。” 这样的生意,最怕误了时机,一封信送到古安,大概要两个月,等到万老爷子接到这信,黄花菜都凉了。两只金雕送信回去,最多3天,如此,方能不误时机,这生意若是万家和许家合伙,倒是能保稳妥,况且许家一直有去海口的商队,对海口的情况必然是了解,这木材生意若是有不妥,许昭定会直接说明,万青毕竟是他儿子的娘,万青的银子打了水漂,就等于他的两个儿子的银山被挖空。 万青坚持不入这海船的股,还有另外的顾忌,皇上无子,偏偏这海口是临东王爷的地盘,民间海船大批下海,虽说有朝廷支持,只是朝廷终究不是现管,万青不懂,但是,万青明白,这一艘艘大海船实在危险。 许昭看到咕咕噜噜回来,实在是欣喜了很久,他的那些金雕早已经长大,只是,实在远不及咕咕噜噜,别说从南往北送信,就是古安城里送信,也是呼啦啦的飞到山里出抓兔子,送信?许昭的雕儿实在没有这个概念。都说这玩物都是随了主子,万青的雕狗,哪怕是狐狸,都□的非同一般,就算是随着万青的灵气吧。 看到这信,许昭心里不是很舒坦,字句都是公文一般,半句不提孩子,更是连个问候都没有,通篇只是木材,海口,造船,许昭不得不佩服,万青着实是个聚宝盆,别人筹划海船入海,万青筹划造船的木材,这海船何止是只用木材,还有那大批的铜铁,这都是海口没有的!而且,铜铁一向被朝廷管制! 银子,当然好,许昭愿意和万家一起做这个生意。 噜噜一向桀骜不驯,在许昭的14只雕儿中,俨然一副大王的派头,两天,就把这14只雕儿欺压的规规矩矩。许昭不介意噜噜这般凌厉,群龙无首只能是群龙作乱,有了噜噜做头,这些雕儿也能成器几分。 陆九留下了一封信,是给万青的,信封并未封口,随即就带着四十万两银子到了国都的万家,万家早已换了宅子,如今是一处四进的宅子,院子内外都有下人伺候着,当家夫人万顾氏倒是很是懂得礼仪,很是尊重万老爷子,对万吴氏也是十足孝顺,对万长更是长嫂如母。 万老爷子看了万青和许昭的信,当即让万老三万老四和陆九回北疆,万家不出本金只出人力就占四成股,万老爷子很是满意,即便这木材生意是万青的主意。 且说古安许家,自从许老将军父和许老爷得知万青在岭南生了双生子,而且这双生子很是机灵,许家这两位曾经的顶梁柱就再也坐不住了,如若不是自持身份,岭南又实在遥远,这爷俩早就找上门去了。咕咕噜噜回来,许老将军和许老爷都激动了一翻,爱屋及乌? 岭南刺杀事件,实在是惠儿姨娘的手笔,虽说这事情绝非这么简单,暗里必然有琳儿姨娘的手笔,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于是,惠儿姨娘被送回了娘家,终究是过于愚蠢,从毁容到这次被送回娘家,惠儿姨娘显示出了蠢惊天下的本能。琳儿姨娘被送到了一处小庄子里,那庄子有百亩田,吃喝不愁。许家不能容忍那一对双生子被人算计,哪怕是被怀疑,也不会容忍琳儿姨娘继续在这内宅里。 琳儿姨娘的孩子,被许夫人亲自教养,许老爷看那孩子,从未露过笑脸,只是好吃好喝的养着吧,终究是姓许。 许昭这大半年里,一直照看两个庄子,而且,又在一个偏僻的山里,置下了产业。大成国局势看似平稳,实则极为凶险,当今皇上这一道海令,明面上是利国利民,只怕还是谋算东临王爷。东临王二公子一直和许昭通信,如若皇上对海口下手,东临王不会伸着脖子等着。 平番王已经暗动了两年,这两年里,大成水路都已经被平番王控制,顾家貌似已经和平番王搭上了关系。 这凶险的局势,许家也被牵连其中,一个不小心,只怕就会被算计去了,所以,许家也在筹划着。 万青在岭南等着咕咕噜噜回来,足足等了半个月,咕咕噜噜倒是带回了一群金雕,叽叽力力的在这茶园上空乱叫,噜噜就像那有了封号的大王一般,骄傲的落在万青面前,叽叽力力的两声,用那金啄蹭了蹭万青的脸,才伸出了大爪子! 竹笼里,许昭的信,许老爷的信,万老爷子的信,万年的信,还有陆九的信。万青悬些跌过去,真不怕噜噜负重劳累病倒,终究不是他们养大的雕儿,谁养谁疼。 万年只说一切安好。终究是他给万青的办的户籍,当初许昭几乎翻了脸,万年还是咬死不认,万青是他唯一的妹妹,就是丢了这官位,在这穷乡僻壤修上几年堤坝又能如何?很多事情可以身不由己,有些事情却只能硬扛到底。 69第68章 陆九的信,实在不敢恭维,这字迹只怕是天下独一份,模仿都难,万青看了良久,终究是明白了大意,只是告诉万青很久不见,有些想念,百味居追回了七万两银子,一年盈利三万两,盼着万青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古安,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陆九已经决定娶亲,托付万青给找个媳妇。 万老爷子的信,简单了很多,万家上下都好,只盼万青日子顺心如意。大概是给许家看的吧。万青忍不住笑了出来。许老爷的信,洋洋洒洒一大篇,通篇只为一句话,盼着万青回家,回家。盼着看到一双孙儿,末尾留言,孩子的名字,许拓北,许展北。万青看到这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几声,才缓过来。 许昭的信,依旧简单,倒也是夸了万青一句,有妻如此,为夫甚悦。万青不懂,悦的是什么。不过是木材的生意,也是有风险的,为许家赚到了那么多银子,而今只一个还不知收益如何的木材生意就悦了?修好?做梦!看罢,直接撕碎了信。不管是屈辱还是怨恨,那些一直被漠视的记忆争先恐后的涌上心头。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不恨是因为舍不得气力。好不容易有了这舒心痛快的日子,万青很是珍惜,再不想不愿让自己回到牢笼里,没有许家,万青也能把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两不相欠就好,在不需经营多余的关系。 不知不觉竟是七月了,在这茶园整整一年,金宝银宝七个月,彻底断了母乳。北道对这小哥俩过于宠溺,生生惯的两金宝银宝无所畏惧,心眼极多,胆子更是大的出奇,还都是闲不住的,不是抓了于婆婆,就是小巴掌打到了映月,难得偶尔在床上不哭不闹,爬得甚为欢快,且不管什么,都要抓过来,扔出去,整日里十足默契的咿咿呀呀的唠叨,商量着怎样才能更坏上一层楼。 这个七月,热的异常,阴沉的天,雷声阵阵,却只是几个雨滴,日复一日的闷热,茶园的老人不耐热,已经走了两个,一副柳木棺材,一身里外的新衣,人走了,就是如此罢了。 实在闷热,茶园的下人慢慢习惯夜间在这溪边洗浴乘凉啃西瓜,万青并不拦着,只要人都在,避过这暑期,就好。咕咕噜噜带着一群金雕整日里叽叽力力的在溪边乱叫,这暑气闹腾的畜生们都受不了,何况是人。 北道也带着小哥俩在果园这头的池塘边上,点起一堆蒿草,点上几只火把,避暑倒也是享受,两天下来,果园这边都聚到了池塘边上。红袅也拖着大尾巴,趴在池塘边上的湿地里。 暑气未过,地震了!深夜里红光漫天,鸡鸭猪羊乱哄哄的叫的凄惨,溪水突然暴涨,鱼儿跃出水面。 万青的院子几乎是全塌了。茶园的老房子塌了大半,万幸下人多数都在溪边,竟然只是砸伤了几个人,好在新建的房子都还无损。 村子里哭声一直不断,顺安连夜打听消息,村子里房子坍塌了大半,有几家死了人。于婆婆列出了单子,石灰硫黄艾草红枣绿豆大蒜醋人参,万青把单子和银两给了田家男人,田家男人接了单子不等天亮就出了茶园,镇子上也是哀嚎惊天,粮食大涨,药材铺子也漫天要价,好在何家有间药铺,万青要的东西,倒是凑了了齐全。 这一场天灾,整个岭南都在哭,灾情最重的还不是这边,运河水暴涨,隐隐已成水患,余震连连,更是不知这大地何时才能止了怒气。 茶园上下也带着几分慌乱,虽然于婆婆出了家传方子,每日里熬制两大锅草药分给茶园上下。万青也极力镇静,却也难于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天灾,最怕是瘟疫,这大热的天气里,太容易爆发瘟疫。 北道让人们身上带几颗红枣大蒜,早晚用艾草熏身,石灰硫磺都已经散在园子周边,如此已经是尽了全力防范。私下里,北道拿出了这大半生所收集珍贵药材,让映月熬制浴汤,给金宝银宝泡澡,“道爷给徒儿攒下的家底到是便宜你们两个臭小子。”北道心疼啊,终究金宝银宝还太小,就是喜欢,还不能定为弟子,正逢这一场天灾,北道心疼这两个孩子,一咬牙也就舍得了这些雪山海岛漳谷中采集的珍贵草药。 三日后,终于下了一场大暴雨,天气凉快了下来,只是,镇子上已经淹了水。 最为无助就是平民,眼见这片茶园周边渐渐多了无家可归的流民,不管如何往这高处走,到这人少的茶山,好歹还能挖些野菜填饱肚子,若是运气好,能在茶园里留下来帮工,倒也可以讨个平稳生活。 附近的茶庄庄主,都相互通了消息,所有茶庄不得施粥,更不能收容流民。一旦流民大量聚集过来,对茶园而言,怕是比这天灾更为恐怖,而且,各家茶园都要派出30个壮丁,沿路防守,绝不允许流民进入茶山。 这恐慌中,万青终究是让咕咕噜噜送信给古安,只是报个平安。 一等三天,流民越来越多,朝廷的赈灾银子没到,到是下赈灾令,各地富户,不论有无功名,每户摊派千两,茶庄庄主,每亩茶园摊派十两银子。万青这茶园七百多亩,舍零取整,正好七千两银子的摊派!管事当即落了泪,七千两银子,这是要人命啊。这些来收赈灾银子的官差,身后带着几百精兵,不给银子,就要抓人。而且,只要出了赈灾银子,这几百官兵就能留下守护茶山,驱逐流民。 民不与官斗,万青这茶园终究是出了五千两银子,可以讨价还价,定价完全在官老爷指头上。 这一天,万青着实悲伤了些。任何世道都是如此,哪里有太平盛世!这些银子只怕也是层层扒皮,真正用于赈灾的连一成都没有。喊着赈灾,收着银子,却在驱逐流民! 这朝廷还真是能算计,好一个无耻的皇朝! 何家一心惦念的出海令,出自于这样的朝廷,还能可信几分? 咕咕噜噜带信回来,许昭已经南下,月余就到岭南,让万青收拾好,一起回古安。 许昭接了信,随即就安排了下去,实在不放心那一双未见面的儿子,第二日就出了古安城。这一次地震岭南虽不是重灾区,但也怕也瘟疫散开。如此一个月的路程,即便是赶到岭南,怕也是晚了,只是,许昭实在惦记这一对儿子。许昭带了两车药材,随行还有一位大夫。 何家来人找上万青,早就知道于婆婆出身医药世家,听说于婆婆熬制了草药预防瘟疫,何家找上茶园讨要这方子。瘟疫已经来了,镇子里每天都有人断气。药材,已经断了货。现在只有官府才有药材,而且也是先卖给富户,所谓赈灾药材,就是这么赈灾的。 家传方子,怎可外泄。于婆婆很是为难。万青索性和来人说,每日里何家来人取汤药,这是于婆婆家传方子,实在不能违了组训。 晚间,何霖亲自来了,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并不客套,直说,把这三个孩子留在万青这里,等到瘟疫过去,在接回孩子, 最小的那一个叫何家梁,5岁,很是机灵。何霖求到了北道的面前,三个儿子,求北道能指点一翻。北道呵呵一笑,“道爷我不收弟子,倒是可以收个跑腿的童子,你家那三小子就跟了我吧。” 何霖恭恭敬敬的给北道行了个大礼,早就知道这老道非同一般,就是能做这老道的童子,也是那三小子的造化,只要跟着老道几年,学得一成的本事,何家也算是出了个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70第69章 瘟疫终究是肆虐开来,茶山这边并未避过这场祸事,不管是熏艾草,还是吃大蒜,茶园那边,连走了七个老人。死神随时都会莅临,活着的人,时刻都在惶恐里,谁不怕死?无奈之下,只能把茶园和果园隔离开来。 茶园管事也直接病倒,于婆婆检查了一翻,只是伤寒,一副草药下去,管事好了,这瘟疫似乎就此消失,至少在万青的茶园里,在没有人倒下。 八月末,何霖领走了两个大儿子,借机又和万青提到了海船入股。何家在这场天灾中也被摊派了几千两银子,何家产业大,摊子多,官府怎会放过这当地首富。却说富贵险中求,只是这明显不靠谱的朝廷,风险实在太大,何霖执意如此,万青不会多说,只是万青坚持着,不入股。 许昭这一路车船顺便查了平番王设下的暗桩,这运河几个大码头,已经尽数被平番王掌控,到了南边,水势已经落了不少,周边依旧能看出被淹的痕迹,天灾无奈,**可恨。 九月初,许昭终于到了岭南的茶园,顺安第一时间禀报许昭“少夫人没有回去的打算。”只这一句话,把许昭一路憋着的火气引燃了几分,这女人太不知好歹,早就送信来,更是亲自来接,这女人露面都这么难,竟然不打算回去?难不成要在这乡野里逍遥一辈子!这女人到底还是许昭的妻! 到了果园这边,万青和北道才出现。 万青这些日子里更瘦了,经历这一场天灾,怎能不累心,一身本色麻布衣裳,肥肥大大的笼着身子,衬着一张平静的脸,好在丹凤眼还有几分精神,似笑非笑的唇角,勾画的这瘦弱的人带着一抹神秘。终究是越发看不透了。 北道怀里的两个小家伙一脸好奇的打量着他们的亲爹,一边看着一边笑,咿咿呀呀的冲着许昭挥手。“倒也真有八成像我这两个宝贝弟子。”道爷顺着两个小家伙的意思两步到了许昭身前,嬉笑着吐出了这么句话,貌似说反了。 父子亲情,只需一个照面。 两个小家伙伸手要许昭抱抱,四只白胖的小爪子摸到许昭脸上。只这一瞬间,许昭神色软了下来,两臂一伸,两个儿子抱在怀里,天大的怒气也都尽数消逝,只是笑着,为人父的喜悦,在许昭身上与常人是相同的,何况许昭盼了那么久。这身子骨壮实的小哥俩,着实是许昭的心头肉啊。 “叫爹。”许昭和两个儿子温声软语,声音里满是怜惜宠溺,冷硬的脸上带着浅笑,眼底也有温和。 “呵呵呵呵呵。”两个小家伙回应给他一串笑声,四只小手倒是把他的头脸摸了个遍。 许昭低头蹭着两个儿子的小脸,他的儿子啊,一样的脸庞,相同的唇鼻,还有那两条剑眉。许家历来只有长子成器,都说许家独狮守门。如今,两个儿子,许家终究是狮子成双了。 两个孩子玩的累了烦了,抓了一手头发眉毛,弄了许昭满脸口水,这才有些厌倦,咿咿呀呀的伸手向北道。 许昭冲着北道行了个规矩的江湖礼,郑重的向道爷道谢,“许昭谢过北道先生。” “呵呵,只要道爷的两个宝贝徒儿喜欢,道爷自然喜欢。”北道宠溺这两个小家伙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这世间,最大的就是他的两个徒儿,虽然这两个徒儿只是在他怀里扯他胡子抓他眉毛。 万青就在边上,笑着看两个孩子,好一个幸福的慈母,一个过于省心省力的母亲。命运啊,终究没有亏待她。 一起吃了饭,两个小家伙就在席间咿咿呀呀的吵着,历经这一场天灾,两个小家伙和北道感情更是深厚,北道早就习惯了对两个小家伙亲力亲为,不管吃饭还是玩闹,北道这辈子的耐心都给了这金宝银宝。不知不觉间,北道已经认下了金宝银宝做徒儿。 两个孩子吃饱了,咿咿呀呀吵着要去外面,道爷放下碗筷,抱着两个宝贝徒儿就往外走,何家梁抓起烧鸡跟了上去。现在的何家梁已经习惯了跟在北道后面,在这个茶园里,何家梁还算快乐,茶园上下待他如自家小公子一般,只是,终究是做个小跟班,这何家的小少爷心里不太舒服,只是习惯了而已,况且何霖一再告诫他,只需听北道的话,不管如何,跟在北道身边,学了本事才能有大造化。 许昭独自喝了两杯酒,挥手,把护卫都赶了出去,这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接万青母子三人回去,实在不易。这瘦弱的小妻子已经如山一般。 因为果园里的老院子倒塌,万青搬到了溪边那些新建的本应待客的院子里,如此许昭倒是和万青住了隔壁。 许昭沐浴换了衣服,和两个儿子玩闹到天黑,待到两个小家伙累了乏了,抱着两个儿子进了万青的院子。 许昭放下孩子,并不走,就在床边看着两个孩子睡觉的模样,油灯下,父子三人,倒是有几分幸福的气息,难得看到许昭这样一张温和的脸,虽说终究是线条冷硬了些。 于婆婆和映月望月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有这一家四口。 许昭不打算走了,这是他的妻儿的房间。 万青也是沐浴过,一身平常的细棉布短衫灯笼裤,湿漉漉的头发盘在脑后,素净的彻底,好一个灯下美人,只是,许昭眼里,这小妻子实在缺乏风韵,举手投足带着浓重的乡野气。 万青扯了一个僵硬的笑,一脸无奈,说道“许大公子车船劳累,还是回去休息吧。这么不掩饰的赶人。 “恩?”许昭明显不满,只是看着两个儿子,发不起火气。 万青再不说话,两个人之间,早已无话可说,夫妻情分着实没有半点。 许昭冷眼瞟过万青,终究是甩了袖子大步离去,两个孩子睡的香甜,许昭不想扰了孩子,时日还多,他许昭的小妻子就是上了天,名册上也是写着许万氏。 白天里许昭听说当地官府从万青这里收了5000两银子,许昭很是恼火,这岭南的官多数都是太子的人,如今这太子变太监,趁着天灾这般狂敛银子,还真是彻底的太监之风,彻底不要脸面了。只是许昭不吃这套,管你多高贵的太监,收刮银子到他许昭妻子的头上,许昭定要连本带利的算回来。 第二日,许昭派丁铁牛带着腰牌找到了县官老头的宅子里,两个守门的兵油子和丁铁牛耍威风,被丁铁牛客气的一脚一个踹到了门里,当那怒气冲冲的县官赶来,只一看丁铁牛手上的腰牌,当即跪地。这三品大官的腰牌,还是很有威慑力,小小县官这一辈子能认识几个三品大官。 丁铁牛客气的说了来意,县官挥着袖子擦了几次冷汗,才结结巴巴的说,“小的是执行的州府的公文,若是知道这白氏是许夫人,小的怎敢收了摊派,小的这就启禀州府,定要追回这摊派银子。” 丁铁牛冷哼了一声,大脚踢了过去,“老子不管你启禀谁,这银子是你收的,现在就给老子吐出来!” 许昭到这岭南,不是什么秘密,别说一个州府的四品官,就是朝中三品大员,许昭也是从不给面子,一群只会吱吱呀呀鸡蛋里挑骨头的废物,除了祸国殃民在没别的本事。丁铁牛在军中也有六品的官封,一个小小县令,丁铁牛还打的起! 这县官挨了一脚,再不叽歪,老老实实的派人去了银票,又送了珠宝若干,这才把丁铁牛稳了下来,实在没想到这丁铁牛这么大的脾气,抬出州府都压不住。 大成国谁不知道许家,四代都是领兵上万固守一方的大将军,终究是个拼杀出来的威名,大成国没有许家,那就是丢了两扇大门。 万青接过这银票,心下也是暗暗惊叹了几分,从不知许昭在这南方也有这么大的本事,五千两银子就这么讨了回来!那丁铁牛当时为何不言语,五千两银子,万青心疼了大半个月! 瘟疫真的过去了,茶园又恢复了忙碌,正是秋茶下树,果园里橘子又一次红了。 何霖这一次来万青这里收毛茶,倒是真的见到了传言中的许大人。早在最初认识万青就知道这位白夫人非同一般,两只神雕跟着,一只红狐狸做宠物,这样的排场,只怕不是有几个银子就能带出来的。果然是位大官夫人啊,而且还是许家少将军的正室夫人! 许昭给了何霖几分面子,一起喝了茶,聊起了岭南商盟和这岭南水路。何霖趁机打探这出海令之事,许昭淡笑,只说一直在老家修养,不知这朝中事。 何霖当即明白了许昭的意思,且不管是有意无意,何霖就此断了入股岭南商盟海船的念头。 万青又留了百担毛茶,继续酝酿那熟普洱,到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万青实在不死心,日子过于清闲,大把的闲散时间,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 许昭不着急和万青亲近,几日后,安排了船只,扮作商人继续南下。如若那大河堤坝都被平番王放了暗桩,这朝中局势怕是凶险的过了头,许家毕竟曾经毁了平番王的黑狼军,许家绝不容头上悬着斩刀! 71第70章 秋高气爽,正是盖房子的好时候,茶园上下大修土木。这世界需要一份安全感,只能依赖围墙,哪怕只是圈住自己的心。果园里的老院子,全部推翻,以原地为基础,两进四间的院子扩建成三进五间的院子。 北道抱着他的心肝小哥俩在这地基上走了一圈,低着声音说“倒是歪打正着,这院子正适合我们师徒。” 顺安和丁铁牛带着家兵主动帮忙,只是这院子要精工细作,他们彻底沦为搬砖和泥的苦力,工匠都是老管事从镇子上请来的,每日30文铜板,吃住全包。 万青决定好好享受一次,盖一处雕梁画栋的院子,这震后,家家户户都在修建房舍,砖瓦价格涨了很多,好砖瓦到是涨的很少,如此,万青索性咬牙全用了最好的,工匠也是请了镇子上比较有名气的,这茶园是万青自己的产业,完完全全属于万青。 古安这边却不平静,许晖许旷许萱都在议亲,丢了一只膀子的许晖成了那兄妹俩头上大山,许老爷属意于一个老部下五品都尉的女儿,这姑娘相貌端庄,家中排行老三,自小读书识字,帮着家里照顾弟妹,只是这位老部下早已经随着许老爷一道卸职归田。许夫人坚决反对,许晖本人也是不大满意,毕竟许晖已经残疾,许老爷对这个二儿子多少有些愧疚和怜惜,这婚事还是随了许晖本人的意愿为好。 许晖属意于外祖家的另一位表妹晴儿,只是如今许晖已经残疾,许夫人的姐姐传了书信过来,聘礼不能低于十万两,生生把许夫人难住了。十万两,真当是金枝玉叶,不过是个八品最次等芝麻官的女儿,十万两银子?呸!许夫人一封信回了过去,许家实在无力买这么金贵的儿媳妇回来,咱都各自再找吧,但愿这外女能早日卖出去!幸好前两年没把这口风说死,若是定下了亲事,让许夫人去哪里找十万两银子! 许晖只是想找个漂亮的媳妇,出身不能太低,至少是六品官宦之家的嫡女,当然还要知书达理。如若许晖没有残疾,这三条倒也不难。如今,许夫人实实在在的被亲儿子难为住了。 许夫人平日里本就心高气傲,怎会放□段去求人。 再说许旷的婚事,基本上已经定了下来,是古安一位书香世家的七小姐,正经八百的书香世家嫡女,只是陪嫁不会太多,但是,聘礼也会全数陪送回来。 许萱,实则是许夫人最大的难题,这唯一的小姐自小心高气傲,这世间能配得上这位小姐的,至少是那侯爵家的世子,许夫人几乎被这女儿气吐了血。许家女子不能高嫁,何况许老爷已经不是尚书大人,就是能高嫁,谁家还愿意娶?这些年,许夫人攒下了几万两银子,珠宝首饰更是早早给许萱攒了两大箱子,只凭这丰厚的嫁妆,许萱嫁到谁家能受气,干嘛非要嫁到那高门大户里,兄弟之间为了爵位斗的你死我活,还有一堆姨娘日日在你眼前闹腾,许萱这性子,到了这样的人家,只怕是活不上两年。任凭许夫人苦心婆心的劝说,许萱就是不同意,眼见已经十四岁了,再不定下亲事,难不成真要给那王爷世子做侧妃去。 还有那琳儿姨娘的儿子,这孩子日日不离医药,不说这银子流水一般贴补着,单单是这两天小病三天大病,从这孩子落地,许夫人这心啊,就没踏实过,现在的许夫人足足老了十岁,黑发到是真没几根了。 万顾氏一直和许夫人书信往来,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许夫人图谋万青留下的百味居,这个摊子若是贴补晖许旷,兄弟俩后半生也就无忧了,只要万家同意,许昭也没理由在拦着,何况许昭已有那么大的摊子,怎会把一个百味居当成宝。万顾氏图谋却不是这么简单,和许家修好关系,一旦出了大事,顾家也能有个退路,好歹能留条命,说起来,万青这大嫂万顾氏确实手腕非同一般。 两人书信久了,虽说许夫人还未谋得百味居,却也把这万顾氏当成了知心人,终究这万家有人低眉顺眼的给这许夫人戴高帽,日后万青回来,许夫人还可以拿捏这个有了银子就张狂的儿媳! 提及许晖的婚事,万顾氏倒是愿意把自己妹妹嫁给许晖,若是能定下来,嫂子的妹妹和小姑成了妯娌,顾家当然是无忧了,而且,万青的百味居横竖都是跑不出去。算盘都是打的极好。 许老爷听说这事,直接掀了桌子!顾家已经站到了平番王的船上,许夫人竟要和这家人结亲,许老爷如何不怒。这辈子娶了这么个蠢货,实在是家门不幸,平日里在后院犯蠢也就罢了,竟然蠢到了家门外,而且为了一个百味居,竟然和那万家少夫人共同谋划万青,实在下作不堪! 只是凡事都有两面,如若真是结了亲,正也是趁此迷惑朝中各路人马的眼睛,许家想清静,实在太难。这蠢事只有许夫人能办的出来,就此将错就错,未必不能反手捏住平番王。终究这亲事还是要许晖点头,他自小处处和许昭比,却是能力不及天赋有限,这婚事上如此要求,明显是不愿低了许昭。 万青舍了大把银子的雕梁画栋的院子建好了,屋子里清一色的酸枣木家具,瓶子罐子也是何霖从海口带回来的精品。只是,北道带着金宝银宝何家梁住了进去。万青这命啊,难得为自己享受,如此奢侈了一翻,竟是为他人做了衣裳。好在是给宝贝儿子,万青倒也没什么怨气,这世间最好的,谁不愿意给自己的孩子,就是要了万青的命,万青也是舍得。 腊月里,许昭又来到了茶园,整个人胖了几分,脸上带着几分春风得意,这一个南下,来回三个月,万青不免有些怀疑。 两个小家伙已经会走,嘴里能吐出模糊的字眼,“囔囔,发发,”相互叽里咕噜的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话,见到许昭,还是不认生,各自抱着许昭一条大腿,踩在许昭脚上,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段。许昭抱起两个儿子,眼底满是骄傲,骄傲的忘了这两个小坏蛋的鬼主意,待到感觉身上有些潮,才发现,两个儿子一起尿了他一身! 谁都知道这两个小坏蛋是故意的。许昭竟是一脸喜色,哈哈大笑,这才是他的儿子,许昭小时也是这般顽皮。 许昭理所当然的跟着两个儿子泡在了这雕梁画栋的院子里! 万青的茶堆在这冬日里,堆砌了起来,细细的喷了水,三十担一堆,用三层葛布捂的严严实实,每日里万青都去亲自查看,小心翼翼的翻堆,连续翻了九日,水汽均匀的渗入毛茶里,等了几日后,在翻看,茶堆芯子里已经暗暗发酵,继续翻堆,直到春节后,这三个茶堆,竟然都在安稳的发酵。 许昭这个春节就留在了茶园里,多半的日子里都在忙碌,咕咕噜噜三五日就要送信出去。 那木材生意确实抓住了时机,已经运了三次木材,足足赚了七万两银子,陆九只是跑了一次,就回到了许昭的庄子里。 许晖的亲事,许昭并未表态,两人差了六岁,小时还有几分感情,自打许昭到了军里,和两个弟弟的情分愈发淡薄,许晖丢了膀子,许昭已经落了一身埋怨,许昭怎还能再参与两个弟弟的人生大事。只要许晖愿意,别说是万青大嫂的妹妹,就是万青的妹妹,许昭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许昭手上有一份详细的水路图,从南到北,大小堤坝码头都标识了出来,这图是许昭亲手所绘。 这整整两个月,许昭几次暗示万青,都被万青冷拒,活生生的憋了一身火气,如此只能在这茶园清心寡欲的陪着两个儿子,顺便和北道学些天机门的阵法。 本想灌醉了万青,趁机行房事,如今万青竟是滴酒不沾了,任凭许昭冷脸或是哄骗,万青只说“身子骨不比当年,实在沾不得这酒水。”活脱脱把自己说成年迈中风的老妪,更是气的许大公子内火连连,嘴角憋出了火泡。 这一日,许昭陪着两个儿子到了万青的小院子里,一通横作,金宝银宝都玩的累了,被许昭哄着睡下。许昭又不走了,和万青说了几句闲话,突然,拥着万青,脸凑了过去,万青毫不客气的狠狠咬了一口,唇瓣里都带着腥甜。许昭却还是坚持,万青抬腿狠狠撞向了许昭的两腿之间,许昭才明白这女人实在是狠。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妇人!”许昭□那物件挺着,如若真被万青撞到,后果不堪设想。 万青寒着脸一杯热茶砸了过去,气的许昭身下这股邪火憋的越发难受。 “许大公子说的及是。”万青冷着脸,男人啊,下半身总是冲动了些,如今在这茶园里,万青还能把这许大公子请出去。 万青若是还想找个男人,也不能是许昭这号货,夫妻情分从未存在,伤透了两人之间原本不多的名义上情分的根本,谁还能忍受两人床第之间的亲密,就此断了根吧,只希望这许昭再不要弄出这样的闹剧,万青还愿意给许昭尊重,只是为了两个孩子。 “哼。”许昭抿着唇,冲了出去,归期已定,两个孩子许昭不打算带走,有北道这样的师父,许昭很是放心,明日就起程吧,这茶园有顺安丁铁牛带着护卫看着,谅这万青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在留下几个护卫,安全也是不需太过担心。 在这运河上,许昭收了一位六品官员送来的两个丫头,当天夜里,就把那位桃花眼的开了苞。一直憋着的火气,总算是发了个彻底,在这船上,许昭暗暗决定,回到古安就把琳儿表妹接回许家,终究是知根知底,无论如何,这琳儿总该是认命了,阴错阳差也罢,自作自受也罢,这一生如若安分还能是个妾。 正室夫人也只能是茶园里逍遥的妻子了,一个妻子都让许昭如同面对千军万马,在扶上一个平妻?许昭实在不想战死在自家内院的沙场里。 许昭走后,万青的茶堆倒是正好发酵完全,都已变成褐红色,日日分散开来,散尽潮气,分拣出等级后,万青让三个来自大理的老奴带着人把这些发酵后的毛茶蒸压成茶饼,用上好的防潮纸包了起来,码放在通风极好的库房里。这熟普洱算是做出来了。 金宝银宝已经学会了说话,嘴里清晰的喊着娘娘。 没有许昭的茶园,事事如意。 72第71章 春茶下树,万青把这熟普洱给何霖尝试,茶汤金亮,微微有些发红,光圈倒也还有,只是终究茶汤不够透澈,入口也是余香九转,略带些苦涩余香回味寡淡,“如此普洱,勉强算是三等品。”何霖给了万青品评,他不知道这一盏普洱已经是万青制出的最好的。 能被认做普洱,万青已经很是满意,只是万青更关心的是银子,“这等普洱,能卖上多少银子.” 何霖笑着说,“普洱,一向是官商收,我帮你问问东临王府收茶的管事,这几日他们该经过岭南。” 万青道了谢,何霖去看何家梁。 许昭回了古安第一件事,就是先和许老将军许老爷解释那小哥俩的现状,长房嫡子,在许家不仅是重要,而是命根子!万青带着许家的两个命根子,就这么在岭南,不管是接还是请,就是不回来,实在是让许老将军许老爷肚子里卯足了火气。一对小狮子,怎能不让人惦念。万青固执至此,实在不近人情。万青为许家做了很多,也受了很多委屈,顾念于此,许老将军许老爷对万青一直尽力维护。许家处境甚为微妙,这内宅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今,许老将军许老爷,都有了南下的打算。 这样的打算绝不会实现。 许昭路上带回的两个通房丫头赏给了琳儿姨娘,一起安置在惠儿姨娘住过的院子里,琳儿姨娘哭了一整夜。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到往昔,没有后悔的余地。 四月中旬,万顾氏带着婆婆万吴氏来到古安,一路同来的,还有万顾氏的那一双如花似玉的妹妹。顾家大哥现今已经官至从四品,当真是后生可畏前途无限,顾家早已奴仆成群,更是搬进了四进的官宅。万吴氏仍旧是少言寡语,面色冷淡,举止中更是带着拘谨,终究是许家逼的她的女儿离家千里,心下怎能不怨。许夫人看着如此木讷的亲家夫人,心下更是瞧不起万家,如此一个农妇,能生养出万青这般的女儿,实属不易,更让人不解。 许昭给这第一次见面的岳母大人万吴氏行了全礼,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岳母大人。万吴氏木讷一笑,从袖子里取了一道红封递给了许昭。这世间也只有万家人才能如此行事,僵着脸给堂堂三品大官的女婿赏个红包,偏偏又让人挑不出理。许昭接过红封,无奈的又行了一礼,说,“谢过岳母大人。”万吴氏又把手放进了袖子里,好在只是掏出了帕子。 许晖对这顾家姐妹花很是满意,一双娇俏的姑娘,一个鹅黄一个柳绿,如那画中神仙身边的一对小仙女一般,实实在在迷了许晖的眼。 众人都还满意,唯有许昭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让人看不透。 六月,万家顾家交换了庚贴,天造之和,姻缘美满,两边痛快的下了订礼,六抬聘礼送到了国都顾家。 七月,皇上终于再得一子,这着实是天大的喜事,普天同庆,大赦天下。好一个普天同庆,大成国上下各地官员乡绅,又开始了一轮紧锣密鼓极尽所能的敛财,没有绝世珍宝,就用真金白银,终究是苦了老百姓。大赦天下倒是放出了那些贪污建造堤坝银两的入狱官员,只要有银子,没有什么不能赦免。一个繁荣昌盛的大成国,沦落到如此光景,皇上圣明! 许昭那一次南下,不仅是摸清了南北水路的平番王的暗桩,还到了南疆,去年水患,今年地震,民怨四起。南疆本就是少数民族聚集地,如今这一番普天同庆大赦天下,南方危矣!许昭当即指派陆九带着百名身手一流的护卫去岭南接万青母子! 这女人太倔强,陆九若是能接回来,自然是最好,即便接不回来,如若真有民乱,陆九定能全力保证万青母子三人性命。 陆九带人出了古安南城门,许昭再次坠马,坊间传言,许大公子心系娇妻,日夜难免,终究神思恍惚导致坠马。好一个情深意重的许大公子。 这坠马是个技术活,许大公子总能摔出个骨伤,新伤旧伤,这一次竟是要足足养上一年,三个月已经是不够用了。 九月,许晖大婚,许昭送上贺礼无万两银票。许老爷盛情厚待国都来客,开怀畅饮,当天中风,就此卧床不起,言语不能。 许家父子前后双双倒下,莫非真是要换了守门狮子,而且这守门狮子要变做一双,谁不知道许家大少夫人生了一对双生子。于是,坊间传言越发汹涌,从许家气数已尽在无狮子,到许家双狮上位,这传言竟是纷纷扬扬一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皇上这些日子里正是为难,南方频频民乱,虽说都是很快镇压下去,只是这一频频就如雨后春笋一般,竟是大江南北全国上下都是民乱。许家作为大成国的镇门狮子,父子双双躺倒,这流言传的神乎其神,倒是把皇上气了个日不安夜不寐,一连七日早朝,大骂群臣一群饭桶。皇上圣明,这一群饭桶都是吃您的喝您的,还是您亲手选出来的,应该是说是一朝饭桶! 万年又被无辜牵连,和那顾大哥一起被派到了南方巡察水利。不管去哪里,总比被这皇上斥骂舒心。 兵部尚书又被杖责,这一次八十大板,用兵不力,连个民乱都平治不好,八十大板倒是轻了! 国子监监主言,“紫微帝星脚下隐隐现出一颗小星,隐晦不明。” 皇上沉着脸发问,“小星何解。“ 国子监监主田晚耕言,“必为太子。” 皇上刚得一子,就孩子就是太子啊,只是还未册封,如此天相都已示现,不如尽快册封,只是为何隐晦不明? 田晚耕言“天筹大任,必先磨之。” 如此皇上倒是放下心来,这民乱就是磨练太子啊。当了皇上的人,都有一颗愚公移山的心,那真是盼着这江山万代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一朝做了皇上,还真就是眼中只有这皇位,耳里只能听那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九到岭南茶园时,万青正指挥者茶园上下广挖坑,是挖地窖,只是数目太多,构造各异,洞口隐蔽,如此形形状状的坑,实在是取自于地道战。 民乱着实可怕,岭南也是爆发了几起,而且许昭的信中隐隐暗示民乱,这一点,万青当然相信,许大公子从岭南向南又是三个月,想必不会是游山玩水那么简单。周边茶园七月底又是一轮摊派,每亩茶园十二两银子,为皇子庆生,仅此一家绝不二价,谁敢不从?八月里引发了民乱,这大成国江山还真是有点摇晃。 频发民乱,那就是**,万青当然害怕,什么江山社稷国家大事,万青只知道,保命要紧,当然舍不得这茶园,舍不得那些二两银子一斤的普洱茶。就此开挖,不为抗战,只为保命保家。管他什么乱,管他谁当皇帝,这茶园是有地契的,几代人换了几位皇帝,也没听说过谁家茶园被收公。 万青很是放心这古代对私人财产的认可,所以,死守茶园,坚决不走。广挖坑道,不管他什么乱,没人会舍得在这茶园里投火炮。丁铁牛说,火炮造假极高,没人舍得投在茶园。 丁铁牛难得说了一次实话,竟是给万青吃了定心丸。于是茶园上下全部投入广挖坑道的百年大计中。 陆九来时,万青亲自到茶园门口相迎,一晃竟是两年未见,在许家,只有陆九可以被万青信任,当作朋友那般信任。 情义这东西,不是空口白牙说出来的,两相感受,铭记一生。匕首,草莓,珠宝,还有这临危救难,都让万青默默记在了心底,不言谢,不说恩,只是记下了。 当有一日,可以回报,那必然是万青不计代价的。 陆九劝着万青回古安,万青眉毛扬起,很是不屑的说,“嫌我命长?” 那些内宅的事情,陆九当然知道,两年过去,万青终究是铭记了,看似不经意的一句嘲讽,实则是挖着心口的伤。不会再回去了,就是死,也死在这岭南吧。何况这全国上下何处缺了民乱,这归程实在太过冒险,万青舍不得带着两个儿子在这么走上一程,现今的儿子,是万青的命。再不是肚子里那两块铁疙瘩,一怒可以生了听天由命的心。 陆九再不多言,当年,他认出了牛车上的乔装打扮的万青,只瞄了一眼,就知道定是万青。快马呼啸而过,不敢迟疑半分,经过那瞬间,甚至不能转眼。 “如若不回古安,这茶园也是不能再停留了。”陆九这一次很是坚持,他和许昭最怕的不是这民乱,而是平番王趁着民乱起兵,许家是平番王的眼中刺,万青母三人在岭南的消息并不是秘密。 “为何”万青对自己广挖坑道的谋划很是得意,怎会因为陆九这一句话就改变主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位王爷从未死心,南北大河都有暗桩。”陆九小声的在万青耳边说。 万青引着陆九到了果园这边,这一路上,陆九总算领会到了这少夫人非同一般的灵气,能把这茶园打理的井井有条,住在这有山有水果香甜馨的山野里,真是会享受生活。 茶园大厨房做了百人的饭菜送了过来,实话说,这茶园里,还真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场面,许大公子来这茶园,也不过是二十余护卫,陆九这一次带了百人,实在超出了茶园的招待能力。 这一路快船,吃喝倒是不曾懈怠,运河两边繁华了百年,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可以送到船上。这些护卫又都是习惯了风沙里来去,雨雪中奔波的,只要吃饱补足了力气就好。 北道很是赞同离开岭南,并不是必须回古安,只要往那西边走,那边人烟稀少,植被稀缺,不过倒是有不少奇花异草,那风光一目千里,尽无人烟,荒凉,空旷。 万青听了北道这建议,一口茶忍不住喷了出来,这分明是是沙漠风光,万青还不想变成干尸留存千古。 北道和陆九都是认同离开岭南。 为了两个儿子,万青终究点头同意。只是不愿意回古安。还未等万青定下去往何处,运河水位剧降,上游大河堤坝坍塌,水淹千里,河床改道,这运河已经不能行大船。 这一消息的刺痛下,万青当即做了决定,向西。绕道回中原,也许终究要回古安,也许,会在途中找个安全的地方停留,直到这场混乱平息,大局定下,才能再回这茶园。 七日后,义军已经到了岭南,听说这一路只是洗劫了沿途富户,只要钱财不要人命,广招人马北上。 半个月后,万青这一行人到了白沙州,果真是白沙千里,人烟难寻,倒也不是沙漠,只是风沙较重。陆九说,这地方离西疆不远了,快马几日就到西疆,西疆才是黄沙漫天,长年不见雨水,夏天酷热难耐,冬天里倒是风雪不断寒冷异常。 终究平番王出了手,暗中出动大批人马引领义军逼近中原,还好只是南方成了气候,南方两年灾难,朝廷已经失去了民心,老百姓只是为了吃饱肚子,只要填饱肚子,管他什么反不反。 南疆守军正和外族焦灼而战,内忧外患连连,皇上也终究是坐不稳了,慌乱中,小皇子没了,竟是宫女下手,只一刀就结果了小皇子,皇上暴怒,依旧暴怒,只是这份暴怒很是无力,朝中上下更为关心的南方反贼,只是当年太子坠马后一场血洗,已经杀绝了那些能征善战还算得力的武将。 东临王爷临危受命,带着兵马赶到了中原泅水,这一道泅水算是最后的屏障,如果这些造反的人过了泅水,那就一路横穿中原直入国都,虽说国都外还有几个县城为关口,只是如今许家父子已经倒下,南疆西疆都在打仗,放眼整个大成国,竟是找不出能带兵的将领,无奈之下,东临王带兵援助国都,硬生生的插在了这泅水! 东临王爷最为有钱,开口只说,若是只为填饱肚子被反贼逼造反的,放下兵器领五十两路费回家种田,概不追究。不论生死,所有危害大成江山的反贼一律株连九族。 东临王三位公子身披盔甲各自领着六千兵马,弓箭手层层,只待一声令下,至少一万弓箭手百万支箭射向这泅水对面的反军,虽然反军也有盾牌,只是正能被盾牌保护的绝不是那些只为了填饱肚子举着锄头造反的穷苦百姓。 银子果然好使,任何时候,没有银子都是空谈,东临王爷前面的五十两银子已经打动了很多拎着锄头的穷苦百姓的心,诛灭九族与五十两银子,傻子才会继续向前冲。 两军对峙,最先垮掉的是军心不齐的那一方。 九日后,叛军已经散去了大半。整整10万叛军啊,一个五十两银子的路费,就散去了大半。这反贼怎会一路冲到泅水? 第十三日,国都皇帝吐血而亡,昔日的镇南王被气死了,死在了御书房,丧子,反贼,兵乱,皇权虚设,终究,皇上被气死了,不管真假气死,这是一场国丧。 许昭出现在泅水大军前,一身银色盔甲,一马当先站在三万大军前,杀神临阵,只是微微眯眼,冷笑一声,随即发令“放箭!” 这些反军一直在等接应,那几股兵马都被许昭的金雕营发现,已经尽数被灭除。平番王这一场谋算终究是输掉了根本,就如同六年前在北疆输掉了整个黑狼军。 皇上不死,许昭不会露面,暗暗诛杀平番王的接应部队已经是许昭和东临王二公子的交情的全部分量。皇上死了,许昭可以露面,哪怕只是为了彻底了断平番王,管你皇子皇孙,只有死的,才让许家放心。东临王爷一口答应下来,死一个皇弟,换得一个安稳的龙椅,东临王爷很是乐意,如此双赢何乐不为,许昭不提功劳,只说个人恩怨,如此更让东临王爷安心。 十月末,许昭到了白沙洲,他的娇妻麟儿在这白沙州藏了三个月,尘埃落定,应该见面了。 万青在这白沙州熬了三个月,从那还有几分暖和的阳光的秋日,一直到这已然飘雪的初冬,北风带着雪花夹杂白沙狂啸,许昭顶着一身尘埃出现。 妻儿安好,如此就好,这万青不管如何倔强,终究是没有拖了许家的后腿。许家这两年里养下的家兵金雕不仅是帮扶东临王爷坐上了龙椅,而且保障了许家军勋世家的威名,不管在何时,无论内忧外患,许家对得起大成国历代皇帝。 这里有万青赚银子的功劳,也有咕咕噜噜带领的金雕营的赫赫战功。 一个蛰伏,对于许家从来不算什么,大成国的江山从未离开许家的保障,这是大成国的宿命,也是许家的使命。 在万青眼里,茶园可以回去了,许昭这一个露面,定然是大势已定,许家应该是又站在了军权中心。许昭脸上已经带了几分沧桑,眼底隐隐藏着一丝孤寂,男人这样的表情,不是站在了至高点,就是落在了最低处。咕噜带来的信上,分明是说大局已定,一切安好,这许昭必定是站在了最高点,突然这么孤寂起来。 金宝银宝在这隐蔽的一块绿洲中,被这白沙洲的风沙吹成了黑脸的乡野娃娃,北道三个月里走遍了白沙洲,收集了一小包珍贵草药。金宝银宝平日里多数时间都是跟着陆九在那沙堆里打滚,他们喜欢陆九,抱着陆九的脖子亲热的叫伯伯,孩子的眼睛最为纯净,总是能准确找到真心疼爱他们的人。 一切安好,不管是万青母子三人,还是陆九丁铁牛等。 73第72章 如此贫瘠荒僻的小小绿洲里,原本只有四户牧羊人家,万青一行人的到来,这里一夜之间搭起了十几个草棚,直到现在,二百余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没洗过澡,水源实在匮乏,每日里只能布巾沾了水擦擦身子。原本可以找个水源充足的地方住下,万青为了安全无忧,固执的在这里安营扎寨。 “少夫人如此胆小,真不知当年哪里来的勇气离开许家。”陆九当时打趣万青。陆九和这些护卫都早已习惯了任何恶略的环境,一群沙场拼杀出来人,若是吃不得这点牛毛般的苦,早就没命在这世间逍遥了。 万青拍了拍身上灰尘,只说了一句“本少夫人不想你们辛苦。”这么多护卫,一旦有什么闪失,那就是要拼了性命的,拼命这种事情,还是远离为好。 而今面对许昭,万青浑身轻松,他的人,不曾损了丝毫,原原本本的还给他。 一场民乱,一场国丧,一位新皇登基,许昭毫发无损的来接妻儿,多么不易,谁都站在这风沙里,他的两个儿子,壮实的像是两只小狮子,顶着黝黑的小脸,欢快肆意的在这些浑身都带着杀气的护卫中玩闹,在古安,那一个儿子至今还是依偎在祖母怀里,一群婆子丫头伺候的周全,胆子也是不小,只是过于娇气,如若放在这缺水村落的草棚里,真不知道那孩子是否也能这般欢快。 这大成国换了皇上,丝毫不影响许家内院的繁华。琳儿姨娘和那两个通房丫头在那小院里一直斗的有声有色。许萱还是抱怨月银不足。新进门的二少夫人倒是懂事些,日日在许夫人身前伺候着,婆媳亲如母女。这样一群女人,实在不知是不是许家内宅福分过于厚重。 许昭打量着眼前这个贫苦村妇一般的妻子,脸上黑红一片,头上包着粗布,配合这一身臃肿不堪的粗布衣裳,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穷苦妇人是他许昭的妻吧。如若不是那星月般的眸子里还是一派云淡风轻,许昭也是不敢认下这不堪入目的妻子。 歇了一晚,第二日清晨就全部整装待发,回古安。 万青原本固执于回岭南茶园,许昭说“南边尚未安稳。” 万青仔细考虑了一翻,如若死活不走,凭许大公子的暴虐。还是去古安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初那死也要死在岭南的坚持,就这么土崩瓦解。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起程前,万青也得到了许昭的承诺,待到岭南时局稳定,就是回岭南的时机。 又一次千里大挪移,白沙洲,再见了。 万青以为许昭会耐不住性子,带着几个护卫骑马先行,半个月下来,许昭一直跟着马车慢慢挪移,偶尔还会挤进万青的马车里避寒,日头高挂的午间,定要带搂着两个儿子快马驰骋一翻,人生得意须尽欢。 大局已定,许老爷官复二品再临朝堂任职兵部尚书。新皇并未血洗肃杀前朝臣子,还未出手清理,倒是多数大臣纷纷自觉告老还乡。万年也随着这一翻官员变动,官升一级,如今已经是正四品。被先皇派往南方巡察水利,还未出中原,运河停运,于是,万年等人换乘马车继续向南,等到他们到了南方,正逢兵乱,万年一不小心和同僚走散,一个人千辛万苦遣回中原,待到回到国都,皇上噩了,新皇登基。万年作为水利司为数不多的与平番王无关的小官,当然是喜迎鸿运。 在许昭来接万青之前,许老爷正准备举家上国都赴任,那三进的院子倒是只剩下琳儿姨娘和两个通房丫头,还有陈姑姑四冬丫头和百味居的人。 十一月中旬,到了古安,大雪纷飞中,万青带着两个儿子,回到了这曾经肝肠寸断的地方,不在意,也就不疼了,全当是一次做客,曾经,现在,不过是许家的一个过客。 许昭带着万年直接进了许老将军府,这一双小狮子进门就被许家人前后簇拥着,在许老将军的大厅里磕了个头,随后就接了数不清的玉石金银,许老将军盼着这双小狮子已经整整一年,一对重孙子,让这将军眼底蓄了一汪老泪,搂在怀里放在腿上,取了一对早已预备好的麒麟玉牌挂在了这一双小狮子的脖子上。这对麒麟玉牌是高祖皇上所赐,到了这小哥俩身上,已经在许家传了五代人,终究是用上了,在不需放在锦盒里代代珍藏。 北道被许老将军拉着喝酒,实在是分不清辈分,按照年龄,江湖规矩,许老将军最多算是与北道同辈。一坛子窖藏60年的陈酿喝了精光,许老将军已经吐不清楚字眼,北道也是喝的飘飘然,许昭趁机问,“北道先生可愿意在古安常住。”北道乐呵呵的说“两个宝贝徒儿喜欢,我北道就喜欢。” 万青带着于婆婆四月丫头和田家孙家夫妇,当然还有红袅,还未进了这三进宅子的门,红袅先冲了过去,它在这三进院子里度过了很多时光,陈姑姑四冬都曾经宠溺孩子一般待它,红袅都会落泪,还有谁可以忍住,再度相逢,再度回到这千辛万苦才离开的宅子里,万青看到的不仅是陈姑姑四冬,还有百味居的人,还有大山两口子和那个依然圆滚的汤圆,大山还抱着一个小汤圆。 就算是回来了吧。 如若被情义牵绊,人也就在难洒脱。 十一月二十,国都万家人都来了,万长已经变成少年,锦衣在身,眉目清朗,看着万青说不出话来,万老爷子精神还好,虽说是老了很多。万吴氏现今倒是真如贵妇一般,眼泪挂了一脸。 大头黑豹最先扑到了万青怀里,哼哼唧唧诉说着思念,满眼都是哀伤,分离的太久了,一别已经是六年,隐忍了很久,万青抱着大头黑豹哭出了声音。虎子一定是走了,万青知道,陪着她一起长大的虎子一定是走了,在这个世界里,帮她安慰她最多的虎子没了,再不会相见。 万青抱着大头黑豹只是哭。许昭抱着的两个儿子,也跟着大哭起来,母子连心。万老爷子实在看不下去,让万长把万青和黑豹大头分开,这哭声过于悲痛,除了许昭,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跟着落了泪,至亲至念。 “姐,别想虎子了,也许,它已经转世做人。”万长只是想到了,在万青耳边小声的说着。 万青擦了泪,终究是不哭了。一场相聚,太不容易。先把家人请进院子里,不论如何,再不能这么失态。 陈姑姑和于婆婆带着丫头们端上了热茶,这一行人情绪都已平复下来。 许昭带着两个儿子拉着万青给万老爷子和万吴氏磕头,他从不知道万青这么委屈,来日方长,且慢慢修好,终究两个儿子在两人之间。 几日后,万青许昭随着万家人一起去了国都,只是暂住,如今,只要万青母子三人愿意,就是要摘了天上的星月,许昭也会尽了全力去做,他的妻子那一场痛哭,直接哭到了他心底,让他那颗心隐隐不安,许昭愿意对妻子好,给妻子尊重,看到妻子的笑容,许昭也会安心几分。 新皇八个儿子,四个嫡子,三个庶子,还有那位已经升天的临东世子。如今都是皇子了,二皇子最先来到尚书府,许昭夫妇来了国都,二皇子最为开心,两人自小相识,多年来书信不断,顾忌各自身份,从未如此接近。而今,同在国都,自当开怀畅饮再叙情义。 顾家终究逃过了一劫,毕竟是许家的姻亲,不过是个水利司的四品小官,新皇不赏不罚,只当顾家从未与平番王有何牵连。 万青多数的时间都在万家,陪着万老爷子说话,给万长做些糕点,偶尔还下厨做一桌子饭菜,这娘家才是最自在的地方,回家,回家,每日清晨万青都会这么说上一句,许昭不管多忙,傍晚都要亲自接了妻子回府。 万顾氏嫁到万家已经是三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万吴氏已经透出话来,若是在没有身孕,必须给万年备下一房妾。无论寒门富户,一个家族,最重要的,就是这子嗣。 万顾氏敢怒不敢言,心底对万吴氏已经是恨到了极点,照顾这一家老少,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万年还不到三十,如此迫不及待就要娶妾,万顾氏实在痛心。奈何时机未到,终究是要敬着这山村里的婆婆。 许顾氏已经开始帮着许夫人管理内宅,一个小姑子,一个小叔子,这在尚书府里,人口实在简单。若是许昭万青不来国都,许顾氏才是这尚书府的少夫人。人,最怕是起了贪念,因贪念而嫁,势必是日日夜夜计较,许晖被许顾氏的枕边风吹的心动,终究是和许老爷提了入朝为官,怀着这念想的,还有许旷。 74第73章 凭着兵部尚书的许老爷,凭着许昭和二皇子的关系,许晖许旷在朝中谋个闲职倒也不难,何况朝中官员纷纷告老还乡。 只是,许家三代,从未有许家子孙挂着闲职,许老爷不会打破这个家风!许家子孙,可以为文人,不可为文官,可以沙场赚军功,不可闲职受恩封。贪念害人害己,一个不成器的儿孙就能埋葬整个家族,恩封实则是溺杀。 许晖心中的不平越发强烈,许顾氏几番枕边风吹过,让这许晖胸中怨气埋的更深。缺了一条膀子,五万两银子岂能补偿!这许昭儿身为长子,自小就被许老将军许老爷视为许家继承人全力培养,少年就被带入军中,小小年纪已经是战功赫赫的少将军,沙场缴获的金银珠宝无数向来许昭独吞,没有许家的家势支撑,许昭怎会少年成名。什么独狮子守门,都不过是为了保证长子一支独大的借口。 许昭和二皇子非同一般的情分,更是让许晖许旷妒忌,一个不满,引发了心底那些埋藏了太久的怨愤。 许顾氏许萱姑嫂二人相交甚欢,每日里都要相互探望一番,聊上大半个时辰,日子久了,许萱倒是也懂事了几分。这暗波逐流的尚书府大面上越发祥和,许夫人到了一心扑在那孩子身上,管家大权大半都给了许顾氏这位二少夫人。 万青的两个儿子已经两周岁了,一对双生儿说话行事天生默契,让他们喊琳儿姨娘的这个孩子大哥,两个小家伙各自歪了脑袋,把这孩子从头到脚都看了个遍,相视而言“和你不像”“一点都不像”,两个小家伙翻了翻眼睛,直接冲着许夫人喊“我要妹妹”两个小家伙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说罢相互挤了挤眼睛,带着陈姑姑于婆婆扬长而去。 