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云中之都。 遥遥不知多少万里,形如巨龙沉睡的大荒古脉就算是在最外围,也隐隐能听见各种可怕的声音传来,其中无数荒兽横行,咆哮声撕裂天地。 而“云中之都”这一片地域,就处于大荒古脉东面最外围的入口处。它说城不是城,说镇不是镇,只是因为位于大荒古脉的入口,正处几大超级实力的交界处,常年络绎不绝的修士进出此地,而逐渐形成的三不管的特殊区域,因此地常年飘浮着犹如棉花一样的白雾而得名。 名字听起来十分美好,但事实上,这片区域的凶残、邪恶,与它的名字偏偏背道而驰,比起“云中之都”这个早已经被遗忘的名字,元灵大陆的修士习惯的将之称为——“欲/望之城” 从半空看去这片区域都被笼罩在白色的薄雾中,隐隐看不真切,但只要寻得了入口进入此地,马上就进入了另一个天地。宽阔疏旷的青玉石街道两旁,屹立着一座又一座或是粗狂或是精美或是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大楼,上书“欢乐楼”,“万赌殿”,“百战场”,“交易阁”,等等...数不胜数。 来往的修士半数以上都是形色匆忙,或是身带凶悍之气,血腥味都还没有散去,衣袍一角已经消失在了大楼中。 欢乐楼。 穿过衣鬓飘香,轻笑软语的厅堂,绕过各位仙子公子居住之地,在阵法隔绝,不为人知的极隐秘之地,后面别有天地。 欢乐谷,天香殿,静室。 一少年盘坐于室内的蒲团之上,漆黑的头发被白色绸带随意绑起,披散至地面,双手自然放置在膝盖,浑身被如梦似幻的白光缠绕。 突然间,少年眉心似是痛苦的皱起,鬓角冒起密密匝匝的细汗,脸颊升起两抹潮红的颜色,这一变化使得那张俊美得难描难画的脸愈发美得让人难以呼吸。但是,随着时间的推长,其主人的神色却是更加的痛苦,还带着一丝似乎是不甘愿的愉悦。 经脉之中的灵气汇聚成溪流,顺着功法运行的方向在四肢五骸中流动,灵气泛着月白色的晕光,来来回回的冲刷着经脉内壁,使经脉变得更加的柔韧和宽广,能容纳更多的灵气。随着功法的运转,一些灵气渗入骨骼血肉之中,从内至外的一遍又一遍的冲刷,肌肤血肉的毛孔扩大,体内的杂质一点一点的随着灵气排出。 功法又运转了七七四十九圈,全身经脉中的灵气就像小溪汇入河流,全部朝着丹田方向汇聚。丹田处就像有无尽的吸力一样,如同龙卷风般疯狂的吸纳汇入的灵气。这期间,一颗形似圆月的珠子慢慢的凝聚成型,散发着蒙蒙光芒,珠子的轮廓时隐时现,待到了灵气纷涌的一个临界点,珠子凝聚到了一半,却又像后继无力一般,融化成了液状灵气,储存在丹田之中! 脸上的潮红褪去,花颂倏然睁开眼睛,长而浓密的眼睫一颤,就像打开了一个魔力的黑洞,瞳孔乌黑得摄人心魂,眼波一荡,就勾得人离不开视线,呼吸急促起来。 他吐出一口白气,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睛,睫毛颤动。 他神思回归,还没来得及查探身体情况,立马就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下/身的柱状体直挺挺的翘起,后面隐秘的穴/口也是不断的收缩着,有粘稠的水从其中流了出来,衣袍已经被流出的液体淋湿了一大片。 ——没想到魅功月珠的凝成能生出如此变故。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此淫/荡的一幕,就算经历了许多羞耻横生的情况,花颂还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档口左右看了一下。好久才缓过劲来,他神色晦涩,咬了咬唇,深呼吸了几次,才僵硬着身体掐了一个低级下阶法术“清洁术”。 一阵温暖的风拂过,身体表面的杂质和打湿的衣袍立马变得整洁一新。 ——居然突破了魅功三层! 花颂重新整理好羞耻的心绪,一探修为,整个人又愣在了原地。托月魅功突破了三层,本身修为也就步入了练气十一层,这进阶比他预想的要提前了好几个月。这速度太快,让他一时之间心绪紊乱。 ——魅功突破了三层,那便代表着筑基的日子不远了,月珠也将要凝聚成形。如果他再修炼下去,待筑基之后,他便摆脱不了这部功法,不想成为炉/鼎也由不得他选择了!! 需要的大量灵石还没有凑齐,本命法宝也无法开启使用,目前也找不出其他的法子离开环境封闭的欢乐谷! 脑海里面奔腾的思绪就如脱缰野马,花颂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脑袋都想爆了也想不出什么能逃跑的方法来。 静室里面安静了一瞬。 罢了,逃跑的方法从小想到大,想了十多年也只有一个方法靠谱,纠结害怕也没有用。 花颂吐出一口郁气,揉了揉僵硬的脸颊,知道静室里面不会有人随时随地监视,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对着上空比了一个手势,踢着腿发泄了一下,才觉得憋闷的心情好受了不少。他用右手手指摩挲着耳垂上的鲜红色耳钻,那里寄托着他生存的希望。 在静室里面垂首沉思了一会儿。 推开静室厚重的木门,他满脸的沉重及思虑隐去,脸上绷成了面无表情,高贵冷艳,生人勿近。 伺候他的男侍寻白恭敬的立在静室厚重的木门一侧,听见开门动静,忙转过身,口中道:“少爷出来了。” 花颂脚步停了一瞬,下巴抬起一个矜傲的弧度,斜晲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这道声音清冷如同冰玉相击,最后的尾音却莫名的带着缱绻,真是说不出的好听。寻白遗憾的想,只可惜其主人惜字如金。 他恭身跟在花颂的身后,回道:“花颂少爷,您在静室内已经待了一天一夜,秦管事已经知晓,特意命我在此等您出关,通知您出关后便去寻她。” 天香殿的长梁玉柱之上挂有角灯,里面的夜明珠将整个室内照的亮如白昼。听寻白一说,花颂这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他的手不着痕迹的按了按肚皮,怪不得饥饿感来得那么强烈。 天香殿是座巍峨的大殿,其中房间无数,面积极为宽广,进入正厅,刚入门就可以看见两条通道互通左右,通道上面挂着指示牌,右边是“静室”,左边是“练功房”。 花颂从静室通道出来,在天香殿前要分岔的路口停了停脚,他回头对寻白道:“本少爷已经突破了魅功三层,该做什么已经不用我提醒了罢?” 每次突破必有奖励,奖励体现在衣食住行的品质,还有月例上。这是欢乐谷众人皆知的事情。 纵然是猜测到了什么,寻白听到这句话还是一愣,他偷瞥了一下那张容色惊人的脸,花颂不咸不淡的朝他看来,寻白一惊,马上道:“是,少爷。” 花颂好美食他自是知道的。 寻白恭身一行礼,忙不迭的朝厨房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的小路,他才扯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欢乐谷这么多的少爷及小姐,就算是性格凶残任性的他也说不上害怕,但最悚的却是他伺候的这位花颂少爷。这位少爷不是性格不好,有什么虐待下人的怪癖,而是性子过于古怪,还有许多让人觉得怪异讲究。其古怪的性子欢乐谷的众人差异太大,让人摸不着低,一些出其不意的行为更是让人不知道那个地方惹着了他而心生畏惧。 ... 秋水居,一号房内。 秋水居是欢乐谷极/品炉/鼎的居住地,这里碧瓦飞檐,春草繁花,一派景色美不胜收。 一号房和秋水居的其他房间一样,都是一室一厅,布置精致典雅。而和其他房间不一样的是,一号房间里面的博古架上面全部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雕刻摆件,就在刚才,房间又添上了一盆十分珍贵的“吐灵草”。 元灵大陆的植物分为灵植和妖植两大类,灵植因为其属性温和,不主动发出攻击,容易收服而普遍受到修士的欢迎。而妖植属性残暴,攻击力强,难以收服,被修士避而远之。灵植又被分为了药用类灵植,食用类灵植,攻击类灵植,辅助类灵植等等好几个方面。 而这株“吐灵草”正属于玄级一阶辅助类灵植。这种灵植的作用在于生生不息的制造灵气,使所在地的灵气充足,灵气不息。这种制造灵气的灵植和聚灵阵的作用相差不大,虽然比不上聚灵阵的灵气浓郁,快速便捷,但它有一套特殊的呼吸系统,吸纳天地之气而吐纳灵气,不必花费大量的灵石,极其受修士的欢迎。 就算这盆“吐灵草”才不过只有一阶,吐纳的灵气寥寥无几,但它还能逐渐升级,也能引起不少的修士升起贪婪之心了。 而此时,就有几双异常灼热的视线落在“吐灵草”身上。 自花颂突破了魅功三层的消息传来之后,下了课,秋水居的几人便迫不及待的来他的房间。 花颂夹着玉盘里面的菜,嘴巴不停的张合,速度极快,但却不见任何慌乱,进食的姿势已然优雅入骨,好看极了。他完全把小厅里面坐着的几人无视,满满的心神都放在了桌上的美食上,不一会,桌上的饭菜就消失了一半。 口水都说干了,也不见这人接话,紫阳细长的双眼爆起火光,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凳子,几大步跨到圆桌前,嘭的一声把桌子上的碗碟拍得跳起,“他爷爷的,花颂你他妈个龟儿子,老子口水都说干了,你他妈说句话要死啊!!” 紫阳,极阳之体,欢乐谷极/品炉/鼎。 他的容貌只是寻常,才十四岁,其身量却几乎有一米八,肩膀宽阔,窄腰,长腿,整个身体比例极好,眯起的眼睛性感而危险,有一股让人难以招架的阳刚之气。 花颂咽下嘴里的食物,恰好这个时候已经饱了。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慢条斯理的接过寻白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这才抬头看着眼前凶神恶煞俯视自己的少年,他的语气平静却冰冷,“回去把凳子给我扶起来再给我说话!” 总是这样完全无视自己的话。 紫阳气得胸都快爆了,他捏起拳头就要发怒,站在一旁的寻白见此,皮笑肉不笑的上前几步挡在他的前面,笑道:“千寻少爷,您请自重。” 花颂眼神如冰凌般刺向他,他顿时气弱,骂骂咧咧的道:“他奶奶的,小心有你求我的时候,到时看老子羞辱不死你...这盘雪鱼就归我了,就当是你给老子压惊的赔礼罢,哼。” 他眼睛瞪着花颂,神情警惕,硬撑着说了两句找回面子的话,顺手拿了桌子上的一道菜,然后嗖的一下子回了自己位置,神情十分不甘愿的把凳子扶起来。 花颂就算早就熟悉了这人的一些做派,此时也是忍不住额角一抽,他吩咐道:“不吃了,收拾下去吧。” 寻白忙上前几步应声道:“是。” 花颂整了整衣袍站起来,一直笑吟吟坐在一旁看戏的双胞胎姐妹见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轻移莲步,还不等花颂反应,就上前一左一右的抱着他的胳膊。 两双胞胎皆生的眉目如画,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口,一举一动都是风情无双。左边的少女,一头漆黑如飞瀑的长发,白衣胜雪,轻纱逶迤,无半丝烟火气;而右边的少女一袭红裙,头上不戴任何珠钗,只是眉心佩了颗红宝石额饰,身姿摇曳,美艳至极。 幼青与幼白,两姐妹体质特殊,都是极阴之体,乃是一对极/品炉/鼎。 两姐妹紧紧的贴着花颂,吐气如兰。幼白用饱满的酥胸蹭了蹭花颂的胳膊,撒娇道:“花颂哥哥,你就给妹妹说说嘛,你突破了魅功三层,秦管事奖励了什么好东西给你嘛?” 幼青也是抬着优美的下巴,眼含期待的看着他,眼神魅人,玉手却是偷偷的往他的腰间探去。 花颂绷着脸,瞳孔剧烈颤动,脸上的神情霎时极为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把幼白挽在他手臂上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拔开,然后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幼青,反手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视线霎时锐利逼人。幼青无趣的瘪了瘪嘴,把手拿回来。 花颂弹了弹衣袖,语气含着警告,“都说了,我不喜欢有人近我的身。” “还有,不要向我使用媚术!” 他冰凉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滑过,抽身走开,到窗前的凳子前坐下。 两姐妹委屈的噘着嘴,眼光朦胧,委屈极了的看着他。一人泪眼朦胧,楚楚动人,一人烟眉微拢,冷艳魅惑,双胞胎姐妹,不同的气质,如此情态,美得让人骨头酥软,根本提不起心拒绝她。 花颂心里扶额,任谁将此种情态见了百八十回,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他手执玉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垂下眼帘,不去看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茶水湿润的雾气升起,让他的五官看得不甚清楚。 送客的意图已经表达得很是明显。 但是很显然,没有人听他的,幼白两姐妹气嘟嘟的噘了噘嘴。 第2章 如果欢乐谷的众人都是和花颂曾经记忆中的人一样,都是三观端正,不是从小接受那么畸形的洗脑教育成长的话,那么他也不必这么戒备,冷冰冰的对人避而远之了。 他深陷这个泥沼之中,就是深怕有一日他会被这里的人洗脑吸引,引诱,堕落成泥。他一直戒备着害怕谷中管事发现他与其他炉鼎思想上的不同,对欢乐谷的排斥而殒命。所以,为了保持自己的底线,他从不与人深交,自己独自来往。 花颂想,只有面无表情,别人才猜不透他的情绪,也不会发现他每次修炼、练功、上课时眼中的不甘愿和憎恶。 他一丝不苟的听从管事的话,以表示自己的无害;努力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孤僻,冷漠,高傲,古怪之人,将自己排斥与众人之外,又不显得过界,以此来维持自己的底线。但是就算是这样,他摆足了姿态,还总是有些人不顾他冰冷的表情粘上来。 这就是欢乐谷培养的炉鼎。 他们三观扭曲,不辩是非,不知羞耻,就算是赤身*行走也被认为理所当然。所以说,就更不会在意你高兴于否了,如果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便会使出十八般的武艺来缠着你。因为他们不觉得这是错。 花颂很是头疼。 明月把玩着一把骨扇,不时的开合间,动作姿态十分的潇洒,他冷眼旁观了一会儿,看着先后两拨人都是败兴而归,他绽开一个笑容。 然而还没等他行动,花颂先说话了。 “五十枚下品灵石,一株“吐灵草”。你们突破了三层一样会有,何必心急的来问我。走吧,我累了。” 隐晦的,直接的,暴力的拒绝都对这些人没有用。这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也没必要瞒着,但是,如果你说得太容易,又会被这些家伙认为好欺负,不得不绕个十八弯。 花颂神情懒懒的说完,有些心累。 房间里面的四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间,紫阳嘟哝了一句,然后提高音量道:“谁要听这个啊,我们就想知道你是怎么修炼的,为什么咱们体质都是堪称极/品,就你已经突破了三层,老子还停留在二层,要说你没有方法,反正老子是不会信的。你不说,嘿,那咱们就不走了。” 他说着,双手抱胸,神情无赖的靠在背椅上,挑衅的看着花颂,旁边的高几上还放着吃剩了的餐盘。 其他人的眼神一动,都是直勾勾看着花颂,等他的解释。 室内有一瞬间是难言的沉默。 原来提起秦管事只是一个引子罢了,他们的目的显然并不在此。 就算得出了这个结论,花颂心中却是颇有一些波澜不惊,而是早有预料。 “是啊,为什么呢,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资质,一样的条件,我也很疑惑...” “嘭。”,茶杯和桌面相撞的声音十分微弱,然而在安静的室内却是很明显,花颂眯起狭长的眼线,他好整以暇的抬起优美的脖子,尖锐的看进紫阳的眼里,声音悦耳却带着的刺人的嘲讽和睥睨,“谁让我的悟性高,修炼快,而你自己那么蠢呢,你说是不是?” “你,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蠢,你说老子蠢?”,紫阳咆哮,激怒的指着自己反问。 紫阳乃极阳之体,听说被带回来之前是个乞丐,总是改不掉一嘴的脏话,他和花颂等人修炼的功法本就不同,也不知道在着急什么? 花颂回他一声冷嗤。 紫阳跳脚,暴跳如雷,看样子就要扑上来,却被旁边的明月一手按住。 一旁的双胞胎姐妹十分默契,她们看着花颂的眼神惊疑不定,互相对视了一眼,心头默默想了会儿,最终把视线从花颂身上移开,落在高几上的“吐灵草”上。 明月如玉的手指来回的摩挲千寻的手背,平息其怒气,他对着花颂绽开一个笑容,美不胜收,说话却不客气,“花颂,秦管事可有叫你指点我们?毕竟在我们之中你可是最先突破魅功三层的,秦管事都说过让咱们互帮讨教,我可有说错?” 花颂看着他,突然的也是一笑,笑容之倾绝,足以让天地为之失色。就算是美人遍地的欢乐谷,明月还是有一瞬间的怔愣。花颂却又突兀地收回笑容,冷冷道:“既然是秦管事说的,那么你便去问秦管事罢!” 明月才察觉那是一个嘲讽的笑,他被气的握紧了骨扇。 花颂向来都是很听管事的话,难不成真的没有什么秘诀? 幼白吹了吹红艳艳的指甲,在室内众人的身上扫了一圈,才软声对花颂说:“花颂哥哥,你别生气嘛,我们姐妹自然是相信你的,谁不知道你的性格啊?” 她看着花颂还是一脸平静,眼神无波的样子,想到这人软硬不吃,性格冰冷得像顽固的石头,没有人能在他这里占到便宜的事,心头就有些气馁。但她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自己想要的东西还真没有失手过。 幼白的声音愈发娇软,“你看你已经魅功三层了,我们还苦苦的留在二层,花颂哥哥,你已经超过了我们这么多,那盆“吐灵草”对你也无甚大用,你就借给我们姐妹用用嘛,你说好不好?” 花颂还没有说话,旁边就传来一声冷哼。 紫阳眉头高高的挑起,不屑的看了两姐妹一眼,声音高高在上且得意,“花颂,你可别忘了,在我们五人之中,就老子我一人是极阳之体。在月珠凝成之后,是可以相互选择双/修的,到时候的修为必定是一日千里。呵,如果你这时得罪了我...你若趁此时将那珠“吐灵草”送给我,到时候老子倒是可以勉勉强强的与你双修,助你一臂之力。” 你有多大脸啊。 不等他人反应,幼青就首先发出一声嗤笑,“你当你是谁啊,咱们欢乐谷修炼托阳神功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你就如此沾沾自得,简直让人万分可笑!” 幼白眼神意味深长,接着道:“紫阳你成天总是腻在明月一旁,怕是除了他看不上其他人吧,妹妹奉劝你一句,可别做出什么坏事来,筑基之前乱搞,让管事捉住了...那惩罚可是极惨的。” 两姐妹连消带打的,气得紫阳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明月抽出和紫阳相握的手,冷笑道:“紫阳如何还由不到你们两姐妹评价,与其担心我们,还是想想自己吧,我们可比不上你们姐妹情深,日日私语...秦管事手眼通天,咱们清白于否,可不是你能污蔑就能污蔑的。” 紫阳终于吐出哽在心头的一口气,蔑视的看着两姐妹,“本少爷可是极阳之体,其他人岂能和我比?” 欢乐谷目前的五位极品炉鼎之中,就紫阳一人体质属阳,其他的都是阴性体质。在这种相当于男女不平衡的状态,独独能够彰显出他的珍贵。 但是很显然,幼白一点也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她对明月一直护着这个后面才来的白痴十分的不以为然。她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就像没听见紫阳的话一般,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注视花颂,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直接,“花颂哥哥,你就将吐灵草借与我们姐妹罢,我们若是没有,岂不是每日心心念念,少不得总是来烦你,到时候你也是不安生的。” 委婉的不行,直接粗暴的讨要。相处了十多年,尽管是觉得奇怪,在花颂这里碰了许多钉子。见了利益,还是当做以前的事没发生一般的往他身边凑。 花颂云淡风轻的看了她一眼,又当没看见似的收回目光。 明月在一旁笑道:“花颂,我们都在这里呢,可不要厚此薄彼啊。” 死皮赖脸招数用多了,都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窗外夜色黑的如同浓墨散开,唯独幻月花发出月光一样朦朦胧胧的微光,美丽而魔幻。然而美则美矣,看久了却也觉得不过如此。花颂偏过头,视线落在茶壶旁边的吐灵草上,道:“我两日,你等一人一日,如此循环,暂且由幼白姐妹先用罢。好了,寻白,送客。” 他说着站起来,声音冷而淡,没有多少情绪在其中。 然而,谁管他呢,幼白几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满意足的抱着东西走了。 花颂回头看了一眼消失在房门的 衣摆,寻白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十分有眼色的退出房门之外,将门掩上。 没有其他人的嘈杂,卧室里面安静而静谧,有暗香浮动。 花颂放松身子斜躺在床壁上,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来。 一个小人儿的身影慢慢显现在空气中,又小又嫩的小手抱着他的食指,歪歪头看着他,又大又圆的眼睛灵动逼人,说话却娇娇怯怯的:【主人,灵石。】 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花颂抬起手,食指动了动,小人儿有些害怕的抱紧了一些,她委屈的眨了眨眼,身影一闪,再出现时,一屁股坐在了他的鼻梁上,她伸手去揪花颂的睫毛,继续催促道:【主人,小一要灵石。】 花颂的瞳孔里面映照出一张放大的脸。可爱到了极点的五官,嘴唇像糖果,一双眼睛最是漂亮灵动,眉心还有一个奥妙的白色弦月印记。他的睫毛被揪着,有些发痒的眨了眨眼,睫毛却一不小心眨断了。 他无奈的“看着”鼻梁上的小人儿,眼珠一动,挤成了斗鸡眼。 小一有些心虚的收回手,背在背上。 花颂两只手指捏住她的腰,将她提至眼前,左手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小一被弹得摇晃一下,她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眼睛里面水汪汪的。 花颂好心情的轻笑出声。 逗够了,他才松开手指,小一一下子消失,躲在了他的耳后,只伸出一个脑袋怯怯的瞧他,控诉道:【主人坏!】 花颂的嘴角噙着笑,他取下腰间的储物袋,沉眸看了看,将它递到了小一的眼前,【坏主人给小一的。】 小一嗖的一下出现在他的手上,抱着储物袋,眼睛亮晶晶的。花颂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去吧,都靠你了】 小一闻言,握了握小拳头,抱了抱花颂的手指,抱着储物袋消失在空气中。 第3章 目前,欢乐谷共有一百四十五个炉/鼎,五个极/品炉/鼎,二十个上品炉/鼎,四十个中品炉/鼎,八十个下品炉/鼎,人数由最初的几千人缓缓减少。 每日晨时要上早课,静室修炼,午时中课,琴棋书画,晚时晚课,练功房修柔身术。 筑基成功之后,才能修习房/中/术。 又是一个早晨过去,花颂从静室出来,他站在静室门口,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出神。面前的这一双手骨节分明,修长完美得就像是不真实的存在,抬手间漂亮绝伦,皮肤雪白得透明,就像是一戳就会破。 然而,不只是看起来像,这皮肤当真是极为脆弱,只是轻轻的一掐,就能留下一个青紫的印子。 因此,欢乐谷之内,修炼托月魅功的炉鼎,真正是“身娇肉贵”到了极点,一点磕磕碰碰都能够让他们疼上半天。 托月魅功有两个作用,一是修炼自身魅力值,举手投足间魅惑无双,顷刻间倾倒世人;二是凝聚月珠,月珠能够储存炉鼎修炼的真元,然后通过双/修的方式,十分安全的将真元传送给与其双修之人,使那人增加修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欢乐谷的炉/鼎容色摄人,功力高深,使来往的修士不仅能够收获美色,更能够增加修为,比服用一些灵丹妙药更加美妙。于是,出现在欢乐楼的修士可以不夸张的说是络绎不绝。 修炼托月魅功对炉鼎来说伤害很大,它虽说能增加自身的魅惑力,但越是修炼,修炼此功法的炉鼎身体就越是差,皮肤脆弱,骨质松软,到了最后,几乎是到了一碰就会碎的地步。 花颂双手紧握,神情在一瞬间几乎是凝重的。他的功法突破了三层,但是柔身术基础篇二十六式,他目前才练到二十式,后面的六式怎么也练不对,目前都还没有头绪。 柔身术是一部地级上阶的锻体功法,共有两篇,基础篇和锻体篇。这部功法牵引月光精华猝练人的肉/体,使其骨骼坚硬,肌肉凝练,经脉顺达,修炼到了极至,至刚则柔,便到了“身似水,动如波”之玄妙境界。虽然说,此功法修炼起来极为的痛苦,但是却能够弥补身体脆弱的缺陷,和托月魅功配合起来相得益彰。 但这部极好的锻体功法修炼起来,却是极为的困难,修炼到了臻镜的人很少。 旁边的静室发出轻微的声响,山灵长裙逶迤,她站在一旁歪头看了花颂一会儿,见他抿着唇身形冷肃,伸手戳了戳,“你站在这里干嘛?” 花颂偏头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没说话抬起步子。 山灵跟上去走在他的身边,这时静室里面的大多数人都走了出来,静室通道顿时一片花团锦簇,美不胜收,见了花颂二人,其他人都偏头交谈起来,但是却都是离他们较远的距离。 山灵扯了扯花颂的袖子,“对了,你突破了三层,我还没有跟你说恭喜呢。” 花颂淡声道:“不用。” 山灵没管他,继续说,“我知道你最爱灵石啦,早知道你将要突破,我就不会把我最后的两块下品灵石给厨房的穆小哥,叫他给我带雪丰楼的糕点了。你要什么啊,只要我有的我都送给你好不好?珠宝首饰,美衣华服?都是女子的,你用不上吧?物件把玩,我也没有啊...我的东西你都用不上怎么办啊?” 她说的话又快又脆,就像一个铃铛丁玲丁玲的耳边响,真的...很吵,花颂停下脚步看她。 山灵冲他灿烂的笑。 花颂微俯身,一挑眉头道:“不用破费了,如果你真的有心...我倒是挺喜欢你屋里的雪鱼糕的。” 他意有所指的说,山灵张大嘴巴,过了一会,才有些结巴的说:“花颂你...开玩笑的吧,你明明喜欢灵石...怎么会喜欢美食呢...” 她还待说,花颂却直起身,宽袖一甩走了。 山灵一跺脚,苦大仇深的想了一会儿追上去,大声道:“好啦,好啦,雪鱼糕是罢,我都给你,这下好了吧。” 到了冬雪居前的假山小道口,前方两条路正好分岔,山灵上前一步,亲热的花颂走在一起,“花颂,你请我和你在一起用餐,可好?” 花颂突破三层,待遇奖励都提高了一个档次,一年四季的华服首饰多了四套,可以使用小灵洞的精华温泉,一日三餐的饭菜,都是用的三阶食用灵植和食用灵兽做的。 因此,山灵作为一个只知道吃的吃货找上门来,他根本就没有一点的意外。 花颂沉默,并没有拒绝。 后面的一个人嘲笑道:“山灵啊,你不要只知道吃啊,就你那体型,学习柔身术本来就困难了,再吃下去,丑的不成样子,秦管事可要亲自来收拾你了。” 有人附和着笑做一团。 山灵回头笑嘻嘻的皱了皱鼻子,声音清扬,“要你管啊,有病。” 俊美的少年冷哼,“为了一点吃的,就去巴结那冷冰冰的家伙,谁有病谁知道。” 花颂懒得听他们吵,已经走远了,每一处居所没有其主人带是进不去的,山灵只好放弃斗嘴,瞪了少年一眼,跑着追了上去。 秋水居一号房间内。 寻白恰好其时的将午餐摆在了红木圆桌上。 紫米盛在玉碗中,粒粒分明,润泽饱满;清蒸的鲈鱼,肉质仿若透明,味道鲜美;水晶南瓜,甜美清香;五彩离牛丝、凉拌花木耳,灵芝花鸡汤... 这些菜全部都是用三阶灵植和灵兽烹饪而成。 元灵大陆,凡人可食用的植物与动物都是极为普通的,且里面蕴含杂质极多。而修士可食用的食谱就更加的多样化了,虽说修士可以劈谷,但大多数修士还是比较爱口腹之欲的,除了一些特殊的食材外,一些普通的植物和动物,都要寻找灵气充裕之地培育、喂养,经过灵气的猝炼,培养成灵植和灵兽,去掉体内杂质,蕴养灵气之后才能食用。 越是高阶的杂质最少,蕴含的灵气更多,愈发美味。因此,这种可食用的灵植和灵兽,都是非常受修士欢迎,价格也是极贵的。 山灵迫不及待的坐在桌子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桌面,也不回头就吩咐道:“寻白快去,给我添一副筷子来。” 寻白没动,抬眼看着花颂,待花颂一点头,他才动手又盛了一碗紫米放在山灵的面前。 山灵长相极为的娇俏可爱,一双大眼睛十分明亮,她吃饭的样子虔诚又幸福,让人看着都觉得这饭菜十分的美味,很有食欲。 虽说这也是一位没心没肺的姑娘,除了美食和话唠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乎,但和她一起用餐总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若不是情势、环境逼人,他其实也不喜欢独自一个人。 花颂嘴角有极淡的笑意,没有人能够察觉。 中午,绮梦殿。 中课的琴棋书画,实际上并不是只有修养才情这一个目的,这更是一种精神的娱乐,修身养性,为了抚平日复一日修炼中的不平情绪,暴躁,疲乏,枯燥等等。 要知道修行之中,最忌讳的便是“心乱”了。 所以说,欢乐楼的“琴棋书画”这一课,其正经程度和这里的画风简直是背道而驰。虽然众多炉鼎学习之时,心绪淡然,神情宁静之人在少数,很多的都是偏于魅惑引诱之道,但是,这也是一个不失于放松心情的好时机。 花颂一身月白撒银花水缎料子的直地深衣,外面再笼上一件玄色纱衣。一支墨玉簪,将如瀑长发绾起,垂至地面。他端坐在琴案前,玉白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黑发雪肤红唇,优美狭长眼线的微挑,瞳孔比最黑的紫乌木还黑,显得冷而幽。 他旁边有两个漂亮的少年在笑嘻嘻的指着他说什么,被他扫了一眼,有些气弱的噘着嘴,却是不敢再议论了。 琴室里面坐落的炉/鼎很多,青葱如玉的少年貌美如花的少女,就像步入了一座姹紫嫣红的花园,迷人眼球。只是轻轻的说话声,众多人加起来,就很是嘈杂。 一人推开木门,掀开水晶门帘款款而来,清幽的冷香隐于风中。 柔心弱骨神清骨秀,香肌玉体玉骨冰肌 ,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白衣仙子轻移莲步而来,行如流云,姿容无双。 宽敞的几扇窗户大开,有清风吹拂的琴室一静,众人全都安静下来,目光聚集在白衣仙子的身上。窗外攀爬在百年大树上的绿藤碧绿,奇花鲜妍,有几只羽毛漂亮异常的鸟儿飞过来,停在枝干上。 花颂嘴角翘起的弧度悄然隐去,和众人一起像往常一样的敛袖见礼,白衣仙子美眸淡扫,玉手一摆,散开白色的裙摆坐下。 白衣仙子淡淡道:“今天会教你们一首新的曲子,名乃“烟云生”,我只弹一遍,你们认真听,其他的自行领会罢。” 语音刚落,手指已经开始拨弄。 清新活泼的琴音袅袅传出,沁人心脾,让人不知不觉都觉得舒畅起来,然而就在众人沉浸于琴音之时,指尖轻拔,琴音一变,若隐似无勾人音符钻进耳里,流入心脏,挑拨得心脏剧烈跳动,随后,琴音越来缠绵越来越勾人,却也是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高亢。 尖锐的琴音在最后突然的拔高之后,骤然一停,花颂微红的瞳孔一颤,眸中的情绪激烈变换,手不受控制的抓住胸口,满室有细微的呻/吟声溢出,过了一会儿,琴音又缓缓升起,就如激流平静下来,微风吹拂脸面,宁静而安详,就像慈祥的老人最后睁开的眼睛。 琴音落下,满室皆寂。 花颂平静下来时,手指还在微微的颤抖,他发白的嘴唇抿起,抬眼看见白衣仙子的手指还放在琴弦之上,瞳孔无神,神情是少见的怔忪。 有些不对劲。 停在树枝上漂亮的几只彩虹鸟不知什么时候飞在了窗沿上,用两只翅膀遮住美丽的鸟头,情绪很是激动,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花颂偏过头看着,突然间平静下来,有些好笑之余,伸出手戳了戳其中一只的鸟头。 彩虹鸟被戳得一偏,身子歪歪扭扭撞到了其他几只,它们一下子收了翅膀,悲伤的情绪全部消失不见,一只翅膀叉着腰愤怒的瞪大了圆碌碌的眼睛,口吐人言道:“敢推你爷爷,小子活腻了。” “叫主人抽他巴掌” “不要,我要叫他伺候我一天一夜。” 有几只拍着翅膀凶神恶煞,有几只却扭扭捏捏害羞的挤在一起,不时的抬起鸟头瞅瞅花颂,虽然只是几只鸟,但神态之丰富还是让人大开眼界。 满室众人沉浸在琴音勾人的余音中,被琴音表面诱惑了的神色浪/荡,体会到琴音中所包含真正含义的神色恍惚,室内有一瞬间几乎是静止的。彩虹鸟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将众人的神思拉了回来,都有些诧异的看着似乎是不染人间烟火的白衣仙子。 她平时待人很是冷淡,除了必要的,其他话几乎不说,所教的曲子也是偏于清冷风格,这么激烈的曲子还真是头一回。 花颂也是偏头看着她,那么一瞬间眸光有些复杂,他在那首曲子里感受到了东西让他悚然而惊,却又直至他的心,让他一下子几乎陷入了幻境。 白衣仙子却是在几瞬的怔愣中,就马上收敛了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声道:“曲子听了便自行感悟,各自练习罢。” 说罢,她衣袂飘飘而去,身影显得有些缥缈。 花颂收回目光,屈指弹了弹彩虹鸟雪白的爪子,几只彩虹鸟呼啦啦的振翅飞了起来,穿过了隔音结界,飞在树枝上,一只翅膀叉着腰,凶狠的骂他。 他听不见,却好心情的笑了笑,从储物袋里面倒出了几颗紫约树的果实出来,往外一扔,几只彩虹鸟顾不得吵架,赶紧飞去叼住。 彩虹鸟不仅漂亮异常,天生下来就十分聪明,可以口吐人言,还具有可以穿越结界,破禁制的能力,价格极为珍贵又稀少。只可惜,这几只彩虹鸟数量虽然多,但品阶却低,能力微弱,然而做只漂亮的宠物却是足够了。 花颂看了一眼窗外的繁花似锦,慵懒的眯了眯眸子,随意的拨着一曲轻快的曲子,让自己放松下来。 第4章 花颂从琴室出来的时候正和一个少女迎面碰上,视线撞上的瞬间,就仿佛有电流涌动,人声嘈杂的长廊通道就像被定格了一般的一静,一男一女,皆是容色倾绝之人,眸光相触间,暗波窦生。 绮梦殿通道两侧的炉鼎面面相觑间,都有些兴奋起来,兴致勃勃的越凑越近。 花颂对面的少女才只是十四五岁,身形已经有了妙不可言的起伏,只是简单的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裙,头上乌黑发亮的头发编成了辫子顺着胸前的起伏下来。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着装和发型,衬着那张绝丽的脸,无可描述的五官,通体晶透的气质,顿时让这满屋子万里挑一的美人都黯然失色。 在这个复杂的,容貌至关重要的环境中,两个容貌同样盛极的炉鼎碰到了一起,相处必然称不上友好。 对视间,两人身旁的空气仿佛都显得滞涩起来。 然而违背众人期待的是,花颂只是面容冷淡。幻丝清透如同琉璃,带有些许异域风情的眸光一闪,就各自的擦身而过,仿佛前些日子的对峙是错觉一样。 有的人发出失望的叹息。 花颂觉得这些人就是太无聊了,才会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希望他们两人闹起来给他们这无聊的生活添些许乐子。 虽然这日复一日的日子的确无聊。但他却更恐慌“入楼”的时日提早到来。 下午的时候花颂赶走了想要再次蹭饭的山灵,偶尔一两次可以,若是次数多了,他会被一群人烦死的。 用餐之后,他去小灵洞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温泉。待到太阳落下,一轮明月升上浓稠如墨的夜空,天香殿附近的月光草放射出了星星点点的光团,他才往练功房的地方走去。 寻白一如既往地站在外面等待。 要进了练功房,才会知道什么叫做活色生香。 练功房的占地面积极大,屋顶建得比欢乐谷所有建筑还高。在屋顶的最高处有一颗普通的珠子悄无声息的闪动,月光就像流水汇集,从高处倾泻而下,满地光华。里面铺地用的是一种材质颇为柔软的软木,赤脚踩上去,触感十分舒服。 在练功房中央还建有一座四四方方的水池,里面的水清透见底,让人觉得十分的清爽怡人。 花颂轻袍缓带,进入练功房时里面已经满满的都是人,都在各自潜心修炼,不敢分心顾其他。他是来的最晚的一个,当他转眼看见一个偶尔才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时,瞳孔还是控制不住猛地收缩了一下。 穆管事是一个身材极为高大,脸上带有青白之色,长着一脸络腮胡,满身粗狂之气的修士。此时,他正站在练功房前方,一手握着白璇仙子的腰,眼神看似犀利的打量练功房练柔身术的众多炉鼎,深处却带着浓浓的淫/邪之气,把白璇仙子的细腰扣得紧紧的贴在身上。 练功房前方是月光精华最为浓郁的区域,只有极/品炉鼎和上乘炉鼎才有资格修炼,由欢乐楼最有经验的白璇仙子教导。 每一个炉鼎练功的地方都有一道薄薄的光幕升起,月光就像一束光照射在其头顶,练功的炉鼎皆是不着寸缕,雪白的皮肤,勾人心魂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做着柔身术中难度极大却又万分优美的动作,就像一尊尊唯美似幻的艺术品,美得摄魂。 见到花颂进来,白璇仙子美眸轻荡,一下子就看了过来,腰身一扭,就十分巧妙的脱离了穆管事的钳制,还不等他发怒就带着磨人沙哑的声音高声道:“花颂来了,可正要去找你呢。” 穆管事的视线就立即看了过来。 花颂在那道邪恶放肆的注视下,头皮都炸了起来,他绷着脸面无表情的走近,果不其然,看见穆管事的下面早就高高的翘起了一团,前方顶/起的地方已经濡湿了。 他飞快的垂了一下眼,掩盖其中的厌恶之色。 穆管事对这位很有可能成为欢乐楼下一任“魁主”的/鼎十分关注,也知道他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冰人”的模样,仿佛万物都不将之看在眼底,也就完全不介意他冷漠的表情。他粗大的手掌一把把他拉近,从花颂的肩膀揉捏到手臂,沙哑着声音道:“花颂已经突破魅功三层,筑基之日不远了,管事我可是期待得紧。” 花颂一动不动的任他动作,待他欲将他一把搂过去时,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后退了好几步,冷着脸道:“很痛。” 他护着手臂,明明说着很痛的话,神情却淡得很,他不再理穆管事,转身对白璇仙子见礼,“仙子。” 白璇仙子嫣然一笑,“还不曾恭喜你突破了三层呢。” 花颂没有回什么话只是极淡的笑了一下,旁边的穆管事脸色铁青的瞪着他,眼神燃烧着的怒火仿佛要将他烧成飞灰一般。可他并不害怕。 穆管事只是欢乐谷的其中一个管事罢了,每一批被送入欢乐谷的炉鼎苗子有一半都是他四处拐骗或是劫掠而来,看这些炉鼎的容貌和自身的天赋都可以知晓,若是他们不曾进入这个淫/窝,该是何等的天之骄子。 由此可见,有一个现代灵魂的花颂,对这等拐骗抢掠儿童的人贩子该是何等的深恶痛绝。 每一个炉鼎苗子在筑基之前,女子皆不可以破/处,男子不可自行抚慰,一旦发现出现这等情况,该炉鼎或是碰触炉鼎之人便会遭遇极其严重的酷刑。 如此,欢乐楼炉鼎的生活可以说得上是冰火两重天。他们本来修炼拖月魅功自身的发育就比同龄人要早些,性/欲更加旺盛,又要每天看着别个炉鼎□□的裸/体,这种百花齐放的美丽,和明目张胆的美色冲击,完全让这些心性浮躁的小炉鼎把持不住。 于是,自从十岁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没有被惩罚过。 花颂想到上次经历的惩罚,整个灵魂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自从这些炉鼎的身体开始发育之后,花颂似乎都能听见空气中荷尔蒙燃烧发出的“滋滋”声,对视间,眼神中都有了一种若有似无的勾人的味道。 就像清香的素纸包裹着的蜜糖,一打开来,浓郁的香味弥漫空气中,让整个空气都灼热起来,轻微的呼吸一口,整个身体就窜入一丝让人酥麻的痒意。 那段性/萌发的日子是他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一点点轻微的撩拔,他的身体都会有强烈的反应,又不可以自行解决,于是只能满头大汗的忍耐它自己软下去,可是这样勃/起的次数太频繁,让人备受煎熬。 他只好不去看,不去听,除了上课都将自己关在房间内,闲暇的时间几乎不和人交流。四五年过去,他的房间都被他雕刻摆放的物件堆满了。 就在前一段时间,因为一起意外,他和幻丝一起接受了秦管事严酷的惩罚,那时候他才知道,在这个世界,多得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花颂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相信,在他们这些炉鼎还没有“入楼”之前,在欢乐谷极为严密的监视下,穆管事是没有胆子碰他的,由此,他心中对他没有半分惧意。 玉白的手指一拉,薄薄的衣衫掉在了地上,天青色的腰带随之落下。 穆管事的目光紧紧的跟来,就像水蛭一般粘在他的身上,用目光狠狠的侵略他,手掌已经往自己跨/间探去,呼吸粗重起来。 白璇仙子眼中闪过不屑,开口就轻飘飘的提醒道:“穆管事,您可别弄脏了练功房的地儿,不然对着秦管事,我可无法交代呢!” 花颂心中颇有些不悲不喜,不过是一具肉/体罢了,在这个地方待久了,从小赤/裸着身体长大,早就被光了。 不过他不介意并不代表着他愿意便宜了这个老/淫/棍。 “噗通”一下跳进游泳池中,放松身体沉入水底,他准备在水中突破最后六式。 穆管事沉浸在自己的意/淫中,似乎没有听见白璇仙子的话,又或者是听见了并不在意,他满头大汗的自己动手释放了出来,还发出了意犹未尽的叹息。 他极为眼馋这些上乘以上的炉鼎,这些炉鼎还没有发育成熟,但是那青涩的脸蛋和与之在平常同龄人中不会出现的妩媚,都让他心痒难耐。只可惜每每都只能眼巴巴的在一旁看着,却不能碰触。 这样留下来看着真是既痛苦又愉悦的折磨。 白璇仙子不想搭理他,玉手持着一根细得像粗线一样的鞭子,穿梭在光幕中,巡视每个炉鼎的修炼情况。有些害怕痛苦不愿意修炼的炉鼎见了她来,赶紧摆出姿势,等其走了又开始放松下来。白璇仙子漫不经心的巡视检查,嘴角挑起的笑容似嘲似讽,只有明目张胆的挑衅到了她面前,她才会一鞭子下去,那炉鼎便会痛苦的倒在地上浑身痉挛一阵才停歇。 穆管事随手在衣袍上抹了抹,贪婪的在室内盯视了好几眼,才恋恋不舍的转身走了。 他有些遗憾没有看见花颂浮上水面的身影,这种浑身魅惑,却性格冰冷的炉鼎实在太符合他的胃口... 不过,无碍,他总会有“入楼”的一天。到时,他总要尝尝他的滋味。 花颂放任呼吸,凝聚精神去感受流水分子游动的规律,同时一心二用,躯体四肢随心神而动,做出柔身术基础篇最后六式的动作。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做到却不容易。在花颂心无旁骛间,他独自所在的那个水池区域的池水随着他的呼吸开始缓缓流动,就像死水活过来了一般。他的身体融入水中,黑发如同水藻飘散,赤/裸的身体就像被好几次折射而导致扭曲一样,诡异,却又美到了极致。 慢慢的,他的姿势开始改变,手脚被折合成一个个让人惊叹的姿势,整个身体的血肉都好像化作了水分子融入了水中一样,而一套银白色的脉络开始隐现,从头部到四肢,随着花颂姿势的变动而变动。 而那套疑似银色的脉络,就是月光精华进入人体的路线了,柔身术就是利用月光来淬炼肉/体的一种锻体之法。在开始时,只能按部就班的寻常修炼便可,只要能忍耐痛苦,坚持不懈,便有所成就;但是最后六式却是要靠自身的领悟力才能练成,之后才可以修炼锻体篇。 两个时辰过去了,花颂还无法突破最后一步,水面有些激荡。 