尚书府里最为受宠的当然是这对小公子,讲规矩?两个小公子才两周岁,能把话说清楚就是不易,讲什么规矩?认大哥?这小哥俩连叔叔姑姑都不认,祖父都是哄了好久才开口喊了一声!这尚书府里,两个小家伙只认师父爹爹娘亲和身边的下人。不认识的人,不管给这小哥俩什么,小哥俩都不会伸手接过,小哥俩直言,“怕中毒。”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世间毒物,千种万种,无色无味,侵肤入嗅,皆可夺命。北道每日里都给小哥俩念叨这些,从周岁起,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年,涉及毒医易阵,这小哥俩早就铭记在了心底。 北道在尚书府的消息慢慢传了出去,钦天监田晚耕第一个上门拜见掌门人,论辈分,田晚耕勉强算是北道的曾徒孙,见到许家的两个小哥俩都要喊声师叔祖,如此恭敬,还是碰了一鼻子灰,一个照面,北道就把这位钦天监监主轰了出去。田晚耕回复当今皇上“门主亲临国都,必是一朝盛世。” 随后,国都各路官员纷纷带着重礼来这尚书府,重礼多数都是为小哥俩量身而赠,天机门门主的弟子,分量实在太重,哪怕是借机交好尚书府,也是值得。锦上添花之举,这世间实在最为常见。当年许尚书卸职离都,相送者寥寥三两人,此时彼时,无非过眼云烟,位高权重如何?只是一时罢了。 当朝一片祥和,君臣共喜。如若真当这皇上仁慈,那才是迂腐到家。许尚书自从到了国都就一直小心翼翼,无限风光,无限险峰。平番王的势力岂能这么轻易灭除,新皇如此仁慈,不过是摆个样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对于皇上也是如此。往昔东临世子绝命,东临王还有七子,就是不立世子,而且放出话来,再立世子且待二十年后,小子们都给老子忍着!就如同许昭立功,却把许老爷提回国都放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小子们,不管你们是龙是虎是狮,老子们都活着呢,你们都只有给老子拼命的份,安安生生的给老子当儿子,老子记得你们的功劳。 皇上不能把许昭放在高位上,就凭许昭和二皇子的交情,那几个皇子岂不是要疯狂的拉兵买马,相当于鼓动几个皇子争霸,这几个臭小子争霸后,就该和皇上争霸了,儿子弄死老子并不稀奇,尤其是在这帝王家。所以,当今皇上实在英明神武!凭着这皇上调理儿子的本事,治国,岂能无方账本上都记着了,且一笔一笔慢慢的核算,不管是谁,都跑不掉。当今皇上那可是天下第一大商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富国之术应有尽有,虽说领兵打仗确实是皇上的软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愁国不强民不安。 运河水位恢复正常后,海船令终究是在这位皇上的手里发了出去,鼓励大成国商人出海去外邦,不仅赋税减免三成,还有大成海军在近海游荡,出海吧,到那海外各国,金银珠宝在向你们招手! 出海减免三成赋税,看似皇上很大方。 万青得知这消息时,狠狠翻了个白眼,出海实在不易,风险最大,减免三成,回来的财富倒是给这皇上赚去了大半,而且风险自担,稳赚不赔的唯有皇上!经商实在不易,官商官商,唯有官商才是王道,赋税为零,安全无忧,销路不愁,一本万利!正如许昭的葡萄酒庄子,万青的两成干股每年十万两银子,那百味居一年也有将近六万两的收益,官商! 转眼又是春天,万青日日夜夜惦念着茶园,该回去了,和家人团聚了这么久,终将分离,万青想带着万长一起回岭南。一来,万长年纪还小,二来,对这个幼弟,只有跟在自己身边,万青才放心。万青不放心这万顾氏啊,现在的万长身上带着一股浮华气,真把万长彻底给养残了,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两个小家伙这些日子总是喊着爹爹娘亲都和金宝银宝睡。明显有人指点!连续两夜,万青和许大公子中间隔着金宝银宝睡在同一张大床上,许大公子竟然有了新嗜好,只穿亵裤,挺着的物件能造出这么一对双生子,不得不承认这物件实在是没白长。 春天了,是该修理大地,为了好收成,为了国泰民安,为了一朝盛世。皇上密旨,许昭去南方暗剿平番王余孽,派一千兵,白银十万两,五艘大船,二皇子随同监军,各地官兵听凭许昭和二皇子调遣。银两充足,兵实在少,皇上用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南下,南下,万青终于可以南下。而且,可以坐着大船,带着万年,带上大头黑豹。许昭递给万青一摞银票,万青扒拉着算盘一一相加,三十六万八千两整。终究是兑现了,在那账本上看到的数字,化成了这一摞银票。 许昭金雕传信给陆九,让陆九在运河中游码头等候。许昭着实思量了很久,带上陆九,难能和二皇子同行,陆九是该有自己的天地。 皇上这一用意,实在是算计了个周全,许家在南疆势力最为厚实,秘密清缴余孽,还不如说是利用许家威名平复南方民乱,这么点兵,十万两银子,沿途招兵征兵都富富有余,二皇子监军,这些功劳终究是算在二皇子头上,这哥俩私交甚好,在这南方就伴清缴十年也不会觉得烦闷。何况平番王一子已经到了南疆外,伙同大成敌国誓报家仇,清缴了大成国内,还有那疆外的余党,如若十年能还予大成南疆一个太平,二皇子必定是功劳最大。 一场民乱后的大成,实在是千疮百孔,过了中原,这运河两岸在没有往日的繁华。陆九上船后,金宝银宝一起喊着伯伯,许昭面色微变,他的两个宝贝儿子对陆九有些分不清。 到了南边,这大船基本上就是走走停停,许昭和二皇子顺着运河一路拔了几个平番王的暗桩,顺便收拾一翻当地的官员,这大船,往往一个靠岸就是停留一整天,这残局终究需要慢慢补平,这民怨需要慢慢抚慰,许昭二皇子就是要把这平番王余党赶到南疆,如此南疆一决胜负!千疮百孔的大成国实在容不得更多的动荡。 万青跟着这大船慢慢挪移,终究也知道三等普洱可以卖上四两银子,如若是大官的海船,倒是真的赋税全免。南下南下,万青很是着急,她的普洱大业才刚刚萌芽,如若可以,万青也想发展自己的海船。许昭带万长实属不易,平日里不仅让军师教万长读书,更是亲自传授万长武艺兵法,这一路事事都带着万长,三个月下来,万长果然是成熟稳重了很多。 小弟俩已经一板一眼的跟着北道练功,i北道武学是以打坐为根基,这些两年来珍贵草药给这小哥俩泡澡,小哥俩的体质已经是异于常人,金宝甚为稳妥,银包偏于活泼,终究是性子不同,不知道再过一两年会不会南辕北辙相差千里。两个小家伙最为亲近北道,然后才轮到万青和许昭。对陆九,这小哥俩也是即为亲热,抱着陆九的大腿,就会往陆九身上爬,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坐在陆九肩头,抱着陆九的脖子喊伯伯。 许昭终究是明白,万青所求不过是亲人平安,亲人,无关地位声威。许昭尝试把万长当成自己的弟弟,万青就会对许昭露出还算真切的笑容,两厢就好,才算是夫妻,才算是一家人。 金宝银宝偶尔会喊着,要妹妹,要一个漂亮的妹妹,更是要爹爹娘亲陪着金宝银宝睡。 七月,金雕带回国都书信,许晖与五皇子走得极近。五皇子是庞贵妃的儿子,19岁,无正妃。 二皇子笑容平淡,“还真是迫不及待。” 许昭也是无奈,修书带给许老爷,许萱已经十五岁,到国都后与二少夫人交好,而今许晖这为二公子已经自己选了一条路,只要不把许萱搭进去,许昭无所谓。 晚间,许昭拉着万青喝酒,在这大船上已经三个月多月,两人日夜相对,偶尔躺在一张床上,虽说隔着金宝银宝。亏这两个臭小子口口声声喊了要妹妹。还有万长,许昭把这小舅子当自己亲弟弟对待。不论如何,万青该给许昭几分面子。许晖如此行径,许昭心下已经暗伤,在尚书府,许晖许旷诸多针对,许昭只是冷脸,而今,是彻底冷了心。 几杯酒水下肚,许昭把这事情说给了万青。 万青只是苦笑,顾家人从来都不曾简单,自己娘家的大嫂,加上许家的二少夫人,都在这国都,怎能不生是非,只是这手笔着实太大了,千不该万不该把那许萱算计进去,这样的行径,傻子都明白,这是要把许萱扔进五皇子的船上,从而牵制甚至搭上许家,逼迫许家做出选择。顾家啊,终究是露出一嘴的獠牙。 事情到这个地步,只能说是许家内宅过于混乱,当属许夫人最为不堪!整日里在这内宅中,竟是被这一个顾家女儿掀起了风浪。 万青最为无力的就是这人际交往,在国都的日子,从未去参加国官夫人的诗茶聚会,女人在一起太容易生是非,万青没那份手腕,索性远远避开。 如若再深说,只能怪许家哥三良莠不齐,兄弟离心,父子反目,实在是悲剧,而且还是这高门大户的最大悲剧,自家长了毒瘤,别怪外人卑鄙。和许晖对比,万青不得不承认许昭实在不愧于七尺男儿。家家都没有难念的经,越是高门大户,这经文越是恐怖。 许昭问,“当年那些委屈,你可还怨恨?”同为许家做了很多,许晖如此行径,许昭甚是心寒。当年万青娘家被许夫人和琳儿姨娘算计,万青岂不是更为心寒,如何不怨恨。 “都过去了,从未怨恨,不值得而已。”万青浅笑,这话发自肺腑。 这一夜,万青多喝了些,许昭终究如愿,两人睡到了一起。且不管如何,终究是他许昭的妻。日子还长,金宝银宝还小,两个人都还年轻,能近一些就能更近一些,拥在怀里的身子如此真切。 船到岭南,于婆婆陈姑姑,八个丫头,红袅,大头黑豹,丁铁牛顺安带着二百护卫,都跟着万青金宝银宝北道下了船。此去各自珍重,愿君安好。万长腻上了许昭,竟是死活要和许昭一起,万青苦笑,万家莫非再出一位将军,终究是少年了,万青拦不住。 何霖直言,幸好万青走了,这小镇来了近千反军,镇上多数人家都被洗劫一空,而且,这群反军,还到了万青的茶园,见那茶园已经人去房空,泄恨杀了十几个躲避不及的下人。 十几条人命,这个时代啊。 回到茶园,下人们都在,老管事竟然已经修整好了房舍,那些坑道又深挖了一翻。春茶也卖了五千两银子。只是这茶园里的家畜都没了,还需在置办。 反军来时,茶园的人都藏进了那些坑道里,粮食也都背了进去,那十几个人实在运气不好,外面透风被反军抓了个正着,丢了性命。 万青那些宝贵的普洱茶,也都在坑道里藏着,管事私自品尝,这坑道里的普洱茶,竟是味道愈发沉香。 丁铁牛和顺安三天内修建了一排房舍,就在茶园门口,安置一百护卫。果园后,又修建了一排房舍,另外一百护卫住了进去。兵分两路,一明一暗,定要护着少夫人周全。 少夫人身边有北道,是在不需这些护卫过去添乱,就是凑过去了,也是被骂做废物一群。 万青在这茶园刚刚安稳下来,当地县官老爷亲自登门,带了三车礼物。竟是给万青赔礼来了。 “下官实在无用,不能护得少夫人茶园周全,今日特来赔罪。”这县官老爷着实擅长做戏。 万青不敢收了这礼,倒是丁铁牛不客气的骂了这县官一翻,“如此大乱,你也不易。你这废物,能保全性命就以非同一般,念你一翻诚意,不与你计较了,回去吧!” 这县官千恩万谢的出了茶园,岭南早已传开,许家少将军许昭陪同二皇子南下清缴平番王余孽。如今新皇还未对南边官员动手,趁此先讨好许家,也是给自己留条活路。 殊不知,整个南方都是如此,无论大小官员,纷纷自危,终究是怕清缴平番王余党后就会清算南边的官员。这礼不是许昭收的,许家更为应下什么。送再多,也挡不住皇上的意思。 丁铁牛说,“以后不管谁来,只管收下,这是少将军吩咐下来的。”许昭和二皇子以一个秘密南下,已经是天下皆知,朝中几个皇子怎会甘心!水至清则无鱼,倒不如故意留下把柄,任由那些皇子们抓着发挥。 咕咕噜噜几次回来送信,万青给万长写信,自然也要给许昭写上几句话,除了孩子,还有万长,两人之间信件竟是隔三差五不断。 许昭说,万长很是伶俐,他日在沙场必将成就一身军功,不会比万年差上丝毫。 万青越发担心,梦里又开始看到万老五。 大头黑豹在这茶园很是威武,日日夜夜游弋,两个家伙最讨厌红袅,只要见到红袅定会勇猛追逐一番。红袅啊,这就是天生的受气包子,好不容易不受咕咕噜噜的气了,如今又被大头黑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红袅索性日夜都跟在北道身边,好歹还能蹭上烧鸡吃,更是可以欺负何家梁,茶园这么大,总有它红袅的容身之地。 若说最苦,当属虎子,万青自由了,虎子没了。 万青越发不安,万老五走的那么突然,若是黑豹大头给了他,也许现在还安好的看着万年万长。夜色里,万青默默抚摸着那锭金元宝,黯然流泪。终究是遗憾自责。 连夜写了一封长信,絮絮叨叨竟是写满了三页,只待咕噜回来,带给许昭。定要照顾好万长,如若万长再有闪失,万家宁愿在那大山里做一户平民百姓。 秋茶换成了六千两银子,咕咕噜噜还未回来,万青这些日子里,更是不安。一日一日消瘦下去。 北道终究看不得万青如此,破天荒的点说了几句万长的命运“那孩子是个长命的,也能占个富贵双全。你这转世而来的人,倒是还有几分良心。”万青听了这话,终究稍稍有些安心,北道这老头知道的太多,看的太透。万青在这个世界里,唯有这些亲人,孤单的灵魂还能有几分慰藉,有了孩子后,更是婆婆妈妈起来。 一直到了十一月,茶园里上了霜,咕咕噜噜回来了,信里说,南疆实在混乱,咕咕噜噜带着金雕营日夜寻找隐匿在山中的敌军,平番王余党已经投奔了敌国。南疆打了十年才换的太平,而今,平番王余党这么一个鼓动,那些敌国又开始挑衅。南疆山林繁密漳气漫山,山里人不仅擅长刀剑,还善于用毒驱蛊,而且那妇人极为□,脱了衣服引诱军中汉子随即就下蛊,六岁的娃娃都会用毒。如今看来,真要打上十年,许昭和二皇子确实有十年的时间叙旧了。 还有一事,许老爷已经决定分家,许昭和万青都要被分出了尚书府,许旷年底大婚,许萱和五皇子订了亲。许家竟然一跃成了皇亲国戚啊,许萱以后要做王妃了。 万青最先想到的是,那个孩子怎么办,堂堂尚书府一个分家如此容易。 万青特意问了于婆婆和北道,对这毒蛊,可有防治之法。于婆婆说那大蒜倒是能防治,只是毒蛊实在百千种,防不胜防。北道哼了一声,让何家梁磨墨,提笔写了一页纸,割了自己的指尖,一方汗巾浸满了血,一起递给万青,让咕咕噜噜给许昭带过去,只需按这纸上的方子调配药包,那蛊虫就不足为惧。纸上的药材都在那漳谷中,容易寻找。 75第74章 许昭和二皇子已经在山峦叠藏漳气重重的南疆扎营了一个月,万青下船后,许昭和二皇子越往南走,越是麻烦,平番王余党越发猖獗,几次交手,各有损伤,出了运河到达大河上,这才发现,不仅是平番王余党,那南疆猴子兵已经混到了大成境内和这平番王余孽混在一起。本就是只带了一千兵,二皇子有二百护卫,许昭陆九带的一百护卫,共计一千三百兵将,到了南疆,只剩下七百,这还包括伤兵。 南疆将士,腹背受敌,那猴子兵已经到了大成境内,与那南疆边民混杂在一起,一起攻打南疆将士。这等军情,竟然隐瞒不报!许昭和二皇子着实气的火冒三丈,几乎要当场斩杀了南疆总兵。这位总兵很是委屈,这一年来从三月开始报了不下四次,皇上除了厚赏银子始终不曾增派一兵一卒,若不是南疆都是许家留下的根基,这南疆早就被几个敌国攻陷了。 许昭和二皇子冷静下来,慢慢分析了一夜,终于明白,这分明是皇上舍不得他的兵马来南疆送死,索性厚赏银子。派了许昭和二皇子,难道不怕这哥俩来送死?一千兵,这哥俩竟然一路清缴了平番王余党,顺带剿灭了不少猴子兵,而且还给皇上剩下了五百亲兵。二皇子很是了解自己的亲爹,昔日东临王,银子最多,东临王的兵马最为娇贵,吃喝用度兵器都是几个王爷中最好的,常年在海船上娇贵着,临敌多以船大兵多弓箭无数而取胜,东临王爷那弓箭不花钱一般,火炮也是随由着士兵随便打!到了这陆地上,就沦为兵力最弱的,临阵必输。东临王爷的兵都是镶了金边,只要保命就要好兵,东临王爷算下账来,还是老兵划算,新兵熬成老兵,对敌经验丰厚,船只损毁几乎为零,这是银子买不来的,所以,个个娇贵,于是,东临王爷养了一群在陆地上最擅长保命的兵,说是保命兵还算客气,边疆将士都说那是抱头兵!如今当了皇上,还是这般爱兵如子,一兵一卒都是舍不得送上沙场,倒是把亲生儿子扔了出来! 许昭却是明白,东临王打的好算盘,毕竟许家和先皇有诸多牵连,而且许家父子镇守南疆十年,这南疆本就是兵强将悍,哪怕是腹背受敌,也能扛个三年两载。这一个算计,南疆将士死伤如此之多!试问当今皇上,南疆一兵一卒岂能是要多少银子能换得!他那些金贵的抱头兵在这南疆能值几个银子?一千兵,十万两银子!好个财大气粗的皇上! 许昭当即把这十万两银子给这南疆守兵分了下去!那些战死伤残的兵将的抚恤银子,定要这皇上大出血! 南疆形式着实险恶,幸好咕咕噜噜十二只金雕在这群山里侦查敌军,若是发现那敌军藏身之处,定要叽叽力力一起鸣叫,那声音暴戾,破空而来,如此,一个月后,这南疆内侧倒是稳定下来,边民得了安抚银子,当地官员不敢在横征暴敛,百姓只是求个安生,日子能过下去,谁不愿造反。只是,这一番交战,几个敌国都是不计代价,男女老少皆为兵,着实拼了全部国力。百年难逢的达成国内乱,这些小国岂会轻易放弃,如此,这一场战争,竟是到了国家之间你死我活的境地,南疆小国百姓最为善用的毒蛊都到了这沙场上! 北道这一生都多半时间都在四处游历,南疆蛊术的破解还是南疆本地的几种草药和毒虫,只需烘干装进荷包配在身上,那些虫蛊也就不敢伤人。那一方染血的汗巾,则是用来驱蛊的,若是有人被下了蛊,只需撕下一小片汗巾泡水服下,这蛊也就自己出离人体,北道也是被师父当金宝银宝那般养大,这一生用的草药无数,身体已经不是常人那般,这血不能解毒,驱除蛊虫倒是绰绰有余。 如此一来,许昭和二皇子真是得了天助,这破蛊荷包做了出来,但凡进山的将士每人佩带一只,跟着咕咕噜噜带领的金雕营竟是一路大胜!一个月后,已经打到了那些小国的城镇里。这些小国境内已经没有多少平民,倒是官贵富人居多,小国皇帝匆忙派使者送信,停战议和。二皇子一口唾沫吐了出去,除非降书,其余不谈! 这么一路横冲直撞,第二年春天,周边小国几乎要灭国,降书在灭国之前送了上来。二皇子派人带着各国使者降书去国都。这等大事还是让皇上做主。南疆大捷,皇上好好算账,绝必不会吃了亏去,而且,以皇上天下第一大商人的天赋,定是要大赚一笔,不仅要赚回南疆这些年守兵将士的军饷,只怕还要狠狠敲这些小国一笔竹杠,不敲的他们破国,也要敲空它们的国库! 南疆从来都是大成国最难守的一方,许家十年才打得这些周边小国服了气。原本以为这一次也要耗上十年,而今凭着北道这一个方子,竟然半年就平复了南疆。许昭和二皇子都想亲自给这北道老先生磕上几个响头。当真是救国于危险之中,谁愿意在这漳气重重的地方耗上十年! 万青收到这南疆大捷的消息,也是吓了一跳,这实在太快了。提笔回信直问,万长可封个多大的官,如此就功成名就回家娶妻生子种田吧,男儿在这沙场一生一场也就足够了,还是回家种田是正道。 许昭看了这信气的跳脚,你儿子的亲爹也在这南疆,怎就不见你心疼分毫,二百最好的家兵都给你们母子三人做了护卫,你可曾提过半个谢字!真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山里丫头!许昭这些话还是憋在了心里,安慰自己,终究妻子年纪小,这些年又受了委屈,算了算了,来日方长。 万青在这边正与何霖商议造海船,出海外邦,赚金山银山珍珠宝石。前提是这海船还要与许昭商量,挂在许昭的产业下,海船分许昭两成干股。其实也可以挂在万年名下,只是,终究是不放心万顾氏。 国都皇上接见了南疆周边小国的使者,一遍又一遍的看了这降书,又嫌不尽兴,让各国使者宣读降书,满朝大臣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年岁,吾皇万岁,大成万岁。 皇上穿这一身龙袍已经一年多了,这一次实在是最有皇帝的威严,平复南疆终究在他手上实现,实在是千古一帝!谁还敢说皇上不善领兵!老子不善领兵这南疆周边小国怎会送上降书乖乖臣服!老子不善领兵老子会领将!御驾亲征?老子不做这号虚名之事!老子只知道国富民强! 皇上设了这么一局,终究是如愿以偿。银子厚厚的赏赐给南疆!许昭和二皇子?在磨练两年!不把这周边小国地皮刮下一层,甭想回国都!老子不做赔本的买卖!于是许昭和二皇子领旨谢恩,在这南疆盯着周边小国筹备藩属国上供银两。皇上可是要这些小国一次备足九百万两白银,银子不足就用珠宝充数,大成国钦差许昭和大成国二皇子会合理估价! 且说这朝中一直有御史当朝上奏许昭的夫人在岭南收受贿赂,皇上只是听了,却从不表态,许尚书每次都要苦着脸听这御史从头念到尾,时日久了,次数多了,听得习惯了,竟是听到这些就会打起呵欠。皇上不怕许昭这小子贪财,只要许昭喜欢,这钱财皇上赏赐他一车又如何。当地官员送的,总比皇上自掏腰包好。皇上所惧,唯有无赏可赐!许昭这小子不贪功,这是许家的门风。 这些皇子也好好的瞧着,老二立了这么大的功,还不是老老实实的给老子办事,你们现在就想笼络超朝中大臣拆老子的台! 五皇子和许萱的婚事眼见在即,许尚书先把许昭分出了家门,这五皇子气的差点砸了玉佩,没有许昭,娶了许萱这正妃还有何用,许尚书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多久!而现在,许昭妻子收受贿赂,皇上当笑话一般,何况许昭和二皇子在一起!这意思实在明显不过,皇上就是宠着许昭和二皇子!五皇子和庞贵妃憋了一肚子气,如今看来,取了许萱也未必能得到许家助力,而且还要好好待着这位尚书府小姐,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尚书府,反倒搬了块绊脚石放在脚下! 许夫人心底更是翻江倒海,一个分家,已经把这最得力的儿子分了出去,许旷大婚,许昭的贺礼都是万青派人送来,不过一万两银票,身为长兄长嫂竟是都未露面,让这国都的大小官员看足了笑话,许晖许旷不仅是被亲爹看不上,在这国都也成了笑柄。许夫人心中对万青已经嫉恨起来,母子离心,兄弟不和,都是因为这万青!只是和两口子都在南边,许夫人就是想和儿子母子情深,也是隔着千山万水有心无力。 许萱这大婚,更是让许夫人一肚子委屈,就这么一个女儿,竟然嫁到皇家,凭着自己女儿这脾气这性子,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室家族,实在是让许夫人不放心啊,而且是日夜忧心。许晖许旷这两个不成器的竟然把亲妹妹卖了出去,这两个畜生!尚书府内宅彻底乱作一团。 许老爷冷言,待到许萱嫁了出去,许晖许旷也就分出去,都回古安过各自的小日子去。 万青这边倒是一片太平,两个孩子日夜跟着北道,茶园一片太平,普洱茶又做成了三百余斤,万青不着急卖掉,尽数存在地窖里。如今万青最惦记这海船,只是不仅是缺银子,还缺人手。许昭在南疆,这等大事必须见面详谈。 百味居的销量越发低迷,市面上类似于百味居的糕点几乎越来越多,终究不是什么稀罕物,时日久了,必然也做出来,好在这肉松还是百味居的独家方子,一年里,也还能赚到万两银子。尚书府的事情,万青始终不言语,许家的家事,万青恨不得躲开十万八千里。只是,万青也是明白,尚书府怕是再不能太平了,终究内宅的两三个女人把许家扔进了皇子变身太子的旋窝里,一个许萱的夫君五皇子,一个许昭一起的二皇子,许老爷怕是愁得一夜白了头发吧!终究都是他的亲生骨肉,怎会不揪心,手心手背啊,真能舍得割了哪一块肉 自古君心难测,若是几个皇子闹腾开来,许家可是功不可没!搅的皇上的儿子翻脸,皇上能不记恨?管你多大的功劳,让人家家宅不宁,就是居心叵测,对皇上居心叵测,这可是说不清了! 万青暗暗打下主意,自己的两个儿子,且不管做什么,最后不要接了许昭的班。做个江湖人落得一身自在一世洒脱,比什么镇国狮子更让人安心,如若两个孩子争气,在那传说中的江湖里做一双传奇人物,也是流芳千古! 所以万青要赚更多的银子,给这两个儿子留下金山银山,让他们一生无忧,银子充足,才能真的洒脱! 万青貌似无意的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把这海船的事情说给了丁铁牛,那大海茫茫万里,没有尽头,有数不尽的岛屿,那些岛屿上的国家,金银宝石沙硕一般随处可见,弯腰就能捡起来。那些国家偏偏是土地极少,物产单一,不及大成国的万分之一,若是有大海船,带着一船吃食到那海岛上,就可以换回一船的金银珠宝,这一生只去一次,儿孙三代就可富裕百年。丁铁牛实在忍不住万青这般念叨,终究摆脱咕咕噜噜带了信给许昭。 万青眯着眼,脸上全是忍不住的得意,丁铁牛实在是好人,终究不负万青所望。 这大海船,若是造得如那军船一般,一艘船就要将近百万两银子,一艘船独立远航,实在风险太大,两艘大船结伴同行才是放心。万青倾尽所有不过六十万两银子,何霖举家之力也只是三十万两,砸锅卖铁拼拼凑凑,也只能造一只海船,而且没有得力放心的人手,海船上若是仅仅清一色的商人,简直是给那些岛国送礼,所以,有些事情,还要指望许昭。为他的儿子赚银子,许昭出上几分力,也是应该! 许昭看了丁铁牛的信,终究是笑了。万青这胆大包天还真不是假的。许昭确实有一只商队,从北到东运木材,从古安往海口运糖酒,银子赚的不少。如若真的养两艘海船,倒也不是难事,人手,许昭有的是,银子,许昭也能挪出一些。赚银子的事情,许昭向来有兴趣,而且不落人后。 南疆这几个小国都在拼凑银子,皇上只要八百万两!这些小国本就是贫瘠穷苦,刮走一层地皮若是真能凑足九百万两那就是不容易!只是圣旨以下,许昭和二皇子不敢不从,更何况谁嫌银子多了扎手! 小国送上的珠宝被许昭和二皇子估价成石头,当真是胜者成王败者寇,如今到这境地,不缴银子就是灭国,国家若是没了,那就是真的只能一路逃亡到那南边大海里喂鱼。 咕咕噜噜再次带回信,夫人之意,为夫甚喜,人手银子任凭夫人安排。 76第75章 许昭信中特意提及海口船厂,二皇子已经派人带话过去,许家海船不可怠慢,只需先付十万两定银,这海船报价九十万两。万青又一次领略到这位高权重的方便和好处。 只是,许昭明确拒绝何家入伙。万青无奈。许家不是这么容易沾染的,何霖虽失望,却也理解。 万青取了二十万两银票给了丁铁牛,这海船当然是越早定下来越好。何霖曾说一艘海船至少要等上两年。早把银子送到那船厂,才能早日得到这大海船。有二皇子派人带话,万青更是胸有成竹,银子过去,大船就在招手。丁铁牛带着十个护卫离开了茶园。 七月里,许昭和二皇子带着几个藩国凑足的银子珠宝和一船药材香料经过岭南。那几个小国实在贫困潦倒,举国之力,竟然凑不上九百万两银子,许昭作为钦差大人当然该有几分仁慈,于是自己出了银子买了几十车草药香料,如此亲力亲为为番国解围,实在是大成国钦差之高风亮节。珠宝都被许昭和二皇子当作石头估价,这草药香料也就是柴价而已。这一船药材香料里有一个小国特有的防治毒虫叮咬提神醒脑的药脂,还有另一个小国的特产木皂,这木皂是妇人养颜之宝。 许家唯一的滴女许萱出嫁,还是嫁给五皇子,许昭和二皇子都是身为兄长,必须参加这皇上登基来的第一场皇子大婚,如此正好押运那几个降国贡上的金银珠宝,这分明是钦差回朝。带上这一船草药香料,只是顺路而已,万青若是有法子用这草药香料等藩国特产大赚银子,许昭也愿意在组建一支商队。 许昭因押运银子,不得离船。万青带着两个儿子站在小船上,与这银船上的许昭远远见了一面。许萱大婚,万青不会去,那么多达官贵人,不缺一位钦差大臣的夫人,最重要的,想到给那些皇室成员行叩拜大礼,万青心肝肺都会纠成一团,太痛苦! 皇上接收银子倒是当机立断的派了他的骄兵贵将到了南疆,六千兵将,四艘配置火炮的大船,五月送了信,六月底这四艘大船就到了南疆大河中游,接应许昭二皇子押运的贡银,如此两队人马共同押运银子北上,许昭那船药材就跟在这大船后面,所以这船药材实在是顺带而已。 在这大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码头小船上的妻儿,许昭举起了手臂,缓缓挥动,一身浅蓝长袍,随风鼓起,别有一翻风流倜傥,终究是只可远观矣。他的妻子还是那平常妇人的打扮,一身肥大的葛裙笼着纤细的身子,两个同样葛布短衣短裤的儿子一边一个,母子三人都是平民穿着,仍是挡不住那份气度,沉静,神秘,偏偏那么灵动,在许昭眼里了,他的妻儿着实天人一般。 金宝银宝欢快的挥着小胳膊,大声的唤着“爹爹,爹爹.”万青没教他们,只是他们确实记得爹爹,想念这位爹爹,哪怕一别很久,哪怕不曾长年陪伴在他们身边。 许昭挥着手,若不是押运这几千万两银子,许昭定要跳下这大船,抱着的他的两个儿子回家!只能挥手,在心里唤着妻儿的名字。 陆九和万长都还在南疆,那几个小国百姓已经是炸翻了天,总有平民百姓袭击大成国兵将,陆九现在已经是四品都尉,万长是个小小护卫,终究年轻,慢慢熬上三两年,何愁封不上将军。 咕咕噜噜在万青母子三人的上空叽叽力力的鸣叫,是金雕,就不能在那内院里,终究要展翅翱翔。即便是惦念着万青,还是要随着许昭到那更远的地方去。 这木皂,药脂,实在是让万青喜欢,这等女子偏爱之物,变成银子实在容易。索性,截留了部分木皂药脂。这船上的护卫还搬下了十个大箱子,都是许昭给万青母子三人的礼物。 三国家门而不入,大禹治水如此。这茶园不是许昭的家,可也有他的妻儿。最亲近的人在哪里,家也就是在哪里。十个大箱子都是在那些小国得来的,布料首饰,珍贵药材,当地特产,当然也有金银宝石。 木皂,就是一段木头,这木头沾了水在掌心就能研磨出成木粉,木粉细致温润,在脸上轻揉,倒是真的毛孔都清透。这等天然美容之物,实在正合万青的心。至于这药脂,万青看来,就是那薄荷膏加了些香料而已,味道很是不错,余香层层渐淡,清幽冷冽,也是醉人啊。 万青先把这木皂和药脂送了何家一些,直说这木皂是千里迢迢翻山越岭运过来,本是外族女子养颜美容之物。女人啊,最珍惜容貌,就连这年过半百的何家老夫人都留了一块。药脂,倒是并不受何家女眷所喜、女人多数喜欢那沁人的花香,这药脂的味道实在不讨喜。 万青用这木皂小半个月,浑身上下的皮肤,都白嫩了很多,如此还真是美容圣品。何家老夫人带着女眷又来万青这里,一来看望万青母子,二来顺便买些这木皂,镇子上大户人家的女眷都说何家女眷越发年轻美貌,何家人也不隐瞒,直说是用了那外族之木皂,这些相识的大户人家的女眷竟是不问银子,直接拜托何家帮忙带一些来。 这木皂,本就是木质稀松,分量极为轻,万青早就想到了价格,和银子等价,一两银子一两木皂,一段木皂,大块不过三斤,三十两银子买到这美容圣品,实在是不贵,而且很是值得。何老夫人带了将近百斤木皂,千两银子就这么换成了百斤木头,还要谢了万青。 这世上最擅长用银子的,大概真的是女人。万青不由想起琳儿姨娘,一件亵衣百两银子。貌似,有些情绪真的越来越模糊,想起那些委屈,竟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许昭和二皇子回到国都,引发了早朝的一翻混战,御史不屈不挠的继续怒斥许昭的夫人收受地方官员贿赂,更是指责许昭押运贡银还顺带私物,暗指这一船药材是许昭贪污而来,认定许昭实在侍宠而骄居功自傲,身为钦差大人如那行商走卒一般实在有损堂堂大成国的国威。 对二皇子,这些御史只字不提。 许尚书习惯性的打着呵欠,昏昏欲睡,看似沉静,实则真如那老僧入定一般,实质今日,许尚书怎会不明白,皇上啊,就是个大商人,只要不亏本,凡事都好说,只要赚银子,规矩靠边站。 不待许昭说话,皇上倒是呵呵笑了,一脸笑容很是亲善的看着御史大人,缓缓而言“爱卿所言,颇得朕心。如若满朝文武皆如爱卿这般,我大成国威定可能让那四面宵小写下降书?迂腐至极!”说到这时,皇上面色已经是沉了下去,心中暗暗计量是否该清理这大成上下官员。 许昭垂头不语,心下暗暗发笑,这本就在许昭预料之内。和二皇子在那南疆实在不易,这般功高,朝中百官怎会平静?如此留下把柄由着朝中百官发挥,再往大了说,不过是夫妇二人贪财。为了赚点银子,押运贡银都要带些药材,这一船药材值多少银子?入了国库的那些珠宝,随便抬出几箱子都比这一船药材值钱,许昭和二皇子在那南疆可是天高皇帝远。 做人不能太完美,武将更是如此。留些瑕疵且予人言。 皇上借着五皇子大婚,厚厚赏赐了许尚书,那聘礼整整一百二十抬,黄金万两,锦缎八百匹,大婚当日更是钦赐红宝石头面三套。足见皇上对许家女儿的看重。 如此一来,更是逼得五皇子必须对许萱敬重有加。 二皇子妃送与许萱一对翡翠手镯。 背着许萱出门的,是许旷。许昭只是神色淡然的站在一边亲眼送着妹妹出门。终究是兄弟离心,许萱也是不懂事。许昭塞给了许夫人万两银票,当初承诺的,不管许萱嫁了谁,这承诺必须兑现,身为兄长,许昭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兄弟妹妹都已成家立业,就此各自珍重。 许萱回门,五皇子唤了许昭一声大舅兄。许昭连声说不敢,实在不敢。皇子尊贵,许昭一介武夫,终究王侯将相有别。 许尚书给三子每人二万两银票,就此分家!兄弟三人各自单过,都彻底搬离尚书府。许昭的庶子名许安北,许昭每年给尚书府三千两银子,许安北依旧留在尚书府。 许安北已经快三岁了,眉眼像许昭,脸型像琳儿姨娘,身子已经壮实了些,只是过于任性,还是喜哭,对许昭并不亲近。这孩子也是极为聪慧,即便是许昭有些生疏,还是假笑着亲热的喊着爹爹。终究是许昭的儿子,还是长子,这两年来是这尚书府唯一的小公子,许尚书也是渐渐疼爱了起来。 金宝银宝太远了,许尚书惦念这一双嫡孙,又能如何。一双小狮子,许家的一对命根子,终究是不在这尚书府。许尚书在这尚书府,也不过是个老人,惦念儿孙的老人,两儿一女伤了许尚书太多,许昭在南疆,父子之间只有书信。终究是这许安北,在许尚书膝下承欢,让许尚书在这深深庭院里还能乐上几分。 许昭和二皇子在国都很是忙碌,各路官员拜见,金银珠宝收到手软,宝马名驹美人更是被塞进了怀里。世间人所爱,不过是金银珠宝美人宝马,任谁不能例外,何况送上门来。 77第76章 二皇子收服南疆小国,被皇上封为定王,封地南疆周边四百里。皇上画了这一个圈,彻底把南疆边界向南推进了四百里。这封地极为玄妙,南疆兵城为中心,周边四百里,除了山还是山,唯有一个城—兵城,周边有29个镇,地广人稀,风景如画,狼豹满山跑,毒虫遍地爬。当然也有好处,这里语言多样,姑娘热情,一个眼神对望,就能被姑娘拉过去做夫君。那几个小国国民恨透了大成国,时常攻击大成兵将。二皇子实在福泽深厚。 三皇子私下对皇上进言,被封为安王,封地在西疆。赵大军被封为西疆总兵,总算是熬出了头,只是配合安王守卫西疆,不知是福是祸。 四皇子被授以重任,南下巡察,但凡贪官污吏,不需禀报直接处置。这不声不响的四皇子,才是最得皇上宠幸。许昭和二皇子栽树,四皇子就地乘凉。 许昭被皇上看重,调往海口做副总兵,虽说还是正三品,只是副总兵实在是降了级。 圣旨一道道传下来,满朝文武倒是都静了下来。 许昭把这这三个美人送到了古安那三进的宅子里,如此都与琳儿姨娘做伴。陪着许老将军呆了几日,顺便去看了另外一处庄子,又是南下。 岭南茶园,万青早已接到了咕噜送的信,去海口?万青翻了白眼,当然不去。这茶园这普洱这木皂,都是万青放不下的。海船的银子还差三十万两,万青是拼了命要有一艘自己的海船。 秋茶下来,万青全部留下,而且又从两处老茶园里收了万斤毛茶,一直不愿冒险,而今,银子缺口摆在眼前,两年后海船到手,且不管如何,是该筹备了。这一次茶堆发酵,动用了茶园多半的人,三个人守着一个茶堆,整整二十个茶堆,工序一致,凭着这三年的经验,前七日每日翻堆,保证这毛茶水汽均匀,以后每天检查堆芯,每隔三日翻堆。如此一直到冬月,才能彻底七日烦堆一次,腊月里,就可以半月烦堆一次。到了正月,这茶堆基本上就发酵的差不多了,每个茶芽都变成了褐红色。如此在散干,按等级挑拣,分出四等,蒸压茶饼。包好好,存入地窖中。这工序,万青做了三年,也算是有了经验。 几十号人忙忙碌碌了十余天,按这毛茶等级,二十多个茶堆,堆砌完全,万青浑身上下都带着茶香,木皂用了半年,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白嫩着,到这个世界这些年里,万青从未如此白净,一白遮百丑,何况万青本就是也有几分清丽,为人母后,更是有了些风韵,如今,倒也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看的久了,舍不得挪开眼睛,越看越是沉迷。 金宝银宝依旧是跟着北道在果园那边的院子里,每天都要耐着性子打坐一个时辰,小哥俩哪里忍受得主,北道教训了几次,倒也真的习惯了。多数时间还是在这园子里晃悠,北道边哄着两个小哥俩,边念叨“每常天地交合时,夺取阴阳造化机,卯酉甲庚须沐浴,弦望晦朔要防危。”不管这小哥俩是否明白,只管这么讲来,小哥俩听的久了,已经能记下几句。午后,北道就带着金宝银宝何家梁在那荷塘边耍闹,不在是满院子追狐狸逗狗,只是席地而坐,用那小石头草梗,摆成九宫图,玩那庚大将军的游戏,“天地人分三遁名,天遁月精华盖临,地遁日去紫云蔽。人遁当知是太阴。”如此依照口诀,三个孩子不管记住多少,却都喜欢这游戏。 即便万青明确告知许昭不去海口,许昭仍旧如期而至,他的两个儿子还是那般调皮,长高了很多,脸型眉毛唇鼻都是许昭的翻版,唯有一双眼睛都像了万青,都是有些冷漠的凤眼,一见面小哥俩就认出了爹爹,伸着小手够抓着亲爹腰间的银线腰带,抬着小脸问“爹爹这么久才来?”小大人一般脸上带着怨气。许昭抱起两个儿子,沉了很多,小胳膊小腿更是有力,“爹爹公务太忙。”许昭还是偏爱这一对小狮子,两个小家伙骨子里带着大气。 万青在一边浅笑,白嫩的脸蛋,明眸皓齿,眼神平和,明明这么近的笑着,却让许昭感觉很远,不仅是看不透了,明明一身村妇的打扮,只是出尘脱俗,这满园的茶香里,倒是让人觉得是那茶仙女到了这凡尘。许昭微微闭眼,歪了头,轻轻挨了挨两个儿子的稚嫩脸蛋。 许昭给两个儿子带了些精致的小刀剑匕首弓箭,还有一对袖箭,两台小投石机,都是小玩意罢了,只是造价不菲。先陪着两个儿子玩闹了大半天,晚间一起到万青的院子里。两个孩子已经不愿意和万青一起睡了,“男女有别。” 小哥俩喊了红袅就要回去,“戌时还要打坐,”这是北道给这小哥俩养成的习惯。 于婆婆陈姑姑送了两个小家伙到了果园那边。 许昭当然知道万青在做普洱茶,已经做成了两批,白日里尝了一杯,也能勉强入口,仅此而已。北道又给他倒了一杯,许昭好歹算是认可了。万青坚持不去海口,大概就是为了这普洱茶。 夫妻两人都是家常的衣服,气质上越发接近。万青终究是少了那份凌厉,只是沉淀了的岁月的沉香暗暗萦绕周身。一年半了,大成国发生的大事里,都有许昭的影子,这男人,越发内敛沉稳。女人啊,那一抹颜色倾国倾城又能如何,万青这般女子实在是许昭无奈了些。 万青记得许昭带来的好处方便,也明白许昭似乎在放□份,只是,终究是相互验证彼此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孩子。如此牵扯不断,如此一世夫妻。 犹豫了一翻,万青终究开了口,实在装不出恭顺的贤妻,“我这茶园实在离不开。” 许昭面色平静,略带着笑意,眼底看出喜怒,只是淡淡的恩了一声,看了万青一眼,示意万青继续说下去。 “这海船还要多谢你。”为了尽快凑齐银子,万青才如此大手笔的制作普洱,足足万两银子的毛茶押了下去,只盼着全部顺利制成普洱,就算是坏了一些,也还能赚到五倍的银子。 “呵呵。”许昭终究是无奈的笑了,心口怒火按了下去,其实是发不起来,早就对万青发不出火气。 “许家该是大好吧。”本想问许老爷许老将军的身体,终究那么一个大家子人,如此就算是全都问候了吧,压根不存在的感情,万青装不出来。 “都好。”许家只能是都好,事已至此,只能是都好。 “这海船,我手上银子还缺一些,只能靠这熟普洱尽快赚些银子。”公事公办而已,从来都是如此分明,万青愿意永远如此下去。 许昭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全部放在万青面前,这是许昭能动用的所有,一百七十万两,多年征战南北,这银子许昭还是有的,这几年又赚了不少银子,所以,许昭能动用的,越来越多,如今都给了万青。万青该明白吧。“随你动用,我许昭这傍身的银子都给了夫人你。”许昭脸上带着别样的笑,像是嘲讽自己。终究是对这个妻子无可奈何。 万青竟是看也不看,倒是进了里屋,几声轻微的翻动后,带出了一个盒子,里面都是万青挚爱之物,打开盒子,万青也拿出了一叠银票,早就算过了,六十八万两,放在许昭那叠银票旁边,“这些年,你分给我的银子,和我攒下的,六十八万两,拜托您给那船厂。我只盼着有这一艘能航行万里的海船,多赚些银子给这两个孩子。”万青也是一脸诚意,这翻话也就是交了底,为母则强,万青再不能窝囊的挂在许家名下,连带着孩子都那么让人看不起,这一生再不要如此!任凭你许家多么显赫,这两个孩子不仰仗这份出身,也可以一世活的痛快淋漓。 许昭脸色终究是冷硬起来,放任万青母子三年,倒是越发和自己划清关系,两个儿子是他许昭的骨肉,难不成许昭还养不起自己的儿子!“你赚的金山银山就能让两个儿子一世无忧?”声音冷了下来。 “尽力罢了。”万青毫不退让。 “好!”许昭忍不住低声怒喝。 万青不在言语,各有各的无奈,每个人都有一条底线。 许昭看万青这幅不愿多言的样子,心中也冷了下来,呵呵冷笑着离去。 这两叠银票,在这桌子上,愈发刺眼,就像两人斗富,看谁的更厚实一些。 万青苦笑着摇头,收起了银票,只是合作各取所需。 这夜里,整个茶园都闷的让人窒息。两个灵魂,怎么就如此难以接近,诸多努力,还是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月老是喝醉后乱扔的红线,把这两个人绑到一起。 许昭和北道喝了三日的酒,金宝银宝都察觉到爹爹有些不痛快,父子天性而已。小哥俩拉着爹爹到娘亲的茶房里,一个哄着爹爹,一个和娘亲撒娇,终究是一家四口一起吃起家常饭菜,万青给两个儿子布菜,也顺便给许昭送上两箸,终究是有了祥和的样子。 饭后,小哥俩哄着爹爹讲那战场的事。 “爹爹,丁叔说,您是这世间顶天立地的大将军”银宝擅长哄人,小家伙一脸期待的看着爹爹。 “爹爹,我也要做个大将军,上阵杀敌,把那恶人打的连滚带爬。”金宝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许昭和万青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哥俩却都在讨好爹爹,四只眼睛满是敬重的看着亲爹。 “你们好好和师父学本事。将来,你们定是比爹爹更为顶天立地。”一代更比一代强,许昭深信他的儿子定是这大成过的传奇。 “孩子谨记。”两个小家伙总是吐出一模一样的话语。 “爹爹,娘亲,我要妹妹。”银宝还是想要妹妹,他知道,妹妹只能从娘亲的肚子里蹦出来,一定是个软绵绵的漂亮妹妹,穿着漂亮的衣服,喊他哥哥。 金宝白了银宝一眼,很是不屑的说,“妹妹有什么好,那么小气爱哭。”何家梁有妹妹,来这茶园几次,看到何家梁就会哭鼻子,漂亮又如何,爱哭的丫头很是让人厌烦。“要个弟弟才好,会喊我哥哥!” 金宝和银宝,相互不服气,都想做哥哥,索性,小哥俩只互相喊着小名。 许昭心底的阴云散了几分,童言无忌,童言却最易成真,他倒是真想在要个儿子女儿。 万青笑着问,“你们要弟弟妹妹做什么?” 银宝抢先说,“我们是大哥啊,可以保护弟弟妹妹,何家梁总是说他哥哥多么厉害。我们两个做了哥哥肯定比他哥哥厉害。”金宝附和着嘀咕,“我俩到底谁是大哥,就让弟弟说了算吧。” 一直闹到了掌灯,银宝说,“爹爹,你陪娘亲。我和金宝去抓妹妹给你们送来。”何家梁说,爹爹娘亲住在一个院子里,才会有妹妹,否则,妹妹来了,娘亲抓不到。 金宝一直不信何家梁,银宝却喜欢逗弄何家梁。小哥俩郑重其事的向许昭万青行了礼,挺着一模一样的小脸,迈着小方步出了屋子。“爹爹娘亲早点歇了吧,我们一定尽快抓了妹妹来。”出了门银宝还在嘀咕。 许昭笑了几步到了门口,看到于婆婆陈姑姑和几个丫头都跟着这小哥俩。真是他的儿子啊。 “夫人意下如何?”许昭故意逗弄万青。 “童言而已。”万青也是被两个宝贝儿子逗的心情不错。 许昭喜欢这样真切笑着的万青,那么真实,挨到万青身边,一手抚过万青的脸,如此四目相对,眼底那些星光都停了下来,如此才明白,都那么的疼爱着儿子,共同生下的儿子。 几日里,金宝金宝卖力的哄着爹爹娘亲,这爹爹娘亲终究是睡到了一起,也许真的该生个弟弟妹妹,满足两个小家伙的心愿。总有一些时候,会迷失自己,只是一时的恍惚,无法拒绝。 大山两口子来信,两人要到国都开成衣店,万青的红利已有千两银子。万青回信说,自然是入股,到国都赚更多银子。 冬月末,传来消息,五皇子封为睿王,封地在西南,竟然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半片黄沙半壁山,黄沙卷过石头穿,这封地竟然比三皇子更为险要。 如此看来,这二皇子的封地倒是最好的。 皇上本意是不想给几个皇子封地,二皇子不得不封,南疆必有人守,许昭在这南疆势力过大,如此才放二皇子在南疆封地。凭着二皇子与许昭多年的交情,南疆将领必然为二皇子所用。 许昭调到东海,这海军是皇上的家底,就这么把许昭扔进去,也算是给了许家一个交代。海口可是大成最富足的地方,多少人梦里都想到这海口做官。 许萱定然也要跟着去那封地,这一去怕是难得见上一面,终究是许昭唯一的妹妹。许昭年后也要回国都领命。于是,派咕咕噜噜给陆九送了信,要那木皂,快船运到岭南。 万青身上脸上都是羊脂玉一般,听说就是这木皂的功劳。万青都这么喜欢木皂,如此也就给许萱带上一些。 腊月里,陆九带着万长来了,带了一船的木皂药脂草药,还有两箱子布料首饰。现在的陆九已经是副总兵,从三品。身后跟着亲兵,头上一群金雕。嘻嘻哈哈的摸样不变,实在不知道这样的陆九在那军里如何有威风。 万长健壮了很多,神色间已经学会了收敛,终究是少年,如此历练,去掉那身浮华之气,已经很是不易。 “大公子,少夫人,我陆九来给你们拜年。”陆九这两年里,实在是老了很多,眼下已经有了皱纹,眼底早已经沉了下去,虽说还是那张咧着一嘴白牙的笑脸,只怕这模样如今也只是习惯。 “陆爷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万青习惯打趣陆九,喊他陆爷,实在是从心底就会开心起来。 “大少夫人……”陆九无奈的垮了脸,眼里却笑意更深。 “早知道你这么精神,只在茶园等你就好。”许昭故意沉着脸,陆九和万青总是能这么亲近。那天万青取银票,盒子里还有那颗猫眼。 万长给许昭行了个军礼,喊了一声“姐夫".随后才站到万青身边,拉着万青的袖子,红着眼圈,“姐,我想死大头黑豹了。” 万青笑的红了眼,“大头黑豹都好着呢,茶园里这两个家伙最威风。” 回到茶园,许昭和陆九整日里陪着北道喝酒,哄的北道心情大好,对这陆九说了几句“我传你两套阵法,待你用到,不用忘了答谢。厚礼即可。”这三个阵法一直学到了二十九,陆九和许昭才算是彻底弄了个明白,如此玄妙的阵法,实在是让陆九和许昭见识到天机门的深奥神秘。 三十晚上,这茶园门口,许昭亲自点燃了爆竹。日子该是越过越好,他终究是万青的夫君,他们有两个儿子,也许不久还会再得子女。 年夜饭,万青炖了一条鲤鱼,红烧排骨,一盘咸蛋,那些干菜泡发后,这桌子上多了许多这个时节不能见到的菜色。 78第77章 只是一场年夜饭,自己人的年夜饭,也是万青第一次以总兵夫人的身份,张罗一场年夜饭。 三个老少男人就着这一桌子简单的年夜饭喝的畅怀。许昭和陆九敬了北道三杯,只为南疆,给北道磕头都心甘情愿。陆九大年初一就要上船,这一个离别,何日再逢君。 万青遣散了身边的人,独自在厨房里包饺子。前世里啊,这饺子包的最多,饺子才是万青最拿手的,离开那大山,就在没动手包过饺子。剁的细碎的羊肉香葱,油盐姜蒜黄酒,加花椒水搅拌,这肉馅新鲜水嫩。一张皮一勺馅,两手一捏就变成一个漂亮的小饺子。灶上的水开了,饺子下锅,淋入三次冷水,开锅三次,饺子也就熟了,这样的饺子火候正好。端了两盘送到那三个男人的年夜饭桌上。 许昭很是给面子,先尝了一个,肉馅嫩滑,并不腥膻。陆九和北道也夹了饺子入口,只吃了一个,纷纷称赞,两盘饺子分了个干净,才是曲终人散。 大年夜,夫妻两人当然要在一起,许昭沐浴换了衣裳才到了万青的屋子里,满院子灯火通明,陈姑姑于婆婆冬月映月在玩纸牌,万青赏了八个大丫头每人十两银子,陈姑姑于婆婆田家孙家嫂子每人二十两,这几个大丫头都年纪不小了,该张罗下婚事,万青还要给她们准备嫁妆。这大年夜,就该夫妻共守,哪怕只同床共寝各自安睡。 整个茶园子上下都得了赏银,方圆十里,这个茶园最热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的赶集一般。万青的茶堆发酵的很好,所以,今年的赏银是双份,大年夜里一份,明早还有一份。 许昭来时,万青正泡着一壶两年的普洱,提神醒脑,才能真的守到天明。顺手给许昭倒了一杯,沉厚的香气瞬间弥满了整个屋子。许昭淡笑,尝了一口,还不错,算不上好,终究是品质差了些,终究是普洱,市面上也是名茶。葡萄酒,麦芽糖,肉松,普洱茶,许昭心底不禁怀疑了起来,妻子似乎过于神奇,难不成真的是天上仙女转世?许昭被自己这想法逗笑了。 万青看着许昭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并不好奇,压根就没有问寻之意。 “你做的这普洱茶,倒是可以卖给番人。”许昭这是贬低万青的普洱,番人最爱普洱,大理所产普洱实在数量不多,好茶都被国都收了去,只有那些末等的茶砖才能卖给番人,却也是高价,番人能收到这普洱已经是偷笑,哪里顾得上等级。 “卖的出去就好。”万青很是坦诚。 “夫人实在博学。”许昭看着这般淡定的万青,只说了这么一句,从面色看,实在不知何意,是褒是贬。 万青嘴角微翘,略带嘲讽的笑了,只是低头看着手上的骨瓷杯,淡淡而言“境遇而已。” 两人之间终究是隔着一堵墙,而今真能如夫妻一般,对万青而言,实在不易。 一盏茶后,许昭突然说,“海船出厂,便来接你。”面上没有商量的余地。 万青只是干笑了两声,并不应承。 终究是累了,许昭拉着万青,躺倒在床上,只是拥着妻子,这大年夜是不能行房事的,一直到天亮,许昭才合眼睡去。他怀里的万青,早已和周公下了两盘棋。 辰时,陆九万长金宝银宝红袅大头黑豹呼啦啦的进了这院子里,小哥俩给爹爹娘亲拜年了,规规矩矩的跪地磕头,起身后挤到许昭怀里,眼巴巴的等着红包,万青塞给两个儿子一人一个荷包,里面是一串小金鱼,小哥俩接过,还是巴巴的看着许昭,许昭取了腰间的墨玉,看着两个儿子,却把这墨玉给了万青,“让你们娘亲代你们收着。” 陆九脸色微变,瞬间恢复了平常。他今日就要带着万长离开,大头黑豹也要带去。 “姐姐,姐夫,恭贺新禧。”万长故意如此拜年,年少的脸,明显带着调皮。 “大公子少夫人新年好啊。”陆九嘻嘻哈哈的拜了年。 这一早既是拜年问安又是辞行,万长更是喜欢军中,大清早就喊着要回去。说了一阵闲话,就在这院子里吃了饺子,陆九和万长终究是辞别而去。 万青有些伤心,这弟弟竟是把心放在了军里,对这唯一的姐姐,没有丝毫不舍。终究都要有自己的路,自己的生活,万长已经是少年人。 给陆九和万长带了大包衣裳,北道又贡献了一方血巾,万青才舍得让这两人带着大头黑豹离开茶园。陆九应承下来,常年为万青收木皂,算做三成干股。为这别离,这大年初一,万青伤感了起来,一整天都有些闷闷不乐,好歹也该等到过了初五再走啊。 许昭带着金宝银宝在这茶园里晃悠了一整天,父子三人,这一年相聚没几次,感情却更为深厚,两个孩子亲近许昭胜于亲近万青。 天色还未黑尽,许昭和万青就早早睡下,倒是天不亮就都醒了,醒时,万青还在许昭的坏里,只是背对和许昭。如今的许昭,已经不再介意。 洗簌后,喝了一盏热茶,这天还黑着,油灯下的万青,素净的画中人一般,许昭看着妻子,舍不得挪开眼睛,只是眼底**过于浓重。许昭给万青倒了一杯茶,借此到了万青身侧,茶杯放在桌前,揽过万青抱在怀里,一双大手在万青身上游弋,鼻端的热气散在万青耳后,如此更是兴起,不管万青如何冷淡,又回到床上,脱了万青的衣裳,压了上去。 已经很好了,他的妻子浑身上下都柔软。 一直到初六,许昭也带着人离开了茶园,金宝银宝发了很大脾气,终究是和爹爹告别。许昭舍不得妻儿,如若可以,许昭真的想把妻子绑了去。只是真的绑了,这个能挺着肚子离家的小妻子,怕是没有什么做不出的吧。终究是个任性的小女人,暂且让她再任性两年。 正月底,万青的茶堆发酵的正是火候,茶芽都已经变作红褐色,推开茶堆,分拢开来,每日如此,到了三月初,已经是散去了潮气。此时春茶即将下树,茶园正是忙碌,却也先把这发酵后的毛茶按照品级分拣出来,细细分做四等,一等茶芽,二等大叶茶芽,三等为叶片,四等碎茶,蒸后压制成茶饼,一等茶芽都是二钱一个的小茶饼,二等茶芽制成二两一个的茶饼,三等叶片压制成半斤一个的茶饼,四等碎茶压成二斤一方的茶砖。 许昭回到国都时,五皇子和许萱还未离开。送了一车厚礼,一箱子木皂也在其中。 二月底,许昭也领命起程去那东海赴任正三品的海口副总兵。 一直到三月底,国都未曾平静,三个皇子举家迁往各自封地。这大成国最为狠心的皇上就是当朝这位,三个皇子的封地都是那贫苦之所,莫说皇子,就是那最能吃苦的行商都不愿去的地方。 三月中旬,万青的春茶卖了八千两银子,那些熟普洱,被当今皇上的大管事买了去,共换得九万两银子。这位大皇商直言,无论如何不能让许总兵夫人亏了。 大山两口子终究是到了国都,不仅是开了成衣铺子,还代卖木皂药脂,来信说,这木皂已经传遍了国都,宰相家里都定了千斤。 万青守着这茶园,堂堂总兵夫人,莫说在这小镇的茶山上,就是在国都,也是身份不低。这银子赚的越发顺手,金宝银宝也是越发懂事,母子三人幸福着,静静的幸福着。 陆九在那南疆认识了一位漂亮的姑娘,那姑娘胆大利落,一个人在那漳谷中挖草药,在那谷中爬上爬下,背影像极了万青。几次见到那姑娘,陆九终于和那姑娘搭上了话。这姑娘很是聪慧,和陆九接触了两个月后,竟是学会了官话。姑娘说“你是英雄,我要嫁你!”一双大眼直直的盯着陆九,号不羞愧,圆脸上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二皇子派人查了这姑娘的底细,出身贫民,母女相依为命。 如此,二十七岁的陆九终究有了心爱的姑娘。 转眼间,又是一年,金宝银宝已经学会了写字,小哥俩和父亲时常金雕传信,信里说着父子之间的话,句句都是男儿如何。也不知许昭如何劝说,这小哥俩竟然写信给古安的许老将军,如此,小哥俩的字迹倒是过早的练了出来。 “娘亲,娘亲!”金宝银宝带着红袅冲到万青的院子里。 “映月姑姑又胖了!”看到映月,银宝大声的嚷嚷。 “于婆婆又漂亮了。”银宝一头扎进与婆婆的怀里,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 屋里的人笑成了一团,陈姑姑故意板着脸,问银宝“等你长大了娶个像于婆婆这么漂亮的媳妇,可好?” 金宝歪着脑袋盯着银宝,“如此最好。”一张小脸偏偏装出老气横秋的模样。 银宝横了金宝一眼,满脸带笑的说“金宝如此羡慕,就让给金宝吧。” 万青放下手里的账本,板着脸,一副严母的样子,“银宝,你在欺负映月,下个月就没有月银!” 两个小家伙十足爱财,提到月银,金宝也苦了脸,银宝更是收起了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很是老实的说,“娘亲,映月姑姑胖些才好看。我这是夸映月姑姑呢。” “罚三个月月银。”万青很是温和的说,越是这般温和,越是说到做到。 “娘亲,我们是来看看您,您忙着,我们回去练功。”金宝怕惹火上身,先行撤离。 79第78章 小哥俩相互递了个眼神,挤了一脸笑容跑路,好歹要保住金宝的月银,等咕咕噜噜回来,定要写信告诉爹爹!小哥俩却不知道,他们爹爹的总兵府里,正是热闹非凡,就是他俩当面告状,许昭也是顾不上给他俩做主。 木皂已经是供不应求,万青在镇上定了精巧的竹编小盒子,木皂磨去树皮,都做成同样分量,八钱一块,如此装入竹盒,这般装扮下来,一盒木皂二两银子,独家供货。 随着二皇子恩威并施治理封地,这木皂成本已经翻了五倍,总不能永远把这被刮了一层地皮的藩属国的宝物当柴火收,已经是归顺了大成国,总要让这藩属国百姓把日子过下去,何况在二皇子的封地内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边贸小城。好在有陆九在南疆,保证了这木皂的独家收购,如此换了包装涨价,实属无奈。最为无奈的是,运来的木皂实在太少。 药脂并未受到内宅女眷追捧,军中和行商倒是乐意买了自用。 万青给许昭带信,今年要二成葡萄酒。许昭回信,海口这边已经建了三处葡萄酒庄,都分与夫人两成。 原来,人家许昭早已动手准备,这海船,万青许昭都是放了最大期盼。万青这边,盖了二十多间大房子,大锅大蒸笼更是定制了百余套,葛布整整买了千匹。任谁都知道,少夫人是准备了大手笔。 不等秋茶下树,万青就让顺安和老管事到周边茶园预定末等毛茶,不计数量有多少收多少,立下字据,给付定银。这一番准备,就扔出了万两银子。待到秋茶下来,万青理解派了护卫们凭着契约,到周边茶园子收末等抹茶,如此一翻大肆收购,市面上末等毛茶都是涨了很多,只是,黑纸白字定银都早已立好,一个毁约,就要掏出五倍同等真金白银给万青,所以,各家茶园只是囔囔着后悔,末等毛茶倒是都规规矩矩的给了万青。 万青对茶园上下只说了一句话,“用心干活,赏银十两。” 于婆婆陈姑姑田家孙家嫂子百味居的人,都被调到厨房给茶园上下准备伙食,杀猪宰羊,精米细面,吃好喝好,好好干活。这是将近三万担的毛茶,都要喷水入室堆成茶堆,小心翼翼的伺候上四个月,才能发酵均匀变成褐红色。散干挑选后,蒸压成茶饼,就是普洱茶,就是出海换得金银的必备之物。万青实在是押上了这半生的身家。也许真的是爱财如命,也许,只是证明自己的价值。来到这个世界,总算再活一次,那就努力活的精彩些,一步一步走来,从山里,到古安,再到这岭南,万青实在是忍下了太多的无奈。 北道看着万青这一番大手笔的制作普洱,只说了四个字,游鱼脱网。万青再问,北道只是笑而不语,带着金宝银宝依旧在那池塘边练功,天机门的武功,是纯正内功为主,最注重内力修为,所以,金宝银宝从小就泡了药浴,一身筋骨脉络早已经通窍,不过四岁,就可以练习内功。何家梁这个时候,已经跟不上金宝银宝了,终究不是北道的徒儿,那些奇珍异草,北道怎会舍得给了一个跟班童子。 十月,这茶堆刚刚稳妥,许昭亲自来了,很是突然,甚至金宝银宝都被这从天掉下来的爹爹吓了一跳,咕咕噜噜经常送信,许昭从未对这母子三人提及亲自来岭南。 许昭在那海口定了三艘海船,又补上了三十万两定银,多付了定银,自然是为了尽快接船,身为海口副总兵,许昭隔三差五就要派人去督促,早有二皇子的亲笔书信“许总兵府上定制大船,须全力赶工,不得懈怠丝毫。”,这么一来,两重号令,逼得这船厂日夜赶工,竟是不到两年,就把这大船造了出来。海床马上交工,许昭这一次是如约而至。 海口的日头常年暴烈,空气湿润,冬暖夏凉,许昭这两年里,已经有些微微发福,黝黑的脸庞,线条缓和了很多,通身沉稳,是老了,或者是不在年轻,少了许多戾气,眼神更是深如海。 当然是父子一翻亲热,隐隐有了武功根基的金宝银宝,可以直接扑到许昭的怀里,两个小家伙在许昭眼里,实在是瘦了很多,倒是长了个头。不管如何,定要带着两个儿子在身边,看着他们习武练字,看着他们长大成人。 “爹爹。”金宝银宝在许昭儿怀里,低声唤着,两年里,书信不断,两个小家伙从画字画图开始和父亲通信,到现在,已经练出了一手还算规矩的字迹,隐隐学着许昭的落笔。 “倒是真有了几分本事。”许昭抱着两个儿子,眼底全是赞许,两个小家伙只是一跃,就能扑到许昭的肩上,这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已经泄露了他们的武功根基。 “爹爹我给你摆个浮冰阵,你若是能走出来,我和金宝输给您一两银子。”银宝一脸得意,张口就要和爹爹赌银子。 许昭笑着看着两个儿子,终究是没舍得训斥银宝。 这一次,许昭已经安排好一切,万青母子三人,必须跟到海口。两个儿子信里总是抱怨娘亲严厉,克扣月银。其实最让许昭担心的,是怕两个儿子学了北道这一身脾气,若是在分离几年,怕是这两个儿子和那北道一般闯荡江湖隐居起来。真若如此,两个儿子倒是给天机门生养了,可谓是赔了夫人丢了儿子。 许昭和北道也是经常通信,北道并不介意安身在哪里,而且,对海口很是期待。 万青最佩服许昭这一身世子公子的贵气,三代才能培养出这番从骨子里的带出的贵气,说起来,许家着实是世家。 “顺安留守。”许昭一句话,就把这顺安扔了下来,又点了几个护卫,如此这茶园倒是派了人。 万青自然不满,只是,确实没有更好的人手,身边人,出了于婆婆四月孙家田家两口子,在没有自己培养的人。 “夫人不需担心,一切自有为夫安排。”许昭看着万青的眼睛,在万青的眼底,总有一些一闪而过的秘密,许昭不想错过。 “何必如此。”万青不适应这份亲近,无非是夫妻,仅此而已,两人都只是为了守护一双儿子。 “夫人依旧任性。”许昭淡笑,单手抚过万青的脸庞。 “如此还是多谢许大公子厚待。”万青犹豫了一翻,终究是一句话划清了界限。若是当年稍稍厚待些,万青哪里有这番作为,这一番天地,都是迫不得已走到了这里。 普洱茶确实疏忽不得,能管制这些茶园的下人,可能真要仰仗这些护卫。 许昭这几年里,一直纵容着万青,这一次,却是雷厉风行。丁铁牛低头窃笑,大公子终究是正了夫纲,大家都可以跟着大公子去建功立业了。守着这茶园已经四年,丁铁牛还是个六品护卫,虽说能保护少夫人小公子是大公子的信任,只是,这些粗人啊,还是愿意回到军中耀武扬威。 丁铁牛这二百余人是护卫,更是许昭的亲信,当然是要把这茶园摸得一清二楚,任何消息都要及时禀报给许昭。普洱茶,这顺安早就记下了章程,少夫人就是不在这园子里,普洱茶还是能做出来。 如今,万青的借口,都被许昭掐在了肚子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许昭亲自盯着万青收拾行囊,不管衣服首饰箱子盒子,都尽数装入许昭带来的空箱子里,只要万青想带走的,哪怕是这园子里的鸡鸭猪羊,许昭也是点头同意。海口到岭南,水路直达,许昭带了两艘大船两艘小船,就是这小船,也比那商船大上一圈。就是防着万青把这茶园都要搬到海口去。 万青哪里有这般任性,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何况万青期待海船这么久,为这出海做了这么多的准备。 这茶园,这普洱,一草一木一房一舍,都是万青自己置下的,这里才是万青认可的家园。如今,真的要离开,放下。再次跟着许昭做夫妻,去那海口的总兵府上做总兵夫人,万青是在赌,所有的赌注,都挂在两个儿子身上。许昭是从心底疼爱两个儿子,不比万青少了分毫。 翌日,陆九和万长带着一些南疆将领也到这茶园。万青一走,只怕许昭是真的再不会来这岭南了,终究各守一方,若非圣命军令,难能再聚。 许昭给了陆九一叠银票,且不管如何,陆九为许家做了太多,和许昭是兄弟的情分,如今陆九已经是二皇子的部下,堂堂从三品副总兵。何况,陆九已经成家,这些银票只是给陆九的安家费。 终究是各奔前程,陆九和万长在另一条船上,大头黑豹哼哼唧唧叫了很久,这一次分离,想要再聚,只怕要听天由命。 都起航,相反的方向。码头上何家梁挥着小手,在何家众人中,最为醒目。当地大小官员都在何家身后,且不管如何,何家在这岭南只会越发顺风顺水。 这就是真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萝卜最近确实忙了起来。 尽力不断更。尽力多码字。大家多多担待。 80第79章 秋水长流,如此东去,真就是人生的新篇章? 这船上,万青终日在房间里,除了账本,就是算盘。千算万算,终究是一盘糊涂账,只因这一双儿子,她和许家是算不清了。 许昭多半时间都在陪着金宝银宝,两个人儿子从未抱怨父亲,他们很快乐,快乐的想不到父母为何分开,他们为何跟着母亲在茶园,对于家族,他们没有什么概念,只是知道他们是许家的小公子。 对于这些,许昭还是感谢万青的,许安北曾经和许昭说,“想爹爹想娘亲,爹爹娘亲都不在身边。”四岁的孩子,脸上带着那么多的怨。金宝银宝比许安北小了半年,却从未抱怨过,从不好奇于爹爹娘亲的过往,正如他们自己喊着,“爹爹是将军,军令如山,自然是身不由己。爹爹保重,莫要担心儿子。”两双聪慧的眼睛,尘埃不染,透着惊人的灵气。 如此一双麟儿,如何让许昭不爱。 这沿途,最为让北道师徒三人欢喜的,就是那划着小船卖吃食的渔家女,且不管是肥美多膏的河蟹,还是那馨香扑鼻的果子,这师徒三人都要让人买来尝尝,眼见这红袅又胖了起来,肚子下晃荡着半掌厚的肥油。金宝银宝甚为喜欢那卖唱的渔家女,但凡听到那渔家小调,且不管离的多远,定要哼哼唧唧的拍手叫好,如若就在近处,还要赏了银子扔过去。这是许昭不敢买来的,总不能由着两个儿子这么小年纪就沉迷于**之音。万青偏爱欣赏那临窗而笑的美人,“我看都是极好的,何况这天下男人” 许昭说这船舱不多,于是就把万青安置在自己的大仓里,两人日夜相对,终究是成全了许昭爱妻如命的传言。好一个爱妻如命的总兵大人,夫人身边足足八个大丫头,个顶个的利落能干,更有百余护卫护着夫人的安全,但凡夫人多看了一眼的,定要派人买了来,真真是把夫人疼到了骨子里。 四艘船,怎会船舱不多?无非是想把万青放在身边罢了,破镜重圆?即便是粘补起来,小心翼翼的高悬,终究过于脆弱。谁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又是化作满地碎片。”天气寒冷,多穿些衣服。”许昭贴在万青身后,双手圈在万青胸前,身上的披风把万青遮了个严实。万青这身高始终是不足,这个年纪已经是不能在长了。两人身高相差悬殊,这一个亲密,倒是有几分像父女。 陈姑姑和几个丫头在两人身后偷笑,大公子对少夫人越发知冷知热,身为下人也是跟着有光。 万青身子有些僵硬,脸上表情明显停顿,“只是出来看看。” “回仓。”许昭放开万青,解下披风,围在了万青身上,这披风拖地三尺,更是显得万青身量不足。作罢,拉着万青往船舱走。这一层甲板上,只有许昭的一个大船仓。 万青慢慢挪着脚步,许昭的两条长腿也只得一步一踱。 “再走十天就是到海口了。”许昭给万青一个提示,船上的日子,着实单调。 “海口是大成最富裕的地方。”万青似乎自言自语。 “安置下来且慢慢适应”许昭笑着,海口何止是最富裕,也是最容易赚银子的地方啊,万青定会喜欢这里,只是势力复杂,万青终究要适应和各家夫人的交往。 回到船舱里间,映月送了茶水进来,容貌还算可以,方脸,浓眉大眼,丁铁牛就是盯上了这个丫头,已经和许昭提了,确切的说,万青身边这八个大丫头,已经被丁铁牛带着的护卫盯上且瓜分了。这帮光棍喊着,”少夫人身边的丫头个个都精明能干且能吃苦,正适合我等武夫娶了。” “大公子喝口热茶吧。”万青接过一杯,放在许昭身前。 许昭暗笑,小妻子也就会这么两招,递上一杯茶,做上两个拿手菜,这大船上,拿手菜就做不得了,只剩下这一杯茶。仍旧是隐忍着,宁愿把话放在肚子里,只字不提。若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倒也罢了,明明只是对许昭如此而已。其实,只是不情愿而已,日夜相对,反倒是让万青越发厌烦,也许,两人之间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这氛围,让许昭也是倍觉无奈。越是接近,越发明白,这小妻子就是一只刺猬。 船到海口,正是十月底,南北行商都在奋力置办这一年最后的一批货,海口街头巷尾,处处都可看到那金发红发的外族人,双手比划着,嘴里艰难的说出两句汉话,对面人依旧不懂,这番人急了,通身扭摆做出造型,叽里咕噜的说着藩语,万青静静的听了几句,并非英语,也是不懂。 进了海口的总兵府,万青彻底明白,海口到底有多么富裕,五进的宅子,处处雕梁画栋,大门小门重重,走了半个时辰入眼之处无不华丽精致,这才进了内院。进门就是花园,东南那一处山坡上红梅正艳,顺着这游廊一路走过去,径直到了花园中的小湖上,湖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枯荷茎直,萧条的立了林林一片,这便是冬月残荷。到了湖中的亭子里,看到那亭子上的两个字,垂青,万青忍不住笑了,如此巧合。 “这亭子如何?”许昭也被万青这一笑迷了眼,低声问道。 “不懂,想来该是很好吧。”万青确实不懂,湖中有个亭子,实在是见多了,哪一个世界里,都不曾少了湖中小亭。 许昭眯眼,神色不变,只是脚步明显快了几分。如此一出了这游廊,到了一处小山后面的院子里,这院子前面一池假山,周遭一片树林,这冬月里,只剩下稀疏的枝干。几个壮实的媳妇,在这院门口冲着许昭万青行礼,异口同声的喊着“大公子,少夫人。” 许昭笑而不语,只看着万青。 万青也是不语,看向许昭。不是不懂,只是实在懒得做主。少夫人,呵呵。在许昭的宅子里,听到这一声少夫人,委实勾起了太多回忆,可以不怨不恨,只是面上这番冷笑,也许,从不屑于这少夫人的虚名。 终究是扛不过许昭那越发阴冷的笑容,如此只是相互给个面子,终不能在下人面前让许昭失了面子,“都起来吧。日后不需大礼。” 金宝银宝进了这宅子倒是一直嘻嘻哈哈玩闹,任凭这奢华处处,小哥俩竟是只顾着和红袅顺着亭子里追跑。 咕咕噜噜叽叽力力低鸣了一阵,才舍得落在这院子里,歪着脑袋洋洋得意的看着进门的许昭万青。院子里石桌石椅,一架紫藤,两边厢房都是琉璃窗,那正房三间更是朱红窗柱,牡丹芍药雕花重重,如此就是富贵么,万青问自己。进了这主屋,迎面一道紫檀屏风,一副葡萄青叶,绣的栩栩如生,影影焯焯可看到里面的厅堂甚是宽敞,待到进了去,才发现,这厅堂竟是比那许家老夫人屋子里的,还宽敞几分,清一色的红木桌椅,多宝格上摆放着瓶子罐子只一个打眼,就知道价值不菲,东边一株分外晶莹的万年青,绿的晃眼,细细看过去,竟是整块玉石雕琢而成,一簇簇叶片各不相同,这雕工实在精致,竟是以假乱真了。 万青,万年青。如此还能如何视为巧合。此番心意,算是领下。“真是精工细作”万青指尖落在那绿玉叶片上,小心翼翼的抚过每一簇叶片,一直到那茶色根茎上,通体一块石料雕成,该是那岫玉,只是这一份雕工,这一份心思,让人如何不动容。万年青是这世间最常见的植物,有毒,却也专治那马蜂蜇伤。 许昭终究是笑了,这一株万年青,实在雕得不易。总算是让小妻子垂爱动容。这一翻心思算是没有白费。 这偌大的总兵府,却没有丫头,万青有些不懂。 陈姑姑说“大公子自小在老将军膝下,少年时跟着老爷去了军中,如此也就养成了习惯,不喜身边有丫头伺候。” 可是,终究不曾少了半个姨娘。万青心底暗暗窃笑。表妹姨娘只剩下一位,还在那古安院子里带着几个美人上演宅斗大剧,这总兵府里,连个丫头都没有,真不知这位许大公子到底是淡于女色,还是实在苛刻。 在这院子里歇了两日,才没了那水上漂的感觉,终究是脚踏实地了,可以踏踏实实安睡一整夜,万青的精神头彻底打了起来。 管家送来了一本名单,“少夫人定要记下。” 原来啊,这海口终究是当今皇上的根基所在,几个贵妃皇子在这海口各有亲戚若干。唯独先皇后在这海口没有势力,二皇子正是先皇后的儿子,四皇子是继王妃所出,只是皇上登基,只是封了一个先皇后,这位继王妃现在还是皇贵妃,海口总兵杜卯克正是四皇子的亲舅舅,五皇子的亲舅舅是这海口的府尹大人,三皇子的舅舅也是一位大官,如此,这海口更是各位皇子的舅舅家所在,着实出门就是皇亲国戚,哪怕是街边的一个捕快,没准都是某位皇子的表亲。这糟糕混乱的狗血海口,实在让万青不敢轻视,用了两个晚上的时间,总算梳理明白,除了二皇子,各位皇子的舅舅在这海口早就盘根错节,唉,这皇亲国戚多如牛毛的海口,实在要打起一百二十个小心。 万青好不容易记下了这些名册,许昭也闲了下来,每晚都要到万青的院子里休息,如此,夫妻夜夜摇床,许昭从不是个省力的。 “夫人,为夫股间长有异物。”许昭沐浴后,倒在床上,低声和那桌子旁扒拉算盘的万青的念叨。 万青扔下了算盘,笑着说,“请于婆婆看看。” 许昭冷了脸,声音里很是不耐,“夫人看罢,转述于婆婆。” 万青举着油灯,到了这床边,油灯放在案头。 许昭退下亵裤,理所当然的露着那挺着的传宗接代之物,大手一指,“就在这侧。”分明是在那物件旁边! 万青无奈的伸手探过去,触手是那紧致的肌肉,实在没摸过那异物。许昭长臂一伸,搂过万青,声音已经是嘶哑,“夫人。”说罢竟是按下万青的头,两腿紧紧环着万青的腰,如此! 万青拼了命才撑起身子,头发早已散乱。抬眼看到许昭那张□尽现的脸。想说什么,却无力出声。 许昭终究是压在万青身上,褪去了万青的衣裳,口舌并用,大手肆意,一个挺身,一场攻城。 且说丁铁牛等人得了许昭的默许,竟是迫不及待的找上了于婆婆。“于婆婆,您老帮忙给映月递话,我丁铁牛定是一心一意待她。” 如此,几个护卫有样学样,都纷纷找上于婆婆陈姑姑。最好不过是直接找上正主,奈何,万青身边那几个大丫头,个个都是冷眼冷脸,别说暗送秋波,就是暗送珠宝,都能被一巴掌扫开,“军爷不如给红袅串一串宝石。” 于婆婆陈姑姑私下里问了万青,万青身为惊喜,这几个丫头都已经年纪偏大,如此嫁给这几个七品六品护卫,倒也正合万青心意,谁不愿意自己的丫头婚嫁合意。只是,终究他们都是许昭的护卫,如今还能一翻情真意切愿意娶了丫头做正妻,当年许昭也是取了万青做正妻,终究是那些委屈,怕了,怕的骨头上都烙着印记。 万青找了丁铁牛等人,直言,“我的几个丫头,和我情同姐妹。且不管嫁给谁,只要不受那委屈,就是有几亩薄田,我也放出去。你们倒是说说看,让我如何放心。” 丁铁牛笑的一脸春风,“少夫人,我丁铁牛是个粗人,娶媳妇当然是宠着疼着,决计不给她半点委屈。除非媳妇不生儿子,否则决不娶妾。”另外几个纷纷附和,生怕晚了一句,少夫人就变了心思。 万青皱着眉,心下也是明白,对这个时代的人说什么男女平等,定会被当作笑话。可是谁能保证一定生了儿子。如此还是问问映月吧。“如此,待我问问映月她们。再给你们回复。”说罢,揉着脑袋,喝了一口浓茶。 “谢谢少夫人。”丁铁牛等人道了谢,恭恭敬敬的退出了院子。 终究是要有家,且不管她们多么精明能干,这个世界里,总要有个归宿。若是真如陈姑姑于婆婆一般,万青不认为这是福气。 四月四冬早就听得陈姑姑于婆婆带的话,女大当嫁,嫁给这有官封的护卫,倒也是都还愿意。只是舍不得分离。万青说嫁了人做个夫人,还可以进府小聚,都是官夫人了。 如此,几个丫头红着脸,都不再言语,真真是女大不中留! 81第80章 金宝银宝这在总兵府里逍遥了几日后,就被严师北道拘在北面最僻静的落园里,日日练功背书,这园子里四周设置了阵法,就是下人送了饭菜来,也只能放在外面。北道着实担心这两个宝贝徒儿松散惯了,就不能安下心来学习天机门的武功玄术,索性连许昭都被扫了面子,不管谁来,只能破了阵法方能进院。 万青一肚子惦念,都被这阵法隔绝,终究是在这院子外面留下食盒,里面不过是几样糕点,日子清闲下来,素手做了几样点心给儿子吃。 北道带着两个徒儿闭关,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五,才领着两个垮着脸的小哥俩出了院子,且不管如何,总得让这一家四口过个团圆年。金宝银宝带着府里的护卫在前院里放炮竹,只要寻着爆竹声就能找到这小哥俩。护卫们对这胆大机灵的小哥俩甚是尊重,不论刀法剑术,两个小家伙耍弄出来的,都是护卫们穷尽一生只能学得皮毛的绝学。 老管家把这两年的与海口官员家往来的年礼单子送了上来,万青淡淡吩咐,遵照旧例。海口确实局势复杂,所以,官家夫人也都谨慎小心,尤其是这许总兵府上,一直到现在,各家府上只是派人送了礼,并未下帖子,许家过于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反倒是万青得了清闲。这当家主母的日子,实在轻松。 许昭把海口两个庄子的账本给了万青,其中一个在县城郊区,竟有千余亩的野葡萄,还有一家收麦子熬制麦芽糖的作坊,都是买了人进去做工,葡萄酒这两年一直贴钱,除了存下的酒水并无盈利,麦芽糖倒是赚了几万两银子,好歹算是持平。这一招鲜,果然吃遍了天。三艘海船已经完工,许昭这些日子里就为这三艘海船,几日未回府中。不过都是为了家业,且不管世家寒门,都要把日子过下去。码头那边万青收了一个铺面,只是两层的临街铺子,后院住人连同仓库,这价格实在不菲,犹豫了很久,终究是派了田家孙家两口子过去,木皂药脂,都放在这铺子里,又选了些许昭那十大箱子里布料衣服首饰,摆放了一些,如此才撑起了一个小门脸,边南杂货铺,在这码头一片大小铺子里,分外寒碜,金宝银宝看过后,和万青喊“娘亲,我们穿小的衣服,练功的树枝,红袅吃剩的点心,都摆到铺子里卖银子吧。” 丁铁牛等人定亲,就在这许总兵府的公账里花出了近万两银子,安家置业聘礼哪一道都是银子铺路,待到大婚,几个丫头总要陪送个小店面,不管如何,嫁妆必然是要给的,万青是打定了主意,自己出银子,绝不能让这些丫头委屈的嫁过去,女人啊,这个时代的女人,也只能是凭着娘家凭着嫁妆挺直腰杆。这一来,只怕是万青又要送出万两银子。 林林总总大事小情,虽说万青手上有八十万两,还有许昭给的那些银票,却仍旧让万青有危机感,只出不进就是坐吃山空!奈何,这大年时节,各家铺子都在关门歇业,万青那一门独秀的铺子,几日里一直营业额归零,在这无限风光遍地金银的海口,万青竟然赚不到银子。 二十九晚上掌灯时分,许昭终于露面了,从门房到内院,每人都有赏下一两银子,护卫们每人百两,待到散财的许大公子看到万青母子三人,已经是赏下了三万多两。 海船终究是完工了,正月末开海,这三艘大海船就可以收了货物出海,葡萄酒麦芽糖茶叶丝绸布料,这是海船必须带上的,那瓷器也是要收上一些,这些物件最为娇贵,磕磕碰碰就变成了一箱子碎片,所以,许昭这些年来从不触及瓷器的生意,现今,倒是要好好筹划一番,出海绝非儿戏,小妻子一直盼着的海船,终究实现,且不管为何,许昭确实心情大好。 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都是那望海楼送来的,北道和许昭喝了整整一坛陈酿,金宝银宝只管吃的肚皮滚圆,这小哥俩已经五岁了。 酒足饭饱,北道和许昭就着一壶贡品普洱长谈了一阵,终于不过是为了两个孩子,天机门历代门主,都是远离朝廷,也是极少出入江湖。金宝银宝有缘成为天机门门主亲传弟子,学得一身本事,是许家的荣耀,但终究许家也有那镇国狮子的宿命。北道直言,天机门门主只有一个。 “子时要打坐,爹爹少喝些,我们回去了。”小哥俩挺着滚圆的肚皮规规矩矩的给许昭行了礼,他们心中装的更多的,是天机门,是江湖。 北道打了个酒嗝,捋了捋胡子,站起了身子,“徒儿越发懂事上进,走吧,咱一起回去。” 许昭和万青送了北道出院子,看这师徒三人带着红袅,进入那林子,两盏灯笼越走越远。 “夫人去看看那梅花吧。”许昭一身酒气,一手揽过万青的肩,低头附在万青耳边如此说,说罢,挥退身后的陈姑姑,接过一盏灯笼,揽着万青径直往花园里走。 这大年夜空里,五光十色的烟花不停歇的绽放,繁华如海口,可见一斑。 只是携手而行,想来真的是第一次,这样的夜色里,最怕是寂寞吧,只是万青实在是个寂寞惯了的,如此掌灯夜行,倒是有些不适应。 除了空中噼里啪啦的爆竹,还有两人分外不和谐的脚步声。 走上游廊,到了垂青亭,许昭突然坐下,把万青抱在怀里。咕咕噜噜带着一群金雕围着这亭子叽叽力力的怪叫。 守着一双儿子,捏着大把银票把着账本,过着这本该无忧的日子,在这简单的内宅里,这算是万青这些年里最轻松的生活。只是,万青不敢就此依靠,心,始终悬着。即便此刻就在许昭怀中,心底还是没有半分喜悦,若是凭宠幸,任谁也不如那琳儿姨娘,此刻,琳儿姨娘在哪里?这一辈子,也就如此吧,万青手中抓到的,都是自己赚来的,分分毫毫尽是辛劳血汗混着苦泪。 男人的情啊,实在是不可靠。 许昭一直无言,即便是抱着他的小妻子。千山万水可以走过,终究无力修补裂纹。这些年里,经历的太多,三十岁的将军历经三朝,政变家变,越发谨慎,牵挂的越多,脚步越沉。 “去看梅花吧。”终究是万青开了口。 “好。”许昭张嘴就一口酒气,“这亭子可好” “很好,到那夏日,就着这一片莲叶,探出一支鱼竿。怎能不好。”万青怎会不懂,垂青,那就垂青吧。 许昭起了身子,抱着万青一跃而下,这湖面一层冰雪,许昭落脚处,两个浅浅的脚印,万青惊呼了一声,实在突然,确实吓到了,悬些扔了灯笼。 许昭淡笑,抱着万青大步走了出去,一直到那梅山下,才放了万青落地。 夫妻两人携手在这梅林里,冷香直达肺腑,香气也会醉人。 万青灵巧的穿过这一枝枝红梅,几个转身,就到了梅林深处,心口涌出一种叫思念的痛,却不知道思念着谁,前世今生那么遥远。 许昭紧盯着那盏灯笼。第一次见到万青,实在是个不起眼的山里丫头,只有那双冷清的眼睛,让许昭看了第二眼。大婚,那一身凤冠霞帔,那双眼睛带着几分不屑,在那祖宅,这双眼睛明明是抗拒,时至今日,就在身边,这一双眼睛还是冷清着。许昭几个大步,伸手砍断了一片梅枝,到了万青身边。且不管是茶仙还是梅仙,这一世就在他许昭身边,再不许走远。 “大公子真是身手不凡。”万青语气平淡,如此挥手一片梅花落地,梅花怕是哭了一片啊。 “在军中,一个失手,就是无数人命。”许昭怎会不知,万青分明是怪他砍断了树枝。 接过万青手中的灯笼挂在梅树上,两臂一伸,拥了万青入怀,低头蹭着万青的发丝,如此,再不能走远了,许昭再不让你委屈,府中内外万事由你,你如何走?在走,就是砍断了腿,也要留你在身边。 “折几枝梅花回去。”万青在许昭胸口闷声说。 许昭只是抱着他的妻子,如未曾听到一般。 咕咕噜噜又一次在二人头顶叽叽力力的怪叫,这才让许昭松了手臂。抬手,折了几枝花苞茂密的,塞到万青怀里,这灯下,小妻子抱着一束梅花,笑的脸庞朦胧,越发像那走出来的画中人。 伸手抚过妻子的脸,冰凉一片。“回吧。”许昭眼睛里带着几分宠溺,只是这样的夜色里,仅凭着一盏灯笼,实在是难于发现。 万青磨蹭着抬起脚,走了两步,竟是还在这树下转圈。许昭伸手抱起妻子,也不管那树上的灯笼,几个大步就出了这梅林,快步走过湖面,跃上游廊,披风呼啸,就这样一直回到了院子里,进门就吩咐下去,“沐浴” 热水一直备着,映月和冬月抬了三桶热水送到净房里,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那一捧红梅在在那大厅的桌子上,默默的绽放着魅力。 82第81章 两人沐浴后,只穿着里衣在屋子里。 万青把那红梅插在一只白色粗口瓶子里,梅花太多,还剩下几枝。万青抱着这几枝到了内室,取了针线框里的剪刀,把这长枝剪成三段,□了一个大口粗瓷坛里,这粗瓷坛是古物,最为拙朴,万青喜欢,就摆在里屋子里。现在插满一坛红梅,甚是喜庆。 许昭坐在桌前,面带笑意,眼底都是妻子的身影,喜欢这样灵动的妻子,喜欢眼底含笑的妻子。 万青只是喜欢这梅花,随意的插在瓶瓶罐罐里,不需修形,也是一翻自然的美。 “海船正月十九交付。”许昭笑着,声音沉稳。 这话冲到万青耳边,就像那金山掉下来一般,“可以出海?” “可以。”虽说万青这财迷的样子实在有失总兵夫人的身份,只是,这个财迷的万青才让许昭看的真切。 万青立即取了账本算盘出来,笔墨纸砚都放在一旁备用。 许昭当年的那一叠银票,只是公账上挪用了三千两,万青把账本银票都推给许昭,“大公子过目。”说罢,算盘也送了过去。 许昭强忍着胸口的那团抑郁之气,淡淡的说,“夫人盘过就好。” 万青一脸笑,眉眼上翘,“十六万七千两。公帐里挪用了三千两。” 许昭冷脸,从柜子里取出一叠银票,全部放在万青面前,“夫人继续盘账。” 万青看了一眼这厚实的银票,喝了一口浓茶,五指纷飞把拉算盘,“一百九十万两。”万青报数。 “海船还需二百二十万两。剩下的银子全部用于收货。夫人随意安排。” “我只要一艘海船,船上人手还请大公子帮安置。”万青是不要这便宜,哪怕真是天大的便宜,你我终究是你我,还是分清楚的好。都是为了儿子,那就各自尽力。 许昭这张脸瞬间冷硬下来,剑眉上攒着丝丝怒气,两眼微眯,隐着的是那份暴戾。 万青垂了眼,只盯着算盘珠子,一颗珠子一个数字,满盘珠子排列开来,就是无穷无尽的数字,每一个数字都有自己的际遇,哪怕是尾端最微不足道的一笔。诚然,万青和许昭眼下还不能带着这些数字排列在一起。 许昭终究是不懂万青心底那份绝然。 红梅正艳,爆竹正闹,两个人在这个大年夜,如此收场。 海船近了,这随船出海的货物,不外乎茶酒糖丝绸瓷器,不知这大船能装多少货物,万青手上的银子,确实所剩无几,那南疆的药脂,倒是可以上船,而且,有多少上多少。想到这药脂,必然就要找陆九。 万青确实是被银子勾昏了头,迎着许昭那一身隐忍着的怒气,万青提笔给陆九和大山夫妇写信。 药脂,定要大力收购,多多益善,快船运至海口。 所有药脂交与许家运回海口。 许昭看到万青笔下写着陆九的名字,胸口阵阵暗痛,连喝了三杯浓茶! 终究是淡淡的发话“陆九已有家室,有话带予他,告诉我即可。” 万青抬头看了一眼许昭,点了点头,这话是不是也可以说,你们各有家室,不可私下印绶。许大公子啊,当年,您可是派了陆九回来看着我打理庄子,如今,连通信都不合时宜了。“恩,大公子带话给陆九,药脂多多益善,尽快运来。” 许昭看万青这态度还算恭顺,结过了万青递来的纸笔,腕动字齐,“全力收货,尤重药脂。”仅此八个字,再无他言。 原来啊,这哥俩一直都在倒腾南疆楠木草药,许昭这两年赚下的银子,多半是这靠着这南疆的生意。这海船船底所用木料多是那南疆的楠木,许昭在南疆带兵十年,对这南疆最为了解,打下了周边小国,而楠木红木更是收罗了个尽数,如今,海口造船所用楠木,几乎都是这位许副总兵的。 那些药材,赚的那么三瓜两枣的银子,对许昭而言,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万青却不知这些,即便是知道,这等生意想必也是插手不能,这两年里,一直为这木皂药脂经营着,赚了几万两银子,已经很是满意。 天明时分,万青和许昭一起到了床上,守夜实在是累,幸好这一年里只有这一个大年夜,万青躺下就睡了过去。 许昭一肚子的火气,怎能睡着。待到万青睡熟,后背紧贴于他,这才胸口舒坦了一些,闭了睡了片刻。 从初一到初五,这总兵府一直清静,一家四口和北道,过了个惬意的春节。 初六,这海口大小官员纷纷走动起来,请帖拜贴一大清早就送到了门房上。那杜总兵更是亲自带了家中女眷小辈直接到了这许总兵府里。 说来,堂堂海口总兵杜大人亲自给这许副总兵拜年,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当今皇上把许昭送到海口军中,绝不是让这许昭来受气,许家带兵,是入了大成史书的,杜总兵也只能客客气气敬着这位还不到三十岁的许家大公子。 杜总兵到这许总兵府还不到一个时辰,海口府尹带着女眷小辈也来了,如此,一个时辰内,海口文武官员竟是都聚到了许总兵府里。 大家一起动,终究都是皇子舅舅,谁也不比谁少了几分底气。 万青算是领略了这海口官家夫人们的长袖善舞,几位官夫人,个顶个的温柔和善,你夸了我的衣服,我定要夸了你首饰,如此竟是一团和气,待到这一团和气后,谈起各家儿女,那就是互不相让,你家女儿国色天香,我家女儿一笑倾城,你说琴艺,我家书画,谁家的孩子都是这海口第一的才子佳人。别管官大官小,谁家不是皇亲国戚。 万青只管让着这些夫人们喝茶吃点心,且不管她们说什么,只管微笑,不应承不反对,和气最好,万青坚决不站队,心里只管盘算着,如何把这木皂变成银子。 这一屋子的浓浓脂粉,不用细细看过去,诸位夫人个个有功。 八钱一块的木皂,万青才舍不得给这些披金挂银的夫人们免费试用。于是暗暗交代了陈姑姑,要那边铺子里把那八钱一块的木皂分割成五块,用那锦布包着,每块一个竹盒,送四十盒子过来。 如此最好,一群皇亲国戚为自家儿女各自得意。万青这肚子里有了小小的算计。 正听那杜夫人说府尹三小姐,“我说这三丫头啊,才是她们姐妹里相貌最拔尖的。” 另一位夫人立即接了话,“可惜啊,脸上长了痘子。” 万青趁此接过话来,“我倒是知道一个洁面的宝物,别说痘子,就是那黑点,都能尽祛。” 府尹夫人立即眼睛看向了万青,自家女儿被这一群毒嘴长舌妇说,实在是憋了一肚子气,“唉呀,这可是最好了,不说我家三丫头,就是杜总兵的四小姐也能去了那一脸黑点。” “黑点啊,我说啊,这就真是就随了杜夫人。”另有一位立即接了话,把这杜夫人也埋了进去。 万青突然明白,这一句话,又是引发了这群夫人的口舌之能,相互抨击,绝不落后! 众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终究是把这话题说了个尽兴。 府尹夫人和杜夫人才问道,“这宝物,可是你那边南铺子的里的木皂?” 万青点了点头,却也很是后悔的说,“只是啊,越来越难收了。我在岭南时,得了这宝物,用了几个月,脸上身上就是和换了皮一般。也不知道,各家小姐用了如何,待会啊,给夫人们带上几盒。” “怪不得啊,少夫人出身山里,又到岭南种茶,这般劳苦,手脸的皮肤竟还白嫩。”一位夫人跟了话,终究是把万青也拉了进去,损人损己,终究是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是啊,是啊,少夫人受的苦,真就是这大成国少有。”杜夫人趁机感慨。 “当年许总兵终究是年轻。”一位夫人很是客气的帮着许昭说话,只是这话实在是有火上浇油之意,十足挑拨。 “英雄不问出身。”另一位夫人淡淡的开口。 万青一直笑着,本就是出身山里,就是一个山里丫头,凭你们说去。不过是口舌之能。万青心里算计的就是银子,亲手赚的银子有何不好。何况,万青现在就是三品夫人,这满屋子皇亲国戚,若是较真起来,只有万青和杜夫人上座的份。 这一团热闹过去,众人暗暗打量万青,不怒不忿,面色不变,还是淡笑着,如此这一番贬损下来,万青倒是没事人一般。 “我啊,也是这几年才看透,一辈子就是命而已。”万青为这些夫人做了总结。可不就是命么,许家就是这大成镇国狮子,万青这位出身山里的少夫人,和这些皇亲国戚坐在一起,可曾比谁矮了半分,倒是这些皇亲国戚要到这许副总兵府里拜访。 万青这一句话,诸位夫人都换了话题,提到了北道身上,万青又一阵头疼,万青连连几次打岔,这话题又回到了衣服首饰,也都提起了海船的事儿。万青保持微笑,话题又带到了那些红发金发的外族人身上。 如此直到未时,各家丫头送信来“老爷回府。”这些夫人才算是消停下来。 那些精致的装了木皂的竹盒子,万青给这些夫人每人五盒,也算是内宅妇人之间的往来小礼。 许昭那边不过是品茶品画品美女,慢慢品味着,许昭这里,不缺好茶,也不缺好画。 美女就一位,是许昭妻子。谁敢品头论足? 如此,一连几日,万青随着许昭到各个官家宅子里串门,无非是微笑,保持微笑,微笑着看这些皇亲国戚温善和气的相互贬损。 正月十九,这海船交付,北道都到了这码头看这能远行的大海船。 83第82章 这大海船,是万青两年的梦,盼了两年,终于从梦中走了出来,为这一天,准备了太久。 亲眼看到这庞然大物,这造价百万两银子的海船,万青才发现,自己准备的还是那么微不足道,这个世界里,能拥有一艘海船,真切的让万青脚步漂浮,女子不能登上这新出厂的海船,否则,万青定要在自己的海船里走上一圈。 北道带着金宝银宝在这三艘海船细细看了很久,祭祀了龙王后,才带着金宝银宝下船。如此祈求这海船平安,穿过那惊涛骇浪,顺利在这茫茫大海上航行。 许昭只是让万青全权安排收购出海货物,银子任凭万青调用。一片诚意么?万青实在看不透了,且如此吧。万青不会污了许昭的银子,正如许昭不会白占了万青的便宜。 这一片乱账里,万青越发和许昭分不清了。如此只能尽力的记下每一笔账,欠下的,盈余的,且不管如何,万青尽力的分清你我。 葡萄酒麦芽糖先运上了船,万青记下了数目。何霖送了两船茶叶,顺便带来了万青的那些普洱。丝绸瓷器一直在大量收货。待到陆九派人运过来的药脂木皂到了这海口,万青的账本上已经出去了七十万两银子,三艘海船的船舱还未装满。 四冬四月也在这忙碌的春日里嫁给丁铁牛等人,每个丫头一个铺面,百亩田,另外还有五百两银子,金银首饰布匹衣服四箱,“挺直了腰杆,做好当家主母。”万青如此嘱咐几个丫头。主仆一场,且不管以后如何,万青只能是让八个丫头带着底气出门。 三月末,来了两船丝绸瓷器,这两船货,是许昭从南边定来的,价格便宜的让万青以为是许昭抢的。 许昭说,“四皇子在南边抄家,后面商队跟着收。” 如此,这两船货物到了海船上,才算是满仓。这大船上的人手,半数都是海军里退下的老兵,许昭的心腹丁铁牛等护卫又占了半数,聘到了两位曾经出海的管事,这样的人才,也只有许昭能挖来。 四月初二,震天的爆竹声里,这三艘海船在这码头,扬帆离港。万青的梦想随之起航。 期待太多,梦里都是这海船,万青这本该是轻松惬意的日子日日都是焦虑,好在那边南铺子日益红火,许昭调了一船药材塞进了这铺子,南来北往的商客众多,这些药材竟然也卖了个大热,夫妻两人这账本是彻底分不清了。许总兵府这貌似恩爱的日子刚刚红火到盛夏,湖里的荷花刚刚吐苞,万青还未能闲下来在这垂青亭子里垂钓,许晖带着一位娇客一位小公子来了。 且说,许安北来这海口,万青是知情的。只是这一并跟来的琳儿姨娘,实在是万青惊讶了一翻。有些事情确实远去,可以不恨不怨,只是看到那昔日一切事件的操盘手,分明是把怨恨都放映在眼前,想着无视都是不能。万青还能带着一张笑脸,已经是不易。 许晖一身锦衣华服,颇有些翩翩世家公子的排场,兄弟俩也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南辕北辙,许昭过于冷硬,许晖风流温和。 许晖规规矩矩的给大哥大嫂行了礼,早就知道大房在这海口很是风光,进了这总兵府更是明白,大房才是富贵双全。许晖这一次来海口,是打着做生意的名号,顺便把琳儿姨娘和许安北带了过来。 许安北看着许昭,小脸上一片幽怨,一双杏眼莹泪,终究是开口唤了一声“父亲,母亲。”这母亲无疑是唤着万青的。 许昭把儿子拉到身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这孩子越发阴郁。 万青喝着茶水,笑着看他们父子情深。这一声母亲,万青未应。许安北有娘亲,当年这位琳儿姨娘在那三进小院里被唤作琳儿夫人。万青有亲生儿子,还不愿意担负起养育庶子的负担,且让他们母子好好安置下来,不管是继续做琳儿夫人,还是琳儿姨娘,千万离万青远些就好! 琳儿姨娘风华依旧,两条柳叶眉下的杏眼含情脉脉,樱桃小口只是微颤,还是那副弱不经风的娇弱模样,如今只是满面泪水的看着许昭。就是万青看了,也是我见犹怜。终究是表哥表妹青梅竹马的情分,何况还有这么一位长公子。 琳儿姨娘哽咽的唤了一声“大公子,少夫人。”说罢就泣不成声的跪在了地上,可惜了这一条海棠红的云锦裙子。座上人只看得那抖动的双肩,那芊芊素手那颈间的洁白一片,就连哭都是万种风情娇弱不堪。 许昭眼角的余光扫过万青,见万青面色不变的喝茶,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才说道“还不快扶起姨娘。” 跟来的婆子丫头,七手八脚的把这琳儿姨娘扶了起来。 一见面就这么哭哭啼啼的样子,万青实在是不耐烦。许大公子实在是不懂这女人心,如若亲自扶起这表妹姨娘,再顺势拥在怀里,才是一翻郎情妾意不辜负这琳儿表妹姨娘的一翻深情吧。想到这里,万青眼底闪现了笑意。 本已坐下喝茶的许晖突然出声,“大哥大嫂,怎不见两个侄儿。” 万青还是淡笑,面色不变。还是让人家兄弟两人交流为好。 许昭却扫了万青一眼,示意万青说话。 “两个孩子跟着师父住在偏院,那位师父很是严苛,不许耽误一日。想必一会儿也就赶过来了。”万青声音不冷不热,带着几分笑意,却分明没有温度。 许晖来这海口弃船乘车,比那信里提到的日子晚了半个月,如此带着琳儿姨娘和许安北直接到了这总兵府里,码头上的人到现在还在候着这位二公子,怕是许昭都没想到,这位二弟是乘车而来。 许昭终究是吩咐了管家,“带着姨娘下去安置。”这声音里很是无奈,万青终究是不肯发话。 管家应了一声,“是,大少公子。”退到琳儿姨娘身侧,手笔平伸,“姨娘,请。” 琳儿姨娘满面情深的望着许昭,终究又流了一脸泪,跟着管家出了这正厅。终究不过是个姨娘。婆子丫头们带着大包小包,几个护卫抬着箱笼,呼啦啦的出了这院子。 许昭问了几句古安的情况,“祖父身体可好?"其实,一直是金雕传信,古安和国都的情况,许昭怎会不知。 “祖父只是惦记大哥您。”许晖一脸笑容,声音很是恭敬。 任谁都明白,许晖许旷为何分出尚书府,如今,如此这般恭敬,实在让万青看不透。 “二弟这次要做什么生意?”许昭这一双龙眼,直直看着许晖。 “想收些海外的精巧物件带回去。”许晖声音温和,面上如浴春风。 若是这通身镶嵌金银,再掏出一盘金算盘,更是像极了那位到古安祖宅收葡萄酒的邱大官人,万青眼底这许晖实在是变了样子。 许昭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甚好。” 兄弟两人早已离心,许晖这行程本就让许昭不满,何况,许昭已经知道,许晖是为五皇子办事,做生意,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如此还是瞒着,那就由着他去吧。 两人寒暄了几句,金宝银宝带着红袅进了这大厅。 这小哥俩一模一样的脸,踱着同样大小的方步,装模作样的恭恭敬敬的给许昭万青许晖行礼问安。听那护卫来报是叔叔带着那位小哥哥来了,小哥俩早就有了算计。“给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请安。”“给叔叔大人请安。”声音里恭敬十足,只是眉眼里带着一丝诡异,两张小脸装出的郑重,实在是有些滑稽。 许晖笑着,“这三年不见,果然是变了很多。” 许昭拉着许安北到这小哥俩身前,“这是你们大哥。”脸上带着无奈,特意离座起身,就是怕这小哥俩弄出什么岔子,许昭很是了解这两个儿子。 “嘿嘿,大哥?”金宝银宝一起出声,大哥也是从嘴里吐了出来,只是,这语气让人分不清是反问还是愉悦。 许昭沉下脸,不满的看着这小哥俩。 小哥俩仰着一样的笑脸,盯着父亲。 万青恍如老僧入定一般,即不看儿子,也不看许昭,更是不看那许晖,只是喝茶,闭目养神。两个儿子听说这位叫许安北的大哥,就冲着万青喊,“娘亲,你什么时候生的哥哥?” 许昭解释了一翻,这小哥俩只说“不是我们娘亲生的,怎么会是我们大哥?”任凭许昭如何哄劝着,这小哥俩就是不认。 如今,真见面了,这小哥俩已经是给了面子。 “安北,这是你的两个弟弟。”许昭很是无奈,这两个宝贝儿子若是闹腾起来,还真是让人头疼。只当是他们认下了这大哥吧。 “弟弟好。”许安北明显懂事几分,很有大哥的样子。 许昭横了一眼万青,不耐的说道“夫人,带他们三个去花园里看看。” 万青淡然一笑,放下茶杯,先和许晖告辞,走到许安北身边,还未开口说话,金宝银宝已经左右强拉着许安北跑了出去,确切的说,是把许安北强拖了出去。 万青也只能快走了几步,到了门外,陈姑姑带着那几个新来的丫头追了过去。实在是怕这两个一肚子鬼主意的坏小子把人家许安北拐到湖里喂鱼。不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虽然万青不喜欢许安北。 84第83章 几个护卫近身跟着三个孩子,丫头婆子还是浩浩荡荡跟了一片,如此,万青倒是看明白了,压根就不需担心,许安北身边伺候着的丫头婆子定会把自家小公子看护的周全。一路直奔内院,等到万青到了花园里,只是远远看到游廊里那跑动的人群。 这许总兵府真是要热闹了。 库房的周婶带着姨娘院子里要的物件单子找了上来,万青细细过目,仅是窗帘帐子就列出了十种料子,锦被摆件更是细细写了三张纸。“谁送到你那的?”万青淡淡的发问,面上还是一副和善。 “回少夫人,管事派人送来的。”周婶恭敬的回话,接到这单子,周婶也是吓了一跳,若是按这单子所列准备齐了,怕是要比少夫人的用度少不上几分。 “让他给大公子送去。传我的话,公中还没定出姨娘的份例。”万青面色上看不出什么火气,依旧是淡淡的,提及姨娘也没什么厌恶。 这几张单子真是提醒了万青,府里进了一个半主子和十几个下人,终究是要公中养着,既然万青是这总兵府的夫人,把着总兵府的公帐,就要定出这规矩,总不能让这姨娘摆起夫人的排场,也不能把这庶子当成嫡子养着,想找不痛快,万青不介意新仇旧恨一起算。 金宝银宝拉着许安北一直跑到了内院的一个院落前,累的许安北满头虚汗。 “这个院子我们最喜欢了,就让给你了。”小哥俩异口同声的喊着,拖着许安北跑了一路,连个大气都不喘。 这院子,离着小哥俩和北道的院子很近,在这内院里,也是个偏激冷清的院落,好在院子不小,格局和小哥俩的院落几乎相同,只是少了一间住屋。 几个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心下都已经明白,定是两位小公子算计好了的。两个小公子实在是两个小人精。 许安北累的大口大口的喘气,抚着胸口说不话来,待到那些丫头婆子赶过来,围着这位小长公子揉胸揉背,擦汗顺气,这许安北才气喘吁吁的吐出了四个字,“谢谢弟弟。”如此,更是让他身边的丫头婆子忙坏了手脚,个个脸上都心疼起来。 “你这般不堪,若是让你一个人走到这里,怕是要人背着才行。”银宝脸上一片厌弃,实在是讨厌这些丫头婆子。 “哎呀,小公子啊,安北公子哪有您两位这小身板。”一个婆子倚老卖老的接了话。 “放肆!”金宝甚沉声训斥,一张小脸甚为威严。 “哪来的婆子这么没规矩!再有下次,定要掌嘴!”银宝背着小手,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这一群丫头婆子。 护卫们眼观鼻鼻观心,通通屏气凝神。实在怕这两个小公子发了脾气让护卫们动手。毕竟这都是国都尚书府的婆子丫头。 金宝不待那婆子开口,手臂一挥,拉着银包,冲着几个护卫喊,“罢了,回院子吧。”小脸上摆着大度不愿追究的样子,抬脚就走。 这时,陈姑姑带着两个丫头也赶了过来。 银宝嘻嘻哈哈的喊着,“陈姑姑,您快好好歇着,看把您累的。” 金宝笑着说,“陈姑姑,帮我们告诉娘亲,我们替她安排了院子。”说罢,冲着陈姑姑挤眼,拉着银宝顺着小路进了林子。还冲几个护卫挥手示意跟上。 护卫头领无奈,只得跟了上去。虽说都是小公子,终究是嫡庶有别。何况,跟了金宝银宝这么多年,心底也就只有这两个小公子了。不过,还是留了两个护卫在安北小公子身边。 陈姑姑于婆婆一直给金宝银宝上课,定要哄好许昭,更要事事小心,不能让着许安北找许昭抱怨,且不管如何,不能吃亏,不能留把柄。两个小哥俩本就都是七窍玲珑心,陈姑姑于婆婆微微一点,小哥俩就心领神会。 万青到了这里,金宝银宝已经回去很久,陈姑姑只说是金宝银宝给选的院子,兄弟友爱和睦,多懂事的孩子。这院子僻静,院落宽敞,许安北不管读书写字,都不容易被打扰,金宝银宝早就选定了这里。万青在这院子里停留了一个时辰,问了许安北的奶娘一些事情,还算满意,只是,明显伺候许安北的丫头婆子过多了些,六个丫头,两个看门婆子,一个奶娘,一个看护婆子。 那三张单子被送到许昭面前,许昭看都未看,直接吩咐,“都听少夫人调配。” 许晖在这总兵府里住了九日,采办了一船货物,打道回古安。这九日里,许晖是把这海口逛个遍,也去了五皇子的舅舅家。许昭什么都知道,只是冷笑。 许总兵府里的日子就这么热闹起来,金宝银宝更是用功,但凡有了空闲,就会找到书房里,和他们的爹爹亲热一番,兴头足了,还会和许昭探讨武功兵法。许安北都数时间都跟着许昭,甚至顶着烈日去那军营里。三位小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比赛一般的用功读书习武。 琳儿姨娘被安置在最为偏僻的小院子里,吃穿用度都按照公帐上的月例。万青直言,别人家姨娘怎么养,这总兵府的姨娘定不会比别人家差了去。许昭赞许有加,对万青如此安排很是满意,贤妻如此,夫心甚慰。琳儿姨娘的带来的丫头婆子见此,也就安分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守在那小院子里,一时不敢兴风作浪,更不敢四处闲逛。这万青是个好对付的,那两个小公子却无容人之量,看到这琳儿姨娘院子里的丫头在这外书房附近闲晃,第二次就赏了这丫头十个板子!就连许安北的奶娘到这外书房附近,这小哥俩也会阴冷着提醒,“外书房乃总兵府重地。” 三个儿子随时都会冲过来讨喜,许昭这日子幸福的过了头。为父不易。 琳儿姨娘在这总兵府适应了几日后,一改往昔,每日都到万青的院子里请安,即便万青告诉她,“无事不要来这院子。”