练功房的房顶自动关合,每一个区域的光幕消失,众炉鼎从修炼中回过神来,然后...此起彼伏的痛苦惨叫、呻/吟,霎时冲破屋顶。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在外面等候的侍者听见声响,顿时全都冲进练功房,抱起自己伺候的炉鼎,赶紧回到房间为其按摩,通透血肉。 白璇仙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花颂所在的水池旁,从上而下的俯视他,垂下的眼帘遮住晦涩不明的眸光,感到寻白进来,她头也不抬的道:“静立,稍等片刻。” 寻白怔怔的看着水池中的人。 感觉只是一会儿,又或是是两刻过去,就在寻白的眉头开始皱起时,“哗”,一道破水声响起。 白璇仙子盯着破水而出的那道身影,黛眉轻蹙,有些意料之外的惊讶—— 到了最后一步竟然都无法突破? 花颂紧紧的攀着水池的边沿,嘴唇青白,浑身苍白得毫无血色,他紧咬着唇,强忍着痛苦,紧闭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藏着的脆弱。 这水就是他一直无法突破的原因。 第5章 欢乐谷的春季十分美丽,各色繁花争相盛开,清爽的风吹过,秋水居房屋后面一片雪白的花树枝叶摇摆,纷繁的花瓣飘落,美不胜收。 花树下,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一杯清茶,一青衣少年。 花颂拿着刻刀的手动起来如同幻影,“簌簌”的木屑飘落在地上,不一会儿,一条栩栩如生的漂亮金鱼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把金鱼放在桌上摘下来厚厚的绿叶上,里面已经摆放了好几条,眯了眯眸子,把还在手中快速转动的刻刀还在桌上。 他抿了一口茶,又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花树旁边是穿越欢乐谷的一条溪流,小溪水流平缓,溪水清澈见底,里面游动的鱼虽然不珍贵,但却悠闲自在,别有一番欢乐。 花颂脚踩进柔软嫩绿的青草中,一掀衣摆蹲着,有几朵野花被他覆盖在衣袍之下,他本来想要放松四肢躺一下,可却突然间发现,竟舍不得破坏这般灵气四溢的草坪。 除了雕刻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舒缓绷紧情绪,花颂颇为无趣的打量自己倒映在水中的面孔,杂七杂八的想:如果“沉鱼落雁”之说是真实的,为什么水里的鱼见了自己的面孔,还不赶紧羞于见人得离他十万八千里? 想着想着,他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着手指触碰传来细嫩的触感,他一回神,不由唾弃自己,“傻了吧。” 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目光无聚焦的盯着水里傻傻游动的大头鱼一会儿,花颂眼睛一亮,嘴角突然翘起一个笑容。 他走到桌子边,把已经被他上了各种色彩,五彩缤纷,漂亮异常的金鱼放进小溪中。 金鱼一入水就像活了过来一样,旁边正在晃动鱼尾游动的几只黑头灰身的鱼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闪电似的蹦开了好远。 花颂被逗得笑出了声。 他歪着头出神的看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的划动水流,显然自得其乐只是瞬间,他又开始发起呆来。 为了让他全心全意的领悟柔身术基础篇的突破,花颂所有的课程都被迫停了下来。 知道两部功法要齐头并进才行,花颂对待这件事情自然是极为的重视。 这几天内,花颂努力让自己全身都放松下来,以平静的心态去将自己融入水里,体会最后的那种即将升华的奥妙,可还是一如既往地失败了。 常年绷紧的思维让他一定要做些什么事转移注意力,以至于他都学不会怎么放空自己的大脑了。 花颂有些懊恼,更多的却是烦躁。 他知道自己的结症在哪里,却无法解决。他一向是喜欢水的,但让他心悸的是,他同样也是死于水,或者说是恐惧于——死亡。 在现代,他出生于一个十分平常的小家庭,有爷爷有奶奶,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生活虽然平凡,偶有小吵小闹但也是平和安宁。家里经营着一家百年雕刻店,爷爷是老手艺人,在全国还是小有名气,所以家里经济条件算得上富裕。他本人说不上是天才,但是凭借着后天的勤奋和刻苦,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考上了自己一直心仪的一所名牌大学;爱好雕刻,看电影,听歌,看书,游泳,没有什么其他的不良嗜好—— 是众多家长眼中的好孩子。 花颂伸手抚了抚额头,清透的水滴自指尖顺滑下来,从优美的下巴滴落。想着以前,他的眼睛变得哀伤。 大学前夕的暑假,班里同学组织了一次聚会,地点在城外的郊区,一个同学家开的农家乐。 那次他们玩得十分开心,但是如果没有后来突如其来的一次行动就更好了。 农家乐旁边有几座高大的山峰,其中山林静谧,草木幽深,有着浓浓的苍郁气息。夏日里的太阳酷热,阳光晃得刺眼,仿佛要将人烤融化一样,开农家乐的同学便谈笑着说,山腰处有一天然水塘,其水冬暖夏凉,十分奇异,要是家里也有这样的一口塘该多好。 但实际上,那同学本身是说笑的,他本人也只是偶尔从爷爷那里听过两耳朵,只知道山上的确是有口奇异的水塘,时见时不见的,可能是碰到了什么致幻的药草,导致了人产生了幻觉看错了。他就拿出来随口的一说。 很多人都将信将疑,没有将此放在心上。但没想到却有好几个猎奇心理较重的人当即好奇起来,越是说的奇诡,他们越是升起想要探索的念头。 花颂捂住眼睛,他自从重新投胎清醒过来之后,那种濒临灭亡的恐惧早就被他忘了,他重得一条生命,除了对现代家庭的想念之外,也对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十分珍惜,但是他没想过,上一次的死亡给他留下了一个这才显现的后遗症—— 在他运行柔身术功法行走于周身经脉,体术被他扭曲到极致,身体开始溶于水的时候,他便会开始不由自主的恐惧,下意识的停止运功。 那种躯体被分解的情景和他死亡的方式多么的相像!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被他的好哥们儿拽着,他们好几个男生加上三个胆子比较大的女生带着兴奋的心情,就像寻找宝藏的神秘一般朝林中闯去。也不知道是他们运气好还是怎么的,等到他们全身都精疲力尽,已经产生不想寻找的念头时,突然间如拨云见月,山林植被都矮小下来,一弯清透见底的水塘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而他就在那里,突然之间就被一股无上的力量扯入深不见底的潭水中。触目所及全都是扭曲的怪影,他被一股力量禁锢着,充血的眼睛里面星星点点的都是一种已经具体化了的力量在相搏。他恐惧与挣扎,强烈的求生意志驱使他不能放弃,他记得他坚持了很久,可最后他还是死了…… 就是最后一刻的感觉太像,他才一直没有突破成功。 花颂在溪边待了很久。 直到腿麻了,他才小心翼翼缓慢的站起来,轻抖了一下衣袍,将自己雕刻的鱼全都放入水中,自言自语道:“不如归去。” 他有些头疼的想,这只能硬抗过去了。 花颂将桌子上雕刻的工具全部收回了房间,独自向着练功房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体已经等不及了,太过于脆弱,以至于他以为随时都会散架。他要挑战自己的极限,能快些突破才好。 花颂在练功房待了整整三个时辰。 他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若纸,身上细细碎碎的伤口淌下鲜血,他扶着门框看见了站在殿外的寻白,身体一软,寻白赶紧将他接着。 寻白不慌不忙的将他扶起来,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手脚轻快的朝着秋水居的方向走去,动作娴熟,姿态稳健。 他将花颂抱进房间放在床榻上,一头黑绸似的墨发散开,花颂衣衫凌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寻白喉结上下快速的滚动了几下,默默的转移了视线,“少爷,得罪了。” 花颂没有说话,将头偏向一边闭上了眼睛,留下一边肤白赛雪的侧脸。 寻白目光沉沉的看了他几秒,从优雅的侧脸流连到素白的指尖。他沉重的吸了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情绪,手指飞快的将花颂身上的衣物褪下,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带着灼热能量的手指在肌肤上游走,花颂闷哼一声,手指抓进柔软的丝被里,全身都紧绷起来。寻白满头大汗,输出能量使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缓声引导花颂,“少爷,放轻松一点,对,就是这样,很好……” 到了结束时,他一指点进花颂耳下的一个穴窍,花颂便觉得浑身通电般的穿透每一条经脉,灵力噼里啪啦的爆开,通体舒畅。 汗水如瀑布雨下,衣衫床被皆湿。通脉完毕,寻白踉跄着扶着床头站起来,花颂拉过旁边的被单遮住腰间,他看着寻白,目光清凉如窗外的夜色,头发从他的脸颊至锁骨落下,蜿蜒至脚踝,衬着苍白惊心的肤色,魅惑得夺人眼球。 寻白按耐住身体的蠢蠢欲动,瞳孔颤抖,声音却格外平静的道:“我去给您端水。” 花颂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要说些什么,目光有一瞬间甚至不是平常居高往下的睥睨,但他最终只是摆了摆手,低垂了眼睫道:“我不需要了,你下去吧。” 等寻白离开房间,花颂这才轻声叹了一口气,他随手掐了一个清洁术,起身简单的披了一件素白道袍,倚在床壁上。 夜晚的欢乐谷十分寂静,花颂可以敏锐的感到白天如影随形的视线从这座居所上抽离,他摸了摸耳垂,脑海中呼唤,“小一,出来。” 一个如同他食指般长短的小家伙出现在他的手心,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他,花颂害怕被人发现,与她建立精神连接说话,他有些担心的道:“怎么了,这么疲倦?” 小一蹭蹭他的指尖,最近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精神涣散,自己却搞不懂是什么,只好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花颂。见她也是似懂非懂的模样,花颂眼睛含着淡淡的忧郁,他的指尖轻点小一的眉心,轻声道:“小一帮我监视一下四方,察觉到别人的身形或神识就通知我,可好?” 小一眨着宛如水晶的眼睛点头,伸出白嫩的小手抱了抱花颂的手指,眉心一亮,后背就凭空生出一对透明的翅膀,飞落在窗前的吐灵草上,神情警惕。 花颂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身影一闪,整个人消失在了房间里。 第6章 他甫一出现,身体就被层层白雾笼罩,待过了不过一秒,浓雾就像接受了什么信号似的自动退散至十米开外,然后如风吹散,显露出倒三角形,漂浮在虚空中的陨石来。 花颂眼珠转了一圈,立即将整个空间收入眼底。 这是个苍茫而又寂静无声的空间,入眼尽是灰茫茫一片,没有一丝丝活物的气息。就像上亿万年前的混沌时期,静静的伫立在这里,就如一头俯视你的巨兽。 花颂进入这里的机会渺渺可数,但每一次进来,灵魂和身体都有种难以控制的战栗感,兴奋和恐惧交织,还有一种想要跪拜膜拜的荒谬,他不得不咬舌尖提神。 欢乐谷的监视无处不在,个人根本不存在*之说,隔了两年,这还是他第五次进来。 然而,他虽然能进来,可自身精神力太薄弱,待的时间就少得可怜,对自身携带的宝物了解极少—— 在偶然发现他的器灵用了许多灵石之后他便能够在这个空间待的时间更长,他的心中便泛起火热的涟漪来,只要他能在这里待的时间能越来越长,只要他探索出这件宝贝的其他奥秘…… 那他还有什么畏惧? 当他在十五年前重获新生,知道自己穿越了不知道多少个重叠的空间,来到这陌生的领域,他就被一种浓重的荒谬感笼罩—— 不提这世界还有灵魂存在这种事,就这违背科学的原理也曾让他一度纠结,一缕比青烟还脆弱的灵魂能穿过层层叠叠的空间壁垒吗? 不过这些就他自身异常的存在就可以论证,他也不过是作为一个婴儿,闲来无事的纠结。 直到在四岁的时候,精神力的急剧震荡之下,他意外的进入一个空间,一缕信息汇入他的脑海,他才发现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天地之宝,将他带到这个神奇的世界来。 疑惑解开,他的心落了下来,才有脚踏实地之感,不在疑心自己是否在做梦。 这样的一个名叫“天启”的圣物害死了他,却也叫他重复新生,他的心情复杂可也不得不面对现实,这宝贝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感慨过后是兴奋,还有强烈的探索欲。 花颂混混沌沌了不知多长时间,一睁开眼睛,照顾他的就是一位身穿一身青色襦裙古装,面容美丽的女子,还有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丫鬟,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那女子待他不可谓不温柔,处处小意,细心到了极致,她称他为“小少爷”,花颂也受到可一些穿越剧的熏陶,还曾猜测自己是不是到了古代,她是姨娘一类的身份,是他的母亲,他却只能称她为“木姨”。 直到在四岁那年,走出了古香古色的院子。即使是知道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可得到的结果却叫他不可置信,难以接受——自己只是一个被精心照料的炉鼎! 花颂压了压眉心,脚下传来坚硬得触感告诉他这奇幻的一幕是真实的,他缓缓的朝着中央靠近。在这之前,他每次进来这里待的时间都很短暂,对这里面的了解还比不上强行输入他脑袋中的一些信息—— 此宝名为“天启”,是由天地孕育而出的先天灵宝,其防御强度堪比十个渡劫大能全力合击,内部功能不明,此宝传承天地之奥妙,其器灵尤为可怖,可吸纳万物之七情六欲,形成特殊领域,乃一大杀器也,如有后人遇到此物,可得千万小心,立刻避让,切记切记! 那一道声音平和而睿智,封印在了灵宝“天启”上。 由此话可见,这圣物的厉害程度可见一斑,所以,花颂才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这件宝物之上。 万物皆有灵,就像一些得天地之大造化之物,生了灵智之后,是不会认别的生灵为主的,而花颂机缘巧合之下被一个先天灵宝认主,是一个大机缘,也是一个偌大的考验。 从那道声音,和与灵宝认主的精神预感中分析得知,“天启”从来没有认过主,或者是没人能使它认主,因此,“天启”自由的。但却是因为没有束缚,器灵自己的能力又格外厉害,胡乱使用自己的能力之下,使得修真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所以,才会被所有的大能者全部联起手来,将其封印在另一个无法跨越的空间,灵气不生的地球上;当然,也有可能是灵宝过于让人眼红,让人生出贪婪之心,互相抢夺之下引起的。 以上都是花颂的分析及猜测。 但实际上,他对自己的分析抱着十分不确信的态度,他怎么也不相信看着十分呆萌的小一会是那个传说中凶残的器灵;眼前荒茫的空间是由先天灵宝衍生的;况且,还不嫌弃的认了他这么弱人的做主人。 最终,他只能归结为,可能是因为经过一次凶残的大战,灵宝器灵损伤惨重,又在灵气无生的地球上,内部消耗严重了。 花颂的视线定在陨石中央,一根泛着苍茫大气,纹路如同年轮的擎天巨柱上,脚步不知不觉的靠近,等到离差不多有五步距离的时候,他蓦然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察觉到没有倾泻而来的威压时,才缓缓靠近。 他待的时间短,有几分是他精神力弱的缘故,更多的是一股来自于虚空排斥的力量。 他上次进来还没有靠近就被弹出了空间,因此他的前进显得小心翼翼,等到手摸到了石柱的面表,花颂才露出一个笑来。 他绕着石柱好奇的左右摸了摸,只觉被一股玄妙的意境包围,就像被天地合拢在掌心,有通天彻地之意,这种感受之玄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摸了一会,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花颂离开石柱,朝陨石边缘走去,他的目光穿过灰茫茫的空间,本来想要四处查看一下,可是刚一踏入边缘部分,他的脑袋顿时有强烈的危机意识警示,倏地后退一步,顿时,一股狂潮朝他席卷而来,灰蒙蒙的虚空开始震荡,就像困着成千上万头巨兽,在狰狞着咆哮。 花颂眼神惊惧,那是一股狂暴的情绪,夹杂着七情六欲,呼啸而来,仿佛要将人啃噬。 他这才见识到这传说中“凶器”的恐怖之处,连其主人也不放在眼底。 花颂犹有心悸的退回到连接虚空的石柱旁,忍不住想:“看来那一段警示的话是对的,虽然里面只提到了器灵的凶残程度,可是这个未知空间的危险也是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入目所触全是茫茫虚空,脚下是草木不生的陨石,一旁只有一根通天石柱,这便是万年难得一出的圣物? 他既然是此灵宝的主人,又该怎样来控制和使用这一杀器? 花颂才进来不过五分钟左右,脑海中便传来器灵的一股意识,焦躁不安,他知道这是小一扛不住在催他出去了,可是他有些不甘心,他忍着头痛将视线落在眼前的擎天石柱上。 石柱屹立于虚空,是整个灵宝内部最明显的物体,花颂就算凭着直觉都能知道这石柱不简单。 他伸手摸着石柱表面特殊的纹理,忍不住执着的想:“这到底是什么?它存在这个灵宝内部有何意义?” 就像心有所感一般,心中的想法刚刚落下,一阵刺眼的金光就恍如流星坠地,从无法探究的高处涌来,花颂赶紧的闭上眼睛。脑袋痛得欲要炸裂,他咬着唇,强硬的吞下一口上涌的血气。 等到异象散去,他睁开眼睛,停留的最后一秒便看见,那古老的石柱就像被金光洗涮过一样,透着玄妙的晕光,一道裂痕从石柱中央裂开,轰轰声震耳欲聋。 那裂开的口子和花颂的视线对上,那一瞬间,花颂的神魂震荡,心神恍惚之下,一下子被一道力量弹出了空间。 他跌倒在地上,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双眼空洞的看着一个方向,脑袋里面还在倒放着刚才所看见的一幕—— 裂缝逐渐的变大,边缘的弧度美妙的弯曲成一个形状,等他眨了一下眼睛再去看时,一只硕大的巨眼猝不及防和他对上。 花颂细细的喘着气,对上的一瞬间那种感觉无法形容,绝不是恐怖,而好像是……仿佛是看见了最睿智老人睁开的眼睛,又仿佛看见了世界万物在瞬息万变的演变…… ——好想再看一遍! 花颂倏地从地上窜起,想要进去的念头刚闪过,一道尖锐的疼痛就在脑中炸过,他捂着头,冷汗簌簌的落下,意识这才清醒过来。 小一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她焦急的胡乱转着圈圈,翅膀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花颂反应过来,有些心疼的把她拢在手掌心,走在床边坐下了,轻声说道:“你去吧。” 小一倏地消失在空气中。 花颂木然的躺在床上,兴奋的情绪过去顿时显得空寂起来,他有些疲倦的抹了抹脸,随意的拉过被子一搭,就已经沉沉的睡死过去。 就算是在意识深眠中,他的眉头也不禁拧起一个小小的疙瘩。 第7章 转眼就到了夏季,万里之上的高空干净得没有一丝云,挂在天上的太阳放射出万千灼热的金光,然而元灵大陆的人却没有觉得这样的天气有多么酷热,盘桓在大陆之上的无数古老山脉散发出勃勃青翠绿意。 平静的水面波纹暗生,清透的池水清澈见底,用肉眼看去,只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光点闪烁,串联成一个人形的模样。 忽地,池水突然间激荡起来,掀起波浪滚滚,而引起风暴的中央却平和而寂静,水流凝成漩涡,人形的光点静静的停在那里,任由水流狂暴。 过了不过一刻钟,水面的激流停止,泛起层层雾气,水底的人形倏地睁开眼睛,最柔软的光色慢慢地将人笼罩,然后又逐渐褪去。 花颂如同一尾鱼从水底升起,从浓浓雾气中游来,漆黑的发如缎,殷红的唇,本就欺霜赛雪的肌肤更是白得摄人。 他攀住水池的边沿固定住身体,身后的雾气逐渐散去,显露出优美惑人的身体来。 花颂甩了甩手,活动了几下手指,他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愉悦—— 本来不是夜晚,也不是月光最浓郁的时刻,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这次居然突破成功了! 他从水池中一跃而起,平平稳稳的站在了地上,从一旁捞过衣物穿上。踢了踢腿,将指节板的咔咔作响,又搓了几下皮肤,只留下点点红痕。 花颂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突破魅功三个月以来,他一直胆战心惊,脑袋崩了一根弦。他一直都知道炉鼎的体质有多脆弱,然而却没想到脆弱成这个地步—— 皮肤轻轻的一蹭就会破,只是极为平常的走路也会突如其来的骨折,更恐怖的是……血管会突然爆裂。 魅功和柔身术要同时同步的进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炉鼎的生命十分短暂。 而花颂离殒命只差一步之遥,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走出了天香殿,暖和的风将他包围,散去了一室冷寂,看着眼前一片恍如仙境的美景,花颂忍不住心中泛冷的想—— 欢乐楼越来越少的炉鼎,是不是和功法修炼失败了有关? 几只漂亮异常的鸟儿飞来,好奇的绕着花颂的头顶转圈圈,就像戴了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环,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冰块在发呆啦。” “愚蠢,他叫花颂,不是冰块” “大美人……” 一时间,肩膀上,头顶上都被几只鸟占据了地盘,花颂扶额,兔死狐悲的心绪一下子散尽,他有些无奈的道:“怎么又出来了,你们主人呢?” 左边肩膀的彩虹鸟高冷的梳理着漂亮的羽毛,用不屑的眼神凝视他,右边肩膀的用鸟头亲昵的蹭蹭他的脖子,只有头顶上的一只啄了啄他的头发,鸟嘴中喷气,答非所问的道:“不听管教的小东西。” 花颂无法跟这些小家伙讲理,干脆闭了唇,不理它们。 绕过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果不其然,发现了花颂不想搭理它们,这几只鸟胡乱的拍了拍翅膀,一下子振翅而起,飞到花颂的前面去。 花颂有些好笑,憋住了没说话。 这些鸟儿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没趣儿,焉了一会儿,马上又振作起来,一唱一和的捏着嗓子道: “明月,我忍不住了,涨得好难受……”声音又低又暗。 “你帮我弄弄吧,求你了……”变得急促起来。 “不行,被发现了我们可就完了!”声音慌忙,却不失冷静。 “……只要摸摸就好,悄悄的谁又能发现……”声音越来越低。 发出几声急促的呻/吟。 “不知道为何,我的脑中总是出现你的身体,它总是硬邦邦的,你帮我弄弄……” “你别再贴过来了……嗯……你!”猝不及防的暗哑。 …… 突然间一声尖利的怒斥震颤耳膜:“混账!” 然后“唔”的一声,一切嘎然而止。 花颂停住脚步,嘴角抽搐的看着眼前飞上飞下,表情或是销/魂,或是丧气,或是震怒的几只漂亮小鸟,只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绘声绘色,声如其境的表演直接将他震慑在原地,无法想象他居然从几只鸟口中听到这些……显得这么猥琐的东西,他喉中有些干涩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同时,问完这句话,他心中便有所预料的想,紫阳和明月二人……出事了。 领头的那只鸟一下子就收去了怒容,仿佛刚才连鸟毛都要炸起来是错觉一样,它得意洋洋的晃动着鸟头,说:“哼,不服管教的东西!” 花颂才明白开头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寻白刚从对面赶来,他的目光从几只鸟身上滑过,马上落在花颂身上,“少爷,秦管事通知您去议事大厅。” 花颂点头,眉心微微蹙起。 等花颂到的时候,议事大厅早就黑压压的一片,坐满了人,他最后一个才到,显得有些瞩目,顿时无数的视线凝聚在他的身上。 本来一直叽叽喳喳跟在花颂身边的几只彩虹鸟见了主人,呼啦啦的扇动翅膀,落在秦管事肩膀上,头蹭着头,看着乖巧极了。 花颂略有些伤眼的移开眼睛,感觉再也不能正视这几只鸟了。 他一步步走近,视线就先落在堂下跪在地上的紫阳和明月身上。 秦管事坐在台阶之上的白玉椅上俯视众人,旁边还有两个身穿劲衣的修士护卫左右,他目光沉沉的从下跪的二人身上扫过,见了花颂从门口进来,一双细长的眼睛马上看过来。 花颂只觉得通体一凉,强烈的威压笼罩在他的身上,在秦管事面前他什么心思都不敢藏,他僵硬着上前见礼,“见过管事,请恕花颂来迟。” 秦管事盯了他一会儿,挑了挑眉梢,胖乎乎的手一招,本来阴郁的表情明朗了一些,“可是突破了?” 底下的人在秦管事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只敢偷偷抬头打量,花颂绷着脸皮走近,垂着头道:“是。” 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手骨,秦管事这才高兴的抚了抚须,高声道了一声好,说罢,手往旁边一指,他缓声道:“就坐这罢。” 花颂直愣愣的在右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大厅里面安静下来。 秦管事望着下面屏声静气的一群人,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等时间缓缓的流过,下面有人白了脸色,焦躁爬上脸上,明月与紫阳二人几乎是软倒在地上,冷汗横流了才开口道: “你们可知我为何规定你等不可放纵欲/望?” 所有人的精力顿时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 说罢,他也不要别人回答,手指轻轻的敲着椅面,缓缓道:“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乃是其最纯净的根基。人一出生,从天地间带来,被天地赋予的东西……干净而毫无杂质的躯体,骨骼,经脉,人体最重要的精血,精元,灵魂……” “而作为一个炉鼎,你们应该付的责任是什么?你们应该细心梳理,保养好你们的身体。让它从里至外都干干净净,能容纳更多的灵气,让储存在身体里面的灵气更加的纯粹……这便是你们作为炉鼎应该铭刻于心的。” “想要华服美食,想要生命愈发的悠久,想要更多的灵石,想要得到更多美好的东西,你们就要全部都听从我的话。” “在筑基之前流失精/元能毁了人的基底,能使体内阴阳失于平衡,能让你们的功法更加难以上进,如此……” “克制不了自己的贪欲之心,做出如此行为的人,简直不配被称之为炉鼎!” 最后的一句话简直震耳欲聋,就像有魔力一样钻入众人的耳朵,每一句话听起来都使人那么信服。下方的众多炉鼎抬起脸,紫阳与明月脸色立即惨白。 从小就被灌输炉鼎的思想,被否定了他们不配为炉鼎,这是一种屈辱。 花颂眼睫垂下,遮住眼睛,冰冷的脸上除了一片冰凉看不出情绪,就像是雪堆砌而成的人。 秦管事眼神溜了一圈,十分满意自己几句话造成的效果,他一甩衣袖,语气转沉,“明月与紫阳犯了此等大忌,罪不可恕,因此,便罚此二人在所有人面前受刑,以儆效尤,还望尔等克制自己。” “你二人可有意见。”眼神如刀的射去。 明月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没有意见。” 紫阳哆哆嗦嗦,好一会才颤抖着道:“没,没有。” 语毕,两旁的黑衣人倏地动了,他们上前一跨步,伸手就嵌住明月紫阳二人的下巴,快速的打开一个黑乎乎的瓶子,一道快如闪电的物体闪过,吞没在二人的嘴里。 明月二人下意识的反抗,激烈的挣扎起来,却不能撼动黑衣人一根毫毛,待两人吞了东西,黑衣人后退一步,施出法术将人禁锢。 “啊!”两声凄惨的尖叫声划破耳膜,花颂掩在宽袖中的手指紧握,他的目光朝下面看去,却毫无防备的和一个视线对上,他一怔,幻丝却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缩回视线。 明月与紫阳二人被术法禁锢,动弹不得,灵魂被抽打的痛苦让他们脸色扭曲,那种到了极限的痛苦让二人张开嘴巴,嘴里发出嚯嚯之声,其惨状让人看之变色。 下面的人一个个面色如同惊弓之鸟,看来是震慑到了,秦管事轻笑一声,抚着他的爱鸟,好整以暇的解释道:“这世上总有些人记吃不记打,那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疼入心髓的痛苦。无影虫,一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虫子,弱小又脆弱,很容易清理。但被这种虫子进入过身体的人却改知道,那是一种让人多么想让人自裁的痛苦。” 说罢,他又是一声轻笑,几乎将身前毛骨悚然的痛呼声无视,心情颇好朝着花颂一招手,眯缝着眼睛看来,“花颂突破了柔身术基础篇,筑基有望,我很是欣慰……” 一袋子灵石从他的指尖轻飘飘的落在花颂的怀里,秦管事道:“知道你喜欢灵石,管事我也不吝啬,只要是修炼刻苦的,我都喜欢。” 花颂拿着储物袋一探,眉骨优雅的一抬,就忍不住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来,秦管事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拍,“可别做出让管事我失望的事啊!” 花颂垂首,认真道:“管事放心。” 秦管事收回手,又突然之间语转低沉,眼眸摄人的扫过下方,“不过,本管事喜欢刻苦的人,却并不代表喜欢自作聪明之人,你们修炼的两部功法各自互补,相互容纳,理应齐头并进修炼,不可贪心冒进,急于求成才是……” “我今日便在这里再给你们提一个醒儿。除了谷内安排的修炼时间,其他时间皆不可自作主张自行修炼。修行慢是没问题,可是如果因为一快一慢,导致小命丢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秦管事语气凝重,说话间视线还漫不经心的在花颂脸上划过,花颂雪白着脸低下头。 下面的人抬头呆呆的看着他,又看了看花颂,想起他这几个月来的惨状,各自都歇了一些心思,只在眼眸里留下惊惧后怕之色来。 该敲打的都敲打了,显露出满意的成果来。 又过了一刻钟,秦管事的手臂才慢悠悠的抬起,“好了,停止罢。” 解除了禁锢,明月二人当即瘫软在地上。 从议事大厅出来,花颂看着几个人将明月与紫阳抬着出去,他驻足,揉了揉通体冰凉的手。 回到房间,他嘭的一下将所有要跟他套近乎的人关在外面,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上,这才发觉被冷汗浸湿了衣衫。 第8章 一觉就睡了个昏天暗地,等寻白进门叫醒他的时候,花颂才恍惚的发现已经天亮了,他头脚发软的撑起身子。 寻白赶紧俯身扶住他的身体,声音有些绷紧,“您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花颂摆摆手,沙哑着声音道:“给我一杯水。” 寻白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花颂一把接过,就往嘴里灌去,喝得太急水从杯子里溢出来,从修长优美的脖子滑落,隐没进单衣内。 他这才觉得清明了一些,寻白从衣橱里面拿出了干净的衣袍,伸手就要给他换上,花颂站起来接过,侧起身子,留给寻白一面美好如画的侧脸,用清凉的声音道:“你出去罢。” 寻白一顿,空白着表情看过去,很快又卑微的垂下头,应道:“是。” 等到他身影消失,花颂拿着衣服坐在床上,这才烦躁的拧起眉头来—— 他没有想到,亲眼看到了明月二人的惩罚能对他造成那样的影响,他本以为上次承受的酷刑除了难以忍受的疼痛之外,没有其他的后遗症,直到昨日,他才惶恐的发现,他竟然不敢对秦管事升起任何反抗之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的不安。他这便明白了,欢乐谷不仅是要人从思想上就刻上炉鼎的烙印,更是要从肉/体也不敢反抗,就像训练奴隶一样,“炉鼎”这两个字就是他们活着的凭证和身份—— 到最后,他们都认定了自己是炉鼎,并且理所应当。 花颂心有余悸,并且开始不由自主恐惧起来,他用尽力气才将那种战栗感控制住,并且更加强烈的意识到——留给他的机会不多了。 经过昨日的事情,欢乐谷好像突然之间就寂静起来,轻笑软语声不再,一个个的小心翼翼,好像害怕触碰到什么一样。 去天香殿静室的路上,好些炉鼎就像是惨遭□□的花朵一般,眼神涣散。花颂看似漫不经心的转移视线,却认真的将这些表情收入眼底。 他想,看来都被震慑到了。 走到静室门口,他伸手刚要推开木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他的身后传来,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袖,噼里啪啦就开口道:“花颂,你可知道一个大消息?” 花颂缓慢的偏过头,也不说话,眉毛一抬,只盯着抓住他衣袖的那只手。 山灵被他一盯,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人的怪癖,她一下子抽过手背在背后,吐了吐舌道:“哦,不好意思啊。” 花颂站定,不与她视线相接,“什么消息?” 山灵凑过去看他的眼睛,说:“就是我们提前‘入楼’的消息啊……” 提前入楼?乌黑的瞳孔一颤,花颂直直的看进山灵的眼睛里,声音冷凝,“你是说我们将要入楼?怎么会,我们都还没有筑基…你消息哪来的?” 突然间被这双眼睛看进眼底,山灵有些怔愣的看着他,突然间就离了话题十万八千里,“你这双眼睛是怎么长的啊,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般漂亮啊,啊,不是,你以前虽然很讨厌,但还是有讨人喜欢之处的,哪像现在,自从咱们开始发育了之后,你便不拿眼睛看人了,脸上的表情也没了,怪不得我没有发现你的美好,诶,你说,你以后会不会变冰人啊?”说着,她还要来摸他的眼睛。 花颂木着脸躲开,听着她一连串的话,心里有些崩溃的想,如果不是他说了那一句“不经过我的允许,不准任何肮脏之人触碰我”的话,他恨不得一手捂了她的嘴。 他吸了一口气缓和语气,“你说的消息……” 悦耳的轻吟声响起,钻入他的耳朵,花颂一下子闭了嘴。 山灵无辜的看他一眼,然后快速的朝自己的静室跑去,边跑边回头说:“好了该进静室了,等课后你来冬雪居我再与你说罢!” 花颂想要说什么,可山灵已经进入静室啪的关上了门,他沉默了一会儿,机械的转身跨入静室。 他坐在蒲团上,由不得脑海中一些纷繁的思绪滚动,聚灵阵已经开启,灵气缓缓的朝着他的中央汇集,花颂只好运转功法修炼。 时间迅速的流走,就算他再怎样的克制,灵力还是稳稳的上升,花颂离开静室的时候,忍不住有些自嘲的想,“有时候天赋异禀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他一到铃声响起就首先出了静室,瞧见通道之内还没有人出来,他便倚在墙壁上,双手环胸,垂下眼睛想事情。 昨夜他回房间之后,就曾经呼唤过器灵小一,只可惜就算他再怎么叫也没人回应。在上次他莽撞的停留在虚空中的时间超过之后,小一就没有出现过,而那个神奇的虚空他也不敢在没有小一的掩护下进去。花颂心中的眉头紧皱,他有些自责,更多的是担忧。 他忍着疲累尝试了好久,才在最后一丝曙光之下发现,他在常时间凝聚自己的精神力之下,识海居然慢慢的开拓出了一个雏形,凝成了一丝微弱的神识。 在疲累之下他极为的兴奋,要知道神识是筑基之后拓开识海才产生的,而他也在这时发现了他的灵宝正是藏身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不甚熟练的指挥着刚生出的神识,碰了几次壁,才利用神识看到了那茫茫的虚空,他进入,没有“感”到小一的存在,却发现他可以用神识附着在储物袋之上,将之送到虚空去。 ——再之后,他便昏睡了过去。 花颂揉了揉眉心,不仅是小一这里出了岔子,现在又收到了这个疑似就要“入楼”的消息,层层的压力堆在他的肩膀上,他都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他放空了思想,一瞬间那脸庞竟然冰冷得毫无生气。 一双眼睛倏地凑近他,花颂睫毛一颤,随之面无表情的直起身,轻声道:“走吧。” 山灵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白衣飘飘的身影,一摸下巴,“果然是怪人。” 一条小溪蜿蜒而过,将秋水居和几处居所相隔开来,一座精致古雅的木桥架在溪水之上,两旁奇石铺地,奇花异草兀自鲜妍。 想到山灵说过要去冬雪居告知于他的话,花颂停在在一棵花满枝桠的紫萝花树下,侧过脸询问山灵,“去秋水居罢?” 山灵轻哼着歌,拿着摘下来的花摆手。 花颂眉心微拢,“不若就在这里说?” 山灵停止哼歌,看傻瓜一样看他,压低声音道:“在这里嚼欢乐楼的舌根,被秦管事的人发现了,岂不是悲惨。” 她有些不耐烦的道:“还有,干嘛每次都是我去你那啊,干脆点行不,这么啰嗦。” ——欢乐楼的事可从来都瞒不过秦管事,该知道的他从来没有漏过。 花颂暗中想到,他斜睨了山灵一眼,嘲讽道:“难道你每次去不是为了要东西吃?” 这句话也不知道触犯到了她哪一条神经,山灵瞪了他一眼,生气道:“不去便算了,谁稀罕和你说啊!” 说罢就恨恨的走了,恨不得将地下踩出几个窟窿来。 花颂被扔在原地,有些莫名的看着甩手而去的山灵。 “噗嗤”,“哈哈”。 花颂抿着唇回头,幼白笑倒在幼青身上,指着花颂的手还有些颤抖,“秦管事刚斥责山灵妹妹吃得太多,禁了她的食,现在花颂哥哥便嘲讽她吃得太多,想必山灵妹妹现在该是万分伤心罢。” 花颂一顿,幼白对他眨了一下眼睛,撒下一地笑声走了。 花颂没有去理她的幸灾乐祸,他偏过头,视线朝着冬雪居的方向看去。 就算没有身临其境,凭着他良好的耳力和目力,他还是能隐隐的听到一些轻声笑语,看见少女妙曼的身姿从花丛中透露出来。 他想要走过去,却偏偏脚好似有千金重,将他定在原地,花颂头痛的扶额,冬雪居之于他就如雷池,他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主动去撞上—— 上次他经不住山灵的纠缠去了冬雪居,却没想到,冬雪居开放的作风一下子将他震慑在原地,他不顾山灵的拉扯执意要走,走错了道竟意外的碰见了偷偷练功的幻丝,更没想到的是,幻丝练功出了岔子,凶狠的将他扑倒在地,两人纠缠成一团。 他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又想到冬雪居炉鼎讨论的问题,穿衣仅是用薄纱覆体,他更是什么心思的没有了。 他抬了抬脚,心想,等下午再找山灵来好好说清楚罢。 寻白从假山的一面走来,他远远的便看见花颂一身雪白衣袍,长身玉立在紫色花树之下,眯着眼睛看着冬雪居的方向,无视旁边陆陆续续走过的人,兀自沉思。 他想要走过去告知饭菜已经备好,再不回去怕是凉了,可脚却无知觉的顿在原地,借着假山的掩护,他可以肆无忌惮放任自己的视线。 直到花颂动了,看着他是回房间的路线,寻白这才运功,脚速极快的从另一条路线回去。 花颂跨进门槛的时候,寻白正收回预热盘子的手。 桌上的食物一如既往地色香味俱全,花颂却心不在焉的挑着,颇有些食之无味。 站在花颂右后方的寻白几次想要张开嘴,可喉咙就像卡着了吐不出一个字,他使劲的掐了掐手心。 “少爷可是要打听“入楼”的消息?” 听见后面突兀传来的声音,花颂略带诧异的回头,寻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眼睛。 花颂放下碗,直接对着他的方向,问道:“你可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寻白的目光不与花颂对视,定格在他衣领精致的刺绣上,缓缓道:“因为少爷一向很少与人相交,这两个月又一心放在柔身术的突破上,所以也就不知道这个消息其实已经传遍了欢乐谷,是众所周知的。” 花颂捏了捏拳,“你可能确定此事是真是假?” 寻白言简意赅:“是真。” 花颂脸上的表情停滞了一瞬。 他仿佛能感觉到自身血液在冰冷凝结,忙绷紧面皮,不让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显露在别人面前。 第9章 花颂和寻白虽然已经是好几年的主仆关系,但实际上,两人之间的交流却是异常的少,除了平常必要的应答,从来没有多余的话。 不说花颂避免与人交流,将自己塑造成一朵千年寒冰之上的高岭之花,常常以一种“世人独浊,我自清”的表情睥睨众人,摆出一副不屑与人交流的神色; 寻白更是小心翼翼,谨慎细心,除了自己的分内之事,几乎是关上了自己的眼睛,不去多惹是非。 所以,当寻白扔出这样一个无异于炸弹的消息来,花颂惊慌过后,却有些半惊半疑,他看了一眼显得有些拘束的寻白,一指对面的矮凳,“坐着说。” 寻白没有动,他垂了垂目光,“我就这样站着回答您就好。” 花颂心中无奈,他目光如冰的扫过他,冷声道:“莫非你这是要我仰视你?” 寻白被他这句话说得心一跳,抬头浅色的眼睛撞进花颂的视线里,他忙低头解释:“没有,寻白怎敢对少爷您不敬。” 花颂放缓了神色。 寻白见状,不想他再露出不愉的神色,忙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 花颂把玩着其中一只手,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到:“你可知此消息的来龙去脉?” 寻白:“回少爷,此消息最初的来源是厨房的方向,两个月之前,便隐隐听见一点风声传来,不过那时大家都没人在意,认为只是捕风捉影罢了……” 他说着,目光就停留在了花颂的手上,“我们每一个月都能出欢乐谷一次,出去之后,我们这才知道,原来那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欢乐楼出大事了!” 听到这里,花颂也变得正襟危坐起来。 寻白道:“听见的谈论说,欢乐楼一下子就消失了十多个炉鼎,外面什么五花八门的猜测都有。而外人的猜测虽然说言不属实,但实际上,从楼中传出来的一些消息来看,炉鼎消失的真实度却是能够肯定的。” 花颂拢了拢眉,沉吟道:“也就是说,我们要提前入楼,其实就是为了补缺流失的那一部分缺口?” 他虽说了是疑问句,却语带肯定,寻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附和着点头。 花颂抿着唇站起来,他来回踱步了一会儿,“入楼”的消息刚听之时对他的冲击的确有些大,不过他本来就做好了有这一天的心里准备,又经过了两次缓冲,心情波动也没有那么大了。 突然间想到什么,他走进内室,打开柜子中的一个箱笼,从一个盒子中取出一块玉饰来。 他返回去几步走到寻白面前,把东西递给他,寻白有些惊诧的瞪大眼睛,迟疑着不敢接。 以为他看不起这个小物件。 花颂心中有些尴尬,可是他已经拿出来了,又不好再放回去,他眉骨一压就露出不耐的神情,矜傲的抬高下巴,“赏给你的。” 说罢,就直接把东西放进寻白的怀里,也不去看他的表情,独自抽身回了内室。 寻白呆呆的捧着东西,看着花颂拂袖而去,这才想到可能是自己刚才的不领情使得他不悦,他有心想要解释,可花颂已经极快的进入了内室。 