琳儿姨娘还是连续请安一个月,衣服首饰竟未重样,态度十足的谦卑. 万青不冷不热,这琳儿姨娘如此贴上来,万青很是烦闷,即便是冷脸,琳儿姨娘还是谦卑的日日到此一游。 终究,许昭睡到了琳儿姨娘的院子里。 只是,刚睡到半夜,咕咕噜噜带着一群金雕就在那小院子的上空叽叽力力怪叫,不仅是把那守门婆子抓了,还把这院子的花草翻了个狼狈不堪。 “爹爹,我们还是想要个妹妹。”银宝很是珍重的向许昭建议。 这话刚刚落地几日,万青这边就传出了好消息,”少夫人有喜了。” 许昭欣喜若狂,心底盼着再得一子。许安北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心胸窄了些,小聪明有几分,聪慧却远远不够,何况那孩子的身子骨实在没有学武的天赋,读书也只能说是尚可。对比金宝银宝,实在难能让许昭放心。 “早些歇息。”刚刚掌灯,许昭就回了院子里,催促着万青休息,面上全是宠溺,耐心十足。 这一胎,万青很是安稳,等到于婆婆把脉,这胎儿已经两个月了。夫妻两人房事连连,怎会没有孩子,万青没胆子找于婆婆要什么避孕汤药,所以,也只能听天由命。 “还早。”怀孕的女人笑容又温和了起来,万青从骨子里喜悦着,确实喜欢孩子,盼着有个女儿。 许昭接过了万青手上的账本算盘,把于婆婆送来的粥放在万青面前,“先吃粥。”说罢,大手捏着勺子,笨手笨脚的送到万青嘴边。 这一刻,万青应该是感动了吧,脸上那明显带着惊讶的笑容,真切的映到了许昭的眼底。 万青从没这么踏实过,如果这份踏实感真是不出错,万青愿意唤许昭一声夫君,这两个字终究是憋在了心底。万青咽下了这勺粥,接过勺子,实在不适应如此亲昵亦或宠溺。低头吃粥。 许昭拿起账本,大手也巴拉起算盘来,虽说远不及万青那般行云流水,却也是一盘流利。 夜,许昭还是抱着妻子入睡,大手抚摸着妻子的肚子,眉头畅快了一夜。 两日后,许昭上了战船,只说长则一个月。 许安北突然病倒,琳儿姨娘在万青的院子里哭的万分悲切,陈姑姑于婆婆都寒了脸,在怀孕的夫人面前哭,实在险恶。万青也是明白,这琳儿姨娘终究是不会安了什么好心,只是顾忌许安北病倒,终究是忍了这口气。 万青不敢让于婆婆去医治,请了海口最有名的大夫进府,全程都让管家和许安北的贴身婆子陪同。 这大夫把脉后,沉思了很久,写了方子。管家和许安北的婆子,琳儿姨娘都看了这方子,正要派人去库房里取药,与婆婆盯着管家,冷声说,“库房里的药材不多。” 管家亲自出府买药。 终究许昭不在府里,万青只能事事小心。虎毒不食子,但是,用许安北的病做文章,也是一场麻烦。 于婆婆禀报说,“那孩子本就是体弱,五脏之气紊乱,这病倒,应该是旧疾,无甚大碍,养两日也就大好了。”只是,这些日子里,天气并不热,何况许安北身边那么多丫头婆子,旧疾怎会如此突然。与婆婆只是不想让万青忧心,管他什么长公子,在于婆婆眼里,只有金宝银宝和万青肚子里的这个,才是正经八百的小公子。 听了于婆婆这话,万青放下心来,无大碍就好,许安北有亲娘。 85第84章 金宝银宝穿着平日练功的象牙白色葛布衣裳去看望许安北,小哥俩特意带了喜欢的小弓箭。 “许安北,快些好起来。”银宝很是同情许安北,颇为友好的说。 许安北窝在床上,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双眼紧闭。 一屋子的婆子丫头,看着金宝银宝,像是如临大敌。 金宝拉着银宝出了这屋子,到了外间,才发话说“父亲不在府里,娘亲身子不方便,我们来看看许安北。”说罢,扬长而去。 小哥俩在外间,还听到了许安北说话,进了屋子,许安北就闭了眼不出声,小哥俩当然是明白。 咕咕噜噜回来时,金宝银宝写了信,许安北病了,那位姨娘哭遍了总兵府,盼爹爹早日回府。 许昭在海上,这内宅里如此哭声不休,实在不是什么吉兆,琳儿姨娘如此哭闹下去,是盼着许昭一去不回? 那大夫说许安北的脉象已经平稳,实在不知这病情为何不见好转,府里还是另寻高明吧。 这名医都是脾气大了些,万青倒是理解。只是,老管家脸色难看了起来。 又请了一位大夫,还是说许安北只是身子骨弱了些,脉象稳定,实无大碍。只是,许安北依旧卧床,而且,琳儿姨娘也跟着病倒了。 万青这耐心,真的磨没了,吩咐了老管家,“想必是水土不服,不如送回国都。” 老管家不动声色的回,“少夫人,就是送回国都,也得等小公子病好。” “说得也是,只是啊,这海口实在没有名医,安北这孩子实在让人担心。”万青脸上看不出喜怒。 老管家垂头不语,果真是老了,倚老卖老越发频繁。 如此,一直等到许昭回来,这娘俩都还是在卧病在床。 许昭这一次回府,带了三位大夫,直接进了许安北的院子。 琳儿姨娘被丫头搀扶着也到了许安北的院子里。 于婆婆跟着金宝银宝也随后赶到。 三个大夫都是看不出什么病,最后只能说是这孩子身子骨弱。 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小人,对比金宝银宝实在是天上地下。许昭抱着金宝银宝,只能是无奈……金宝银宝从不生病,从小到大,就这么壮实。都是他的骨肉,这许安北不过一个月,就病倒在床,许昭心底百般滋味。 金宝银宝安慰了许昭两句“爹爹,许安北一定会好起来的。”小哥俩说完这些,就告辞而去。 在船上,咕咕噜噜就带回了尚书府的信,许老爷的意思是求助于北道,打着北道那些珍惜药材的主意。许昭也是能是苦笑,北道收了金宝银宝做弟子,纯属是机缘。何况金宝银宝确实聪慧至极,许安北和这小哥俩比起来,只说这资质,就是云泥之别,北道怎会对许安北用这些珍稀药材。 琳儿姨娘虚弱的扑在许昭怀中,一张脸,几乎是没了血色,“大公子,定要救救这孩子啊,你我多年,只有这。”话未说完,人已经昏了过去,实在是悲伤过度。 三个大夫还未走,又给琳儿姨娘把脉开方,都说是积郁成疾悲伤过度,定要好好调养,再不能伤了心神。 两个人,也有一个儿子,青梅竹马的情分,许昭把琳儿姨娘送回了院子。这小院子实在是过于偏远,当初都是许昭的意思,而今,许昭自己抱着这柔弱不堪的表妹,沉了几年的心,也有了怜惜。 琳儿姨娘对许昭和万青身为感激,“大公子,这些日子里,实在是让夫人劳神,安北身子弱,我身子也是不争气。早知或者就是给您和少夫人填麻烦,我就不该拼死拼活生下这个拖累人的孩子,我们娘俩就该一道走了。”琳儿姨娘被许昭放在床上,就悠悠转醒,还未说话,瘦的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张脸染满了泪,真真是个泪人,道不尽的心酸,说不尽的委屈,泣不成声的说了上面的话,眼见着,又要昏过去。 许昭抓着琳儿姨娘的手“放心,安北会好起来。”除非再无他言。 琳儿姨娘一双杏眼,幽幽的看着许昭,樱桃小口微动,眼泪又是掉了下来。身上这一件碧色小衫,衬得这人越发娇弱。许昭终究是心下一软,坐在了琳儿姨娘的床边,“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许昭这一个心软,在这娘俩的院子里两头跑。 万青听说这些,挺着肚子,把那些账本又看了一遍,娘俩的医药银子,这一个月就是千两,于婆婆早就说过,那些药方不过是养身的方子,不过是用银子换个心安。 许昭来到万青的院子里,已经是三日后。 且不说万青感受如何,只是这满院子上下,都对许昭冷了脸。 万青还是淡笑,“许大公子总算是回来了,否则,我还真是为难。” 本该给他脸色的妻子,神色如常,这样的宽容,并不会让许昭舒服。 “夫人身子如何?”许昭这话明显是问于婆婆。 “少夫人身子一向大好。”陈姑姑板着脸,话里话外全都是本份。 许昭走到万青身边坐下,大手又是伸向了万青的肚子,这又是他的骨肉,他盼着,不管是儿是女,定要想金宝银宝那般壮实的长大成人。 黄昏时,金宝银宝带着红袅咕咕噜噜过来了,两个孩子这性子还是有几分像了万青,许昭在许安北的院子里,这小哥俩只是看了一次就再不露面。小哥俩给许昭问了安,随即一左一右围坐在万青身边,四只小手摸着母亲的肚子,“娘亲,这肚子里定是妹妹。”银宝很是肯定,仰着小脸,得意万分。 “若不是妹妹,该如何?”万青一手抚着一个脑袋,一脸慈母的温和笑意,声音更是柔和的如云朵一般。 “弟弟,也是我们的。”银宝索性抱着娘亲的手臂,身子一歪,靠在了娘亲身上。金宝只是笑着,不说话,这孩子话少,有些少年老成的样子。 许昭看着这娘三腻成一团,索性坐在一边冷眼看热闹,这两个孩子分明就是耍脾气。 红袅不知道从哪里叼了一个桃子,哼哼唧唧的送到了万青面前,一双狐眼,满是谄媚。这一身狐狸毛,越发火红了,算来,真是一只老狐狸了。 咕咕噜噜骄傲的挺着脑袋,叽叽力力的进了屋子,到红袅身边,也挤了过去。万青这眼前,金宝银宝咕咕噜噜红袅,倒是把万青围了个严实。 咕咕噜噜脑袋一伸,蹭了蹭万青的脸,红袅两只爪子,也搭在了万青的腿上。 一屋子围绕着万青的祥和氛围里,桌子边的许昭倒是像个外人。 这一晚,许昭都是板着脸,只是这满院子上下,都是当作看不见。 夜里,许昭抱着万青,“安北那孩子让人心疼,琳儿对你很是感激。”如此在万青耳边低声说。 “该做的,我定会做了。我也是母亲。”万青这声音很是冷清。 许昭这大手挪到了万青胸前,十指连动,轻轻揉着这两团丰满,□那物件蠢蠢欲动,“夫人”许昭抓过万青的手…… 万青想了想,两手□着那物件,尽力而已,为了金宝银宝,为了腹中的这个孩子,万青再不想被谁压了下去,不管过去如何,现在,万青就是这总兵府里的当家主母! 许昭把那**释放了出来,才喘声说,“为夫只是在那院子里看看安北。” 万青心下也是明白,如此算是解释吧。只是,许昭该解释给他的那一对双生子,这小哥俩才是憋了一肚子气。 几日后,国都来信,万顾氏,生下了一个女儿,万年纳了一妾,是个贫户家的小女儿,说这女子长得只是周正,极为能干,身子骨壮实。 万青看了这信,竟是不知如何回了,且不管如何,谁愿意与人共享一夫,终究万年还年轻,这么早纳妾,何况万顾氏刚刚产女。虽说顾家实在让人不喜,万青对万年纳妾一事,还是不甚满意。 许昭看万青这眉眼里颇为落寞,拿过了这封信,看罢,呵呵一笑,说道“舅兄纳妾,和喜可贺。” 万青这脸,直接拉长了。 许昭看了万青这反映,直接大笑,“为夫是不纳妾了。”说罢,揽过万青的肩膀,低声说“我有这一双麟儿,夫人肚子里还有个宝儿,足矣。” 万青忍俊不禁,也笑了出来。这一笑啊,云开见月。 许昭心情大好,挥笔修书,给万年回了一封信。 翌日,许昭总算是哄的那一双儿子和他亲热起来,小哥俩抱着许昭喊“爹爹,我们想您,您不想我们!” 说出这话,金宝银宝就是消了气,否则,这小哥俩绝不会抱怨半句。 父子三人过招,小哥俩的轻功竟是可以和许昭平分秋色了。许昭心底忍不住又想到了北道的那些珍贵草药。 金宝银宝看到父亲若有所思,忍不住喊,“爹爹!” “若是安北有你们一半壮实,就不用爹爹费神了。”许昭感叹。 小哥俩一同蹦跳着跑进了屋子,早就想到这些,那许安北总是想到金宝银宝的院子里,和北道师父亲近。可惜,北道师父是个怪老头,只是溺爱自己的弟子,对许安北颇为冷淡。小哥俩当然知道,这些年里一直泡着的药浴多么珍贵、那些药材啊,没用一次,北道就会肝疼一翻,这些年里每天如此倒是肝疼习惯了,眼见着两个弟子如此成器,恨不得早早回了那天机门所在的无量谷,只是,两个孩子年纪小,出身又高了一些,只能再等上两年。 许昭看着两个儿子散去,也就彻底死了心,终究是造化而已,许安北命该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萝卜回来了,努力码字。明天更新6000+. 86第85章 这日子平静下来,许安北和琳儿姨娘也渐渐好了起来。 许安北是个要强的孩子,刚刚出了院子,就挺着那张惨白小脸,找到了许昭的外书房,只是坐在一边练字看书。 “父亲,我生性愚钝,只能勤奋。” 许昭只得亲自教了这孩子,且不管读书练武,安北能学多少就是多少吧,只求这孩子能开心些。 转眼,万青临盆,又生一子,这孩子,倒是和许昭一模一样,哭起来也是惊天动地。好事成双,三艘大船这一天到了近海,咕咕噜噜带回了丁铁牛的消息。许昭当即给这孩子起名,许定北。 映月冬梅等人,在万青临盆前,就扔下了各自的小铺子,这院子里多了个小公子,几个出嫁的大丫头心里总是惦记着,怕那些小丫头们伺候不到,怕陈姑姑于婆婆过于劳累,想来想去,还是回府才能安心。 这一来,着实帮了万青大忙。万青坚持自己喂养孩子,许昭查了祖上三代选出的奶娘被万青赏了百两银子送出了总兵府。 万青这爱银子的性子,使得这月子都是在账本和算盘里坐出来的,映月和冬梅冬月,三个轮班守着许定北,让万青放下心来,彻底这海船的账本较劲,出了月子,这大账才盘出来,只说收益,单程就是千万两银子!于是,万青给安定北取了小名,千金。许昭听万青喊这小名,那脸色瞬间变了数次,许定北对这小名已经很是认同,只要他娘亲喊了,定会开心的骨碌着一双龙眼,看向喊着这小名的人。 海船回来,许昭也是忙了很久,这一个疏忽,好好的儿子变成了千金。 万青这个月子,倒是真的胖了,奶水充裕,喂养一个,实在是省心省力。 许昭告诉万青,药脂在那些岛国,是换了金子的,这不起眼的物件,竟是赚了大头。万青也是痛快着,这一次远航,真的赚回了金山银山。 曾经给陆九承诺,收益的两成,万青倒是算不明白了。许昭哈哈大笑,“这海船本就有陆九的两成股。” 许昭想起的是,当年泅水两岸,当今的皇上散出白银三百万两,皇上养出一窝骄兵贵将,那些军勋里,那些老兵十之□都还活着,伤残也是极少。 有了银子啊,才能养得起这一窝保命兵,如若时光倒流,许昭倒是希望也养着这么一窝保命兵,在沙场上,活着最难。 丁铁牛这一次也到了一些只有海盗的荒岛,这三艘海船不仅是多数都是武将,还带着火炮,那些海盗倒是被这三艘海船抢了。臣服,一向都是在铁腕下,臣服都是打出来的。 许昭问万青,“该给这些护卫多少金银” 万青瞟了一眼许昭,这是考验吧,“大公子随意。” 许昭伸出了三个指头,“三成收益分与护卫。” 万青痛快的点头。面色还是那般。 海船带回了一些精巧的小玩意,珠宝水晶,琉璃珠子,还有那镜子,多数都在这海口就地发卖了出去,余下的,给那几个丫头的铺子里分了一些。 这收益,也有三百万两。 这一梦竟然成真,万青睡梦里都在微笑。 海船进了船厂休整,三个月后才能再次出港。趁着这世间,许昭又是一翻南北调运货物。如今,这总兵府在这海口的产业,也算是颇为富足。 海船日志送到了万青手上,一年半的时间,在这茫茫大海中,海浪,海盗,暴风雨,这日志里,每一章一页都是漂泊,在那些岛国,也是经历了太多危险。 皇上的这些保命兵被许昭练了四年多,终究是有了些铁骨,风气已经是大变,不仅是吃好喝好,也是带了几分血性,西疆两场大仗,海口派去的三千兵将,倒也冲锋陷阵,杀的颇为利落。皇上极为满意,把这杜总兵调到了国都,许昭变成了这海口的唯一的总兵大人。 一翻调任下来,四皇子也有了封地,就是那原本的北疆关外,当年那一片杀场。 四皇子这四年里,终究是仗着皇上宠爱,动作大了些,引得皇上动怒。如今的皇上又添了了三个小皇子,皇子年幼,却有那贵妃在经营。 朝中御史丞相,甚至是钦天监,都在上书,要皇上立下太子。 万青一直只是猜测许昭有上千家兵,直到银票和账本有较大出入,才明白,许昭这家兵怕是不仅一千。只说古安两个庄子,南北的两个商队,跟随海船的三百多护卫,还有这院子里的二百护卫。知道的越多,就是越不能置身事外,终究是和许昭捆在了一起。 许昭对万青越发温和,万青越是害怕,那么多银子被抽了出去,让万青不得不怕。 千金百天,这总兵府大办了一场,国都许夫人亲自来了。 许夫人还是偏疼于许安北,在海口的码头,抱着许安北一通心肝,老泪纵横,确实是老了,头发几乎是全白了,那张脸,已经是变了形,老态龙钟。转眼四年多了,儿女都不在身边,虽说是尚书夫人,终究是在内宅里,孤单着守着那偌大的院子,每一个院落都只能是回忆,这样的日子最催人老。 金宝银宝千金,对于许夫人而言,实在是遥远了些,只是记名的孙子而已,许家族谱上的孩子。 到了总兵府,许夫人直接发作,“安北是你们的长子!就由着金宝银宝任性胡闹!” 许昭垂头不语,实在说不清了。平日里,许安北的身边的丫头婆子只是和琳儿姨娘的丫头婆子往来。总兵府里,琳儿姨娘和许安北,变成了一条特殊的风景线。万青从不曾苛待了谁,更不曾给谁立规矩,万青母子四人的丫头婆子都不及这琳儿姨娘和许安北身边的丫头婆子多,但凡这娘俩的医药补品,万青都是让老管家买了最好的。 金宝银宝这小哥俩和许安北,实在是玩不到一起,还能如何?三个孩子到这海口,都已经六岁了,各自怀着心思,金宝银宝不认许安北是大哥,许昭训斥下来,小哥俩差点囔着换个爹爹。许安北对金宝银宝本有妒意,这几年下来,年纪大了,这妒意越发浓重,这哥三如何亲近? 老管家曾喊过金宝银宝二公子三公子,差点被这小哥俩扔进湖里。 许昭怎会不知母亲的用意,只是,终究是许安北扛不起大任,金宝银宝过于优秀,任谁也是无力回天。 万青也只是站在一边,随便这许夫人发火,不过是耳旁风而已。 满屋子人,都是垂头不语。 琳儿姨娘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姑。”这一声姑姑唤的百转千肠。 “琳儿啊,我苦命的孩子啊。”姑侄两人抱头痛哭。 万青神色如常,许昭这脸色却沉了下来。 千金哇哇大哭起来,竟是被吓到了。金宝银宝立即围了过去,蹦跳腾空翻跟头,大声哄着弟弟。 那边哭,这边哭,加上金宝银宝这肆意的声音。 许昭这脸,阴沉的变了形。 好在这姑侄两人只是哭了这一场。 许夫人住进了总兵府内宅东面最大的院子,安定下来后,先把许安北接了过去。这一次许夫人带了国都的大夫,还有一位许老爷重金聘来的先生。如此,外院专门给大夫先生腾出了两个小院子。加上一同和许夫人过来的丫头婆子,这总兵府倒是热闹起来。 许夫人嫌琳儿姨娘的院子过于偏僻,指了一处院落让琳儿姨娘搬过去。 万青这耐心才算是到了尽头,只吩咐了一句话,“按照规矩来,”琳儿姨娘搬家就成了空谈。且不管如何,姨娘就是姨娘,最多算是半个主子!堂堂总兵府不能乱了规矩。 许夫人一个不如意,就给万青母子四人立规矩,每日晨昏定省,这母子四人谁也不能免了。 万青带着金宝银宝千金,身后丫头婆子也是一片,还有咕咕噜噜红袅,顶着星光就出了院子。许昭自然也是不能幸免,跟着妻儿一起给母亲大人请安。 总兵大人和夫人披星挂月的在这内院里浩浩荡荡,府里下人自然也要早早起来伺候着,许安北和琳儿姨娘也是不得消停。到了许夫人的院子,许夫人还未起身。许昭带着妻儿就在这院子里候着。 听婆子说许昭也来请安了,许夫人脸色大变。一刻钟就已经梳洗换了衣裳。这许夫人上身赭色长袄,□一条灰色八瓣裙。端坐在楠木椅子上,手上端着一杯青茶,腕子上露出的翡翠镯子,才显得这人有几分精神。 许昭带着妻子先给许夫人跪下问安。这样的大礼,多年未用,许昭有些不适应。 许夫人看着脚下跪倒的这一片,尤其是亲生儿子那张不冷不热的脸,顿时也就明白,儿子和儿媳已经是一条心。许夫人挥了挥手,“起来吧,都坐着说话。” 许昭接过万青怀里的许安北坐到了许夫人的下手,冷声说,“姨娘怎么还未到?难不成要请了来!没规矩。” 许夫人那脸当即变了天,喝了一口茶,说道“难为你们这一片孝心。” 许昭摆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很是恭敬的答话,“孝敬母亲是应该的。” 万青点头附和。 许夫人淡淡的说,“昭儿,你忙于公务,就不要过来了。我啊,就是想着儿媳,让她过来陪我说说闲话。” “儿子也有孩子,总不能让孩子们笑话。”许昭低头看着怀里的千金,脸上倒是有几分笑意,只是这声音还是没有什么温度。母子对话倒是像那公事公办。 说话间,茶水送了上来。 许夫人换了一盏茶,慢慢喝了两口,才说,“正好,你也来了。你这总兵府实在糟乱,我教教儿媳管家。” 万青忍着笑,装作低头喝茶。 金宝银宝你看我,我看你,四只眼睛最后看向了许昭。 许昭似乎没听到许夫人这段话,还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儿子。 许夫人手上的杯子,抖了起来。 “昭儿!” 许昭听到母亲呼唤,抬头看向许夫人。 “我这一次来,要住上一段时日,战且帮你们操心一翻。”许夫人语气明显带着火气。 “母亲,你来了,好好养着就是,府中杂务自有万青安排。”许昭一片孝心,天地可鉴。 许夫人手中茶杯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一手指着万青,呼呼喘气,说不出话来。 金宝银宝立即走上前去,一个拍许夫人的后背,一个扶着许夫人的前胸。许夫人被两个孙子一拍一顺,脸色更是难看,只是不再那么喘气了。 “你们两个倒是真有孝心。”许夫人这气被拍顺了,话也是说了出来。 金宝银宝呵呵一笑,“远不及许安北。”这个时候,许安北还没来请安呢。 许夫人这脸色从红到青,压着火气,对这两个孙子说“你们要称大哥。” 金宝银宝一阵风,回到了原本的椅子上,对许夫人这话,自然是没听见。 许夫人这一肚子火气更是旺盛,只是总不能训斥这两个孙儿,“儿媳,你倒真是会教养孩子!”训斥儿媳还是可以的。 “谢母亲夸奖。”万青笑着回话。 许昭还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儿子。 许夫人终究是受不得这气,一挥手,“你们快回去吧。” 许昭起身,“母亲缺什么用什么,只管找了管家,母亲养好身体,儿子退下了。”这一番话倒是说的顺畅。说罢,带着妻儿退出了许夫人的大厅。 这一家五口,刚到了院门,就听到屋子里茶杯落地的脆响。 顶着星光,一家五口漫步在这内院小路上。 转眼就是许定北的百天筵席,海口这满地的大小官员皇亲国戚以及各家商行,都聚到了这总兵府里。 许夫人带着许安北招待这海口的官家夫人,一开口就是说“这是我家长孙。” 且不管如何,总不能自家闹出笑话,万青只是在一旁赔笑,做足了孝顺儿媳,外人看来,这婆媳倒也是亲如母女。 只是,谁不知道,这嫡庶有别。 翌日,北道带着金宝银宝,到了许昭外书房。终究这总兵府过于纷乱,金宝银宝一直分心,北道决定带着两个孩子回无量谷。 这是辞行了。 许昭舍不得两个儿子,只是,还是盼着两个儿子学一身本事。 万青舍不得,哭了一晚上。 第二日一大早去了这师徒三人的院子里,却发现,已经是人去房空。 那空空的院落,一草一木都未变。只是一夜之间,金宝银宝跟着北道走了。 万青趴伏在这院子里,放声大哭,心里明白,两个孩子定会回来,只是实在忍不住这揪心的疼,万青的肉啊,这心肝里装着的一直是这两个儿子,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也是为了这两个儿子。就这么走了,连个辞行都没有。 许昭赶过来时,万青已经哭晕了过去。 这是许昭同意的,金宝银宝怕娘亲舍不得,连夜就出了总兵府。咕咕噜噜红袅都跟着去了。无量谷其实是一个海岛,离这海口并不是太远。师徒三人到了无量谷,咕咕噜噜就会带信回来。 许昭抱着万青,慢慢的走在这晨光中,夫妻这么多年,万青从未如此脆弱不堪。 回到院子里,许昭就在里屋陪着万青。 还有千金呢,这小家伙很是机灵,都是儿子啊, 万青这伤心一场,直接没了奶水,只得给千金找了个奶娘。 这位奶娘姓赵,海口人,本就是万青生子前选出来的。 春节,咕咕噜噜回来了,金宝银宝的信中说,秋天回家看弟弟。 万青看着这熟悉的字迹,眼泪又掉了一场。 不知不觉中,又是一年,天气暖和的日子里,海船又一次起航。万青突然发现,自从有了千金,竟是一直只会看账本,那些生意,已经放手很久。 许昭给万青的,就是账本和银票。 87第86章 这天气一见暖和,人也就勤快起来,千金和奶娘越发亲热,金宝银宝又不在眼前,万青竟是真的成了这总兵府里的摆件。只是这个摆件掌着总兵府的银子,而且,那银子多到让人眼绿。 许昭在府里大半时间都是带着许安北,终究是没有金宝银宝争宠了,这父子两人有时就睡在那外书房里。 母凭子贵,许安北独享许昭的关爱,琳儿姨娘身子骨不仅是大好,而且硬朗起来。日日长在许夫人的院子里,就在许夫人的小厨房里做了药膳,黄昏时分,定是带着丫头婆子亲自送到那外书房,一身绫罗飘飘荡荡,腰肢横摆,只看这琳儿姨娘的背影,就让人浮想联翩。这娘俩的丫头婆子更是满院子乱串,主子威风,下人也是挺直了腰杆,眼见这总兵府里貌似变了天。 陈姑姑暗示万青给这琳儿姨娘立规矩。万青还是那张笑脸,立了规矩又如何,不过是个样子罢了,琳儿姨娘隐忍到今日,怎会被什么规矩束缚了热情。 这总兵府里,就这么一个姨娘,随着她去吧,只要手脚安分,万青不介意琳儿姨娘这般招摇。 只是,许夫人对这样的现状还是很不满意,万青手里掌着的账本,许夫人日夜都在惦记。于是,琳儿姨娘和许安北身体都如常人后,许夫人病倒了,指了于婆婆过去伺候。 管家送话时,万青正给千金做一个大红锦缎的狐狸玩具。一针一线细细密密,十个指头满是针眼。管家一句话,万青这食指就冒了血珠子。 “您在跑一趟,告诉尚书夫人,我这院子里的人都是粗手大脚的,实在是不配伺候尚书夫人。那位从国都带来的大夫,总兵府可是没少给银子,若是连老夫人的病都伺候不好,那就请回去吧。这总兵府不养闲人,更不养那拿着银子不办事的。”万青脸色实在不好看,一双丹凤眼里凝着霜,不带怒气,却也压人。 这话何尝不是说给老管家,仗着是许老爷的心腹,跟着许昭来这海口,许夫人一来,这管家就忘了总兵府的当家主母是谁。万青早就这老管家不满意了。 “是,老奴这就回话去。”老管家很是不服气。 “以后不管什么事,都直接告诉总兵大人,不要再来烦我。”万青一句话,把这管家架空了,库房人手只听万青的,帐房?这满院子就是五个主子,万青就是帐房。万青不点头,这银子就出不去! 老管家直接告退,弓着身子出了屋门。一张老脸啊,算是经历了太多风雨,这么被万青打了脸。 许夫人大闹了一场,这病情更是加重了,和许昭哭了一场,指明要万青来伺候,婆婆病了,儿媳自当日夜伺候在榻前,何况被这不孝儿媳气的病上加病。 许昭无奈,只得亲自去请万青。 许定北已经会爬,吃饱后,就在万青这屋子里满地爬,咿咿呀呀的和万青说笑,且不管什么好玩的,都要抢古来,啃上两口,再愤愤的甩出去。万青这些日子里,做了很多布偶,红狐狸,绿青蛙,小黑狗,小白羊,这一番心血啊,被许定北砸了满地。 许昭进门时,就看到这娘俩都在地上咿咿呀呀。 许定北看到亲爹,呵呵笑着,咿咿呀呀的声音,又高了几分。粉白的一团的小人儿,利落的爬向了那位亲爹。 许昭顺手抱起这小儿子,举了几下,抛高接住。许定北笑声更大了。许昭的小儿子,也是个胆大的,好动不喜静,即便是叫千金,也还是个淘小子。 直到这许定北玩累了,跟着奶娘进了小西屋。许昭才和万青坐下说话。 几年下来,许昭也是不在年轻,眼底有了皱纹,额头也是抬头纹分明。万青,虽说年纪不大,只是笑的太少,这些年里经历的太多,脸上一片沉稳。两口子坐在一起,竟是没有个欢快的人。 “天气暖和,多出去走走。”许昭在外书房,万青从不去探班。 万青手上把玩着一串凤眼菩提,抬头看了一眼许昭,随口应了一声。 “等到母亲回国都,老管家也就跟着回去。”许昭大手抓过万青的那串凤眼,都是小颗精品,已经泛红,颜色均匀。 “随您安排。”金宝银宝一走,万青对许昭一直无话。实在是无话可说,那些生意日益红火,这府里更是日日如此,许定北还小,万青竟是无忧无虑了。何况,夫妻两人一向话少。 “等到母亲身子好了,就派人送母亲回去。”许昭已经和父亲通了信,许夫人定是要国都的。终究是不能让许夫人在这总兵府里祸乱内宅。 “怕是尚书夫人这心病是没日子好了。”万青送了许昭一个明显嘲讽的笑容。 许夫人要的,是许安北的未来,是这总兵府的账本和银票,更是这总兵府的管家权,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琳儿姨娘母子二人。 许昭把那凤眼菩提抓在掌中,微微一握。 小丫头端了茶水放在桌子上,低着头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这几日,你就去母亲那边伺候着吧。”许昭声音低沉,脸色也是渗人。明知道是母亲找事。这些日子里,已经是尽力维护了万青。人家万青不领情。 “是。”万青明显情绪外泄,语气横竖不满,一把抢回了那串凤眼菩提。许昭戾气太重,这菩提受不起。 许昭故意抓着菩提,看万青发脾气。 “正好,我这几日也是懒散了些,就让姨娘来伺候几日吧,寅时也给我送上一碗药膳汤。”万青懒散的发话。 许夫人可以安排万青,万青更是能安排琳儿姨娘。倒要看看,谁的心肝超了负荷。 许昭眼底闪现笑意,他的小妻子难得发了脾气,即便是胡闹了些,只要痛快些就好。随即传话给护卫,去给琳儿姨娘送信,那药膳汤定要仔细些。且不管多仔细,万青定是不喝的,这院子里有于婆婆,万青这用意实在太明显。 一直到了晚上,即便是许安北找了过来,许昭也是没离开这院子。 夜里,许昭一身痛快,夫妻房事很是和谐,万青总算是懂得了情趣。 清晨,外面传来琳儿姨娘的声音,“我给表哥和少夫人送药膳。”还真是准时,寅时刚到,就送到了这院子里。 万青在许昭胸前睡的沉稳,一条腿还搭在许昭胯间,总算是没背对着许昭。 被那声音吵醒的许昭看着眼前的妻子,笑了出来,面上一片满足,竟是舍不得起身。 于是,许昭低声吩咐了守门丫头,“让姨娘在厢房里候着。”转过来头来,大手抱着妻子,闭眼假寐。 等到万青醒过来,已经是寅时末,睁眼看到许昭满是大小疤痕的精壮胸膛,把自己吓了一跳,想到昨日夜间那一翻房事,脸红了。 许昭看着万青这一副羞怯,低声道,“可是在温存一翻。”大手伸到万青腿间。 万青痛快的起身,批了衣服下床。 夫妻两人一番梳洗,终究是出了房门,用了一碗清粥后,小丫头才说,“琳儿姨娘在厢房里候着呢。” 万青这才想起来,昨日那一番话,琳儿姨娘执行的很是圆满。 许昭眯着眼睛,只看着万青。 “你们怎么不早说。”万青有些埋怨陈姑姑,这等事情,犯不着摆上琳儿姨娘一道。 待到琳儿姨娘进了大厅,许昭还是半句未言,那神色实在看不出喜怒,倒是貌似看好戏一般。 “给大公子少夫人请安。”琳儿姨娘微微欠身,那杨柳细腰,更是风流到了骨子里,耳边那蝴蝶耳坠鲜活,一脸笑容,对这一个时辰的等候,竟是没有半点不满。古安那几年,已经把琳儿姨娘磨练的更是精明。 “看坐。”万青语气淡淡的。 许昭还是不说话。 “昨日里得了信,一大早就给少夫人炖了这药膳汤。”琳儿神色里一片诚意。 “恩,今儿啊,咱都得去伺候老夫人。你就跟我一道过去吧。这药膳啊,怕是要等回来才能尝尝了。”万青更是摆着主母的架子。 许昭还是不语。 如此,许昭和万青并肩而行,琳儿姨娘跟在后面,这总兵大人带着妻妾去给称病的母亲请安。 那许夫人倒是想把万青支使的团团转,只是许昭留下话来,“且让琳儿留下,听凭万青差遣。”许夫人这心肝啊,真是翻江倒海的酸痛起来。 姑侄亲近的聊天,偏偏要万青捶腿。万青低眉顺眼单膝着地,冷眼看了一眼琳儿姨娘,“我这跪礼,可不是谁都受得,琳儿姨娘还是到下面坐着去。” 许夫人眉眼一横,鼻子里哼了一声,和许昭当年那做派倒是如出一辙,不愧是母子,终究是有些相似。 这一整日下来,陈姑姑过来三次,只说是小公子闹腾。许夫人只能让万青回去。来回来去,直到许昭回府,抱着许安北到了许夫人这院子里,许夫人才发了话,“算了,你这孝心,我是领了。明日不用你来伺候了。” 许夫人和琳儿姨娘都认同,这万青是把许昭笼络住了。 且说,许老爷给许夫人来信,只说让许夫人尽快回国都,那刚到国都的杜大人给 88第87章 国都已经是风起云涌,立太子的折子,雪片一般日日飘到皇上的龙案前,杜大人很是顺风顺水的为四皇子造势,这一道道奏折中,拥立四皇子的为数不少。后宫中,杜贵妃也是执掌六宫,这凤印,也是早晚的事。 二皇子这几年里把南疆治理的不仅是一片太平,更是一派繁荣,这些藩国已经彻底臣服于大成国,南疆内外俨然是这一个国富民强。于此,拥立二皇子的大臣也不在少数。 五皇子三皇子虽说没有太大建树,却也安分的守在各自封地,自然也有一班拥立者。 许家自然是这些皇子的拉拢对象,不仅是那国都的兵部尚书府上被送了美女,就连那古安的许老将军府上也未曾幸免。许昭这边对外宣称厌倦脂粉,这几年里,一直太平,否则,这总兵府能开个群芳筵。 许夫人看了信,当即决定回国都,十二个年轻的美人,这还了得! 许昭派了老管家送许夫人回国都,如此,这总兵府里,倒是消停了下来。 六月,南疆来信,二皇子失踪。原来二皇子和陆九乘船,这大船撞到了巨石,于是船沉了,江水湍急,很多护卫都没上岸,二皇子竟然也不见了。许昭接了这信,立即修书,嘱咐陆九务必小心,彻查身边的人。随即派了300水性出众的精兵去了南疆。 每到这荷花开的时候,总是有些意外,这一个,实在是过于惊人。朝野上下震惊了一片。皇上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陆九保护二皇子不力,直接被关进了地牢。在那些大臣的推波助澜下,皇上下令严惩。陆九被怀疑为奸细,他娶的妻子是藩国某位王爷的女儿。 皇上派了亲信去南疆查找二皇子。许昭这边也调了三千精兵奔赴南疆。 等到这消息传到万青耳中,已经是七月,正是骄阳似火盛夏炎炎。 千金正在学走路,只穿着一个红肚兜站在地毯上,叽里咕噜的喊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话。许昭带着一只小小的哈巴狗,万青坐在一只青蛙布偶上念着金宝银宝的来信,都是要千金走过来。千金迈着一串小步子扑到许昭怀里,一把抓起了那只巴掌大的哈巴狗,直接往嘴里塞,竟是要尝尝这哈巴狗是什么味道。许昭急忙拦住千金,把这哈巴狗放在地上,由着这雪白一团的小东西在地毯上蹦跶,千金看了,更是着急,索性爬了起来,去追那小小的哈巴狗。一家三口,甚是开心。 琳儿姨娘和许安北来请安,万青和许昭直接让她们娘俩进了屋子,这母子二人请了安,就蹲坐在边上,也逗着千金。琳儿姨娘和许安北已经是成了精的狐狸,在许昭面前,向来都是低头做小,对万青母子二人更是敬重。 许安北和亲爹说了几句闲话,突然说,“也不知道陆叔能否逃过牢狱之灾,盼着二皇子早些现身。” 陆九娶妻后,就再未和万青有过书信,这一别,已经是整整五年。只听这牢狱之灾,万青脸色就瞬惨白,声音也是有些颤抖,“陆九和二皇子怎么了” 许昭横了一眼许安北,随即拉过万青,还未开口说话。琳儿姨娘就娇声说道“二皇子失踪,陆九被怀疑是细作,皇上下令严惩,听说要羁押到国都。” 听了这话,万青眼前一阵眩晕。两手死死抓着许昭的手臂,才让自己稳稳的站着,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这几句话,万青已经是听明白了,被怀疑是细作,这人怕是要脱了一层皮,陆九惨矣。 许昭冷冷看着琳儿姨娘,眼角余光看到那无辜的许安北,终究是只说了一句“回去吧,以后无事不要来这院子。” 琳儿姨娘和许安北慌乱的退了出来。这一翻做作的言行,傻子都能看懂。许安北年幼,琳儿姨娘已经是二十有六了。 好在许昭并未介怀万青这表现,他的小妻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护卫们如此,对陆九也是如此。 陈姑姑和奶娘抱走了千金,这屋子里,又是剩下许昭和万青。 万青瘫坐在椅子上,只是看着许昭。脸上一片茫然。许昭和陆九的情义,何止是主仆上下,只凭那海船两成的干股,这两人分明是兄弟。陆九摊上这样的事情,许昭才是最心急的。但凡有办法,许昭定会用了。羁押至国都,人还活着,如此还算平安吧。 “陆九那妻子是藩国一个王爷的女儿,几个皇子的人抓着这一条大做文章,生把这细作的嫌疑安在陆九的头上。二皇子是先皇后仅存一子,皇上如何不怒,这盛怒之下,陆九定然是要遭罪了。”许昭沉声而言,这是事实,任何人都无力改变。只有查明这沉船的真相,才能洗清陆九的嫌疑,只是,这真相实在难查。南疆那边的人查了一个月,只是查出沉船那处前一天有一群农人聚集。 何况还有很多护卫失踪,查起来,谈何容易。二皇子水性本是极好,陆九都到了岸上,二皇子反倒是被江水卷走了,这本就不应该!恐怕那下手的人,就在二皇子身边,而且,不仅是一个,这些人潜伏的太久了! 身为一个皇子,若是身边的亲信都有奸细。许昭也是有些无力。 “如此这南疆怕是乱做了一团。”万青声音还是有些悲凉,脸色依旧难看。 许昭给万青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万青手边,顺势抱着万青的身子,“皇上也许别有用意。”如今也只能如此猜测,皇上一向是个不做赔本买卖的。 陆九和二皇子也算是从小相识,两人私下的交情本就不浅,何况这几年一直跟着二皇子在南疆。真的追究起来,许昭也是无法脱离干系,毕竟陆九是许昭的人,可皇上却对许昭连个提点都没有。 君心难测! 万青喝了这一杯热茶,心情才平复下来。且不管如何,许昭定会全力救陆九。许昭和二皇子的关系非同一般,这南疆的生意仰仗陆九太多,许昭定会全力以赴! 这天下人谁不明白,许昭定是拥立二皇子的! 终究是兵部尚书直接进了御书房,和皇上说了两个时辰,陆九保下了一命,只是暂且关押在刑部。刑部尚书,本就是许老将军带出的兵,自然是给许家面子,只要皇上不下令在,陆九定是吃不到什么苦头。如此,也是皇上卖了许家一个面子。 这事情一直到了秋天,千金可以和许昭玩捉迷藏,二皇子还是生死未卜,如此,许昭倒是认定,二皇子定是活着。那些派去的人,一直在暗查此事,几次送回消息,怀疑那几只金雕应该是找到了二皇子,只是二皇子故意躲着。如此,许昭更是认定二皇子还活着。 这世间能做皇上的人,绝不是傻子。皇上终究是放了陆九,并且把陆九遣回了南疆,在这二皇子生死未卜的时候,南疆还需要人才,需要二皇子的人稳稳的坐在南疆镇守局势。 偏偏是这争太子时,二皇子落水失踪,皇上怎会不明白这些手段。且不管是哪一个皇子下手,这太子之位,倒是彻底的不需再提!皇上冷言,“查不清二皇子这事,永不立储君。” 琳儿姨娘只因这一个快言,又被许昭冰藏了起来,无事不能到主母院子里,更不是能去外书房,甚至去看许安北,都被限制了。许昭可以容忍一个心思过于活络的表妹姨娘,绝不能容忍一个心术不正的儿子,许昭实在是怕这个庶子为人行事学了琳儿姨娘。 许安北和那重金请来的先生读书习字,几次到外书房,许昭都在忙,这外书房倒是不能进了。 梧桐叶子落下来时,金宝银宝回来了,小哥俩竟然是自己回来的,当然是带着红袅。这小哥俩更加壮实了,小脸红黑,个子又长高了许多,一身粗布衣裳,麻绳系做腰带。偏偏伸手就从怀里摸出一把金叶子,还给许昭和万青带了几只野山参,都是百年的。 许昭对北道很是不满,终究不过是八岁的孩子,就这么一路自己回来,一旦有个意外,谁扛得起!万青先搂着儿子哭了一场,且不管如何,这小哥俩离府时竟然是未和母亲道别,万青这心底一直记着。 万青这哭了一脸的泪,这小哥俩才低头认了错,“娘亲,我们以后定是向您辞行。您在哭,我们就不敢回来了。” 千金磕磕绊绊的跑了进来,看到两个哥哥,只是看了一眼,倒是被红袅吸引了过去,几步冲过去,抱着红袅不撒手。“比丢丢好看。” 丢丢就是那只雪白的哈巴狗,如今,也还是不大的一团,日夜都跟着这主子,竟是不如一只刚见面的红狐狸,这丢对实在是不满,冲着红袅汪汪汪汪汪的叫。 红袅这只老狐狸晃悠了几下,就把千金甩了两个跟头,一个箭步冲到这只小白哈巴狗身前,一爪子拍了过去,把这丢对拍的就地打了几个滚。这府里终的受气包子终于不是红袅了! 千金被红袅甩了两个跟头,不哭不闹,只是爬起来,晃着两条小短腿,又朝着红袅扑了过去,一个用力过猛,直接扑向了红袅的屁股,红袅闪身一躲,眼见千金就要扑到那门上,金宝闪身到了千金身前,抓住了千金的领子,把这弟弟扔到了万青的怀里。 89第88章 许安北来时,小哥俩正把千金当球抛来抛去,千金的笑声响彻了半个总兵府。许昭背着手,看着三个儿子玩闹,万青和陈姑姑翻腾着几匹布料,商量着给金宝银宝做衣服。许安北的视线就定格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心底那份不甘,如刺一般扎的心口生疼。 琳儿姨娘说“没有万青,我们才是这总兵府的夫人公子。”再次被圈禁在小院里,琳儿姨娘心底除了恨再无其他。这几年受够了委屈,到了这总兵府低头做小,只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被许昭冷藏。万青和陆九本就是关系非同一般,听了陆九出事,万青那失态已经表明了一切,许昭竟是能容忍至此。琳儿姨娘这一肚子怨恨全部转达给了她的亲儿子许安北。 只一个嫡庶之分,同为小公子,这人生境遇就是天上地下。这一个小长公子的名分不过是虚设。这父亲,终究只是那三个嫡子的父亲。 许安北面色明显不满,确还是摆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一张笑脸写满了幽怨可怜。许夫人告诉他,只要得了许昭的宠爱,这总兵府的长子就不会比嫡子差。琳儿姨娘也说,只要得了许昭的怜惜,母子两人才能翻身。 千金挥着两只白胖的小胳膊,欢快的喊着“大哥。” 只有这个小东西肯喊许安北一声大哥。金宝银宝当即停了手,把这小千金扔到了地上,冷着一模一样的黑脸,问千金,“哪一个是大哥。” 千金老实的指向许安北。 金宝银宝相视一笑,抬起来头来就是满脸的笑容,冲着许安北嘻嘻哈哈的说道“许安北,你敢抢我们弟弟。” 许昭沉着脸,看向了金宝银宝,可惜,他这两个宝贝儿子都是背对着他。 金宝银宝这一个嬉笑,许安北的脸色更是惨白,捂着胸口,一头倒在了地上。琳儿姨娘说过,得了许昭的怜惜就是胜过了金宝银宝。 金宝银宝瞬间到了许安北身边,一个抹鼻子,一个把着手腕。许昭几个大步过来,抱起了这个羸弱的长子,横了一眼金宝银宝,“你们两个!”随即一脸寒霜的抱着长子离开这院子。 金宝银宝很是无辜的喊“呼吸畅快,脉搏有力,压根就没事。” 许昭背影在那小路上明显一顿,还是不曾回头。他怀里抱着长子许安北,身子明显抖动了一下。许昭怎会不知。 且说这边,许昭怒斥了两个儿子,万青很是不满,尤其是因为许安北怒斥金宝银宝。万青亲手做了一桌子丰盛饭菜,虾蟹正肥,羊肉鲜嫩,各色青菜更是无数,一道牛骨头汤,汤水浓香。母子四人都吃了个肚皮滚圆。三个儿子都在眼前,万青从头到脚都被幸福围着,这一个心情大好,开口就说“娘带着你们去山上看看。” 这海口本就是依山傍水,那山上有个观音寺,四五月,山寺外面重重石榴开花,好一个喷火石榴,红彤彤一片,是这海口一道美景。现今正是那石榴刚刚开了口,露出了一肚子宝石,还有那白梨,山楂,都是刚刚熟透。 母子三个都会骑马,金宝抱着千金。这母子四人,倒是真的骑着马出了总兵府。当然,身后还是跟着几十个护卫。出了城门,就是一路快马,到了那观音寺的那山下,正是未时初。 万青本就是山里的丫头,最爱那山里的野果子,这几年里,在这总兵府享受着荣华富贵,真的是很多年未曾这么痛快淋漓。每个人骨子里都有一份秉性,且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绝不会变。 母子四人还有红袅丢丢,一头钻进了这莲花寺外的山林里,石榴白梨山楂,摘了三大篓子。护卫们看着总兵夫人如此发疯,也只能跟着满山跑。 这一片林子属于莲花寺,万青派一个护卫给这莲花寺送去了六百两银子。不管是为这些石榴白梨,还是给观音供上一些香火,万青是不敢沾了寺庙的便宜。何况这莲花寺里,是清一色的姑子。 这寺庙的一个中年尼姑,亲自到了这林子拜谢总兵夫人。 莲花寺每年只是四五月才有达官贵人来,这九月里来的都是平民,摘些果子,给这寺院几个铜板,年年如此。 这尼姑自称海云,给了万青一串珠子,远不及那凤眼菩提,却是这姑子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万青谢了海云。又填了三百两银子,直言是给寺中师傅添置衣被。 这海云更是感激,直到万青带着三个儿子出了这林子,还在虔诚的为万青母子四人念着大悲咒。 万青母子四人刚到城门,就看到了许昭。原来,许昭见这天色渐暗,妻儿都还未回府中,就带了到这西城门等着。 金宝银宝千金看到许昭,就一起大声唤着“爹爹。” 许昭脸上的笑容胜过了这天边的火烧云。 接过千金,许昭抱着这个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儿子,和万青并排走到了前面。到了城里,这马只能慢慢的走,海口过于繁华,就是天黑,也是满街灯火,人来人往。 路边人群里传出了议论,“果然是爱妻如命的总兵大人。”“哎呀,那小的和总兵大人长得一模一样。”“那对小公子才是镇国狮子。”“总兵夫人真是天人下凡。”“招财夫人。” 这声音传进了万青耳朵里,万青很是无辜的看了一眼许昭。只见,这许总兵冷着脸,浑身上下都冒着威严,对这街头巷尾的纷纷议论竟是充耳未闻。 爱妻如命?这流言实在是不可信。 若说爱,分明是因为金银。 回了府中,许昭才开口说话,“安北若是女儿,倒是省心些。”这话像是自言自语。 万青走在许昭身侧,这秋风已经是凉薄,身上衣服被打透了,从头到脚满是冷意。 “你看安北如何?”许昭直接问了万青。 “您的儿子,怎会平凡。”孩子都是一样的,都是他许昭的种。万青对这个庶子确实没什么感情,但也不至于恶言。终究是许安北还小,也许长大一些,也就明白了这世界的无奈,这性子也就能改一些。 “罢了”许昭把千金抱紧了些,这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许安北苏醒后,只说自己身子不好,让弟弟们看了笑话。 马上就九岁了,这性子越发像了琳儿姨娘。许昭心底满是失望。曾经全力带着这个儿子在身边,终究是看着这个儿子性子越发女儿一般。许昭还能如何,不过是等到这许安北长大,给他寻个是书达理的妻子,给他们夫妻一份产业。希望这许安北是个知足的。 夜里,这一家五口挤到了一张床上,千金金宝银宝万青都横躺在大床上,许昭个头太大,只得卷了一床被子,睡到了地上。 这母子四人,睡的都是安稳,金宝银宝半夜时,还相互踹了几脚。千金只是醒了一次,只是尿了,就不声不响的窝在万青怀里继续睡。 许昭这个守夜的总兵大人,看着这床上睡着的妻儿,竟是有些失眠。 自古嫡庶之争,都是闹的家族千疮百孔。他和许晖许旷这亲兄弟,还是各自盘算。那几个皇子更是为了太子之位恨不得当场宰了对方。 家大业大,自是极好。这份家业,如何传下去?如何让子孙抱成一团? 许昭突然觉得,儿子多了些!也许,该有个女儿了。 吩咐了守夜的丫头,许昭抱着沉睡的万青去了小西屋,只是想要个女儿,许昭向来雷厉风行。万青昏睡中,被许昭拔了精光,身子起了鸡皮疙瘩,才醒了过来,睁眼看到许昭那张千年冰山脸,身下一紧,许昭已经是动了起来。 翌日,咕咕噜噜带了一只墨玉葫芦回来。许昭总算是放下心来,葫芦就是福禄,这人必是谋划着这大成国最大的福禄。 许晖许旷和五皇子的亲信在这九月底到了海口。 许旷也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这一次来,也说是来做生意,当然更是要给家中妻儿办下一些稀罕的物件。这几年里,许昭万青夫妻两个在这海口有了六间铺面,从那珍珠宝石,到那脂粉药材,几乎是卖全了,这六间铺子连在一起,就是一个百货公司,这都是万青过于勤快的结局。如今,许旷这一来,置办的物件直接到自家兄嫂铺子里就找齐了。 万青给了市价的六成,共计四万三千两银子。 许旷数了数怀里的银票,很是可怜的对万青说“大嫂,我回到古安,这两年就是座山吃空,当年分家,父亲给了二万两银子,母亲给了一万两。我全部身家都在怀里,不过是三万一千两。” 对许旷,万青实在没有太多印象。只是,这么干脆利落的交底,甚至交代了许夫人私下贴补他们的一万两银子。万青有些意外。 “既然如此,那就先把货带回去,等你赚了银子把账目结清。”毕竟是许昭的弟弟,万两银子,对现在的总兵府实在不算什么,但是,却不能说给了。亲兄弟,明算帐! 许旷连声应下。 这几年,许晖和五皇子越发亲近,竟是真的一心为五皇子卖命,梦想着一朝做个国舅大人。五皇子为人实在是过于狡诈。许旷终究是退出了这个阵营。 许晖却和那五皇子的亲信在这海口走动起来。好在,并不是如许旷一般住在总兵府。人各有志。许昭对这个弟弟,连个提点都不舍得。 90第89章 许晖坚信二皇子已亡,这一次来到海口还是奢望能把许昭拉倒五皇子的船上,许昭这冷硬的态度,让许晖只能放弃。正如当初尚书府以分家表态,而今,许昭还是冷眼看着五皇子。 “大哥,萱儿是你我唯一的妹妹。”许晖一只手臂扯着许昭胸前那绣着麒麟的三品官服。二皇子死了,只有五皇子和四皇子能争这太子之位,只要许昭支持自家的妹夫,五皇子何愁不能上位! 许昭寒着的千年冰山脸似笑非笑,这弟弟敢对他出手,这些年里,算数练出了胆子,若这份胆量放在那沙场上,何至于丢了一这条膀子,更是不用依附于什么皇子。许昭轻轻一弹,许晖的手臂垂落了下去。许昭眯着眼,冷冷的看着这个亲兄弟,良久才言“萱儿至今不过一女傍身。” 这五皇子是个什么人,许昭怎会不知,那封地治理的一塌糊涂,王府之中更是一片混乱!萱儿怕是早就后悔了嫁给这个五皇子,连滑两胎,好不容易生下一子,却发了天花夭折,这王妃做的何其委屈。五皇子除了一身阴谋诡计,实在别无他长。否则,也不会设计了许家。五皇子能设计了许萱,却真是这许晖的功劳! 许晖这气势明显跌下,一脸阴霾,咬着牙,字句清晰的对许昭说“大哥,你还是执迷不悟!” “送客。”许昭冷声吩咐。 许晖被两个护卫送出了这海口的总兵衙门。这消息当日里就传遍了海口上下。终究许总兵是不肯上妹夫的船。 万青接到了万顾氏的来信,这信里满是嫂子对小姑的惦念,亲上加亲这么多年,这位嫂子从不曾在关键时刻隐忍不言。许家有个许顾氏,万家有个万顾氏,这顾家姐妹个个精明能干!万顾氏末尾还是劝了几句,终究是许昭许晖是亲兄弟,兄弟失和总是家宅大忌。 万青拿起火折子点了这封信。对哥哥纳妾一事才算是释怀了。 金宝银宝又一次不辞而别,这两个小家伙实在是怕了娘亲的眼泪,索性背了包袱直接走人。万青差点把这小哥俩的院子封了,如此不告而别,那就再不要回来!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万青愈发觉得养的这三个儿子都是白眼狼! 这一次,万青倒是真的没哭,只是火气甚重,就着这股火,先把琳儿姨娘院子里那个不安分的丫头发落了,那丫头名叫馨夏,这几日里,总是向外面带消息,抓的人一问,竟是带给许晖的。许晖许昭本就是亲兄弟,琳儿姨娘若是求助于许晖,可真是大错了。那人和书信都抓了个正着。万青把馨夏关在了柴房里,派了一个护卫和一个媳妇看着,那帮忙带信的小厮,却被万青请到了外院做客。这等事情,还是等许昭来处置为好。 这些年里,万青从不探听许昭的军机大事,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许昭把那小厮放了,却把这馨夏提审。馨夏已经十九岁了,说来,就是这琳儿姨娘的心腹,从古安跟到海口,熬到这般年纪还未嫁出去,不论如何,也是劳苦功高了。几大板子打了下去,这馨夏倒是咬了一口的血,就是不说这信到底是何意。 传了琳儿姨娘来,琳儿姨娘看到馨夏这般模样,只是哭,跪地痛哭。一口咬定,这信只是带给多年不见的二表哥。 许昭寒着脸,对琳儿姨娘彻底死了心。当年许晖送了琳儿过来,想必也是盼着琳儿能说动许昭,岂料,琳儿到了总兵府一直被许昭不冷不热的放在一边,自己都难保,还如何劝许昭。许昭的机要信件,都是看过即毁,这总兵府里掘地三尺,怕是也找不到什么机密。 对于许昭而言,琳儿姨娘这一封说不明白的信,就是背叛!如若心底对一个人厌倦,随便抓到一个理由,就可以让这厌倦有了根据。 琳儿姨娘这一次实在白白受了无妄之灾。本就是一封信,实在没什么机密,不过是告诉许晖,在这总兵府实在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转眼就是寒冬腊月,今年这海口的雪,很是频繁,这总兵府里也是积雪成片。 千金穿着一身大红棉袄棉裤,身上还披着大红斗篷,那那帽子被万青缝制成了狐狸头,万青也披着一件大红斗篷,母子两人在这冰天雪地里,妖娆的让人舍不得眨眼。丢丢蹦蹦哒哒的跳下了这游廊,雪白滚圆的小身子到了那积雪尺深的湖面上就是消失不见。千金闹着要去湖面的雪地里找丢丢,任凭万青怎么劝,就是闹个不休。几个小丫头和护卫在湖面上的雪地里踩了一圈,才让万青母子二人下来。丢丢滚着一身白雪,在这雪地里打滚,扑腾到万青脚上,撕咬着万青的披风。