他站在外面踌躇了一会儿,玉饰被他紧紧的捏在手心,最终眼睛黯淡下来。 明明是感谢,却被他弄得像是施舍,花颂有些不自在的躲进房间来—— 再这样下去,正常交流是怎样的,他可能都忘了。 花颂靠在床边,侧耳听见寻白收拾好碗碟出去的声音,他才放下一颗纠结的心。 他现在拥有的财产几乎相当于没有,所有得到的灵石奖励全部都给了小一,所以他才把自己雕刻得最为完美的一块玉送给寻白,当做换了消息的报答。 但他却在一时间忘了一个问题,如果是在现代,以他现在出神入化的雕工,那东西必然是珍贵得很。可如果把玉饰放在这个世界,就算雕刻得再栩栩如生,精致美丽,也取不了多大的作用,顶多做为配饰好看而已。 好像显得没有多大诚意。 花颂纠结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处在这个位置本来就不尴不尬,自己的性格不适合和人相处过密,否则必然露出马脚,他索性把这件事丢在一旁不再去想。 他沉下心来,缓缓的在心头呼唤不知藏身何处的小一。 “小一。” “一一。” “小一,出来!” 还是如同以往的没有听见应答声,花颂担忧的皱眉。 他放缓了呼吸,头挨在床壁上,等自己的眼睛不再去注视其他,耳朵把一些细致入微的声音都听入耳里,这才慢慢的沉下心来。 当他专注于自己的思想专注到极致的时候,他便好像能沉浸到自己的灵魂深处,从最深处打开一条微弱的缝隙来,看见时而隐现的一片草地,和星星点点柔软的光,那是一种无比舒适又奇妙的感觉,让人愉悦得想要叹息。 ——这便是花颂的识海深处。 他还算比较冷静的不再消耗更多心力,直接牵引出一丝孱弱的神识,向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一个白点靠近。 似真似幻的烟云在他的眼前闪过,恍然如梦间,他仿佛自己置身在灵宝内部的空间内,但花颂知道,这只是他自己觉得,实际上,这只是他的一缕神识罢了。这就是修真的奇妙之处,只是显示了一点点手段,他就情不自禁的被吸引。 花颂顾不上多做研究。 昨晚他第一次进来,把储物袋移进虚空,凝成的一丝神识就散了,自己也忍不住疲累沉沉睡去。他不知道袋子里的灵石小一有没有取得,或是掉入了虚空。 眼前的虚空一如每次进来那般虚无寂静,目之所及只能看见倒三角陨石的范围。花颂通过和器灵的精神连接,去感受小一的存在,只可惜,就算他再怎样的深入也只能隐约探寻到一丝气息。 花颂紧锁眉头。 当他收回心神,这才发现一股不具名的力量悄无声息的将他拉扯着,他一抬头,就“看”见一根通天石柱轰然撞进他的眼底,“他”一下子就被嵌入石柱中,一道似眼睛的缝隙倏地合上。 “!!!” 花颂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禁锢,一时之间就算很快就冷静下来,可毕竟刚凝成的神识还不凝练,在撞进石柱的时候神识便消散了。 他回到身体的时候,身体都经不住摇晃一下,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有些缥缈,带着睥睨与不屑的声音传来: “蝼蚁!” 花颂瞪大眼睛,他怀疑自己幻听了,不然怎么会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脑海深处出现? 他敲了敲头,眼睛左右顾看,忍不住在心中跟着问:“你是谁?” 过了许久,万籁寂静,没有人回答。 花颂抿着唇,这道声音散发的波动和小一的一模一样,可小一从来不会这般说话。 —— “入楼”的消息传来,也没有见人出来阻止消息的传播,所以,越发能证实此事的真实性。 欢乐楼的炉鼎一扫前几日的无精打采,个个面庞都鲜艳起来,欢笑逗趣声撒了一地。 花颂虽然思虑重重,可这几日气氛的改变也不由得让他升起紧张和……激动的情绪。 在欢乐楼中,他就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就算有前世的记忆让他保持清明,可对修真界常识的缺乏也让他的一些想法显得单纯而天真,他已经想通了,出去并不是代表绝境,也有可能走出一条生路来。 虽然一脚就要踏入深渊,但只有接触到外界,才能有更多逃生的机会,就算无法逃离,最终也不过是一个死字罢。花颂不由乐观的想,既然人有了灵魂的存在,那他死了,也不过是另一条生命的开端而已。 把一切都想开了,万物都变得风轻云淡起来。 花颂抬起手中的果酒抿了一口,唇色染红,冰雪剔透的手指衬着紫色的杯壁,随意披散而下的墨发被风吹动,无酒也引人醉。 醉心亭建得离炉鼎的居所不远,是平常聚会玩耍的举办之地,它建得宽敞,四边青纱飘飘,鲜妍草木掩映。 除了在品阶高的,其他的炉鼎都坐在亭下的绿茵茵的草地上。 他安静的听着众人的声音,独自坐在一角,寻白站在他的身后像个隐形人。 “呵,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要知道白云仙子和白衣仙子情谊颇深,白云仙子出了事故,白衣仙子悲伤欲绝之下轻生,跟随了姐姐而去……这才称得上是姐妹情深呢。” 幼白手中捏着杯子,红唇略带讽刺的扬起,眼神犀利的看着一个方向,眼里火花四溅,言辞互不相让。 坐在下首的少年一噎,他颇有些着恼的抬起下巴,“幼白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我刚才又不是针对于你。况且,就因为亲近之人死去自己便要轻生,如此轻率行事的人如何让人生得起好感来,你自己喜欢便罢,又为何强行要求别人与你一样,大家说我说的可对?” 当下便有好几个人附和着少年的话来,笑嘻嘻的说起白衣仙子的愚蠢之处,他们心里对此种行为嗤之以鼻,并且绝不与此等人同流合污。 少年面如傅粉,挑花眼一挑,得意的朝幼白抬起下巴。幼白被气得胸口起伏,杯子朝地下一掷,眼看就要发怒。 “好了!” 一声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却奇异的叫双方的对峙停止。 花颂抚着绣着祥云的袖口,将大袖一甩,杯子放下,他迎接所有人的目光,淡定道:“我不是来听吵架的,如果你们要吵,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抽身站起来,将手往身后一负,就要离开。 幼白刚窜上来的气还没有理顺,听见花颂一说,立马眼睛朝他瞪过来,眼里火光大盛。幼青眉心微拢,却是安抚的拍了拍幼白的手,好叫她冷静下来。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幼白哼着气坐下,花颂也没走,他只是不想再听他们扯七扯八,话题离了老远,想叫他们回归正题而已。 不过,待了一会儿他就后悔了。 他知道山灵折腾这一次聚会是为了什么,他也有心要在众人之中打听更多关于欢乐楼的事情,不过,他显然是高估这些天真不知暗事的炉鼎,因为他们讨论实在太容易转话题,并且都不在一个点上。 他忧郁的垂下眼睛。等到他回到房间时,耳朵里面塞满的全是欢乐楼谁的身子最软,谁的装扮最漂亮,谁最受欢迎…… 满满八卦。 第10章 沿着苍老得显得古雅的台阶拾阶而上,成丝如幻的流云在脚底缠绕,一根根纤细的绿藤从木质的墙缝延伸出来,还挨挤着几株野生小花,几只鸟儿停留在栏杆上,歪着脑袋梳理羽毛。 白云间坐落于欢乐楼的最高处,犹如空中楼阁,白云环绕,宁静美好得恍如仙境。 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扣了扣门,不多一会儿,房间里面就传来了一道好听的声音,“进来罢。” 房门自动开启,女子抬步小心的进入房间。 房间的窗户开得极大,几乎要落在了地上,红色薄纱飘扬间,一张纯白色的贵妃椅极为醒目的撞入眼帘,一男子慵懒的躺在贵妃椅上,一身红衣将他的容色衬得潋滟如霞,绝艳无双,他狭长的眼睛惬意的眯着,漫不经心的开口,“说罢,有什么事。” 女子单膝跪地,眉目平淡,声音也很是平淡,“回主人,欢乐谷的炉鼎已经出来了。” “哦?”,声音悠然挑高。 男子这才睁开一双狭长的凤眼,其目光灼灼,仿佛含了一口烈焰,他倾身站起来,随着他的起身,红衣随着他的动作一带散开,露出优雅的锁骨和一片肌肉凝练的胸膛,墨发如同丝绸顺滑的披着。 他赤着玉白的脚踩在地上,拂开为其按摩的两个仆人,轻笑道:“我到要去见识见识欢乐谷出来的美人儿,到底有多少倾倒世人的风采。” 花颂走在秦管事的身后,他此时顾不得维持自身冰冷的形象,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倒映着奇异美幻的景色,心上满是惊叹与欣赏,连一直寂寂压抑的少年之心都忍不住雀跃的冒出来,为之迷醉。 他们终于出了欢乐谷那十几年如一日,将人囚禁的天地。 秦管事将一枚令牌往高空一拍,一道波纹暗生,仿若泡沫戳破一般,显露在他们眼前的不再是一片虚无的空茫,而是一道爬满青藤的洞门。 他们顺着黑暗,就像是很久没有人踏足的山洞走出来,出了洞口,入目所见的景色将他们一群炉鼎都呆在原地。 遥远而宽阔的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云,清澈,明朗。一个清澈,雾气朦胧的湖泊仿佛镶嵌在天边,倒映出整个天空的蓝,雪白,脖颈修长优美的天鹅低头看自己水中的影子,一行白鹭从岸边振翅而起。 一座精致的大楼伫立在湖边,几座木质的桥梁架在水面,一座座亭台与楼阁相连。衣袂飘飘,华衣披身的修士或是凭空跨步,或是临水而行,仙气弥漫。在亭台之上,从珠帘碧纱中显露出美人的侧脸,妙曼的腰身来,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不绝。 从未见识过如此广阔天地的众炉鼎一时之间呆住了。 几只彩虹鸟一出了洞口,就撒欢似的叽叽喳喳,飞来飞去,显然情绪也是很激动。 秦管事见此情状,颇有深意的一笑,一挥袖道:“走罢,只要乖乖听话,你们见识的天地必定会更加广阔。” 脚踩在火红的树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两旁的大树生长得十分趣味,根系繁茂,树叶红火,枝桠生长得纠结在一起,入目皆是红。 一时间,花颂紧张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不再像之前一副要上战场的模样。 跟着秦管事又走了许多隐秘的道路,甚至钻进了地下通道,才在大约一刻钟之后,到了明显是一个议事的厅堂。 让众炉鼎坐在椅子上,然后秦管事只说了一声“稍等片刻。”,便离开了。 花颂等人坐在大厅内,面面相觑。 相顾无言间,还是山灵忍不住先发话了,她道:“秦管事让我们待在这里,却什么话也不说,是什么意思?” 没人接她这个问题,到了陌生的环境,大家好像自动就谨言慎行了许多,显得有些拘束。 过了一会儿,幼白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我还以为欢乐楼的所有兄弟姐妹都要和咱们一起出来,而现在出来的就只有我们十几人,如此看来,在早些时候传出来,欢乐楼消失了十几个炉鼎的传言,难道是真?” 说完,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对,不由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向旁边的幼青看去。 幼青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拉过她的手道:“不管是真是假,进了楼,该知道的我们总会知道。” 坐在他们上面的紫阳撇了撇嘴,但还是忍住没有说什么,经过一番教训之后,他胆子小了许多。他小心的用眼睛去看明月的表情,见他还是一副面容冰冷的模样,更是心中哀嚎,整个人都焉了。 桃花眼的少年一脸的玩世不恭,只有偏头跟幻丝说话的时候语气才柔和一点,他曾有好几次都跟花颂搭过话,可惜,花颂没有理他,也是因此,每次见了花颂他都忍不住狠狠的瞪来。 花颂没理他。 在前几日,他们都猜测进楼的时间要提早到来,可那也只是猜测而已。他们却没有想到,秦管事办事如此迅速,没有提前通知,直接把他们叫到一起,就告诉他们今日出谷的消息。 打得人猝不及防。 隔了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进来,厅内的炉鼎受不了这样的寂静,各自相互攀谈起来。 只有花颂自己坐在一方,看似一脸冰冷,不愉叫人打扰的模样,实际是一脸严肃的想问题。 他在想,若是逃跑不成,他该用何种方法自杀才好? 服毒?他没有灵石,也没有人替他买□□。 切腹自尽?好像在修真界疗伤的药很多,一旦死不成,那他岂不是要接受无尽的折磨。 花颂摸着下巴,垂下眼睛忧郁的想,其实认真想想,死对他才是一种折磨,为不被折磨,他还是想尽办法逃出去吧。 如果逃不出去怎么办?日后再想罢。 他拿出破罐子破摔,敲到船头自然直的姿态来。 而此时,另一间属于高层议事的房间里。 一双柔软无骨的玉手握着一把琉璃镜,镜面照出的正是花颂等人的样子。 将映像琉璃镜一放,欢乐楼副楼主花无漾摇着艳丽的扇面,眸子往在场所有管事的脸上扫了一圈,最终定在秦管事身上,软软笑道:“秦管事辛苦了,我看着,这一批的炉鼎质量十分的好,有劳秦管事悉心□□。” 听着她这话,秦管事赶紧惶恐的站起来,连道不敢,“我只是费了点小聪明□□而已,此事还要多谢穆师兄和楚师姐提供这么多优秀的苗子,否则,哈哈,有句话说得好,任凭巧妇也难无米之炊啊。” 花无漾轻笑,“秦管事不必如此,你先坐下罢”,说完,她又语气一转道,“这事当然离不开穆管事与楚管事的奉献……” 她将湿润的眼睛看着下方因她的话而抬起头来的两人,“不过,想必大家都知道欢乐楼最近的一些情况,前景不容乐观。各位作为欢乐楼的一份子,因欢乐楼的长存而享受更多的资源,所以,有一些事也不想瞒着大家。” 在座的所有人都被她这句话吸引了过来。 他们都知道欢乐楼出了一些问题,但不过就是死了十多个炉鼎不是吗,虽然这些炉鼎算得上珍贵,但也称不上是影响欢乐楼前景的问题罢? 炉鼎没有了,元灵大陆有数不清的人口,介时再抓便是。 花无漾将所有人变换的神色收入眼底,眼睛危险的眯起,待过了一秒又仿佛是错觉,她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我记得当初便告诫过诸位,我们的欢乐楼虽然走的是捷径之道,不惧怕他人,但它最终只适合在阴影中存在,不该去招惹其他大势力…” 她欲言又止,欢乐谷两位管事却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身体僵硬了一瞬。 但就只是这么一瞬,也被其他人察觉,纷纷向二人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穆管事眸光一深,然后语气镇定的道:“花楼主所说的话,属下必然是谨记在心,并且不敢擅自违背。我外出寻找好苗子,一般都只往小门小派这等掀不起风浪的地方,或是寻常村落,绝对不敢去掠夺大门派优秀弟子,还望楼主明鉴。” 他说得万分诚恳。花楼主提出了这件事情,必然是牵引出了什么大事,他要将自己脱身,因此,眼神就带有暗示性的从旁边的楚管事身上移过。 楚管事眉目秀丽,神色沉静,沉吟了一会儿,她没有为自己寻找说辞,只是道:“听楼主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我寻找苗子都是在大门派没有注意的角落,不过,却是在十多年前遇见了一起意外,我在青光城收弟子行路时,在一对濒死的普通夫妇怀里发现了一个天赋惊人的孩子。除此异数,我找回来的苗子没有不知不知根底的。楼主如此说,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看似惊疑的问,穆管事这便知道自己的辩解落于下乘,他还想说话,花无漾的眼光顿时犀利的看来,她笑着问:“那你还能不能认出那孩子来?” 楚管事眼睛往镜面一睨,说道:“就是他,那孩子容貌摄人,眼下还有颗鲜红的泪痣,我不会记错。” 她说得正是花颂。 花无漾这才仔细将花颂看进了眼底,她脸上没表现出什么情绪来,笑薇薇的丢出一个炸弹:“南域四家的势力范围,‘仙中坊市’的依云馆被四大势力联合打压之下消失的消息,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说?” 当然听说过,依云馆和云中之都的欢乐楼一样出名。 除了秦管事和坐在花无漾下首的一个管事表情没有多大波动,其他的都是一脸惊诧,有人疑问出声,“难道依云馆也是咱们……的势力范围之下?”他的手往上面一指。 花无漾笑着点头。 她缓缓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后面的众管事不能看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柔和的侧脸和被风吹起的发丝,花无漾缓缓道:“我想,我们这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 “欢乐楼之暴利,无数人都在眼红,但是都苦于没有能力和插手的空隙。这次我们内部动荡,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利用白衣之手,借刀杀人,除去我欢乐楼大量优秀炉鼎……” 她回眸轻笑:“你们告诉我,喜欢栖息于阴地的魔蝎,会放过那些对它妄动心思的蠢物吗?”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有几个管事忍不住干涩的咽了咽喉咙。 本来坐在花无漾下首,欢乐楼的大管事将所有人的神色收入眼底,他阴冷的笑道:“这等人,必然是要其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才罢休。” 穆管事精神一振,连忙附和,“对对,许管事说的对,敢对欢乐楼下阴手的人,一定要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其他管事也是连忙表态。 花无漾甩袖一挥,几只泛光的小点从灵兽袋里面飞出来,玉手一指,就分别停在众管事的肩膀上,气息与其融在一起,察觉不到异常。 有人气息不稳,“这是,世界奇虫排行榜上有名的灵犀虫?” 心有灵犀一点通,说得便是这灵犀虫了。它精神力非常强大,就算是强如元婴修士,在其强盛的神识下也可以被它窥见,并且与主人心灵相通,可以将之所闻所见全部传递给主人,是侦查、追踪,监视的好手。 花无漾笑得无害,“欢乐楼如今情况有异。让灵犀虫跟着诸位,是为了随时知道你们的情况,保证诸位的安全。希望你们别介意。” 是保护还是监视?但没人敢有意见。 散会了之后,唯有楚管事和穆管事被留了下来。 第11章 花颂等十多个炉鼎在房间里面没有等待许久,就听见“嘭”的一声,房门啪的打开,一股带着威压的风灌进来。 他们吓了一跳,有的人尖叫起来,花颂下意识往门口看去。 一见之下,便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长发半黑半白,身穿华丽黑色锦服的男子脸色阴沉的走进来。 男子听见叫声,不耐烦的竖起粗眉,斥骂道:“叫什么叫,这么点动静就吓成这熊样,没用的东西。” 见这人如此恐怖的样子,房间里面炉鼎顿时心生怯意,不敢再发出声响。 欢乐谷的炉鼎从小被驯服得很有奴性,见了管事一类的人物,都下意识敬畏,就算一些性情激烈的,也不敢再多话。 花颂和众人一样,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 男子大刀阔斧的往房间中央一站,他眯起眼睛仔细将众人打量了一番,视线上下左右滚动,就像挑剔商品的瑕疵一般,所有人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忽地,他突然间闪到幻丝面前,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将她完美精致的五官完全暴露在他的眼中。 “容貌不错。” 他满意的点头,眼神在双胞胎的身上停留得更久。 一瞬间,他又回到了原地,轻声道:“五个极/品炉鼎,十个上品炉鼎,这一批炉鼎质量果然叫人惊喜。” 他自顾自的将众人打量一番,这才掀开眼皮道:“我是这欢乐楼的大管事,你们便称呼我为叶管事罢,现在,跟我走。” 说完,就自行走在前面。 众炉鼎赶紧跟上。 他们跟着叶管事七拐八拐的爬了好多楼梯,经过了一道石门,这才满目明亮起来。 花颂看着眼前碧波荡漾的水,亭亭玉立的荷花和接天无穷碧的荷叶,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站在船头,临风而行的叶管事,又忍不住睨了一眼正坐在他旁边,神色迷茫不知今夕何夕的山灵一眼。 他赶紧控制呼吸,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哼,雕虫小技,何须小心翼翼!” 听着意识深处传来的声音,表情裂开了一瞬,花颂木着一张脸。 也不知是他的精神力比所有炉鼎都要强大,还是其他原因,没有被一路上,盛开的花散发的致幻能力误导。他还记得他们出来的路线,和刚刚待过的地方,很显然,那是一座颇为庞大的地下城。 花颂无法回答脑袋中闪过的话,沉静得像一根枯木。 等到他们下了船,所有人才恢复清明,但却没人想起刚才的异常。 伫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精致典雅的大楼,只不过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些隐秘,且没有什么特别的景物。 花颂这才抬起头,和其他炉鼎一起好奇的左顾右盼。 视线所及的右方传来隐隐的丝竹管弦之声,软语轻笑糅合在飘香中,斜飞的屋檐和花木异草挡住了视线,一些炉鼎忍不住拉长了脖颈去看。 花颂也在一旁驻足,他看着雾气升腾,仿若仙气弥漫的水面,猝不及防身体感到一阵被窥视的冰凉。 他猛地抬头。 两个身穿灰衣的仆从将一道门打开,秦管事收了脸上意味深长的神色,高声喝道:“进楼了。” 所有炉鼎顿时一个激灵,嗡嗡跟上。 而只是这短短停留的时间,也足够有人将之收入眼底了。 花颂走在最后面,他现在脑袋里还忍不住回想起刚才所见之人的模样。 高大而粗壮的四肢,肚子高高的凸起。因为临空而立,满头乱发被风吹得飘扬,显露出粗糙,长满了红豆的一张脸。 和欢乐谷冰肌雪骨的炉鼎不一样,其人容颜丑陋又充满戾气。 他看他的眼神就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粘腻而摄人。 花颂眉头轻蹙。 他分辨得出,那不是同穆管事一般叫人恶心的欲/望,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叶管事将他们带到夜晚才开放的双雁厅,此时大厅的座位上已经坐落两个人,叶管事手一指,叫他们依次落座。 花颂走在最后面,因此,等其他炉鼎的身影从他的身前移开,他坐在了座位上,才好整以暇的抬头打量。 只是他一抬头,本来还算是平淡的表情马上抽了一下,整个人都被整个大厅淫/麋的装扮震慑在原地。 墙壁上一些□□的壁画不提,就说摆在座椅两旁的的特殊器具,都让整座大厅显得不堪入目。 两旁传来惊呼声,山灵一手取过摆在架子上的一个物件,捂着嘴瞪大了眼睛问花颂,“哎,你说,这是什么呀?” 花颂偏头,看见山灵两只手把玩着一个玉棍一样的物件,他默默的抽了一下嘴角,然后故作没好气的说:“你都知道不知道,我如何知道。” 他不忍直视的偏过头。 山灵在他的右面笑得一脸天真,“我就知道,它长得和你身上的小家伙一样。” “!”,花颂。 他看向叶管事的方向,转移注意力。目前的大厅,除了叶管事之外,还有两个笑容满面的中年人。 见了他看过去,叶管事神色淡淡,防若没见,倒是另外两个中年人颇为友好的朝他一笑,一人笑得满面油光,另一人倒有几分儒雅。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花颂听着两旁叽叽喳喳的声音快不耐烦的时候,一声悦耳酥麻的笑声从门口传进来。 一个身穿宫装,珠翠环绕,面庞生辉的女子轻移莲步而来,往着叶管事的方向一福,笑容吟吟,“叶管事,经日不见,到叫白璇好生想念。” 叶管事向来阴郁的面容放缓了一些,只是他还是好好的坐在椅子上,指了指他对面下首的一个位子,“坐罢。” 白璇仙子眸子一闪,继而高高兴兴的坐了。 对面的两位管事对着她一拱手,她依然笑着的点头。 就在她坐下之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两个绝色少女相携而来,更为整个大厅增添了一层光辉。 “秦管事,烟儿可想您了。” 一进门,一个身穿紫色紧身曳地长裙,半露香肩,肤色雪白的少女便往叶管事的方向扑去,同色的披帛飘出唯美的弧度。 后面紧跟的女子担忧的喊着,声音娇媚,“烟云妹妹,你可小心点。” 她几步走进来,长腿,大胸,细腰,脸庞妩媚,天生尤物。 叶管事接住了向他扑过来的人,眼睛却是在她的身上流连。 花颂和众多炉鼎在一旁呆呆的看着。 白璇仙子是他们熟悉的,可其他两位仙子他们都不曾见过,因此,视线就都聚集在两位陌生的仙子身上。 花颂想,叫他们在这里平白等了许久,又叫来这几位仙子,是要做什么? 等着叶管事和两位仙子依依的说了会话,他才轻咳一声站起来,又恢复了一脸冷沉的模样,“现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几人。” 坐在他的下首身穿红袍的男子是欢乐楼的张管事,楼里面要采买各种物品都是他在负责;身穿青色深衣的男子是田管事,楼里面没有自己称号和房间的炉鼎,都由他管辖,调配。 而刚才进来的两位女子,灵动如同百灵的是烟云仙子,居所“涟水边”,妩媚撩人的是云祸仙子,居所“云霞晚”,和刚晋升的白璇仙子一起,是欢乐楼的四大魁主之一。 叶管事草草介绍完毕,直接道:“有幸运的几人我会直接将他分配给几位仙子直接教导,而剩下的,则跟着田管事下去,再做分配。” 他一说完,烟云仙子就摇了摇他的手,一手指着幼白两姐妹的方向,甜甜的说:“那两姐妹生得可真好,烟儿还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双胞胎呢,管事可否让她们跟着我?” 叶管事眼神平淡的看过去,然后无所谓的道:“你喜欢就让她们跟着你。” 然后他又回过头去看撑着下巴,万种风情坐在一旁的云祸仙子,询问道:“你也选几个你看中的罢。” 众炉鼎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被几位仙子挑中定是好事一桩。他们就像是等待被挑选的货物,挺直了背坐在一旁,摆出最优美的姿态来,期待被几位仙子选中。 云祸仙子对着叶管事妩媚一笑,她脉脉含情的双眼在众人之间挑剔而过,然后突然偏头对着白璇仙子道:“白璇妹妹才刚刚晋升,要不你先选罢。” 她说完,本来坐在叶管事一旁的烟云仙子美眸一动,就捂着嘴轻笑了一声。白璇仙子表情依旧,双手拢在宽大的长袖中,她不动声色道:“本来就该是姐姐先选的,哪有妹妹抢先选的道理,姐姐就不要逗妹妹玩了,否则妹妹当真了可怎么好。” 三人笑吟吟的对视,激流暗涌。 就在这时,一把华丽略带低沉的声音突然之间传来。 “诸位好生热闹。” 花颂和着众人一起抬头,便看见一个身材硕长,容色俊美异常的男子倚在二楼栏杆上,嘴角噙着似笑非笑,自上而下的俯视众人。 叶管事皱了皱眉头,烟云仙子就抢先道:“你来作甚么?” 垂直脚踝的黑发被真气吹起,红色衣摆飞扬,男子倏地从二楼跳下来,汲着木屐踩在地上,他朝着叶管事的方向一拱手,红唇烈焰,“自然是来见识见识欢乐谷的美人儿风情,怎么,烟云仙子不欢迎我吗?” 叶管事不耐烦他们在这里打机锋,直接道:“你来此作甚,欢乐谷的炉鼎和你没有关系。” 男子颇为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他一拍绣工精致的折扇,轻笑,“只是来观赏一下美人儿罢了,管事何苦对我这般严苛。” 叶管事脸色阴沉,沉默。 烟云仙子撅了撅嘴,“南枫你就是个无赖。” 南枫公子当做没听见,衣摆一掀,整个人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玉白的手持扇,狭长深邃的凤眼来回扫视花颂等人,眼眸波光潋滟,风流多情。 云祸仙子慢吞吞的喝了一盏茶,才站起来往众炉鼎坐的方向走去,她走起路来身姿摇摆,腰身如蛇,胸前雪峰高耸,薄薄的衣衫根本遮不住它的呼之欲出。 花颂耳根悄悄的变红,垂了眼睛,可没想到的是,云祸仙子就恰好站在他前面,略弯腰打量他们,一团白腻吸人眼球。 花颂:“……” 他唰地别开脸,视线却猝不及防的和悠悠然汲着木屐而来,凤眼幽深的男子对上。 南枫公子笑得惑人,“你这般看我,可是想要跟着我。” 第12章 花颂茫然的瞪大眼睛。 云祸仙子抽回放在幻丝身上的手,柳眉微挑。 事不关己,漫不经心在一旁喝茶的两位管事对视一眼,颇具兴味的看过来。 南枫公子说罢,身形就一下子近到花颂身前,用折扇抬起花颂的下巴,“你叫什么?” “花颂。”,花颂皱着眉头移开下巴。 “哦?他们都称呼我为南枫公子。” 红唇漾着令人炫目的笑容,他的皮肤白的惊人,因此显得那轮廓深刻的五官尤为醒目,俊美异常。 南枫公子收了折扇,好整以暇的回头,“叶管事,我和这个小家伙很有眼缘,不若叫他跟着我罢?” 云祸仙子弯了弯唇,目射冷光,只是她什么话也没说,看着叶管事。 叶管事这人向来说一不二,生平最厌恶忤逆他话的人和爱自作主张的家伙,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云祸和烟云仙子二人就只在一旁看戏便好。 况且,他最厌恶的便是容貌俊美的男子。 果不其然,叶管事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就散开一股威压向着南枫公子笼罩而去。 他冷笑道:“看清你的身份,别总是没有眼色来捣乱。” 花颂等人站在南枫公子身后,那股恐怖的威压就算不是针对他们,他们也感到惊惧万分,山灵还咬住了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叫出来。 过了一会儿,花颂还看见南枫公子依然悠悠然的站着,毫发无损,见了他看来,眉目烈焰,却柔声道:“别怕,我站在你前面帮你挡住。” 一时间,叶管事那方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烟云仙子带着不可置信的声音道:“元婴,你竟然已是元婴!” 叶管事脸色冰寒。 南枫公子笑得温柔,一双华丽的凤眼却带着矜傲。 他似乎是和叶管事熬上劲了,“您说可行不可行?” 叶管事冷笑一声,嘴唇开合便要说话,可就在突然间,他微微侧了侧,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深吸了一口气,阴冷的盯了南枫公子一眼,一抖袖站起来,从牙齿中硬生生吐出两个字,“可以!” 他压抑着怒火,也不管大厅之内的所有人,直接甩袖离开,等走出了大门,冷郁的声音才从门外传进来,“接下来,你们自己看着办罢!” 山灵悄悄的拉了拉花颂的袖子,眼神就像小动物一样茫然。 花颂眉目冰冷,却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沉静安慰的眼神。 大厅内的人都十分诧异叶管事如此好说话。 他只是来捣乱罢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收获,眼里闪过意味深长的光,一袭红衣灼灼的男子虽是意外 ,却是极快的反应过来,折扇一指花颂,“到我这里来。” 花颂朝他走去。 南枫公子挑眉看了看在座的三位仙子,知道叶管事走了,再没有人能压制得住她们,没心思与其纠缠,直接道一声告辞,拉着花颂三晃两晃,就消失在大厅里。 剩下的炉鼎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三位仙子。 烟云仙子走到云祸仙子旁,满脸不愉,“我瞧见那个男炉鼎,不只是容貌倾绝,资质更是极好,想必来日必定会大发光彩,也不知叶管事是怎么想的,就将这个好苗子给了南枫。” 云祸仙子没去注意这个,“好苗子这里这么多……”,她眉头紧皱,“却没有想到,他已经是元婴修士了。” 提及此,烟云仙子脸上更是乌云密布,她恨恨的跺脚。 在这座大厅没有被多少人看进眼里的白璇仙子一直默默地在一旁看热闹,等烟云仙子二人选好走了,她才慢悠悠的站起来,笑吟吟的看着明月和山灵,“你二人可愿意跟着我。” 二人当然愿意,忙不迭的点头。 剩下的两位管事站起来,“好了,剩下的便跟我们走罢。” 身旁的风呼呼流窜,发丝痒痒的拍打在脸上,花颂一边要和脑袋里突然暴躁起来的家伙讲理,一边要按耐住突然之间极速飞奔起来的心跳加速,因此显得整个人很僵硬。 速度突然减弱,花颂被随手一抛,很奇异的稳稳站在地上。 一张脸突然凑近,呼吸交缠,南枫公子红唇似笑非笑,“你在想什么?” 花颂一手抵住他还想要更近一步的脸,声音清冷,还算冷静的道:“没想什么。” 他忍不住后退,强装镇定。 南枫公子眨了眨眼睛,“我强行将你要了过来,可恨我?” 长而卷的睫毛覆盖住眼睛,花颂不去看他近在迟尺的脸,偏移了视线,他回答:“没有。” 南枫公子垂首看他,“你撒谎。” 花颂抿紧了唇角,“真的没有。” 南枫公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许久,然后仰头哈哈笑了几声。 突然,他骤然变了脸色,嗤的笑了一声,然后两根指头捏住他的下巴,冷声道:“不管如何,由我教导你,从此你的利益便和我息息相关,乖乖听话,否则……” 他轻笑一声,毛骨悚然,“否则如何,你日后便会知道。” 下巴被钳制住,花颂无法动弹,可他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一只手放在他的心脏处,南枫公子的表情又变得温柔起来,眼神柔软,他一只手□□花颂的头发,托住他的后脑勺,声音仿若情人之间的低语,“怎么了,别害怕……”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花颂眼角下的泪痣,轻笑着说:“你生了这么完美的一张脸,我就是对你发火也生不了多大的气啊。” 花颂挣扎了几下。 两只手突然抽离,将人放开,花颂险些站不稳,忙扶着墙壁。 南枫公子舔了舔唇,得意的看着花颂脸色遍布的红晕。 他悠悠然的道:“等下会有人来接你,你先跟着他熟悉下欢乐楼,我先走了。” 说完,还不等花颂有什么反应,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花颂整张脸都快成了一块冰,也挡不住浑身上涌的气血,他按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胸口,恨不得它立刻就停了。 ——这是哪里来的妖孽啊。 他一向知道自己很会控制情绪,不管是天赋异禀还是什么,很少有人能通过他冰冷的面容,察觉出他还是一个青涩少年的反应。 可惜,他们才刚刚接触不久,就被一个陌生人发现了他内外差距如此明显。 花颂有些懊恼。 更加烦躁的是还有个小祖宗在他的脑袋里大放豪词,吵得他脑仁儿疼。 他捏了捏额头,不由在心里道:“现在先别说话,到了隐秘的地方再商量,如何?” “哼!”声音虽然不满,但好歹停止了。 等平静了心情,花颂才有心思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 入目所及是一道长长的木头铺成的长廊,花颂所站的地方有些暗,他朝着亮一点的地方走了几步,视野逐渐变大,花颂倚在房间过道上的栏杆往下看。 什么也看不清楚,四周又很静,没有一丝人影。 他轻吐了一口气,拍拍脸让自己恢复淡然,决定站在原地等人来找他。 等了一会儿,一个青色身影由远及近,一个面容清淡的女子走过来,对着花颂道:“花颂少爷,请跟我来。” 花颂跟在她的后面,问道:“请问你是?” 女子微微侧过头,“您唤我青奴就好。” 花颂一呆,他没想到这个气质清透的女子会有这样一个名字,明显地位低下。 青奴的声音不紧不慢,透着一股不带情绪的平淡,“欢乐楼共有六层楼,而现在我们正在第四层的下楼出口处。” 她的话一说完,转了一个角,眼前霎时开阔,几处仿佛建在空中,美得如诗如画的屋宇出现在眼前,花颂的眼睛里面倒映出美妙至幻的建筑形态,让他不禁露出欣赏的神色来。 刚刚经历凌空飞行,现在又见识了如此奇妙的建筑,这个神奇的世界才显露一角,就让他的胸腔凭然而生一股热意。 花颂指着最上面流云缠绕的楼阁问:“那里是?” 青奴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道:“那正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南枫公子的居所,“白云间”。” 花颂点头,从窗户的方格中再看一眼那奇异的屋子,便跟着青奴踏上楼梯。 青奴提醒道:“五楼和六楼是四位魁主居住的地方,三楼和四楼住着资质中上的炉鼎,至于三楼以下,如果没有人陪护,建议不要胡乱踏足。” 花颂听得认真。 说话间,青奴将欢乐楼的一些布局告诉他,不多时,两人已经到了最高层,“白云间”。 木质的地面,如丝成幻的流云,从墙角冒出来的青藤,屋宇精致典雅,花颂用手指摸了摸停在栏杆上的鸟儿,发现它一点也不害怕他,还好奇的啄了啄。 青奴打开一间屋子,说道:“这便是你的房间了。” 她拿了一块玉牌给花颂,说是出入“白云间”的钥匙,又道:“你先休息着,伺候的下人稍后就到,有什么要求吩咐他们便可。” 花颂点头,等她要转身之际,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知道,以前伺候我的下人,还能要求他来跟着我吗?” 青奴这才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不知。” 等到青奴转身出去,花颂坐在椅子上,看着满目的陌生,一瞬间竟然有点不习惯。 发了一小会儿的呆,就有敲门声响起,花颂说了一声进来,便有两个少女抬着灵果和点心进来。 正是派来伺候他的紫兰和紫心两位侍女。 第13章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境地,再担忧其他也没有用,花颂也不再焦灼的去想应对的法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两位侍女将他储物袋里面的衣物和雕刻的物件拿出来,将它们收纳整齐。 花颂站在一旁,按着自己的想法指点她们移动了一些家具物什,看着所有的博古架上面摆放的都是自己的东西,他才觉得这间房间属于自己,不再有微妙的排斥感。 紫兰和紫心二人收拾好屋子,便开口问花颂,“劳累了一天,您可需要沐浴一番?” 花颂抬眼看向二人,心头犹疑,两位侍女面容都算得上清秀,看起来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她们能抬得动厚重的木桶吗? 不过,这个世界也不能以他的常识判断,因此他缓慢的点了点头。 不过很显然,他多虑了。 他所住的房间实际上很大,除了大厅,卧室,书房,还包揽了净室。两位侍女将花颂引到净室,出乎他意料的是,里面的布置十分完美,木桶,花露,毛巾,浴袍,花瓣等等一应俱全。 他还颇为新奇的看见,房间里面的木桶虽说不大,但却是镶嵌地表中间,中间的地面比四周建得高些,有四节台阶铺迎而上,引水的是几乎和木桶连在一起的管道。 侍女将挂在吊钩上的白纱垂放下来,重新把桶里的水换掉,水中撒下花瓣,又将衣架放置在木桶伸手可到的一边,所有梳洗用具都放上,才朝花颂走来。 花颂抬手制止她们的动作,淡淡道:“都出去罢,我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 他身穿雪白宽松的道袍,一手负于身后,长身玉立在一旁静静的等她们忙完,看人的时候时候虽然没有多少烟火气,但在那张几乎俊美到妖异的脸上,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却显得格外的静谧,美好,因此整个人都有了几丝仙人的缥缈之气。 被他用那双眼睛看着,心头都升起一股痒意,紫心捏了捏袖口,柔声道:“少爷是嫌弃我们姐妹二人吗,求您别将我们赶出去,否则我二人如何还有脸面伺候您。” 花颂眉心微拢,“我只是不喜人近身罢了,怎么扭曲成我嫌弃你了。” 听了他的话,紫心脸色一变,头就偏向了一边。 紫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叹着气对花颂道:“少爷请息怒,我们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如果不伺候您,那拿我们来还有什么用呢。您刚来有些不习惯是正常的,可以您的资质容貌,以后伺候您的人将会越来越多,您也得习惯才好啊。” 花颂已经养成了少言少语的性子,通常言简意赅,现在更是不耐烦与她们说道,直接道:“我是主,你们是仆。你们只需知道,我不喜欢的你们就不允许做,如此就可以了。” “少爷!”两个侍女嘭的跪在地上,拉着他的裤腿,眼泪说流就流,撒了一地。 花颂绷紧了脸,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解决。 在欢乐楼,因为他从小就是那个性子,已经在别人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又因为他的地位特殊,比所有炉鼎还受重视,因此,除了一些特别的事情,没人会自讨苦吃的在他这里讨冷气吃,更别提胡乱纠缠。他一生气,他人都有顾虑,不敢有其他心思从而得罪他。 而现在,他一无所依,还是一个居住在别人屋檐下的炉鼎。 花颂有些生气,他冰冷了脸,容色显得更加摄人,“那你们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哭罢。” 他转身要走,跪在下面的两个侍女有些慌了,相顾对视一眼,几个来往间就已经摸清楚了花颂的性子,是不是好么好摆弄的。 两人赶紧认错道:“少爷,我们这就出去,您息怒。” 花颂冷淡的看了两人一眼,手往门外一指。 等两人出去了,花颂这才解开道袍,下到水中。 一入水,浑身皮肤的气孔舒畅的张开,含有少许灵气的水冲刷着皮肤,舒服极了。清淡的香气和着水汽缠绕,花颂仰着脖子靠在木桶的边沿上。 一缕神识朝着识海深处的灵宝靠近,不出花颂的意料,才刚到灵宝的边缘,他那颇为脆弱的神识就被反弹了回来。 “啧。”,又发脾气了。 花颂也不知道,自己本来呆萌的小器灵怎么变成了一个暴躁的小暴君。他在自己的器灵面前一点地位也没有,灵宝进不去,器灵也不听他的话。 这个强大而神秘的灵宝对自己认主这一点,极为强烈的排斥。 花颂在脑袋中呼喊:“小一,出来。” “小一,我们来讨论一下刚才你说之事。” 一片僵硬的寂静,没有声音应答。 花颂叹气,耐心的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叫小一的名字。 “都说了不许叫我小一,你耳聋了罢!” 一道清脆,带着暴躁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声音大得整个脑袋都在响。 花颂一顿,然后缓声安抚道:“你若是告诉我你叫什么,我自然不会这般称呼你。” “哼,愚蠢又狡诈的凡人。才不告诉你呢。” 花颂就算是没有看见它的模样,也能想象得出,一个小人儿双手抱臂,一脸睥睨万物,不将任何人看在眼底的样子。 他轻声道:“我们先不说这个可好?你能告诉我早前你说的,要拍死跟踪在我身上的虫子,具体是什么?” 那道声音语带不屑,“不过是一只魂力颇为强大的虫子罢了,还敢在我面前做妖,看我除了它!” “慢着!” 花颂赶紧喊道,知道它可能又要因为他逆了它的意生气,赶紧解释道:“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所以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我身无法力,如何能解决得了隐藏很深的虫子,所以,为了不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以至于发现你,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现,行吗?” 没有听见回答。 花颂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一声从鼻子里面发出的冷哼声。