千金扭着身子,也要到这雪地里玩。如今的千金实在是任性的不得了,比金宝银宝小时更甚。 万青赤手,在这湖面上堆起了一个雪人,只是弄了个雪堆,丢丢就张牙舞爪的扑上来刨个散乱。如此捣乱,还仰着小脑袋,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得意的看着万青,貌似立功一般。 许昭腊月里,很是清闲,极少去那总兵衙门。许安北读书很是上进,半日跟着先生读书,半日跟着许昭习武。好一个父子情深。 这半日,父子两人沿着游廊进了内院,远远看到了这湖面上一大一小两个红人,这一片素白里,万青母子这一身红实在扎眼。两个红人玩的很是开心,小的晃晃悠悠的走上几步,就滚成了一团,大的笨拙扑到小的身边,一个不稳,化作一抹红云横倒在这雪地上,一个雪团在这两个红人身上蹦来蹦去,许昭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再走几步,就看到那一片红梅,这一年里,总兵府中最美的风景,莫过于这个画面。 许昭和许安北走上这湖中的游廊,千金也看到了爹爹和大哥,挥着小手喊着,“爹爹,大哥。” 许昭看到妻儿玩的如此开心,跃下这游廊,一步一个脚印走了过去。许安北看着这一片雪地,犹豫了片刻,也翻身到了湖面上,丢丢扑扑腾腾的蹦跶过来,冲着许安北汪汪汪的叫了几声,许安北一个抬脚,丢丢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 待到许昭到了万青母子身边,千金扯着许昭的衣角,攀爬在许昭的腿上,许昭两手一抓,就把千金抱到了怀里。“爹爹,暖暖”千金最会撒娇,到了许昭怀里,一双小手就塞进了许昭的衣领中。这冬天,千金学会了如此取暖。 父子两人这样的亲热,让许安北红了眼。什么时候,他的娘亲可以如此站在父亲身边。什么时候,他可以在父母身边如此开心。 慢慢挪了一阵,许安北也到了这边。丢丢还在雪地上撒欢,蹦蹦跳跳的围着这一家三口转圈,几个护卫丫头都离着这一家几丈远。许安北心中越发堵心。强带着笑脸,和万青问了安,哄了千金几句,就原路返回。 这深深宅院的最偏僻处的小院子里,还有他的娘亲。 许昭看着许安北的背影,问万青,“夫人看安北如何?”这样的话,曾经问过。 万青拍了拍身上雪屑,两只手早就冻红了,这一阵竟已经是木了,“懂事的孩子。” “呵呵。”许昭这笑声很是无奈,任何时候,万青对许安北总是客气,这种客气中带着疏远,人前人后向来如此。 万青抬眼看着那片梅林,一片嫣红,在这冰天雪地里,实在美的**。 许昭一把抓过万青的手,入手冰坨一般,脸上笑容立即失去了大半,沉声训斥那几个丫头,“夫人的暖袖呢?” 小丫头磕磕绊绊的把万青的暖袖送了上来。 万青双手放在这暖袖里,冲着许昭笑说,“本不冷,团了个雪堆,这才冷了手。” 许昭不理万青,冲着丫头发话“折几支梅花。” 说罢,一手揽过万青的肩,带着妻子抱着儿子,走回了那垂青亭。到了那亭下,揽过万青的腰,一个跃起,妻儿都被带上了亭子。千金拍着小手大笑,一双眼睛只剩下两条缝,“爹爹再来”扯着嗓子喊。 许昭轻轻抚摸儿子的小脸,把儿子披风上的帽子围紧了些,“回院子闹去。”许昭哄着小儿子,耐心充裕。 “抱抱娘亲”千金冲着许昭喊。 许昭不由笑出了声。“好儿子。” 三口人回了院子,于婆婆端上了一盆热汤,丫头打来一盆热水,这爷俩先洗了手,许昭抱着儿子坐在椅子上,捏着勺子喂儿子热汤,一口一口吹散了热气,放在嘴边试过,才喂到儿子嘴里,对这小儿子,许昭是宠溺的更甚了。 万青换了一身衣裳坐到这大圆桌前,刚端起那碗,喉咙里就呕了一声,紧忙放下这汤,胃里翻江倒海一般,万青捂着嘴,那丫头扶着万青到了屏风后面,出了屋子,吹了些寒气,胃里才舒服了一些。 许昭抱着儿子,父子俩一模一样的脸,都满是关切。只是许昭是心底有期盼,千金只是好奇。“于婆婆,给夫人把脉”许昭这声音里隐隐带着几分喜气。 这几个月里,许昭奋力种田,如此努力,万青这肚子里该是种下了一男半女。若是儿子,当然极好,是个女儿,也算如愿。许昭不等于婆婆来报,心下就算计着是儿是女。 于婆婆进了屋子,给万青把脉。一屋子期待中,于婆婆良久才收了手,缓缓说道“恭喜夫人,大人。” 许昭当即发话“赏,院子上下全赏。”手里一直举着的那一勺汤,全部倒在了千金胸前。 “爹爹笨。”千万挥着小拳头大喊。 作者有话要说:且说陆九连升四级,直接做了这南疆的副总兵。这刚刚娶到的边民女子,也是直接变成了三品诰命夫人。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陆九的妻子一直穷到山寨里,这一朝富贵于二皇子的封地,可真就成了这南疆的传奇。一个容貌只能算是喜庆的女子,只凭着一个偶遇,就把这南疆的副总兵招为夫君,这一个际遇,足够让这南疆的大小山寨女子欢欣鼓舞,如此一来,这南疆的女子对这南疆将士更是热情,挖药到了城关脚下,这一片石壁上哪里来的草药?不过都是想着挖到个将军做夫君罢了。 二皇子治理封地着实用心,皇上大笔一挥,这封地的一半把周边的藩国的几个小镇圈了进来,那些本被刮了一层地皮的穷乡僻壤翻身成了二皇子的封地。二皇子自然是要为封地的百姓谋福,终究是把这封地内特产的价格抬了上去,且不管是许昭的商队,还是那千里迢迢而来的行商,到了这南疆,就不能横压市价,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若是有那哄骗百姓的商人,就地先打三十军丈,没收所有货物,缴了千两银子才能放了。 眼见这划为二皇子封地的穷乡僻壤的百姓都富裕了起来,周边这些小国的百姓慢慢放下了仇恨,半个村子的人结伴到了这二皇子的封地售卖土特产。不管如何,老百姓最先所求无非是生活安稳,衣食富足。 慢慢二皇子这封地的最南边形成了一个边贸市场,二皇子砸进了百万两银子这在边陲之地建起了一个小镇,并且调了七千兵马驻守,守城大将军当然是这陆九。 陆九的妻子在这小镇上时常露面,堂堂三品诰命夫人,自然是被这往来的商人家中女眷巴结。 这南疆民风甚为开放,女子带着商队很是平常。 那柬南国的十七王爷也派了商队到这镇子上卖货物,带队的正是十七王爷的心腹老花。这老花几次看到陆九的妻子,这位诰命夫人眉眼像极了十七王爷。当年十七王爷曾经到了大成国境内避难一年,和一个大成国的山里女子成亲,这位诰命夫人的年纪倒也和十七王爷在大成国的那一年相邻。这位诰命夫人本就是南疆的传奇,家中只有一母,姓氏年龄已非秘密。 老花管事回柬南和十七王爷禀报,如此真是大喜,这诰命夫人就是那大成女子的独女。 91第90章 万青这肚子又一次金贵起来,许昭问银宝,这是弟弟还是妹妹?银宝嘟着小脸说,“是姐姐!”许昭一口茶当即喷了出来。 整个春节,这总兵府上下都是多得了十两赏银。处处张灯结彩的总兵府,真是日日如同大年初一。 许昭对怀孕的妻子,确实珍爱如命,没且不管多忙,都要过来看看,珠宝成箱的送进万青的院子里,仅是那猫眼,就大大小小一盒子。绫罗绸缎更是无数,连那贡品都张罗了来。而且,许昭还把万青带到外书房,让那些外面的管事拜见主母。本已有三子傍身,这肚子里又坏了一个,万青这主母的位置坐的很是稳当。 葡萄庄子上的管事还是永安那位,一晃也已经头发灰白,见了万青,还是往昔那般,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少夫人安。” 面对这位熟人,万青也是感慨万千,金宝银宝都是已经九岁了,一个转身就是十年。 还有位个年轻的黑面汉子。许昭用的人,多半都是红脸黑脸的居多。只看这身形,就知道必然是行伍出身。另有一位,相貌很是斯文,这大冬天里,腰间还别着一把折扇,眼睛细长,鼻梁刀削一般,配着一张瓜子脸,翩翩然像只成精的狐狸。 “这老管事是你早就认识的。这两位,一个是北商队管事肖山,一个南商队管事赵边。”许昭拉着万青的手,走到这三个管事身前,面上带着笑,给万青介绍这三位管事。 “老管事别来无恙。”都在海口,这些年里,从未见面,终究是许昭的人。“肖管事赵管事倒是初次见面。”万青一脸笑容。 “少夫人,我们都见过您。”赵边说话即笑,两条本就细长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隙。 许昭笑着揽过万青的肩,“你这记性!” “我们都是护卫。”肖山一脸正色。 万青微微欠身,算是行了一礼。这一礼倒是把肖山赵边吓的一愣。 许昭吩咐落座,万青亲手倒茶给三位管事送了过去。坐在书案前的许昭面色大好。 万青现在的肚子还看不出来,举手投足,只是沉稳,并无丝毫拙态,岁月酝酿的这个女子一身风情,总算是站在这尘世里,不会一个看不住,就飞了出去。 许昭招呼了万青坐在身边,且把管事送上来的账本都放在了万青面前。 三位管事面色平常,都是跟了许昭十几年。少夫人这一身本事,许昭的大小管事更是早已领教。所以,万青看账本,三位管事并不惊讶。 万青大致翻看了几眼,这账目极为清楚,数目实在可观。这些年里,那总帐都在万青手上,关于银子,夫妻两人都是清楚。 许昭留了三个管事吃饭,席间明言,“日后直接把账本呈给少夫人。” 国都传来消息,皇上已经坐不住了,派了三批人寻找二皇子都是徒劳无功,怕是要把许昭派了出去,只要二皇子还活着,若是不怕许昭丢了兵权,定会现身。 二月初,圣旨到,皇上终究是派了许昭南下巡察,再一次挂上了钦差大臣的牌子,许昭只能无奈苦笑。传旨的太监日夜赶路,到了这海口,一身官服已经是看不出颜色,宣读了圣旨,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拱手对着许昭说“许大公子啊,您快些准备,咱们赶紧回国都。” 万青亲手端茶送到这林公公手里,不动声色的递了过去一串黑珍珠。 林公公这一刻脸上笑开了花。国都谁不知道这许家是百年铁公鸡,向来吝啬,对外打赏最多不过百两银子。原本以为这一次千里迢迢一路风雪送来圣旨,也不过是百两银子罢了,岂料这少夫人竟是个大方的,顺手就递上了一串珠子。“总兵夫人快坐下歇会儿。”这林公公心情大好。 万青笑盈盈的坐到了一边,许昭板着那冰山脸坐到了主位上。 不带许昭发问,这林公公就拉着娘娘腔娓娓道来,“许总兵啊,皇上这一次是真急了。二皇子和您一向亲近,您若是找不到他,二皇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许昭还是冷着脸,眉头微皱,两条剑眉越发凌厉,一双龙眼不怒而威,指尖轻点着桌子,沉声说,“寻找二皇子的人马明暗不下十批。” 万青把一盘剥开的石榴递到了林公公面前,“这石榴是观音寺的,林公公尝尝。” 林公公捏起一粒石榴送进了嘴边,这兰花指让万青开了眼。 “唉,正因如此,皇上才是着急啊。”林公公这声音像是要哭出来。年前,皇上就开始发了脾气,后宫里处置了几个妃子,二皇子终究是先皇后所出,就这么消失了,皇上如何不急。林公公都被皇上砸了几次脑门,更别提那些小太监,一个不小心入了皇上的眼,定是赏下一顿板子。 这差事,本该是那高公公的,那高公公大过年的把那窗花贴反了,被皇上赏了三十板子。 许昭盘算了一翻,二皇子必然是活着,只是,实在不知道二皇子现在该在哪里。这一路寻下去,倒不如说是等二皇子露面。抬眼看向妻子,还是那张淡笑着的脸。这小妻子怎么就不知担心。 这一夜,许昭搂着千金睡在万青身侧,年纪越大,越是恋家,舍不得妻儿。 这一次南下,怕是凶险太多,如若可选,许昭情愿到那沙场上拼杀。且不管二皇子是否现身,许昭这一行绝不会平安,几个皇子,还有那些贵妃,谁愿意这二皇子活着,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路人马盯着许昭。万青也是明白这个道理,默默的把那串珠子绕在了许昭腕上。 “多带些护卫,处处小心。”万青看着许昭的脸,一双手都还被许昭握着。 “你们母子也要小心。”许昭看向妻儿,声音里都是不舍。 一家三口到了这总兵府大门上,许昭才把千金递给了陈姑姑。大手抚过万青的发髻,脸上挤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沉声发话,“这府里但凡有那吃里爬外的,决不姑息。”说罢,冷眼扫过那一群仆人,特别是许安北和琳儿姨娘身后的丫头婆子。 琳儿姨娘这些日子里直接苍老了下来,层层胭脂水粉还是挡不住那一脸的蜡黄,这个总兵府里唯一的姨娘,一位被遗忘了的姨娘,在那荒凉的小院子里迅速的憔悴下来,一朵花枯萎了,在这本该怒放的年华里。此刻,琳儿姨娘脸上一片木然,如此送别这许大公子,看着他和那山里丫头母子一翻浓情,再听到这许大公子意有所指的训示,琳儿姨娘眼底已经一片死色。 许安北抓着琳儿姨娘颤抖着的手,明显成熟了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怨恨。 这一幕被许昭眼角余光扫到,“安北,好好读书,不可荒废了武艺。”许昭这声音带着期待,也有几分无奈,终究是他的亲生骨肉。 “是,父亲。”许安北瞬间换了表情,脸上已经是一片依恋不舍。 许昭长腿一抬,上了那黑马,一挥长臂,这一队兵马出了总兵府的巷子,越走越远。 咕咕噜噜和万青亲昵了一番,半空中那几只金雕叽叽力力的催鸣,终究是振翅飞起,飞入那几只金雕队伍中,在这总兵府上空里盘旋了一圈又一圈,一片鸣叫后,飞离了这一片天地。 许昭本想让咕咕噜噜留在这总兵府,万青却坚持要咕咕噜噜与许昭一起南下,终究是随了万青的愿。 金宝银宝都不在,唯有那二百余护卫,这唯有妇孺的总兵府实在是不堪一击。 万青这肚子慢慢显了出来,不管吃了什么都是呕吐不止,万青原本丰腻的身子慢慢几日里就消瘦了下去。总兵府内外大小事,都需要万青做主。这个时候的万青,实在是辛苦。 千金看到娘亲这般憔悴,更是日夜要守在万青身边。 陈姑姑和于婆婆也都只能是拼了全力给万青调养身子。 “娘亲,我要听那金刚葫芦娃。”千金坐在万青腿上,小手搂着万青的脖子,一脸期待。 万青一只手把着账本,另一手护着小腹。千金是个活泼好动的,小胳膊小腿很是有力,几次碰了万青的肚子,如今,这肚子已经是挺了出来,万青只能腾出一只手护着些。“要听哪一个葫芦娃。”万青无奈的问这小儿子。 “火娃。”千金仰着小脸,有些急躁。 万青一手抚过千金的脑门,突然发觉,这孩子脑门有些烫,这小脸赤红的过了些,而且,这孩子的眼睛浑浊。万青慢慢讲火娃,用脸挨了千金那赤红的小脸,确实是发烧,千金在发烧。 万青把于婆婆喊了过来,这些日子里,于婆婆一直带着冬梅赏月在厨房里,竟是疏忽了千金。 折腾小半个时辰,总算是把千金哄睡了。于婆婆这才给千金把脉,又翻看了眼睑,查看了口舌,于婆婆脸色沉了下来,一双手也是微微有些颤抖。对万青只说是孩子有些发热,派了丫头熬汤药关下即可。转身,却让那奶娘抱着千金回了那小院子,屋子里焚香洒水,这千金怕是要出天花。 于婆婆和陈姑姑商量后,终究是告诉了万青。 “少夫人,您可要抗住,您和小公子都是有福气的,天花娘娘定会包着小公子平安。”陈姑姑板着脸,这一刻也只能如此。 万青带坐在椅子上,脸上毫无表情,一双手抓着帕子,指节泛红。天花,万青怎会不知,这个时候,对孩子而言,天花就是生死关,能熬过天花的孩子都是命大。万青这眼泪险些掉下来。哭不得啊,这个时候,不能哭啊。 “少夫人,您这几日就不能过去看小公子了。老身亲眼看着这孩子长大,定会全力护着。”于婆婆头发已经是全白了,面上满是悲伤。 万青咬了唇角,生生把泪忍了回去,长嘘了一口气,缓声说,“我这心啊,疼。”终究只是摇了摇头,闭着眼睛再不说话。 “夫人,我去求了那观音水来。”冬梅站在万青身后,突然说道。 陈姑姑于婆婆都看向了冬梅。 冬梅捏着帕子,说,“这海口的观音寺里有一口观音泉,只要求了一天一夜,取了那水,就能治百病。” 万青转过身子,一把抓了冬梅的袖子,“去帮我求来,给那寺院千两香火银子。”这个时候,且不管什么,只要说能治了千金的病,万青必然是要试上一翻。 许安北听说这事,转身就告诉了琳儿姨娘。借着这个机会,琳儿姨娘到了万青的院子里,一身水青衣裙,头上只是一只珠花,进门就给万青行了大礼,勉强露出了一个笑脸,眼角一片鱼尾纹。 “少夫人,妾身想去那圆觉寺给小公子祈福。”琳儿姨娘这神色里也是一片悲凉,诚意很是真实。 对于这样的琳儿姨娘,万青只能是面色淡然,这诚意万青是信不着的,“不劳烦你了。”万青声音不冷不热。 “少夫人,我也有儿子,这天花是传染的。”琳儿姨娘眼角带了几滴泪。 万青淡淡的说,“达公子出门前留下话来,你该是清楚。” “少夫人放心,妾身若是有半点外心,由着少夫人处置,定是无怨。”琳儿姨娘身为坚定。 “罢了,你去吧。”只是放了行,还有护卫跟着。圆觉寺,本就是不远。 琳儿姨娘道了谢就退了出去,如此带着许安北出了总兵府,坐着马车,四个护卫跟着到了圆觉寺。 万青这边,丫头婆子都忙着,千金这两天已经发了痘子,于婆婆给千金灌了汤药,屋里屋外都是熏着艾草,千金那小脸已经瘦了一圈,面色赤红,紧闭着眼。这一遭天花,实在是苦了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只是这份高烧,就是凶险至极,何况这一身的痘子。 冬梅求了两瓶观音水来,这观音水甚为冰凉,盛夏里也是冰凉刺骨,观音寺的主持,听说是总兵府的小公子求这观音水,带着满院的尼姑念了一晚上的大悲咒。于婆婆用帕子沾了观音水,擦了千金的全身。千金闭着眼睛掉了眼泪,这两天里,已经是哭哑了嗓子,发不出半点声音。 万青几次到了这院子里,都被护卫拦到了外面。疼得肝肠寸断,却也忍着伤心不敢落泪。南疆那边运了三船货,万青和那压船的管事对账,盘算了三天,这才结清了银子。这些货分配到各家铺子里,那木皂送到了边南杂货铺。何霖带着夫人孩子押送了两船茶叶,这些茶叶称量入库,竟是折腾了三天,万青一边揪心着千金,一面孕吐不止,还要挺着肚子盘账。 终究,万青落了红,只能躺在床上养胎。即便如此,这算盘和账本还是日日巴拉一翻。 好在,于婆婆说千金这天花熬过去了,养上一两日就能出来玩闹。万青躺在这床上,顿时落了泪。从来没有如此艰难过,即便是在大山里,也从未觉得日子如此绝望,日日夜夜揪心的痛,这心就这么悬着。老天保佑,千金终于熬过来了。何止是千金,陈姑姑于婆婆也是熬过来了。这总兵府里总算是有了笑声。 万青这肚子还是隐隐作痛,正如与婆婆所言,肚子里这孩子,如今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琳儿姨娘和许安北听说千金好了,母子两人一起到了万青院子里,这一次是说去还愿,万青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有1500字…… 许昭带着三百兵马跟着林公公坐船北上,海口这边暖和,大河已经开化,行船终究是比骑马快很多。 过了泅水,上运河,已经是二月中旬,全国上下,除了那北疆,都已经是解了冻,这一路行船到国都,却也是顺风顺水。 许昭给了林公公三百两银票,这林公公竹筒倒豆子,把这皇家的情况说了清清楚楚,那皇贵妃在后宫里已经是独大,几个有皇子的妃子和这皇贵妃把这后宫斗的是满地血腥,已经有两位小皇子折了进去。二皇子失踪,皇上本是不着急,钦天监说这二皇子吉人天相必然是毫发无损,只是不愿露面。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未闲着,几个贵妃也是安排了人马去找二皇子,皇上这时候是担心了些,更为让皇上不放心的是,“谁知道二皇子去办了什么大事,不管如何,总得给皇上个消息。” 皇上是没有耐心了,明知道二皇子这一次落水必然是有人做了手脚,二皇子这一个失踪,却把这黑洞搅合的让皇上也是日夜不安。 到了国都,许昭连夜进了皇宫。 这皇上坐在龙案前,九颗夜明珠把这御书房映照的甚是明亮,由此也让许昭看到了皇上一脸的老态,胡子都已经是花白。 “昭儿。”皇上开口唤了许昭的名字,以一个长辈的口吻,这声音里很是无奈。 “皇上,臣在。”许昭恭敬的回话。 “赐坐。”皇上沉声吩咐。 一把红木椅子被两个小太监抬到了许昭身后。许昭跪谢了圣恩,才正坐了下来。 “你父亲很不情愿。我派三百禁卫凭你调遣。”皇上确实是老了,这声音已经没了泅水那时的响亮。“给许总兵端过去。”皇上指着龙案上一盘荔枝,命令那宫女。 许昭又一次跪地谢恩,这椅子坐的很是不稳。 “小二就喜荔枝,这几年在南疆想必是吃足了。”皇上脸上神情让人看不懂。 许昭心下一直琢磨,终究是琢磨出了几分,脸色却也还是镇静,冰山脸千年不变。 “你把小二给我找出来。”皇上脸上带着笑,只是这笑容让人发渗。 许昭这时也只能站起身子,刚要跪地,皇上大笑着说,“站着说吧。” “回皇上,臣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二皇子。只能尽力。”许昭声音沉稳,终究已经是三十出头了,再不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少将军。 “许昭。”皇上还是一脸的笑,“你只管去找。”这笑容已经是冷凉一片,偏偏一盏热茶倒在了火盆里,瞬间这水汽烟气蒸腾开来。 “臣领命。”许昭也只能正色。 “你们两个都给我平安的回来!”皇上脸上好看了一些。 出了皇宫,许昭直接回了尚书府 许老爷在外书房上从黄昏一直等到深夜,终究是等到了儿子回府的声音。听着儿子那沉稳的脚步声进了院子,这才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脸上也是收敛了几分喜色。 “父亲,儿子回来了.”许昭进了这外书房的门,当即跪地磕头。 许老爷抚着花白的胡子,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嘴唇蠕动,半天才说出话来,“过来坐。” 许昭这才起身,一进书房,就看到父亲那消瘦的脸,几年未见,已经是老了,原来,这些年里,不仅是皇上老了,还有父亲。 “皇上怎么说。”许尚书看着自己的长子,这个唯一成器的儿子。 “找回二皇子,定有大事。”许昭怎会不知这荔枝的意思,分明是点破了二皇子的心思,更是告诉许昭,知子莫若父,二皇子想做太子,就滚回国都,不能把这沸水搅合的烫了人。如此也是警告啊。 “为父也只能给你一百护卫。这一路小心。”许尚书很是担心,这半年里,任凭皇上耳提面命,许尚书就是不言不语,始终不同意许昭去找二皇子。敌暗我明,皇子们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父亲,您且放心,儿子自当谨慎。”许昭给了父亲一个保证。 “罢了,父亲老了。”许尚书笑着。 父子俩这在外书房喝酒,一直到鸡鸣,才都休息了去。 不够1500,明天再补 92第91章 待到小千金仰着一张苍白消瘦的笑脸到了万青面前,万青这落红也是止住了,母子俩这一遭都是死里逃生,陈姑姑念叨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冬梅说该到观音寺还愿。万青派了一车粮油米面一车棉麻葛布送了过去,这一遭一遭的磨难,这总兵府里不曾少了人丁,实在是老天厚爱。 四月中旬,这海口也是百花盛开,几艘大船纷纷下水,这海口的码头更是忙碌起来,带的茶叶瓷器都涨了一成,总兵府名下的几个铺子的生意也是跟着水涨船高。这时,万年的亲笔信到了总兵府,万老爷子催着给万长定亲,万顾氏选了一家商户的女儿,万老爷子中意于老家镇子上那位私塾先生的长孙女。那小妾生了一子,只是这孩子身体骨极弱,怕是养不大。信中万年貌似对万顾氏很是不满,隐隐有休妻之意。 这几年里,万家已经是发了财,万老三万老四在北疆收木材,经许昭的商队运到海口,赚下了银子是分成了四股,万老三万老四万长万年均分。终究是万长已经是万老五名下的儿子,所以,万长万年虽是亲哥俩,却也是各自名下有账目。如今,为万长说亲,万顾氏是下了大力气。那商户的女儿嫁妆仅是现银就有六万两。老家私塾先生的孙女,不过是个小康之家,这嫁妆最多不过是百两银子罢了。万老爷子一气之下动用了手里的银子给万长买了个三进的院子,放出话来,不管是万长娶了谁家女儿,婚后就是独门独院的日子。万顾氏更是不满,这万老爷子手里的银子本就是这万年万青孝敬的,无论如何既然是准备把万长分出去,就不该动用大房的银子给万长置办产业。 何况自从万年娶了小妾,这万顾氏对这万老爷子就一直不满,如今,竟是直接给万老爷子讲了道理。国都万家内院乱作了一团。万年有休妻之意,一纸休书也就罢了,却偏要写信告诉万青。 万青提笔回信,直言身为嫁出去的万家女儿,已经是外人,不能言说这万家内院的是非。万长的亲事,还是听万老爷子的意见为好,那私塾先生对万年有大恩。 总兵府里的账本,万青已经是力不从心,哪能顾得上这千里之外的国都娘家。这一封信送了出去,万青也就在不多想。 现在这肚子里已经有了动静,又是个好动的小东西,万青对这孩子格外的珍惜,因为千金,差点失去了这个孩子,所以,万青这些日子里,奋力的吃喝睡,一心想着养好身体,给这肚子补足了营养。已经是舍不得劳神。 金雕带回许昭亲笔书信,字里行间很是担心万青母子,报了平安,只说人手充足,这一行很是平安顺利,叮嘱万青注意身子。这金雕不是咕咕噜噜,万青就已明白,许昭这一次必然是分外的艰难。回信中,更是只报喜不报忧,家中安好,生意顺利。 千金这些日子里已经是养足了精神,于婆婆和陈姑姑大力的给这娘俩补身子,千金又恢复了往昔那圆滚滚的小身子,日日带着丢丢在那花园里抓虫追鸟,冬梅和奶娘带着丫头和几个护卫寸步不离的跟着,如今,也是晒红了脸。万青盼着,肚子里这个,定要是个女儿,总要听话些,再不能像这三个大的这般淘气。 不知不觉,万青这饮食也是恢复了正常,已经不再吐了,脸色红润起来,身子骨也是壮实了很多,肚子更加明显,小家伙在肚子里面日夜练舞。大概是因为万青卧床一段时日,这个小家伙最不喜万青坐着,只待万青坐下,这肚子里就叮叮当当闹腾开来。如今,万青就是盘账,也只能站着扒拉算盘。 眼见这总兵府里一派喜庆,许安北却也发了天花,琳儿姨娘那凄厉的哭声响彻了总兵府内外。 那位大夫束手无策,向于婆婆讨要方子。 “安北小公子和定北小公子底子不同,老身不敢开方子。”于婆婆一口回绝。 这大夫哭丧着脸,只差跪在于婆婆身前,定是要于婆婆过去看看。 琳儿姨娘跪在万青身前,“少夫人,且让于婆婆给安北看看吧。”说罢连连磕头,眼见这脑门已经是渗了血。 万青冷着脸,站在多宝阁前,手上一方帕子正擦拭着那一株万年青,这个时候,确实为难。想了又想,才发了话,“于婆婆过去看看,尽力吧。” 丢丢刚和千金进了院子,见到于婆婆往外走,扑腾着小身子,跟在于婆婆脚下,一路进了这许安北的院子里。于婆婆进了屋子,丢丢就在这院子里四处蹦达,到了丁香树下一阵猛嗅,随即拼了命的扒那树下的湿土,只是瞬间,就把这雪白的小脑袋弄了一头一脸的泥,小爪子上更是穿了黑色鞋子,这一头一脸的泥奋力的猛甩,甩到丁香叶子上淅淅沥沥的响了一片,却还是拼命的扒那树根下的湿土。院子里的丫头婆子知道这是千金的宠物,只得由着丢丢闹腾,大狗看主人,这话确实不假,如今万青母子在这总兵府里才是正经八百的主子,许安北这院子的婆子丫头已经是老实了下来。 许安北一直羸弱,平日里也是脸色偏白,这出了天花,脸色却是粉红,屋子里燃着香,地面上撒了水,只看这情形,这位大夫也是个会治天花的。 于婆婆给许安北把了脉,脉象实在是过于虚弱,断断续续,确实凶险。千金发天花时,脉搏只是不稳,却也还是有力,许安北这身子骨实在不堪。屋里有个小炉,炉子上正煮着一锅药汤,冒着滚滚热气。于婆婆走了过去,仔细看了这一锅药渣,正是那治疗天花的方子。 如此都是行家里手,两人医术想必也是伯仲之间,于婆婆也是无力了,索性转身出了屋子。 这大夫也跟了出来,到了这院子里,于婆婆才开了口,“我这方子不妨给你,和你的方子定是一样的。唯一与千金不同的,就是千金用了观音寺的观音水擦身子。” 这大夫一脸焦虑,医者从不愿意相信这什么治百病的神水,如若真有如此神水,还要这大夫何用。见于婆婆满脸恳切,也只好谢过。 这时,丢丢已经叼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随着于婆婆蹦达着出了许安北的院子。 于婆婆到了小路上,才注意这一头一脸满爪子黑泥的丢丢嘴里叼着东西,想了想,只是带着丢丢回了院子,先到净房里给丢丢洗了个干净,那东西也禁了水,这才发现,竟是金宝银宝和千金的发带,这发带还是陈姑姑绣的,这两条发带里有布片,上面写着画了三个小人,上面写了死字。于婆婆瞬间出了一头冷汗!只得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就把这一团东西给了陈姑姑。 “这是哪里找出来的?”陈姑姑沉着脸,两鬓白发下青筋隐隐。 “许安北院子里,丢丢叼出来的。”于婆婆很是肯定,丢丢在许安北院子里弄了一头一脸的黑泥,这一路并不曾捡了东西,只是跟在于婆婆脚边,嘴上叼着的这一团,定然是许安北院子里找出来的。 陈姑姑眼底已经是红了,“老姐姐,这事儿,还是先瞒下来。少妇人身子刚见好,且不能再被气到。” 于婆婆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把院子内外看严了。” 这一团发带和那布片分开收在了盒子里,用红布包了起来放在里柜子里,且等总兵大人回来吧。安北小公子这么小的年纪,如若会巫术,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这样的东西实在不该埋在自己的院子里,这总兵府这么大,那一个院子那一块土里埋不得这么一团发带。“听说有一种巫术,是要用自己的血诅咒,只能放在身边。”赏月突然说到。 于婆婆和陈姑姑这时才明白了些,只是还是不愿意相信这许安北小小年纪就懂得这巫术。 琳儿姨娘再一次求了万青,也要到那观音寺求了观音水,几日里,琳儿姨娘越发苍老了,浑身上下皮包骨,发间已经是隐隐露了白。看着万青挺着肚子,再看那千金活蹦乱跳的在这府里,还有那外出学艺的金宝银宝,琳儿姨娘心底全是恨,恨透了这万青,恨透了这母子四人,也恨这总兵府,更恨那许昭,甚至对那国都的许夫人也是恨上了一翻。 命运啊,真是作弄人,当年若不是许夫人把琳儿接到了身边,就不会有现在这如下人一般的日子,许夫人曾经保证定是把琳儿聘进许家做了长媳。 “少夫人,您就让我去求吧,现在,我也只有这一个儿子了。”琳儿姨娘这一张脸上已经没了泪,眼底一片死灰。跪在万青身下,像是没了魂一般。 万青无奈点头,由着她去吧。这一次还派了府里的媳妇跟了去。 都是求了一夜,听说是总兵府的另一位小公子发了天花,这观音寺的主持还是带着满院尼姑念了一夜的大悲咒,依旧是得了两瓶观音水。 琳儿姨娘从怀中取了一串金珠给了这主持,还给这观音寺百两香火银子。 这两瓶观音水只是让丫头送回府中,琳儿姨娘直接去了圆觉寺。 这琳儿姨娘已经是形如枯骨,那些护卫也是无奈,只得跟了过去。女人啊,只是半年的时间,就颜色尽失。 作者有话要说: 许昭在国都停留了两日,第二天去了万家。 万顾氏和万年在大门前迎了许昭,引着许昭到了内院的主院里,万老爷子坐在大厅主位上,万吴氏抱着孙子坐在偏处。 许昭给这岳丈爷和岳母行了大礼,万老爷子连声喊着,“免礼免礼,自家人。” 许昭的岳母还是木着脸,把这女婿的跪拜受的理所当然,只是低头看向怀里的孙子才有了笑意。幸好,没能腾出手来伸向袖子取出红包。 万年的小妾和丫头婆子都站在边上,这妇人确实规矩,相貌平常,只能算是端庄,身子骨强壮,一看就是个能干的,虽说粗手大脚了些。 丫头们送上了茶水和点心,许昭和万家的男人,聊了几句闲话,不过是万青和孩子的话题,万老爷子听说万青又怀上了,一张老脸顿时有了精神。 许昭给这万老爷子留下了千两金子,又孝敬了岳母大人一盒珠宝,连同带来的药材,这一番倒也是个贤婿。只是,这位岳母大人始终是木着脸。 提及万长,许昭笑说,“舅弟前途无量。” 万老爷子更是定了心。 离开万家,许昭直接去了皇宫,这一次是要领兵离开国都,这一路啊,实在是不堪预料。领着八百精兵护卫,带着五万两银子,乘着大船,就这么一路南下,顺着这大运河,一去万里。 对于二皇子,许昭确实了解。只是,许昭也不知这二皇子是否还是南边。先皇后病逝实在是谜团,这是二皇子的心病,这一遭落水,四皇子已经是露出了尾巴,许昭派去的人已经是查到了证据,这证据指向了四皇子和杜贵妃。 这一路,竟是有不少钉子跟着,那些人马,装成商队,小贩,甚至是那渔家歌女,可见,二皇子这踪迹,实在是藏的太深。 得到了消息,海口那边货物涨了一成,许昭沿途也顺便查了自己的货站,终究二皇子不出现,许昭也是无能为力,何况二皇子未必在这南边,公务繁忙,私务也是劳累,许昭这一次南下,确实异常艰辛。 93第92章 即便是和这琳儿姨娘有着旧恨,万青也是不愿意这许安北有个好歹。不仅是请了海口有名的大夫,还把那村里会治天花的郎中请了来,这个时候,顾不上太多,首要保了许安北的命。 琳儿姨娘去了这圆觉寺,请了几位高僧,还到了这圆觉寺山脚下的贫民家里,只说是为许安北求福。琳儿姨娘终究是这总兵府的半个主子,此行还是为了总兵府的小公子,下人和护卫们也只能默不作声的跟着。 待到琳儿姨娘深夜里回了总兵府,万青派人请来的大夫郎中也都到了府里。 对僧人,万青向来恭敬,圆觉寺的这些僧人当即进了内院,本就都是一身衲衣,进了内院却都披上了袈裟,走在前面的僧人手上拎着一面小锣,后面的僧人诵念着梵语的经文。大夫郎中们被琳儿姨娘接受,跟在这些僧人后面。这些僧人并不着急到病人的院子里,先在这总兵府的内院里慢慢悠悠的转了一圈,说是为总兵府驱魔除怪。在这内院里晃悠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许安北的院子外面。 几个大夫郎中早就已经不耐烦,进了院子就急冲冲的进了屋子,僧人们在这院子里坐了下来,敲着木鱼闭着眼睛诵经。 许安北这两日下来,已经是气息微弱,几个大夫只是一看,就纷纷摇头,竟是连把脉都免了。那乡村里请来的郎中,直接动手翻了许安北的眼睑,又查看了一翻许安北身上的痘子,颇为惋惜的说,“倒也能保命。” 琳儿姨娘听了这话,当即哭了出来,声音嘶哑着,“您定要救我儿。” 几个大夫颇为意外的盯着这乡野郎中,脸上都带着鄙夷。 这郎中一身布衣,脚上鞋子满是泥土,年纪并不大,如此看来,既不是德高望重,更不是什么正经大夫,敢夸口保下许安北的命,实在是让这些海口城里的大夫们意外,更是打了这些大夫的脸。 这郎中并不着急,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坐到了桌前,沉思了片刻,要了纸笔,写下了一道方子,任由这些大夫们盯着。本就是祖传的方子,这草药都是寻常的,这方子并无奇特之处,所以,也不需遮掩。药引子却未写在这方子上,这才是保密的。 大夫们都看清楚了这方子,这郎中才说话,却是和琳儿姨娘说的,“我这方子,能保这孩子性命,却也对孩子身子有损伤。这孩子本就是不足之症,用了这方子,怕是会有些呆傻。你这妇人可要思量好。” 琳儿姨娘险些晕了过去,保住性命,却是变成呆子,这,简直是才下了刀山又进了火坑。琳儿姨娘这一刻也是剜心的痛。镇静下来,和许安北的大夫商量了一番,大夫也是颇为无奈,竟是愿意用这郎中的方子。琳儿姨娘这眼底满是阴霾,身心都是恨。突然抬头冲着那房梁呵呵冷笑,冷笑了几声后,人倒是精神了起来。并未答复这郎中,而是和婆子耳语了几声后,才对郎中说,“妾身不过是个姨娘,人微言轻。这事要禀报了夫人,才能决定。” 且说这婆子立即出了院子,一路小跑着到了万青的院子里,对万青如实禀报了这郎中的话。 万青正在给千金讲故事,娘俩的影子在窗子上摇曳,这一对死里逃生母子,这几日里已经是容光焕发,都是神采奕奕。“安北终究是琳儿姨娘所生,琳儿姨娘做主就是。” 这婆子得了话,小跑着回了许安北的院子。琳儿姨娘冷冷一笑,终究是换了个脸,对这郎中说,“如此就劳烦先生了。” 那外面的和尚还在念经,已经是站了起来,围着一个火堆转圈,不时的往这火堆里添纸。 这郎中让婆子带他到那井边,带着罐子绳子,只说是取药引子。出门前,又让琳儿姨娘用一两足金煎水,这足金只需一两,即不能多,又不能少。 这药引子备好,已经是亥时,原来这药引子是井中虾,和那井壁上的绿苔。待到煎好药,灌入许安北口中,已经是丑时。那些僧人还是在院子里一遍一遍的念经。 总兵府长公子这一场天花的动静实在是大了些,闹得整个海口人尽皆知。传言更是纷纷扰扰,说这小公子的天花传到了长公子身上,必是有人故意而为,这故意而为的人当然是那当家主母万青。 等到许安北熬过了这场天花,捡了一条命回来,这海口的流言蜚语更是热闹了,“总兵夫人趁着总兵大人不在,把这可怜的庶子害的险些丢了命,好在这庶子命大,虽说捡了一条命却也是不如往日伶俐了。”“把那唯一的一位姨娘折磨的鬼一般,这总兵夫人真是手段了得。” 万青挺着这大肚子,在这府里忙上忙下,不知不觉,那荷花又开了。许昭离开这总兵府已有半年。许安北大好了,商队带回来两船丝绸瓷器两船楠木,丝绸瓷器入库,那楠木却被船厂压价,说这楠木年份不足,赵边直接把这两船楠木停在了港口,海口郡守却派人来盯着这两艘大船,这楠木本是贵重木材,若非造船,只能是皇室可用。随着这储君之争,许昭离开海口,这生意终究是沾了政治的便宜,两船楠木在这码头,竟也被软禁了。 赵边只是把那当年二皇子弄到的批文给了这郡守看了一眼,随即,就冷笑着离开,这两船楠木,看谁敢收缴了去。 算起来海船也快回来了,许昭不在这军中,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万青被这两船楠木搅的乱了心神,虽说仍然是总兵夫人,只是,总兵不在,一个总兵夫人实在是只能空谈。如今只是盯着两船楠木,以后呢,若是许昭再不回来,二皇子还不现身,这形势实在让人担忧。 这夜分外的长,肚子的孩子也是很不安稳。 赵边带着商队的伙计们住到了总兵府的外院,所谓伙计,也都是行伍出身,个个身手利落。那市井流言,赵边也有耳闻,这一个流言怕是暗流涌出水面的开端,这两船楠木被郡守盯着,已经是三皇子对许昭宣战。这些只是表面,暗地里,怕也是都在蠢蠢欲动。 普通酒庄子上的上老管事来报,一个小酒庄险些这一把火烧了。老管事带着那个酒庄的小管事,在这外书房里,两人一头一脸的汗。这海口谁不知道,葡萄酒庄子是这总兵府的根基,就是那小酒庄也是有三十多个护卫盯着。竟然真的有人要毁了酒庄,这个时候,显然是为了让总兵府内乱作一团。在这许家呆了半辈子的老管事,也是有些拿不定不在意,只得带着这小管事回总兵府禀报。 万青今日这一身水青色的衣裙,倒是映衬的容颜憔悴。本就是怀着身孕,这几日里睡不安稳,不仅是脸色暗沉,眼底神采都已经暗淡,脸庞更是清瘦了下去。 “少夫人,那些人显然不是什么江湖人,身手远不及庄子里的护院,他们放火不成,便急速撤离,而且并不与护院纠缠,这一翻风格,也该是军中人。”小管事神色还算镇定,只是这一身的热汗,已经湿透了前襟。 万青不由的揉了揉太阳穴,眼下一片乌黑,小管事这话,确实让万青很是为难,脑子里理不出头绪。还能如何?加强戒备?庄子上铺子里,那大库中,都是可丁可卯的人手,哪一处都是调不出人手来。“各处庄子,都要加强夜间巡视,不需慌乱。”想了片刻,万青才算是个明白,不管这动手之人是军中还是郡守衙门,不过是让这总兵府慌乱起来。总兵府产业那么多,偏找这么一个小酒庄子动手,不过是燎烟而已,战且不能当成狼烟。越是小动作,越是证明那暗处的人上不得台面。万青笑着看老管事,“老管事可还有建议?” 这老管事想了片刻,擦了擦脸上汗,缓缓说道“少夫人,这府里该是多放些护卫。” 赵边一直垂着眼,神色变了又变,听到老管事这话,才抬眼说,“且放心,我们都在府里,只要你们庄子上稳稳的,暂且不需担心府中。” 正说着话,院外来报,“大库黄管事求见少夫人。” 万青这心啊,瞬间就蹦到了嗓子眼。“快请进来。”万青发话,这声音还算平静,只是脸色已经微变。 再不要出什么事了,万青暗暗祈祷。 “黄庆见过少夫人。”这黄管事四十岁左右,极为沉稳,也是个冷面的。 万青忙说,“坐吧。” 这一个外书房,三位大管事,倒是坐到了一起,这黄管事看了一眼赵边,顺便给这老管事递了个眼色,都知道少夫人这些日子里实在劳心,府中两个小公子先后得了天花,市井流言更是险恶,两船楠木被扣,这个时候,实在是不愿意给少夫人雪上加霜。 赵边和老管事一见这老黄的脸色,就知道,那大库怕是出了事儿。这个时候,只能报给少夫人啊。 “少夫人,这大库里,闹了老鼠。很多货物都被这老鼠咬坏了。”老黄明显避重就轻。 万青这心头啊,噗通一声,终究是一块大石头砸进了心里,砸的血液翻飞四溅,“这是几天的事儿了?”万青压着火气,这大库一直就是防患老鼠最为用心,仅仅是猫,就养了几十只,养了六位工匠每日里都检查这大库房屋,就是怕老鼠和漏水。 “最多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今天早上才发现那丝绸的包装被嗑坏了。”黄管事这时候也只能老实回答,这等事情,不能隐瞒。突然出现这么多老鼠,定是有人恶意而为。 “严查这两日里在库房附近出现的人。”万青发话,声音冰冷。且不管如何,这大库人手最多,竟是还能让人放了老鼠进去!若是许昭在,怕是当场要给黄管事一顿板子。 赵边和老管事已经是变了脸。这老黄实在是越发没用!赵边使了个眼色,老管事立即和万青说,“少夫人,您先歇着,我们去大库看看。” 万青强撑了个笑容,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许昭这一船人马始终被几路眼线盯着,到了岭南界,更是多了几路人马,这岭南山多,且气候温润,而且,岭南富饶,一向被文人墨客描画为人间福地,古往今来,更是流传了无数成仙得道的故事,史上多少王家子孙都曾在岭南隐居避难,还有,这岭南是二皇子的外祖家所在,虽说,那先皇后已逝,这二皇子的外祖家也还是这岭南的大户,族人甚多,在朝廷并无重臣,在岭南,却还是一方望族。 如此说来,那小镇上的茶园,定然是许昭的必经之地。何况许昭一直在明察总兵府的产业。 皇上指给许昭的三百禁卫军中,必然是混杂了各方眼线,所以,许昭这一路,都被这些各方神圣众星捧月般的趁着,这么查找二皇子,怕是真的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许昭在船上,那兵船后,就跟着大小渔船,卖唱的,卖吃食的,卖虾蟹的,更有那伪装成青楼画舫的,还有那几经变换的商船。这一行,哪里是钦差巡察,分明是南下游玩。其实到了岭南,许昭已经是查出了近卫军中的几个眼线,只是怕清查不彻底,索性继续游玩,到了南疆界内,是不能带这些皇家的眼线进去了。 咕咕噜噜这些日子里一直往南疆带信,陆九和万长已经把二皇子府内洗了一遍,且不管是护卫还是下人,都细细审查,倒是真的没有什么暗线,二皇子的王府,实在很是干净。那些沉船事件的护卫中,查出了两枚钉子,严刑拷打,甚至是抓了他们家人,这才交代了底细和同伙。 所以,在许昭进入南疆前,这兵船上,必须是干净的。 到了万青的茶园,顺安和那些护卫们几乎是要痛哭,守着这茶园,确实是清闲,只是,前程堪忧啊,几年里,竟是连总兵大人的影子都瞧不见。一个个跪地不起,坚决要和许昭上船。 这茶园里已经是又存了一些普洱,老管事这身子已经是油灯耗尽,走了几步就要停下休息一翻,那账本送到许昭手中,这老管事已经是老泪纵横,这一辈子怕是最后一次呈上账本了,终究是要去找那些已经走了的老家伙们。 这账本上清楚的记录着茶园这几年的支出,每一笔都是极为详尽,普洱茶曾经作废了两批,茶园损失了万两银子,这老管事带着那些老人,心疼的滴血,那两批普洱扔掉后,就有三个老人走了。显然,这茶园管理的并不圆满,顺安不是做管事的料! 许昭冷眼看着顺安,如今顺安已经是个青年,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十岁就跟着许昭,从一个小厮变成一个青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顺安,你愿意继续留在茶园,还是回古安。”许昭给了顺安一个选择。 顺安苦着脸,这些年里,在这茶园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主子,对这茶园也还是有感情的。回古安,能做什么?“大公子,您还是让我留在茶园吧,小的定要尽心尽力,再不犯错。” 许昭这才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再出错,就给我收拾包袱回古安打杂去。” 在这茶园停留了半日,当晚就上了大船。万青都这个茶园,这几年里已经赚了百万两银子,那些品质不堪的普洱,到了海外比那品质上乘的瓷器还赚银子。许昭心底有数,这茶园啊,才是妻子心底的根。曾经那个一身粗布衣裳在这茶园里笑着的小妻子,竟是真切起来,不觉,心底多了份牵挂。 一路南下,终究是到了那大江上,江水滔滔,这大江两岸村落城镇已经是热闹了起来,南疆治理的好,这边也跟着沾了光,二皇子确实是个治世之才。 终究金雕带回了海口的消息,是赵边的手书,海口果然有了动作,少夫人扛着总兵府颇为艰难。许昭暗骂,这个倔强的妇人,竟是不言不语,实在不懂事!若不是赵边来信,许昭还是认为海口平安。 许昭怒了,这怒气,直接发作在各方的眼线上,先把那些一路换装打扮的大小船只沉了江,随即直接把禁卫军中的各方眼线喂了鱼,在甲板上,许昭一脚踹飞了禁卫军统领,“若有异心,趁早跳船。”杀神一般,浑身上下都带着杀气,就连那飘扬的发尾,都如利刃一般。 杀神,竟是很多年不曾如此发怒。许昭在那西疆,就是被吐番小国称为杀神。 今天不够,明天再补。 94第93章 大库中这一场鼠患损失了几百匹绸缎,最为可怕的如何把这老鼠彻底清除,老鼠竟是只在这丝绸的仓房里,这么多老鼠一夜之间就进了这库房!内鬼定是有的!赵边和黄管事那一夜所有值更的人盘问了一翻,这几日里进出大库的人,也是查了个清透,貌似这老鼠就是从天而降!这嫌疑竟是在守夜的护卫!这还了得! 赵边把这事压了下来,实在是不能继续惊扰少夫人了。 即便是赵边隐瞒了真相,万青也是怀疑到了,这些日子里,总兵府确实不安生,万青决定换个院子,直接搬到那东边的院落里,都说这孕期不能搬动住处,可是,这总兵府内外都是大小事不断,若这暗手伸到总兵府内院里,就是性命之忧。搬家,连带着千金都搬到东边的院子里,万青这决定很是突然,把陈姑姑和于婆婆都吓了一跳,双身子的人挪动住处,实在是大忌。 万青一向是固执,自己认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许昭不在府中,还有谁能拦得住万青。这一日,天气极为阴沉,天上还下着淅淅沥沥的蒙蒙细雨,万青穿着一身赭色衣裙,简单梳一个坠马髻,鬓上插了一朵粉色芍药,倒是显得人有几分精神,左手牵着千金,右手拎着一个包袱,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冲着这满院子的丫头婆子们吩咐,“被褥都带着,衣服首饰也搬过去,那株万年青也搬上。” 于婆婆和陈姑姑苦着脸,只得带着丫头们收拾东西。 东边这处院落,是这总兵府内院里第二大的院落,颇为宽敞,出了院门就是一个大花园,终究是过于显眼些,无遮无拦。 万青领着千金带着这一队的丫头婆子,直接住进了这个院落。 许安北这些日子里已经可以出来透透气,正如那先生所言,这孩子确实越发沉稳了,锦衣玉食的养着,一张少年的脸,偏偏带着几分木然,眼底满是愁绪,脸上更是半点笑意全无。听闻千金换了院子,这许安北被婆子丫头掺扶着到了万青的大院子里,一身病态撑着的少年人,确实让人看了有些厌倦,万青这些日子里本就是颇为烦闷,看到这许安北,脸色更是不好,难免语气生硬,“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过来请安。”万青手上捏着三支芍药站在大圆桌子前,桌子上摆着一只青花瓷瓶,一只含苞欲放的大红芍药插在这瓶子里。 许安北给万青行了礼,站在这屋子中间,身子有些摇晃,惨白着脸,干涸的嘴唇几次开合,喏喏的发不出声音。 万青实在厌倦了,吩咐许安北的奶娘,“带小公子回去吧,以后有事派丫头来报即可。” 许安北身子一晃,当即倒在了奶娘的怀里。 万青手中的花,直接扔在了桌子上,冷脸对那奶娘说,“小公子身子不好,你怎不劝!身为奶娘就这么伺候小公子,要你何用?”万青极少发脾气,这声音冷冽,犀利的凤眼让人不由胆战。 这奶娘心底也是发寒,只是仗着这许安北倒在她怀中,还是强撑着回话,“回少夫人,小公子一片孝心给您请安,我们下人怎拦得住。” 万青冷眼扫视这奶娘,突然冷笑出声,“呵呵,那就先赏了你十板子!不尽心伺候主子,还敢抬着尽孝心做借口,这安北小公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因为尽孝?你倒是想把我这总兵夫人埋了?还是安北小公子执意如此?”丫头递上来一杯茶,万青缓缓喝了一口,压根就不理会这晕倒在奶娘怀中的许安北。 “送安北小公子回院子,今天这些跟来的丫头婆子,每人赏十个板子。再有下次,二十个板子死活不论。”万青茶杯放在桌子上,信手捡起那三只芍药,脸上神色很是平常,这一口茶就把那怒气都收了,只是这话一放出来,实在是渗人。 陈姑姑冷着脸看着这些丫头婆子跪地求饶,这个时候,还要闹起来,真是不知死活。 万青又喝了一口茶,一只芍药□了青花瓷瓶里,眼都未抬,淡淡的说,“再赏五大板。” 许安北的丫头婆子这才起了身子,一个壮实的婆子背了午安北。陈姑姑派了丫头去外院喊了那粗使婆子,另外又派了大丫头跟着过去。 难得万青发了一次脾气,这板子赏下去,心口这怒气也舒坦了几分。只是盼着这一次重罚,这琳儿姨娘和许安北能消停些时日。不管那流言蜚语因是谁放出的,总是和这娘俩有关。既然是传言苛待,那就坐实了。手中这芍药娇艳,芊芊十指也是沾了血,这内宅啊,终究是要好好管管了。且不管是谁,都把心思收起来。 许安北身边几个婆子丫头都被打了板子,万青也派人递了话,“安北小公子身子不好,就在这院子里静养。” 琳儿姨娘听说这事,先砸了一只花瓶,在听说许安北被禁足,直接把屋子的瓶瓶罐罐砸了个干净,一地碎片,满屋子狼藉。这瓶子罐子,都是登记在册的,虽说不名贵,谁家院子里,也由不得姨娘这么发脾气,何况是个人老珠黄被冷藏的姨娘。这一地瓷片扔了出去,那些粗使婆子也就报到了管事媳妇跟前,那库房的媳妇只是查看了碎片,就根据账册核算出了银两,连同这些碎片一起登记了,这就是损耗,且不管如何,总要记入账册。 进了七月,这天气热的异常,连着几日都是阳光暴虐,那柳叶都被烤了个焦黄,冰窖里的存冰日日取用,千金只穿着肚兜在万青屋子里闹腾,府里上下都消停了下来。 随着这炎热,海口街头巷尾空无一人,大户人家用冰块,平头百姓只得到了那水边。冬月介绍了一位奶娘,这位奶娘的孩子已经是两岁了,祖上四代都是种着几亩水田,男人出海打渔,女人在家里种田织布,这户人家姓平,所以,也就称她为平奶娘。这平奶娘手脚利落,很是干净,身子骨更是壮实,模样倒也清秀,只是黑了些,颇为沉默,说着一口土话。万青只看这奶娘的手,这一双大手很是粗糙,指甲剪得干净,粗糙的大手上不见半点黑泥,裙子下一双大脚,鞋面打着的补丁已经是微微磨破,也还是干干净净的刷洗的有些发白。万青问了几句话,这奶娘虽说拘谨,也还是回答的利落,微微低着头,看了一眼万青,眼底黑白分明一片坦诚。 “妾身家中七口人,婆婆公公身子不好,两个小姑年幼却也能洗衣做饭看孩子照顾老人,小叔子尚未娶亲一直跟着我家男人打渔。做了奶娘,每月有十两银子。”平奶娘说着一口土话,双手紧紧抓着衣角,怯怯的看了万青一眼,才继续说道,“我和小姑子常年浆洗衣服,一年也赚不到十两银子。还请夫人成全。” 万青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陈姑姑和于婆婆。对这奶娘还算满意,农家女子贵在朴实。扔下孩子,总要有人照顾,小姑子帮忙也是理所当然。十两银子,在那大山里,也曾经让万青喜的一夜无眠。如此也就定下了这奶娘。 万青这肚子几日里都不舒坦,于婆婆把脉后,眉头紧锁,万青见此,也就不再多问,躺在床上,两眼已经是泪水莹莹。