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道:“我们谈谈可好?” 过了一会,就在花颂眼神黯淡下去,有些失望的时候,一个巴掌大的小家伙显露身影,盘坐在桶内的花瓣上,抱着双臂,眼神严肃的瞪着他。 花颂眼前一亮,忍不住左右顾看一下,却突然想到什么,身体硬生生的僵硬靠着木桶。 器灵察觉他的情绪,翻了一个白眼,不耐道:“磨蹭什么,在本君的领域之下,别提整座楼,就是叫那些个老怪物出来,也不能察觉出这里的任何异常来。” 说着,他狠狠的瞪了花颂的肩窝处一眼,花颂都能够感到一阵几乎实质化的凉意。 小暴君脸颊圆圆,下巴尖尖,皮肤白得透明,一双眼睛又圆又大,身上穿着一件小小的华丽黑袍,整个人绷着一张脸的样子,和花颂曾经看过的q版小人极为相像。 它长得和小一一模一样,性格却千差万别,但直觉告诉他,这本就是同一个人。 这种奇妙的感觉无法言说,在以前他还没有将之重视,可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奇幻,见识过更多的奇妙之后,他才发现,他大部分有强烈直觉的事,都是真的,且可能会发生。 花颂恍惚了一瞬,又很快回神,他语气轻柔的道:“我知道你很排斥我,也不相信人类。但我们现在都捆绑在了一起,我好你便好,所以就更不能再互相消磨下去了。我现在也不说叫你全然相信我的话,我的一言一行等着时间来见证,让你知道我是一个值得你相信的伙伴。” 他伸出手,看着是拿着一片花瓣玩耍,却是虚点在小家伙的头上,眼眸诚恳,“我们互相相信,共同进退,可好?” 器灵挥开他的手,一双眼睛突然一变,如同黑洞般牢牢吸住花颂的视线,过了一会儿,瞳孔才恢复清澈,它突然间问:“你还在想着她?” 花颂晕乎乎的道:“谁?” 它撇了撇嘴,声音极低,“你不该再想着,那般愚蠢的模样还记着。” 花颂没听清楚,他眨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人已经不见了。 它能够在外界待的时间极短。 花颂小心翼翼的将神识探入灵宝,让他惊喜的是,他并没有受到多大阻碍。 这说明,小暴君还是退让了一线。 他垂下眼睛,整个人放松的靠在桶沿上,显得十分慵懒。湿润的水汽将他的面庞染湿,黑发略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身后,衬着雪白惊人的皮肤,无需任何动作,已是魅惑横生。 来人的脚步声放得比猫还轻,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看着浴桶中的人,视线一寸一寸的在他的身上滑过,眼露痴迷。她轻轻的蹲在花颂的脑袋后面,伸出手。 花颂倏地睁开眼睛。 他看着紫心向他伸开的手,脸色就开始泛冷,冰冷的盯着她。 侍女紫心颇为无辜的一笑,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笑吟吟道:“看您疲累的倚在一旁,所以便想给您按按,帮您疏解一下疲劳。花颂少爷,这是一些花果和酒水,您可以一边泡灵水,一边食用。” 说罢,她将托盘里面的东西抬置到他的面前,温柔的蹲在一旁,神情恬静可人。 花颂脸色缓和了一些,却还是沉默的盯了她片刻,然后才道:“除了我吩咐的,其他你们都不需要自作主张,可听进去了?” 紫心垂下头,应了一声。 等侍女紫心出去之后,花颂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 他总觉得这两个侍女很是怪异,却想不出怪异在那里。 花颂将全身一点一点擦拭,连头发都散了下来慢慢洗,也没有发现什么虫子。 他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做简直是浪费时间。 这是一个奇妙的修真界,而他还保持着普通人的思维,企图将藏在身上的虫子给找出来,然后灭掉。 他在沐浴的时候不小心找出来了,然后弄死虫子,没人会发现他是事先知晓的罢? 然而修真界,即使是一个虫子都不简单。 花颂懒洋洋的躺在美人榻上,任由两位侍女给他擦拭头发,闭目沉思。 为什么唯独在他的身上放监视的虫子,其他炉鼎没有? 器灵有屏蔽他人神识的功能,那么就没有人发现他身怀异宝,进而监视他;如果有人发现,早就出手掠夺了,不会等到现在。这样看来,这个理由不算。 他和其他炉鼎一样,除了孤僻一点,行事方式上异于常人,可也没有离谱到放出虫子专门监视的缘故。 虫子是谁的?南枫公子,叶管事,或是其他?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花颂轻抿了一下唇,不再去纠结。 就算有人监视,有器灵在,自己再小心一些,没有人会发现他的异常。 只要他赚得更多灵石,喂养给器灵,让它恢复力量,就有逃出生天,不再受到拘束,无需隐忍的一天。 第14章 花颂进入了欢乐楼,入住进“白云间”,从下午待到晚霞将散,除了两个侍女,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一个人。 他从房间内待客的客厅一路看到卧室,将里面的一桌一椅都看了个清楚,又走进书房,挥笔写了几个字。 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书房开了一户很大的窗,花颂写了几个字,没有将心绪平静下来,反而跳得更加激动。他索性搁下笔,一步一步朝着窗口走去。 窗口有一扇窗被支了起来,风吹进来,将天青色和白色纱质的两层窗帘吹得摇曳,花颂探头出去,发丝被吹起,有几丝沾到唇上,肤色在日光下白得透明。 入眼看去,远处一片白茫茫,雾气浓郁到了结成一朵又一朵云的形状,一条亘古而绵长的山脉延伸至远方,其山脉之高耸在浓浓雾气的遮掩下,也能窥见其型,让人心生俯首之意。 花颂才只是初见其形,就被那磅礴威武的山脉震撼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多看一眼,眼睛都要清亮一分。 等震撼的情绪收敛了些许,他收回视线看向眼前。欢乐楼在这个区域,建得算得上是高大了,下面的一些建筑与修士都能被花颂尽收眼底。 下面的街道铺着石板地面,异常的宽阔并且一尘不染。欢乐楼两旁的建筑都建得比较精致,来往的修士也是络绎不绝,不过随着街道往着右方看去,建筑却是建得越来越漫不经心,泛着粗糙和古朴。 花颂的眼睛比前世好了不知多少倍,就算是在五百米的范围内,都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下方建筑上的牌匾,心胸开阔之下,好心情的撑着下巴猜测,“万珍阁”,应该就是现代的超市之类的罢,里面什么都有;“百战场”和“万赌殿”很好理解,就是比武之地和赌场;至于“交易阁”,唔,就是做交易的地方…… ——好像十分的通俗易懂。 花颂眼眸绽放出光彩,只觉得好奇心满满的都快要从心里溢出来,他又将视线转移到来往的修士上。 欢乐楼的左方应该是入口的位置,从欢乐楼左方进来的修士,大多都是带着一身凶悍之气闯进来,满身伤痕,灰头土脸,可神情大多都带着满足,像是有所收获。只有少数修士面容阴郁,凝着一股低气压。 刚进入这个区域的修士很少有进入欢乐楼的,大多数都往着“万珍阁”和“交易阁”走去,而另一些都朝着街道的另一头,一群修士来往不断的地方。 花颂跟着人流涌动的地方看去,但是太远了,又有些雾气弥漫,所以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引得众修士络绎不绝。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充满真实的修□□。花颂虽然没有看见腾云驾雾,比武战斗,但是却比他从前在脑子里面想象的画面要饱满许多。 他以前偶尔看过几本修真小说,也曾经幻想过仗剑飞翔,被里面奇幻冒险的描写激得热血沸腾过。不过,知道那是假的,他也就没有让自己的精力消耗在上面太久。 花颂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直到紫心前来叫他用餐。 欢乐楼的饭菜和欢乐谷的没有什么差别。虽说菜色顿顿相同,但花颂从来没有吃腻过,在灵气聚集之地培养出来的灵果蔬菜,不仅保持了其原有的味道,并且清香鲜嫩,让人回味无穷。 饭毕,花颂推开门,朝外走去。 他站在回廊上,一手扶着栏杆,一面四顾。抬头之间他才发现,廊上的屋檐之下竟然挂着一个精致的鸟笼,一只羽毛艳丽,羽尾拖得极长,头冠十分漂亮的鸟类闭着眼睛在打盹。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于专注,鸟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懒洋洋的搭上,仿佛没看见面前多了一个人。 ——是不是这个世界的鸟都特别高傲。 花颂内心吐槽,又转过头往下看去。 “白云间”坐落于欢乐楼最高处,从此处看下去,下方仿若凌空的三处屋宇相映成辉,美好静谧得无法言说。 “云霞晚”是云祸仙子的居所。其屋宇华美璀璨,被似真似幻的五色光彩托着,寝殿之前生长了一大片艳红似血,美得妖异的泣血红莲,大朵大朵盛开的花红得比云霞还艳,无端的衬着那座寝殿危险又诱人。 花颂看着都莫名的升起心跳加速的感觉,他赶忙别开视线,入目所见的又是另一番景色,就像是灵气入体,让整个人的清爽下来。 ——那正是烟云仙子的居所“涟水边”。 别致而带着浓郁异域风情的竹楼,一汪清水不知从哪里流淌出来,遇见矮坡,滴滴答答的打在圆润的石壁上,竹楼前草坪嫩绿夺目,或是雪白或是嫣红的茶花绽放,时而从树下冒出一只只憨态可掬的兔子来。 只是用眼睛看都能感到迎面而来的舒畅。 ——简直不科学啊。 当然,这也并不是一个讲究科学的世界。 从上往下看,视线都被几处屋宇遮住了,也看不见其他。花颂不由心想:“这到底是怎么造的呢,从外观来看,欢乐楼所拥有的空间根本没有那么大,况且,这几座楼都是凭空而立的。” 他的好奇得不到解答,越来越重。 这时,他突然感到头骨一阵刺痛,身体不由踉跄一下。收拾好餐具出来,静默在花颂身后的两位侍女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扶住。 担忧道:“您没事吧?” 花颂看着脑袋中的信息惊呆了,闻言赶紧挥手,然后道:“可能今天闪到了哪里,扶我到床上休息片刻便好。” 两位侍女显然是见多了炉鼎突然间出现问题的事,对花颂说的话没有任何怀疑,听了他的话,立刻将他扶回卧室。 花颂等两位侍女出去了,闭上眼睛,将神识深入灵宝内部。 在灵宝中央,一根通天石柱凛然而立,曾经灰扑扑的面表褪去,石壁光华暗藏,有玄妙的纹路刻印其上,石柱中央开了一道口子,睁开了一只通晓万物的眼睛。 此时,那双眼睛里面滚动着几串数字。 花颂呆呆的被那只眼睛吸住了视线,过了一会儿,眼睛里面浮现的字体,通通被他记在了心里。 然后,他就被踢出了虚空。 花颂躺在床上一愣,之后不仅没有丧气,反而升起振奋的情绪来——他终于知道灵宝有何用处了。 他闭上眼睛,默默高兴了一会儿。 “擎天石柱”,承仰天地奥义,传承天道规则。仅仅两句话,就可以领悟出它的珍贵。 整个世界都被它看进眼里,通晓万物说起来是夸大了,但它的能力却让人心惊。 “欢乐楼:上阶防御灵器。 功能:能扛十位元婴后期合力三击。 属性:空间属性。 主要锻造材质:铁心木,万年古松,时空晶石,千斤石,紫炎晶石。 炼器手诀:大造化之分配法(残诀),大造化之控火术(残诀)… 其他:……” 可能是因为灵宝经过大力的破坏,不仅器灵能力微弱,灵宝也是无法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只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强烈意愿,用“眼睛”照了一下,都不堪负荷,并且得来的信息还不完整。 花颂却是将记在自己脑袋里的信息反复琢磨了一遍。他想到欢乐楼奇妙的建筑形态和功能,心头升起浓浓的趣味来。 夜晚的欢乐楼高高挂起了红灯笼,将整片水面染得通红,一艘艘花船从欢乐楼中划出来,霎时湖水中心一片软语轻吟,低沉而又诱人的歌声响起。 而安静了一天的“白云间”这才恢复热闹,走廊上传来人走动的声音,还有几声轻笑。 闲着无聊,花颂也不想修炼,于是,他便将自己雕刻的工具摆出来,轻轻松松的打发时间。 紫心侍女二人明显对他这副技能很惊奇,站在他旁边不停的问:“您是如何学会的?” “书上自学。” “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会这种技艺之人。” “那是你孤陋寡闻。” “少爷,您真厉害。” “这是什么,魔耳兔吗?” ——差点忘了这个世界的兔子耳朵是长的。 她们说着说着越靠越近,花颂不复淡然的表情,语气不耐道:“退开些,挡着光线了。”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之间被推开,一个女子拉着一个人闯了进来,柔媚的声音和着开门声一同响起: “听说咱们楼里来了一个天人般的可人儿?” 花颂抬眼看去,就被明晃晃闯入视线的波涛汹涌给定在那里,他赶紧偏移视线,最先看见的便是落后一步的人。 少年脸色僵硬,带着满满的不情愿,他身穿一件淡青色深衣,腰间随意的系着一根和衣服同色的腰带,长发散开披在身后,其容颜宛如盛开的芍药,清丽得很有几分雄雌莫辩。 他见花颂朝他看来,马上吊起眉梢,神色轻蔑的在花颂的脸上扫了几下,然后皱了皱眉头,别过脸。 两个侍女上前对着来人一福,脆声道:“见过秋曼仙子,揽月公子。” 然后偏头对花颂道:“少爷,秋曼仙子和揽月公子居住在右殿,正是和我们比邻而居。” 秋曼仙子扭着腰身过来,她的容貌姣好,其身段如同山峦起伏,叫人多看了一眼都要脸红。她一屁股坐在花颂旁边,然后又将后面一脸不情愿的揽月公子拉过来坐着。 她伸出手不客气的摸了花颂脸一把,“哟,这小脸俊得,比小揽月好看了不知多少倍啊,啧啧,欢乐楼出来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她的话音还没落,揽月公子的脸就青黑了一半,他一把甩开她的手,狠狠的瞪道:“李秋曼,拿我跟他比你有病啊,如若不是……如若不是……” 他一甩衣袖,“我是有多无聊才陪你来见人啊。” 说罢,趁着没有一双蛮力的手拽着他,转身就走。 秋曼仙子呆呆的看了一眼他的身影,然后不解的问花颂,“他怎么了?” 花颂抽着嘴角摇头。 秋曼仙子自言自语道:“明明是我强拉着他才跟我来的。” 说罢,她颇为歉意的对花颂道:“小揽月什么都好,就是气性有些大,等我先去哄哄,明日再来看你啊。” 说完,整个人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房间里。 花颂表情空白的看着正要上茶的侍女,紫心一脸平常的道:“秋曼仙子和揽月公子的相处方式就是这般,您习惯了便好。” 第15章 夜晚的欢乐楼是最热闹的时候,花颂听着房间外传来的声音,心里面好奇的想:修真界的青楼是什么样的呢? 顿时脑袋里面就出现了电视剧里面青楼的画面,一群女子倚在门外招揽客人,香肩半露,长腿雪白,老鸨带着极为夸张和谄媚的笑:“哎哟,这位公子~” 脑袋里面闪过一些儿童不宜的画面… 花颂赶紧拍了拍脑袋,将脑海里面的画面拍飞。 他提步走出去,“白云间”由一大块浮木托着,脚踩在地上十分舒服,还有几丝流云缠绕在他的发丝上,将他的面容衬得唯美似幻。 南枫公子所在的主楼离他的房间至少有百步的距离,秋曼仙子住在另一侧,而众人上下楼都要经过右侧,所以,花颂这边极为的静谧,没有人来往。 到了晚上花颂才知道,原来他以为“白云间”的云其实不是云,而是一丝丝十分轻薄柔软,能发出柔和而不刺眼亮光的东西,他好奇的捞过一丝在手里,一会儿就融化了,在别的地方凝结起来。 紫兰在后面笑道:“此物名乃幻云,它一般出现在水域极深的海底,是一种名叫九头虫排泄出来的东西。” 花颂点头,他站在走廊上上下看了看,却除了几语轻笑之外,别的都没有看见。 紫心掩唇隐晦的笑了笑,眼波一荡,居然露出一丝妩媚迷离来,她站得又离花颂更近了一些,柔声道:“少爷,在这里是看不见其他房间的情况的,毕竟仙人都是注重面子的。” 说着,她咬了咬唇,“秋曼仙子是个极为大方的,若您有心,不如去她那里玩耍,她必定十分乐意邀请您共度…” 花颂突然抽身退了一步,紫心向前一倾撞到栏杆上,这时候她才回神,自己竟然被这张妖美的面容勾得不能自己,说话间越凑越近。 花颂冷冰冰的看着她,紫心将一丝发丝拢到耳后,无辜抬眸,“少爷,您怎么了?” 花颂不说话,直接回了房间。 直到又过了两天的时间,才有人来通知花颂,说南枫公子召见他。 花颂随着深穿蓝衫的人行至殿前,才刚刚站定,“啪”的一声,房门突然大开,清凉的风从里面涌出来。 一道沙哑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进来!” 花颂不由偏头看了看蓝衫人,却只见那人微微勾了勾嘴角,像是苦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花颂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抬眼间,一扇开得极大的窗户和躺在贵妃椅上的人醒目的撞入视线,以至于叫人不再关注于其他事物。 南枫公子殷红的唇似笑非笑,“你走得慢吞吞,是怕我吃了你吗。” 他一手撑着头,一根腰带松散的系住红衣,堪堪遮住腰下的重点部位,肌肉线条从胸腹间极为流畅的往下,力量暗伏,冰白的肤色和红衣强烈的对撞。 花颂看了一眼烟雾缭绕间迷离的凤眼,只觉得这人魔性得叫人沉沦,不敢再看,停留在他面前较远的位置。 南枫公子优雅的吐出一口烟,蓝玉翠竹的长烟杆被他拿在手里,忧郁惑人得叫人窒息,他只是轻笑一声,花颂便感到一阵大力吸来,一下子撞进他的胸膛之上。 花颂惊骇的喘气,一下子跪在地上,他的膝盖马上就肿了。 南枫公子轻叹:“还是投怀送抱较好,我一向不喜欢别人无视我的话。” 花颂瞳孔颤了颤。不知道如何回答,就习惯了沉默而已,他强忍着痛支起身体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就…” 说到一半,他觉得说了没什么意义,又闭了嘴。 两人挨得极近,一片肌肤冰白,肌肉起伏明显的胸腹在花颂眼前,南枫公子便看着他的耳后逐渐升起红晕,和绷得越来越紧的面皮。 倒是有趣。 他将烟杆递给旁边蹲跪着的人,然后重新剪了烟上上去,就有人过来将花颂扶在矮凳上坐好。 南枫公子睨了花颂一眼,突然道:“听说你的体质乃阴凤之体?” 花颂苍白着脸点头,道:“是。” “阴风之体,集先天纯阴之气,极/品炉鼎,天生名器。与其双修者修为一日千里,可破壁障,能除瓶颈,阴阳相合,顺天意也…” 说着,他的语气似嘲似讽,懒散的问道:“你可知道你的体质有多少人趋之若鹜?” 花颂听着他所说的话,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沉默的想了一会儿,更是细思恐极。 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南枫公子玩味的舔了舔唇,突然转移话题道:“你没有筑基之前,楼里是不会让你接客的。以你的资质,筑基应该在半年之内能成……” 说罢,他扔给了花颂一块玉牌,“静室的钥匙。在筑基之后,你修炼的功法会有所改变,到时候你修炼之时便不会像如今这般枯燥的吸收灵气…” 花颂拿着玉牌问:“修炼是有规定时间吗?” 重新将烟点燃,南枫公子变得懒洋洋,他掀了掀眼皮子,“怎么?” 花颂抿了抿唇说:“我就是想知道。” 南枫公子漫不经心的睁开眼睛看他,持着烟杆的手拿开,挑眉道:“一般有炉鼎听了这话,必定了高兴万分,兴奋的去修炼了,你如此与众不同的问规定修炼的时辰,倒是叫我万分惊讶。” 他说着惊讶,眼睛里面却满是兴味,花颂的眼神闪了闪。 他不由解释道:“我们修炼的功法不一样,两部功法要同时跟进,如若哪一方落后,就会有很大的损伤…并且,修炼不能贪急,我们的体质本就脆弱,是经不起长时间功法运行洗练骨血经脉的…” 他还是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语气就略有些急促。 眼前的男子性格喜怒不定,通常不按常理出牌,凤眼凝视人的时候十分桀骜,但这不能掩盖他善于捕捉他人情绪的细心,花颂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因此,在他的面前就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 南枫公子听着他的话,吐出一口烟,呵了一声,眼神在烟雾中看不清楚,“欢乐谷调/教出来的炉鼎……” 窗外凉风乍起,雨点打进来,将一层又一层雪白薄纱吹得飞起,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被层层的乌云盖住。 一道闪电划破乌云,顷时雷声大做,倾盆大雨覆盖而下。 房间里面没有人去关窗户,花颂左右看了看,也没有枉自提醒。 那一身红衣的男子一动也不动,突然暗下来的光线将他的一半边脸藏在阴影中,整个人飘虚得像一抹魅影。 空气凝结沉默了几瞬,就在花颂感到不安时,南枫公子突然开口了。 他慵懒的靠着椅背,撑着头对着花颂邪魅一笑,“我想要知道你的技艺,表演一下罢。” 花颂平静的脸上裂开一道口子,抬头瞪圆了眼睛。 见他如此,男子华美的面容一阴,突然间危险的眯了眯眸子,长发无风自动,窗口“啪”的一声被关上。 仆从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人的情绪极为的不对劲。 花颂敏锐的感到危险,忙道:“琴,我最擅长琴。” 猎猎作响的窗帘恢复平静,室内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十分明显。男子突然间出现在花颂身后,呼吸吐在他的颈边,酥酥麻麻,“你的眼睛像天山上的天池,清凉又美丽,我真喜欢。” 一把琴突兀的出现在花颂面前。 室内的气息有些迷乱起来,花颂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危险,直觉的知道这人情绪不对劲,他不敢推开身后的人,只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将手指放在琴弦上,不多时,一曲舒缓悦耳的琴音传出,美好,平静,悠然自若,恍如漫步在云端。 不知不觉的,花颂仿佛能感觉身体内蔓延出来一股意志,让他整个身体都轻灵起来,抚平他灵魂深处的躁意,他不由舒服的闭上眼睛。 所以他也就没有看见,本来一脸阴郁的男子突然之间捂着脑袋,眼中红光闪烁,却是逐渐清明过来;两个伏在地上的仆人脸色恢复平静;生长在角落里的植物舒展绿叶,花朵盛开,竟然在愉悦的轻颤… 等到一曲终了,花颂的脸色微微苍白,南枫公子却是早已平静下来,眼睛看着窗外的暴雨出神。 花颂屏住呼吸。 这时候那人突然侧过头对他一笑,唇角恢复似笑非笑的弧度,声线迷人,“你倒是弹得一手好琴。” 花颂平白松了一口气,他对刚才的自己还有些云里雾里,因此,他接着道:“嗯。” 南枫公子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意尽阑珊,语气淡淡的道:“回罢!” 花颂走到一半,又突然被叫住,他回头。 南枫公子一挥袖,就有好多东西摆在地上,混乱的一堆,珠宝首饰,不知名的果核,亮闪闪的石头,一些动物的皮毛,许多禅木盒子…… 很多东西花颂都是不认识。 南枫公子漫不经心的一抬下巴,“见面礼,自己挑两件罢。” 花颂看了看他这豪放的作风,突然道:“我可以给换成灵石吗?” 他的眸光灵动起来,含着期待,使得整个面容焕发新的光彩,南枫公子突然又有了逗弄的心情,吐出一口烟,“嗯?” 花颂直视他的眼睛,“我只喜欢灵石,这些东西拿给我没用。” 那双眼睛太美,静静的看着人,不像那张冰冷的面孔,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说得到挺诚恳。 南枫公子哼笑一声,“真是个笨的,那我便成全你罢。” 语毕,五百枚下品灵石一下子出现在花颂的储物袋内。 花颂十分讶异,不由拿着自己的储物袋看了一会。 南枫公子不耐烦看他这副模样,“你的常识未免也太薄弱了,出去罢。” 等花颂刚回到房间,就有人给他送来了几本书,包着的书皮上几个大字十分的浅显易懂——“修真界基础常识”。 第16章 暴雨之后,天空澄清,万里无云。只是“云中之都”的雾气更加浓郁了,花颂从窗口看过去,只能看见许多修士在往出口的地方赶。 他很好奇这些修士为什么要一步步走,而不是跃上天空飞行。 这个区域除了街道的范围之内,其他都看不见,仿佛有什么将之笼罩在内,隔绝外面的雾气。花颂看着,突然之间,视线凝在一个点上。 那应该是一个药铺,后面开垦了几块药田,旁边有一个宽敞的院子。而这个时候,院子里面正有一个男子徒手和两头颇似老虎的猛兽搏斗,其场面之血腥,让人退避三舍。 花颂赶紧把桌上的《妖兽集》拿过来,几下子就翻到了自己想看的内容:龙爪赤焰虎,低级妖兽,最完美能提升至四阶,其经骨如铁,四肢如龙爪,能口吐火焰。 看着雪白纸页上栩栩如生,望之使人战栗的妖兽,花颂再偏头去看那场搏斗。 那个男子来回躲避妖兽的攻击,速度快得几乎只剩残影,两头妖兽几次攻击不到猎物,逐渐狂暴起来。 花颂没有在那个男子身上看见任何法术的痕迹,也没有看见周围灵气被他吸纳的波动,由此看来……男子是以凡人之躯对付两头妖兽! 花颂睁大眼睛。 而正是这个时候,男子突然显现身形,两头狂暴的妖兽见了,鼻中喷出两股白气,愤怒的朝他奔去,同时火焰狂涌。 花颂不忍直视的偏过头。 “嘭”的一声,就像是地动山摇,两头妖兽咚地撞到一起,火焰各自喷了一头。就是这一刻,早就衣衫破烂,伤痕累累的男子突地出现,一手拉着两只妖兽的腿,“嘭嘭嘭”的往地上砸去。 尘雾暴起,一个巨大的坑立现。 “你在看什么?”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花颂还没有从那血腥的画面回过头来,就被一阵惊吓。 秋曼仙子一屁股将花颂给蹭开,视线随着花颂刚才停留的地方看去,一见之下,她挑眉嘀咕道:“这死老头,又在做什么惨绝人寰的实验了…” 花颂定了定神,再看过去,那个摔死妖兽就软倒在地上的男子已经被人抬了进去。 他听见秋曼仙子的嘀咕,忍不住问:“那是?” 秋曼仙子一手捂住他的眼睛,叨叨道:“小孩子看这么血腥的场面作甚么,做了噩梦多恐怖啊。那老头性格最是喜怒无常,又邪又毒,是让人避之不及的邪仙“毒医”,我看哪……” 她的话卡在那里,花颂僵硬着身体,只觉得感到一股阴冷入骨的冰凉。 秋曼仙子不说话了,拉着他的手唰唰唰几下子就出现在外面的花厅内。 她夸张的拍了拍波涛汹涌的胸脯,噘着嘴道:“我就说那个老头忒恐怖了。” 花颂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段。 秋曼仙子将一杯茶毫无形象的灌进嘴里,然后偏头看了看花颂,停滞了一会儿,突然间一推花颂,掩唇害羞道:“哎哟,你怎么这样看人家嘛,搞得我好害羞…” “嘭的一声,花颂猝不及防的被推掉在地上,脸上的表情还带着茫然。 “啊~少爷。”两个侍女赶紧将他扶起来,心疼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花颂皱着眉头将两人拂开。 秋曼仙子有些心虚的看着他,眼睛如小鹿般无辜,“我说我是不小心的,你会相信吗?” 花颂僵硬着脖子点头。 他这才知道为什么揽月公子为何一脸不情愿,却还是和她一起来了,越来是被迫的。 看他点头,秋曼仙子马上就绽开了笑容,她现在开口马上就只指所来目的,“你可知道合-欢之夜?” 花颂摇头。 “不知道没关系,我告诉你,合-欢之夜就是欢乐楼一年一度的疯狂之夜,那天将会是欢乐楼最热闹的日子。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主要说的是,在那一天,正是你初夜投标的日子。” 秋曼仙子说着,一撑下巴,眨巴眨巴眼睛,“虽然我觉得以你的资质加上容貌,一上台去,标你的人定多不胜数,不过…”,她撇了撇嘴,表情嘲讽,“那些贱人竟然说我庸俗……要将你捧为魁首,定要舞艺双绝,将你打造成九天之上遥不可及的仙人模样…” “虽然这样的确能吸引那些清高的修士,激发人的征服感。” 她耸耸肩膀,双手一摊,“所以,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学舞罢。” 花颂略有些呆滞,不过只是一瞬,他就眸光清明的问:“一定要学舞吗?” 秋曼仙子略有些怜悯的看着他,点头,在她的眼里,男子都不爱舞蹈之内的东西。 花颂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偏头问她:“我可以出欢乐楼,去外面看看吗?” 嗯?秋曼仙子吐出一颗葡萄籽,一挑眉,然后道:“不行,就你这模样,出去等不到一会儿恐怕就不知道被人糟蹋到哪里去了,嗯…除非有护卫保护,或是跟着大人物出行…” 她笑嘻嘻道:“你放心罢,只要你初夜投标正式成为一名炉鼎之后,就会有自己的贴身护卫了…如果你实在等不及…” 她暗示性的一挑眉。 花颂看不懂,“什么?” 秋曼仙子一撩秀发,瞪了花颂一眼,“这么害羞的事,一定要我说出来吗,让人多不好意思啊。” 花颂只觉得自己一头冷汗,莫名的看着她。 秋曼仙子气馁,“…你自己没有护卫,别的炉鼎有是吧,并且如果有大能者修士喜欢你,征得楼里的同意,也不是没机会出去的。” 她已经说得够明显了罢。 花颂静静的看着她。秋曼仙子被他看得满身鸡皮疙瘩,不由恼羞成怒道:“你看我作甚么…” 她捏了捏自己的胸,握了握自己的腰,“我哪里不好了,来我屋里的客人从来就没有嫌弃我的,若不是看上你的小俊脸,和逆天的资质,别人求着我,我也不会和他双修…” 花颂看着她豪放的动作,不由一阵眼晕,他清咳了一声打断她的话,“我不是嫌弃你,而是,我们在筑基之前不得双修。” 秋曼仙子如秋水媚人的脸一呆,然后道:“好像是如此。” “白浪费我口水了。” 送走秋曼仙子后,花颂松了一口气。 他走进卧室,躺在一旁的美人榻上,紫心小心的将他如丝滑般柔顺的裤腿挽上去,紫兰用帕子沾湿,擦了擦他的膝盖,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一种清凉的药膏为之擦上。 花颂看了看眼前的两条“*”,长而笔直,肤色白腻,没有一丝毛孔,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他很快就撇开眼睛,想起以前长了腿毛的长腿,还是觉得那个适合他男子汉的身份,这般宛如陶瓷般精致易碎的自己,还要花好多心力来保护。 紫心将一些点心放在榻边的矮桌上,花颂道:“把我的书拿过来。” 他说得正是昨日南枫公子叫人送过来的书籍。 紫兰心神领会,不到一会儿就去书房拿了过来,她递给花颂,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 紫心跪伏在花颂身前,柔若无骨的手指搭在他的腿上,轻轻柔柔的按着,紫兰扇着风,视线落在花颂身上。 花颂看得都是刚踏入仙途的修士才看的书籍,里面归纳的只是一些常见的妖兽,药草,矿石…还有修真界修士、万物生灵的等级排行,修道的小常识等等。 南枫公子虽说嫌弃他不懂,可送来的这几本书却是对他大有裨益,花颂心头微微感激。 比如说他现在就知道了,昨日那五百灵石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储物袋—— 正是因为储物袋锁物能力弱,且他没有经过神识封印,元婴修士的神识太过于强大,深入他的储物袋简直易如反掌。 而花颂又想起自己神识的异常来。照书上所说,神识是筑基之后,拓开识海,才衍生出来的“精神力”的另一种衍生。 但是他的识海却跟别人不一样,《大道无常》上说:修士之识海,茫茫如同雾海,其内生气核,核散出神识万千,核灭,则识海闭,五感具丧。 花颂的识海有绿茵茵的草地,还有洁白的云朵,明显与其描述不一样。他的识海给他极其舒服之感,让他恨不得安静的藏在里面,享受那种美好时光触摸之感。 不过,就算自己的识海与普通的识海不一样,花颂也意识到自己的识海绝不不简单。 几本书就给他展示了一个极其神奇缥缈的修真界,花颂不由目露向往之色。他将手中的书放下,左右一挥道:“不用在这伺候了,出去罢。” 侍女拿了一张薄单盖在腿上,才缓步退去。 花颂放松肩膀,躺在美人榻上。 昨日在南枫公子寝殿之内,他弹了一曲超出自身水平的琴音,其美好宁静的情绪就连自己都能感染,他便知道了——那是他灵宝内部传出来的共鸣。 灵宝又无意间显示了新的一种能力出来。 可惜,他兴冲冲的想要进去,却又一次被阻拦在了外头,他便退而求其次,将灵石送入灵宝,没想到,灵石是进去了,自己依然被拦在外面。 ——他不由轻叹自己主人的地位。 这次花颂又一次尝试着进去,没想到,居然成功了。可是,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没有定格,一下子就被吓了回来 一条咆哮着的巨龙对着他一吼,就将他吹出了空间。 花颂捂着心口,唰地睁开眼睛,依然心有余悸。 一个身穿墨袍,长发随意披散的小人儿倏地飘在他的身体上空,得意的抬起下巴看着他,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人类,膜拜吧! 花颂有些生气,他第一次在器灵面前变脸,“小一,我们本就缺少灵石,你为何还要滥用能量?你知道我们现在身处虎穴,逃出生天乃当务之急,弄到灵石本就不易,你就只是为了震慑于我,所以就胡乱使用能力?” 那条龙之逼真简直骇人,其威压之恐怖,花颂现在都不敢再想。他只在乎一个,上次秦管事给他的一百下品灵石,能让器灵在外面凝聚身形超不过一刻钟,而这次的五百灵石,就给器灵使用了这么一个大威能,那么还剩下多少? 第17章 黑袍小器灵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称赞和膜拜,它瞪大了眼睛,连一直不屑的名字小一都没注意,恼怒道: “你昨日有危险,还不是我用法力帮助与你!” 虽然它只是轻轻的引导一下,没想到那些愉悦的“情感”会那么喜欢花颂,极为顺从跑出来。小器灵说得略为心虚,不由得将下巴抬得更高了。 花颂道:“那是特殊情况,当做特殊处理…” 说着,想到小器灵虽说能力强大,但心智还如孩子,他的口气缓了下来,“小一,我不是要故意无理取闹,而是,我们目前就该积攒力量好准备逃出去,而不是互相对峙,削弱力量。” “如果不走到自由的世界去,我们如何能强大得起来?你也不愿意就是这般龟缩于灵宝罢。” “既然缘分已让我们捆绑在一起,不能分割,为何不各退一步,让相处显得更美妙些?” 花颂的面容已经平静了下来,他的声音如同冰玉相击,清凉又悦耳,一双宁静美幻,带着微微的祈求,叫人不忍拂了其意。 更别提面前的只是一只性格高傲,略有些傲娇,不懂事故,性情还算天真的器灵了。它自上而下俯视花颂,眼睛狠狠瞪着,却是不复刚才的张牙舞爪了。 花颂渐渐直起身来,他试探着伸手去摸器灵的头顶,见它扭了一下身体,又僵硬着没有反抗,他轻柔的问:“你说可好?” 器灵一下子拍开他的手,翻了翻白眼,冷嘲道:“不是说不要浪费灵力么,还叽叽歪歪什么,我要走了。” 说着要走,却还是停在原地,等花颂无奈躺下,恢复原来的模样了,才倏然消失。 冷寂的月光洒满了湖面,火红的灯笼倒映在水中,幽幽的水荡起涟漪,养在湖边的昙花悄悄的开了,散出一股甜美的清香。 花舫一艘艘划出,飞快的闪过几抹艳色,又被火红的飞纱遮住,架桥之上楼阁中,女子妙曼的舞姿照射在白布之上,更显神秘诱惑,有暗哑惑人的歌声唱道: “鸦色腻,雀光寒,风流偏胜枕边看……” 两座楼旁的空地上,一座心亭小巧雅致,云丝浮动,绿藤攀爬,亭前空地恍若月光撒地,奇幻美丽。 花颂僵硬着身体扭动秋曼仙子刚刚教的动作,肢体看起来极不协调。他难受不说,秋曼仙子更是看得直皱眉,表情不忍直视。 她忍不住几步走过去,贴身纠正花颂的动作。因为练舞的缘故,她只穿着一个束身肚兜,一条白绸长裤,手上挽着一条红绫,因此越发突出了整个人的身体曲线,花颂见她走来,身体僵硬得更严重了。 他后退了好几步,脸上带忧的拢了拢眉,“秋曼姐,我真的没有学跳舞的天赋,你就饶了我罢。” 秋曼仙子已经行至他的跟前,见他还要退,轻轻瞪了一眼,她喜爱他的容貌,但更见不得他将如此优美的舞蹈跳得比干柴还木,她托着下巴沉思道:“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若是再叫你这般跳下去,毁了我的舞,我也不愿…” 说罢,她一手捶了捶掌心,眼前一亮道:“听主楼那方传来的话说,你琴弹得颇好,是也不是?” 花颂道:“…是如此没错,不过秦管事知道我的信息,那上面的人就应该知晓。” 上面的人知道,却不叫他学琴,而是选了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舞。 秋曼仙子和花颂相顾无言的对视,她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才刚进来,能得罪上什么说得上话之人,花颂就那么浅浅的看着她。 秋曼仙子耸了耸肩,一拍手道:“不是你,那就是我们公子了。” 她气哼哼的嘴里嘀咕了几句,太快,以花颂的耳力竟然没听明白。 就在两人相看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穿紫衫的少年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进来,边跑边道:“仙子,仙子,闫真王来了!” “什么!”秋曼仙子尖叫一声,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简陋的装束。 她吼住对她迎面跑来的少年,“快去,快去,帮我哄住他,可别让我的财神被素云那个小蹄子给截胡了!” 花颂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秋曼仙子一边对着少年说,一边飞快跃起,扯起亭中悬挂的轻纱扔在空中,她在飞扬的薄纱之中,衣物簌簌落下,等到薄纱坠地,一个珠翠环绕,妖媚入骨的美人缓缓落在地上。 这几个呼吸间简直美得叫人忘了呼吸。 紫衫少年已经到了跟前,他早已习惯了,眼里没有惊艳之色,语气不复刚才的激动,“仙子,别急,别急,离月哥在那里拦着呢。” 秋曼仙子拉着他就跑,跑了一半又突然回头,将花颂也拉上。 花颂挣脱不得,也插不上话,只能无奈的听着秋曼仙子劈啦啪啦说:“我就仔细告诉你罢,这欢乐楼要说谁最慷慨大方,最好伺候,便就要数这闫真王了。” 他们顺着云梯缓缓而下。 “要是遇见其他有怪异嗜好,或是一心想要吸干你灵力的货,那可就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一到了四楼,一片嘈杂的声音就扑面而来,暧昧的光影笼罩着红灯笼,男子粗豪音嗓和着女子娇娇的声调特别醒目,花颂眉头情不自禁的皱起。 秋曼仙子甩开他的手,笑容嫣然地往一个方向扑去,声娇若莺啼:“哎呀,真王,您可是来了,秋儿可想您了。” 楼道上铺着红地毯,一些女子斜倚在木质栏杆上,捏着帕儿,露出香肩和半个酥胸,向着楼下进门的人抛媚眼。 一个身穿锦服,头戴羽冠的男子笑容满面的被几个女子围在楼道中央,就在秋曼仙子扑去的那一刻,他就似早有预料似的,几个晃身就闪了出来接着她的身体,“哎哟,我的小秋秋,摔倒了怎么办,可要心疼死我了。” 秋曼仙子就顺势投进他的怀里,仰起媚人的脸,“您来了都不去见秋儿,还说心疼,哼。” 闫真王不由翘着小指头摸了摸上唇的小胡子,嘿嘿一笑,“秋儿自是极好的,不过嘛,花有万千种,风情各不相同,要将每一种都品尝了,那才不负人生美事啊…” 他说着,翘着手指在空气中一划,长得颇为喜感的脸上满是陶醉。 秋曼仙子的唇就嘟起。 这时候,一个女子轻移莲步走来,身穿一袭白衣,手上捏着锦帕,一双眼睛楚楚可怜,低头一笑,十分娇羞,她轻声细语道:“真王在秋曼姐姐哪里去了好几次,这次就让别的姐妹帮忙伺候罢,毕竟人看久了,新鲜感就不剩多少了嘛。” 闫真王颇有同感的点头。 秋曼仙子媚眼一挑没说话,她向着后面一招手,“小花花,快过来。” 没人应答。 她惊诧的回头,闫真王和白衣女子见此,也顺着视线看去,一见之下,都不由得皱起眉头。 秋曼仙子一下子冲过去,彪悍的开口:“我去你二姥爷的,给我拿开你的脏手!” 秋曼仙子一下子就冲出去好远,只剩下花颂和剩下的紫衫少年无语相望。 少年看了他一眼,走了几步离他远一点的距离。 花颂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少年嘀咕道:“长得这么好看还和我站在一起,想把我衬托得更丑吗。” 花颂这是真无语了。 他想了一会儿,又向前走了几步,正走到一根玉柱旁,旁边种有一株植物,花开的极为艳丽,却没有叶子。这里正好可以由上往下望去。 花颂好奇的向下一看,只是一两眼,他就被烫着似的收回视线。 少年小脸皱成了一团,视线不友好的瞪着花颂,见他不在乎自己的视线,气呼呼的走近。 四楼来往的修士不多,大多只有几个女炉鼎凭栏而立,而三楼以下的情景让花颂不敢入眼。 欢乐楼,就只有入楼的接待厅及四楼以上让人感觉不到那种堕落及糜烂。花颂虽然曾经好奇过青楼是何等模样,但真正的见了,见了楼下那无所顾忌的举止,及荒淫无道的一幕,心头不由生出强烈的恶心感来。 他偏头看旁边的花洗洗眼睛,见那株花生得奇异,好奇的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少年还有些生气,不想回答,可被那双眼睛看着,他不由哼哼道:“食人花。” “!”,花颂赶快退开了好几步。 见他这等反应,少年哈哈笑了,“笨蛋,幼年期的食人花才没本事咬人呢。”,他略带得意道:“你还没我懂得多。” 花颂恢复心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个人影突然飞来,凶悍的将花颂扑倒在地,他背被撞在红毯,头砸在木墙上,疼得几乎晕了过去。 花颂强忍着痛睁开眼,只见一个壮汉骑在他身上,全身毛发皆红,就连面色也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此时正眼光狂热的看着他,鼻子在他的身上不停的嗅着。 花颂满目惊骇,他惊呼“来人!”,同时手脚一起使劲挣扎。 壮汉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几下子卸了他手脚的关节,花颂顿时软倒在地,神色惶恐,满头凌乱的发丝让他神色脆弱又妖美惑人。 男子唰唰的扯飞他的衣物,感受到那股沁人心脾味道,手迫不及待的贴在皮肤上,喘着粗气道:“纯阴炉鼎,哈哈,终于被我找到了。” 吓蒙了的紫衫少年这才回神,赶紧跑出去,尖声道:“护卫!” 那方,见了异常的秋曼仙子开口响亮的吼了一声之后,飞快的奔过来,浑身灵力聚于脚底,一脚就踢在壮汉身上。 壮汉即使是在神情癫狂之下也不容小觑,秋曼仙子不仅没有踹动他,反而将他惹怒,一股摄人的威压向她扑面而来,秋曼仙子被弹飞出去撞在玉柱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犹不死心还要爬起来,嘴里骂道:“哪里来的狂徒,护卫都死了吗!” 闫真王这时也赶了过来,他最见不得美人受累,看着她还要硬撑着爬起来的样子,忙安抚道:“别激动,好好待着,我去帮你解决。” 说着,他霸气外露的走近壮汉,一根绳索从袖中飞出来,唰地将埋首在花颂颈上的壮汉捆住。 壮汉的眼眸已被红色覆盖,被人捆住了,神色更是癫狂,满头红发如同倒刺竖起,大口一张,就吐出一条火龙来。 闫真王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甩袖一卷,火龙就不知去处,他这时再往绳索上施加灵力,壮汉就如同被抽干了灵力一般,嚯嚯的伏在地上。 这个时候,欢乐楼护卫这才姗姗来迟。 休整了一会儿的秋曼仙子爬起来,插着腰,就将几个人骂得个狗血淋头,闫真王在一旁略有趣味的看着她,秋曼仙子感到他的视线,尴尬了一下,赶紧恢复风情万种的样子,媚声道:“刚才真是多些您了。” 闫真王轻笑,对她舔了舔唇,“没事,你继续,我就喜欢你这泼辣的模样。” 秋曼仙子一愣,然后无限娇羞的一笑。 第18章 紫衫少年将冷汗直冒,软倒在地的花颂扶起来。 而不知何时身穿白衣的女子早已站在站在他们的身旁,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盯着花颂,弯起的唇线似讥似嘲。 她带着无尽的恶意道:“知道为什么你被调戏,护卫却姗姗来迟吗?” “……因为你跟了个好主子啊。” 说罢,她吃吃一笑,声音极低却响在花颂的耳边,“和那个恶心的男人一样,你除了一副面容之外还有什么。为什么你要出自欢乐谷…你真叫人厌恶…” 花颂强忍疼痛,不想花费心思去应对她的嫉恨,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旋即垂下眼睛。 紫衫少年愤怒的瞪着她,却不敢说话。 女子被花颂的态度激怒,对少年冷笑道:“瞪什么瞪,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你要挖了谁的眼睛?” 一声没有含着多少情绪,却似风雨欲来的声音传来。 旋即,一道红衣烈焰的身影倏然而至,花颂就一下子被人抄进了怀中,红色和白色的衣袂飘动,轻如流云的出现在一旁,花颂一抬头,只能看见一截冰白、线条优雅的下巴,和衣衫凌乱的胸膛。 白衣女子惊颤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惶恐着说不出话来。 南枫公子讥嘲一笑,然后低头对花颂道:“忍着!” 随即,一阵“卡擦”声响起,花颂的骨头被接回原位。疼痛来得更加剧烈,他痛得忘了呼吸,脸上的肌肉也忍不住痉挛一下,生理泪水无声无息的掉了下来,他死咬着唇,脸上一片漠然。 南枫公子低头看了一眼即使狼狈也容光摄人的脸,轻点了一下花颂的下巴,将一枚丹药放进他的嘴里。 他笑得风轻云淡,眼眸深处却含着燃烧的烈焰,一把将花颂递给跟在身后的青奴,淡淡道:“送回去。” 秋曼仙子将几个护卫震慑在原地,又吩咐下人招呼好闫真王,才移步走到南枫公子身后,笑容褪去,眼神倏然冰冷。 楼主不在,就处处欺压,真当他们是好惹的吗? —— 这里如此喧闹,来欢乐楼玩乐的修士不可能身至,却是用神识扫来,将发生的事情收入眼底,不由和旁人一阵谈论: “看那男修的模样及其灵力波动,想必是修炼功法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罢。” “走火入魔”并不是说此人已然入魔,而是指修炼功法不善,导致气血逆行,灵力□□,修士神智受损,以至于狂暴的情况。 “是矣,观其形貌骨骼及灵力波动,想必此人是一介散修,机缘巧合之下走上仙途,没有人指导,修炼了不完善的功法,而导致全身火气累积,火灵力暴虐。如若找不到方法疏散火气,不用欢乐楼处置,都极可能*而死。” “不错,不错。” “依方才的情形推测,那炉鼎想必是特殊炉鼎,李兄能否看出是什么体质?” 另一修士摇头,“特殊体质之人即使修了洞察术,用肉眼还是不能分别,除非用特殊道具才能知晓。只有极特殊的时候才能乍见分毫…但可以确定,此炉鼎必然是属阴的体质无疑…” 所以乍见之下,即使凭借壮汉修士的能力,根本分不出谁是纯阴炉鼎,他还是在那种极限的热量下,随着本能嗅到那股清凉,随即神智发昏的扑了过去。 两个修士抚了抚须,对视一笑。修行不易啊,稍一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一声轻叹散于风中。 而相比将注意力放在壮年修士之上的人,更多人注意的却是那面色苍白的炉鼎。 一个显然是常客的男修一手捉住喂他吃酒的少年,手从衣摆伸进去,神情却淡定的道:“你们楼里来了新人?” 少年面色酡红,眼波流转,撒娇着调笑道:“莫非小奴就不是新人了,君可别有了新人忘旧人啊。” 男修明显不喜欢他这一口挑笑,没滋没味的抽回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少年面色一僵,心里暗自啐了一口,又赶紧赔笑道:“是来了新人没错,不过这些炉鼎都是咱们楼花费了不少时间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炉鼎。” “他们目前都尚未筑基,不能亲自伺候客人,如果您看上了自己喜欢的,可以在欢乐楼合-欢之夜来下价竟标,如此,他的第一次就是您的了。” 炉鼎的第一次让许多修士都趋之若鹜。只因,炉鼎的第一次不仅能通过双修取得最精纯的灵力,还能获得他们身体里的一丝元力,当然,元力只有体质特殊的炉鼎才拥有。 这次的新人容貌都好,资质也佳,虽说有多少个极品炉鼎没人知晓,但依刚才的情况,只要是稍微聪明点的,都多少猜测得到那个炉鼎的资质。少年轻咬着唇齿,他都可以预见,到时候的欢乐楼会是一个多么热闹的场景。 男修赞赏的摸了摸少年的脸,又想到那张苍白脆弱却容色依旧倾绝的脸,眼眸骤然幽深,一把将少年扔在榻上,有些急不可耐的舔了舔唇。 容貌又好,又是难得的特殊炉鼎,很难不让人升起贪婪之心。 此时的不少人与他一样的,都对欢乐楼新来的炉鼎,升起无与伦比的兴趣来。 而此时,四楼对面的一个雅间,云窗支开,潺潺琴弦之声传出来。 一个身穿天青色衣衫,面容俊美,眼神纯净无垢的少年来来回回的踱步,手中的扇子被他反复的合起又散开,神情略带焦急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坐在金丝楠木桌前,不停的将食物夹进嘴里,男子将依在他身旁伺候的推开,不让她挡着自己夹菜,一遍趁着空隙对青年道:“小公子,您先坐下罢,再转您头都快晕了。” 正是激动又忐忑的少年被他叫回神,心中有什么无法宣泄,几步走过去,抓住他正要去夹菜的手,眸光梦幻迷离,激动道:“你感受到了没有,我的心跳,它跳得那么急,用战栗的跳动来告诉我它是如此的喜悦。” 男子使劲想要抽出手,看着满桌的美食无法下筷,奈何挣脱不得。 少年兀自满腔陶醉,语调变成了咏叹:“他的容颜如同神来之笔精心雕琢,他的眸光如最清透又静谧的圣水,他的肌肤就比最纯洁的雪莲还要洁白…” 他想起那个少年在站在满楼灯火中,轻飘飘,神情冰冷传来的一瞥,顿时就如全身过电,一下子扔了手中握住的手腕,轻喘道:“一眼万年。” “世间居然有如此少年,叫我一眼就已沉醉。” 男子活动了几下手腕,听到他最后这几句,嘴角抽抽,额上青筋一根根拔起。 虽说他是因为被兄弟管束,才以带公子到脏污的青楼历练的理由来欢乐楼,尝尝这里面的美食。他的动机本有些不纯,可他也绝对不敢或是不愿做出伤害自家公子之事,本来他们这次出来就是历练心境,这次不过是顺便罢了。不过,看着小公子对一个炉鼎一见“倾心”,再回眸就心生“迷恋”,心里面实在难以理解。 但他早就知道了,这位小公子虽说天赋出众,堪称妖孽,但其行事诡异,经常做出让人无法理解之事,这次的突如其来也不是让人无法接受。 温然紧握着折扇,不过是一会儿,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双宁静美幻的眼睛,他一眼忘过去,极为的干净又纯粹—— 如果那人的灵魂也和那双眼睛一般美好,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定是无比舒服之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身黑衣,眉眼冷肃的男子走进雅间。 温然眼睛一亮,赶忙迎上去,连声问道:“阿越,询问的结果如何?” 脸型方正,神情冷漠的凌越冰冷的先看了一眼温然,然后越过他瞅向对面对他使眼色的男子,嘴中淡淡道:“公子,您询问的炉鼎正在疗养休息中,不接见外人。” 温然皱眉,“我只是想要去探望他而已,这也不可?” 凌越就那么看着他,浓眉一挑,您说呢? 温然有些等不及,但他想了一会儿,又突然高兴起来,一手招过后面大快朵颐的男子,兴奋道:“阿木,你去,把他赎来给我。” 凌木先将嘴里的饭咀嚼下肚,然后看着温然,懒洋洋道:“好啊,不过公子,这要花好多灵石的。” 温然小手一挥,豪气道:“无碍,公子我有的是灵石。” 一直被主仆三人无视,自顾自在一旁弹琴找趣儿的几个少女见此情形,不由噗嗤一声,掩唇笑了。 自从这三人进来,以她们的火眼精金,自然很快就瞧出这三人必定很少进入这烟花之地,她们以为是来了一头待宰的肥羊,哪知道,这主仆三人一个比一个古怪。 一个只知道吃也就罢了,另一个简直如同冰块,毫无一丝情趣,更不提其主人,看她们的眼神平常得就像看一张桌椅板凳,从进来就没有将一个眼神给过她们,这便罢了,现下居然还想要赎那被特殊培养出来的炉鼎? 由不得她不乐。 凌木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很尽护卫的本分,当下一指掩唇轻笑的女子,凶神恶煞的问,“笑什么笑,你们欢乐楼便是这样轻视贵客的吗!?” 被指的少女也不怕他,一抛媚眼道:“您莫生气,想必几位贵客不知罢,咱们欢乐楼的炉鼎是没有赎身之说的。” 她的红唇弯成一道刻痕,“生是欢乐楼的人,死是欢乐楼的鬼。” 凌木看着她一脸娇俏又麻木的脸,莫名的搓了搓胳膊,又看了一眼眼神依然无垢,似乎没有听见少女的话的小公子,他慢慢的移动步子,走回凌越后面。 温然清澈眸光不变,他歪了歪头,又咏叹道:“有白就有黑,有光就有暗,天道仁慈,却也不救不自救之人。” 说罢,他的眸光发亮,又想到那双直指灵魂的双瞳,“出淤泥而不染。” 凌木两兄弟对视一眼,都不由想到:以小公子这种天生就有无暇心境的人,根本不需要练心,这次出来,想必是增长经验罢。 又想到小公子对“喜爱”之人或物的热忱,他们都不由扶了扶额。 第19章 赤着脚踩在铺着雪白兽皮的地面,毛绒绒、丝滑的触感极为舒服,房间的正中央放置了一张极为宽大的金色矮榻,一幅幅挂画从墙壁铺展而下,整个房间布置得极为的奢华,又不流于世俗。 如玉的脚趾蹭了蹭柔软的地毯,花颂整个人如坐针毯。 秋曼仙子将一口酒渡到闫真王嘴里,然后小手绕着圈在他的胸膛抚摸,呼吸交缠中,突然使劲儿的扯了扯棕红色颗粒。 “哎哟!”闫真王浑身痉挛的一颤,激动的提手一扔,嘭的一声,将秋曼仙子扔在了矮榻后面。 秋曼仙子发髻凌乱,脸颊生晕,娇弱的扒着榻边爬起来,泫然欲泣的看着他。 闫真王颤动的心弦还没平息下来,马上就升起了无限怜惜,柔情蜜意的叫了一声秋儿,身影如狼的将她扑倒在地。 花颂见两人终于打到了最火热的地方,无视掉他,将会有更加少儿不宜的场面出现,他小心翼翼的提起脚,缓缓的走了出去。 “小花花。” 将要跨出门槛的脚一僵,花颂踉跄了一下,他回头道:“我就先走一步,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秋曼仙子挣扎着从榻下露出整张脸来,香汗淋漓,“慢着…啊……” “爽……” 花颂吓得不等她说完,就赶紧以逃窜的速度奔了出去。 —— 等跑了好远的距离,他的速度才逐渐慢了下来,红润的脸庞被风一吹,慢慢恢复白皙。 按住扑通扑通跳动的胸口,花颂不由心想:今后,无论任何炉鼎相邀,他都要拒绝不去。 他没有想到,秋曼仙子含着歉意,说要相邀他去她的居所玩耍,居然是教他行诱惑之道,还展示如此活色生香的场面。 花颂哭笑不得。 虽然说,这也证实了,闫真王的确是一个出手极大方的人,只要是获得他喜爱的,恩赏不断。他只是给他倒了一杯茶,就有几百块下品灵石入手。 花颂捏着储物袋安慰自己,不过是被捏了几把罢了,更何况,闫真王也不喜男子,只要能换得灵石逃出生天,稍微的委屈一下自己又算的了什么。 更何况,他是一个大男人。 —— 南枫公子的寝殿之前一片寂静,往来没有一丝人影,唯有一片碧绿的竹子生机勃勃的和流云与鹅卵石相衬,为这里平添了几分生机。 花颂脚步极快的走过,等过了那一片楼房,又忍不住回头驻足。 就在前几天,他突遭横祸,被一个失去理智的修士弄伤之后,他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三天。 不过,也许是因祸得福,他因此事,“白云间”的炉鼎对他的融入稍微和善了些许,至少揽月公子碰见他不再一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他对欢乐楼的了解也更加深入。 他这才知道,原来欢乐楼的炉鼎竟然被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出自欢乐谷,一派是来自外界。 而南枫公子显然是来自外界的。一般来自外界的炉鼎在欢乐楼地位都极低,不提欢乐谷的炉鼎自小就经过特殊培养,容貌更是千挑万选的好;外界进来的炉鼎资质差不说,更是性情激烈,怨恨自己竟然落到如此地步,心头不甘不愿,每每怨天尤人,自然惹得客人不欢喜。 如此,两派之间的界限更是分明,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 在以前,四个魁主之一全部出自欢乐谷,而如今,却出了南枫公子这一个异数,两派之间火花四射,更是剑拔弩张。 而出身欢乐谷的花颂却投身到了南枫公子这一边,这对于欢乐谷的炉鼎来说,花颂,无异于是一个叛徒的存在。 所以,在进了欢乐楼,都没有修士敢直接挑衅,胆敢闹事的情况下,花颂却受到袭击,就是一件不得不说的故事了。 花颂摸了摸骤然冰冷的双臂,再看那冰凉的楼阁,眼眸里情绪复杂。 他回想起他身上的伤刚恢复的时候,他刚刚活动下身体,就被人带到了南枫公子的寝殿前。 他有些茫然,周围站了多少了人他没来得及去看,视线就被跪在地面的五个人给吸引了—— 那正是当日,来得慢吞吞的几个护卫。 此时的几人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汗水如瀑下,神色惊恐,他们似是没有想到会被这般对待,脸上泛出绝望之色。 南枫公子慵懒的坐在玉座之上,额上贴着火纹花细,黑发铺散,手持一块玉牌,唇线上扬似笑非笑,眼线一挑,眸中不带任何情绪。 花颂听着他的话就如天外来音,身子踉跄一下,便看见血雾齐下,几个死不瞑目的头颅滚在地上,喷洒的血液倏地倒回,没有脏污了一点地面。 他面色如雪,其余炉鼎发出惊惧的倒吸声,云祸仙子虽是面庞镇定,指甲却早已掐入手心。 南枫公子偏头看他,语气温柔如羽毛轻抚,“莫怕,谁也不敢欺辱我等。” 花颂却感到毛骨悚然,血衣男子面色风轻云淡,他却能感觉到语气中的恐怖,就像一头潜伏凶兽,稍一压抑不住,就要闹出血雨腥风来。 南枫公子的情绪越来越趋向无法控制的边缘,可他却十分清醒,乃至于十分享受这种危险的快/感。 花颂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发觉,但他一向对他人的情绪敏感,所以面对南枫公子时压力更大。他回去的时候,都是麻木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血色。 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场景,给了他会心一击。 —— 花颂刚一回到房间,紫心就迎了上来,笑吟吟的道:“少爷,那人又来了。” 说罢,就往桌上一指,上面各种珍贵的灵果摆满了桌面。 花颂不禁扶额,他还没有遇见过如此狂热的追求者,再三拒绝之下,那人依旧顾我,他现下都不知怎么办了。 紫心舔了舔唇,建议道:“少爷,不若您见见他罢,虽说楼中规定您见客人,必须在其教导炉鼎的陪同下,但凡事有列外嘛,唐妈妈对这些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紫兰也凑上来,“就是,您可知与您同期来的炉鼎都已经见了不知多少贵客,云祸与烟云仙子两人手段极好,说不定早已将炉鼎调/教好了,如此,您便落后了别人不知道多少。” 自己伺候的主子越好,自己便越好。两个侍女见花颂成天一声不响,闷在屋里,也不知道结交其他炉鼎,出去走走,心思一点也不活络,都不由替他心急。现在逮着机会,一定要多说几句才好。 “那位温公子,婢女见他出手不凡,一看便是大家公子出身,身家丰厚不说,人也单纯。若是少爷能牢牢握住他的心,少爷想要什么没有…” 花颂回身止住了后面滔滔不绝的游说,眉头蹙了蹙,冷声道:“此事以后莫在提了,以我的容貌资质,何须学习那等不入流的手段。” 他高傲的抬起下巴,眼神居高临下的一瞥,“更何况,南枫公子说过,我只需要保持神秘就好。” 说罢,就一甩衣袖,朝书房走去。 后面的二人被他理所当然的话震在原地,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两个侍女有时候当真不明白,自己伺候的主子是聪明还是愚钝。 —— 花颂立在窗边,几扇窗户大开,湿润的风吹过来,书页哗哗作响,乌发飘扬。 他捏着窗沿的手骨苍白,眉眼低垂,一派静谧。 自那场事故之后,这几日一直有人要见他,有的人只是说说而已,不见也没有其他的期待,但唯有一人,几番拒绝之下,仍是契而不舍,并且各种礼物随之而来,都是一些灵果灵液,点心吃食,但可见其心意。 他闭门过日,不与外人接触。 这既是南枫公子的吩咐,也是来自本身的意愿。 他们如此行事,不仅外界纷纷揣测,连内部的炉鼎也是有些疑惑。在他们看来,架子端得太高,无疑会摔下来,毕竟修士大多高傲,虽说进入烟花之地,但心里面依然高人一等,没有将炉鼎看在眼里。如此嚣张行事,没有将人放在眼底,必然会引起修士的反感。 南枫公子漫不经心,花颂无所谓。 既然他的事情已被闹得众人皆知,就不必在找存在感了,毕竟盛世容貌,比不上“纯阴炉鼎”一分之重,不及增添修为万分之一。 花颂轻吐了一口气,抬起眼睛向下瞭望。 实际上,不管再怎么适应,他骨子里面和他出身的家庭一样,都是一个传统的人。 侍女所说的修士被他看在眼里,他自然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他想要获得大量的灵石,就只能从来往的客人身上捞,这个时候,有个客人如此的喜欢他,正是一个大肆敛财的好时机。 他只要稍稍的曲意逢迎,就能获得大量灵石。 但事到临头,就算他心里的打算做得再好,再怎么说服自己,心头还是生出怯意。他的傲骨直挺的伫立在那里,告诉他,一个大男人怎能做这种引诱同性之事。 真是矫情。 可他就是矫情了。在欢乐楼,在避免一些“非礼勿视”的场景,不闻,不看,不听,他可以,并且做到了,就算再诱惑的女子在他的身前,他都做得到坐怀不乱。然而,搂搂抱抱,亲昵引诱,还是面对同性… 且容他适应几日…… —— 窗外阴雨霏霏,雨水凝成细细长长的雨丝飘下,下方的楼阁,屋舍,大院一派朦胧。 两个修士在互相争执,一言不合之下大打出手,强烈的能量爆发出来,中央地带气流紊乱。 花颂伸手抹掉额间的一丝忧郁,眼睛发亮的往下看。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有的屋子已经启动了防御法阵,其他修士暗地观望,花颂揉了揉眼睛,打斗中央的法术威力太过于强大,两个修士被笼罩在一片强光中,具体的斗法情况叫人看不清楚。 过了好久,一个人嘭的从光团中摔出来,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一个壮汉飞身而出,残忍的将逃离的光点捏碎,冷哼道:“这便是不识时务的下场。” 说罢,几个踏步上前,将死去修士的储物袋解下来,阴沉一笑,举起手,一团火焰就要扔过去… “慢着!” 须发皆白,身穿灰白布衣,拄着拐杖,看似垂垂老矣的老者推开木门,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壮汉见到来人,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举起的手放下,抱拳道:“原来是邪仙,叫住在下,不知有何吩咐?” 邪仙捂着唇咳了一声,有气无力道:“这副身体给你没用,留下罢。” 说罢,也不等那人说话,直接走过去提着地下的尸体,慢吞吞的回到表面破败的院子。 壮汉留在后面,笑脸僵硬。 花颂张大眼睛。 第20章 壮汉盯着小院看了一阵,转身随手将几枚灵石扔给一直低头哈腰侯在一旁的男子,一罩黑袍将自己盖住,飞快地消失在街道上。 男子接过灵石之后,马上响亮的吹了一声口号,就有几个颇为壮硕的男人拉着青色石板过来,不多一会儿,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动,街道马上恢复平整。 而此时,又有一些暗暗关注壮汉的人见他离去,纵身一跃,纷纷消失在原地。 花颂的视线落在老人身上,看此人垂垂老矣,面色淡然的模样,和秋曼仙子所说性情毒辣,手段残忍的邪仙倒是有些区别。但他也知道人不可貌相,好奇的看了几眼,就转移了视线,落在平凡的院落上。 他还记得这里发生过一次让他惊讶的战斗,回想起来,视线就直接向着院子看去。 一见之下,他惊诧的瞪大眼睛。 只见院落之中,一个大木桶放在地上,桶中血水翻滚,一个男子正盘膝于木桶之中,堪堪露出一个头来,神色狰狞,额上青筋暴起,强忍着痛苦。 悉悉索索的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不多时,大量的蛇从房间四周爬来,花花绿绿的一大片,铺满了地面,叫人毛骨悚然。 花颂看得脸色都变得苍白,心脏突突的跳,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男子。 群蛇狂舞,男子突地睁开眼睛,瞳孔像是入魔一样的,呈现出一种魔魅的紫黑,猝不及防的向花颂看来。 “!”。 花颂被里面的锐气骇得倒退几步。 他再一次走近,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窗沿。 男子依旧沉默的闭着眼睛,仿佛刚才的睁眼是错觉一般。五颜六色,千姿百态,起码有几百种不同种类的蛇快速的爬进,像是有什么极致的美味在前方吸引一般,迫不及待的爬进木桶中。 蛇一入桶,桶中本来翻滚的血水更加沸腾,将爬进去的蛇卷进水中,不多一会儿,血水开始发生变化,噗嗤噗嗤的声音响起,颜色加深。 与此同时,男子的神色骤变,似是难以忍受的闷吼出声,浑身肌肉绷成一张快断的弦。 无数的蛇飞蛾扑火般的持续进入水中,一入桶就融化成了血水,桶中的血水越来越多,颜色愈发浓稠乌黑。 痛楚已无法忍受,男子开始强烈挣扎起来,血水中的精血一丝丝的钻进他的血肉中,他的肌肉开始碎裂,火辣的血水密不可分的将他包围,已然分不清彼此。 花颂倒抽一口凉气。 在他的眼中,只看见看见铺天盖地的蛇涌入血水中,然后被融化,到了最后,血水乌黑到发紫,粘稠得将男子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最后成了一个茧。 一声尖锐如夜枭的笑声突然而至,灰发布衣的“毒医”邪仙凭空出现在紫茧旁,颇为满意的打量了院中的成果,一手提着茧消失在院中。 花颂一阵心悸,再看那座小院时,只觉得一股阴冷之气盘旋。 他心脏砰砰的跳动,站在窗口良久,任清风吹拂面容。 —— “邪仙这人性情乖戾,性格捉摸不定,您可别对那座小院抱太大的好奇心才好。” 花颂回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两位侍女站在了他的身后,神情有些戚戚然。 他转身走向书案,摸了摸嗓子,清咳了一下。 两个侍女跟在他的身后,继续道:“您别看那座小院什么都能够一目了然,完全不介意别人的窥视。实际上,这正是邪仙的恶趣味,他就喜欢看着别人万分好奇,却什么也不敢动的模样。” 紫心接过嘴:“您现在看见的场景虽然残忍,但不甚吸引人的注意。要在以前,经常实验丹药,引得无数修士争抢,那才叫恐怖呢。” 紫兰:“说得是。他一直对我们楼里的优秀的炉鼎眼馋,恨不得掠几个去实验实验,可惜,咱们楼里也对特殊炉鼎万分珍惜,怎么会忍痛割让一个与他,但碍于他的面子,楼里还是送了几个下品炉鼎去。” 紫心抢过话头,“正是。少爷,您可别让他注意到您,在楼里他拿您没办法,可出了楼,他可就肆无忌惮了。” 她们虽不知道自己伺候的主子是何等资质,但想来也知道,能分给魁主之一的南枫公子,其人的资质能差到哪里去。 花颂坐在书桌后的木椅上,被她们说得心乱,手中的书卷都无心翻开。 他犹疑着问道:“他那么嚣张,难道楼里的炉鼎都不敢出楼?” 紫心拍了拍心口,“很少会有炉鼎单独出楼的。虽说出楼会有楼里的护卫保护,但这些个护卫的修为算不上高强,只有地位高的炉鼎才有资格享受元婴以上修士保护的权利……” “这片区域无人管辖,各自顾好自己一方,因此鱼龙混杂,十分的混乱,欢乐楼至今而来消失了不知多少炉鼎……” “邪仙听说已是元婴中期的修士,再加上一身深不可测的毒术,没人敢靠近他毒物遍地的院子,更有修士想要求得一些珍贵丹药,为他卖命…” “他如果对一个人关注,那就非要得到他不可,您还是要多多注意才好。” 邪仙也不是就那么张狂到连欢乐楼优质的炉鼎都敢随意抓,但要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终究不美。 两个侍女你一言我一言,花颂想起那透体冰凉的一眼,和下方恐怖到了极点的场景,对那座小院升起浓浓的忌惮来。 他抬起眼睛,轻声对两位侍女道:“多谢提醒。” 两个侍女一愣,然后脸色绯红的看着他,然后突然变了一个语气,低首娇声道:“少爷何必跟奴婢客气。” 花颂嘴角一抽,然后脸上重新端起傲意,清淡的笑了一下,低头看手中的书。 室内变得沉默起来。 —— 第二天早上,就有人来通知花颂去南枫公子的居所。 花颂沉默的跟在来人的身后,偏头去看了旁边的竹林一眼,这才进了房门。 清爽怡人的房间内,窗纱纷飞,南枫公子和当时见面的时候一样,斜倚在贵妃榻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持着温润蓝玉的烟斗,在烟雾缭绕中,漫不经心的看来。 但不同的是,此时,有一个容貌阴柔的男子躺在他的腿上,眼神迷离。 花颂瞟了一眼之后,便淡淡的移开视线,上前见礼道:“公子。” 南枫公子看了他一眼,下巴一抬道:“这是鹤明真人。” 花颂就赶紧对那容貌阴柔的男子道:“见过鹤明真人。” 鹤明真人眼神迷离,敷衍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有些不满的看着南枫公子,轻声抱怨道:“好不容易有了两个人独自相处的机会,怎么叫外人来打扰?” 一身红衣的男子伸手安抚的捏了捏他的脖子,长长的睫毛盖下来,唇角上翘,整个面容迷幻又魔魅,他低声道:“怎么,介绍一个小辈给你,你不喜欢?” 鹤明真人被他迷得个七荤八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想往他的怀里贴紧,手臂往上攀。 南枫公子轻笑一声,吐出一口烟雾,拍了拍他的脸蛋,提醒他,“还有个小家伙在呢。” 花颂神情无波,只是一双眼睛垂下,盯着脚尖。 鹤明真人被他说得一愣,不想理会,可是看着南枫公子倏然风轻云淡的表情,就明白,刚才暧昧的气氛已经不在了。 他缓缓坐起来,动手整理了几下衣冠,恢复了一副仙人的模样,才一伸手将花颂招过来。 花颂内心蹙眉,想着这几日被秋曼仙子教导的,眼睫颤了颤,起身走到鹤明真人前,柔顺的跪伏在他的脚边。 鹤明真人一手捏起他的下巴,让他抬起脸来,他的眼神本来颇有些漫不经心,可仔细看了他一眼之后,眼里不由浮现惊艳之色,不过不等他再看,他偏头,“这是……” 他掏出怀中一块闪着晕光的白玉,神情激动,“这是阴凤之体!” 南枫公子笑着点头,眼睛却是看向花颂,见他倏然变得眼神的眼神,持烟的动作顿了一下,偏头道:“这小家伙胆子小,怕是被你吓到了。” 鹤明真人哈哈一笑,一拂袖将花颂卷到矮凳上坐好,才偏头柔声对南枫公子道:“果然遇见南枫你是我的幸运,久寻不到的纯阴炉鼎,都在你这里寻到了。” 南枫公子笑而不语。 鹤明真人又回头看了花颂几眼,满眼都是惊喜与满意,他高兴道:“欢乐楼之前损失了好些个优异的炉鼎,不少修士都对欢乐楼欢乐楼失去了兴致。听说这次又新入了十几个新炉鼎,其中更有传言说是有纯阴炉鼎,那时候我还不相信这个消息,现在才知原来是真。” “纯阴炉鼎”世间罕有,其体质之珍贵,就连大能者修士都能触动,更别提一些抱有歪心思的修士了。 欢乐楼既想要吸引八方来客,又不想要招来眼红与觑视,干脆放出纯阴炉鼎的消息,掩下其他极品炉鼎的存在,只等合—欢之夜的爆发。 南枫公子闻言,眼里闪过暗光,挑唇慵懒道:“是呢,这次楼里炉鼎的确极好,叫人忘之心折。” 鹤明真人脸上带着柔情看他,眼里却是闪过精光,妩媚的笑道:“合—欢之夜我定然前来,你可别答应了别人。” 南枫公子眯起眼睛,笑得风流,“有了你,我怎么还有别的心思理会旁人。” 鹤明真人这才志得意满的点头,心头的一件大事落下,其他因为心情不好而丢下的事,又有心情去做了。 看在南枫公子的面子上,他伸手就掏出一件下品防御法器来,要赏给花颂。 南枫公子见他如此大方,面上表情不变,一手伸过去捉住他的手,促狭道:“鹤明不知,我这个小炉鼎性情古怪,不爱其他东西,就是颇爱灵石…你就不必破费了…” 鹤明真人手一顿,然后颇为有趣的挑眉看了一眼花颂,见他坦坦荡荡的看来,目光在他的面上流连几分,就笑道:“无碍,赏赐自然是要赏其喜爱的东西才好…” 说罢,一堆下品灵石出现在地上,约有一万多枚。 花颂瞪大眼睛。 他心头的不安立马被压制,面上不复淡然。他激动的看着如此多的灵石,赶紧站起来,对鹤明真人一拱手道:“多谢真人。” 他这声谢可谓是万分真诚,从语气里满满的溢出来。 鹤明真人受用的点头。 南枫公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第21章 鹤明真人放下心头一件大事,当即出了欢乐楼,有心情去办其他事情。 房间里唯留花颂与南枫公子二人。 南枫公子微合着眼不说话,花颂也不敢走,他想到秋曼仙子所说,南枫公子性情越来越难以捉摸,吸烟也越来越凶的话,不由抬眼悄悄打量。 实际上,他很庆幸一入楼就被南枫公子选走。刚开始的时候,他有些紧张与忐忑,就害怕一入楼,就去做了陪酒的“牛郎”,不过,几天下来,他的心绪就恢复平淡。 虽然出现了一起意外,但他的生活还算安逸平静,南枫公子没有叫他去学习观摩双修之事,也没有叫他添酒端茶,奉迎客人,除了他规定的,在合欢之夜之前必须筑基之外,没有其他要求。 要知道在前些日子,他每日听两个侍女报告其他炉鼎的情况,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心头还是郁郁。 幸好他不需要去面对那一切。 如此说来,花颂对南枫公子还是微微感激的。 他抬眼看着那一身红衣的男子。南枫公子躺在贵妃榻上,烟雾弥漫,脸色苍白的惊人,偏偏嘴角噙着不知名的笑意。 背脊一凉,只觉得有一种即将堕落入魔的诡异感,花颂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喊道:“南枫公子…” 南枫公子掀了掀眼皮子,依旧懒散的没有睁开,只是侧了侧脸,像是倾听,花颂硬着头皮道:“您可还有其他吩咐?” 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多了,花颂被这种沉默弄得坐立难安。 又是良久的沉默。 直到叹息声响起,一双华丽的凤眼倏然睁开。那目光异常明亮,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入花颂的眼里,和其苍白的肤色成鲜明的对比。红衣男子看着那双静谧如泉的眼睛,直勾勾的将花颂看得偏移了视线,才似笑非笑的招手,“过来!” 花颂轻叹一口气,然后缓缓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 一只冰凉的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一口烟雾随之喷在他的脸上,花颂侧了侧脸,闭气,不让烟雾吸入。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烟雾从面部四面八方的钻进身体里,他感受到的不是呛人的味道,而是一股迷幻的甜意,让人意犹未尽。 瞳孔微微放大,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迷茫。 红衣男子看着他的眼睛,轻笑一声,缓缓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想要再吸一口。” 不过是一瞬,花颂就回了神,伏在男子身上的姿势让他有些尴尬,过了一会,他直接道:“不想。” 怕他不高兴,他又补充道:“此烟虽然叫人陶醉,但能麻痹自己,吸多了不好。” 红衣男子眼眸沉沉的看了他一会,将他的脑袋按在腿上,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声音都有些虚幻起来,“麻痹自己多好,既能忘记痛苦,不甘,及愤怒,又能安于现状,安然的享受人生…” 花颂本来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不适,可听着他的话,身体不由顿住,想到了自己。 可就在这时,他的头被迫仰起,一双华美的眼睛倏然看来,仿若漫不经心的问,“你厌恶欢乐楼?” 花颂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反应过来,就被他问得身体僵直,瞳孔轻微的一颤。 他反应过来,当即头仰后了一些,声音冰凉的说:“我不懂您这是何意。” 红衣男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两人双眼对视了一阵,南枫公子突然笑出声来,然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连烟都忘了抽,眼角笑出泪来。 花颂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南枫公子笑够了,一只手撑着头,衣领霎时散开了一大片,精壮的胸膛露出来,他完全不在意,眼角眉梢都是邪魅蛊惑,“你真是…有趣。” 花颂被他戏弄得有些生气,但不敢说出来,因此没有接他的话。 南枫公子也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只是看了看那双清透又隐含倔强的眼睛,眼神闪过不明情绪,突然冷淡道:“再弹一曲罢。” 一把琴出现在花颂的面前,不容他拒绝。 花颂顿了一下,再去看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将头转到了另一边,视线看向窗外的方向,面容在光线的照射下,有些模糊不清。 他抿了抿唇,手指一拨,一曲琴音泻出,带着禅意。 南枫公子的唇角就轻轻勾起。 —— 在之后几日,花颂每日都被叫到南枫公子的房间,被介绍认识到许多修士,然后不出意外的,又是弹上一曲琴音。 他有些惊异。不知道南枫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开始的时候他不明白,可过了几日,他逐渐察觉到了,他这是将自己的人脉介绍给自己。 为此,秋曼仙子和揽月公子两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不只在会客时经常出现两人的身影,秋曼仙子更是每日都往他的居所,旁敲侧击。 南枫公子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白云间”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 好像所有人都以为,南枫公子这是要将他当做下一任的“魁主”培养。 两位侍女更是极为兴奋。 花颂虽说获得了大量的灵石有些开心,可他看着南枫公子烟雾缭绕的房间,不知怎么的,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 直到之后的某一天,南枫公子有事出了楼,花颂才停止了去他的居所。而与此同时,又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上门拜访。 幻丝敲门进来的时候,花颂手中正拿着一卷书,封面写着“炼器法”三个大字。 他从书房出来,看见身姿婀娜,貌美无双,优雅坐在一旁的女子时,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恍惚。 他没有想到,在一个月之前还是少女形态的人,在一个月之后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少了一分清冷,但很显然,身段更加诱人了。 女子听到脚步声,抬起眼来一笑,满室生辉。 “花颂,好久不见。” 花颂如往昔一般,对她淡淡一笑,“好久不见。” 他坐在她的对面,亲手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 幻丝笑道:“见你一面还真是好不容易。” 花颂静静的看了她一眼,手里拿着一个灵果削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从上次出事之后,南枫公子就给他下了禁令,不准他走出“白云间”,也不许其他人来拜访。 虽然他对这道禁令乐见其成。 幻丝也没有要求他说什么,她以前最不喜欢他这一副冰冷平静的模样,就像再美的面容,再诱惑的身体也入不了他眼,只有他一人高贵,梅傲枝头的样子。 不过,在一个月的人来人往,经历过了一些明争暗斗,大家都变了一个人之后,她却分外的想知道,当初那样一个高傲的少年,如今是什么模样? 她捏住手中的茶杯,没什么情绪的道:“你还是当初的样子。” 但是,为什么大家都变了? 欢乐楼不是在谷里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反而让她有些疲倦,这一月走来,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骨子里流失,可嘲讽的是,她却不知道是什么。 花颂看着她茫然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容貌无双,冰雪聪明。可她在这样的环境中,接受的教育,让她连自己都无法认识清楚,连反抗都不知道自己该反抗什么。 然后,彻底迷失了自己。 他轻轻的垂眼,掩下忧郁的视线,再抬眼时又恢复了清透,将削好的灵果划破放进盘子里,推了过去,“吃罢。” 幻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垂头笑了,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垂下,不胜娇羞,她道:“我在说什么胡话,你不是一直这样吗…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抱歉,不好意思,那次本来不关你的事,我还将火发在你的身上。” 花颂这次是真有些诧异了,在他的印象里,眼前的少女性情高傲,在容貌上一直想跟他分出个高下来,绝不会让别人在她身上占据上风。 在欢乐谷他被她扑倒,两人滚做一团之后,他不受控制的蹭了她几下,就被记恨了很长时间。 花颂想到那副场景,耳根悄悄的红了,张了张嘴,然后道:“无碍,我也没有生气。” 幻丝动人的眼波勾着他的视线,声音低而婉转,“你没生气便好,那我就放心了。” 她轻轻的笑,就像羽毛轻抚,“我每日跟着云祸仙子见客,笑不随我,哭不随我,一举一动都是安排好了的来,无人陪我抚琴,也不曾赏过花……你呢?你都在作甚么,是否心中感到烦躁?” 视线和那迷人的眼睛相触,花颂心头一颤,也跟着轻声道:“一切都还好,南枫公子将他的客人介绍与我,并没有其他苛刻的要求……” 说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清明,最后他直勾勾的看着幻丝,“幻丝,你的玉女诀越来越圆润自然了。可我不喜欢有人对我使用媚术。” 幻丝身形一滞,然后脸上霜华重聚,媚术就这样被识破了,她颇有些羞恼。 她站起来道:“我走了。” 花颂什么话也没说,幻丝走到门口时突然驻足,“我开始没有用媚术,说的话都是真…后来却想对你一用,试试效果。还有,山灵被管得严,叫我帮她向你问一声好。” 花颂目送她出门,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他的神情有一瞬的茫然。 欢乐谷的少女美丽又聪慧,如果不是隔离自己,人与人之间怎能不产生感情,如此,有了牵绊,到时怎么放心独自走远。 —— 日子又恢复了安静。 花颂每日的时间分配得很规律,与秋曼仙子学舞,练功,修习柔身术是每天必须的功课。除此之外,写字,弹琴,雕刻,看书,颇有几分写意悠然。 他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没空去想其他。 花颂将托两位侍女带进来的“炼器法”都翻烂了,心里面对“炼器”的兴趣不减,反而更加浓厚了。 这一日,花颂刚放下手中的书,紫兰就进了书房,对花颂笑吟吟道:“少爷,那位公子又送来了好些东西,还要退回去吗?” 那位客人在花颂的避而不见,回应冷淡之下,依旧锲而不舍的坚持了一个多月,每日必有新鲜的礼物送进来。 花颂在早前被狂暴的修士袭击,就被许多人记在了心底。现在,又有一个年轻公子哥对其兴趣浓厚,每日都用礼物狂轰乱炸,也不见他有所回应,因此,看热闹的人又更多了些。 在欢乐楼的暗地经营下,欢乐楼新入楼的炉鼎以极其迅猛的速度传了出去,引得不少修士前来,只为了参与竞拍“合—欢之夜”的炉鼎竞标。 而不管在坊间,云中之都的区域将花颂的容貌如何夸大,众修士的关注点只在一点,就是“纯阴炉鼎”,容貌是次要的。 欢乐楼为了安全,免得招人暗中抢夺,将花颂是阴凤之体的消息传递出去,吸引了绝大部分的修士,却将其他四个极/品炉鼎的消息隐藏起来,只有欢乐楼的熟客知晓。 因此,花颂的一举一动可谓是在众人的关注之中,不提南枫公子下的禁令,欢乐楼的副楼主也亲自下令,没有特殊事件,不允许花颂出入白云间,免得遭受宵小冲撞。 花颂在两位侍女断断续续收集来的消息中,分析到了让他忐忑的消息—— 原来他竟是被当做了靶子。 如此说来,不提他能否逃出欢乐楼,只怕他逃出了虎口,又有一大群狼在等着他。 第22章 手中的书轻轻放下,花颂手指敲打着桌面,侍女的话说完,他反常的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 等了好久,也不见他有什么吩咐,侍女慢慢的退了出去。 花颂缓缓起身,行至窗前,凉风扑面而来,他紧紧的握住窗棂。 每日他都会不知不觉的从这里驻足凝望,只有这里能看见外面的世界,让他感到一丝自由的畅快。 合-欢之夜将有三个月就要到来,而他也感受到,筑基的日子快要到了。 如此,留给他顾虑的时间的确不多。 花颂闭了闭眼睛,神识探入灵宝内部,这次还是有什么力量阻隔,让他进不去。 不过,没关系,花颂睁开眼睛,等器灵再次醒来,灵宝内部又是一番改变,到时候,他手中的力量多了几分,行事又多了几分把握。 而当务之急,是了解外面的世界,整个世界的布局,和研究逃跑的路线。 现在,唯有一个突破点,便是在侍女所说的修士身上。 花颂心头叹了一口气,随即目光坚毅起来。 —— 当天下午,花颂由秋曼仙子教习跳舞,揽月公子不知何时来到,抱臂在一旁看着。 秋曼仙子的舞偏向妩媚,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娇媚入骨,仿若最娇嫩的花吐露的芬芳,由她跳出来极具美感,摄人心魄得自然,就像天生如此,叫人欣赏迷恋,却生不出亵玩的想法来。 她极其喜欢自己的舞,因此,南枫公子将教导花颂的任务交给他,她教得很用心。 振臂一甩,红绫飞出,鼓点急促的敲打在耳边,脚步不停旋转,红绫在空中飞扬出唯美的弧度,柔韧的腰部难度极大的一扭,及膝的黑发瞬间泻地,然后又极为巧妙的一个侧翻,红绫翻飞,其中一条卷在房梁上,整个人如同仙人腾飞而起… 在空中翻转几圈,花颂轻松落地。 秋曼仙子撑着下巴在一旁严肃的看着他,见他舞完,道:“你的优点便是柔韧性极好,至于其他的…” 揽月公子在一旁接嘴,不屑道:“惨不忍睹,毫无美感。” 花颂微喘着气,闻言也不生气,道:“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他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擦额上的汗。 揽月公子轻哼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然后,他就对秋曼仙子道:“教这个舞有甚麽意思,反正他的资质只能学到这样了,不若我们乘此机会出去走走,听说百战场今晚有场盛大的比赛,难道你就不想去瞧瞧?” 秋曼仙子闻言也很是心动,她抬眼看了花颂一眼,见他眉目平静,对揽月公子的话没有多大触动,唯有听到“出去走走”几个字时,目光向他们往来,不由踌躇道:“要不今天便不练舞了,我们出去也不好将人落下,不如将小花花也一起带上?” 花颂马上目露期待的看着她。 揽月公子似笑非笑的吊起眉梢,略有些刻薄道:“副楼主下了口令,不许他这段时间出入欢乐楼,难不成你要抗令不成…” “更何况,以他现如今的名声,出去被掠走了,你拿什么来向楼里交代?” 