当夜里,万青腹痛,随即就见了红,偏偏,这忙乱之际,惊雷阵阵,接二连三的闪电把这夜空照的如同白昼,随即那狂风暴雨呼啸而来,窗子都被斜射的雨水打烂。 这个夜里,随着这电闪雷鸣狂风骤雨,万青生了一个猫崽一般的女婴,这孩子只有七个月,小胳膊只是大人手指般,皱皱巴巴的脸只有桃子般大小,一头绒毛皮包骨,身上皮肤近乎透明,血管骨头清晰可见。这孩子哭声有气无力,如猫叫一般。 一块红包裹着,这猫崽一般的女婴就在万青身侧,这么小,也还是拼了力气的哭着,虽说这哭声如此微弱,怀胎七月,生下这个女儿,肚子的这块肉啊,曾经那么任性欢实的在肚子里手舞足蹈,甚至是不让母亲坐下,让万青一直认为又是个儿子。如今,看着这个过于弱小的女儿,万青心底阵阵绞痛,脸上已经是一脸的泪。几次伸手,都不敢碰触这孩子,此刻,就是生生从万青身上割了肉下来,只要让这孩子壮实些,万青也是愿意。 这女婴还是哭,每哭一声,万青就是心如刀割。 这狂风骤雨一直不停,屋子里上下都是一片沉默。 一盏茶过去,只有陈姑姑给万青换了头上的帕子。 突然站在一边的平奶娘说道“我们乡下说,七活八不活,小姐七个月定是能活的。” 万青这眼底还是一片悲伤。 平奶娘附在于婆婆耳边说,“把小姐抱开吧,省的夫人哭伤了眼睛。” 于婆婆微微叹了气,走到床边,两手颤抖着把红布包着的孩子托了起来,“少夫人,让平奶娘喂小姐吧。” 万青眼泪更是汹涌,这么小的孩子,这小嘴,怎么含的住□,这话只是说在心底。偏了脸,看着于婆婆把这孩子递给奶娘。 平奶娘双手接过孩子,托在胸前,大手抱了一会儿,身子微微摇晃,腾出一只手来,解开了胸前的衣衫,露出一只□,小丫头随即递上了温热帕子,奶娘一只手擦了□,这猫崽一般的孩子竟是把小嘴贴在了那□上,最初只是微微咕哝着小嘴,而后,竟是慢慢把这□含到了嘴里。 “只要能吃奶,小姐定会平安。”平奶娘也是喜的掉了泪。 万青这时才觉得累了,闭了眼,睡了过去。 万青这一睡就是三天,身下的血,越来越多,于婆婆施了银针,万青这血,也还是有多无少。陈姑姑日夜落泪,三日里头发近乎全白了。 “如若少夫人还是不醒,怕是……”于婆婆说出这话,老迈的身子直接瘫坐在床前。 万青这一胎生的很是突然,也是极为顺利,于婆婆只是以为极力进补,万青这身子就会恢复过来,没料到,这么一个小女婴,竟是引得血崩。 陈姑姑长出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少夫人,少夫人。”只是两声少夫人,就再说不出话来。 参汤送了进来,陈姑姑和于婆婆合力把这一碗参汤灌到了万青嘴里,也还是大半落到了枕头上。 这三天里,千金被护卫们哄着,在花园里闹腾。还不知道母亲已经危在旦夕。 陈姑姑开了一副虎狼之方,这方子极为损伤身体,配合金针,却能把人唤醒。于婆婆也在问自己,若是唤醒了少夫人,本就是孱弱的身子也就毁了根底,这血倒是如何止住? 这小女婴倒是吃了睡,醒了吃,哭声还是甚为细弱,却也有了两分底气。 翌日,万青被于婆婆一道金针叫醒了,身下的血流如水。全凭那百年山参掉了一口气。鼻端满是血腥位,整个人也只有这脑子还有几分意识,身子竟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手脚更是毫无知觉。一直做着一个梦,暗沉的大山里,很多人,前世里的人,这一世的人,都是一身黑衣,飘在那河畔,飘在那山间小庙外,看到了虎子,虎子一直狂吠,不肯接近万青,父亲和五叔穿着一身绣金线的黑衣,貌似做了大官,他们瞪着万青,斥骂着,让万青回去。回去的路啊,那么艰难,一路走,一路躲开那些陌生的黑衣人。 这剧痛,让万青一下子离开了那不见星光昏暗无边的大山,睁开眼时,只是眼前浮光,模模糊糊的人影,那些焦虑悲伤的声音。 大脑昏沉着,竟是想不起该说什么,就这么昏沉了很久,突然想起,这就是回来了,“陈姑姑,于婆婆,孩子如何了。” 万青终究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这声音嘶哑,无力。于婆婆和陈姑姑同时把头沉在万青嘴边。万青拼了力气又发出了声音,这声音如蚊子瓮声飞过,“孩子呢?” “老天保佑,少夫人醒了。”陈姑姑最先说了话,却不回答万青。 “小姐很好。”于婆婆也是满心欢喜,这道金针也是第一次施用,祖父传与她时,一直说这金针就是唤醒了人,也只能是让人意识不清。 万青听得这声,又闭了眼,实在是累,只想睡觉。 刚刚闭上眼睛,于婆婆和陈姑姑就拍着万青的脸,高声唤着“少夫人,且不能再睡了,定要睁着眼睛!” 万青被这走了音儿的高声惊的只能睁开眼,只是懒的说话,这眼其实只是半睁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屋子就如此吵闹着,闹腾的让人没法闭眼,没到万青闭上眼睛,不是一阵剧痛,就是连声尖叫。熬着,只是熬着,万青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惦念的,只是孩子,她的孩子,金宝银宝,千金,和那个小小的还未取名的女儿。 趁着万青醒来,于婆婆又开了两幅房子,顾不得损害身体,只是为了止血,用了这方子,就算是彻底毁了身子。参汤一碗一碗灌进万青嘴里,就这么吊着元气,只凭着这一口气。 千金终究是看到了母亲卧在床榻间,一脸蜡黄,毫无生气。小家伙吓得哭不出声,只是喊着,“娘亲娘亲。” 于婆婆哄着千金,“你这几日就和护卫们学功夫,等几天,你娘亲就醒了。你娘亲生了妹妹,要好好休息,不要吵她。” 千金小脸木然的看着于婆婆,眼底满是怀疑,却难得的不哭不闹,听话的跟着奶娘和丫头出了屋子去看那西屋里的小妹妹。 这小女婴,已经睁开了眼睛,明显的一双龙眼,还是像了许昭。那么小,裹在一团红布里,睁着眼睛看着床帐。 千金想伸手摸摸小妹妹,“这么小,什么时候能和我一起玩。”千金伸出去的小手收了回来,一脸失望,叹了口气,小大人一般念叨着,“算了,耐心等她长大吧。”随即,拉着奶娘出了这屋子。 到了屏风后,吩咐守门的丫头,“你们定要看好了门,不要让鸟儿飞进去把妹妹叼走了。” 陈姑姑看着千金出了这院子,又是落了一脸的泪。 万青昏迷,海口这几日也凉快了下来,几个铺子生意都还好。南疆又运了一船草药来,赵边和老黄暂且做了账收了入库。这丝绸大库的老鼠已经查清,是一个护卫放了一个粗使婆子进来,这粗使婆子哭着说刚发的工钱掉到了这大库院子里,这护卫这婆子哭烦了,想着一个老婆子也是可怜,就把老婆子放了进去。这婆子唯一特别的,就是穿着厚厚的衣裳,递给护卫的牛皮纸上写着,张图二丫。赵边查到这婆子,这婆子本是请假回了乡下,那牛皮纸的进出凭证却丢了。这婆子定然是辞了,却也还是派人盯着。那护卫也是被押了起来。 还有这海口关于总兵府的流言,本就是那些官夫人们散了出去,圆觉寺是这海口香火最为红火的寺庙,僧人们只说那总兵府的庶子重病,总兵夫人挺着肚子也把那些大夫和乡野郎中请了进来,赵边抓着那方丈的胡子,眯着眼冷笑,“大师坐下良莠不齐,若是查不清此事,总兵府可帮大师清理门户。” 琳儿姨娘去的那户农家,原来不过是个神婆,一直在这圆觉寺下替人算命。那神婆见到赵边,就喊了声“一身煞气,你有血光之灾。” 赵边一脚踹飞了那神婆供奉的香案,“现在谁有血光之灾。”手起刀落,神婆头上那朵大红纱花被消了下去,随之纷纷落地的还有一片灰白的头发。赵边这一刀,竟是给神婆剃了头,光秃秃的头皮已经是亮了出来。 这神婆的汉子,理解跪地磕头,这一对神婆神汉彻底承认了,不过是骗子,骗这些妇人们几角碎银。 赵边问那前些日子来的琳儿姨娘,这神婆想了很久,才对上号,原来琳儿姨娘是来求那斩小人的法子,这神婆神汉胡说了一场,就骗了琳儿姨娘十两银子。那琳儿姨娘又给了神婆一张银票,只说把那些话散出去,来日定有重谢,琳儿姨娘让这神婆散布的原话,“当家主母怎能容下庶子,必然是想了办法把这庶子除了,偏偏还要装着一副仁善求佛请愿。” 赵边听了这话,不禁咬牙切齿,山上山下两重话,这琳儿姨娘真是太有手腕了,阴毒至极。 海口的近海,确实出现了总兵府的人,不是那海船上的,是这总兵府的两位小公子金宝银宝,这小哥乘着一艘快船,一个掌舵,一个划船,那船帆正是顺风,这不大的小船,真如一叶扁舟掠过这波涛翻滚的海面,若不是派出去等海船的护卫们眼尖,这小哥俩就能如同神仙一般被这渔民供奉起来,这一对小龙子还带着一只万年的红狐狸,必然是神仙显像。 金宝银宝上了码头,被总兵府的人送回府里。刚到门房上,那守门的三个护卫,就恭敬着给这小哥俩问安,千金听了消息,就骑着护卫的脖子顺着游廊迎了过来,刚到那垂青亭子,就见到两个黑红脸的哥哥傲首挺胸的脚步如飞几个眨眼就到了眼前,金宝的个头明显比银宝高了一些,伸手就把护卫脖子上的千金抓了下来,换了一只手拎着千金后背的衣服,哥三一路冲到了万青现在的院子里。 红袅被银宝夹在腋下,这只狐狸,已经是瘦了一圈。到了万青的院子里,立即呜呜啊啊的叫喊开来,银宝胳膊一松,红袅就四仰八叉的落了地,翻滚了一圈,站起了身子,抖了抖那一身油亮的红毛,迈着优雅的步子,进了院子,看到于婆婆,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两只爪子搭在于婆婆腰间,被于婆婆不客气一巴掌拍开。 金宝银宝进了屋子,看到瘦成皮包骨的母亲躺在床上,直接把千金扔了出去,幸好,这屋子里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毯子。金宝银宝这小哥俩跪到万青床前,一个抓着万青的胳膊,一个摸着娘亲的脸,小哥俩都是红了眼圈。 于婆婆说了万青这身体,这些日子里,倒是止住了血,只是,还是昏睡的时候多,偶尔精神些,也只是说上两句话便乏累的闭了眼。如今,已经是好多了,好歹能喝些汤水。 金宝银宝红着眼,千金也挤到了两个哥哥中间,小脸上憋了多日的泪,滚落了一脸,“哥哥回来了。娘亲,你快起来看看哥哥。” 金宝一手拍了拍千金的脑门,红着眼圈,把这弟弟抱在了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许昭把这船上的禁卫军清理了一翻,待到进入那南疆,又收到了赵边的信,万青生了一女,昏迷不醒。 许昭把这信撕了个粉碎,挥手又是打烂了桌椅,一根木刺扎入掌中,血顺着这大手流到腕上,慢慢染红了袖子。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冥神苦思。人啊,到了伤心处,也许都会忘了疼,何况许昭本就是个皮擦肉厚,大伤小伤经历了无数的。 偏偏这时,那一直对许昭独断专行颇为不满的禁卫军小统领求见。 “亲拆大人,童未求见.”舱外的护卫出声禀报。 许昭挥着染红的袖子,一脸戾气的开了舱门。 这大江上正是一片浓雾,许昭的脸色,在这浓雾里,更是让人看不清楚。 “许大人,已经到了南疆,马上就到那沉船之处。”这小统领也是个少年得志的,虽说远不及许昭这满身军功,却也是一直被皇上看重颇得圣心。 “你带禁卫军下水,从这里一直查到那沉船之处。”许昭这声音还是冷硬,这些年里,个性越发收敛,终究是从骨子里磨出了沉稳。 这小统领一直想着立功,最初对许昭把十几禁卫陈江很是不满,而后,就带着禁卫军独自行事,几次下水,虽说一无所获,却也还是想着立功,越发踊跃。 听了许昭这话,这小统领一双眼睛悬些蹦出眼眶。许昭分明是仗着官大一级,想要把这禁卫军当鱼儿逗弄,实在欺人太甚! “许大人!”小统领怒急。 许昭前行三步,一脚踹了过去,这小统领身手也是不错,侧身躲过,脸上刚露出个嘲讽的笑意,嘴角还未扬起,许昭那满是血的大手一拳盖了上去,又是一脚,这小统领本是矮身,被许昭那变拳为抓的大手抓住了胸前衣裳一扔,又一脚补了上去。这小统领才明白笑的早了些,许昭这杀神的名号不是捧出来的,等到这小统领回过神来,已经是落到了水中。 许昭当即派人传话“所有禁卫军跟着童未下水。” 且不管是否服气,落水之声瞬间响彻了浓雾。 许昭心下痛快了几分,却也还是一脸戾气。 95第94章 银宝一拳砸在了床边的椅面上,一声闷响,这厚实的椅面被砸塌了。胸口只是闷着,小哥俩这个时候只是悲伤。只是一年,母亲变成了这副样子,实在让这小哥俩不能接受。 于婆婆见此,也是红了眼圈,三个孩子都是她老人家看着长大的,金宝银宝董事后,就未曾哭过,眼见已经是两个小伙子,只这么红着眼睛,定是心里难受到了极点。于婆婆心疼啊。“你们去看看小妹妹。" 金宝银宝抬起了头,这个小妹妹。两个人都喜欢妹妹,吵着母亲要妹妹,而今真的有了妹妹,母亲变成了这副样子,这个妹妹啊,到底是害了母亲。想到这里,银宝终究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金宝抱着千金,神色还算镇定,看到弟弟这般失态,眼泪也是落了下来,只是强忍着,把这眼泪愣是收了回去。男儿有泪不轻弹,哭有何用,如能哭好了母亲,金宝愿意哭上三天三夜。人啊,这一辈子实在不易,三灾六难总是难免,师父这几年里,更是深居简出,就像看透了这人世间。金宝银宝哄着师父一起来这海口,这老头却说,这一生再不会离开这无量谷了。若是师父跟了来,也许还有办法救治母亲。金宝想到这些,更是难受。伸手抓了银宝的肩膀,兄弟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愤怒。 “为何母亲会如此?”小哥俩都问了同一个问题。 于婆婆缓缓说道“你们父亲南下,府里事物都落到了少夫人身上,千金和安北先后得了天花,少夫人怀孕这些日子从未安稳,终究是身心具损,所以,七个月就生了小姐,如今能保下命来,也是毁了身子。待以后寻了名医吧。”于婆婆这一番话说了出来,眼里已经是一汪浑浊的老泪。 银宝凤眼一挑,拳头又是落在了那椅子上,这一圈彻底把这椅子砸了个散架。千金被这动静镇住,忘了哭,小脸挂着泪,呆呆的看着这个哥哥。 随着千金发呆,金宝银宝倒是都稳了下来。金宝看着银宝,直接发了话,“你赶回无量谷,带着于婆婆的诊书,求师父想办法。” 银宝本想说让金宝回无量谷,小哥俩想到了一处,却是金宝先发了话,银宝默默点头,随即就说“且先看看妹妹,明早我就回谷。” 小哥俩站了起来,看着母亲那沉睡的模样,眼圈又是红了,终究是跟着于婆婆到了那西屋里。 这尚未有名字的小丫头正睡着,这些日子,这小丫头倒是长了很多,浑身上下都长了肉,已经是大了很多,只是身量还是太小。哭声已经是大了些,不管是尿了饿了,只管放开嗓子猛哭一场。这平奶娘把这小丫头伺候的很好。 金宝银宝看着这个娇小玲珑的妹妹,竟是大气都不出,生怕一口气吹了过去,把这妹妹带的飞起来,实在是太小了。倒是像个小玩偶,正适合给千金玩。终究是妹妹,有血有肉的妹妹,是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妹妹。金宝银宝小心翼翼的盯着这个睡的正香的妹妹。 “也许,长大了就会漂亮些。”银宝轻声说。 金宝转过头来,看了银宝一眼,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确实如银宝所言,这妹妹实在算不上漂亮。随即给了银宝一个眼色,小哥俩带着千金出了这屋子。这小哥俩在院子里哄着千金。 万青的屋子里,红袅呜呜啊啊的拱着万青的手,那一双狐狸眼里泪水盈盈。拱着拱着,就这么不知疲倦。这个懒狐狸如此坚持,实在不易。几个丫头在一边看着红袅这番,也是落了泪。 金宝银宝和于婆婆聊了很久,正如于婆婆拼了命的保住了万青的命,小哥俩也是拼了心思想要母亲苏醒过来,让母亲的身子好起来,如往昔那般,在这府中随意走动。于婆婆那三道虎狼的方子,实在是过于霸道,而且,是有毒性的,配合那金针,就算是毁了万青的经络。以后调养,怕是有银子也买不到那些珍贵的药草,只说那千年灵芝,怕是皇宫里都没有吧。这小哥俩拿了与婆婆的诊书,又把那方子收好,终究是有些怪于婆婆的,却也明白,若是没有于婆婆,怕是见不到母亲了。 小哥俩又看了母亲一阵,日落西山时,万青醒了过来,睁眼看到两个儿子,眼泪当即流了一脸,枕巾都湿了。挣扎了很久,终究开口说话,“你们别担心,娘亲休息几日就会好起来。”万青这声音还是嘶哑着。 小哥俩这个时候,倒是笑了,如往日那般,嬉皮笑脸的说,“娘亲,我俩是男子汉了。您儿子如何?” 陈姑姑用帕子给万青擦了脸,又喂了半盏净水。丫头送上了参汤,万青一口喝了下去。这日子啊,全凭参汤吊着,这个时候,谁都是舍不得死,万青也不例外,三子一女,哪一个母亲狠心扔下孩子。 喝了参汤,万青精神了些。陈姑姑扶起枕头,让万青靠在枕头上和金宝银宝说话。厨房里已经炖上了燕窝银耳粥,只待小半个时辰就能送来。这么精细的养着,万青也只能能清醒上一个时辰,且不管如何,只这一个时辰后,定是累了昏睡过去。 “你们这一次再离家,定要和娘亲辞别。”万青想起这两个儿子不辞而言,就有些不快。 金宝和银宝连连应声,“是,娘亲,儿子记住了。”抬起头来,还是两张带着笑容的俊脸。 看着两个儿子,万青心底阵阵泛酸,这些日子里,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度日,沉睡的时间里,连个梦都没有,清醒的时候忘了自己是谁,也许真有一天再不会醒来,也许在一睁眼又是一个世界,很怕,怕离开,怕在看不到自己的孩子。不想哭,这也许就是命运,真的无奈,这一世里,那么多委屈,都熬过来了,好不容易挺起了腰杆,自己却成了这副样子,一个活死人。 最疼的是自己生的,最疼自己的是生了自己的,父母心,万青这个时候想起了母亲。“如果娘亲在不醒来,定是回去了。”只是想告诉这两个懂事的孩子,不想他们伤心。 “娘亲,你回外祖家,我们陪您去。”银宝嬉笑着,全力挡着眼底那份悲伤。不是不懂,只是不信。 “娘亲,等您身子好了再说这些。”金宝较为稳重,少年老成。 万青淡然一笑,一张蜡黄的脸,早已经廋的脱了形,除了那眼神,实在再无往日的神采,金宝银宝眉头又是锁了起来,万青看得更为心酸,张口慢慢吞吞的说了句话“我的两个大儿子已经可以管制老娘了。” 这一句话,陈姑姑与婆婆都逗笑了。转眼啊,这金宝银宝都已经长大了,懂事了,能做主了。人啊,生老病死,这院子里,最该倒下的人,应该先走的人,怎么也轮不到这个少夫人。 “娘亲,再等两年,千金也能管您了。”银宝得意洋洋的低声念叨,却不知为何,眼泪落了下来,忍不住!“还是等妹妹长大吧,你也有小棉袄了。”低下头去,貌似在笑,故意发出了吸鼻子的声音,一手横着抹过双眼,眼泪悄无声息的擦了干净。 儿女双全了,留恋的太多,这一生所求,不知不觉已经是变了,万青一百一千个心愿,都是看着儿女成家立业,“好,娘亲定把身子养好。” 已经是星光满天,一弯月牙垂在窗前,虫儿鸣叫,芙蓉花的清香飘进了屋子。这一阵静默里,万青又是累了。 “夜深了,回你们院子休息。”万青怕是忍不住掉下泪来,留着力气清醒吧,尽力不伤心。 金宝银宝听话的和万青告别,小哥俩这身量已经比于婆婆高了,托了他们父亲的福,这两个孩子都是高个子,只凭着背影,已经是俊逸青年。 时光的故事里,苦难从未走远,除了无奈,还能如何。 许安北都被圈养起来,何况琳儿姨娘,赵边调派了人手守护着这总兵府,重重暗卫都在藏在暗处,日夜守着这内院。不说连只鸟都飞不出去,至少,这总兵府里还能保证进不来人,许昭回了信,全力保证夫人安危,产业可以再立,这夫人只有一位,那位姨娘病了倒了且听天由命吧。 银宝心急,连夜只身一人出了总兵府,随身带着的是于婆婆的诊书和方子,还是未曾和万青道别,最多一个月就能回来。 总兵府角门上,平日里,只是放那送柴送菜的人进来,这些日子里,已经是任何人不得进府,且不管来送什么,都是总兵府的下人搬进去,明处暗处,无数眼睛都在盯着,下人们和外人多说几句话,都会被护卫盘查。 银宝这一走,金宝就带着千金住到了万青这院子的耳房里,有些事情确实过于蹊跷,小心一些才能安心,金宝这个大哥做的名副其实。赵边对这位沉稳谨慎的小长公子很是佩服。 许安北又闹了病,被禁足的日子已经是不短,这闹病倒也没让陈姑姑于婆婆意外。这许安北小公子有自己的大夫,实在不需陈姑姑于婆婆担心。大夫说这病是心中抑郁,伤了肝,怕是在禁足下去,许安北这小身板怕是真的扛不住了。金宝冷冷一笑,“他到了这海口,哪一年不病倒两次,若是真扛不住了,那也是命中如此!”这话过于无情,那大夫当即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金宝瞟了这大夫一眼,“你是跟着许安北的,这府里若是把他闷出了病,就带着他回国都。” 这大夫脸色一变在变,直到金宝冷声说,“去照顾许安北,许安北有个好歹,就是你的是失职。“ 直到这时,这大夫才出来这院子,那背影拉的很长,一路走的踉踉跄跄。 当夜里,金宝还未入睡,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说,“姨娘上吊了。”手中正看着的书直接放在了桌子上,又听到陈姑姑的声音,“满院子的人都跟着上吊了不成但凡能出气的,每人十大板子!” 金宝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了个懒腰,灭了灯烛,躺倒了床上。这娘俩还能闹出什么,慢慢闹腾,日后算账更是痛快。金宝嘴角露出个笑,又一个呵欠,随即沉睡。 院子外面,陈姑姑带了冬梅赏月,又派人把那粗使婆子喊了来,还带了两个护卫,趁着这月色,掌着灯笼,押着那来送信的丫头,从小路上去了琳儿姨娘的院子。到了琳儿姨娘的院子外面,还离着很远,就听到那高低多长短的尖叫,听着这热闹的动静,陈姑姑已经是笑了出来。算起来,陈姑姑也是看着琳儿姨娘长大的,这位琳儿姨娘的手腕,陈姑姑很是了解。当年这琳儿姨娘给许昭做妾,也是打定了主意,定是要除掉这少夫人。没想到,这少夫人在祖宅里的小日子过的那么如意,不声不响的发了财,而且,还被这许老爷子看重。更没料到,万青和许昭竟是有那么一场山洞中的日子。等到这琳儿姨娘想下手,万青已经是坐稳了这少夫人的位置。姨娘是个什么东西,得了脸面,算是个主子!没了脸面,连个下人都不如! 转眼间就到了这小院子里,已经有两个巡夜的婆子在这院子外面守着,这两个婆子看到陈姑姑一行人,立即说了这事情的大概,原来也是被这院子的动静引了过来,但是,都知道这位姨娘必然是没死成。这院子里动静的闹得实在过大,就算是这位姨娘死了,怕也是会被闹腾的诈尸! 陈婆婆一声令下,两个粗使婆子先把那守门的婆子按到了长条椅子上,不由分说,举了板子打了下去!结结实实的十个板子! 这边打着板子,陈姑姑已经带着人进了院子里,迎面一个丫头高声说话,冬梅甩手给了这丫头一巴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巴掌落下,才出口训斥,话音落下,就有一个婆子把这丫头抓到了边上,只是扯着站在一边。 进了这琳儿姨娘的屋子,油灯昏暗,两个丫头抱着琳儿姨娘在那椅子下面嚎,差点让赏月以为这琳儿姨娘真的死了。陈姑姑冷眼看着这两个哭嚎的,那琳儿姨娘这些日子里,倒是圆润了些,闭着眼睛歪在丫头怀里,脖子上还挂着白绸。这一晃也是大半个时辰了,院子里三个丫头,竟是还让这姨娘在这地下卧着,可真是养好了身子,舍得委屈自己。 巡夜婆子走上前去,探了探琳儿姨娘的鼻息,“姨娘还活着。” 陈姑姑冷眼看着这两个大丫头,并不发话,琳儿姨娘的奶娘还未现身,陈姑姑就是在等她。 真当少夫人病倒了,这总兵府就能换了天?如今金宝银宝回来了,这天更是塌不下来!闹了这么多年,明里暗里没少坑害少夫人,今日就该是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少夫人病倒了,这总兵府也轮不到一个心术不正心思歹毒的姨娘翻出浪花来! 陈姑姑给那赏月递了个眼色,赏月立即明白,当即发问,“你们姨娘的奶娘呢?” 两个丫头抽抽噎噎的说,“奶娘去了安北小公子那边请大夫了。” 陈姑姑到这边来时,特意路过许安北的院子,那边早已熄灯。这奶娘腿脚在慢,也该比陈姑姑这远道过 作者有话要说:萝卜不敢看留言了,慢慢补,这周把欠债补上……大家中秋快乐。 96第95章 搬来了许安北,这个时候,定是晚了。陈姑姑只说了一句话,“许安北小公子病着,姨娘的事情竟去打扰小公子!”说罢,做了个手势,粗使婆子冲上前去,把这回话的丫头拉倒了一边。 “把姨娘放在地上,借着地气才好清醒过来。”冬梅一脸笑,貌似一番好意。 赏月随手拿起了针线筐,找了最大的一根针。这琳儿姨娘是个精细的,针线框里只有那细小的绣花针,赏月捏了一根,走到琳儿姨娘身边,拉起琳儿姨娘的手,用力捏着掌心,一针扎进了虎口,琳儿姨娘明显一个激灵,嗓子里也哎呀了一声,却只是微微睁眼,这就是醒了,随着这一个清醒,这琳儿姨娘从嗓子里挤出了声音,“唉。” 陈姑姑笑的生硬,面容也是严厉,“姨娘就算是为了许安北小公子,也千不该万不该这么寻死觅活的闹腾。” 若是有许夫人在,陈姑姑也是奈何不得这位琳儿姨娘。若是万青身子好着,也轮不到陈姑姑做主。 “陈姑姑,说起来你算是许家的老奴了。”琳儿姨娘当即打起了精神,赏月那一针扎下来,琳儿姨娘就知道,那万青定是爬不起了,这院子里大小事,怕是都要由着这陈姑姑做主。如今万青倒了,那两个什么金宝银宝都要外出学艺,正是许安北拿下这管家大权的时候,掌管了这总兵府的账本,也就知道了以后该分得多少家产,琳儿姨娘这些日子里,算是明白了,也是看透了,在这总兵府里,再没有翻身的可能,如今,唯一所图,就是为许安北谋划,这总兵府的银子绝不能亏了许安北。 “姨娘是五岁就进了许家,算起来,还真是不及老身在许家时日久。”陈姑姑面上已经是冷笑,这个时候,姨娘还摆什么表小姐的架子,实在是看不清形式。 “呵呵,我儿安北病了,这少夫人不管不问,我只能拼了这命,为我儿鸣不平!”不过是一场戏,一场试探,那山野女人该是出了月子,这些日子里,明处暗处护卫们把这总兵府守的严严实实,却从未见那山野女人在这院子里露面,这陈姑姑也还是第一次露面。想必是身子不行了吧,呵呵,活该这女人如此这般。这么两番试探,这女人还未露面,看来这猜测是真的,只凭着当初那段时间养胎,这一胎就注定了多灾多难,呵呵,最好是一命呜呼去见了阎王! “姨娘,你把自己身子照顾好就行了,这许安北小公子是正经主子,身边有大夫看护着。你拼了命,无非是这总兵府出几两银子。许安北小公子还是这般的日子。”陈姑姑明显带着笑,这笑容满是嘲讽。谁不知道现今这总兵府已经是草木皆兵,凭着许安北想让这内宅里乱上加乱,是绝不可能,一个庶子过着这般的日子还不知足?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总兵府里三个嫡子,哪一个不比许安北让人欢喜! “呵呵。”琳儿姨娘已经是站起了身子,一身的怨气,一脸的阴毒,毫不遮拦的写在表面上,琳儿姨娘已经是怒极。这些年里,就是万青也不曾这般让她没脸。而今,一个下人,敢对她这般。琳儿姨娘甩开颈间挂着的那条白绫,芊芊素手整理了头发,在抬起眼来,已经是换上了一脸得意的笑容,“这少夫人连个面都不露,怕是实在起不来了吧。”说罢,盯着陈姑姑,看到陈姑姑脸色凝重,那些婆子丫头都是变了脸,索性肆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果然是老天有眼!”这一笑,眼泪也掉了下来。 正在这时,琳儿姨娘的奶娘搀扶着许安北进了这院子。许安北见到粗使婆子正在打琳儿姨娘的丫头,当即怒斥,“大胆刁奴!”这声音确实不低,直接传到了这屋子。 几个粗使婆子不得不停了板子,毕竟许安北是小公子,是正经主子,即便是庶子,也是颇得总兵大人怜惜。 许安北的丫头婆子拥了过去,把那挨打的丫头接了过来。许安北看了护卫两眼,思量了一翻,再不说话,抬脚就往屋子里走。待到进了屋子看到陈姑姑赏月等人,却也收敛了神色,“陈姑姑带人到姨娘院子里发威,可是得了母亲的吩咐。” 陈姑姑板着脸,声音依旧冷硬,“夫人吩咐小公子在院子里静养,深夜出来,若是累到了身子,岂不是辜负了夫人的好意!”倒要看看这母子二人到底唱的哪一出。 “听说姨娘不好,毕竟是我生母,我过来看看,夫人想必也是同意。”许安北已经是少年人,这些年早就练就了一颗七巧玲珑心,“陈姑姑还未回话呢!” “回安北小公子,您该是看到了,姨娘好的很!深夜里那贱婢跑到夫人院子里哭嚎。所以,老身做主过来看看。姨娘院子里这些丫头婆子如此欺主,诅咒姨娘,都是该打!”陈姑姑板着脸。 “夫人未发话,陈姑姑您这就是逾越了。”许安北笑着。 陈姑姑冷着脸,“安北小公子,这内宅的事情,夫人交给了老身,这点小事,就要惊扰夫人?您这一肚子学问,该是明白这道理深浅!”陈姑姑说罢,冷眼扫了这随着进来的丫头婆子,“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小公子的!夫人的话,都忘记了!按惯例,每人十大板子!” 许安北一张脸也是挂不住了,当即高声怒斥,“谁敢!” “来人,把安北小公子送回院子!”陈姑姑扫了一眼那些粗使婆子,“你们忙不过来,就喊护卫帮忙!”这十个板子,是绝不会少了,否则,就是打了万青的脸!陈姑姑很是坚持! “好一个背主的老奴,竟是假借夫人的名头,欺到了小公子头上!”琳儿姨娘高声喊到,这声音足以传到外面。 陈姑姑摸出了帕子,擦了嘴边,“姨娘,您这深夜闹腾,把小公子惊动了。” 院子外面的两个护卫听了陈姑姑的话,心下已经是明白,这姨娘母子,是想逼着夫人出面,想必也是知道了夫人身子不好。 粗使婆子当然也明白这道理,暗暗点头,已经是手脚利落的抓了许安北身后的丫头,抓了两个,直接按到了凳子上,挥着板子打了下来。这般打这小公子的脸,几个婆子也是不愿,只是,此时若是不打,就是打了夫人的脸。 许安北气的浑身哆嗦,琳儿姨娘更是尖叫连连,琳儿姨娘的奶娘挥手就冲着陈姑姑,赏月脚下一动,把这奶娘踹了个跟头,嫁给了武将,也学会了几招,打个婆子还是不成问题。 瞬间这院子里乱作了一团,两个婆子拉着许安北到了门□给了护卫,那护卫沉声言,“安北小公子,莫要下属等为难。”伸了一只胳膊,把这许安北夹到腋下,大步融入这夜色里。 琳儿姨娘这才明白,这陈姑姑到底有多大胆子,拎了一只小圆凳子砸到了赏月的肩上,大声斥骂着“奴大欺主!” 赏月忍着痛,转身,把这圆凳送回了姨娘,也结结实实的砸到了琳儿姨娘的腿上。 一翻混战,到底是把琳儿姨娘和许安北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打了一翻。这边女人混战着。这总兵府西面却是一场实实在在的厮杀!十几个人,身手颇为利落,摸到了总兵府的墙边,还未靠近这高墙,就被护卫们射伤了两个,信号一放,明处的护卫就拥到了这西面,这十几个人一见那烟火,就带着受伤的同伴跑,总兵府的护卫追了过去,双方人马打成了一片。片,刀光剑影,血肉纷飞。 赵边早就传了令,暗卫不可动,所以,只有那些明处的护卫们前去支援。 丑时末,从西南边来了几十个蒙面人,这些人几个起落就进了总兵府的院子里。等到这些人临近许安北的院子,赵边才放了焰火,暗卫们放箭,射杀了十几个人,这一来,就把这几十个蒙面人圈在了这角落里。 这些人只看身手就是江湖人,只一个交锋,护卫们倒下了一半。赵边亲自带人又一次交锋,生生逼得这些蒙面人在这角落里挪动不得。 拼了命,也要保护这总兵府内宅,保护少夫人,保护小公子。 那丢丢一直在狂吠,红袅也是呜呜啊啊的拍着金宝。金宝凝神听了片刻,终究是带了两包药粉出了屋子。这院子外面已经藏了十几个护卫,金宝只听那呼吸声,就已经是明白。又是犹豫了一翻,终究是脚步飞快的冲到了西南面。 护卫们和黑衣蒙面人正在血拼,金宝突然漂了进去,撒了一把粉末,那粉末极细致,如一缕青烟,不管护卫还是蒙面人都是沾了一头一脸,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已经是头晕目眩,恩,**药,而且是速效改良版**药。 大家都歪歪斜斜的倒下,赵边才擦了擦头上的热汗,走到了金宝面前,“小公子,您也用这……” 金宝木着脸,“这东西管用。”说罢,甩了袖子几步就进了林子,突然想起,顺手扔了一只小瓶子,“放在鼻下,即可清醒,”声音传到赵边耳中,那瓶子也是到了赵边眼前,赵边伸手接了个稳当,抬手又擦了擦头上的汗……这个时候,对小公子只能是佩服,这手段。且不知,不管军中还是江湖,对这**药都是颇为不屑,更是鄙夷。 作者有话要说:萝卜没脸说抱歉了,明天开始正文一章,文下一章。大家中秋快乐。 97第96章 金宝回了院子,终究这总兵府里最重要的人,都在这院子里。那些蒙面人,自有赵边处置,金宝很是放心。 翌日清晨,赵边总算是审出了这两批蒙面人的底细,引走总兵府护卫的都是军中出身,那些进了内院的,是实实在在的江湖人,都是为了银子,拿了银子与人办事,从西面进院子,也是事先定好的。赵边敲打了一翻,是在问不出更多话,就是拔了一条腿上的皮,蒙面人也是说不出更多。赵边到是认定了一点,这事情怕是与那圆觉寺的和尚脱不开关系。 赵边把这情况如实告诉了金宝,目前这总兵府里,也只有金宝是个能挑起大局的主子。转眼已经是十月,这海口的形势也已经随着那储君之争越发严峻,总兵府在这海口很是微妙。 金宝打着呵欠,这一夜没睡,和赵边一样,都是满眼血丝。一杯浓茶下肚,总算是有了两分精神。这个时候,还能如何,以静制动罢了。海船还未回来,母亲还在卧病。这个时候,只能硬扛着。那些刺客,在金宝看来,是故意惊扰这总兵府。对付府中这些护卫,哪里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金宝也是江湖人啊。虽说,一只离江湖那么远,那北道老爷子肚子里那些故事就够金宝银宝听上很多年。 于是,金宝和赵边说“赵叔,那些人刺客关进地窖里。府中加强警惕即可。” 赵边点头应声,听凭小公子做主,定是无错,耐心等吧,只能等到许昭回来。其实赵边已经查出,圆觉寺里四皇子的人,只是摸到了线,绝不能斩断这根线,顺着这条线慢慢捋,才能抓出那些暗处的钉子。 对于琳儿姨娘母子的事情,金宝是没有耐心的。直接传了令过去,许安北禁足,琳儿姨娘进柴房,又赏给那些丫头婆子每人十大板子,不论死活打完为止、 陈姑姑看金宝如此雷厉手段,把那从许安北院子里带出来的发带和画着小人写着死字的布条都给了金宝过目。金宝冷着脸,“十大板子,死活不论!”金宝心底是把万青病倒的缘由都算在了这许安北母子的头上,这一句话放了出去,随即就派了五个护卫,许安北受的板子定是要护卫执行。许安北若是死了,就算他捡了个便宜,若是命大还活着才是顺了金宝的心。诅咒千金,金宝当然记恨,记恨到了骨子里。有胆做,就要有命来承受这回报。金宝信手捏了颗瓜子,轻轻一谈,把那窗纸打个小洞。 随着金宝这一道口令穿了下去,琳儿姨娘的院子,最先遭了谴,两个粗使婆子直接拖着琳儿姨娘往院子外走,“嫡长公子下令,请姨娘换个地养身子。”婆子底气足,音量高,本就是大嗓门,这一句话,震得的这屋梁上的灰尘扑扑直落。 琳儿姨娘身边人都挨了打,确实哭了一夜,满身火气正是不知道发给谁,被这两个婆子一拖,愣是挣脱了一只胳膊出来,脆生生的给了这婆子一个耳光。“还轮不到你们两个老贱婢来动我!”琳儿姨娘咬牙切齿,一夜之间,这一生的脸面都没了。那婆子嘴里唤着的嫡长公子,更是让琳儿姨娘心如刀割,这个时候,也算是彻底的后悔了,妾啊,即便是千宠万宠如何,生下了许昭的长子又如何,终究一个嫡庶之别,一辈子都挣脱不开。万青那个女人的儿子,竟然真敢把他父亲的小妾关起来,哈哈,一个嫡子好不威风,这世界真有敢关起父亲妾室的嫡子。 好好,等许昭回来,且看看这嫡子还能这般张狂!只要熬着,留得性命,倒是要那许夫人看看,这总兵府的嫡子如何欺负长兄的生母。 琳儿姨娘冷艳着高贵着,仰着脸,随着这两个婆子去了那大厨房后面最为破烂的柴房里。说起来,总兵府的柴房也是比那贫苦人家的草棚子要舒适安逸,只是这一只骄养着的琳儿姨娘从未住草棚而已。 且说这琳儿姨娘院子里的婆子丫头,每人又领了十大板子,那位老奶娘只一板子就断了气,还有一个丫头,十板子后也没了命,守门婆子和另外三个丫头,倒是真的挨了下来,却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五个护卫到了许安北的院子,正看到粗使婆子们给这满院子卧床不起的丫头婆子们赏板子。护卫们也是无奈,这许安北小公子竟然给弟弟们下诅咒,巫术一向是这内宅中的禁忌。十个板子,也只能让许安北小公子受了,否则,金宝小公子亲自打过来,怕是一板子就要了安北小公子的命。 满院子哭叫哀嚎,许安北也是卧床不起了,这十个板子,护卫们是不敢提了。 千金听了护卫的回信,冷冷一笑,“那就记账,等父亲回来再处理。” 万青这些日子里还是往常那般,只是偶尔醒来,清醒上大半个时辰,说上几句话。那小丫头又是胖了一圈,小人长得瓷娃娃一般精致,平奶娘把这小姐伺候的很好,如今看来,已经和正常的孩子没有太大区别,这小丫头能吃能闹,也能哭,已经学会了认人,每次看到千金,都会摆上一个笑脸。 许昭已经到了南疆,二皇子不现身,就是皇上亲自来查,也还是这样的结果,任凭多少精兵,也是查不到二皇子的消息。自从收到赵边的信,许昭一直脾气暴躁,日夜都在担心着海口的妻儿。派了咕咕噜噜回海口三次,带回的信中只说万青身子有了起色,府中一切安好。许昭很是清楚,这是赵边等人故意瞒着消息。 借了万青的光,那些皇子妃子们派来的眼线,又被许昭刷洗了一翻,杀神的名头不是虚的,一翻血洗,倒是把那些眼线震住了,反而不敢再露面。 皇上这心啊,纠了一年。明处暗处的消息都传了过来,二皇子曾经在北疆现身。皇上的心,实实在在哆嗦了一翻。当年的东临王府,一穷二白,不管是兵力还是财力,都是兄弟几个中最弱的,那福薄的东临王妃想尽了法子,慢慢把那海口变成了这大成国国都之外最繁华的城市,老大已经没了,若是这老二也没了。即便是皇上也是没脸去见那结发之妻! 冬月初,二皇子突然出现在皇宫外! 这消息瞬间飞遍了大成上下。 只听说皇上是落了泪。 许昭在这南疆大开杀戒的同时,也是没忘了赚银子,两个月里,网罗了四船货。且不管珠宝首饰,还是那绫罗绸缎,许昭都是兴趣浓厚。从那藩国更是低价收了几车翡翠毛料,就连陆九都是震撼了。 二皇子这一年多时间,只是查清了一件事,就是先皇后的死因。当年的东临王妃确实身子弱,那是一位容貌并不十分出色,却有一颗蕙质兰心的王妃,出身于书香世家的东临王妃十岁时就已经被传为江南第一才女,嫁给东陵王到了海口,一心帮着东陵王爷治理封地,把这一片沿海的贫穷封地治理的富裕太平,只是,还未等两个儿子成年,就早早走了。那时的二皇子才七岁,不声不响的记下了所有和母亲有关的人,从大夫到那熬药送水的丫头,但凡接触王妃的,都记在了一本小册子中。 东临王摇身变成皇上,二皇子到了南疆,随着这皇储之争,二皇子被身边人算计落了水,在那湍急的江底,生死之间,二皇子想到的是母亲,这一次若是不死,定是把母亲的死因查明!生死之间的一个心愿,二皇子落实了。江水浑浊,水底看不清人,只能是见了人影就一刀捅了过去,二皇子当然想活着,所以,生的机会只能留给自己。直到被卷到了一片大石中,二皇子一刀插入大石,稳住了身子,浮出水面,已经是离开沉船之处很远。 有几个从小跟在二皇子身边的护卫,也被卷到了这大石中,二皇子索性带着这几个人摸上了岸,一直隐匿子在民间,后来买了一队行商的户籍路引,就彻底扮装行商走遍了大成全国,查遍了千山万水,终究是找到了一个东陵王府中歌姬,这在这位老歌姬的指引下,竟是知道了更多当年的隐情,总算是拿到了一条证据,当年给东陵王妃看病的大夫的徒弟和杜家的一个老奴是同乡!到了这个小村里,二皇子才是明白。这两户人家早已飞黄腾达。一个家奴一个大夫的小徒弟竟也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路追查到北疆,找到了那个当年的小徒弟。二皇子逼问出消息,得了血书后,随即回了国都。东陵王妃之死确实是这位现在的杜皇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证据已经是找不到了,唯有这一纸血写的认罪书,当然,可以盘查那位杜家老奴的后人。 二皇子回了一趟海口,没查到那几位大夫更多消息,却发现了杜家的一处仓库。当然也留意了关于总兵府的事情,无意中竟然发现,很多事情都有杜家的手笔,甚至镇南王身边一直有杜家的人,这大成国啊,一个不小心就会是杜家的天下。 待到二皇子用了一夜的时间把这一切和皇上说清楚,父子两人都已经是冷汗湿透了衣衫。 第二日,皇上下旨把这二皇子软禁在皇宫内,当日早朝,满朝文武大臣才明白,皇上竟是怀疑二皇子筹谋弑君。可怜二皇子这通身的本事,把那封地治理的富裕太平,消失了一年才回来,竟是被亲爹怀疑。许尚书同时也被此事牵连,当朝被训斥,官降一品。身在南疆的许昭,也被皇上骂了一场,好在未被降级,还是那海口总兵。 圣旨传到国都时,已经是腊月,许昭已经派人收了两船茶叶,两船药材,且不管如何,许昭未曾忘记这生意。 银宝终究是把北道请出了无量谷,顺便把这无量谷历代掌门人积攒下的珍贵药草都带上了一些,北道心疼的骂银宝“你这个败家小子!”这无量谷中最为珍贵的,就是这些药草,千年灵芝无量谷仅有四颗,银宝带上了两颗。 银宝和北道到了总兵府时,正是传言二皇子现身国都。 北道老爷子让于婆婆把这千年灵芝研磨成细粉,每日只取一勺给万青熬制灵芝粥,七天后若是还无好转,那就再想法子,若是一个月后还无好转,那就只能等神仙来救人了。 于婆婆再次看到北道,差点跌了一根头,当北道说了这办法,于婆婆悬些给北道跪下,千年灵芝,怕是皇宫里都找不到了,这只有医书里提到的传奇药材,北道拿出来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如今啊,也只能听了北道的,信了北道带来的这些药草。 作者有话要说:银宝听千金嘀嘀咕咕的说了这府里的事情,当即就发了脾气,直接冲到了许安北的屋子里,指着许安北的鼻子大骂了一通“你们娘俩果然是歹毒至极!”一脚就把许安北的床踹了个散架。那大夫哆哆嗦嗦的说,“小公子啊,安北小公子毕竟是你的长兄。”银宝不等这大夫说完,又一个挥手,许安北屋子里的圆桌也变成了一堆烂木头。 许安北一直卧床,这大床散了架,许安北也连人带被子一起跌进了散架的床底,真是好不狼狈,待到回过神来,看清银宝一身戾气的站在这屋子中间,悬些被吓晕过去。 “滚!小爷说话轮不到你插嘴!”银宝砸烂了桌子还是不解气,顺手捡起一条桌腿,横着扫出去,只是两下,许安北这屋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且不管桌子椅子摆件,连那窗子都是毁了。 许安北这时才大眼一翻,竟是气的口入白沫,浑身上下打颤。嘴边都出了血。院子里丫头婆子被金宝下令打了一场后,许安北就添了这个病。那大夫取了一块软木,捏开许安北的嘴,把这软木塞了进去。随即,把这许安北从那一堆烂木头中挪了出来,顾不上银宝正在挥舞的棍子,更是听不到外间那些框框当当噼里啪啦的动静,取了银针,脱了许安北的衣裳,照着许安北身上的几个大穴扎了进去。 其实,这就是癫痫啊,许安北这辈子都是离不得这银针了,更是不能大悲大喜,但凡心情身体有些不好,定要这么抽絮一翻。 说起来这总兵府还真是家门不幸,半年里,长公子和总兵夫人都是病入膏肓,那柴房里还关着一个形如恶鬼一般的姨娘,内宅不宁!真不知道这总兵府那一处的风水出了问题。 银宝把许安北这四间屋子都砸了个干净,这脾气才收敛了些,回过神来,从你光秃秃的门框里,看到那大夫把许安北扎的如同刺猬一般。在一细看,许安北抖得像个筛子。银宝不由张大了嘴,喊着,“这就是报应!”当即银宝哼着小调,一步三晃的出了这屋子,一抬脚,那仅存的一扇门,也被踹飞了出去。许安北院子里本就只有两个瘸腿的丫头了,这两个瘸腿丫头是那一场板子后的幸存者,看到银宝一身戾气的进门,就吓得瘫倒在地上,如今,已经是裙子都湿了。 这院子外面的护卫都是板着脸,银宝小公子这一场胡闹,这些护卫只当是没看见。还是装作看不见为好,都是小公子,何况银宝本就是个古灵精怪不讲规矩的,护卫们也都知道,得罪不起这位银宝小公子。 万幸,银宝只发了这一场脾气,只砸了这么一个院子。更为庆幸的是,许安北没被气死,还是坚强的活着,虽然每日一抽! 一场小雪飘下来,就是冬天了。许昭的快船已经到了国都,即便是无功,也要回国都复命。 98第97章 万青的身子已经有了好转,入冬后,已经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于婆婆却说,如此也只能说是捡了命回来,终究是毁了底子。这一场大病,万青确实觉得自己老了,最先苍老的,是心,只当又是捡了一条命回来,活着,真的不易。 养足了精神面对这个总兵府,万青发现,女儿已经会爬,千金已经懂事,金宝银宝已经长大。这几月里,一切都变了。听说许安北患病每日一抽,琳儿姨娘已经是疯了。万青有些不解。各安天命就是,终究是这是总兵府,一切自有许昭做主。坐在窗下,就这一盏烛灯,脑子里总是想着那些过去的岁月。嫁到许家到底多少个年头了,自己也是数不清了吧。转眼间已经是儿女成群,这总兵府夫人的位置,稳的不能再稳。 其实,是盼着许昭回来的,一直认为,也就是躺在床上熬到许昭回来,也就是该离开了。即便是一万个不舍,也奈何不得老天安排的命运。竟然真的挺了过来,还能在这总兵府里转上一圈,甚至可以抱着女儿,拉着儿子。 什么时候,很少想到娘家?什么时候开始,满心都是这许家?从未认同许家,却已经把许家当成自己的家。岁月啊,真的是习惯磨成了自然…… 咕咕噜噜带信回来,许昭春节前会赶回海口。万长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正是老家镇子上私塾先生的长孙女。看了这信,万青也是笑了出来,却不知道是因为许昭回来,还是为了万长的亲事。心底啊,喜悦着,这喜悦爬上了眉头,映在了眼底。 “少夫人,歇了吧。”陈姑姑出声提醒了万青。 万青粲然一笑,低低应了一声,“嗯。” 这一夜,睡的分外的踏实,嘴角一直带着笑。 柴房里,琳儿姨娘整夜的闹腾,已经到了冬天,这柴房实在是冷,即便屋里生了火盘,也还是阴冷潮湿。日日夜夜骂的累了,就披着被子睡觉。琳儿姨娘的头发已经是全白了,更是一脸的皱纹。在这柴房里,没有人伺候,没有锦衣玉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表哥何时回来。姑妈为何不来看我。”清醒时,琳儿姨娘总是念叨着这么两句。 万青本想去看看许安北,被金宝银宝拦下,“娘亲,您还想被气倒。”银宝一直艰辛母亲是被许安北母子两人算计的病倒,这些日子里,千金都是恨透了这个许安北,哥三同仇敌忾,立场坚定。 万青想说这一切都是偶然,看着三个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得是一声叹息,终究儿子长大了,有了主见,是非对错并不是谁来解释几句就可以改变这两个孩子的看法。 那一船楠木,终究是进了大库。海口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也渐渐平息。终究是国都的消息传了过来,许昭依旧是这海口的总兵,即便是二皇子被皇上禁足,许尚书被降级,许昭仍得圣宠。 冬月十四,三艘载满货物的海船进了港。 原来,回程中,一直被海盗盯着,这三艘商船当作战船,一路拼杀。不得已,在那个曾经被海盗占据的岛屿上休养了两个月。满船的货物正赶上冬月上市,还未下船,就被几个大商行订走了一半。更有很多行商托人引荐直接找上赵边,都是现银要货。大库里已经堆满了瓷器丝绸茶叶药材,而今,已经是只有三个空库房。这三大海船的货物确实只能尽快出手。 赵边和丁铁牛一起在外书房里向万青禀报,丁铁牛已经听映月说起这一年里少夫人大病刚刚好转,但是,见到万青还是忍不住呆愣了片刻,这个孱弱的妇人和那淡笑着的少夫人,果真是同一个人?那个在茶园里云淡风轻的少夫人,那个在总兵府里淡笑着的少夫人,那个总是神采奕奕一脸和善的少夫人。 “丁铁牛给少夫人请安。”丁铁牛单膝着地,双手抱拳。 在万青眼中,丁铁牛也是变了样子,两年而已,虽说是脸上也隐隐有了皱纹,这浑身上下都带着霸气,早就不是那个护卫头领。“你们终于回来了。”万青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里满是惆怅。 “让少夫人担心了,这一次饶了道,所以耽误了半年。”丁铁牛憨笑着,神情轻松。 “少夫人,老黄那边只有三个空库,只能存些贵重的珠宝金银香料。老丁带回来的这三大船货物,要尽快出手。”赵边怕这两人叙旧,谁不知道,丁铁牛跟了少夫人四年。 这些日子里,赵边把账本送了过来,被金宝银宝拦住了,这哥俩坚决不肯让母亲费了心神。想起这些,万青忍不住低笑,儿子心疼自己,心底确实幸福满满,“那就劳烦您们两位了。这一年啊,辛苦赵管事了。”说这话时,万青看着赵边和丁铁牛,目光最后落到了丁铁牛的脸上。 “少夫人,等几日,总兵大人也就回来了,您养好身子。我们几个还能扛得住,否则,我们就得扛着军丈。”赵边眯着那双细眼,脸上只剩下两道缝。 “按惯例还是先供货给往年合作的商行。”万青有些不放心,却也只能撒了手。明知道赵边打理这南北生意多年,却还是多说了一句。 赵边嘿嘿一笑,也单膝着地,两手抱拳一揖,“少夫人,您放心,赵边记得。”说起来,赵边是许昭身边最年轻的一个,原本是被流放在西疆做苦役,被许昭捞到了军中,做了几年军师,而后,又到了商队里,带着商队南来北往。万青到岭南,这赵边已经是商队的大管事。算起来,万青在许家祖宅卖酒时,赵边已经带着商队走遍了大成国南北。 “唉,我啊,越发能唠叨了。”万青忍不住自嘲。 赵边和丁铁牛对视了一眼,都笑出了声,难得少夫人说个笑话。 且说,许昭到了国都,被皇上单独问话,这御书房的大龙案边上站着的人,正是二皇子! 许昭跪拜了皇上,随着皇上一声平身,许昭站了起来。 “唉,你这大半年,倒是大开杀戒!”皇上想起这事就是一肚子火气,禁卫军被许昭当抢使,而且,时不时就被仍到水里,这得罪人的事情,都被禁卫军做了。 许昭正色而言,“皇上,臣不敢。” 皇上这几日里,精神很好,皱纹都是舒展了几分,二皇子就在他身边,这皇上的怒气也就小了很多,“罢了,你和老二聚到几日,就赶紧回海口吧。”说罢,大手一挥,要这许昭和二皇子到御书房的内室里。 许昭早就听说二皇子被皇上禁足,这一路快船,一直捉摸不透皇上打的什么主意,若不是老眼昏花怎会把二皇子禁足?一进御书房看到龙案边上的二皇子,才算是明白,原来,这皇上老儿在做戏!上阵父子兵,这爷俩定是要有大动作!许昭跟着二皇子到了那内室,夜明珠高悬,这屋子里亮如白昼。 两人都已经快到了不惑之年,相互打量。许昭有了白发,二皇子头顶的发丝却更是稀疏,已经是见了头皮,大脑门上三道深深的抬头纹配合着嘴边两条同样深刻的发令,都已经不在年轻。 “杜家在海口根基很深。”二皇子低声说道,顺手在桌子上用茶水画了地图,写下了军火两字。 许昭看着二皇子,并不言语。 “你镇住海口。”二皇子继续说道,又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字,莫要打草惊蛇。 许昭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许昭。”二皇子给许昭倒了一杯茶。缓缓说道,“我也是不得已。” 许昭脸色略微好看些,却还是沉默。 “海口情况.”二皇子把这一个小册子给了许昭,这是二皇子握了多年的,上面是几个皇子外祖家各处暗桩。对于许家又被皇家摆了一道,二皇子只能如此表达歉意。 许昭神色不变的看了两眼,随即塞进了袖子里,看着二皇子,问道,“皇上何时下令?” “等到水清见鱼。”二皇子笑着,在忍些日子,查清和杜家有牵连的,就可一网打尽杜家。 “好,静待佳音。”许昭这时才有了丝许的笑意,只是眼底还是让人看不清喜怒。这一次南下将近一年,让海口的妻儿深身处险境,许昭如何喜得起来? 如今这朝廷之上,一直维持着平衡,杜家经营了太久,这棵树看似一般,实则已经是把根须伸到了大成国上下,何况隐藏的那么深!二皇子有给了许昭一封信,一直到了深夜,才派人送许昭出宫,而且,直接送到了许家。这尚书府还未换下门牌,当然这国都的兵部尚书的位置还是空着。 许尚书还是在外书房等着儿子。那烛光映出的消瘦的身影,许昭看着那影子,心头酸涩。