揽月公子虽说嘴毒,说得严重,可事实的确如此,花颂期待的目光慢慢黯淡下来,嘴唇一抿,面如冰雪。 秋曼仙子却对他的说辞不以为然,哼哼道:“副楼主口头出的命令,谁知道有几分真假,来传话的可是叶管事…” 她偏头打量了花颂一眼,“将他乔装打扮一番,当做男侍带出去,我就不相信,有我们两人在,还有人还会特意到一个普通的下人。” 他们本来就与副楼主那一帮人不对付,所出的命令也有几分不以为然,自楼主不在,南枫公子也有事外出之后,“白云间”就遭受挤压,客人也没有几波。 秋曼仙子早就一口怒气含在心头,咽不进去吐不出来,见了揽月公子挑起的话头,不由发作几分出来。 揽月公子斜眼看了她一眼,他虽然愤世嫉俗,但心机明显要比秋曼仙子深沉多了,淡淡提醒道:“少说些,等公子回来再说其他罢。” 他又接着道:“还出不出去了?” 秋曼仙子白了他一眼,“去,谁说不去,只是这段时间都里有些混杂,楼里的护卫我也不能完全相信,还是找一个靠山陪同才好…” 揽月公子看着她低头想着什么,嗤笑一声,心想,你又不是什么珍惜异常的炉鼎,别人为何会冒着得罪欢乐楼的危险来对付你,想找个靠山无非是为了找个金主罢了… 不过,他睨了旁边的花颂一眼,口中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将花颂遗忘了,秋曼仙子最终只是叫花颂自己练舞,便扬长而去。 花颂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身影,眼神有些落寞。 —— 第二日,当花颂心无旁骛在练字时,不出意外的,侍女又一次来报,修士又一次求见,所赠送的礼物足足比昨日多了一倍。 紫兰说完,就要小心的退下,出乎她意料的是,花颂竟然叫住了她。 她略有些惊讶的抬头,心中却有些期待的等着花颂的话。 “你去将他引进来罢。” “是,少爷!” 等侍女激动的退下,花颂这才抬起头来,笔下的最后一笔字落下。 他静立了一会儿,静了静心,才往外面走。 而与此同时,温然身后带着两个护卫,同引路的紫心一起上了云梯。 他握紧了手中的折扇,脸上带着红晕,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回头问道:“阿木,你真的觉得我这一身好看?” 他身穿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头上戴着玉冠,一双眼睛干净透明,整个人如同美玉无瑕。 凌越警惕的打量四周,凌木双眼好奇的顾看,两人突然间见温然反身问了这么一句话,脸色都僵硬起来,凌木受着自家兄弟眼刀,僵硬的笑道:“好看好看,小公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温然听了,整张脸都舒展了。 紫心听了温然的问话却是眼中荡起笑意,心中不由想到,这位公子看来十分喜欢少爷,性格又单纯好欺,只要少爷稍微使点手段……不过,她用余光瞄了瞄后方的两个护卫,这两个护卫是一个大麻烦。 …… 紫心将几人引进去的时候,花颂正盘坐于矮窗之下,身前一矮几,几上茶具完备。 他见人进屋,站起身来,对着来人浅浅一笑,一敛大袖,见礼道:“温公子。” 他脚上汲着木屐,身着雪白道袍,宽袍大袖,及膝的墨发披在身后,窗外是“白云间”美幻的流云,绿藤青翠,几许微风吹来,发丝飘动,整个人写意风流,偏偏脸上清冷如雪。 进来的几人都被那种自然和谐的景象震住,只觉得窗旁的那人如融入景中的人物,倾世的容貌也不如满身的气度。 不过这种恍惚只是一刹那。 温然几步走到窗前,然后站定,他双眼明亮,几番动唇要说什么,最终把脸都憋红了,也没说出什么来。 凌家两兄弟在后面看着,都不由替他着急,凌木就要上前,凌越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却是按耐住站在原地。 花颂看着面前的人站着要说不说的,过了一会儿,眼中居然慢慢浮起沮丧来,他一愣,手就往旁边一引,他缓而淡定道:“温公子请坐。” 温然舒了一口气,赶紧坐下,脸上却依然是红红的看着花颂,见他安静而淡然的视线随着自己,眸中一片纯然,不由更是放松。 一坐下,他就深吸一口气,吟道: “你真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子, 就像云中之仙; 画中之人; 海中之灵; 我真是太喜欢你; 就盼望你看我一眼; 我就已满足。” 他声音好听,就算是普通的话被他这般涌颂出来,也不见怪异难听,吟罢,他双眸晶亮的看着花颂。 花颂被他不按常理对话的方式弄得一愣,不过只是瞬间,他暗中绷紧的身子就放松了些,轻笑道:“多谢温公子厚爱。” 他将之前暗中打的腹稿全部推翻,对面前还是少年模样的贵客淡笑道:“多谢您之前送来礼物,为表谢意,让我为您煮一壶茶,可好?” 温然的眼睛就更亮了,连连点头道,手一引,“请。” 花颂不由露出笑意,身形更是放松。他一手捏住袖口,将茶盖掀开,自密封的罐子中取了几颗短而尖的叶子放进杯中,又赶紧合好盖子,取来早就放在一旁的冰水,将水壶悬空,水冲进杯中。 冰凉的水汽升起。 这一番动作做来,流畅自然,带着美感。温然在一旁看着,眼眸微合,又开口吟道:“茶中昙花,雾茶也,一瞬开花,一瞬枯…” 杯中的茶叶在冰水的冲淋下,缓缓的舒展枝叶,就像一朵一朵雪白美丽的花瓣绽放,瞬间美不胜收,清而淡的暗香流出。 温然当不负花颂美意,一手执起茶杯,轻啄了一口,只觉得口中一颗颗清爽的粒子爆开,再配以难言的茶香,回味无穷。 然而,再喝了两口之后,雪白的枝叶却已合拢,杯中的水又变了味道。 温然放下杯子,眼中看向花颂,这次一张口,吐出来的话很正常,他赞道:“好茶。” 花颂也是轻轻笑了。 第23章 凌家两兄弟在见了自家公子说出话,又自然的坐下后,提起的心放下来了一点。 他二人在那日没有关注过花颂,这次见了,看他容貌出众,又气质极好,就如皎皎之月,雪巅之莲,都不由皱起眉头来,心中不由恍然,无怪乎小公子会对此人生出好感,只因小公子平常喜爱亲近的都是这一类人。 他们心头虽然对小公子喜爱炉鼎不喜,但想到这次出来本就是历练,家主更是吩咐了,练心尤为更重,叫他们只可从旁指导,不可干预小公子的选择,也就各自按下心头的一些心思。 直到见这个炉鼎不是一上来就是引诱弄媚,而是和小公子品茶抚琴,没有一分旖旎之色,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等着。 如果不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单纯的武力,心智毅力经验也绝顶重要,他们倒宁愿小公子一如既往地单纯,毕竟小公子生来魂魄不稳,心智异于常人… 只可惜… 两个人就像两个木桩子似的杵在房间里,怎么看怎么碍眼,紫心双眸转了转,向着看着好说话的凌木走去,她身姿如柳,声音婉转,恍如变了一个人,娇声道:“这位大人,外面风景正好,何不出去走走?” 说罢,眼睛就朝着两位主子的方向一睇,此时,花颂垂眼抚琴,温然手指敲着膝盖,满面陶醉的聆听,缭缭琴音传出,抚平心中万千思虑,怡人怡景,此等情景到叫人不好打扰。 然而,凌木只是朝着那方向一看,就笑嘻嘻的接过话来,吩咐道:“外面有何好看的,小丫头,坐着无聊,去给我端些吃食来罢。” 紫心愣在原地,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笑道:“如此,在这里会影响到两位主子,不若去旁边一屋用食,可好?” 实际上,欢乐楼婢女的用处可不只是伺候主子这一点,每栋主屋旁边都会有两间偏房给侍女或男侍住,如此,用意自然十分明显。 凌木就不说话了,似笑非笑的向她看来。 紫心顶着压力,没敢多说,这两人虽然居于人下,做了那小公子的护卫,可就凭着直觉,她也能察觉到,这两人深藏不露,修为高深,她不敢得罪。 紫兰见凌越抱着大剑,两眼锐利目视前方,身形冷肃,犹豫着不敢接近。 紫心转身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退出房间。 出了屋,紫兰不由抱怨了一声,“这都什么怪人啊…” 紫心警告的瞪了她一眼,轻声道:“去厨房叫些吃食罢。” 然后便留下一人警惕的守着。虽然屋中自有可触发的禁制,但花颂没有筑基,除了闲聊,其他是万万不能做的。 这样,“白云间”的一座屋子就出现了这样奇妙的一景,其中两个少年在一个方向抚琴作画,看着好不惬意,然而房间的另一个方向却是一人在大快朵颐,弄得满屋饭菜之味,时不时的传来碗盏碰触,和满足的赞叹声。 两个侍女僵硬的站在一旁,一个男子坐在椅上,稳如泰山。 这一副场景,却是出乎意料的奇异和谐。 将主仆几人送走之后,两个侍女强牵起的唇角拉了下来,花颂轻弹了一下衣袍,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两个侍女见此,都凑上去,笑吟吟道:“恭喜少爷,您的一番心思都没有白费,我看着,温小公子很是喜爱您呢。” 花颂下巴矜傲的抬起,睨了两人一眼,淡声道:“喜爱我,这不是理所当然。” 两个侍女忙道:“是是,您说得对。” 花颂一手负于身后,又似满意的笑道:“你们也辛苦了,那剩下的雾茶便赏给你们罢。” 雾茶乃十大名茶排行榜上第四,它如此榜上有名,不只是在泡茶时奇异的形态,更是因为其含有的灵气都是纯粹的水灵气,对水灵根的修士来说,十分的珍贵,因此,它的价值不用言说。 这世上,许多物种属性都杂,普通的五行属性便注定了一生平凡,而但凡五行属性中,有的生来通天地,生出灵气来,那便从万万生灵中脱颖而出,而其中属性优异纯粹的,更是天地宠儿。 便如人类,体内生出灵根的,便可修仙,而五行普通的,便是凡人;而生出灵根者,灵根饱满,只有一根灵根者为最优。 便如植物,植物天生属性便定,但若是体内生出灵蕴,可以自由的吸纳灵气于枝体,那便是灵植;而若是再进一步生成了灵智,便可成妖。 而动物和植物一样,但其比植物更优的地方在于,动物血脉传承的力量比植物强大,许多大妖的血脉之力甚至让不少修士惶恐,甚至于贪婪。 花颂说了一句话,脑袋里就转过了许多内容,读了那几本书,他便经常有这样的条件反射,凡是有关联的迅速被他联系起来。 而以雾茶的珍贵来说,想必两个侍女定会欣喜异常。 果不其然,就花颂语罢,两个侍女就瞪大眼睛,脸上喜形于色,也不推辞,笑道:“谢谢少爷赏赐。” 花颂心头微笑。 他眼睛就从桌上温然送来的灵果上移到窗外,又似忧郁又叹息道:“这些东西虽好,但还是灵石好些,看着就喜人。” 两个侍女抬眼看了看他,虽然眼中还含着喜色,脸上已经平静下来,她们不懂为何自家主子看来高傲,一副仙人模样,却喜爱灵石…和凡人喜爱金银的土财主一样,都附着他的话道:“对啊,还是灵石好。” 花颂顿了顿,才提步朝书房走去。 当周围安静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跟着平静下来。 花颂手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他的眼睛看向窗外,视线没有焦距,明显是在出神。 在收到一个人每天送来的礼物时,他以为这和现代花花公子为求欢使用的手段一样,这种人定是十分风流。所以在决定见人之前,他便首先做了一番布置,争取先声夺人控制主场,煮茶抚琴,谈论风月,好避免走向另一个方向去。 但出乎自己意料。 花颂经不住轻轻笑了,他觉得自己运气还是不错的。 他没有想到温公子居然会是如此…单纯的人。眼神无暇,看起来明显的不懂情爱之事,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喜爱的东西,然而只是单纯的喜爱,没有其他。 温公子显然很喜欢自己为他煮茶抚琴,虽然他的谈话行为有些异常,但两个人的相处十分和谐。 他很开心,花颂也很开心,这一世他从来没有和人如此愉悦的相处过。 他很喜欢温公子,但是… 花颂忧郁的垂下眼睛,这注定了他们能够相交,但其中参杂的感情也绝不会是单纯的。 温公子有可能会是他走出欢乐楼的一个契机,他绝对不允许这个机会从眼前溜过。 花颂闭了闭眼睛,不去想这个让人心情郁闷的问题,他站起身来,走到明亮的窗口。 似乎是每次心情低沉的时候,他都爱站在这里,从窗口望去,见到外面广阔的天地,自己的心胸都要开阔些。 楼主不在欢乐楼,南枫公子也出去了好几天没有音信,因此,“白云间”的炉鼎可是处处受到挤兑,日子有些不好过,花颂日日待在自己的屋子,可外面紧张的气氛他也能察觉出来,自己一些吃食上的敷衍,更是没有将他放在眼底。 秋曼仙子经常过来抱怨,说是楼里的老鸨经常把难伺候的客人安排给“白云间”这方的炉鼎,整得大多炉鼎苦不堪言。 花颂只能安静的当一个出气筒,等秋曼仙子说完所有气怒的话,别的他都无能为力。 秋曼仙子更是说了一句不知含义的话,“欢乐谷出来的炉鼎怎么会分给公子,以他们排挤我们的程度,就算是用烂了的东西也宁愿扔了,也不会施舍一些予我们,更别提如此优质的炉鼎。花颂,你说是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睛盯着花颂,视线出乎意料的锐利,花颂不知她说这句话是为何,可一愣之后,他还是坦然的回应,“我也不知。” 然后他就一句话结束了两人莫名的对峙,“与其自乱阵脚,何不等待公子归来,有些事情,只有公子才能知晓。” 秋曼仙子走后,花颂却是陷入了刚才她所提的问题中。 在明白了欢乐楼炉鼎分做两方,并且各自为营之后,花颂就因自己居然分给了南枫公子而万分不解,他找不出原因来。 而今日,他明显感到了秋曼仙子的敌视,虽然以前也有微弱的敌意,但不像现在明晃晃的摆在眼前。 他对“白云间”有了危机感。 雾气凝成一朵又一朵云的形状,这一次的浓雾弥漫,就像是滚滚的白云翻滚,要掀出滔天巨浪。 花颂定定神,不在去想一些杂七杂八的,视线蔓延向远方。 远处就算是被浓雾遮掩,也不能全服遮挡,傲然屹立的庞大山脉正闪着红光,气波动荡,想来不是异宝横出,就是修士斗法。 花颂经常从窗口向外看,因此对一些异象都不会生出诧异了。再看了一眼浓雾的状态,他心头便知,明日必有暴雨。 他自侍女提醒之后,便很少关注药店之后的小院了,这次他将视线匆匆扫过,院内干枯寂静,没有一点异常。 他心头只是微弱的想了想,也不知那男子如何了,便转移了视线,没有深想。 灵宝还是封锁,器灵还在沉睡,花颂回过身,继续在桌上写字。 第24章 第二天,外面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万里之上的高空乌云翻滚,豆大的雨点啪啪掉下,“云中之都”笼罩在一片暴雨中,浓雾在某一个时刻消退了许多,显露出被浓雾覆盖的地方来—— 那是一座座光滑湿润,寸土不生的矮山,衔接成一个弧形,将“云中之都”包裹在里面,山的那边隔开了一条庞大的山脉,而这边的山脚下还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冰河流淌。 这景象奇异,但转瞬就被浓雾遮掩,不露出一分一毫。 那暴雨太大,花颂不好将窗户打开,不过光听着那雨拍打在屋檐上的声音,他也心情大好。 他缓缓的磨着墨,将雪白的信纸摊开,一个一个雅致而端正的字落下。他本来还在纠结着该写些什么好,但在他心情愉悦之下,一些话自然而然的就跃在了信纸上。 在一大早他就收到了温公子的来信,是叫人特地送来的,而不是千里传音,或是纸鹤传信。 在那封信纸上,温然说他们将要去参加一个盛大的拍卖会,今天没时间来找他玩耍,叫他不要忘了想起他云云,最后的一段话还附上了,他标志性的咏赞: “你干净的眼睛就像你的灵魂,清透澄明; 让我感到舒服与安逸; 我真喜欢你。” 字里行间一派坦然与真诚,就像他的人,不染铅华,眼神无垢。 花颂看了整封信,那种感受不知如何言说,是难以相信还是感动? 将简短的信收起来,他眼神微敛。 他要利用温公子获得灵石,可心里也是对他颇具好感,如此,心里总有些愧疚,他心想:“若是有一日我逃出生天,我定要将此事与他说明。” 之后的几天,花颂一天之中有大半时间都是用来陪温然的,在和他的相处中,无不是花颂抚琴,吹笛,作画或是舞剑,温然在一旁聆听或是观看,仿佛只是在花颂身旁,就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一样。 大多数时候,他会安静的和花颂下棋,两人都是心思纯然之人,棋路清明,一场对弈,棋逢对手,不是我输就是你赢。 温然很少说话,除非是遇上了让他赞叹或是喜爱的东西才会开口,但他那一双太过于剔透,仿佛能看破一切虚妄,除了心思纯正之人,怕是很少有人喜欢跟他相处。 花颂身穿天青色道袍,乌发被一只竹簪随意挽着,他位于亭前,坐在琴案之后,只觉得这个时候气氛无限的好,他这十多年年来一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不与人相交,这不仅是怕别人发现他的抵制,更是怕与人产生感情,之后再脱离必然痛苦。 而现在,他在一个巧合的时间遇见了一个特别的人,他们不在意其他的东西,只在意彼此相处愉悦。 只是短短的几天,两人便像认识了很久的知己。 花颂觉得此时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因此,在一曲琴音停下之后,他没有和往常一样的,起身和温然下棋。 他突然想起了一首曲子《流水》。高山流水,自古并称,上善若水。 温然撑着下巴的手顿了顿,歪头看他。 花颂对着他粲然一笑,这时的他全身肌肉细胞的都被挑起愉悦的情绪,心里陡然洒脱不已。 他伸手将手指放在琴弦上,琴音一下子传出。 无物可以羁绊,故而神与意合,音浩如飞瀑流泉,转如小溪流淌,起承转合漫漫不绝,令人凝思遥想、听而忘倦,一如山之巍巍,大得山水之趣,让人心生逍遥于世之想。 温然本就明亮的眼睛更是明亮起来,鼻翼甚至激动的颤了颤,这是他见了喜爱之事的常见状态,他看了看花颂,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长剑,纵身一跃,就飞出了亭中。 一道明亮的剑光在空气中划过,温然的身体腾空而起,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周围的绿藤、薄纱轻轻的颤抖。 一曲奏罢,余韵不绝,花颂的手还放在琴弦之上,眼睛看着温然随着琴音落下的动作,两人视线对上,突然间相视而笑了。 这个时候,穿在绿藤周围,围绕着亭中央的云丝突然一粒粒分裂开来,花颂瞪大眼睛。 温然的剑舞如流云又如劲风,刚柔并济,既潇洒自然又无所畏惧,宝剑带着主人的意志,无物可羁,比之花颂只是美观的剑舞,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有些好奇的问:“温公子,你可是剑修?” 温然握着剑进了亭子,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偏头对花颂道:“给你看我的剑。”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常的想要交流。 花颂惊诧的看进他的眼睛里,却见里面盛载的都是坦然,还有明晃晃的喜爱,他顿时觉得喉咙有点哽,抿了抿唇,他笑了一下,然后靠近。 自温然手中突兀的出现那把剑,他便十分好奇。 温然将剑放在石桌上,此剑通体剔透,剑身修长笔直,没有一点繁杂的刻纹,就是连剑柄也是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十分的简单。放在石桌上,有种无声的温润之感。 花颂看着这十分简单的剑却觉得不简单,但不简单在哪里,凭他现在的知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想起爷爷跟他说得一句话来,“曲意圆满,意志交融,那么你的雕刻便活了。” 这一刻,此剑给他的感觉便是如此。 温然看着他,喜爱的摸了摸剑,“这是我的本命宝剑,天心。” 宝剑被他触摸,愉悦的发出一声轻鸣,明显也是极喜欢自己的主人,化成一丝青烟穿进他的身体里。 花颂看着眼前纯白的少年,面上不掩震惊,他不由道:“你真厉害!” 他看过的书经常提及天才这个字眼,却没想到现下一个天才,便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 要知道剑修难修,不仅修炼过程艰苦,并且还需具有强大的意志力才行,剑修中,身具慧心的不多,修出本命宝剑的更是少有,而修出本命宝剑的无一不成了赫赫有名的大能者剑修。 “本命宝剑”说是剑,其实也不尽然。是需要剑修领悟了剑意,收集剑气,再辅以特殊材料,再每日经过其主人灵魂蕴养,方可成剑,与主人身心合一,灵魂相融。 而这一切只能靠自己的领悟力和超人的耐心。 而眼前的少年,看来年纪也没有多大,就已修成了“本命宝剑”,这该具有何等毅力何等的悟性! 花颂不由目露赞叹之色。 温然对他的夸赞偏了偏头,然后坦然受之,笑眼弯弯道:“无心喜爱我,我也喜爱他。” 花颂也轻轻笑了。 不管他现在是何种境地,能遇见这么一个人,和他相交,也是够了。 —— 就在花颂抱着琴和温然离开亭子时,一抹暗红的身影倏然显露身形,狭长幽暗的凤眼看着远去的两人,殷红的唇牵起,脸色苍白阴冷如冻雪。 本来悠闲梳理羽毛的鸟儿惊吓得振翅离开。 暗红的身影又倏然消失。 —— 花颂下午的时候没有去和秋曼仙子学舞,这几天内,秋曼仙子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看他也越来越不顺眼。 花颂也不愿意去触霉头。 对于学舞这件事,教他的人敷衍,花颂本人也不想学,欢乐楼以副楼主为首的,云祸仙子和叶管事等人更是不会来监督他。 所以,这件事大有放任自流的意思。 花颂朝着屋宇后方的静室走去,心想道:“让我习舞这件事,大部分的可能性是叶管事提出来的。毕竟只有他最了解欢乐谷所有炉鼎的资料,秦管事将我们都交给了他,只有他最了解我的特长在哪里。他从来没有正视过我,看我的时候就像看脏物一般不屑,况且,南枫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他面子,而我正是被南枫公子选中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不由停了一下,思绪骤然开朗。 以叶管事对美貌男炉鼎的厌恶程度,怎么会因为南枫公子两句话,就将一个优秀的炉鼎分给了他? 花颂想到叶管事表情僵硬的那一刻,读了许多修真方面的书,他不由大开脑洞想到,难道是有人传音给他,让他如此做的? 而在欢乐楼,能吩咐叶管事做事的人无外乎一个,副楼主花无漾。 副楼主与楼主两人不合,底下的人也分做两派,而以花颂的出处来说,分给副楼主一派简直理所当然。 而副楼主却叫叶管事将他分给了南枫公子,这是有何目的? 花颂知道自己的珍贵,他以己度人,如果自己手中握有如此优质的炉鼎,他也是不会白白送给别个的。 想到一直在身上监视的虫子,花颂猜测,难不成是要自己打入内部,靠自己监视“白云间”? 不对,要监视也不会叫他。 排除了利用自己打击“白云间”的想法,那就只剩下一个,那便是他自身的问题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花颂只是脚步停滞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神情毫无变化。 一个危险两个危险加起来都是危险,他也懒得再去追根究底许多,就此打住。反正他手无反抗之力,除了逃出虎口,该是受人刀俎,还是受人刀俎。 第25章 花颂对修炼魅功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对柔身术还很重视的。 就他突破了柔身术基础篇之后,目前还是练气期,不能跃地而行,他也能微妙的感到一种感觉,仿佛身体轻飘飘的,要脱离地心引力往上飞一样。 这种感觉并不是错觉,而是偶尔存在,抓不住,摸不着。 他这才重视起柔身术的作用来,而不是只将它当做魅功的配套功法,不修炼便会死。 花颂练舞之时,柔韧性极好,作甚么高难度动作都不费吹灰之力,可以说这样的人学舞应是不难的,但偏偏花颂不喜欢,对习舞抵触,秋曼仙子才评价他的舞“有形无神”,不好看。 柔身术使他的肌肉凝练,经骨血肉都净洗强韧了一番,如果脱掉花颂的一身衣物,看见的必定是一副线条舒畅优美,肌肉暗自起伏,身形完美的躯体。 这副躯体在青涩的少年时期就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待他长大,也不知是何等的动人心魄。 因为身处糟糕的环境,修炼的这些功法都有塑型美颜的一部分,所以花颂虽然修炼,但是内心并没有将之放在眼底,反而是不愿意看自己的身体一眼。 而这几天心情放松,神情愉悦之下,他在练柔身术时,才感应到了那种微妙的感觉。 他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体上。 因为压抑,所以眼里便蒙上了灰,不可否认的是,他在看自己的身体之时内心有些嫌弃,或许是环境造就,也有可能是功法的一些作用,让他间接的厌恶在自己的身体上。 人们通常被美丽的表面迷惑,也就无法分出心智去注意一些细小可忽略的东西。 那副躯体美得让人第一眼看去就被震慑,所以无法关注它线条的通畅,肌肉间起伏的合理分布,手与腿之间的圆满的比例…这些都是一种特殊的规律… 正是这种规律,让那具躯体散发出难以言喻的美丽来。 花颂是幸运的。在那么多炉鼎中,只有他将柔身术练得如此圆满,无意中领悟到了其中至关重要的东西。或许是魅功突破的那几个月的缘故,身躯碎了又凝,苦苦熬过来的缘故。 说他幸运也是因为,在他对自己身体及练功的排斥,柔身术进境微弱的情况下,他正好恢复了好心情,也正好发现了至关重要的那一点。 所谓机会只在那么一瞬,就看你是否错失良机。 —— 花颂推开静室的门进去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 他有些出神,所以直到走到静室中央,才察觉到不对,他一抬眼,目光正好和对面墙角一双乌沉沉的眼睛陡然对上。 花颂被那里面摄人的戾气震退一步,冰雪的脸上显露一丝惊讶,他迟疑道:“南枫公子?” 那本来被杂乱的头发遮住了一半脸的人侧了侧身,露出整张脸来,苍白如冻雪。 花颂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停了一瞬,他不知道南枫公子已经回来,并且用了这间静室,因此赶紧道:“打扰您了,我这就退下。” 他正要后退,只是突然间,木门“啪的一声重重关上,与此同时,一声嘶哑的声音响起,“花…颂?” 静室内的低气压恐怖到了一个临界点,花颂僵硬着身体,看着那一身暗红衣袍的男子缓慢的靠近,血腥味逐渐的浓郁起来。 他扛不住摄人的威压,突地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一丝血来,而刚刚还在几米之外的红衣男子见他后退,本来暗沉的眼睛闪过尖锐的怒气,一瞬间就靠近花颂,一双手钳住他的脖子,“嘭”的砸在墙上。 花颂痛得几乎快闭气过去,颈间迅速红肿,他一咬舌,睁开眼睛,断断续续道:“南枫公子…您…冷静些…咳…” 他逐渐呼吸不上来,眼皮软软的搭下,就像一只垂死的天鹅。 红衣男子看不见那双宁静的眼睛,面上一怔,本来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一散,手就松了下来。 花颂软软的贴着墙倒下,手无力的撑着地面,极轻极轻的咳嗽,身子微弱的喘着气。 红衣男子的眼睛似才清明了一些,他怔怔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眼里的光影反复闪烁,滂沱的暴雨,残酷的刀光剑影和铺了一地的脓血在他的眼底重新汇聚,倏地,一股更尖锐的戾气在眼里并发。 他抱着头蹲了下来,手握成拳头往头上砸去,眼角崩裂,留下一滴血,似血泪。 花颂轻咳出一口血,抬眼看了看濒临崩溃的人,想到前几次感到那暴虐的情绪,果然不是他自己想多了,南枫公子这是……有病罢。 他又想起之前每日一次被他要求抚琴,是否唯有琴声,可以静心音? 花颂抖着手从腰间取下竹笛,缓缓的向唇靠近。 他闭了闭眼,想到初见时这人凤眼一挑,万种风情都不如那眼中灼人的烈焰,一曲不羁、自由的乐音缓缓流出。 清冽的笛音在室内流淌,钻入红衣男子的耳力,本来敲打自己的动作一顿,他捂住脑袋,痛苦的皱眉。 花颂的喉咙受伤,笛音开始吹得断断续续,他捏着竹笛的手骨泛白,想到温然取剑共舞的那一幕,又想到眼前情绪处于危险状态的人,脑袋一空,一股莫名的气从胸腔中升上来,笛音又顺畅的响起。 直到看见那红衣男子抬起头,双眼沉沉的看着他,眼中的暴虐悄然平静,花颂的手才软了下来,竹笛“啪”的掉在地上。 在他最后的意识里,只记得浓浓的血腥味向他扑面而来,然后被抱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 在其主人走了十多天之后,本来空旷安静的寝宫毫无一丝变化,雕花的大门“啪”的一声推开,寝宫里面骤然明亮起来。 再明亮的灯火也一时驱不散那毫无生气的冷寂。 红衣男子眯了眯眼,转眸间,人已经近到了窗前的贵妃榻前,本来安静的窗纱被他带来的气流掀得飞起。 他将怀中软成一团的人放在榻上,然后退后一步,就这样看了许久。 似是身上浓郁的血腥味打破他的沉默,他抬起袖子机械的嗅了嗅,又看了看榻上的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一滴温和治愈的的甘露便滴在花颂唇上,从唇缝间蔓延进去。 甘露一入体内,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花颂脖颈间的红肿褪去,苍白的面色逐渐红润。 红衣男子见了,这才将一粒安魂丸放入自己的口中。就是这一刻,那瞬间从丹药中迸发出来的强大力量,将心口张牙舞爪的“心魔”按压,满腔的怨恨、不甘、痛苦凝成的戾气消退了许多,他睁开眼睛,这才真正的恢复清明。 南枫公子看了看安静的躺在榻上的人,又低头看见自己这一身的狼狈,他殷红唇一扯,陡然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他笑得身子都在颤抖,灯火将他的影子照射在墙上,满室的空寂,让他的影子扭曲又晦暗。 良久,南枫公子走过去将花颂揽进怀里,动作温柔的难以言喻,眼神却是目光灼灼得逼人,他将下巴抵在花颂的肩窝,轻声呢喃:“好了,别怕,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 他的眼睛迷茫了一瞬,再晃眼,又变得暗沉,“不对,还有一个…” 他轻声笑了笑,细细的将吻落在花颂的颈上,本来是轻轻柔柔的吻,但在躯体碰触之下,手臂越收越紧,唇齿忍不住舔咬起来。 花颂就算在沉睡中也警觉性的皱了皱眉,身子微不可见的一动。 南枫公子顿了一下,然后突然间直起身来。不知何时,他已经将花颂按在榻上,昏睡中的少年任他动作,衣衫凌乱,颈上、胸膛一片痕迹,满室□□。 他看着,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要了他。 伸出双手,歪着脑袋看了一瞬,他眼中突然漫出无边的黑暗来,叽嘲着喃喃道:“但是,真脏啊……” 盯了片刻,最终他缓慢的俯下身,将花颂的衣衫一点一点的弄整齐,将他恢复成原本安静沉睡的模样。 良久,室内才传来一道声音,“来人。” 一个不起眼的灰衣下仆默默走了进来。 南枫公子靠在贵妃榻的另一边,头抵着额,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挥手道:“送回去罢。” 下仆应声,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榻上的人抱起来,然后后退几步,才转身走出去。 —— 南枫公子偏过头,看着大门缓慢的闭上,眼神一下子沉寂,漫出一股枯木般的悲伤来。 但这表情只是一瞬,很快就被他隐去,面上渗出一股毛骨悚然的笑意来。 自袖中抛出一盏燃魂灯,灯契合的落在灯架上,一朵幽绿的火焰升起,然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南枫公子一声轻笑,心念动了动,火焰中就只出现了一个灵魂的虚影,那个虚影一出现,顿时狰狞着想要扑出来,射出让他人阴寒的毒意。 但就算他再恨,再咆哮,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只会加强灯的法力,而不会对其主人有任何伤害。 南枫公子享受的看着他的疯狂,缓缓道:“林峰,痛苦吧,是不是恨不得噬我的肉,吞我的骨。” 他的眼神变得邪恶,手中凭空出现几个光球,殷红的唇线一挑,指着一个光球道:“这是你的大儿子,水木双灵根,算得上天赋不错。” “这是你的二儿子,单火灵根,真是一个天才,可惜为人嚣张跋扈,又愚蠢无脑…” 看向最后一个光球,他眼中的邪恶更深,“这是你的好妻子,你们感情深厚,相知相爱,她还为你生了两个天赋出众的孩子…” 火焰中林峰的魂魄发出凄厉的哭喊,这一刻,他终于不再谩骂,哀求道:“对不起,对不起,文轩,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们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们可好?” 南枫公子恍若未闻,叹息道:“真是叫人羡慕的一家子,我特意去将他们带来与你相见,想必你肯定满意。” 林峰的哭声更是凄厉,整个虚影都尖锐的膨胀起来。 南枫公子轻笑一声,然后手慢慢的合拢,带着愉悦的笑意,手中的光团“嘭”的一声,化作光点消失。 他殷红的唇挑起残忍的笑意,“你为什么愤怒,都是你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我才能将他们抓来的,不是吗?” 那火焰中快崩溃的灵魂一滞,然后突然狂化,融入火焰中,变成了一个怨气冲天的厉鬼。 南枫公子拿过灯,重新拿出几个光团扔进灯芯,轻笑道:“便让你们一家人团聚罢。” “永生永世生不如死。” 第26章 花颂一觉醒来之后,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他睡得很沉,因此刚睁眼的时候,他的表情甚至是带着惬意的。 说来好笑,如果不是这次彻底昏迷,他还放不下警戒心睡一个好觉。 卧室里面清净又雅致,有清雅好闻的暗香浮动,花颂撑起身子,全身有一种懒洋洋的舒服,动了动脖子,也没有一丝不适,他心里略惊诧。 如果不是他的记忆力十分好,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他定以为他被南枫公子掐到墙上的那一幕是错觉。 花颂穿着单衣,赤脚站起来。 紫心在外间听到动静走进来,看见花颂已经站起来,笑道:“您起来了。” 她打水给花颂净脸和净手,又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给他穿上,外面罩上了一件碧青色外罩,在为他绾发时,柔声笑道:“南枫公子一回来就召见您,想必是很喜爱您的,现下,我倒要看看那些个爱胡乱嚼舌根的人怎么说。” 她用玉冠将花颂的头发都束起来,绸缎似的长发垂至身后,只留下一张线条分明,肌肤冰雪的脸,一双极为出彩的眼睛十分明显。 她有些赞叹的看了看,又道:“现在已是日正时分,您起得刚刚好,温公子他通常都是这个时候来看您的。” 花颂一直沉默着任她伺候,这时听她说到已经是中午了他才抬了抬眼。 原来这些日子他们被不动声色的排挤她们并不是不知道,而是没有去理会而已。 梳理好了之后,花颂走到花厅,只见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就等他起床了。 两个侍女看他的表情都有些怪异,带着些许暧昧,花颂将昨天的事情回想了一遍,没有找出什么不对来,也不想去探究她们在想什么。 —— 餐后,花颂正拿着一本书翻看,书上“炼器法”三个大字占满了书皮,他看得入神,紫心进来道:“少爷,唐妈妈来了。” 花颂抬头,顿了一瞬,才想起所谓的唐妈妈是谁。 他放下书带着侍女出去,心头皱眉,也不知这个时间段和他产生不了交集的唐妈妈所来何事? 花颂刚一进花厅,一股浓郁的脂粉味就向他扑面而来,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飞快而来的人影驻足在他的面前,先是掩唇轻笑了一声,然后拖着长调道:“哎哟~瞧这好生俊俏的小家伙,果然是名不虚传,本人更甚传言千百倍啊~看着你哪,妈妈我只觉得之前所见的都是庸脂俗粉,怕是最自恋的水仙雀见了你也要昏倒;浮云见了你也不复洁白…” 她优雅的抬起脖子,双眼锁住花颂的视线,一大堆赞美词不用思考就从嘴里吐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歇。 花颂眼眶泛红的看着她。 站在他面前的半老徐娘打扮妖娆,前面还圆球半露,不过她的动作姿势倒不轻浮,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只是花颂闻着她身上散出来的奇怪香味,有些受不了。 他忙伸手一引,“唐妈妈请坐。” 唐妈妈笑吟吟的坐了,然后东拉西扯的居然又过去了两刻钟。 花颂从来没有遇见如此会聊天,找话题的人,就算他心里再怎么不想应付,面对一张笑脸他还是没办法,冷冷淡淡的还是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答了。 唐妈妈这才道:“花颂啊,这月十五是个好日子,跟你一样,都是从欢乐楼出来的小炉鼎们决定办一个品酒会,他们特地央求我来与你说,希望你去参加本次聚会。” 她笑吟吟道:“不知你意愿如何?” 花颂垂了垂眼,再掀开眼皮的时候里面都是淡漠,他道:“抱歉,恐怕是让您白跑一趟了。” 唐妈妈一挑眉,笑容收敛了一些,说道:“以前相处过的兄弟姐妹们都十分想念你呢,更何况,到时候会有许多重要的贵客来参加聚会,这个机会错不可失,你可要想清楚了…” 花颂清淡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拱手,“多谢妈妈关心。” 唐妈妈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抬眼看向对面气定神闲的少年,心头快速的转动着心思。 在欢乐楼她的权利不大,算不上是高层,只是管着上上下下几百个炉鼎,监督好众炉鼎各行其事,将客人引给和他相契合的炉鼎而已,不过,只是如此,也没有人敢小瞧了她。 她自是关注花颂的,眼前的炉鼎因为一场意外,说得上是因祸得福,已被众人知晓。 作为一个楼里的老人,她将一些事情看得清清楚楚,比如说楼中为何会分裂成两派;炉鼎与管事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明里暗里的激烈竞争、突然消失或是死去的炉鼎… 就像眼前有人撑腰,就一脸矜傲,不将人看在眼底的少年……他不适合欢乐楼的生存之道。 至于这个炉鼎为何会分给“白云间”…唐妈妈心头笑了笑,不管云祸与烟云仙子是要拉拢也好,趁机讨要人脉也罢,她这个忙是帮到了,花颂不想参加,她也不能强拉不是。 一口茶的功夫心里就转过了好多念头,唐妈妈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如此,妈妈事情多,就不陪你玩耍了,如果无聊了,记得叫人来唤妈妈,妈妈一定随叫随到。” 花颂站起身,弯唇道:“一定。” 他将唐妈妈送到门口,因为对她身上的味道敏感,不敢离得太近,等唐妈妈身影转过屋角消失,他才收回视线。 屋檐下蹲在鸟笼上的懒鸟掀起眼皮看他了一眼,嫌弃的挪了几步,用翅膀捂住整个头。 花颂奇怪的看了它一眼,明明唐妈妈身上的味道比他沾染的还重,也不见它这么嫌弃。 不关他的事,肯定是这只鸟脑袋有问题,反应太慢。 —— 下午的时候,温然才来找花颂。 他一来就执起花颂的手,还凑到他身上嗅了嗅,说话是平常的方式,“你在做什么?” 凌家两兄弟见此,抽了抽嘴角,然后闪到一边去了。 凌木看着他哥僵硬的脸,缩了缩肩膀,弱弱道:“等小公子“喜爱”的劲头过了,就不会这般迫不及待了。” 凌越瞪了他一眼,闭目,不想理人。 以前公子喜欢的是物,现在上升到了人,也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想到小公子对喜爱之物的热情,这次历练的路程也不知漫漫何兮。 花颂敏锐的感到了两个护卫的情绪,他看了一眼眉眼弯弯的温然,扬了扬手中的书,“我在研究这个。” 温然定睛一看,他拿起书来翻了翻,然后一手嫌弃的将它扔了,皱眉道:“不好。” 花颂叫人在书房的窗户边放了一张高榻,因此,现在两人都随意的坐在榻上,温然将书一扔,就从窗户间掉了下去。 花颂伸手去捞,没有捞到,他趴在窗口,只看着书呼啦啦的翻着页,旋转着掉在地上。 温然学着他的样子趴在窗口,向下看了看,偏头问,“你做什么?” 花颂道:“我看看书有没有砸到人。” 温然奇异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弯了弯。 他问:“你喜欢炼器?” 微风吹进来,空气很是清甜,远处是碧绿蒙蒙的山色,近处是古香古色的大殿楼阁屋宇,眼前还有性情契合,可以放心交流的人。 这一刻,人与景相融,就像是一副写意风流的古代风景画。 花颂一手撑在窗沿上,偏过头去看温然,眼里蕴着舒畅的笑意,然后道:“我是对它很感兴趣。” “可能是因为无所事事,太过于无聊,所以将许多精力放在雕刻上,见到这方面的东西都很好奇。” 温然也学着他的样子,眨眨眼道:“可是你看的那本书太过于低劣,许多说法都是错的。” 花颂也能看出一些前后不接的地方来,不过他不介意,笑道:“我只是了解一下而已。” 温然的语气严肃起来,“不碰就不碰,只要看了就要看正确的,否则在心里留下了错误的印象,一点点的小纰漏也可能造成致命伤害。” 他神情严厉的说完,语调马上软了下来,“我们修仙之人本就是与天争道,既要得到就得付出,不要看那些狂荡不羁的修士如此肆意,实际上不细心谨慎的人走不了多远…” “就如领悟功法运行错误便会导致真元崩乱,经脉受损;剑法错了一个动作不仅攻击力大打折扣,还可能伤害己身;炼器认错了一种材料,用料比例配错了一步,手诀施慢了一瞬…都可能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能踏上仙途虽让人心潮澎湃,但丢命也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 花颂呆愣着任他教训,听着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温然在这之前与他相处都是极少说话的,他叫他陪他,或坐或卧或倚,都是睁着眼睛欣赏的看着他抚琴,写字,作画等等… 就仿佛只是看着就够了。 花颂能明显的感到他眼里的喜爱,他之前还感到很莫名,现在却突然懂了。 这不是和他看见最喜爱的雕刻时,亮闪闪的眼神一样吗? 可是自昨天起,他的态度就开始变了,还和他说这么多的话,这是不曾有过的。 花颂心头认真起来,他说:“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更加小心的。” 温然就笑了,他略有些意犹未尽的抬了抬下巴,看花颂的眼神就像看一颗灵气四溢的小树苗,只要他一点浇灌,就能蓬勃生长。 他握了握花颂的手,不舍道:“之后我可能都没时间来看你,你继续弹琴作画罢,不要看坊市中收来的杂书,也不要和眼神深沉的人交往。” 他殷殷的叮嘱他,就害怕他一回来,花颂就长歪了。 第27章 他果然是把自己当做喜欢的“东西”了。 花颂笑道:“您放心,我知道的。” 温然看他,突然道:“你在这里等着。” 说罢,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花颂眼前,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回来,将一厚厚的摞书,大约几十本放在花颂的书案,扬眉道:“这些书被他们堆在角落都没人看了,你喜欢,便都给你罢。” 花颂没有去看书,而是将视线放在温然身上,瞳孔颤了颤,最终只能道:“谢谢。” 温然漫不经心的摆手,“又不是什么珍贵的功法、术法,反正被他们放在身上自己也不看,与其蒙尘,还不如给需要的人。” 花颂于是不再说什么,他摸了摸古旧的书皮,内心升起一股满足感。 温然又看了他一眼,迟疑着说道:”“我得走了,想必这些天你也看见了远处山脉的异象,我将要进入大荒古脉,可能许久都不能看见你了…” 一般异象发生,大多都是以下几种情况,修士和其他灵物进阶;天材地宝出世;古秘境开启;生灵感悟了规则,有“道”之传承…等等 只有这些才能引起天地共鸣,生出异象来。 