父子二人喝了一坛陈酿。带着酒意,许尚书说,“该把金宝银宝两人带到军中历练。” 海口总兵府那边,许尚书还是知道一些,许安北在这许尚书眼中也是成了弃子,这许家的狮子只能出在嫡长子身上,认命了吧。 许昭应了下来,终究两个儿子已经12岁了,该带到军中历练,何况北道已经回到了总兵府。 翌日,许夫人哭闹了一翻,这大半年里,总是梦到许萱过的不好,在那王府里病怏怏的日夜煎熬,前几日,又梦到琳儿和许安北坠崖。 99第98章 万顾氏的女儿已经四岁了,侄女肖姑,模样像足了万青,只凭着这一点,这万家大小姐很是受宠,这小姑娘叫万睿锦,甚是聪慧,小小年纪待人接物落落大方。那万家唯一的小公子还是病怏怏的,身量弱小,眉目里满是怯意。万年的小妾生了这孩子后肚子在没有动静,万顾氏也是如此,请了很多医生来看,都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反倒都说这万顾氏和那小妾身子都好不愁子嗣。 万年心中也是明白的,这唯一的儿子是带了胎毒,万顾氏早已承认。原本寒门子弟,而立之年已经官居三品,历经两朝一身安稳,万年当然明白,就是借了许家的势,得了许家的利。这些年里,万年一直在想,当年那些事情,许家定是知道的,文人爱名,万年也是不例外。特别当年万家的丑事被当朝揭开,所以,万年心底最怕的就是这万顾氏闹起来,所以不敢休妻。万家如今也只能指望着万长了。 有一本名册,始终在那顾家手上,那里面有万年的签名画押。 这一群寒门学子终究是错估了朝局,而对于万年而言,还有一条那就是恩将仇报,这事情一旦闹出来,万年的名声就彻底的毁了,之前有万老六,再有个万年? 许昭来到万家时,万年正哄着一双儿女,在书房里听外面报,“姑爷来了。”万年当即领着两个孩子出了这外书房,这两天,万年回府就扎进外书房里,带着一双儿女识字,只是等着许昭。万青在海口的情况,万年也有耳闻,这唯一的妹妹在海口过的很好,三子傍身的少夫人还掌着夫君的产业,女子能活的如此从容,很是幸运,这就是福气,虽说那些年里受了很多委屈。万年没想到许昭对万青会如此,正因为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很多事情已经是后悔,只是已经来不及。万睿锦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福礼,这么小小的一个小姑娘,像模像样的如此认真,许昭给了这孩子一个笑脸,再看向那个怯弱的男孩,许昭脑海里想到了许安北。 “姑丈。”万睿锦迈着小步子走到许昭身边,一个笑脸,像极了万青。只凭这一笑,就让许昭心底生了怜爱。“姑姑何时来看望曾祖,祖母。”平日里万老爷子和万吴氏总是提到万青,万睿锦当然明白这是思念,早就清楚自己受宠只是因为这模样像极了那从未见过的有钱姑姑,万顾氏一直告诉她,这姑丈非同一般,定要讨得姑丈的欢喜。 许昭背着手,“等姑丈带着你姑姑回国都。”许昭喜欢这个女娃,只是,许昭只会抱着自己的孩子。 万年顺手拉过女儿,“锦儿带着弟弟去给你们曾祖和祖母送信,就说姑丈来了。” 万睿锦乖巧的应声,又向万年和许昭施了一礼,才拉着弟弟带着丫头奶娘快步进了小门。 “外甥女极为聪慧。”许昭夸了一句,心下却想着,我那女儿定是更为聪慧。孩子都是自己的好,从古至今决无例外。 万年哈哈一笑,甚是自豪,这个女儿确实值得骄傲。怕是这一生只能是有这一双儿女了。儿子虽说怯弱,好在女儿像极了万青,不仅是聪慧懂事,更是自小落落大方,小小年纪已经是有了大家闺秀的模样,只盼着这女儿能多多照顾这孱弱的儿子。 提到万长的亲事,许昭连声道喜,在南疆见到万长,这小舅子说起亲事全无兴趣,显然对娶妻生子毫不在意,还是那少年的心性。拜见了万老爷子和万吴氏,说起话来,万老爷子是想回北疆了,提到万青,更是一脸的惦念。何日能带着妻儿回乡,许昭也是不知。 倒是万吴氏直截了当,木着脸,很是冷清的说,“我这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总是想着看上青儿一眼,好好宠着这丫头,我亏欠女儿太多。”这话真是酸到了每个人的心底,这屋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万青从小受苦遭罪,小小年纪就操持家中里外,嫁到许家,也是劳碌着,这万青还真是天生的劳碌命。万吴氏这话里话外还是点着许昭,对这个女婿除了不满还是不满!这话说完,万吴氏的眼睛木然的扫到了自家儿媳身上。 这就是报应?万吴氏年轻时一心惦记着娘家,甚至是不顾儿女的死活。而今这个儿媳妇与年轻时的她如出一辙,也是全心的为着娘家。好在万吴氏一向是被骄养着,嫁到万家只是受了儿女的气,做了婆婆,就一直被儿子孝顺着,这儿媳妇再多心计诸多不满从不敢和这婆婆摆了脸色。这也是命,万吴氏这一生糊涂聪明,却一直稳稳的端坐着,且不管家中十日如何,从未缺衣少穿,更是不曾操心费力。 万顾氏被婆婆这一眼盯的落了面子,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这许昭的面,实在是难堪了些,只能红着脸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二皇子这一个现身被禁,这国都大臣都是摸不清皇上的脉,几个皇子也都老实下来,生怕也被召回国都禁在皇宫。那顾家大哥一直叮嘱着这位大妹,定要稳住,绝不能让万家不满,更是不能得罪小姑子。 万老爷子给万长买下的院子很是宽敞,虽说远不及万年的这个大宅子,只待万长回到那北疆的老家成亲。 许昭一直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心底是怕了这位木着脸的岳母,打足了精神做个贤婿。 小舅子成亲,许昭身为姐夫,身为万家唯一的女婿,再不能装聋作哑,何况被岳母大人盯着,“若是能得圣上恩许,定要带着妻儿给小舅贺喜。” 听到这话,万吴氏才把目光从许昭脸上移开,还是木着脸,见不到女儿,万吴氏是舍不得给这女婿好脸。这几年里,且不管药材补品稀罕物件,商队给万家捎带了不少,万吴氏也是相信女儿过的很好,远离了这公婆该是不受气了,见不到女儿,做娘的终究是不放心。 出了万家大门,天色还早,许昭特意饶了一圈,从大山两口子的铺子前走过,只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肥胖的妇人。如今大山两口子已经是老板,不仅有成衣铺,还经营着一个南疆杂货铺,小伙计进进出出的恭送着客人,门前马车软轿停的满满的。 回程,只能骑马,许老爷把那二百护卫给了许昭,又派了五十家丁护送。 万青这一生从未如此清闲,内院里有陈姑姑把持着,外面的产业有赵边打理,万青这位少夫人总算是彻底的享受着这富贵惬意的日子。清晨起床梳洗打扮,一碗补汤,一壶好茶,金宝银宝带着千金请了安就走,只有那会爬的小丫头在万青眼皮子底下晃悠,这小丫头离不得奶娘半步,且不管谁哄着,只要看不到奶娘,定要扯着嗓子哇哇大哭,气急了,还要伸出小手打到丫头们的脸上,这个嚣张跋扈的总兵府小姐实在让万青头疼,都说母女连心,万青倒是把心系到了这宝贝女儿身上,奈何这位总兵府小姐这小心眼里压根就没有娘亲。 一连几日,不管万青怎么哄,这总兵府小姐就是不肯给亲娘面子。 万青索性放下心来,睁开眼,就琢磨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这脸上涂些什么。每次看到镜子里的人,都是不忍细睹,面色蜡黄,眼底皱纹横生,白发刺眼,就这么老了。于婆婆一直给万青做养颜汤,安慰万青说,“夫人怎会老,还是那般模样。” 万青想破了脑袋列出了一个单子,银耳汁,文火熬制一个时辰,滤出汁水装入瓷瓶中,睡前敷面。香油珍珠粉醋混合敷面。那木皂更是要细细的用了,在身上脸上停留一刻钟,还要小丫头轻轻按摩。就是如此精心,每日燕窝灵芝人参的用着,万青这脸上还是暗黄着。终究是毁了底子,女人啊,最是熬不过时光。 府里曾经有鹿胎,万青最怕这方子,往年都是给了琳儿姨娘,今年,这鹿胎也被于婆婆熬制了出来,万青每日里吃上一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如今,但凡是对身子好的,万青是荤腥不忌了。 映月进府,给万青带来了一身衣裳,说是那海外国家的衣裳。映月神神秘秘的,话还未说完,先红了脸,这些衣服都是丁铁牛带回来的,说出来确实羞人,何况这衣裳很是特殊。 万青懒洋洋的打开包袱,原来是一条裙子,还有一套内衣,却是胸衣。万青当即大笑了出来,这丁铁牛倒是个好玩的,一个大男人漂洋过海给妻子带这么诱惑的衣裳回来,怪不得映月先红了脸。夫妻之间,本该是如此吧。这内衣确实很好,万青大大方方的让针线好的小丫头把这胸衣拆了学着做。万青已经二十九了,胸前那二两肉已经悄悄垂了下来,这一场大病,自己都不敢看,这胸衣却也正是万青所需。 田家两口子送进来两箱料子,都是南边新织造的花色,万青这些日子里,一心扑在了衣服首饰上,这些料子,倒是正衬了万青的心思,烟色素段绣上红梅,万青画了样子,这红梅定要顺着领子伸展开来,肩头正是一片妖娆,枝干就沉在腰间撑着这腰板,人啊,最怕的是直不起腰来。领子用金线细细密密的绣了万字纹。一匹墨绿的料子,万青让丫头们做了夹棉的小袄,肩头胸前绣上牡丹,叶子隐在腰间,裙子要八瓣的,只需在裙角绣上牡丹的叶子。陈姑姑和于婆婆都是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眼见进了腊月,海口连下了三场雪,总兵府的小姐总算是认识了亲娘,咿咿呀呀的挥着小手拽万青头上的叉子珠花,母女两亲热一阵儿,万青就落个披头散发。千金对这飞扬跋扈的妹妹很是不满,每日都要问金宝银宝,“爹爹何时回来。” 金宝银宝一边练剑一边说,“快了。”两个人故意镇落了树上的积雪,落的千金一头一脸。 丢丢躲着千金身子后面,歪着脑袋冲着金宝银宝汪汪叫,如此护主,只有丢丢才做得出。红袅懒散的趴在雪地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两只狐狸眼看着丢丢满是不屑。 咕咕噜噜这几天每日都回来扬威耀武,由此看来,许昭离这海口怕是不远了,怕是三五日就能回来。 万青这一次不敢给女儿起名字,问了金宝银宝,这小哥俩斜眼看了一眼妹妹,谦虚的说,“娘亲,还是等爹爹回来给妹妹取名字吧。”千金在哥哥身前,歪着脑袋说,“恩,妹妹才不会像我们这么孝顺听话。”金宝银宝听了这话,一人一把放在弟弟的肩膀上,异口同声的说,“千金长大了。” 万青怀里的抱着的小女儿正拉扯着亲娘的耳坠,扯的万青咬牙吸气,这小丫头倒是呵呵呵笑的清脆。 金宝银宝和千金纷纷转身,到了门外才说,“娘亲,我们去练字。”实在不忍心看这小妹妹如此放肆。 腊月初八,总兵府的腊八粥熬了出来,今年的腊八粥用了燕窝鱼翅红枣红豆,大厨房里整整熬了一天,满院子都是这腊八粥的浓香。琳儿姨娘离这厨房最近,闻到这浓香,发了一上午的颠狂,高声尖叫着,“本夫人要燕窝。参汤。” 守门的婆子摇了摇头,低声念叨,“怕是真疯了。” 100第99章 许昭回到海口,正是腊月二十八,年,近了。 金宝银宝骑着马,千金在金宝怀里,三个儿子都在城门外迎着亲爹。看到三个儿子,许昭这黑脸才是带了笑意,这一路就这么绷着脸,披星挂月的赶路,只是为了看到妻儿。家,妻儿所在才是家。 “父亲!”少年爽朗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许昭耳中,银宝和金宝一起唤着父亲,这声音,着实是安抚着许昭的心。 许昭接过千金,这小家伙对父亲似乎有些生分了,跟着两个哥哥喊了父亲后,就一直木着小脸,这神情让许昭想到了岳母大人,不由的嘴角牵起了个苦笑。 “爹爹,以后再不要扔下我们。”千金抱着许昭的手臂,委委屈屈的念叨。 许昭轻抚小儿子的脑门,干笑了两声。 父子四人刚进了总兵府的大门,就看到一身墨绿衣裙的万青带着一脸笑容,从外书房那边走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团红梅,这大红墨绿的喜气分外的沉稳,许昭这心底就这么踏实下来,这心啊,悬了太久。但凡得了空闲,心底惦念的就是这妻儿,看到三个儿子,自然喜悦,如今看到妻子,这心底才算有了个圆满。 “夫人。”许昭先发出了声音,几个大步到了万青身边,腾出一只手来揽过万青的肩,低头在万青耳边说,“天寒,怎不多穿些。”说罢,长臂一挥,身上的宝蓝披风也把万青裹在了怀里。 银宝横了千金一眼,千金立即喊着,“哥哥抱。”扑腾着小腿。 许昭眯着眼,把小儿子放了下去,腾出另一手来,夺过万青抱着的那团红梅。堂堂许大公子这一辈子也许这一次握着一束花。 万青还是笑着,正笑的一脸幸福。幸福的忘了嫌弃许昭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味道。这爷四个,实在太相似了,若不是金宝银宝有一双遗传了母亲的丹凤眼,万青定是会遗憾一辈子。许昭疼爱孩子,万青看在眼里,甜在心头。 “大公子辛苦了。”万青在许昭身边笑说。 许昭看着万青这苍白消瘦的脸,竟是笑不出来,更是不知再说什么,满心沉闷。许久以来,万青一直擅长把许昭胸腔中的那一抹温情消灭在萌芽状态。 还未进那院门,就听到那小丫头哼哼唧唧的哭闹,声音不大,却异常的清晰。许昭揽着万青,脚下步子快了几分。终于看到这个女儿了,曾经盼了很久,曾经担心了很久。信中说这个小丫头脾气很大,性子执拗,颇为跋扈。 当许昭亲眼看到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儿时,眉头明显皱了一下。原来这许总兵是嫌弃平奶娘,如此粗手大脚的奶娘,怎么能带好他千娇万宠的宝贝女儿。小丫头冲着万青咿咿呀呀的喊着,伸着小手冲着万青扑。万青一身寒气不敢接了女儿,只得捏着一支红梅哄着女儿,“乖女儿,看看这花,可是比你漂亮多了。” 小丫头也是穿着一身红衣,身上还裹着大红镶着兔毛的斗篷,听了万青这话,当即瞪着眼睛,挥着小手,更是踢着两条小腿,这总兵府小姐是发脾气呢,最听不得的话,就是谁比她漂亮。许昭看着这机灵的女儿,心底才舒坦了些。这才是总兵府小姐的样子,一只梅花就比女儿漂亮了?这是什么话!女儿不发脾气,这亲爹许昭也是要发脾气的。 许昭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三儿一女都在万青的屋子里,小丫头咿咿呀呀的在地毯上爬来爬去,时不时拍打哥哥一把,偷袭成功就会呵呵呵呵呵的笑上一阵儿。金宝银宝只是由着妹妹拍打,千金却没这么多耐心,总要挥着小手打了回去,把这小妹妹气的爬到万青身前哼哼唧唧的告状。许昭看着这一幕,露了个小脸,盼来的女儿,如愿以偿,不如就叫许盼吧。一脸笑意到了女儿身前,矮□子,两只大手把女儿抱在了胸前。小丫头小手一挥,利落的拍到了许昭的脸上。 这声音倒还清脆,金宝银宝千金都瞪大了眼睛,父亲竟然被这满地爬的小丫头拍了一巴掌。万青也是吓了一跳,女儿这般胆大妄为,这许昭若是真记下。唉。这飞扬跋扈的小丫头啊。 “虎父无犬子,我家小女也是个了不得的!”许昭这脸上满是得意,被女儿拍了一巴掌,倒是自豪起来。 小丫头呵呵呵又是一阵笑,占了便宜,这小丫头习惯性的心情大好。 万青挺直了腰,站到了一边。金宝银宝千金相互看了一圈,纷纷点头应承父亲,“妹妹定是巾帼不让须眉。” 许昭举起女儿,这小丫头笑的更开心了,胆子实在是不小。父女二人倒是一见如故,万青实在佩服许昭的人缘,几个孩子向来亲近父亲,不管大的小的,懂事的不懂事的,见了父亲都能这么亲热起来。万青离开病榻,哄了这小丫头半个月,才让这小丫头认了娘亲。 许昭头发干了,去了外书房,赵边和护卫长已经等了两个时辰。地窖里关押的刺客和那圆觉寺的僧人苦果苦因都是五皇子的人。一切线索都在指向许晖。许昭听了这些,冷着脸一言不发。兄弟反目,手足相残,这一步来得如此快?许晖哪里来的胆子?单凭口供,就来判断,实在过于草率! 三皇子四皇子在这里,怎会少了推波助澜。南边这一路走过来,本是三皇子的人马最多,四皇子的人多数都在禁卫军中。这储君之争越来越有意思了,许昭嘴角牵起了个冷笑,心下也是明白了几分。不管二皇子如何,五皇子若是和许昭反目,这太子之位就算是彻底失去了。所以,许昭只能冷笑。 查了账本,这一年里,许昭的产业都还红火,银子当然是多进了两成。夜里,丁铁牛进了总兵府,许昭和丁铁牛聊到了鸡鸣。 翌日,许昭才得了空去看许安北。这许安北更是孱弱,目光呆愣,见到许昭只是抹泪。都是十二岁,金宝银宝已经是小伙子一般,许安北却还是不见长进,这般哭天抹泪如是个女儿,许昭还能安抚两句。 “父亲,我娘亲如何了?”许安北胸口一直剧烈起伏,看样子随时都会背过气去,眼底还是那般呆愣。 许昭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那大夫,对许安北的话充耳不闻。 许安北见此,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就地磕了几个响头!许昭正要说话,这许安北却直接倒在了一边,而且,浑身抽搐,牙关打颤,面色灰白。那大夫先把一块软木塞进了许安北口中,随即小丫头送上了医箱。 许昭看到眼里,肚子里又是憋足了火气。许安北这事情,许昭已经知道。那些僧人是许安北的生母琳儿姨娘请进来的,那发带和写着死字的布条正是那圆觉寺山下的神婆教给琳儿姨娘的。这母子两人还有何委屈?许昭想到这里,冷哼了一声,挥袖而去。有心想护着这个庶子,奈何这娘俩如此不争气。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琳儿姨娘在柴房里越发癫狂,不分日夜,但凡有了精神,必然是一通大喊大叫,这些日子里,琳儿姨娘总是喊着这屋子里有鬼,这总兵府里有鬼,“鬼,啊!哈哈哈哈哈!”“去抓那贱人!哈哈哈!”“她害了我儿子!害了许家的长孙!” 眼见着是真的疯了,这琳儿姨娘竟是逼疯了自己。万青听说这些,只是淡笑。还能如何?已经疯癫至此,且由着她骂吧。许昭第一夜在外书房,第二夜在万青的屋子里,竟是听到了琳儿姨娘这嘶声力竭的嚎叫谩骂。枕边人睡的正沉,这妻子还活着,还在身边,许昭已经是无数次感激老天。那表妹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偏压生出事端,终究是害人害己。当即,许昭起身穿了衣裳,唤上了于婆婆。倒是要看看这琳儿姨娘是真疯假疯。若是真疯了,好歹开几副方子,让这表妹姨娘回到原来的小院子养着。若是装疯卖傻,许昭情愿养个哑巴表妹。 许昭带着人到了这柴房外面,窗子上映着琳儿姨娘蓬头垢面的身影,只是看这影子,许昭已经是厌倦到了极点,冷声和于婆婆说道,“给姨娘把脉。” 守门的婆子打开了这门上的大锁,于婆婆带着两个壮实的粗使丫头进了屋子。 “哈哈,老不死的,你还活着!”琳儿姨娘一眼就认出了于婆婆,阴毒的骂了出来,“那个贱人还没死?”琳儿姨娘这一句定是骂的万青。 被关进柴房后,琳儿姨娘算是彻底没了外面的消息,一直认为万青还是病重卧床不起。 于婆婆给两个丫头递了个眼色,这两个丫头大声的说,“还请姨娘坐下,于婆婆奉命给您请脉。”这话本该是客气的,只是粗使丫头都是力大声粗的,连个丫头一起喊出来,镇的这房梁扑扑掉灰,哪里还听得到半分客气。 琳儿姨娘干柴一般的枯手一伸,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到了一个丫头的脸上,那长长指甲竟是把这丫头的脸上带出了几道深沟,这丫头的脸算是毁了。丫头并未哭叫,只是捂住了脸,看到满手的血,忍着痛和另一个丫头一起把这琳儿姨娘压在了椅子上。于婆婆冷笑着给这琳儿姨娘把脉,偏偏这琳儿姨娘一直不停的尖声大骂,这脉象已经是摸不出虚实。 很久之前,陈姑姑就断言,这琳儿姨娘怕是装疯。如今,于婆婆只是看这琳儿姨娘的眼睛,心底也是信服了陈姑姑。失心智者,目必失神。这琳儿姨娘满眼怨毒,几次闪过精光。若是真疯了,这精光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的。 许昭在这柴房外的院子里吹着寒风,亲耳听到琳儿这谩骂,也只是冷着脸,天冷,脸冷,心冷。那个温柔的表妹,已经远去了。这屋子里的那个疯癫的女人,让许昭没有看上一眼的**。不管是总兵府还是这海口,甚至是那个总兵府衙门,都还有很多事情,许昭这心底,实在是没有空隙去挤进那些儿女情长。三十七岁的男人,青春已经远去,少年时那花前月下的记忆,都已经被这一声声谩骂彻底砸进了脚下的青砖中。许昭来回踱步,身姿依旧是挺拔,背影沉稳的让人看不真切。岁月何止是磨砺了女人的青春,这许大公子终究是步入了中年。 回到东院,许大公子这才看到那丫头脸上深深的抓痕,待到与婆婆禀报说这琳儿姨娘情绪不稳无法把脉,许昭脸色几乎是比这夜色更黑。 “开些方子,让她闭嘴。”许昭冷冷发话。 于婆婆当然明白这意思,连忙应声,“是。”让人闭嘴的方子有很多,可以永远闭嘴,整天昏睡也可闭嘴。 许昭喝了一盏茶,手脸都暖了过来,才到了卧间。此刻,他的妻子还是睡的香甜,一只手臂伸到了被子外面,嘴角似乎带着笑意。许昭脱了袍子躺到万青身侧,长臂一伸,把万青抱在胸前。如此,且不管去哪里,更不管是何时,都要把妻子待在身边,不言同生共死,至少可以护在身边,看着妻子笑,看着妻子伤,哪怕是病倒,也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 万青翻了个身,胳膊搭在了许昭的腰间,脸更是一头扎进了许昭的臂弯里,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总算是回来了。”说罢,手上微微用力,抓着许昭的衣裳。 许昭露出了笑脸,回海口到现在,他的妻子口中说出的话,只有这一句梦话是他喜欢听的。金宝银宝都已经十二岁了,许昭这一刻才是感受到老夫老妻,小腹燃起火气,许昭顺手脱了万青的衣裳,打手细细抚着妻子身上的每一处。夫妻,老夫老妻,这房事还是不能停的,许昭慢慢压到万青身上,如此一场贪欢。 万青醒来时,许昭正眯着眼,眉宇间都是满足。“恩。”万青只是这一个音节,许昭听在耳中,却是这世间最美的乐声,这才是天籁之音,绕梁三日。 转眼到了除夕,总兵府里备下了六车爆竹,许昭怀里抱着千金和许盼,对金宝银宝说,“响彻一夜,定要去去这府里的晦气。” 金宝银宝笑的眯了眼,连连应声,“爹爹,您就听响吧。” 千金也跟着喊,“嗯,哥哥带我。” 许盼急的咿咿呀呀的喊,三个哥哥只是看了她一眼,实在是听不到这小妹说的是什么。 万青身子算是好了大半,只是依旧禁不得劳累,这大年三十,只是剪了几个窗花,这大红的窗花剪得也是非同一般的不堪入目,偏偏许总兵喜欢,亲手贴在了外书房大案旁的窗扇上,这马儿只是肥了些,膘肥体壮才是好马。爆竹声响了起来,许盼明显吓了一跳,刚刚张嘴要哭,许昭就把这宝贝女儿搂在胸前,摇晃着,念叨着,“盼儿乖乖。” 五个孩子里,许昭对许安北最为用心,虽说是曾经。许昭最宠爱的却是这个女儿。如愿而来的女儿,自然是珍惜万分。还有什么,怕是许昭也是弄不明白。许昭心底,这女儿是不能受了半分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大年夜里,许昭和北道一起喝酒,两个儿子终究是要留下一个和许昭在军中历练,许昭和北道多年前的承诺在今晚都要兑现。 金宝内敛,银宝外向,这小哥俩的性子已经注定了,一个是许家的狮子,一个是天机门门主。 “我北道已经九十有三。”北道这两年里全心的教导两个徒儿,金宝银宝都是他的心头肉,若是可以,天机门有两个门主谁也不敢说什么,终究这两个徒儿出身于许家,北道也只能还了人家一个,九十三岁的老人,也许转眼就升天。 “许昭多谢北道先生。”一杯酒端起,这世间让许昭如此敬重的人,实在是不多,许老将军也是年过花甲,这两个孩子只是见了许老将军一面。 两人又连喝三杯,北道才说,“罢了,我就带着银宝回去吧。”终究是不舍,却也只能舍下一个,说罢,摇晃着站起了身子向外走去。 许昭送北道回院子后,顺路看了一眼许安北,那院子里,虽说也是掌着灯,只是一片颓败,腐朽的气息已经扎了根,满院子上下没半点欢声笑语。许昭皱了眉,终究只是路过。且如此吧,也许,这就是庶子的命运。癫痫,任谁都知道,这病是治不好的。 走过湖边,金宝银宝带着千金和十几个护卫都在冰封的湖面上点着爆竹,这三个儿子都是伶俐的,只是瞬间,许昭就忘记了许安北。 万青包了几十个饺子,这大年夜,定要亲手给儿子们包了饺子才能踏实。转眼又是一年,曾经以为怕是再不能离开那大床了,曾经以为这年是再没有了,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熬了过来,还能看着儿女,还能在这大年夜给家人包饺子,两滴泪落到了面板上。眼疾手快的小丫头立即给万青擦了泪,“夫人,您亲手包的饺子,吃了定能百病全消。” 万青低头一笑,好一个百病全消,这小丫头的一句话,倒是让万青想起了观音寺,也不知道那观音寺的姑子们在这大年夜里在为谁祈福。年前竟是忘了给这观音寺送上一些米面。白白胖胖的小饺子整齐排成一圈,多美满的大团圆。 团圆,这几个孩子,怎能离得许昭。家,终究是认了这个家。 拍了拍手,饺子已经是包好了,小丫头端上了水盆,万青经手,这一双手总算是好看了些,几个月里,名贵药材,人参燕窝灵芝当饭吃,才是把这身子养的能看了些。擦干了手,万青才出了厨房,满院子里灯火通明,丫头婆子们进进出出,这热闹的日子真的是让人留恋,不知不觉,怕是真的娇贵了,如若在那大山里,经历这么一场劫数,如今怕是只有土堆里的一把枯骨。 回了正房,刚刚坐下喝茶,许昭捏着一把红梅进了来,玄色长袍,蓝段靴子,面上带着浅笑,手上这一团红梅实在有些不伦不类,万青不禁笑出了声。 许昭把这红梅放在桌上,顺手接过万青的杯子,一口喝了个干净,放下杯子,拉了椅子就坐到了万青身边,“夫人快去找了瓶子,把这红梅摆到女儿房中。” 万青恩了一声,懒洋洋的起身,从多宝格上取了一只素净的琉璃绿瓶,两手抱了过来,放在了这桌子上,这一束红梅也不修剪,通通插到了瓶子里,这瓶子本就高,许昭折下的红梅又是大枝,如此,连瓶带花,足有半丈高。就这么红花绿瓶的在这大桌子上骄傲着,屋子里顿时春意盎然,这一团高耸的红梅,实在是浓了情。 许昭把万青拉到腿上,看着妻子的笑容,只是看着。 日后,定是年年如此。 所谓守夜,自然又是许昭一个人的事,万青就这么在许昭怀里睡了过去。许昭把万青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守着烛光,翻看着兵书。只是直觉,春节后,这海口怕是不会这么太平了。杜家的根基在海口,三皇子五皇子的舅家也是在海口。许昭这几年里更是心疼自己兵马,如此拼命的事情,还是他人冲锋为好。 大年初一这一大清早,海口飘起了漫天雪花,风雪交加,对面来人都是看不清楚。金宝银宝抱着千金呵欠连天的到这院子里给父亲母亲请安,三个孩子带着一身厚厚的雪,都如雪人一般。偏偏万青未起,只有这守夜的许昭端坐在大厅的椅子上。 看到三个儿子,许昭身为欢喜,每人一封红包,里面都是千两银票,又帮着万青给三个儿子每人一串梅花裸子,都是足金打造,万青早在年前就已经备了下来,昨晚就放在了柜子里。 千金哼哼唧唧的嘀咕,“娘亲又是懒床。”跟着两个哥哥放爆竹,千金只是将近天亮时才回到院子里睡下,这一大清早,就被哥哥挖起来到这边院子里给父亲母亲请安,母亲竟然是那个不肯起床的。 金宝银宝和许昭一样,都是一夜未合眼,这爆竹声响了一夜,这一刻也还是未停。 陈姑姑已经煮好了饺子,端到了桌上,这父子四人强打着精神吃了两盘饺子。三个小公子眯着眼睛告辞,许昭端着一碗饺子进了里屋。万青还是未醒。这饺子也只能放在桌子上。宠着万青,宠着女儿,许昭这三十八年里,总算是学会了宠人。 一直到正月十六,许昭才带着金宝去了军中,金宝这性子是像足了许昭,不拘言笑,少年老成,当年许昭也是十三岁到军中,如今,轮到许昭看着自己儿子在军中历练。那些跟了许昭大半辈子的老兵默默的看着这位小公子,神情淡然,终究是轮到了他们守护着小公子。 千金听说哥哥去了军中,和这几个护卫闹的不可开交,不管不顾耍着脾气非要到军中去找哥哥,万青无奈,只好让护卫带着千金去军中找许昭。这千金到了军中,就像模像样的拎着一只小木棍,混在练兵场中,举着棍子拍打稻草人。许昭听了护卫来报,立即到那场中,拎着千金的衣领,把这三儿子提回了总兵府。 银宝和北道还是在院子里练功,待到这海水开化,师徒二人还是要回到无量谷。 迎春花开了,北道银宝也是决定回无量谷,这对孪生子终究是各奔前程。万青很是担心,整夜失眠。许昭无奈,只得动用了大海船送北道银宝回无量谷。当然,这大海船上还要带着家人。万青又是兴奋,还是失眠。到了这海船上,万青才算是踏实下来。说起来,这海船是有万青的一艘,万青却从未乘坐过自己的大海船。 选了个好日子,这总兵府里的主子们都挪到了海船上,丢丢和红袅当然也是跟着上了船。陈姑姑留守在总兵府,于婆婆带着几个丫头跟在海船上伺候着万青。这海上风浪极大,即便是这大船,也还是有两个丫头晕船躺倒在床上,万青只是头晕了两天就适应了下来。千金整日里追着银宝,竟是没有半点不适。船行七日,已经可以看到那些小岛,许昭陪着万青在甲板上用那西洋镜看那些岛屿. “无量谷就在那里?”万青问许昭。 “恩。”许昭背着手,这海风吹的万青头发散乱,披风也是飘了起来,如此这万青看起来也有几分英姿飒爽。 丁铁牛早就告诉了许昭,这些成片的岛屿,只有小船才能停靠过去,再往前走上十天,就能看到那个可以停靠大船的海岛,那个岛上不仅有淡水,还有鸟兽,有许多平民百姓种田,几十年里都被海盗占据着,若不是丁铁牛追这些海盗一直到了这岛上,还真是不知这茫茫大海中竟有如此天地。 北道的无量谷,听金宝银宝提起,终究是小了些,而且,满岛的毒蛇,许昭是没兴趣到这无量谷中享受。 大船抛锚,放了小船下水,北道和银宝终究是要回到他们的师门地盘。几只金雕随着北道和银宝而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至此,大船返航。只是看到这群岛,万青心底算是踏实下来。且不管如何,只要知道儿子在这片岛屿中。 第100章 这归程,万青的身体终究是熬不住了,和多数丫头一般,也开始晕船。于婆婆整日里给万青熬制补汤补药,即便如此,万青依旧迅速的消瘦下来。许昭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却也只能忍着。万青的人,许昭终究是给几分面子。 这一路,多数时间都是在梦里,昏昏沉沉的梦,前世,那个无依无靠的人,努力了很久,却不过是给他做了嫁衣的愚蠢女孩。大山,父亲,日渐贫寒的家,大红嫁衣,许家老宅,岭南茶庄,那一片橘子,灯笼一般红的喜庆,那池塘荷叶,那清澈的溪流,荷花摇曳。那是万青的世外桃源啊。 许昭闲暇下来,忍着怒气,还是陪在万青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万青睡的昏天暗地。如果可以,许昭愿意走入万青的心底,如果这个愿望过于奢侈,那么许昭也愿意进入万青的梦里,哪怕是只听到万青只言片语的梦话。 看到了港口,万青也就不在晕船,原来啊,两头都是牵挂,终究这海口还有三个儿女,让她牵挂,让她坚强,让她只必须打起精神,养好身体。 还有很多愿望,还有那么多不放心,这一世即便是想离开,怕也是舍不得了,金宝银包,千金,盼儿,哪一个都是万青的心头肉,远了近了,心头都会疼上很久很久。 许大人看不上的那片小岛,却被万青惦记了,无量谷在这一片群岛中,这天机门,实在是太会享受。岭南的那个池塘,万青本还有更多经营,无奈,那时两个孩子那么小,人手不足,手中银子有限,好不容易出了普洱茶,却被这许大公子拎了出来,一切合情合理,想起这些,万青不由苦笑。 许昭拥着万青到了怀中,低头在万青耳边问“想着什么?” 万青顺势靠在许昭身上,低声答,“岭南茶园。” 许昭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手上用力,把妻子抱的更紧。 回到海口,踏上码头,万青算是有了笑脸,身体好起来,才能走的更远。养好身体,看着儿女长大成人,可以拄着拐杖,看着满堂儿孙。人啊,有了理想,哪怕是最平常的理想,精神气也就是旺盛。 许昭看着妻子眼中有了光彩,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许昭也会怕,怕这小妻子不能陪他到白头,怕这小妻子突然离开,怕这长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万青打足了精神,有了精神就派人找丁铁牛,那外面的世界,这茫茫大海中的土地上有太多的故事,万青着了迷。丁铁牛提到了一个矮倭国,那里的人,竟然懂得大成的文字,虽说语言不通,只要写出字来就能明白双方的意思。矮倭国最为崇敬大成的军人,男儿个个带刀,他们视刀如命。幸好这矮倭国极为贫瘠,竟是造不出大船,更是没有火炮。这矮倭国离大成国,只需月余。 许昭冷笑,矮倭国的小船常到这边海上,海盗,矮倭,勾结在一起,杜大人打击矮倭,还是卖力的。杜大人的生母是异族女子。 四皇子生母如今仍旧是贵妃,皇上也是有所顾忌吧。皇上不能动杜大人,一来,杜大人跟了皇上几十年,皇上于心不忍。二来,这杜大人的实在是根深,皇上也怕是这大成江山大乱。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万青这一年里,受了太多的苦。许昭怕了。 回到总兵府的当夜,许昭梦中惊醒,梦里,他的妻儿都在那血水中。 点燃烛灯,看到妻子恬静的脸,一只细瘦的胳膊在被子外面。许昭拉拢被子,把万青盖了个严实。披衣坐到桌前,唤值夜的丫头添了两个火盆。 如若还是那少年英雄,许昭回到这海口,定是要带兵血洗这海口的各路牛头马面,管他明的暗的,但凡敢做总兵府的文章,害他的妻儿,就是长了九个脑袋,也不够许昭洗剑。天亮还早,这梦,实在让许昭惊心,无论如何,是不能睡了。 这一坐直到天亮,咕咕噜噜红袅在院子吊嗓子。许昭穿戴整齐,拎起了长剑,带着院子里这三个闹成一团的畜生到了湖边,出了花园,就看到金宝带着千金和一群护卫在练武,他的儿子,已经打破了许家的宿命,个个都能做个将军。即便是这个没吃过苦头的千金,也是个狂爱学武的。儿子,还是多些为好,当然,是要万青生的儿子。 万青醒来时,已经日上三杆,婆子丫头伺候着洗簌。大丫头找了一身云锦的棉袄长裙,腰带上金线绣花,缀着细碎的蓝宝石,这腰带过于奢侈。万青看着大镜子的人儿,苦笑一声,暗叹可惜了这么一身华丽的衣裳。 外面几个丫头小声的嘀咕着什么,万青嫌闹,忍不住皱眉,大丫头拔脚就过去问。原来,丫头们都在好奇几双靴子,这几双靴子是从海外带回来的,外面是密密实实的绣花,看不懂绣的是什么,那丝线更是粗糙不堪,唯一醒目的靴子上那些漂亮的宝石,而且这靴子里是密密实实的皮草,摸过去,柔柔顺顺,分外的暖和。大丫头带着两双进了里屋,给万青看。 “今日就穿这靴子吧。”万青是真的笑了,很喜欢这靴子。在大山里,兔子皮做的鞋子,冬天是最暖和的。 穿上了靴子,万青在这屋里走了几步,轻便暖和,很是合心。“可有这样的皮料,给金宝千金做上两双。”万青问于婆婆。 于婆婆手上正端着一碗参汤,听了万青这话,不紧不慢的回话,“夫人,这要去问库房。” 万青坐在了桌边,情绪顿时落了下来,“罢了,罢了,我也是随便说说,怕这两个臭小子是不肯和我穿一样的靴子。“ 回到了总兵府,万青有了新的打算,这大船还是要多造几艘,无量谷所处的群岛,若是好好经营,何尝不是岭南茶园的池塘,即便没有荷花摇曳,也能看到海底游鱼,若是经营好了,那就是珍珠。那个从海盗手中接过来的岛屿,只要派了人过去驻守,哪怕是给大船补给,也是益处多多。若是舍得银子,建成一方世外桃源也不是不可。这历史中,臣子的命,总是在君王手中。许家只有一只狮子,总要给银宝千金留条路。 如今,总兵府的银子,真的是太多了。只是,万青不敢动用,这样的事情,还是要看许昭的意思。 这些年里,万青一直想让自己独立,到了这总兵府,时至今日,万青终究是明白,这个世界里,夫君啊,真的的是女人的天。就此纠缠一世吧。 湖边练武的许昭,一直心情沉重,招式压抑,脚下的步子沉重。梦中的血,他的妻儿在那血河中。该做准备了,为了妻儿,那血路,本该就是男人去走。无论如何,总要让妻儿平安。 这些日子里,国都没有消息。杜大人的军火库,许昭还是不想动手。这关键时刻,许昭输不起。再者说来,这杜大人的军火库实在是防守严密,飞过的蚊子都要盘问。耐心,这个时候,也只能用耐心。这海军中,杜大人的心腹比比皆是,这几年来,和许昭相安无事,何尝不是忍耐。 人到中年,性子也就磨平了,许昭的耐心比杜大人只多不少。 这日子,分外的压抑。 南疆商船带来陆九的信。三皇子的货船到了海口。本该喧闹的海口,一时间却静寂下来。 海船带回来的货,已经售空,许旷赶来时,显然是迟了。虽如此,许旷还是补足了去年的货款。 “大哥,大嫂,小弟这一生,只是想做个商人。”许旷如是说,眼底满是寂寞。贵为三皇妃的许萱,在那王府中,并不幸福。许晖也被三皇子排除在外。 许昭淡笑,这常有的笑容过于冷漠。万青看着许昭,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一盏茶后,许昭才开了金口,“且不管如何,平安才好。” 许旷看着大哥,良久,才出了声音,“大哥,小弟知道了。”说罢,眼睛已是泛红。 万青从店里调了一批货,总算是让许旷带了货回去。 海口个大货栈,生意实在太好,真是托了国泰民安的福,皇上确实是让这大成国富裕了起来。许昭和万青商议,收了三条大海船,海船已经组建成了船队,各大商行都送上了拜帖,纷纷表示要和许昭的海船一起出海,每条海船奉上万两份子。 许昭定制了两艘更大的海船。 作者有话要说: 国都议论纷纷,海口总兵做了商人,实在是自甘堕落。朝堂上,折子又如雪片一般。许尚书托了儿子的福,又练起了老僧入定,任凭百官叫骂,许尚书如同未闻。 倒是这皇上被百官吵烦了!一怒之下,彻查国都官员,但凡有贪污受贿行为,必将严处。果真是皇上英明! 海口是皇上的地盘,你敢说皇上的地盘处处铜臭气,不是讨打?何况这皇上本就是满身铜臭,这大成国最富裕的人就是这皇上啊!商人如何?大官经商又如何?许昭不过是组建了商船,出海远行,有何不可?海口上缴的赋税这几年里一直只多不少。你要皇上的地盘穷的叮当响,才是放心?你是如居心? 万青听说这消息时,正在给许盼做一双小鞋子,许昭悠闲的喝着茶水,当然不是万青的茶庄出品的茶叶。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二皇子在皇宫里,在没有任何信件发出。皇上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只有天知道了! “夫人可有家书?”许昭提笔蘸墨,抬眼看着万青,眼睛里意味分明。 万青本就是强忍着笑意,被许昭这一句话,惊了一下,这一针就扎到了指头上。皱着眉头,看着许昭。许昭摆了个笑脸,一口白牙。 “倒是有一封。”万青突然觉得该提醒万年,这关口,满朝文武托了许昭的福,都被严查,谁不是一肚子气。难免把这火气发到万年身上。二皇子的大船,不怕多一人,也不怕少了谁,这个关口,万年还是避开的好,回老家休养两年,岂不是正好。只是一个念头,万青却不能这样说。终究这路,都是自己选的,万家不容易,万年从一个寒门学子到这朝堂之上,其中的艰辛,只有万年自己体会。 夫妻各守一方桌角挥毫。 许昭字少笔快,潦草的字迹短短两行,顺手一折,塞到了封里。大步走到了万青的针线筐前,两个指头捏着那只还不成型的小鞋子,一脸鄙夷。“再不要让我看到这物件。”许昭不耐的冲着大丫头说。 这大丫头一向机灵,小碎步走了过来,抱着针线筐出了房门。 万青苦笑,原来是这一手,不过是做个针线活,竟然是碍了这大公子的眼。 这针线筐没了,许昭踱步到了万青身边。看着万青的字体,总算是没再发话。 足足半个时辰,万青这封信才写完,万老爷子给万长定亲,万青总要表示一下,顺手取了两张银票,与这信一起塞进了封里。 天色还早,闲下来的万青看着许昭,很是无奈。总兵大人实在过于清闲,整日在内宅里,也不怕荒废了一身武艺。也许,万青这些年里始终不适应的,就是许昭在身边! 千金整日里追着红袅。还得红袅这只老狐狸竟是没了安乐的日子。这偌大的总兵府就是甩不开这讨厌的小少公子。 在那茶庄的池塘里,万青曾经想过养殖珍珠,那时那么忙,两个孩子那么小,人手不足,万青的伟大设想就耽误了下来。而今,人过于清闲,又想在那海岛上建立一个世外桃源。这养殖扇贝,倒是最好的借口。 只是万青的身体啊。这设想,还是需要这为总兵大人支持。 都坐在桌前,万青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些。许昭始终是不动声色。只是让万青一直说。万青说了嗓子干了,许昭倒了水,亲自送到万青嘴边。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万青这些想法,许昭已经习惯了,从驯养獒犬到酿制葡萄酒,而后独自一人到了岭南做出普洱茶。许昭很清楚小妻子的不简单。沉寂了这么多年,这个时候,又冒出了养殖珍珠的想法。这些年里,万青怕是从未想过不离不弃。若不是这四个孩子,万青这两条小短腿怕是能走遍大成。 万青说的累了,喝了三杯茶水,许昭还是不动声色。甚至给万青拨了一盘干果。 养殖珍珠,在那群岛中……需要大量的人力,这又是一个庄园,不过这个庄园挪到了茫茫大海中,远离这大成。还要铁筐无数,随时取用。许昭心底写满了为何为何!我的夫人啊,你这小嘴说的轻松。 那一对墨玉狮子,金宝银宝人手一只,许家祖产,凭着这一对墨狮才能动用。许家有祖产么,军勋世家,几代人累积,怎会没有。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这些祖产在哪里,许昭不知道!哪里知道许老将军会这么糊涂,出手就把这墨玉狮子送了金宝银宝这小哥俩! 许昭到底有多少银子,恐怕就是他自己也是不知道。别说什么仗义疏财,将军不爱财,怎能做将军!细水长流,银子总是越多越好,积少成多! 如果说许家最败家的,那一定是许尚书。这位尚书大人,实在不是赚银子的料。 许昭从不嫌银子多,这珍珠若是能养成,如万青所说那般,每一个贝壳里,都有一颗珍珠,时间越久珠子越大,收获时,就像粮食那般可以装很多袋子,很多很多!许昭怎会不动心,不动声色只是许昭的习惯。好吧,许昭动心了,只是,这个时候,许昭不敢运这铜铁。总不能顶风而上,总要寻个时机。 自从听了万青这珍珠的言论,许昭每日里都要把这丁铁牛等人喊到外书房,丁铁牛所说的海岛,那些住人的不住人的土地,大海之间,是不是真的有那浅水,可以看到海中石头上的绚丽的贝壳。许昭决定,亲自去那些海岛上去看看。 当总兵大人在那大营里宣布五品以上将军都要轮番出海巡察时,这大营里,齐刷刷的抽了一口冷气!您老不来则以,一来惊人。感情您老是歇足了,您自己去巡察就好,何苦为难众人!总兵大人当然先身士卒,一口气点了五个营的人马,当然都是这总兵的嫡系,许家的老底子。几千号兵,都是从南到北血路里杀出来的。当然,也要带上新兵,这分明是练兵! 苦日子开始了!总兵大人回来了! 许定北,你不能去,你小子在那海岛上玩了几年,不需历练了,在大营里慢慢学吧。 总兵大人,您心疼亲生儿子了。您老怎么不心疼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大兵。 敢怒不敢言,错了,连怒都不敢! 朝廷那些唧唧歪歪的文官骂我许昭只会行商,如今,老子就给那些只会说算话的废物们看看,老子要把这周围的海盗都打回娘胎里!巡察时,遇敌落败者,就不要回来了,老子丢不起这个脸! 好吧,许昭就这么威武的发出了沿海巡察令!可怜海口的兵将叫苦连天。 这消息传到朝廷,文官目瞪口呆。许尚书,您家这位总兵大人闹的是哪出,竟然羞辱我们当朝令官!实在孰不可忍!折子不能上,谁也不想挨板子!皇上太厚爱这个许昭! 万青终于解放了,这总兵府里,春暖花开,鱼儿戏水,鸟儿歌唱。那位姨娘呢?忘了忘了,管她真疯假疯,且如此吧,一个哑巴姨娘,就如此吧。 于婆婆很不厚道的说,安北小公子这病理应传于生母! 且说,国都尚书府,整个是群芳乱舞,美人一批一批的小门进府,个个鲜活娇艳。不出几日,就从柴门横着抬出去一位,尚书夫人满身斗志。年老色衰如何,这尚书府里只有一个尚书夫人!姨娘?想得起?谁想做姨娘谁横着出去!如此倒是把尚书夫人忙的没功夫顾虑娘家侄女。 千金依旧追着红袅跑,银宝曾说,“只要你跑得比红袅快,蹦的比红袅高,你才有资格学天机门武功的皮毛! 小千金狠命的追红袅就是为了学这皮毛,皮毛就皮毛! 金宝说,这天机门的皮毛,也是不可窥视。说罢还冷冷一笑。颇为瞧不起这个小弟。 万青笼络着手上的银子,一张张银票,她的,许昭的,分的清楚,只是习惯。时光,磨去了很多记忆。当年挺着肚子的万青,被许萱嘲讽,“子凭母贵,子凭母强。”如今,坐在这个总兵府中,三儿一女,就算是圆满吧。 竟然是不恨了。 不过十几年,竟是这番光景。 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想必那时的许萱也不过是大小姐脾气,在那西疆的王府里,许萱还好吧。 盘算着银子,万青知道,那个世外桃源,只凭自己的银子的是不够的。珍珠,只是借口。万青想要的是一方乐土,容得下几个孩子,给子孙后代一个安身立命之地。曾经以为,做个商人赚些银子,就可以活的安生自在。愿望慢慢实现,银子越赚越多,许大公子身在高位,三儿一女傍身,这愿望又变了。万青总算明白,两世为人,终究都是个操心的命。这一世有了荣华富贵,只是,这具身体实在令人担忧。 有生之年,还能做什么,也许,只有这一方乐土。如果再一次挂掉,还能去哪里?回到现代,还是某个更遥远的空间。生命,没得选择,珍惜眼前,只能如此。 许大公子这一次巡海,浩浩荡荡带了七艘大船,在这大海上晃了二十多天,丁铁牛说,快到了,再走几日,也就到了那个岛上,再走七日,是一片小岛,岛中定有海盗隐匿。 许大公子传令下去,遣走了五艘大船。 第四日,路过天机门的小岛,远远望着那片岛屿,许昭也不禁感叹,“这天机门还真是会选地方。”放出十几条小船靠近了岛屿,许大公子如此巡海,也算是忠于职守。果真是浅水,海底的岩石清晰可见,越是靠近海岛,越是水清沙白,这样的水中,能长出珍珠?顺着这群岛转两日,这总兵大人算是服了自家夫人。他的妻子到底是哪里来的。这里很好,离他的宝贝儿子银宝很近。 萝卜的叔叔病倒了,他老人家两个女儿都不在身边,婶子身体不好,糖尿病肾结石。偏偏叔叔的病是传染病,在指定医院。于是萝卜去照顾叔叔了,老天保佑,叔叔康复出院,萝卜很是担心,如果一直不好,这个春节怕是要在医院里度过了。萝卜尽快完结。谢谢大家的支持。 萝卜想说,对不起大家了。 第101章 第十日,到了丁铁牛收复的孤岛上,大船竟然可以直接停靠。丁铁牛早已安置了心腹,这个岛,已经属于大成商船的补给站,不管淡水还是食品,这里物资颇为丰富。当地人视大成商队为救世主,正是丁铁牛带着上千人把那海盗斩尽杀绝,这岛上的人才有了安稳的日子。 咕咕噜噜带着几只金雕在这群岛上翱翔,许昭来了,这岛该有地主了。 万青在这总兵府里,消消停停的过了一段自在的日子,任性的睡到日上三竿,带着盼儿在湖边看鲜嫩的荷叶。千金像模像样的练起了武功,金宝三五日回府指点一翻,千金被金宝描述极度欠缺天赋的蠢材。 许安北,就像那温室里的竹笋,怕是长不成竹子了。暖洋洋的春天里,这癫痫竟是一直发作。 这世界真的有报应?琳儿姨娘终究是连带了自己的孩子。 万青这身体确实好了很多,日渐圆润,这自在的日子,实在是让人想瘦都难。 商队的货船陆续到达海口,各家海船都是全力吃货。国都的严查之风已经蔓延大成上下,各地关卡也是小心翼翼,这个时候,倒是让商人省了银子,大小商户都有银子赚,好一个皆大欢喜。趁着货价平稳,万青叮嘱赵边多收粮食和丝麻缆绳。 大好的太平盛世,谁也不知道夫人是唱的哪一出。夫人吩咐的,下面自然是照办,还要全力照办。 许昭在这海岛安置了一千精兵。随即日夜行船赶回海口。这海岛过于重要,如果这海上也有要塞,也有城关,定然是这些海岛了。 事实证明,许家确实是大成的守门狮子,果真是满门忠义。这么一个海岛,也要金雕带信送到国都。折子写的简单,无非是告诉皇上,大成海军收复海岛,皇上圣明,万国来朝。且不管是收复,还是归附,这大成国的疆土又多了一个岛屿。 许昭回到海口,国都也是快马送信,金雕早已带了许尚书的信回来,皇上大喜,当朝厚赏许尚书黄金八百两。 皇上何等英明,还是告诉许昭,小子,给你老子争脸,终究不过是一个用意,小子们(皇子也包括在内),老子在这龙椅上坐一天,你们只有干活的份。都别争了,老子耳不聋眼不瞎,论功封赏,明的暗的你们糊弄老子,没门! 这边许昭回到总兵府,好好修养生息。那边军营中,巡海开始了,军中的将领们,甭管品级多大,都出海吧! 许昭回到总兵府,刚刚进了巷子,就看到万青拉着儿女在门前张望。夫妻这么多年,他的妻子第一次如此热诚的盼夫归家。许昭心情大好,下了战马,马鞭扔给了护卫,大步走到万青身边,长臂一伸,本想把妻子揽入怀中。岂料,万青一双素手先把抓住了许昭的长臂。只这一抓,许昭竟然是胸中热气蒸腾。即便如此,许总兵还是一脸冷硬,只是那眼底的得意实在掩饰不住。 夫妻两人带着两儿一女进了内院。万青的手,就这么一直挂在许昭的臂间。走到花园的亭子中,许昭发话“伺候夫人有功,每人赏银二十两。”说罢,咸淡的拉着万青坐下,冷眼扫向伺候着的丫头婆子。 明显的闲杂人等全部下去,让总兵大人两口子清静清静。 千金翻了个大白眼,喊了红袅丢丢顺着长廊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转眼间,这亭子里,只剩下许昭和万青。许昭满脸戏谑,“夫人如此兴致,有事大可直言。” 万青这一身烟紫色的纱裙,头上金钗摇曳,细致的妆容,额间一朵梨花,这精心打扮,又到门口接了许昭,确实是过于隆重了些。若是无事,才是稀奇! “无事,只是身体好了,精神也好了,夫君出去这么久,孩子们想您。”万青四两拨千金,淡淡的应答。 “哦?”许昭更是一脸戏谑,索性站了起来,“我看那海岛实在是无用。” “大公子果真去了海盗,可有那浅水,可看到海底礁石上的鱼虾?”万青看许昭故意掉胃口,索性直截了当,满脸喜色的追问许昭。 “恩,有。” “罢了,罢了,回去说吧,听说大公子回来,我亲自下厨,做了饭菜。” 万青说罢,拉着许昭径直走向东边的长廊。只要去了就好,慢慢问来。几倍小酒下肚,总要说几句。万青向来有耐心。 万青也会撒娇了。许昭忍着笑意,随着万青慢慢走在这花园中。夫妻最该如此,做个小女人,有何不好?许昭宠溺的抚过万青的发丝,眼底璀璨了一片。 桃花已经开了,零星的缀在枝头。“人比花娇。”许昭看着万青吐出了四个字,顺手折下一枝,递到万青手中。 “大公子雅兴。”万青接过桃花,笑的一脸狡黠,隐隐透着孩子气。也许只有在那大山里,面对着至亲,才有这样的笑容吧。 到了院子里,热水已经备好。这一枝桃花斜插在贵妃瓶中。净白的瓷瓶,一枝红梅,素雅娇艳。 许昭长臂一伸,眯着眼看着万青。 不过是脱衣沐浴,这许大公子还是等着人伺候。 洗着许昭的长发,万青终于发现,许昭已经是谢顶了。是的,秃顶!细细翻了一阵,竟是没有一根白发。万青不禁有些失望。白发啊,许昭没有! 擦背,捶背,万青脑门一层细密的汗珠。许大公子才懒散的发出了声音,穿衣。 简单的家常衣裳,还是被许昭穿出了一身贵气。坐在桌前,万青斟酒布菜加汤,生把这许大公子当成老子伺候。如此尽心尽力,这许大公子不过是说了一句,“手艺大不如前。”竟是嫌弃这饭菜。 且不管如何,许大公子还是很给面子的用了两碗米饭,酒足饭饱,不过如此。 到了内室,用了一壶热茶。许大公子却说乏了,于是移坐到床上。 万青气的甩了袖子出了房间,这许大公子越发能摆架子。 是夜,花好月圆。事情证明,已经谢顶的许大公子还是正当壮年。