而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异象,有经验的修士自然看得出来。 大荒古脉十分危险,而且有可能他们这次见面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花颂压下心头的惆怅,笑道:“你要小心。” 温然灿烂的笑,“你莫担心。” 他的眸光又清又透,直视人的时候仿佛能将整个人都看穿,让人十分的没有安全感。花颂主动握了握他的手,清清淡淡的笑,眸中却是真诚的。 他送温然出门,要出书房时,花颂扯了扯他的袖子,“您等等。” 他回身走到书案后面,在书架上拿出一个通体乌黑,上面只有淡淡花纹的盒子,他走近温然,将盒子递给他,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还请公子收下我的一份薄礼。” 温然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一转眼,就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花颂将温然送到“白云间”下楼的云梯处。 温然两个气息高深的护卫走在后面,花颂只觉得有两道探究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想忽视都不行,他用余光一瞄,只见身高略低的男子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视线打量他,十分的光明正大。 到了云梯口,温然转身看他,眉眼弯弯道:“下次再见,希望能同你一起游玩山川,那等场景,必定十分潇洒美妙。” 花颂喉中微涩,他眨眼笑道:“下次见。” 温然再一笑,透彻明朗,仿佛有什么已经被他看透了。 他拉过花颂的手,将一个储物袋放在他的手心,眨眼道:“这也是我给你的礼物。” 凌家两兄弟看了看花颂,嘴角抽了抽,主仆三人说完,走得干净利落。 花颂握住手中的储物袋,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然后突地笑了。 他缓了缓情绪,风马不及的想到,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将储物袋当回事呢,虽说它没有灵性,储存空间也小,但装下一件小房子的空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直到他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花颂才从突然寂寞的情绪中跑出来,他缓慢的抬头。 一个暗红的人影靠在墙壁上,烟雾缭绕中看不清楚表情,只有那细长的蓝田竹玉烟杆,和冰白修长的手十分醒目。 花颂骤然想起那双泣血的眸子,和力道惊人的双手,他退后一步道:“南枫公子?” 暗红的人影也不知来了多久,他微微侧了侧头,持着蓝玉烟杆从光线昏黄的通道走来,扯起殷红的唇对花颂道:“等你好久了,给我抚一曲琴罢。” 花颂顿了一下,点头。 曲折的游廊上云丝浮动,红棕色的木壁散着清香,南枫公子斜坐在栏杆上,一条长腿随意的搭着,吐出一口烟来,眼神迷离,深得叫人不敢看。 花颂垂着眼睛,专注的抚琴,琴声悠长又深远的传出去,就像幽谷中的溪水流淌。 南枫公子烟抽得更凶,他狠狠的皱了皱眉头,蓦地道:“停!” 修长如玉的手一滞,花颂听话的停了。 南枫公子见他眉眼清冷,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眼里莫名的闪过暗色,他烦躁的狠吸了一口烟,这才将心头的郁气压了下去,缓声道:“我不想听这种曲子,要高兴的,轻快的。” 花颂道:“好。” 他任着南枫公子折腾,不满意了换了好几首,直到花颂眉心控制不住拢了拢,他才道:“不对…这些都不对,我要听你昨日弹的那一曲。” 花颂忍着脾气,想到此人脑袋不正常,可能有病,且对他不错之外,暂且忍一忍。他摒除杂念,希望一曲净心的琴音能让他清醒一些。 但让他内心暗自抓狂的是,那人一脸挑剔的看着他,“不是这种声音,这里面没有那种味道…” 他皱着眉,眸中隐有怒气,含着控诉道:“你弹得不对!” 花颂就不弹了,他这一刻心情本就不好,这人还来找茬,他就更没有心情伺候他。 他抬了抬下巴,眼神冷淡的朝着南枫公子看去,淡声道:“花颂学艺不精,这已是我弹琴最高的水平了,再弹不出好的来,还望公子另请他人罢。” 南枫公子动作停滞了一瞬。 花颂身体紧绷,只要那人情绪一爆发发怒,他就赶紧跑。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南枫公子突然笑了,他笑得前俯后仰,脸颊升起红晕,爽朗的声音霎时传出。 他笑够了,然后一手撑着下巴,脸上还带着笑意,偏头对花颂一挑眉,凤眼含情如四月桃花,身在绿藤攀爬的回廊中,不清新怡人,反而蛊惑人心。 他道:“花颂果然是一个宜看宜处宜逗的好炉鼎…” 花颂额角一跳,不由暗道:这人果然是有病罢。 昨天经历的事情他都记在心里,南枫公子的状态和书中写的“走火入魔”极像,但这只是像而已,花颂有更惊心的猜测。 他从小就对别人的情绪敏感,别人的喜怒哀乐在自己的眼中很明显,上次偶然通过琴音引出虚空中愉悦的情绪,他便恍然大悟,知道了缘由。 南枫公子的意志力极强。花颂都能够感到那扑面而来的负面情绪,由此可见其主人的心里有多压抑,而这些负面情绪还没有爆发出来的原因,便是其主人的强烈镇压。 “心魔”入体…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能将“心魔”牢牢锁在心底的人,到底该具有多强的意志力。 心头转得飞快,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花颂便看见一个暗红的身影近到他的身前。 南枫公子弯下腰,脑袋凑近花颂的耳垂。 花颂吓了一跳,双手抵住往下埋的头,身体后退了一步。 南枫公子眼角晕红的凤眼眨了眨,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花颂心头一颤,简直拿他无可奈何,赶紧又后退几步。 南枫公子将烟杆负在身后,弯了弯腰,眨眼笑得暧昧:“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退什么,难道你以为我想对你如何?” 花颂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退后,这人情绪忽高忽低,搭理他反而越让他有兴趣捉弄人。 果然,他不说话,南枫公子的表情就淡了,笑容消失让他的面容显得阴冷,不过只是一会儿,他又道: “回去准备一番,明日陪我一起去参加超级拍卖会罢。” 说完,转身就走,身似流云发似墨。 花颂长身玉立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应,那人便走了。南枫公子的性情太让人难以琢磨,就是通透如他,也很难接得住那忽喜忽怒,所以,就算听到了这个好消息,他还是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他看着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身影消失,抚了抚额,突然就叹了一口气。 —— 小元界普遍修真,人人都以能踏入仙途为荣,只要能入道者,都被凡人尊称为仙长。 元灵大陆门派林立,修真世家遍地,人修、妖修、魔修分别占据一方洞天福地,道门、佛门、邪宗、剑宗、皇族,世家…多种修真体系共存。 在这以武为尊,由修士主宰,以灵气为主要能源的世界,逐渐衍生出了许多为修士服务的职业,譬如炼丹师、制符师,阵法师,驯兽师,炼器师…如此等等。 而在这小元界,千人之中大约才头十人身具灵根,万名修士中才出一个天才。而选择这些职业,不仅需要修士与其契合的灵根,更需要超人的悟性才行,否则,在成仙这条遥远的大道上行不了多远。 如此一比较,大多数人自然不会将心力放在这些杂事上,耽搁了自己的修炼。 因此,在这大陆上,选择了副业的通常是这三类人:资质不好,为谋生计的修士;资质平平,但悟性其高的修士;天资出众,悟性好的天才。 所以,这也就导致了,炼丹师、炼器师等等在大陆上十分的特殊地位。 而其中之一的炼器师更是受到修士的推崇。 花颂拿起另一本书翻开几章,飞快的看了几眼,又重新放下,继续去拿另一本,直到换了几次,伸手拿过一本书页泛黄,纸质绵软,名叫《小元界》的薄书,他才顿了顿—— 这不是他最先看的那本吗? 这本书介绍了小元界的一些现状,和世界的一些笼统情况,只可惜花颂心不在焉,只有开始时看进去了一点,后来心思飘得越来越远,连自己感兴趣的炼器都没有去看。 他干脆将书收起来,回到卧室躺床上,然后将自己的头蒙起来。 往日里,看看书,弹弹琴,他就能将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可这次不行,他太激动了。 他终于能感受到外界的空气了。 第28章 花颂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下奇异的蒙上了一层青影。 伺候他梳洗的紫兰暗地里奇怪的瞅了他几眼,没说什么,只是将一种有种青草香的白霜擦在他的眼底,很快,那青影便消失不见了。 花颂半垂着眼,颇为随意的任侍女伺候他,紫兰见他表情清冷,连她用帕子给他擦脸,他也只是轻飘飘的看了自己一眼,顿时心怦怦的跳了起来。 她咬了咬唇,把原先准备好的衣服放回去,重新拿出一件衣服来,细致的为他穿好衣物,将腰上的褶皱弄得服帖,再扣上一块玉佩,然后让花颂坐下,巧手温柔的动作,给他束好头发。 紫心准备好早点进来,她掀开门帘,看着坐在镜台前,神情慵懒的花颂,惊讶的挑了挑眉头,无意识的舔了舔唇。 紫兰回头看她一眼,小小的抿唇笑了一下。 她这是第一次按照自己的心意为自己的主子装扮,心头激动,想到花颂出现在别人眼里惊艳世人,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紫兰为他束上冠,柔声道:“少爷,好了。” 花颂像是被她的声音惊醒,懒洋洋的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发了一个哈欠。 他嗯了一声,然后机械的走出卧室。 紫兰见他没有关注身上精心的装扮,神情颇为失落。 —— 花颂神情恹恹,直到喝了一杯白牛奶,才觉得刺痛的脑袋好了一些。 他昨日的确极为兴奋,直到躺在床上暗自高兴了许久,他才将那种振奋压下去一些,不由开始细细思考出去后的事宜来。 首先他要买到一张地图,将这片区域,和周围的地形,出去的路线搞清楚。 然后,一些常备物品要齐聚,譬如□□,乔装物品,攻击武器等等。 最后还要寻一个好去处…否则以他的容貌和资质,只要是碰见稍微高强的修士,就毫无反抗之力。 花颂以前只有一个逃出去的信念,可当他仔细思考逃出去之后的生存时,却悚然发现,原来“逃跑”并不困难,难得是如何在这妖兽遍地,修士横行的世界生存。 如果他是一个平凡人也好,可以隐蔽自己,缩于市井中存活,可他偏偏有逆天的容貌和让人垂涎三尺的体质,他的资质没有特殊道具看不出来,可他容貌过于出众,又手无缚鸡之力,很容易叫人升起觑觎之心来。 就算不提对他垂涎的修士,还有处处深林遍地,妖兽盘踞,毒虫,妖植横生的环境,也让他生存不下去。 更何况,逃出去之后,身后还有欢乐楼的追捕。 器灵能力特殊,又有了灵宝护身,逃出去自然容易,可冷静下来想想,也不能被迫切的愿望冲昏头脑,是逃出去之后面对无穷无尽的麻烦,还是将一切准备妥当,一劳永逸。 花颂被关在封闭的环境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看了一些书,也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出去的机会,收集信息,然后再做细密的计划。 花颂的情绪从最开始的振奋,然后理智思考,最后彻底的分析,一路从高绛到最低点。 但这艰难险阻的前路虽让他皱眉,但明显没有吓到他,他是宁愿死在外面,也不愿苟活于这糟污的地方的。 他的精神力使用过度是因为,正在他心情低落的时候,灵宝的虚空突然传来了动静。 沉睡了好些时日的灵宝终于有动静了! 花颂眼神一亮,当即运起孱弱的神识,探入虚空。 虚空之中还是和之前一样。在气流呼啸的中央,凭空悬浮着一座倒三角形陨石,它的体表有些不平,就像是经过万年沧桑腐蚀的一般,一根通天石柱静静伫立,横贯中央。 看着是没有什么变化,但虚空中原本灰蒙蒙的一片,鲜亮了一些,不过这种变化不甚明显。 花颂的神识直接落在陨石中央。若是他被卷入外围狂乱的七情六欲的气流中,定然是落到一个神识剿灭,神智崩溃的下场。 只因他是灵宝的主人,才被幸免。 黑袍小器灵身砌于石柱中间,双腿盘起,胖乎乎的手指掐成特殊指法,额上的新月闪着蒙蒙蕴光,笼罩着仿若透明的脸庞,秀美可爱到了极点。 花颂左右打量,敏锐的感受到了一丝来自虚空的生机,他还来不及高兴,黑袍小器灵突然睁开眼睛。 一身缭绕的仙气陡然散尽,黑袍器灵烦躁的竖起眉毛,小手握成拳恨恨的捶了石柱几拳。 花颂眉心微拢,“怎么了?” 器灵不高兴了,整个虚空都在轻颤,被隔绝在外围的情绪隐隐有脱离控制的迹象。 花颂语气加沉,“小一,冷静点!” 器灵脱离石柱,闪身出现在花颂眼前,它的整张脸都十分暴躁,眼里还有委屈的泪花,不安道:“没用,还是没用,灵石对我无用…” 花颂瞳孔一颤,他静了一瞬,继而冷静道:“莫怕,先说说具体情况,我们再一起查找原因。” 器灵抬眼看了看他,又飞快的转开了视线,它迟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还是有解决方法的。” 花颂看它一副局促的样子,不复之前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的模样,心头一动,于是就不说话了,就静静的看着它。 小器灵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言不语,脸上绷得像一块硬石,更加烦躁的跺了跺脚,眼神却是狠狠的瞪着花颂。 再这样下去,怕都快哭了。 花颂轻叹,忍不住问了,“什么方法?” 器灵扯着衣袍的手一顿,然后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探究花颂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它才开口,语调沉沉,“吾乃天地孕育而生,体内的力量本源乃混沌之力。但在上次大战中,力量损耗过多,因为不堪抵抗人修的袭击,所以被封印沉睡。” “但如今醒来,修为等级绛了不说,体内力量微弱,本源之心无法汲取到能量…根本无法升级。而从外界吸收的灵力根本不能增加我本身的法力,只能存储,用完就没了。” 它说得简单,花颂一听就明白了,意思是供它升级的力量不是灵力,灵力不能在它体内运转,只能累积,再这样下去,如果它的本源之力枯竭… 他盯着器灵,缓缓问道:“那你所说的法子是?” 小器灵的目光飘忽,下巴却高高抬起,说道:“你的灵魂是不灭之魂…” 本来安静伫立的通天石柱裂开一道缝隙,就像一只巨眼的空白处现出一行字:“不灭之魂”,魂魄一体,不生不灭,可吸纳万物之精气,壮哉魂魄。 花颂看着,眼神茫然。 小器灵竖起眉毛,再道:“我的本源之心,所需要的就是天地万物最纯的精气…” 花颂感觉自己在灵宝里面待得够久了,闻言,直接道:“你别吞吞吐吐,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罢。” 器灵飘得离他远一点的地方,声音在整个虚空轻荡,“有一部功法,名叫“万物生”,它会改造人的身体,将人改造成一个“炉鼎”,以灵魂为引,装纳万物之精气,相当于一个装精元的容器……” 它小心的看了花颂一眼,“修了这部功法,虽说升级快,但不可以修炼其他辅助功法,不可以学习暴虐攻击之类的法诀…” “只要修了这部功法,你就可以将万物之元传送与我。” 花颂静静的听着,直到器灵说完,都没有说话。 黑袍小器灵更加烦躁,它的眼睛就像两个黑洞,旋转拉扯着什么的力量,被奇妙力量隔绝的虚空,那些杂乱的情绪被拧成一股又一股的形状,嘶吼咆哮。 花颂才喃喃道:“只能增长修为,不可修习强大的攻击法术…” 他想到自己想象中的一幕,仗剑天涯,肆意人生,潇洒于天地之间…… 主要是,就算是他的修为高深,遇见了什么事情,他都只能躲,没有办法出手…想想就好憋屈的样子。 器灵一直看着他,凝神感受他的情绪,见他皱眉,然后赶紧道:“只要你帮我,我也不会亏待与你,你的神魂强大,琴技出众,只要你能控制住虚空中的情绪,你便会成为一代强大的乐修,更何况…” 说着,它的眼睛一亮,显然是找到了好说词,“你不是喜欢炼器吗?修炼此功法可以让神魂变得无比强大,而成为炼器师,强大的神魂之力是必不可少的。” 这般说起来,一主一灵好像没有什么损失,反而解决了目前的难题,并且得益不少。 花颂并没有盲目振奋,先不说这其中还存在些许问题,他道:“若是要修练此功法,首先我还需要散功才行,如此,在目前的情况下明显是不行的,所以说,所有的考量,只有等到逃出了欢乐楼再说。” 黑袍器灵没有得到他的肯定答复,撇了撇嘴,它想要在这个人类身上占据上风,可因为心头心虚,其他的话说不出来。 花颂看了它一眼,清淡的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道:“你运气不错,随便认了一个主,他的灵魂居然便是不灭之魂…” 小器灵呆在原地,涨红了脸便要说话。 花颂含着特殊意味一笑,就消失在了虚空里。 小器灵恨恨的跺了跺脚,却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人没有不灭之魂,它便是就此消失,也不愿认狡猾的人类为主。 它看着寂静虚无的虚空,自己也乘人之危了一把,好像和那些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修士没什么区别。 它皱着包子脸叹气,这次有求于人,一定会被那个人类看不起,如此,自己便落了下风。 —— 花颂多喝了几杯青露水,清凉的水一下肚,便觉得通体舒畅,精神都好了许多。 他最晚故作意味深长的说完那句话,不只是想敲打一下不肯低头的器灵,更是因为他的神识孱弱,待了一会儿就支撑不住了。 第29章 “白云间”的清晨,绿藤伸展,从墙缝中探出来,就像是懒洋洋的伸了一个腰,绿叶轻颤,流云散开,朦胧如烟。 羽毛漂亮的鸟儿舒展翅膀,互相拱了拱头,啄顺了对方的羽毛。 花颂从游廊中走来,碧瓦赤柱,他穿着一袭高贵鲜亮的紫服,衣摆柔软如紫烟,腰身服帖,发上随意的束了一个冠,发丝如流云倾泻而下。 黑发雪肤红唇,一双极致优美的眼睛,黑瞳一转,就引人忘了呼吸。 他缓缓走来,每经过一个地方,那一处,就美好得像画。 南枫公子站在竹林下,怔怔的看着,只觉得这一瞬,时间都变得缓慢,心口突然传来刺痛,他的眼神一变,握紧了手中的骨扇。 花颂走近见礼,“南枫公子。” 南枫公子反常的没有穿上标志性的红衣,只身着淡青色深衣,发上束了冠,隐去了一身邪魅,显得高贵优雅。 他要说什么,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花颂一眼,表情一如既往,一手扔来一件黑袍,淡声道:“穿上罢。” 通天石柱上显示道: “名字:无影袍。 等级:下阶灵器。 作用:隔绝元婴以及元婴以内的神识。 炼制法诀:天衣无缝。 炼制材料:赤岩蛇皮,紫云,楠木……” 是一件好物,花颂先拱手谢过了,然后扬手披上。 他随着南枫公子从云梯缓缓而下,直到两人到了二楼,侧身走下云梯,脚落在实木地板上。 与此同时,嘈杂的声音传进耳里。 花颂落后一步,抬眼间发现南枫公子侧脸平淡,几乎没有一丝表情。 —— 欢乐楼进门是一间宽阔的厅堂,两道旋转楼梯弯曲直入二楼,一面厚实的墙壁挺拔竖起,隔开了另一面扉糜的欢乐厅,遮掩了楼上的视线。 大堂顶部悬挂一盏做工考究,璀璨明亮的古灯,散着优雅温暖的晕光。 软木铺成的地面,墙上挂着写意风流的山水画,画上女子的身姿婉约,厅堂之内,容貌秀美的侍女如蝴蝶一般轻盈穿梭。 唐妈妈向着眉眼柔顺的侍女使个眼色,侍女悄然退下,然后才对坐在对面,一个面带青黑之色的修士抚掌笑道:“哎哟,我的许仙长,您这次可是来迟了一步,净月姑娘已经了客人,但是,我们楼里其他姑娘也非常不错,要不,您换一个?” 修士有些不满,他皱眉道:“怎么每次我来都有了人?” 唐妈妈继续笑吟吟的应付,“净月姑娘貌美如花,喜爱她的人自然极多,您再等等罢,春华姑娘体态丰满,属性为木,和您是再契合不过了。” 两个俏丫头不由分说,就过来拉着修士,嬉笑道:“这位仙长,您跟奴家来罢。” 修士眼神凝在侍女臀上,神不思蜀的被拉走了。 三言两语解决了一个人,唐妈妈转身看着刚刚进门,大马金刀坐在堂内的男子,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了,嘴上极快的招呼侍女,“快快快,把最好的果蔬,和灵酒端上来。” 边说着,边迎身上前,“妄玉真王,许久不见,您又倒是又俊逸了一分。” 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壮硕,面庞四方八宽的修士闻言,伸手摸了摸脸,露出一抹娇笑,“白璇仙子推荐与我的清霜露果然极好,我的皮肤都变得好了许多,你替我给她道一声谢罢。” 唐妈妈笑着坐在下首,“这都是应该的,怎敢劳烦您一声谢。” 妄玉真王翘起兰花指端了一杯清茶,面容被水汽氤氲中,向唐妈妈飞起一个婉约的眼神。 后面伺候的两个侍女紧咬着唇,肩膀一抖,唐妈妈却是不动声色,不见不怪。 正在她还要说些什么时,妄玉真王蹭的一下站起来,眼睛向着右边楼梯看去。 唐妈妈跟着看去,这一看,她眼浮诧异,却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拉长声音,语调优美轻颤,“我就说是谁让妄玉真人如此激动,原来是南枫公子,您今天可真是高贵又优雅,不管怎么打扮都是那么好看,便连那衣物穿在您的身上,也是一种荣耀……” 花颂与南枫公子从楼梯走下来,就像两团魔光,牢牢吸引众人的视线,除了唐妈妈,其他人都眼浮惊艳,呼吸不自由的放轻。 待两人走到厅内,花颂便看见南枫公子嘴角一弯,面庞瞬间变得迷人又生动,他轻笑一声,先是向唐妈妈点了点头,就向着那体格高大的男子唤道:“妄玉。” 妄玉真王眼睛亮闪闪的,就如小鸟依人一般,向南枫公子扑去,柔声唤道:“南枫。” 就像是千年不曾见的恋人一般,执手相看泪眼。 花颂看了南枫公子一眼,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看他还是眸内柔情万千的模样,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偏移了视线。 唐妈妈也是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在欢乐楼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南枫公子熟识邪域之人,并且与妄玉真王交情如此好。 眼里一闪,却又皱了皱眉,与她无关,还是不要多事才好。 她这才将视线放在花颂身上,正在这时,花颂的视线也正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眼里闪过真真切切的赞美,脸上的弧度有个微妙的起势,花颂还不等她开口,就抢先道:“唐妈妈今天真是优美动人。” 唐妈妈明显的一愣,低头看了看,脸上惯性的带上一抹笑容,正待说话,花颂又道:“这次的香水比上次更好闻。” 夸奖人都夸得中规中矩,但看着那双美丽又清透的眼睛,里面的认真,让人觉得他说得再真不过了。 花颂对她轻轻的笑了一下,唐妈妈眼光在他的脸上一掠,然后大方的笑了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这时,妄玉真王偏头向花颂看来,南枫公子一抬骨扇,“过来见过妄玉真王。” 花颂一敛袖,见了一礼,“花颂见过妄玉真王。” 妄玉真王点头,眼神在他的脸上停留许久。 南枫公子握了握他的手,偏头轻轻的带过花颂的一眼,瞳孔深不见底,什么情绪都显不出来,他又回头笑道:“这是我的后辈,若有什么失礼之处,你可别见怪。” 妄玉真王这才掩唇笑了。 “如此,我们便走罢。” 唐妈妈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眉目间浮现疑惑。 身后有一个侍女喃喃道:“他便是艳名传播的那个炉鼎?果然姿容无双,名不虚传。” 另一个侍女却奇怪道:“这可是珍贵的特殊炉鼎,楼里怎么会允他出楼,这岂不是将待宰的羔羊放入狼群嘛。” 然后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他可是南枫公子手下的炉鼎,公子手中握有楼主的令牌,出入谁敢拦他。” “极是,那如此,出了事情便也是南枫公子的责任。” “好笑,你们未免将外面的修士看得太厉害了些,不提南枫公子,就说有咱们楼里的护卫护着,更有妄玉真王在一旁,谁有胆子敢来冒犯。” “不就是消失了几个不中用的炉鼎,就被吓破了胆子,好叫人看不起!” “你…” “吵什么!”,唐妈妈瞪着眼睛一喝,不知不觉聚在一起的侍女缩了缩肩膀,顿时做鸟兽散。 —— 花颂还没有出门,就将大大的兜帽盖住脸庞。 “云中之都”被雾气环绕,隔绝在另一方天地,这里的建筑类型都很少用于人居住,而是用于交易,除了做生意的,少有人长期生活在此地,相当于一个庞大的集市。 地方虽小,但人流量惊人。 花颂一出欢乐楼,双眼就没有闲着,只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比楼里清甜无数倍。 而今天似乎特别热闹,和他们一般身披黑袍的人极多,许多修士极速的从身旁晃过,目标明确的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不分给旁人半分眼神。 只是花颂还是感到有好些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又轻飘飘的移开。 他跟着南枫公子二人从街头走到街尾。“交易阁”,“万珍阁”等婉约优雅的建筑从眼底晃过,经过四四方方,古朴的“百战堂”时,里面传来震耳的兽吼之声,从门口铺面而来的煞气让花颂的脸色一白,如果不是南枫公子伸手一挡,他可能马上被那股煞气震晕过去。 他心有余悸的挪远了些。 他们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嘈杂的自由集市,来来往往的修士极多,摆摊的修士席地而坐,面前放满了自己或是易物或是贩卖的物品。 花颂看着,眼睛一亮。 而在这时,集市前大约一百米左右的小药铺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寂灭丹,哈哈,老子运道不错,一进来便遇见了寂灭丹!” 从药铺外经过的修士纷纷往药铺看去,与此同时,南枫公子的脚步一停。 “寂灭丹”之价值相比结婴丹还高,由此可见它的珍贵程度。它的作用是,在元婴之下,服用“寂灭丹”之后,无论什么修为,都可以毫无副作用的提升两阶;而元婴之上,在本阶层内,可以毫无副作用提升一阶。 而这种丹药的的珍贵便在于它的罕见、作用和材料。练成这一枚丹药,不仅需要强大的炼丹能力,更需要一种罕见的炼丹材料,“木蝴蝶”。 “木蝴蝶”从灵树中破茧而出,自身蕴含着强大生生不息的木灵之力,它本身就足够珍贵,所以更不论“寂灭丹”了。 如此消息一出,许多修士都眼冒红光,朝着小药铺纷涌而去。 南枫公子与妄玉真王都眼光炙热,他们抬脚就要进入药铺,只是南枫公子在进去之时,偏头看了看花颂。 花颂还在看着集市,察觉有人看他,才收回视线。 南枫公子一顿,然后道:“你不用跟着来了,去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不用担心其他,会有人跟着你的。” 说罢,丢给花颂一个储物袋。 这可能是他对花颂说过最柔和的话了,这一刻,在花颂的眼里,他黑漆漆的一个人,简直闪着圣光。 他不由深深鞠躬,“谢谢公子。” 南枫公子看着他轻快的身影走远,旁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嘟囔,“你对他倒好。” 他捏了捏妄玉真王的手,亲昵的笑了一声,隐在黑袍中殷红的唇一弯,眼里却是如一口枯井,平静无波。 第30章 花颂身披黑袍,兜帽盖住脑袋,只露出线条优美的半截下巴和艳红的下唇,肤色在黑色的映衬下,白得透明。 他直接向着集市走去,一走进,鼎沸的人声就滚滚而来,和众多的身影交错,他泯于人海之中,一点也不显眼。 吵的地方很吵,许多人围在一起议价,场景很是热闹,而安静的区域,一般席地而坐的修士神情冷清,威压厚重,来往的修士都下意识的屏声静气,来往无声。 花颂迟疑着,左右看了看,提步走向安静的一方。 他走近一个摊位,摆摊的修士看都不看他一眼,旁若无人的整理自己的物品,花颂看了看摊位旁插着的一根标,长长的纸页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以物易物,不议价。” 千年份水灵芝换千年份木灵芝;整张通天巨蟒蛇蜕换六百年份通心草;一枚筑基丹换八百年份雪莲花… 花颂立马驻足。 自己除了灵石什么都没有…他走开一点,不让自己挡了别人的摊位,心中却不由将自己看见的东西和自己看的书结合起来,让自己所学更加印象深刻,心头转了一圈,发现这种以物易物挺公平的。 灵芝不用说,通天巨蟒是四阶妖兽,境界相当于人修的金丹初期,除了一身叫人悚然的力量,别的没什么可怕,但它一整张蛇皮,却能炼制成内甲,筑基期的修士有这样一套完整的护甲,也是极好的了。 而六百年份的通心草虽说年份不错,但它只是黄级下品的配药而已,如此换算来,也互相亏损不了多少。 现在的药植都是以年份悠久和奇妙作用为贵。 而每到一个境界,在那个等级之内,除了一些极特殊的丹药,最为珍贵的丹药便是洗髓丹,筑基丹,结金丹,结婴丹,化神丹……等等。 如此可见筑基丹的珍贵。而八百年份的雪莲花是四阶安神丸的主要材料之一,四阶“安神丸”有滋养神识的奇效,元婴之下都能服用。所以说,两者的价值只能见仁见智,看交易双方各自的需要了。 花颂一路走来,发现绝大部分都是标有以物易物的,他没有什么可换的,只好随处走走,增长些许见识。 直到走到一个摊子前,脑里传来震耳的声音,“停下,停下!”,花颂忍住没有去捂耳朵,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实在叫人反应不过来。 “我要它,那是地气石。” 花颂顺着脑袋里面的精神指示落在一块石头上,那块石头表面坑坑洼洼,看上去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被摊位主人随意的放在一边。 通天石柱上显示道: “名字:地气石/岩心石 作用:石质坚硬,可做下阶法器,剑、刀、枪…等的炼器材料。 名字:地元之气 作用:……” 花颂蹲下/身,询问道:“你…这位道友,不知这块地心石议价几何?” 那位本来在和别的修士交易的摊主闻言回头,眯着眼笑道:“道友好眼力,要知道这世上奇石千万种,地心石、千花石、天外陨石都长得一模一样,要分辨出来,可是要费好大的力气。” 花颂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那个修士沉吟道:“若道友真诚想要,就请付一万五千枚下品灵石罢。” 这么……贵,鹤明真人赏给他的灵石还没有这么多。 他想起当时接过南枫公子和温然的储物袋,看见那里面的天文数字时,满脸的震惊与复杂……现在看来,一块石头都这么贵,那他也不再乱想他们是否把家当都给自己了。 花颂弯起唇涩然的笑了笑,他接过储物袋时手都是抖的,可他到底没有勇气说出拒绝的话。 定了定神,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根本不知外面的物价,因此,地心石到底值不值得如此多的灵石…他也无法分辨。 不会讲价,也不能不买地心石,他心里迟疑了一瞬,然后下巴一抬,还是道:“好罢,我们成交。” 他自储物袋里取出灵石来,和摊主爽快的交易之后,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向下一个摊位。 所以他也就不知道,自他转身后,那位摊主叹息的摇了摇头,然后淡扫浮尘,只顾自己方寸之地。 摊位前本来有两位正在挑拣东西的修士顿时停住动作,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 集市里许多心怀不轨的人不时将眼神扫过花颂,但是都没有什么动作,有几个修士散落在花颂周围,看似不显眼,却将他保护得很好。 花颂还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已经被人当做肥羊盯上了。他一离了摊子,就没有想过再去买东西,而是要先将物价弄清楚了再说。 只是物价要怎么才能清楚? 花颂在整个自由交易市转了一圈,所看见的不是以物易物,便是极少部分的售物,根本无从分别。 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体格矮小,笑脸机灵的少年从无数修士中穿过,目标明确的向花颂走近。 花颂一见就皱起眉头,侧过身去不予理会。他刚才已经拒绝了好几波,以各种理由带他去其他地方交易的修士,这种热情来得不寻常,并且他能察觉到其中的歹意,就算他心头急需知道外面的一切信息,也不会妄自相信陌生人。 这地方过于混乱,但只要他不走出主街道,又有人在身后保护,在人流多的地方,就没什么可怕,只是骚扰的人多了总有些不耐烦。 少年不顾他的冷脸凑进身前,“道友别走,你先听我说两句,我真不是坏人。” 少年一下子跑到他前面,后退着道:“你别装了,我观察你许久了,你一直有集市漫无目的的转,十分没有章法,一定是第一次出门,我说的可对?” 花颂一下子停下脚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神情冷淡道:“让开!” 少年被他一喝,却被那道好听震得顿住,眼睛就不自觉的定在花颂的下巴上。 以他十五年的阅历担保,这一定是个大美人。 花颂额上的青筋一根根拔起,绕过他走了。 少年这才回过神来,懊恼的一锤脑袋,嘟囔道:“果然美人儿都是一个样的,不好伺候。” 他跑上去,跟在花颂身侧,“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片区域我再熟悉不过,欲都三百八十条道,每一条道有多少个洞我都知道。你与其在这里胡乱转,还不如问我,呃,只需要付一点点的咨询费…” 花颂突然停住脚,手往集市右方一指,“去那里说罢。” 幸福来得太突然,少年努力眨着的真诚大眼一怔,马上就反应过来,连声道好。 …… “云中之都”的建筑从高空看去,就像一条蜿蜒的蛇形。右方是一排排建筑,左方伫立着最高大的欢乐楼,一片湖泊水质清透,仙气朦胧,只有少量的建筑建于边上,而那略尖的蛇头,便是自由交易集市了。 花颂和少年一起坐在集市与街边房屋相隔的几阶台阶上。 黑色的兜帽重重的盖下,只能看见一小截雪白优美的下巴,少年偷偷的看了几眼,道:“一个问题给我十块下品灵石就好。” 花颂道:“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不如你先证明给我看?” 少年看了他一眼,点头,眼睛居高临下的看向集市,指着入口最近的一个摊位道:“那位青衣男修手上拿的是一件下品宝器,一般宝器只有金丹期修士以上才能用,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没有那么深厚的灵力,所以根本无法使用。” “而金丹以下用的货币通常是下品灵石,金丹期的东西价值在一百到一千万左右。” “而这其中价值的高低差距,就靠作用区分了,那青衣修士手上的碧玉簪是常见的防御宝器,能抵抗高一阶修士的全力三击,价值应该在五百万左右…” 他刚一说完,青衣修士便和摊主以五百六十万的下品灵石相交。 少年偏头对花颂灿烂一笑。 与此同时,通天石柱上显示道: “名字:碧玉簪 作用:金丹期以下,抵抗比本身修为高一阶的修士三击。 炼制材料:冰龙龙经。 炼制法诀:……” 花颂不由的对少年刮目相看,果然,能在这个地方生存这么多年的人,没有一些本事才是奇怪的。 他虽然没在少年身上感到恶意,但也要先试探一下他的能力。 他道:“好了,我同意你的交易,你刚才说的我也会当做一个问题。现在来第二个问题罢,灵石作为货币是如何使用的?” 这个问题包含太多答案,问得狡诈。少年笑眯眯的看了花颂一眼,好不容易遇见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随手赚点灵石,他倒懒得多做计较,张口就道:“灵石不仅可以作为货币流通,还可以用于修炼。” “世上有两种灵石,一是无属性灵石,二是纯属性灵石。纯属性灵石一般稀少,并且珍贵,没有修士舍得用来交易,而无属性灵石分为极/品,上中下四个等级。” “金丹以下一般使用的都是下品灵石,元婴到化神都是用中品灵石,而极品……只有少数的大能者修士才用得起。” “1块极品灵石=一百块上品灵石=1一万块中品灵石=一千万块下品灵石。” “以筑基期为例,筑基丹是筑基期最为珍贵的丹药,市面上价格大约为八十万下品灵石左右,所以筑基期这一境界内使用的资源不可能超过一百万下品灵石。” “而每一个阶段的消费如下,练气(一万块下品灵石以下),筑基(一万—一百万灵石之间),金丹(一百万—一千万),元婴(一万块中品灵石以上,十万以下),化神(一万中品——一百万),合体(一万极品)……” 少年笑吟吟道:“这只是笼统的计算,只针对市面上经常流通、常见的物品,毕竟有一些奇珍异宝完全脱离了品阶的桎梏,价值就因时而议了。” 第31章 花颂将话记在心里,暗自算了算,“也就是说,实际上没有恒定的价格,只有相对的价值区间,一切都是靠物品本身的价值来算。” 他在心里将一些自己看过,记在心里的丹药、药植、灵兽,矿石,特殊材料换算一番,在心里面形成了朦胧的价值意识了,才露出恍然的表情来。 他抬眼看向整个偌大的自由交易集市,居高临下的目光恰好将整个集市收入眼底。这个集市极为的宽广,建得四四方方,摆摊的修士一排又一排的,十分整齐,而行距宽阔,来往修士虽然极多,但秩序井然。 集市上不仅摆摊的修士形形□□,贩卖交易的物品也是多种多样,驯服的灵兽,各类妖兽的兽皮、兽骨、兽筋、兽角、眼珠、血肉;种类繁杂的灵植,妖植、药植、灵疏、灵谷、灵果;属性各异的矿石,奇水,异土…… 从练气到元婴境界能使用的…丹药,法宝,阵法,符箓…应有尽有,种类繁多。 旁边有一个极其热闹的区域,更是将各种奇奇怪怪,既是古旧,又是难以辨认的东西零零碎碎的扔在一起,凭眼力与运气寻宝。 花颂不由将种种物品与自己从书上看来的画对上,心头暗中估量价格,又将修士与摊主的交易收入眼底,以此来和自己的估价做对比。 少年偏了偏脑袋看他,见他目光紧紧的停留在集市上许久,乌黑的兜帽下下巴线条绷紧,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少年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视线从众多修士中晃过,对着一个方向挤了挤眼睛。 花颂回过神来时,少年正在无聊的玩着石子,几十颗石头在他的手里转动,快得只看见残影。 花颂怔了一下,少年偏头对他笑道:“整理好信息了?” 花颂点头,然后道:“现在,第二个问题,我想要一张欲都最全面的地图……” “不是笼统的地图,而是标出了每个出口的路线,危险区域,安全城镇…” 少年张大眼睛看他,插嘴道:“等等,等等,美人果然是聪明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地图,更何况,沧海桑田,山川瞬间倾覆,万物从来没有停止过变化…修士更勇于去探险,而不是指望那刻板的地图,所以没人会去标注那些…” 花颂蹙眉,“难道那些刚踏入仙途的修士也不需要?” 少年无辜的眨眼,“修行自然是要有师傅领进门,一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师傅都会传给自己弟子。” 说着,他沉吟道:“地图是有…不过如果你想要知道外面的一些情况,指望地图,还不如问我…嘿嘿,不过这个价格…” 花颂偏头,静静的看他,然后淡淡的笑了。 …… 少年矮小又灵活的身影在众修士中消失,花颂手中握着一捧颜色雪白的花,花枝碧绿纤长,衬得那只手漂亮得不真实。 他看了看少年远去的身影,不由悄悄的一笑,又下意识的摸了摸储物袋,今日收获颇丰。 器灵能吸取人的七情六欲,所以对修士的情绪感知能力也极强,选择这个少年果然是没错的。 花颂又在集市中转了转,在认认真真打量的同时,又买了许多东西。 而温然给他的五百万下品灵石也已经花费了许多。 有些无赖的痞子修士总是爱上前骚扰,花颂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多了两位修士,他微垂了头,一身黑袍将他裹得密不透风,只在兜帽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下巴。 他没有再在集市上待下去,而是回到药铺门外,安静的站着,拢着黑袍等着南枫公子二人,一双眼睛安然的将路过的修士收入眼底。 ——不知是谁给了他这个印象,说是修真界无丑人。 实际上丑人不多,但长得奇怪的人倒是随处可见。花颂从欢乐楼往下看的时候,只看见黒梭梭的脑袋,和黑袍裹身的人。 现在有了心情一打量,就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句话占据了。 眼前走过的修士有的异于常人的高大,几乎已经超过了两米,身材更是魁梧雄壮,满身凶悍之气扑面而来;有的修士毛发与眼睛都略带些颜色,更有的脸色带青或是带黄;还有的修士脸上生着古怪的疮…… 只有少许修士玉树临风,五官端正,飘飘欲仙。 花颂心神一动,便知道这是为何缘由了。 人若要修仙,首先便要身具灵根,其次还要获得功法,以便根据功法运转,吸取外界灵力。 然而灵根有好有差,功法也有高低劣质。好的功法在人体内的运转方式和循环的圈数不同,所以就能吸收更多的灵气,而少有的一些极/品功法不仅吸收灵气强,更带着法则之力,蕴含着神通法术,叫人修炼了境界提升极快,神通法术更是强盛。 但本身的修为也不只是依靠自身的资质和功法的高低,自身的领悟力和选对与本身资质契合的功法也极为重要。 若是贪功好进、好高骛远、领悟力不够、资质差又气运低的,就容易造成这样一种情况:灵力被强行吸入体内,但本身的经脉血肉不能承受这样强盛的灵力,极坏的得到个爆体而亡,好的灵力属性显于表面,对自身灵力的运用不熟练,容易造成灵力紊乱。 另外,若是修炼法诀不当的,也极有可能造成毁容爆体的惨状。 花颂看着,心头又有所领悟。 他心内不由想到,果然见过世面,才能知真章,今日果然收获颇丰。 —— 药铺里面的喧闹嘈杂声尽去,只余一年轻公子哥意气风发的声音,“哈哈哈,小爷乃南域水家之子,尔辈想要和我比财力,简直不自量力!” 他旁边一位老年修士眉间晦涩,几度要说什么,但都被年轻公子不耐烦的摆手挡了回来。 他说罢,哈哈的笑着,带着身后的十来个护卫嚣张的扬长而去。 垂垂老矣的邪仙坐在药铺内光影的最暗处,手中拄着拐杖,枯井般的双眼看着众修士为了他的丹药疯狂,甚至是眼中控制不住流露的贪婪,嘴角挑起诡异的线条。 年轻公子哥带着他的盛大排场消失,药铺里面安静了一瞬,留下的众修士阴沉沉的侧眼,头上的兜帽一盖,走出药铺,消散在四面八方。 南枫公子站在门口,突地一声轻笑,垂下的眼睛暗光迅速聚拢。 妄玉真王眉间闪露一丝媚意,伸手放在他的腰间,意味深长的道:“走罢。” 他们携手走出去,叫住花颂,一起走向右方一片低矮的建筑。 途中,南枫公子脸上的阴冷散去,重新变得笑意蛊然,眉目灼灼,他偏头问花颂,“外面可是好耍?” 花颂走在他们身后,他敏锐的察觉到妄玉真王对他不喜,所以安静地缩小存在感,听见问话,他微弱的抬了抬头,简短的答了一声还好。 兜帽遮住他的头,这一声清冷的声音听起来竟像是敷衍。 南枫公子的脚步就一停,眼中的笑意重消,又牵起心颤的冷笑,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就没了下文。 