足矣让万青叫苦连天。 许昭怎会不知万青的心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旨意。许昭胆子不小,只是绝不能在圣旨前就把那海岛弄成许家的庄子。 这海岛,能从海盗手中抢来,只能说是那群海盗实在不堪一击,何况这海岛没有防备工事。这海岛地形本就易守难攻,驻兵后大兴土木,只需稍加修建,攻破这海岛怕是比那南疆城关更难! 许昭趁着这股严查之风,秘密让古安准备钢铁。至于何时运出,还需慎重。如果不出意外,皇上这一次怕是还要彻查军中将领。这一翻洗牌,很是突然。借着清查贪污受贿,彻查各方势力。 转眼五月,许晖又一次到了海口,这一次,送了许昭一份大礼,赵大军是杜家的人! 三皇子送了这个大礼,只求能安安稳稳做个王爷。西疆已脱离三皇子的掌控。杜家为四皇子铺了过大的网,引发三皇子的惊恐。多年筹备,竟然把封地的大军送到了杜家手中。三皇子这半生糊涂,终究是做了一件还算精明的事情,只是把这消息送给许昭,封地上还是那个招摇的皇子,并未声张,不找皇上邀功,不找杜家把柄,更是不惊动赵大军。 这事情,着实让许昭出了一身冷汗。西疆军士很多都是许家带过的兵,军中更是有不少将领都是许尚书的亲信。 杜家早在二十年前就把人安置在平番王爷的黑狼军中。定南王登基,东临王护卫国都,赵大军一直在西疆,是许昭的人!如今,竟然被三皇子识破,想必是西疆有了动作。太子之争,四皇子! 当夜,许昭和外书房过夜。翌日,金宝回无量谷。 五月中旬,圣旨到,钦差大臣亲自护送,赐海岛名为翡翠岛,隶属海口,派六品都未镇守带兵镇守。当然这六品都未由海口总兵指定。护送圣旨的钦差大臣是刑部司郎图海鹏,这位图大人官居四品,深得皇上看重,办案了得。派了这么一位能人,这海口定是也要严查贪污受贿。皇上果然是偏爱海口。 万青这内宅妇人依旧悠闲惬意,这段时间,账本都懒得翻看。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许昭不说,万青也不能多问。这总兵府里,明显护卫多了起来。 听说皇上派了钦差大臣,也只是知道这么多。这足以让万青又燃起挖地道的冲动。 许盼儿已经可以扶着凳子走上两步,这位总兵府大小姐实在是个不好惹的,但凡不如意,定是咿咿哇哇大喊一通,且不管多贵重的东西,定要抓了砸了。气的万青暗骂,败家女!反倒是许昭,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女儿发脾气,如此才好,总不会如她娘那般受气。这女儿,像足了万青,如今怎么看,都是万青的翻版,甚至是一双小手小脚。 许盼儿和她三个哥哥有的拼,抓周时,看了这个看了那个,都想要,偏偏小人无力,急的冲着奶娘囔囔。这事,可不能让奶娘代劳。许盼儿索性坐在这大桌子上,不起来了。许昭哄了很久,他的宝贝女儿抓了桌布! 万青于此推测,这女儿定是个傻的! 反倒是许昭自夸,这女儿定是不比七尺男儿差。好吧,您总兵府里的,哪怕是蚊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何况是您辛苦造出的女儿! 当万青念叨挖地道时,许昭悬些从椅子上跌下来。居安思危?还是这小妻子过于聪慧。总兵大人无能,竟让夫人担心安危。”夫人若是悠闲,不如种些瓜果。”许昭冷着脸吩咐。 万青摸了摸鼻子,起身给许昭送上两片甜瓜。 国都来信,万年回老家尽孝,已经启程回北疆。倒是真会选时候,工部已经查出了问题,修堤款项不明,虽说还没查到万年头上,这个时候,万年回老家尽孝。罢了,毕竟是许家姻亲,何况这万年只是个小官。皇上大笔一挥,准了。 这一次,国都许家从上到下,乘坐是十几辆马车。想当年,不过是个寒门学子,大婚都是极尽节俭。 万青看这信,总算是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至亲兄妹,还只能是各自珍重。 七月,海口连下半月的大雨。听闻北边发了大水。 这雨还未停,海口某个县城偏僻的乡村里发生了命案,屠村! 这些与总兵大人无关,当地治安自有地方官员彻查。 只是,军中查出了倒卖军火的将领,斩立决!总兵大人治军不严,扣半年俸禄! 第102章 倒卖军火,必然严查。这事情若是不能查个水落石出,怕是不仅是半年俸禄。图大人就此一屁股坐在海口,不走了, 这军火倒卖到了哪里,严刑拷打下,指向那个被屠光的村落,图大人带着许昭彻查那村子,果然是发现了庞大的地下军火库,只是,军火实在不多。小到弓箭,大到火炮炸药。地库中不过是只有那么点残羹剩炙,种种迹象表明,这军火库已经被洗劫了。线索就此断掉,图大人坚决彻查,这么多的军火被运走,怎会不留痕迹?方圆三十里禁严!许进不许出,盘查当地人口,但凡流民一律抓起!窝藏流民者,连坐! 这一套禁令通告下去,图大人端着茶杯,客客气气的把许总兵打发回了海口军营。 原来,许大人已经变成了图大人眼中的疑犯。 七月底,听闻北方流民南下。圣旨到,宣图大人回国都面圣。同时,大成国粮食北调,运河货船禁航。海口封港,货船可出海。 万青得知这些消息,很是不安,再次萌发了挖地道的想法。许昭一夜未眠。 翌日大成船队出海,总兵夫人万青亲自带队! 大成国正酝酿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许昭不敢押宝,妻儿都在这海口,但有不测,都是许昭受不起的。如此,倒不如让妻儿躲开。 “去那岛上种珍珠。山高皇帝远的日子,是夫人最喜欢的。”许昭难得脸上挂着笑,只是啊,眼底太深。 这海口啊,过于复杂,虽说杀了几个杜大人的亲信,只是,还隐藏着多少,怕是连皇上也查不清。一旦局势失控,这总兵府实在危险。若是死,还是一个人走吧。让他们母子好好的活着。许昭最是惜命,在许昭眼中,自己的命最珍贵。终究到了这个时候,许昭不得不认同,妻儿的命更贵重。 只是离开海口这是非之地。大风大浪走来,许昭不得不认同,杜大人是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时局,在皇上一念之中,更在杜大人的与皇上经营了几十年的大网中。 大量金银都送到了大船上,万青带着千金盼儿,就这么上了海船。看到许昭这越发宽大的脑门,似乎有泪,万青控制不住。大步上了船,起航。 红袅冲着许昭哼哼,这个时候,居高临下的冲着许昭耍威风,也只有这只老狐狸能做得出。 船队消失在海面上,赵边等人立即到海口总兵衙门,守着这海口大营,但有风吹草动,杀无赦。 金雕来信,因官家收粮,南疆骚乱,陆九强压了下去。这大成国啊,二皇子的南疆才是放心的,竟然也有民乱。 咕噜带信回来,金宝银包的信,西疆十几个四品以上将领暴病,当然包括赵大军。部分流民散到西疆。 屠村是金宝银宝所为,军火悉数到了国都。 二皇子领兵十万,守在国都百里之外的俸天关,拦截流民。 再看海口,许昭的亲兵六千带三百门火炮据守海口码头,大营中,兵力三千持火桶,分三班,日夜轮守大营。赵边等人秘密抓捕四十将领押于水牢。海口,绝不能乱!如此,倒是托了图大人的福。 八月,杜大人暴病而亡! 翌日,流民强行闯关,组建反军! 二皇子守关,这死掉的杜大人还是把消息传到了俸天关外,杜大人果然了得。 这消息传到海口,是七日之后。 许昭连夜召集将领训话,“我许昭一届武夫,只守卫大成江山。但凡勾结异族谋我大成领土者,杀无赦。” 赵边在军中忽悠,竟是把杜家异族之心做实了。一时间,海口大营倒是颇为安稳,虽有不忿者,却也还安分守己。 八月中旬,四皇子带八万兵士到了距离俸天关五十里外的怀城,声称助二皇子剿灭反党。只是四皇子仁爱,这反民本就北面而来,甚至多数都是四皇子封地的百姓,四皇子不忍百姓流血,只在怀城劝说反民放下刀剑。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的万青正在翡翠岛上躲避暴风,十几艘商船也都停靠在翡翠岛码头。原本这些商船是可以继续出海的,只是海风过大,总兵夫人这身子实在是熬不住,商船纷纷表示要与总兵夫人共进退。就此,上万人都驻扎在这翡翠岛。罢了,那就都不走了,建设翡翠岛。 这一等,风雨未挺,到了等来了十几艘小船,岛上的都尉已接到军令,翡翠岛也如海口亦是封港,这不明而来的十几艘海船,自然是不能放入内海。派了小船拦截,一个照面,就被这十几艘海船放了冷箭。岂有此理,这大海上,只有大成国的军舰放冷箭的份,岂能容这些小船张狂!于是,翡翠岛都尉派了两条大船迎战! 丁铁牛指挥者两艘商船带着四千船员跟上。 这小船竟是异常勇猛敏捷,几个照面,虽说翻了两条小船,竟然到了大船两侧勇敢厮杀,一个时辰后,一艘军船进水,只得回港,终究是沉在回港途中,船上军士,抱着木片漂浮在海水中,幸好,商队的船员划着小船救人,即便如此,也是战死几十大成勇士。 翡翠岛都尉在大船进水时,就发令大船回港。小船紧追不舍。丁铁牛散下了百包石灰粉,趁小船眯眼之际,横冲几次,这才甩开了小船。甩开距离,立即弓箭火桶招呼,才把小船打的狼狈不堪。 军船也缓过神来,火炮与毒箭齐发,一通乱轰,炸沉了十余艘小船,仅存的小船才退出了这海,小船过于灵敏,大船确实追不上。由此,倒也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船逃离。 万青用那西洋镜看到了这场景,很是紧张,这十几艘小船大概只是探路的,后面定有更多的船,怕是要有一场大战。丁铁牛唯万青马首是瞻。翡翠岛都尉本就是许昭的部下,和丁铁牛本就有十几年交情。如此,万青变成了这翡翠岛的军师。 集中所有火炮火桶在翡翠岛西面的工事上。大船携带火炮兼装少量石头石灰粉,小船加固带桐油火把和三十弓箭手,中型船只带毒箭投石机桐油,备战! 万青的意图,若是那倭船再来,怕是数量跟多,且有大船。如今翡翠岛船只军士不足。若是来的是大船,火烧最为省力,小船砸沉最为省心。小船灵敏擅长靠近大船进而围攻,丁铁牛撒的石灰粉是临时应变,只能借机甩掉小船,若是砸石头,把小船砸沉才是省心。中船用投石机把桐油坛子砸到大船上,小船放火箭,大船变火船,对付大船这应该是最省力的。 丁铁牛摸了摸脑门的热汗。暗叹,幸好这是自家总兵夫人。长吁了一口气,看着那十几艘货船。 这一来,十几艘货船更是不能走了。翡翠岛是大成疆土,今有外地抢我大成翡翠。当然是扛起刀枪抵御外敌。 丁铁牛下令,所有船员三十一组。每艘货船上一组守船。剩余船员编进军营! 这一个混编,实在高明,如此倒也是牵制着别家商船的船员,等同于监视。 岛民听闻外地入侵,踊跃参军,一时间,这翡翠岛竟是妇孺皆兵。 第103章 丁铁牛派了人去无量谷所在的群岛,这个时候,若能得到无量谷支援,无疑是最为稳妥。这茫茫大海回海口,即便是快船也要十几天,遇到风暴,这快船恐怕就到不了海口了。已经金雕传书给海口总兵府,只是这金雕不是咕咕噜噜,多数人都是i心中没底。 这一批小船能到翡翠岛,显然是有随大船而来,凭着那些海岛的打扮,定然是矮倭。丁铁牛很是清楚,万青心中也是明白。 翡翠岛都尉连夜派了快船回海口报信。 千金挥迈着小短腿在这翡翠岛混的很是风光,和土生土长的当地小孩子打成了一片,这翡翠岛的土语,多数人都是听不懂的,一群小孩子可以叽叽喳喳的却很容易交流。千金倒是有外交的天赋。 这一整夜,万青都睡不着,向来睡眠大好的万青,竟然失眠了。怕了,生怕矮倭再来!孩子就在这岛上,货船在这里,还有那么多金银也在这里。天刚蒙蒙亮,万青就顶着露水在房子外面望天。祈求老天,再来一场暴风雨,把那些矮倭人都卷进海里喂王八!只是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丁铁牛和都尉,都在西边的港口上设置工事,军士连夜造出了几十台投石机,现在,正发动男女老少运石头,而且是山上棱角分明的石头最好。这就是誓死守卫翡翠岛的前奏。两艘货船也是清空了货物,临时充当军船,当然是许家的货船。万青心肝都在疼,若是这大船损毁,朝廷能赔偿多少,耽误了出海,朝廷可以补偿多少?千古不变的道理,人为财死! 转眼,万青的两艘大海船就全副武装带上了火炮,装上了石头,当然也有投石机。人多力量大,海员全体皆为大头兵,而且个顶个的都是跟了许家多年的老兵油子,红着眼睛盼着矮倭再来! 午后的太阳暴晒,翡翠岛的男人们脸上脖子上都被晒的脱皮,如此高温酷暑,还是在修建工事。石头已经累成了厚厚的防守墙,实在防守不住,也可以拆墙投石。 挖地道,万青是很想,只是这个时候,实在不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要求。怕是提出来,也没人帮忙。 如此,一个白天过去,直到月牙挂在海天之间,这翡翠岛还是没能等来那些矮倭。 千金带着一群小朋友回到了大营中,送上了这翡翠岛百姓用蝎子制成的毒药,涂抹到弓箭上,只要伤人,就能让人动弹不得!解药就是海岛上遍地可见的矮草!这把丁铁牛乐个够呛,收了这毒药,就夸起总兵大人,“虎父无犬子,小公子不过5岁,就有如此大智,不愧将门之后!”说罢,又交给了千金一个任务,去百姓家要油,且不管是灯油,还是菜油,都借用来,而且,借一坛还两坛! 这翡翠岛上只有三位老人能勉强听得懂大成官话,何况,翡翠岛百姓本就是不富裕,这油极为珍贵。大成国在这岛上还没多少时日,征用百姓灯油菜油,实在是有失大成国威!千金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去办这事,也就没有太多顾忌,最多是童儿游戏罢了! 总兵府护卫很是相信自家小公子,凭着这小公子哄人的嘴皮子功夫,怕是真能借来灯油! 一连等了三日,这茫茫大海上,再没出现船只。这倒是让丁铁牛和都尉很是窝火,老子们辛辛苦苦备战,那些矮子竟然不来了!你们不来可以,老子们出海去找你们! 丁铁牛和都尉都认为这些矮倭定是还在这附近海域,即便是绕道而行,也是要去海口! 去无量谷的人还未回来,这般来看,倒是不能等了!于是,丁铁牛带着三艘战船出港去找矮倭。 这翡翠岛,本就是兵力不足,丁铁牛执意去找矮倭,万青心中叫苦连天! 苦等了三日,这翡翠岛迎来了咕咕噜噜!是的咕咕噜噜来了!当然是带着许昭的亲笔信,海口已经派出站船奔赴翡翠岛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且说,许昭在这海口,收到金雕来信,何尝不是出了一脑门冷汗!如此看来,这外地来犯,偏偏是从海上而来,而且还是在这大成国内乱之际!若是巧合,怕是皇上都不信!何况是许昭!一万个后怕,太多庆幸。这一来,四皇子这举兵平叛反民,怕是更不可信了!明明就岁勾结外族图谋大成江山! 如果不是这商船在翡翠岛避风,这翡翠岛定是难保了,而且,这矮倭定是一路东上,直达海口。只要这矮倭到了海口,大成国就是内忧外患,四皇子还会惺惺作态?这四皇子定然是直逼国都! 许昭一纸奏折到了国都总兵府,且不管多快,都不如这金雕送信来的快,许家的金雕军在这大成不是秘密。皇上当夜在御书房看到这奏折,一挥手镇纸飞到了大内总管冯公公的头上,这冯公公是杜贵妃的人。这一刻,不需在查,皇上也是认定了杜家勾结外夷图谋大成江山!争太子之位,勾结外夷,这命是留不住了。 而今,对于皇上而言,是如何让大成国百姓免于这场内患。如何,让四皇子痛快就死,如何把杜大人同党一网打尽。 一场彻查,从国都查到军中,确实查出了太多问题,杜党有所损失,却也损失不大!如今,倒是但凡有嫌疑者,都要关押了。这是皇上的无奈,大成江山绝不容外夷染指! 是夜,兵部尚书许大人亲自带兵抓人,皇宫内,杜贵妃的心腹全部被押到了监狱,杜贵妃被软禁于冷宫。国都,杜党被斩杀殆尽!一夜之间,这国都一场血雨腥风。 天亮,百里外的俸天关,二皇子接旨,守住俸天关! 海口许昭接到密令,凡抗命者,斩!歼灭矮倭! 许昭派出亲信赵边肖山等人率三万大军出海,许昭本人只能坐镇海口。这一场乱局,是杜家经营了几十年的,这海口,何尝不是杜家的根基,海口的局势是最乱的。 翡翠岛上,万青和岛上的四品都尉一直都在提心吊胆。丁铁牛带了四千人追矮倭,翡翠岛上只有六千守兵两条大船,兵器有限,火炮弹药不足,一旦矮倭大军来袭,只能是苦战。于是,翡翠岛上日也都在修建工事,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求能守住这翡翠岛。四面环水的翡翠岛,若要守住,谈何容易。苦也! 老天厚爱万青太多,这危机中,一直熬了七日,这脆弱的翡翠岛竟是看不到矮倭的影子。由此,万青倒是彻底明白,丁铁牛执意出海拦截矮倭。这翡翠岛被丁铁牛带人收服不过仅仅是两年,七月才归属于大成。那十几艘矮倭小船不过是来翡翠岛打劫的,极为可能只是为了粮食淡水。矮倭大船的目标绝不是翡翠岛,所以,不会在翡翠岛上浪费时间。所以,人家也跟就没想来占领翡翠岛,矮倭的目标是大成,是海口! 当万青想清楚这些时,丁铁牛已经路过了无量谷,而许昭派出的三碗大军也已经出了内海。丁铁牛在无量谷所处的这片群岛中并未发现矮倭寇的小船,索性奋起直追。由此这矮倭倒是前有三万大军,后有四千追兵,大成的海船可都是配备着货真价实的火炮,,尤其丁铁牛的大船上带了不少石头。 三日后,海口抗倭大战!大成国三万海军十五艘战船遇矮倭六条海船,这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矮倭大船尽数陈海,放小船逃跑,却遇到丁铁牛的两艘商船,几乎被丁铁牛全歼。 感谢这石头,感谢总兵夫人万青的石头策略,这两船石头竟是砸的小船直接沉海,仅有几条小船逃出了大成内海! 战报传回海口,大成海军无损,全歼矮倭。 接到这战报,皇上算是放下了心,外患已除!这内忧,是时候全力解决!当即百里加急传旨给二皇子,斩杀叛逆四皇子!同时,国都调出一万精兵八千禁卫军增援二皇子! 这一场抗倭之战,倒是把这海口局势稳定了下来。只是,许昭还不能离开海口!更不能到翡翠岛上接回他的妻儿! 丁铁牛帮着赵边肖山全歼了矮倭并不邀功,利落的调转船头,快速回翡翠岛……军功当然是好,武夫谁不爱军功,丁铁牛已经是商人,再不能回到沙场,这是选择,不能回头! 万青等到丁铁牛带着两艘大船回来,就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大船还在,船员无伤。在码头的防备工事上,看到自家的商船和船员都平安归来,万青确实落了些泪。原来啊,人才是最重要的。 丁铁牛送了守道都尉一个大礼,“矮倭小船定在东面的群岛中藏匿。” 万青喊着受了惊吓,坚决不肯出海。别家商船也不再坚持,跟着丁铁牛继续远航。许家留下一条货船,这货船在海战中有损伤,不适宜继续远行。 当然,丁铁牛还顺便找这都尉借了几门火炮。于情于理,因公因私,守岛都尉都不能不给,要给,而且还要多给,炮弹也是尽力给足! 很多事情,万青慢慢明白。丁铁牛何等人?披上盔甲就是武夫,穿上常服就是生意人!占便宜决不手软,利益最大化才是理念!这等能人竟然在茶园守护了万青母子四年。 万青合情合理的带着一条大船留在了翡翠岛。 都尉要带兵去无量谷所在的群岛歼灭矮倭,跟着万青的护卫当然要友情出场。“都尉大人,这海岛不能一日无都尉。” “我们都是一家人,我等愿意协助士卒!” 万青也想去啊,丁铁牛已经说明白,那群岛中不过隐匿几十个缺衣少食的矮倭,这时候去,不过是棒打落水狗。危险当然还是有一些,只要身边人手足够,这危险可以忽略不计。万青只是想去那群岛里看看,熟悉地形,统筹规划,今早着手百年大计。 总兵夫人,必要时,也是要身先士卒的!万青这个时候,充分表现出了巾帼英雄的本色!“本夫人亲自带人剿灭了这些矮倭!让这群矮子记住,大成女儿都是他们惹不起的!”这话放了出来,任谁劝都是无用!总兵夫人开口,谁敢反驳。总兵夫人要做的事,谁敢拦着! 于是,在这伟大的时刻,万青带上自家丫头婆子三百护卫上了货船,另有两千军士乘战船护卫。 当然吃的喝的都带齐了,最不济到了那群岛中,找到无量谷,借住几日。 都尉暗想,这哪里是剿灭矮倭,分明是出海赏景。这总兵大人定是夫纲不振,否则,怎会把夫人惯成这样。原来啊,这英明神武的杀神在自家内院里竟是个都尉也只是暗想,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会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这不是儿戏,万青很是明白,天高皇帝远,许昭管不着! 船行六日就到了那无量谷所在的群岛,大船留一百护卫三百军士把守,万青带着其余人马分乘十几小船进了群岛中的浅水中。这海,这水,亦如那个现代,恍如回到那遥远的前世,若不是身边这些护卫,万青会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回不去了吧,即便是能回去,这个世界里有了儿女,怕也是不能回去了。扎了根,这一缕魂就扔在这里吧。 海水清透,水上是群岛,水下是暗沙,在这群岛中的海水中,大鱼也只有搁浅的份!这就是世外桃源!这就是乐土。万青带着纸币,细细描画这群岛的地形地貌。那一处才是最好的珍珠养殖区,万青会记下。 至于剿灭矮倭,自有这些军士。万青只是带人,在这片群岛中。 身边有咕咕噜噜,有红袅,不愁找不到无量谷,更不担心迷路,也不愁吃喝,虽说只能啃那白面硬饼。 咕咕噜噜始终在这群岛上盘旋,叽叽力力力的鸣叫,只是那里实在是只可远观,万青带着的这十几条小船在这群岛的水域中九曲十八弯的顺着水,实在是不能跟上咕咕噜噜的翅膀。一连转了三日,始终没有发现矮倭的小船,这群岛实在过于广阔,小岛林立,密林丛丛,军士们都瞪着眼睛,憋足了力气立下功劳,运气好,不仅是赏银,甚至可以回去做个百户,千户,官升一级做个都尉。只是,咕咕噜噜指向的小岛已经可以看到了。护卫们早已经明白咕咕噜噜是发现了矮倭,当年在西疆的荒山秃岭中,咕咕噜噜找那些蛮人就是这样的叫声。 能看到也就不远了,军心大振!划船,快快划船,到那小岛上,矮倭就在那里,剿灭他们,扬我大成国威! 殊不知,海口的许昭已经知道了万青带护卫深入群岛剿灭矮倭一事。这海口是实在离不得,否则,许昭定要快船来这群岛,把这胆大包天的夫人拎回海口。这还了得,果然是蠢妇。金雕传书给那翡翠岛守倒都尉,难得字数多了些,通篇的臭骂。妇人妄为,你也无用? 当万青带人到了那小岛上,追着咕咕噜噜找到那几个倭人的隐匿地点。万青很不争气的被吓到了,而且,吓晕了过去! 人吃人!这世间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军士一通乱箭把几个活人射死。护卫者晕倒的总兵夫人回到了小船上,出岛,回航! 这事件,导致万青多日噩梦连连,胃口彻底没了,好不容易壮实些的身子又消瘦了下去!好在,群岛的水域倒是查看了大半。 —————————————————————————————————————— 俸天关,终究是一场血战。一个明知道败仗必死的四皇子定是拼了血本。若能把这争夺太子之位的二皇子带入黄泉,这四皇子也算是快哉。只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没有援兵,没有矮倭助力,俸天关外是四皇子的孤军奋战,二皇子援兵不断,实力悬殊的厮杀,四皇子注定了在这里输掉性命。 九月,四皇子身亡。大成国太子之位终究尘埃落定,只能是二皇子! 图大人再次来到海口,金宝银宝出现在总兵府中,许昭总算可以巡海,当然要带上这两个许家的少年英雄。 第104章 战船中,许昭问两个儿子,“你们娘亲如此不识大体,如何是好。” 金宝闭目养神,装作入定。银宝享受着老爹的好茶,守着火盆烤着海鱼,很是惬意的回答,“子不言母之过”这态度摆明了是应付老子,偏偏语气极为郑重。金宝嘴角微动,只是眼角不动,俨然老僧入定。 许尚书若得知这长孙十三岁就已得许尚书之真传,定是做梦都要得意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更比一代强。 总兵大人黑着脸,一肚子的脾气,只能忍着!子女是债。若是没有这两个孩子,也许,他和万青也只能各自珍重。罢了罢了,金宝银宝还小,即便是少年英雄,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孩子。千金盼儿,定不能教成这样,许昭暗暗摇头。 金宝银宝两兄弟查杜大人的军火库,许总兵没把这两个儿子当成十三岁的少年。金宝银宝这小哥俩去西疆暗杀赵大军,许总兵更是没把这两个宝贝儿子当成十三岁的孩子。金宝银宝去俸天关帮二皇子打这铲逆之战,就连那许尚书都没把这两个长孙当成十三岁的孩子。 许昭沉默了良久,缓缓而言,“我和你娘也老了,许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俩。” 金宝听到这话,立即睁开双眼。银包一口热茶咽进了肚子,烫的满眼热泪,脚下一个踉跄踹翻了火盆,手里的烤鱼也直接扔到了地上。 “爹爹,我们还小!”这对双生子异口同声。在原则问题上,小哥俩永远心有灵犀。 许昭站起了身子,慢慢走了几步,微咳几声,顺手拢了拢日渐光秃的额角。许昭老矣…… 金宝银宝不等他们的父亲大人畜生感叹,一起恭维总兵大人,“爹爹英武俊朗,实在大成最好的男子,我们定要学着爹爹!” 许昭抿了抿嘴唇,咽下一口气! 银宝很是欠抽的念叨,“师父每日里都唱这一出。”说罢,看着金宝,还翻着白眼。 金宝也极为默契的应声,“习惯就好。” 如若这不是许昭的亲儿子,许昭定能吐出一口血来。 显然,在总兵府成员中,多数人都是上了万青的贼船。至少金宝银宝如此。千金盼儿还小,许昭若是加强教育,或许还能扳回一局。 翡翠岛上的万青正组织岛上的妇女编织渔网,丝麻细绳编织的小网,那群岛中已经放下了一批扇贝网,这是一个大工程,也许需要很长时间,也许最后只有扇贝。千金小朋友拉着于婆婆给这岛上的人治病,顺便还教会了小朋友大成官话。盼儿已经学会了说话,大概是和这岛上的人接触的多了,嘴里总是叽里咕噜的喊着岛上的土语。这翡翠岛啊,气候温和,岛上土地肥沃,人少地多,若人手足够,在搞出一个岭南茶园,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翡翠岛就是万青的乐土。 许昭的大船到来时,这翡翠岛上已经有了万青的家,石头糯米浆石灰稻草砌,屋顶是这岛上最常用的茅草,万青带着丫头婆子们在院子里茅草亭子编织渔网,阳关暖暖的照在院子里,不知名的野花在碎石地面的缝隙中开的热闹,盼儿黑着小脸背着小手叽里咕噜的说着土话,许昭看到这样的女儿,脸更黑了。总兵府的小姐被养成了这样,岂有此理! 千金呢?千金已经幻化成猴子,带着一群岛上小孩子,拉着几个护卫四处乱跑。 倒是金宝银宝先跑到了娘亲身边,各拉着娘亲的手。听说,矮倭悬些登岛,听说,娘亲带人去剿灭矮倭,听说,年轻被矮倭人吓得晕了过去,金宝银宝你一言我一语的奚落起亲娘来,母子三人倒是说的热闹,显然忘记了黑着脸的总兵大人。 总兵大人抱起了盼儿,这小丫头小巴掌挥了过去,大声囔囔着,“大胆!”随后踢腾着小腿喊着土话,实在是不给亲爹面子。许盼儿已经忘记了这么一位威武的亲爹,不记得,不认识。 随着许盼儿这一通囔囔,万青身边的丫头婆子才看到总兵大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规规矩矩给总兵大人行礼问安。 万青这才看到了许昭,拉着金宝银宝到了许昭身边,只是浅笑。如今,都还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安排酒菜,一家六口终究团圆了,虽说是在这小岛上。 清炖白鸡,红烧海鱼,各色扇贝清蒸爆炒,这岛上的野菜多的是,千金带回的野果子。满满一桌子新鲜菜色,金宝银宝吃了个肚皮滚圆,许昭也多喝了几杯。 傍晚,两人在这小亭子里喝着清茶,望着月光,亭外的艾草冉冉冒着青烟,驱蚊驱虫。 “夫人可是想好了?”许昭靠在椅中,闭着眼睛。 万青给许昭扒了一颗石榴,脸上挂着笑。这一生不过是想着平和的日子,这岛上的日子实在是惬意。“想好了,等到这里安排妥善,我带着孩子们回去。” 许昭还是眯着眼,姿势未变,还是躺坐在椅子上。 “这岛上,种植稻子茶叶都应适宜,就当是让我们娘几个在这岛上清静几天。”怎会不知许昭的心事,海口局势复杂,眼前,还是现在这岛上清静一段时间较好,若是养出珍珠当然是最好,养不成,只当是建立一个世外桃源,有何不可。 “随你吧。”许昭终于端坐。 万青正要开口,千金喊着娘亲从大树后跑来。怪不得许大公子端坐…… 千金拎着两瓶桂花酒,是这岛上的人送的,这个时候,当然要献给爹爹,多孝顺的小公子。许昭从心头到眉头,暖了个彻底。 千金送了酒,蹦达着跑回了自己的房子。 月亮挂在了梢头,夜,深了。 床榻之间的夫妻,不免一场风花雪月。 许昭喃喃自语,“苦了青儿。” 万青早已睡了过去,手上抓着锦被一角。 这一次来翡翠岛,许昭不能久留,海口还有太多事情,等到大局既定,才能接回妻儿。大成国的杀神,也怕累及妻儿啊。 清晨,许昭别了万青,周边护卫尽数留给了万青母子,且不管缺什么用什么,只管带信回去,许昭定派船送来。经营你的世外桃源吧,只要你喜欢。在这岛上,万青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只当是为了让万青多笑笑,亦如万青提起养珍珠,那一脸憧憬,一脸期盼,一脸幸福。 许昭的船离开翡翠岛,金宝银宝也上了一条小船,该回去看看北道了,他们的师父。金宝还会回来,银宝却未必再来。 万青很是落寞,都走了,来去匆匆,倒不如不来,反倒是没有这么多伤感落寞。一来一去,孤独加倍。 许昭的护卫长找了翡翠岛都尉,冷言,“谢黄都尉为夫人造房子。” 黄都尉苦着脸,原地转圈,几次欲言又止,这个时候,实在是无法解释。总兵大人并未怪罪,护卫长来问罪。都是许家的老兵了,黄都尉怎敢怠慢了总兵夫人,实在是夫人不要军士参与许家家事,黄都尉一百个心要给万青母子盖一处像样的院落。 护卫长,脸色更沉了,直接喊了出来“你小子官大了,老子要不要给你行个礼?” 黄都尉带着哭腔,“咱们两家世交,你还不知我是什么样的人。是夫人不让我搭手,要公私分明。” 黄都尉这个人,实在是个老实人,过于老实。许昭把他派到翡翠岛,就是因为,黄都尉是个彻头彻尾的自己人,虽说一直在军中,但是忠心绝不比身边的人少。黄都尉和丁铁牛等人都是一样的,只要是许昭的命令,除非丢了命,否则定要执行到底。 当人手足够,万青的世外桃源也就近了。 —————————————————————————————————————— 二皇子终于成了太子。 许昭回到海口,图大人还在彻查,太子手谕,彻查海口杜家余孽。海口从地方到军中几**换血,在许昭看来,显然二皇子的意图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索性,许昭整日在大营中。抗击矮倭战功赫赫,终究不敌杜家余孽的名头。 杀戮,这分明是一场杀戮。许昭的商行竟然也受了牵连,只凭一个怀疑,帐房被带走了两个。隐忍,许昭也只能隐忍!凭着许夹着块金子招牌,没有证据,帐房先生应是无性命之忧。许昭冷眼看着这一场海口的杀戮,在二皇子成为太子的庆典中,到底需要多少人命做祭品。 二皇子顶着平叛逆党的光环莅临东宫,这还不够? 一场全歼矮倭,海口的将士只是得了几个赏银,这一场战事似乎从未发生过。如此,不过是怕这一场战事抢了二皇子的神话。 翡翠岛上的万青,还是在全力修建自己的庄园。在千金的胡闹下,翡翠岛上有了私塾,黄都尉派出军师教岛民的孩子认字读书。果蔬种子也在这岛上发了芽,这一个被忽视小岛,默默焕发着生机。这一次万青的庄园,是挖了地道的,许总兵的护卫们都变成了苦力。在这有生之年,若是能营造一偶乐土,能给儿孙留下一丝回忆,足矣。 金宝从无量谷回来,带了北道老先生的手书,这个翡翠岛,北道很是熟悉,于无量谷而言,是最近的邻居。万青到了翡翠岛,北道先生当然要送上大礼,这份大礼让万青无以回报,这就是翡翠岛的总体公事图,从海岛周边的防守,到整个岛屿的建筑筹划,从风水布局到巷道交差,事无巨细,都列在了纸上。银宝要继续学无量谷的本事,不能陪同金宝一起回到万青身边尽孝。 按照北道先生的图纸,这翡翠岛实在大有所为,这一片乐土,怕是要几代人才能完善。万青苦笑,有生之年,做到这图纸的四成,怕已经是极限。万青没有忘记,自己是个不能长寿的。在翡翠岛的这些日子,万青已经感觉到这具躯体的诸多病灶。 第105章 金宝陪着万青就在这翡翠岛驻扎下来。也曾想过回到军中拼杀出更多的军功,如父亲一般,成为大成国的栋梁。银宝的几句话,打消了金宝的念头,如果不是身为许家嫡长孙,或许金宝也如银宝一般隐在无量谷。 屠村,是二皇子的人,金宝银宝只是村子的水井中下药,让人昏睡的药。二皇子派来的人,却把这些睡梦中的人杀了,不分老幼妇孺。 俸天关外,饿死妇孺无数。 许昭带出了太多能打能杀的将领,二皇子又是知人善任的,大成江山百年无忧,只要没有内乱。 一个满身仇恨的皇子一朝临政,如何? 金宝银宝都细细考虑了这个问题。前有杜家为忌,二皇子怎会不防。二皇子这一生都逃不开杜家的阴影,所以,这大成国的许家是时候归隐了。 这翡翠岛,东南皆为原始山林,西面是一片石滩,北面乱石嶙峋,只有西面这一石滩是深水港,大船能停靠上岸。这岛上有火山温泉,硫磺石灰铁矿皆有,唯一不足,这翡翠岛实在无翡翠,更无金银。在多数人眼中,这翡翠岛实在是贫瘠,所以,在几百年中,翡翠岛一直只是偶尔有海岛据守。 万青看这翡翠岛,却是极好的,清静自在,自给自足。看夕阳下的影子都是婀娜多姿。 初秋,许昭来信,万老爷子走了,万年万长守孝三年。走了,这睿智的老爷子,走了。万青呆愣了很久,始终平静,无泪无言。 日子还是平静,只是万青在不穿戴艳丽的衣服首饰。 群岛中,又一批扇贝笼子进水。不是每一颗石头都能化生为珍珠,不是每一颗扇贝都要孕育出永恒。做一颗简单的石头,有何不好。万青这样问自己。声音在心底回荡了很久,依稀有个冷冷的声音说,“固执的石头。” 盼儿整天窝在金宝的怀里,千金依旧是带着一群岛上的孩子。这样的日子,是万青最享受的,儿女都在身边,一个一个慢慢长大成人。 平奶娘言语里很是想让自家人迁徙到这翡翠岛上,有地种,有鱼打,一年两熟的粮食,赋税极低,翡翠岛实在太好。 移民,万青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这岛上广袤的土地,远比岭南更为广阔,气候温润,山林里有上百年的老茶树,再往里走原始密林中,几人合抱的大树比比皆是。黄都尉说,这岛上实在是可以多养些军士,哪怕是携家带口的军士。这样大事,万青做不得主,黄都尉也只能说说而已。眼前,万青能做的,只是多多开荒,多修建庄园。 秋末,开口来船,一整船的葡萄藤子,稻麦各色豆子,番薯,土豆,甚至有岭南海口的野菜根。许昭显然是用了心。 许昭也在寻找一条退路,金宝描述的翡翠岛显然正合许昭的心意,易守难攻的翡翠岛。 皇上病重,太子临政。现今已成为太子的二皇子,显然很在乎名声,他要做个千古明君,他要把大成国开国国君后最为英明的皇上。所以,太子停下了脚步,很多人都只是关在死牢中,并不处死。美其名曰,为皇上祈福,只要皇上病体康泰,必大赦天下。这样的消息,大臣称颂了很久,许尚书也不例外。太子仁厚,大成之福。朝堂之下,就连百姓也是明白,怕是皇上难康泰了,死囚也终将赴死,尔后,大可说,皇恩浩荡,恩准这一批牢狱中的官员将功补过伺候先皇。 所以,这海口,许昭在放权,大力提拔二皇子的心腹,因为,终究有一天,这海口大营总兵的位置要坐上让二皇子最为放心的人。海口抗倭之战被朝廷漠视,已经证明,许昭已经不让二皇子放心! 海口已经是冬天,冷寂的总兵府迎来了第一场雪。琳儿姨娘还在那柴房里,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柴房外面一副厚实的棺材盖上了一层雪花。许安北也已经病倒,即便是这总兵府一直锦衣玉食的养着这位唯一的庶子,还是养不好这庶子的身体,瘦弱苍白的脸,一双大眼呆愣愣的看着账子,墨蓝锦被□体只有窄窄一条。都在熬着这个冬天,显然,琳儿姨娘怕是熬不过这一场雪。 作者有话要说:许昭还是在大营中,君不仁臣不义,他和二皇子还没到这个份上。二皇子只是不想让许家拥有过大的兵权,二皇子只是不想让许家捏着大成国的咽喉。二皇子相信自己可以开创一翻大成盛世,放眼望去,这大成四邻,都被打的四处逃亡休养生息。大成国富民强正是并强力壮。太子无忧,大成无忧。 不过是一场胜利的交接,许昭在等待这一刻。 一个在乎名声的人,是不会对无害的兄弟下手的,至少,许萱,许晖,在有生之年都能在富贵中平安度日。 许昭对这开口没有丝毫留恋,这总兵大人的位置,坐的太久会累。何况这国都朝堂之上还有一位许尚书。于情于理,卸甲归田休养生息的人,都该是许昭。去观音寺送过冬食粮时,寺院住持托人转交给万青一本舌尖血和金沙书写的金刚经。这金刚经就在许昭手中,想必真的是这佛门之宝化掉了许昭的戾气,终究,许昭只是平和的等待,而且,期盼着到那翡翠岛上和家人团聚。 过了这个冬天,许昭也是四十整了。 许昭明白,很多人都会不屑于二皇子的行事而卸甲归田,许家可以没有兵权,却绝不能没有银子,几代人经营的金子招牌,不会在许昭手中改变。而且,许昭要让手下的兄弟过的更充裕。所以,许昭的生意是不能停的,不管是茶庄还是酒庄糖厂海船商行,所以许昭定要做个让二皇子放心的人,绝不辜负两人发小的情分! 临近腊月,海口还是一片沉稳。这兵权,定然是当今皇上下令收回。皇上始终不主持早朝,这圣体只怕一直欠安。 腊月初一。圣旨到,终究是不会拖到年后,许昭没有错估二皇子。 腊月初二,许昭带着几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将领快马出了城门。 快马到国都正是腊月二十三,小年。还是在御书房,皇上靠坐在龙案前,浮肿的脸,少了凌厉,在那一双眯着的眼睛中,多了几分慈祥,更多的是无奈。 “许昭,这有一封信,关键时刻打开。”皇上声音沙哑无力,一阵喘息后,终于从怀中摸出一封放在了龙案上,那双眼睛,始终看着许昭。 许昭谢过皇上,双手拿起这信封,塞进怀中。 御书房的公公个个垂目,对这一切似乎未闻未见。也许,只有这几个公公才是能陪皇上到最后人。 “去吧。”皇上无力的挥手,只是微微抬起。 离开皇宫,许昭已经一身轻。臣以四十,伤病累累,岂可拖累朝廷辜负圣恩。 走吧,终究是一身轻松。还是回到尚书府,尚书大人仍旧在外书房等待。父子二人相视而笑。 一桌饭菜,喝到天黑。许家还有位尚书大人。许家老将军还是身体矫健,在古安颐养天年。这就是许家的福分。十几年中,大成国三君临位,竟都是不到六十而亡。最渴望长命百岁的人,往往是连半百都难。再等上两年,金宝也该成家立业,四代同堂,许家足矣。 尚书夫人这几年越发精神,一头白发生生染成墨色,这染发的方子还是南疆传来的,只是,任由尚书夫人如何装扮,非初一十五年节,尚书大人绝不在夫人房中留夜。小院子里莺莺燕燕,终究是迷了尚书大人的眼。尚书大人的理由很是明朗,少年征战,年近五十方回朝,老了老了,多看看美人有何不可? 这尚书夫人偏偏是个看不开的,生怕这尚书大人弄出个庶子,把那些千娇百媚风情各异的美人看的死死的。如此看来,这尚书夫人倒是最操劳的,老了老了,还要在这后院中驰骋沙场! 尚书夫人问许昭,琳儿母子可好。许昭笑答,琳儿已走。 尚书夫人当即嚎啕大哭,杯子盘子都砸到了许昭身上。“我苦命的儿啊。” 许昭无奈,只是挺着一头一脸的茶叶子。 如何哄这母亲,难不成还要为了个姨娘认错?琳儿做的太多,若不是看在这一层表妹的关系,海口总兵府能留得她几天? 尚书夫人哭的火盆换新,才止住了这哀嚎,擦了擦眼泪,问“安北如何?” 许昭老老实实的顶着一头一脸的茶叶末子回答,“安北还好,只是身体和幼时无异,而今,药石惘然。”提起许安北,许昭终究是笑不出来了,脸上带着忧虑,“定然是那胎病,年纪越大越发严重。” 这一句话,许安北的病归结到了死去的琳儿姨娘身上,何尝不是怪那琳儿。 尚书夫人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此时又爬上了云端,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暴风雨。“许昭,你这个逆子,你是要气死我!”一同嘶声力竭的狂喊,头上的金钗宝簪纷纷落到了脚下。 丫头婆子纷纷涌了上来,劝慰着尚书夫人,一时间,茶壶水杯果盘满天飞,点心鲜果肉干遍地现。 尚书夫人是个不禁劝的,越劝越是火气大,即便是身边围着几层人,还是怒斥许昭,“当真是翅膀硬了,容不下亲娘了!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蛋!” 许昭这面子实在挂不住,在人墙后冷声说“母亲大人,儿子去换身衣服。”说罢,大步离开,留下几个湿脚印! 原本该是祥和的小年,这尚书府愣是闹腾的母怒子冷,尚书夫人实在老糊涂了,这内宅是不能让夫人操劳。尚书大人就势剥了老婆子掌家大权,这还不够。难得长子归家,父子二人当然要回古安给老将军拜年,夫人身体不宜远行,留在府中静养。 翌日,尚书府这爷俩就轻装上马,城门一开就出了国都往古安而去。 却说皇宫中,身为太子的二皇子始终在亲身伺候在皇上左右,捧痰盂,接夜壶,事事亲身力行,只是皇上的病越发严重,眼见着竟是不能起床。到了大年初一,皇上已经是参汤都咽不下去了。 许家父子大年三十晚上进了老将军府的大门,一进门,烟花映的这老宅子一片火红,真真是个喜庆的大年夜。金雕带信回来国都那爷俩回家过年,许老将军高兴的每餐都要多吃一碗,日夜精神抖擞的在这在老宅子里亲自查看,年货,爆竹,穿戴,窗花对联,每一样都亲自看过。老人们总是睡的晚,起的早,如此带的这老宅上下几十号人都要晚睡早起,总不能老爷子没睡,小的们睡了,老爷子起来了,小的们还在睡。这就是规矩。 国都这爷俩一进大门,老宅子上下几十口就把这爷俩迎进了正堂,里里外外十几桌子都已经摆好,许老将军许老夫人都在正位上,两张老脸一如盛开的牡丹。这长孙多少年没陪着这老两口过年,有生之年啊,大年夜里能亲手给长孙封个红包,老爷子想起来就美到心底。 若是能把那对小狮子带回来才是更好。罢了罢了。 吃着年夜饭,许老将军突发感慨,明天一早回乡下老宅祭祖。 许昭这一路快马,浑身酸痛,尚书大人大腿内侧怕是早已皮肉模糊,一听这话,这爷俩眯着眼睛咧着嘴摆出了个大笑脸,传说中齿牙咧嘴的笑容。 三夫人悬些掉了手上的碗筷。 往年都是初五去老宅祭祖,确切的说是万青走后,许老将军就有了回乡下老宅祭祖的习惯。这乡下老宅实在是风水绝佳,保着后人升官发财,连孙媳妇都长出了金手指。当然要回去拜拜,保不齐家里哪一房再出个金手指的。 话说这几年中,古安许老将军府上的银子实在是越来越丰茂,正如这许老将军脸上的皱纹一年比一年多。 第106章 大年初一,到了祖宅,守宅人已经换了新人,这老宅子还是那般寂寞,万青住过的房间还是保持原样,后院的地窖里还存着装着葡萄酒的大木桶。 许家这几年里婚嫁频繁,许昭这一辈中,都已婚嫁。浩浩荡荡的许家人挤在这僻静乡村的老宅子中,着实让村民惊异了一场。少夫人这一走竟是再不曾回来,那些当年的小孩子现今已经成家立业,挤在人群中发出感慨。 三夫人已经是头发花白,当年那位八面玲珑的妇人就在这岁月中老了。三夫人在万青的屋子里,只是想看看,那个被刻意扔在这老宅中的侄媳妇万青,那个从葡萄酒开始赚银子的万青,那个内敛冷清偏偏机灵通透的山里姑娘,就在这房间里悄无声息的经营自己的人生,本是个被忽视的少夫人,终究是得了这许昭的宠,人啊,终究是命运。这些年里,三夫人总是到这屋子里坐坐,是想沾染这屋子曾经住过的万青的财气,一桌一椅,一针一线,就连那针线框里的碎布头都还保持远样。 许昭也到了这屋子里,给三婶子行了礼。屋子的桌椅显然是过于寒酸,许总兵的结发之妻就在这寒酸的房间里过着日子,远离故土,守着这一界寂寞。 “这屋子一直保持这般。” 三夫人淡笑着说,左手搭在大方桌上,指端染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樟木箱子上一面铜镜,恍恍惚惚还映衬着人影,时隔多年,曾经住在这里的那个小少夫人竟是一去不返。三夫人看着许昭,嘴角的皱纹被笑容刻画的更深。 许昭依旧是无表情的脸,嘴角微微翘起,带着这一分微不足道的笑意,似乎是喃喃自语,“这屋子该彻底打扫了。” 眼底深如海,就像那茫茫大海中风平浪静的海面。 三夫人立即喊了人进来,四个大丫头手脚俐落的收拾起这小屋子,桌子椅子柜子箱子都细细擦拭了一翻,更是要轻手轻脚的搬开来。许昭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丫头们。 大柜子挪离墙壁,侧面背面挂满了尘网,丫头们擦去了尘网后,一封信正插在柜子侧面的木缝中,招摇醒目,许昭看的脸上结了霜,这信奉上正是他的亲笔字,吾妻亲启。许昭两步到了这柜子边上,大手一探,这信到了许昭手上,醒目的红色蜡封还在,这么多年啊,竟是一直稳稳的在这柜子侧面,压根就没人打开过,更是从未有人 发现。当年字迹那么张狂,那时还正年青,四方征战,领兵千里,好一个许家少将军。许昭细细看了一阵,眼中拂过一抹笑意,终究是把这信塞入了怀里。 半生驰骋沙场,何尝不是颠沛流离。 这一次回古安,许昭更是来收拾行程。行程,这后半生的行程,且不管在哪里,只要妻儿相伴。 老将军府已经是今非昔比,府里府外毫不遮掩的富贵,许家男女老少个个通身的气派,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奠出的底气。家大业大,必然要分枝。 初四,许昭和许老将军长谈了一个时辰。没人知道许昭说了什么。 大年初六,许昭父子两人离开了这古安。城门开启,城里城外是一片锦衣华服的许家老少。 两个车队各奔东西,许尚书要回国都,许昭要去海口,父子出城后,又是分离。 二月,许昭终于到了海口,暖洋洋的春色中,总兵府东院迎春花开的正是娇嫩,一片鹅黄,恍如初见。初见琳儿,许昭才五岁,琳儿一条鹅黄色的裙子,双丫髻上各插着一串鹅黄碎花,经许多年,许昭知道,这个表妹就是自己未来的妻,千娇百媚的琳儿表妹终究是败给了命运,屈身做妾。而今再回到这总兵府,琳儿生下的孩子许安北竟然也是走了。这总兵府漠落下来,除了这东院的黄花。许昭的脸,何尝不是有了皱纹,鬓角的白发浓密到银色发带间。 老管家说,安北小公子冬日里感染风寒,一连抽了半月,终究是走了。小公子的棺木停在那院子里。 许昭听着这些,脸色如冰。许安北也是他的儿子。茶杯生生在手中捏碎,血混着茶水淌到了袖子上。许久后,许昭才开口,“让这孩子入土陪伴他生母。” 老管家带着人下去,偌大的厅堂中,只有许昭和身边的人,放眼望去,原来都是不在年轻,这些人啊,都已经有家室,儿女环膝。 二皇子定会登基,这一个太平盛世的大成国,这一个威风凛凛的大成国已经不需要更多的将军。这大成国的新皇是要做一个神武之君。 只在这海口休息了九日,许昭就带着心腹奔往翡翠岛。 却说,这翡翠岛上的万青母子过了个朴实的春节,连爆竹都分外节俭。没有红梅,没有冰天雪地,没有于婆婆。 腊月二十三的清晨,于婆婆未能醒来。于婆婆在睡梦里走了,脸上还挂着笑容。金宝银宝千金都哭了一场,小丫头盼儿也是闹着要于婆婆。银包在翡翠岛上选了个好地方,于婆婆穿戴的整整齐齐,带着笑容躺在楠木棺材里,终究这么一个好地方就是与婆婆一生的归宿。人啊,这一生且不管地位高低,能得善终,就是福气,哪一个青山不埋人,那一抔黄土不染血? 许昭赶回翡翠岛时,岛上的茶花开的姹紫嫣红。万青气色还好,发髻上偏偏插了一朵粉山茶,上身一件葛色小衫,□一条灰色麻裙,脚上的绣花鞋倒是妖艳,只是藏在了裙里。 似乎分别了很久很久,半生的分离才换得这一次团聚。许昭看着自己的妻子,结发之妻。端详了很久,才伸手把万青揽入怀中,低声说,“以后,你我就在这岛上种田,再不分离。” 万青听这声音,心底极为平静,靠在许昭的胸前,静静听着那澎湃的心跳声,自言自语,“好,你种田我织布。” 顾不得一路行船劳累,许昭拉着万青的手回到了这岛上的院子里,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皂色衣裳,披散着头发,鬓角两缕白发垂在脸侧。万青换了一身家居常服,藕色小袄,晴空蓝的长裙,浑身上下唯有腕上的翡翠镯子。夫妻两人都是浴后,坐在里屋的圆桌前。 你耕田,我织布。只这么一句话,让许昭浑身上下没个毛孔都舒坦。这一生最大的胜仗不过是妻子这么一句话。这半生经营积攒都不如万青这一句话来得满足。四目相对,心神交会,只是看着彼此胜过千言万语,带笑的眼神中,清晰的看到彼此的脸,有了皱纹,有了白发。 两人携手到床前,幔下,相拥而眠。免不了一场欢愉,夫妻本该如此。 睡醒时,却是夜半时分,许昭唤人点了灯烛,披衣而起,许大公子这身子还精装,胸膛间疤痕依然狰狞。万青眯着眼暗暗打量着这个要种田的男人,笑意满脸。 “偷看,可是习惯?” 许昭眼底含笑,语气里满是宠溺。 “懒得睁眼,你若不说话,我看过了便睡。”万青慵懒的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嘶哑。 “精神些,为夫送你大礼。”许昭转身到了外间,大步依旧生风,床幔起舞,烛光摇曳。这外间还有许昭的外衣,许昭取出了那封信。 几个大步,这许大公子回到了床前,一手捏信,一手举着烛台。万青打起床幔,这时也只能精神了。 “这大礼,你可要细看。”许昭把信交到万青手中,大手抓着万青的小手不放,细细抚摸。 轻轻一揭,开了封,一踏银票,附带一封文书,几个龙飞凤舞煞气满满的大字,信中银票尽可取用,落笔,夫君许昭。 万青揉着眼睛,又看了一遍,信手清点了银票,两万七千两。这也算大礼?万青很是不满,被这份大礼打起精神,很是不值。十足不耐,一头靠在许昭胸前,“还是睡吧。” 许昭险些气歪了鼻子,难道自己妻子是个不识字的?清点银票很是利落,还带着一脸嫌弃! “夫人细看。”许昭耐着性子,好言相劝。顺手把万青推起,揽在怀中。另一只手捏起茶杯放在万青嘴边。“夫人喝口茶。” 万青迷迷糊糊准备睡去,被许昭这么一推,更是不满。 “夫君大人,明日再看吧。” 说罢,身子一缩,溜回了被子里,躺在了枕上。许昭这一杯茶倒是喂了个空。 如此,许大公子还有何耐心,大手一挥,指着信上落款沉声问,“夫人可是不识这几个字“ 万青听出许昭的火气,立即睁眼细看, “这日子,这日子,夫君可是穿越回去了” “这封信在古安宅子。”许昭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万青愈发糊涂。 “青儿,在古安,你可曾怨我?” 许昭无奈的发问。 “不曾。”万青立即回答。 “罢了,睡吧。” 翡翠岛上迎来的第一批移民都是许昭亲兵家眷,由此这翡翠岛也开始了大兴土木。码头上修建了一条街道,铺子一家挨着一家蔓延开来,大船进港,小船登滩,这一批移民就这么把这翡翠岛繁华起来,黯然一个小海口的势头。按照北道老先生的提议,这翡翠岛的龙头上出现了一个城镇,大街小巷以八卦阵形铺展开来,当然,许昭的家就在这八卦正中。 这浩大的工程展开来,就未曾停下,从小镇一直到小城,一圈圈拓展开来。 二皇子派人送信来,私信非圣旨,信中说,要给许昭一个侯位,这封号让圣上煞费苦心,圣上金口玉言说许家乃大成国之宝,想必这侯位就是宝国二字。 许昭看了信,淡然而笑,这宝字倒是极好,至少许家在二皇子这一朝中无忧。 珍珠养殖,那是一个过于美丽的梦,需要太久太久的时间,这翡翠岛上却是真的出了翡翠,这是万青和许昭的秘密。 五月,二皇子登基,赐翡翠岛为许昭封地,封许昭为宝成王! 万青六十岁而亡,临命终前,对许昭说,“来世可还愿娶我?” 许昭笑答,“生生世世,只娶青儿。”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小说草草收尾,萝卜愧对大家。 家中实在有事,萝卜无奈。 人生啊,一向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篇小说最初是想写女主和王爷的故事,而后定为将军,改了一个男主,过于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