妄玉真王挑眉看了花颂一眼。 三人一起进入了一间灰暗的屋子,妄玉真王上前摇了摇挂在墙壁上的一个铃铛,只是一瞬间,花颂便感到通体一凉,然后他们面前一道契合得十分自然的墙就悄无声息的打开。 同时,两枚令牌就落在南枫公子与妄玉真王手上。 花颂不由抬头好奇的看了看这奇怪的空间。 南枫公子眯了眯眼,一拍他的脑袋,“走罢,带你去见见世面。” 花颂听他与自己说话了,才放下暗自提起的一口气。 他们循着一条光线忽暗忽亮的通道走进去,直到尽头,才看见了一扇厚重的石门。 就在他们走近石门的一刻,南枫公子一手将花颂搂过来,石门如同荧光焕彩,射出几根殷红的光线落在令牌之上,与此同时,石门大开。 石门之内是一间极为平常的石屋,不小也不大,此时里面坐了二十来个修士,全部都身裹黑袍,静静的坐着,没有一人说话。 南枫公子当即就放开了花颂,挥手弹了一下衣袍,只觉得那一股温热的体温还一直缠在自己的胸前,徘徊不去。 他轻闭了一下眼睛,三人走进去,也是安静的坐在一旁。 花颂正襟危坐,张大眼睛,就等着见识一场修真界的第一场拍卖会。 但现实总是打击人的。 这一场拍卖会从始自终十分安静。在开始时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一个脸戴面具,身若幽灵的修士,他上来主持拍卖会,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悠悠忽忽,一气长一气短。 花颂听得别提多难受了。 但他还是没有放松心神,眸光闪亮的盯着最前方的石台。 面具修士掀开遮住宝物的黑布,顿时,拍卖会的第一个物品显露了出来,正是一柄平凡无奇的长剑。 花颂盯着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出个与众不同来。 而这时,面具修士简短的介绍道:“福剑,用坚硬的乌金铸成,其中蕴含有大能者佛修的千缕佛念,能破万恶瘴气,抵挡邪修一些阴损的手段……底价一百万下品灵石。” 他没有多做解释,众修士也没有要求,这剑不算十分特殊,只要有经验有眼力的都能看出来。 一旁的妄玉真王挑了挑眉,身子不自在的动了动,最终是任着众人竞价。 很快的,此剑就以一千八百万下品灵石拍走。 第32章 明亮的光线照在头顶,淡淡的风,空气有些湿润,花颂站在街口,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变好。 那场拍卖会在阴冷的地下,不仅环境冰冷,而且没有一丝气氛,花颂不喜欢那种封闭的环境,现在出来,只觉得满世界都明亮了。 虽说见识到了许多奇珍异宝,但通天石柱给的解释更加详细,过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有了兴趣。 他们此时正停在百战堂斜对面,出入的修士无不是杀气外露,一股森严的肃杀充斥在空气中。 花颂偏头看了一眼南枫公子,见他与妄玉真王两人不知与一个护卫在说什么,手中将花捏紧,拢了拢黑袍。 而正是在这个时候,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进空气中,花颂惊诧的抬眼,就看见一个浑身缠满黑色绷带,身材异常高大的男子缓慢的从百战堂走出来,一步一步极慢,却坚定。 血液湿了又干,男子身形摇摇欲坠,旁边走过的修士漠然的看了一眼,表情不变的走过,没有嫌他碍眼将他扔出去,已是幸运的了,花颂看着,皱了皱鼻子。 正在他顾虑迟疑间,那男子被包得看不出形状的头动了动,然后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双眼睛猝不及防的向花颂逼视而来。 视线对上的瞬间,花颂一怔,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那男子的外表被包裹得惨不忍睹,但那一双泛紫的眼睛却是极其惊艳惑人,轻易的就能使人沦陷。 器灵气急败坏的在虚空大喊,“危险!快跑!傻啊还愣着干什么!”。 花颂也想动,可他的眼睛就像被磁石吸住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就在这一刻,那本来伤势惨重的男子向他扑来,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花颂就像被牵线的傀儡一般,眼中的惊恐还没漫出来,男子已经近到身前,他的腰肢霎时被一只铁臂揽进怀里,一个脑袋凑在他的唇间轻嗅,两人呼吸交缠。 灵魂就像是被灵活的小蛇缠绕,从最深处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头盖骨酥麻的一颤,花颂口中溢出一声细细的呻/吟,身体柔弱无力的软倒。 男子就像湖光掠影一般,几下子就近到花颂身前,脚步急点,就抱着人奔出了好远。因为他只是一介凡人,这番动作毫无灵力波动,隐在暗处的几个护卫一瞬间竟然还来不及阻止。 南枫公子察觉不对回头时,花颂已被虏去了好远,他的瞳孔激烈一颤,瞬间暴怒,来不及说什么,身影就已消失,长发飞舞带着凌然杀气。 男子抱着花颂,眼神半合间眼波迷人,只是眼中的绯红色血丝正在悄然散去,瞳孔恢复冰冷,还带着一丝满足后的奇异慵懒之色。 南枫公子倏然已至,看着他的动作,阴冷一笑,血红色的长鞭犹如灵蛇,向着他的脖子缴去。 男子反应极快,脚步一蹬街边的石凳险险闪过,但也被那仿若千金重力的余压波及,抛在高空,眼看就要落下。 他眼中暗光一闪,腰身一扭,双臂一移,将花颂放在他的身上,两人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男子闷哼一声,双手捧起花颂的脸,呼吸吐在他的脖子上,然后一口咬在花颂的锁骨上,直到溢出血来。 花颂在意识朦胧中皱了皱眉,南枫公子碍于这种情况无法动手,但手中的血鞭却是越握越紧,露出一股毛骨悚然的笑意。 男子捏了捏花颂的手腕,然后腰部一用力,凭空翻身而起,极速的后退几步,然后将花颂一扔。 南枫公子接住人,在抬眸时,就嗜血的笑了。 男子倚在门框上,一双淡漠冰凉的眼睛看了看南枫公子,又神色不明的落在花颂身上,然后那一扇门便轻轻关上了。 这处正是毒仙的小院。 几个欢乐楼的护卫小心翼翼的靠近,迟疑着问,“南枫公子?” 南枫公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小院许久,眼里满是寒意,他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废物!” 妄玉真王站在远处挑眉,“南枫?” 南枫公子深吸了一口气。 —— 花颂清醒的时候,有一种醉酒之感,脑袋里面刺痛,更有一种深入灵魂的晕眩。 如果要他形容,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妖精吸了精气的男子。 花颂神色恹恹,不管闭眼还是作甚么,一直有一双泛紫的眼睛如影随形,就像是要强行的印在他的心里。 他精神不振的在床上躺了两天。 南枫公子没有亲自送他回来,花颂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有了意识之后,才发现自己已在床上躺了一天,而他在第二天的傍晚才看见南枫公子。 那一袭红衣的男子从门口走来,就好像携带着天边燃烧的晚霞,身形有着未褪的肃杀,如画眉目间灼灼逼人,一进来就挑眉道:“醒了?” 花颂略撑起头,“南枫公子。” 他一起身,雪白的单衣被牵扯,散开一大片领子,露出的肌肤白得透明,锁骨上一个绯红的齿印十分明显。 南枫公子眼光摄人的定在上面,眸光凝结,冷声道:“那东西怎么还没消?” 花颂直起身,合了合衣领,闻言摇头,他的心头也有些疑虑,“我也不知为何。” 南枫公子动了动手指,要做什么却终究是顿在原地,他突兀地沉默,眸光低沉的看着花颂,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房间里面就安静了下来。 花颂也习惯了他这种时喜时怒的性格,就任着他这样盯着自己,眼光安静的落在薄被的绣花上,继续整理被打断的思绪。 乌发漆黑,肌肤赛雪,他恬静的垂下眼,通体透彻,整个人被裹在丝滑薄被里,靠在雕花大床上,只是安静的看着,就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来。 南枫公子不知哪里涌来的汹涌怒气消失,他有些自嘲勾了勾唇角,心头却忍不住想到,若是当初意气风发,潇洒不羁的宁城南家大少爷遇见这样一个人,该是何等惊艳的模样? 只可惜天意弄人。 自己已经糜烂成了这番模样,为什么还要出现这样一个人,让他明明放开一切孤注一掷时还要生出这许多不甘来。 眼里的暗光凝了又聚,殷红的唇挑起,南枫公子又看了看那人,眼里闪过凄然,最终一握拳,所有的情绪都消失,只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 他近身到花颂面前,狭长的眼睛一如初见时似笑非笑的模样,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无形的音波传入耳里。 花颂偏头,刹那间惊诧的瞪大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 花颂将自己的储物袋拿出来,有四个,一个是欢乐谷发的,一个是秦管事赏赐时携带的,其中两个,一个来自南枫公子,另一个来自温然。 书房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流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得书案上的书页哗哗的声音,墨香暗浮,雅致静谧。 黑袍器灵盘坐在花颂的肩膀上,眼神不屑的看着他拿出来的储物袋,“就你才将这东西当成宝,虚空里面偌大的空间不用,笨蛋!” 花颂停止归纳物品,清淡的挑眉,虚空里面灰茫茫的一片,哪里有放东西的地方,他问,“何处?” 器灵翘了翘嘴角,“你自己看。” 话音刚落,花颂便感到虚空中一阵震动,他抽着嘴角,看着那一倒三角形的陨石表面下陷了一块,显露出三角形陨石的内部来。 那是一片一看就让人觉得舒适的空间,柔光轻撒,中间凭空飘着一朵莲台,闪着蕴光。 器灵道:“你以后修炼万物生就在这里。” 花颂暼了它一眼,没说话。 器灵等了一会儿,见他竟然低头整理东西,眉毛一竖,飘落在花颂眼前,“喂,你为什么不说话?” 花颂轻笑,“说什么。” 器灵一滞,想到花颂还没有答应修炼万物生,着急的揪了揪头发,花颂不妥协,它又放不下面子请求,暴躁得头发都飞了起来。 花颂继续风轻云淡的整理东西。 它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修炼万物生?” 花颂冷淡道:“万物生于我没有多大的益处,我为何要修炼,更何况,是为了一个不将主人皆伙伴放在眼里的器灵修炼。” 黑袍器灵:“……”,它烦躁的直瞪眼。 花颂继续整理储物袋里面的东西,他将一张地图拿出来放在另一侧,然后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倒出来。 虽然在那少年身上花费了几百灵石,但具体来说很值,花颂倒出来的东西种类繁多,逃跑的时候一定用得着。 驱虫药,可以隔绝一些普通的毒虫;四阶盘山兽的尿液,将尿液撒在栖息地周围,可以威慑一些相当金丹期的妖兽,令其不敢靠近。但这只对一些颇为灵气,懂得害怕为何物的妖兽管用,若是遇见一些凶残的妖兽,那便自求多福了;轰地雷,一枚轰地雷命中目标,足以让一个练气修士死亡,困住一个筑基期修士;遮容膏,涂抹于面部,金丹期以下无法识破真容…… 许多物品零零杂杂的,混乱在一起。 花颂将东西全部收进虚空,又点了点自己剩下的灵石。 南枫公子给他的储物袋里面有一百五十万,而温然给他的储物袋里面有五百万,现在全部算上只剩下……百多万了。 花颂想着这两笔巨款,心头复杂,不过他没允许自己多思。 小器灵眨着眼睛看他,揪着头发,就等他收拾完好说话,可看着他将东西放进了虚空,又要伸手去拿一旁的地图,一抿唇。 它闪身坐在地图上,双手抱胸,神情严肃的看着花颂,一字一顿道:“你要如何才肯修炼?” 花颂想也不想的就道:“自然是你不与我置气,一心想着分个高下,不想着较量的时候。” 第33章 器灵气呼呼的瞪着花颂。 花颂不为所动,“我对你什么都不了解,如果不是危急性命,有些事你明明知道却不提醒我,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就算你本事再厉害,能帮我良多,可你这般高高在上的俯视我,还是叫人不痛快。” 器灵肉乎乎的小手揪着头发,都快将发丝扯断了。它是有要震慑他的意思,可这是为了威慑他,好叫眼前的人类不敢肆意妄为的指使它,可现在说起来,它哪里有这般斤斤计较。 人类就是这般麻烦,心思诡秘,又想得过多,本来地位就是该以力量取胜,谁在上风就得听从谁的吩咐,谁与他培养什么感情……可惜它有求于他。 花颂抬眼看它眼泛委屈也不低头的样子,抿了一下唇,最终是退了一步,“你是我的器灵,为了你这样做本就是应该的,可你将一切分得如此清楚,岂不是将我排斥在外。小一,你总是忘了,我们是一体的,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黑袍器灵倔强的看着他,这个时候还嘴硬,“谁忘了,明明是你不乐意……” 花颂淡淡的眼光看去,器灵一噎,鼓起腮帮子瞪着他。 花颂挑眉问:“还要不要我修炼万物生了?” 器灵憋着气不说话。 花颂淡淡道:“我先做个承诺,今后我不会逼你去做任何可以伤害到你的事,你说的万物生我也会修炼,但是……” 他抬眼逼视器灵,语气郑重,“你要对我坦白从宽,灵宝内部的一些情况,还有你的能力,我都要知晓。” “小一,我这不是逼你,而是我们各自退让一步,若你连这都做不到,我想我们也没必要再交流下去了。” 器灵揪着头发,偏头哼哼道:“都说不许你叫我小一了。灵宝有什么好说的,它不就是一个壳子,能隐藏、变幻行迹,抗打了一点……其余的你也知道,哪有什么特殊的,就一根显示万物的柱子,和混沌空间…” 这还没什么好说的。 花颂叫道:“停,先停,灵宝有隐息功能……还有,你说的混沌空间是…那个陨石?” 器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知道还问我?” 花颂颇为无语,他虚弱的说:“……我知道还问你,那混沌空间有什么作用?” 器灵的眼睛亮了一亮,可又马上黯淡,噘着嘴道:“自然是孕育我的地方。那里充斥着混沌之力,支撑着整个灵宝内部,你如果修炼万物生,在那里修炼再好不过了。” 花颂疑惑,“你不能从里面吸取能量?” 器灵恨恨道:“如若不是……哼,混沌空间无法吸收外界能量,只能运转本身的力量,如此,支撑整个灵宝就已不够,我当然不能再吸取灵宝的生命之力。” 它本来气愤,说着说着,语气沮丧了起来。 花颂瞥了它一眼,伸手安抚的摸了摸它的头。 黑袍器灵躲了躲,但没躲开,只偏了偏脑袋,眼睛飘向另一方,语气低来有些小心翼翼,“若是以前,人类的几个渡劫期也不能奈何得了我…可现在,除了小范围的领域控制,牵引七情六欲,其他的竟然什么也无法做到。” 能够有自己的领域,还能控制他人的情绪已经够厉害了…花颂看了一眼似乎是说出真实情况,就会被人看低的器灵一眼,它当初是有多强大,就会觉得如今的自己弱小? 他拢眉疑问道:“既然如此,你便细细的与我说说,你的能力使用情况,比如说你现在已经在外界待了两刻钟,得用多少灵石?” 他说罢,黑袍器灵静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他,身上的黑袍逐渐的散成灵气收入体内,只留下一个五官精致可爱,全身呈现半透明的小玉娃娃。 一向冷静的花颂呆在原地。 玉娃娃清透如同水晶雕琢,仔细一看,便能看见成千上万条莹白纤细的纹路串通于四肢五骸,最后聚在眉心的月牙印记上,莹莹的暖光凝聚。 而在玉娃娃两只手的腕间,一颗颗细小圆润得像珍珠的圆珠串成一串,通透无暇。 花颂便看着小器灵略为得意的看了看自己的腕间,小手一划,整个书房都被无形气流充斥,就好像这一座小小的书房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一只在窗台嬉戏的小鸟被一只小手吸过来,脑袋里面飘出一股青烟来,花颂在这一瞬间,明显的感到一股恐惧的情绪从青烟中蔓延而出,而小鸟已不复刚才的活泼,眼神呆滞。 花颂在这一刻简直感到一种无言的惊悚,器灵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但那种吸取别人七情六欲的方式,还是叫人不自觉的心生恐惧。 花颂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好了,小一,我知道了,停止罢。” 器灵转动眼珠看他,那黑琉璃一般的瞳孔闪着无情无欲的光,但只是瞬间,小器灵便无趣的拍了拍手,顿时一切都消散,领域的威压褪去,青烟飘回小鸟的身体。 尾巴青翠的小鸟迷惘的摆了摆头,扑闪着翅膀飞到窗台,继续契而不舍的啄着窗上的雕花。 小器灵也恢复了原来的样貌,略有些不满道:“领域只能扩散到这间书房的空间,并且维持时间极短,若是有元婴修士在,定能一眼看穿,但困死一名筑基修士是不在话下。吸取的七情六欲的手段也只能对筑基以下修士。” 花颂见它才使用了几秒的能力,眉心的月牙印记就有些黯淡,不由侧目,“多少灵石能凝成一颗珠子?” 小器灵:“一两万左右。” 他送进虚空的下品灵石大约有五十多万,这样算来珠子应该有二十五六颗。 花颂:“一颗珠子能供你使用的能力为何?” 小器灵看了看他:“我的能力是绝对领域与掌控情绪,这需要本源之力。如现在这般隐去动静,制造假象,之前是用灵宝的力量掩护,非大能者不能窥探,而自你有了灵石之后,便不再消耗灵宝的力量,而是借助它的特殊能力,两枚珠子能支撑两刻钟。” 意思是五十多万下品灵石,二十多枚珠子,仅仅只能支撑三个时辰左右,而且这仅限于隐藏花颂的动静,不能做出攻击。 花颂在心头暗自思量,然后偏头问道:“那吸取七情六欲…” 说到这个,小器灵高傲的翘起下巴,“这可是我的天赋技能,根本不需要灵力。只要是修为高我三阶以内的,都不能奈得了我。” 花颂静了一瞬,又问:“你也有等级?” 小器灵得意的眼神一滞,然后道:“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它看着花颂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它,浑身不自在的动了动,然后龇了龇自己的小白牙,嘟囔道:“刚才给你看过,你这般看我做什么…” 说着,虽然不情愿,但它的眉心处还是渐渐发亮起来,在那月牙印记处,一小粒点点暖黄的晕光悄无声息的闪烁。 小器灵别扭道:“这是莲花花蕊,莲花的生长代表我的等级…” 它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花颂,“很久之前我可是白莲全部盛开的。” 花颂平静的和它对视,眸光里面除了倒映着它的影子,其他都没有。 小器灵这才看他顺眼了几分。 器灵的莲花还未开,只有花蕊,意思便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它能控制筑基修士的情绪已然不错了。 花颂看着眼前的器灵,它生来高傲,性子单纯,做事情想到就做,从来不问后果,现在在他的眼中已够恐怖,若是在它的全盛时期… 众修士不是想占有它,就一定是要毁灭它。 他觉得心弦颤了颤,带着这样的器灵,若是在它能力弱的情况下还好,但是一但它重获力量…它定然是不服他管教的。 更何况,器灵还对人类极为不喜。 花颂暗自皱了皱眉,教导小器灵懂事故,树立正确的三观任重而道远。 纤长的手指从雪白的下巴抚过,停留在纸页上敲了敲,他偏头,目中带了一抹水雾,微蹙眉心,轻声道:“可是小一,为何我明明是灵宝的主人,却始终感觉不到灵宝的存在,不能触、不能用、无法感知……按道理,若是灵宝有那样的用途,我也可以御使才对。” 器灵眼睛咕噜噜一转,耸了耸肩,“哦……灵宝亏损严重,不能自行护主,若是你要你御使,必须得消耗大量灵力,所以,为了自我保护,灵宝自然不理会你的意志。” 它大眼睛挑衅的看人,满眼都是,看吧你这么弱。 “哦?” 本以为是器灵捣鬼,原来不是,花颂暗自松了一口气。 安静的想了一会儿。 他又启唇,开口道:“最后一个问题小一,我想知道,我当初掉进湖里…我的同学们他们…怎么样了?” 他抬眼,眸光轻柔,窗外的光零零碎碎的反射在他眼中,柔软得能将人溺毙,然而,瞳孔深处却带着不想碰触的小心翼翼,温柔与怀念。 柔和到深处,反而蔓延出一片无声无息的忧郁来。 小器灵懵了懵,抬眼看向眼前之人时,都被他眼中的情绪柔软了一下,它又开始揪头发,道:“我如何知道…呃,好罢。那些弱小的人类我要他们何用,若不是你是不灭之魂…我将几个人类重新送回了岸上…” 说着,它的语气厌恶起来,“但有三个居然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对我升起不轨之心来,还想将我降服,简直可笑至极。” 花颂不由问道:“那他们?” 小器灵不屑道:“谁管他们如何?反正当时我已自顾不暇。以为自己得到了偌大的机缘,死乞白赖的扒住我不肯放手,运气好的,能穿越时空,落在这个世界上,运气不好的……哼!” 若不是那是它选好了人,情况紧急,分不开心来,早就将几人一巴掌拍死了。 花颂眉心微拢,不再过问,他低头沉默了许久,然后渐渐平复下来。 实际上,这问题他早就想问了,但开始时器灵完全懵懂不知,后来器灵清醒了,又难以交流,现在才逮着机会。 一切交流清楚了之后,书房里面变得静悄悄的。 器灵盘坐在花颂的头上,花颂展开一张十分宽大的地图。 这张地图上简单的勾勒出了整个元灵大陆的面貌,千万年以来盘亘在陆地的十大古山脉;资源丰富,排名前三十六位的湖泊;横贯陆地的三条长河;遍布洞天福地的五大奇峰;还有,分割了元灵大陆的势力,五皇,四家,一佛,一剑,一道,一邪,一散。 大陆上,修士斗法,天生异象,顷刻间就是星辰变换,山移海平,因此能保持原貌的极少。经得住变换留下来的,无不是传承悠久,一方宝地。 而就在只是寥寥几笔的地图上,位于左下角,大荒古脉“云中之都”旁边的区域,都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 花颂看了几眼,又在心头记了一遍,才将地图收了起来。 第34章 今日出乎意料的,“云中之都”有一个好天气,温暖而柔和的光线渗透云层撒下来,金色光芒万丈,连冰凉的风都放缓了速度,湿润的空气变得暖和。 然而这样温暖的空气在百战堂前方,却被逼退出了好十几米。 百战堂里面喧嚣声震天,便连流动的空气都带着难言的肃杀,寒气逼人,锐利得好似要划破皮肤。 才是清晨,里面已经聚满了人,各自一瞥间,然后走到大堂中央站定,一块巨大的石榜竖立在大堂之中,上面左方是昨日的排行榜,右方是今日各区域的比试名单。 而此时,一个乌衣修士看着排行榜上的一个名字,有些惊异的道:“那叫黑衣甲的,怎么会这么快就跳到了练气高区去了?” 百战堂依着修士的境界,从练气到元婴,战斗区域分了好几个等级,除此之外,斗堂还分了几种不同类型的比试,兽斗,人斗,组队,一对多,多对一…等等。 而每一个等级又有上下高低之分。 但明明只是一介普通人,能挨过一两次比斗也就罢了,但往名单一瞄…在一个月内,上升如此极速,并且还上了红人榜,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乌衣人面露奇怪之色。 旁边一个还是少年模样的修士看了他一眼,亲密的凑近了一点,低声道:“师傅,您就一个月之前见了他一场比试,便出了欲都,所以一些消息您就不知道…” 乌衣修士浓眉一拧,偏头看他。 少年吐了吐舌,“他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邪仙的实验品呢。” “哦?” 乌衣修士若有所思,他又看了看石榜,那石榜之上,黑衣甲的名字层层递进,不仅与兽斗,与修士斗,更多的还是与百战堂特殊训练出来的杀手斗,要知道百战堂的杀手之狠,叫意志坚定的修士看了都不寒而栗,更不论与其比试,还存活下来的。 并且这个叫白君的胜率还维持在三比一左右。 他偏头淡声道:“去看看。” …… 百战堂练气区域,杀斗场内。 乌衣修士一入斗场,就有淡淡的波纹闪现,他走到其中的一个位置坐下,霎时间,眼前一黑,有一种星光陡移之感,再入眼时,斗场中央的景象映入眼里。 他淡定的抬了抬眉梢。 这是一个酷似圆柱的空间,观看比斗的修士坐于外围,中心的比斗场设有禁制,并且空间被放大,里面的一举一动,都被坐在外围的修士看得很清楚。 光是这样的一个比斗场,就造价不菲。 而就在众修士陆陆续续的入座,低声讨论中,一个声音突然道:“出来了!” 气氛陡然变得热烈起来。 一个身形异常高大,肩挺腿长,全身缠满黑色绷带的男子从右门进入,他长腿一迈,不徐不慢的走近,双眼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台上的面具男子。 两人一左一右的站着,都是一身漆黑,就像静止的石头,安静的对视。 场外却是激烈的讨论起来。 “你下赌注了没有,我赌了黑衣甲,这次他一定能胜。” “你且清醒一点罢,黑衣甲虽说厉害,可他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看清他对面站的是谁没有,那可是百战堂低区排行第一的杀手。” “杀手”,只能杀,不是你死便是我忘,不留余地,不容退缩。 “可是……” …… “你睁大眼睛仔细瞧好了,那黑衣甲此人虽是凡人,可他身上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他的战斗意识极强,狠劲足,反应能力与预判能力都叫人惭愧,你好好与你自己比比,你看你,看见妖兽向你扑来都害怕得要逃,还说求道……” “父亲,您小声些,旁边都听见了!” “你还怕人听见!!若是为父不在了,谁替你挡风防雨…” …… “邪仙此人虽毒,但本事却是真材实料,一个普通人能强悍到如此地步,他是功不可没,若是能得到训练和用药的法子…” “大哥,就算得到了秘方,也只能用于普通人,对我们一点也没用啊。” “蠢货,世上普通人如此之多,谁不想变强,若是做了这个买卖,岂不赚大发了?” “可是大哥,邪仙不好对付,更何况,普通人如何能买得起珍贵的药材…” “说你蠢,你还真蠢,做不到难道也不允许想想吗?” “是,大哥。” 轻轻的,又柔又低的铃音轻颤声响起,顿时,所有的议论声停止,目光刷刷的看向台上。 就在这一刻,静立相对的两人突地动了,两条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交错而过,空气被剧烈拉扯,留下一道弧形。 刀片重新没入手中,杀手眼中闪过无机质的冷光,旋身再度欺身而上,脚下跨了一步,瞬间有十步远,手影如风。 两人再度近身相搏,杀手手掌带着炽热的炎气,一出手,便是三招,快得让人反应不及,处处夺命,黑衣甲不躲不避,眼睛对着那危险致命的三招眨也不眨,直接迎身而上,手掌诡异的一扭,如拈花一笑,以力打力,轻轻柔柔的就化解夺命而来的两招,同时身形微侧,一条长腿狠劲一踢。 “嘭”的一声闷响,杀手直接飞身而出,白君捂着滋滋冒血的肩膀后退几步,眸光一如既往地漠然冷静。 电光火石间,就交手了两回合。 外围的修士倒吸了一口气,“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百战堂的杀手不愧于“杀”这一字,他们浑身冒着杀气,就只是站在你面前,就如死神夺命,从心理上便使人感到压力。 但这黑衣男子太镇定,太从容。 有的人忍不住心生佩服,“金面杀手已是练气后期,他的速度,技能,威压能轻而易举的捻死一个普通人…而黑衣甲只是速度较快,还有一副抗打的身体,如此,他也在两次交手中占据上风。” 旁边一人分析道:“一切都不是偶然,黑衣甲此人力量微弱,但心智极可怕。他对危险的预判力太强,第一次交手中,不仅化去了杀手的攻击,还以微弱之差,险之又险的避过了暗算而来的飞刀;而第二次交手,杀手的攻击狠、准、猛,但白君却能在片刻之中,便迅速的反应过来,找出杀手弱点,果断做出判断。” 狠绝,毫不拖泥带水,反应敏捷,观察分析力强横,还具有让人心惊预判危险力……这样的对手,的确让人恐惧。 但许多修士就喜欢看着他次次与危险擦身而过,但却用巧妙的方法避过,在灭顶的危险下,那人用强大的智慧避过,并且突破反击的场面。 让人热血沸腾。 少年听着周围的谈论,忍不住偏头问道:“师傅,您觉得那黑衣甲能胜吗?” 乌衣人眉目淡淡,吐出几个字,“看奇迹罢。” 而不管外围的修士怎么讨论,斗台上的两人丝毫没有听见。 黑衣甲此人观察力敏锐,一眼便能看出对手的弱点,与他近身相搏的,都讨不着便宜。 杀手从地上翻身而起,他冰冷的盯着对面一身绷带的男子,眼中涌出让人恐惧的戾气,拳头倏然握紧,整个人如同炮弹向着黑衣甲砸去,同时,几枚刀片瞬息逼近。 早在他身影刚动时,白君就飞快一抽身,同时手中出现一把匕首,手腕翻飞,挡住暗中快得只显出一道银光的刀片,左右挪移着极速后退。 杀手一声冷笑,一击不中,翻身落地,手掌中冒出炎炎焰气,左左右右的凭空几掌,携着烈焰的掌心就四面八方的朝白君扑去。 黑衣甲避无可避,眸光一闪,只是一瞬间就将飞来的火掌收入眼底,他扫腿弯身,避过了左边而来的两掌,同时,双手一推,空气被极速的推动,改变了火掌路线,几朵火焰撞在一起,一下子爆开,绽放出美丽的颜色。 白君侧身,硬生生的受了最后飞来的一掌,肩膀躺着血,他无心顾及,迅速的开始躲避。 杀手才是练气期,烈焰掌才使用了两次,灵气已有些后继无力,但此时白君已受伤惨重,肩膀,胳膊,大腿,腰腹的血肉滋滋的冒着肉光。 他此时的反应也慢了许多。 杀手一眯眼,袖中的刀片尽出,几十枚飞刀如天罗地网,向着白君罩去。 外围的修士啊了一声,“难不成那人今日要命陨于此?” 没有人回答他,都专注的看着台上。 无数的飞刀骤然飞来,像是狠绝得要插/入他的眼睛里,黑衣甲一矮身,身形极速的在原地转动,手中的匕首转得像一个漩涡,“叮叮”的将飞刀打落。 但他这具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到现在已是超常发挥。感受着身体里面血液滚动,细胞活跃跳动的声音,一股痛入骨髓的熟悉疼痛从四肢五骸灌上来,……面部一阵扭曲,他眸光一狠,同时飞身而起,速度极快的闪动、跳跃,身形快得拉成一条线,肌肉都有些变形。 外围有心智单纯的修士已经不忍目睹的啊了一声,结结巴巴道:“他…他这是…” 刀光密集,身上很快就血湿,感到体内汹涌澎湃的冲击,狭长的眸子危险的眯起,黑衣甲突然诡异的不再不断躲闪,出乎众人意料的飞身而起,瞬息之间已经逼近杀手,手掌如同铁爪,牢牢的锁住杀手的喉咙,直到听见卡擦的一声响起。 一个戴着面具的头颅滚落在地上。那微睁的双眼还保持着猫戏老鼠般的嘲讽,这暴起的反击太过于突然以及利落,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同时,黑衣甲扑通一声倒地,他的全身插/着飞刀,血水滚滚,肩膀受到杀手临死反扑的一掌,手臂措裂,他伤痕累累的躺在地上,四肢痉挛,眼神却亮得惊人。 用浑身的血肉挡住飞刀,保护住重要的头部及心脏,出其不意的拧掉敌人的脑袋,虽说受伤惨重,但也保得性命。 众修士都不由吃惊于他的大胆。 更让他们背脊一凉的是,这人太过于冷静,在性命关天的最后一刻,还能谨慎的思考方法,并且飞身暴起的一瞬间,还巧妙的避开了飞刀伤害重点部位。 乌衣人眯了眯眸,淡声道:“走罢。” 第35章 轻轻的一声吱呀,厚重的石门大开,清醇的药香扑鼻而来,快步如风而来的灰衣人不自觉的吸了一口气,才提步进入石室。 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自内室慢步走来,缓缓的坐在石椅之上,抬起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灰衣人双膝跪地,身体趴下,头抬也不敢抬,“主人,一号甲的身体已经复原,体能已至极限。” “哦?” 邪仙一双干枯的眼睛陡然发出亮光,唇角一陷,人就已经消失。 …… 一间冰冷的地下室中,中央有一口血池,血池之中,血水清澈透亮,闪着晶莹的光芒,暗自翻滚,远远的看过去,漂亮极了。 而此时,四根又长又粗的铁链从石壁上垂下来,紧紧的扣住一人的四肢,将人拉扯紧贴在墙上。 苍老的身影立于身前,伸出如同枯枝的手摸上男子的肌肉,感受着肌肉里面血液的奔腾,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低声道:“很好,身体的活力已经到了顶峰。” 他极缓慢的回身,坐在一个柔软的凳子上,眼眸沉沉的流连在男子的身体上,势在必得。 被扣在墙壁上的男子异常高大,身材劲瘦有型,四肢被铁链拉伸至极限,从有力的胳膊,到雄壮的大腿都紧紧的绷着,一块块肌肉线条优雅的在小腹暗伏,滴答滴答的汗水从线条锐利的下巴滑下来,滴在胸肌上,看似优美的肌肉,却散发着蓬勃的力量感。 宽肩,窄腰,大长腿,整个身体的比例极为的完美。 邪仙满意的再一次赞道:“完美。真是完美的躯体。” 他向着左右一抬手,就有两个人从暗中走出来,径直走到石壁边,用钥匙解开镣扣,另两个一手架着男子,将他扔进池子里。 而与此同时,就在男子下水的一刻,两条铁链就从池底而出,紧紧的箍住男子的脚踝,强力将他拉入水中。 一直处于昏沉状态的白君闷哼一声,猛地抬起头来,就算是以他的坚韧,受到这种如同刮骨之痛的折磨,还是觉得生不如死。 邪仙眯起眼睛盯着他抬起的脸。此时,那张俊美逼人,美得风格独立的脸上青筋暴起,一丝殷红的血从唇角流下来,显示他在承受着多么浓厚的痛苦。 想到这一具身体没有哪处不是完美的,邪仙好心情的笑了笑,抚着长须道:“这一池血水有活死人生白骨之效,可以洗刷经脉,再生血肉,为了你……本仙可是连看家本领都拿了出来,你可莫要叫本仙失望才好。” 说到最后两句,他的脸叫人不寒而栗的阴沉下来,连脸上的死气也遮掩不住。 血水中的精元活跃的挤进身体,每一粒,都好似带了刀子,反反复复的在成千上亿个细胞中出没,白君痛苦的紧闭双眼,好似感觉不到外界的声音一般。 邪仙哼了哼,唇角诡异的弯起,手中凭空出现一个光团,那光团之中,一颗血红的珠子缓缓转动,闪着朱红清透的光,然而再仔细看时,那珠子却突然凸出了一个尖,正在愉悦的晃动,原来那不是一颗珠子,而是团成一团的朱红色小蛇。 他看着那小蛇,目露痴迷之色,也不管有没有人听,低声道:“魅龙蛇之蛇魂,携带血脉传承,修真者不能够,那普通人呢,普通人能否将之吸收,真的很期待啊…” 他一步一步缓慢的朝水池中的白君走去,脚踏在血水之上,看着眼前体魄刚强得让他侧目的男子,眼里闪过疯狂之色,“一旦成功,你便成龙,失败……那你也死得其所。” 他一手嵌住白君才脑袋,将那条蛇魂拍进他的脑袋之中。 蛇魂一入体,白君当即控制不住挣扎起来,他体内的血液仿佛受到什么吸引一般,滚滚沸腾起来,经脉破裂,肌肉爆开。 然而血池之中的血水却源源不断的向中间汇集,契而不舍的修复他的躯体,碎了又补上。 真正的痛不欲生。 白君连疼痛的力量都喊不出来,只无声的张了张嘴,狠狠的闭上眼睛。 他不仅要忍受躯体的痛楚,还要和蛇魂争夺。 精神空间内,白君发出一声嘶吼,眼中的凶戾骇人,不加掩饰。精神的触角从四面八方凝成一股,他的意识被围在中央,逼到绝处,甚至疯狂的舔了舔唇,既然送来了如此美味的甜点,不吃掉岂不可惜。 他朝着蛇魂扑了过去。 —— 从清晨到现在,“白云间”一直处于一片欢声笑语中,清甜果酒的味道散于风中,美貌的炉鼎聚在一起,吃茶聊天,好不开怀。 花颂走出房间透透气,旁边屋宇前的一片语笑嫣然,更显得他这边的冷清。 他偏头看了看。鲜花果酒摆在长桌之上,貌美的炉鼎在互相交谈,南枫公子坐在上首一个宽大的椅子上,他随意的靠着,依旧是一袭火红的衣裳,手里拿着酒壶,仰头豪迈的灌进嘴里,大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之感。 而揽月公子和秋曼仙子坐在他的下首,就像主人一样招呼众人。 花颂盯着南枫公子看了片刻,南枫公子本人好似没有察觉,但秋曼仙子却是马上看了过来,她笑吟吟道:“小花花,一起来玩耍啊。” 然后全部的炉鼎都看了过来。 花颂一定神,摆手道:“我不喜人多,你们请便罢。” 说完,就回了房间。 他回了房,别人讨论他的话还是能传入耳里,花颂蹙了蹙眉,转身去了卧室。 —— 距离合—欢之夜仅仅只有一个月了,花颂手中握住书卷,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各种知识,每每有不懂的,只要心里面极为的想要知道,通天石柱上都会做出解释。 他如此谨慎细心,不只是为了逃出去,更是为了逃出去能够存活,并且活得肆意舒心。 紫心走进来,一屈腿,“少爷,您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花颂看了看窗外,外面的房屋古香古色,山水秀丽如画,一片仙气朦胧,宛如展开的一副画卷,引人入胜。 他放下书,跟着侍女走出去。 进了花厅,紫心递过来一本账册,上面记录着花颂这几个月内的进账,花颂淡淡的翻看了几眼,将就账册放在桌上,眼睛看向被整理出来的物品。 这些东西大多数是温然送的,还有一部分是南枫公子赏的,而上次用的雾茶是秋曼仙子为偿歉意送的,虽然只是一小盒。 温然送的大多是灵果灵酒糕点……吃食一类的,但南枫公子赏的都是更为实用的东西,灵芝,人参,雪莲,丹药等等… 花颂手抚在装着物品的箱子上,突然的又想起南枫公子来,那一天晚上的眼神包含着太多的情绪,实在让人难忘。 他吸了一口气,不让自己再多想,直接将所有的东西装进储物袋内。 两位侍女在一旁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出声阻止道:“少爷,这集物箱至少能锁住灵气一月之内不流失,储物袋可没有这样的功能!” 花颂一脸冷淡的扯谎道:“你们不用担心,过几天我会还回来的。” 紫心二人皱着眉头,但知晓他的脾气,因此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心头不悦。 花颂重新回了书房。 —— 又是一个华灯结彩的夜晚,欢乐楼开始了一天最精彩的时段。 书房里面的夜明珠闪着清冷的白光,一张宽大的地图铺在桌面,上面注满了密密麻麻的标记。 花颂暗自吸气,逼自己冷静下来。 他脱下周身衣物,里面换上贴身的防护内甲,然后再穿上一身劲装。 然后又走到书案前,取出遮容膏,仔仔细细的将之涂抹在面部,直到看见水镜之中的自己变了另一番模样,才罢手。 将地图收进虚空,又将整个书房恢复原样,花颂才停下来。 他偏头问坐在肩头的器灵,“小一,准备好了吗。” 黑袍小器灵早就跃跃欲试了,见他准备完,连声催促道:“放心罢,快走,快走。” 热血在血脉鼓动,花颂脸颊嫣红,压下莫名的激动,他冷静了一下,才抬脚跨出门。 穿过碧瓦红柱的游廊,在一片翠竹蔓延的屋宇前,隐隐约约听见水声,他停了停脚,偏过头去,只看见一个暗红的人影随意的靠在翠竹之上,仰起颈脖,一大口一大口的灌着酒。 随处丢弃的酒壶,暗红的人影,簌簌响动的翠竹,一片冷寂又颓败。 花颂闭了闭眼睛,只是稍停了片刻,又继续向前走。 随着云梯而下,直接就到了二楼,欢乐楼的接待大厅迎来送往好不热闹,人的密度极高。 器灵及灵宝能隐匿他的身形,但却也有可能被人误撞的危险,若是叫它释放领域,又需要花费大量的灵气。 花颂停了停脚,“小一,你要注意掩护我。” 小器灵激动的拉了拉他的耳朵,“走罢,我知道分寸。” 趁着没人上楼的时候,花颂快速的下了楼梯,他浑身的警戒提到了最高点,几乎做到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从一些莺莺燕燕中晃过,及时的躲避与修士的接触,花颂出了欢乐楼,不由得擦擦冷汗,然后回身看了看湖心的灯火,开心的笑了。 那精致古雅的大楼,花船荡漾灯火阑珊的湖心,一片麝香与堕落,远远的被他甩在身后。 重新再将心头已经整理好的路线过了一遍,花颂顺着欢乐楼左方的街道,一直走到尽头。 街道的尽头是一片浓郁的白雾,雾气浓到了极点,呈现出一团又一团的形状,雾气虽浓,但对修士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但里面不知出了什么异状,一进去便是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见事小,但里面活动的妖兽才叫人可怕。 花颂打听清楚了,早有心里准备,左右四顾,见到一面标记,他一头钻进了浓雾中。 第36章 “云中之都”的入口有一道天然屏障。那便是宽约有十几丈的雾障,浓雾之中一片白茫茫,雾气虽然没毒,但里面藏着的东西让人不容小觑。 里面的妖兽等级不高,但借着天然的地形因素,也让人很是棘手,若是贸然闯进来,可能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通天石柱上显示道: “名字:白缕虫 等级:低级妖兽,最完美升至三阶。 能力:没有灵力波动,以吸取其他生灵灵力为食。 弱点:惧火,只要现形,毫无反抗之力。” 白雾茫茫,夜里是黑漆漆的一片,神识探不过方寸之地,只能如瞎子一般试探着前进。 在这浓雾之中,便连器灵也取不了作用,花颂点燃了火把,找到了一个参照物,然后闭着眼睛,顺着一个点笔直笔直的往前走。 白缕虫和浓雾融合在一起,完全分辨不出来,只是一待花颂点着火把进入,滚滚而来的雾气就将他掩埋,然而仔细一看,却依稀能发现有的雾气好似活了一般,在他的周围翻涌,最终退去。 脚下的触感光滑而潮湿,就像有一股阴冷之气吹来之感,花颂握着火把的手指泛白。 突然之间,猝不及防的踢到什么东西,他的身子晃了晃。 背部窜起一股凉气,脚下踢到的柔软度告诉他,这极有可能是个人类。 花颂抿了抿唇,虽然告诉自己别多管闲事,可终究是做不到视若不见,他不自觉的弯下腰去,用火把左右扫了扫,伸手去摸了摸,发现心脏处还有着微弱的跳动,他松了一口气。 他偏头问器灵,“虚空可以装活物吗?” 黑袍器灵道:“当然可以。” 花颂给人喂了一颗元气丹,恢复灵气,将人放进虚空,然后停顿了一下,他冷静道:“小一,给他处理一下身上的东西,看好那人,若是醒了,便自动将他扔出空间。” 小器灵斜了他一眼,耸耸肩消失。 直到走出了浓雾,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暖洋洋的风,花颂绷紧的身体才一松,心情豁然开朗。 好在准备充分,收集了许多消息,否则就这样贸贸然走进浓雾,不是迷路,肯定就是顷刻间被白缕虫吸干了灵力。 眼前的夜色一片漆黑。 花颂靠在一个大石头下,看着几个修士携着夜色,身披黑袍,全身罩得紧紧的,就这样闯进了浓雾之中。 那少年仔细的跟他说过出口的情况,一般修士用的法子都是穿上避免灵气泄露的衣服,但花颂从石柱上面知道了用火的方法,就没有花费更多灵石去买。 出了“云中之都”,眼前的树林矮小,又圆又大的月亮镶切在如墨的夜空,银光从夜空倾泻而下,铺撒大地,抬眼看去,都是群山的阴影。 林中的风哗哗的响,妖兽在嘶吼咆哮,清脆的虫鸣声,还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交错。 外面的世界自由宽广,却又处处危险。 花颂休息了一会,眼里闪过坚毅之色,起身走向茫茫夜色之中。 早就在心头将所有的要走的路线模拟了不知多少遍,他的步子没有丝毫的停顿。 “云中之都”在大荒山脉最外围,山脉里面妖兽横行,所以说,即使是在外围也不可以掉以轻心,时常有让人殒命的危险。 大陆的中央是道门的盘踞地,而大荒古脉位于西南方向,向左的大片区域是剑宗的地盘,而右方是邪域。 就算是在脑海中想过出来之后的行动,可花颂看着眼前盘根错节的山林,一时间还是有些茫然。 修士不是飞天便是遁地,哪里能给人踩出一条道来。 不过还好他准备齐全,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纸鹤来,花颂输进灵气,只是一会儿,纸鹤了胀大了无数倍。 他翻身跨上纸鹤的背部,御着纸鹤颤颤巍巍的飞起来,等纸鹤飞到了高空,花颂向下一看,不由心惊肉跳。 不过终究是男孩子,心中只是害怕了一瞬,更多的兴奋就从心头升了起来。 因为第一次驾驭,纸鹤有些不好掌控,飞得又极慢,花颂驾着它歪歪扭扭,忽高忽低,有一次差点就和一只大鸟撞上,还好他反应得快,堪堪擦身而过。 手中握着灵石,灵气不断的吸入体内,又输进纸鹤中,整整一夜,花颂一直没有停歇,途中不知换了多少只纸鹤,路过了两个小镇,他笔直的朝着中央方向飞去。 直到天光发亮,腹中饥饿不堪,花颂看着身下不紧不慢,晃晃悠悠,半分没有紧迫感的纸鹤,叹了口气。 身在半空,又是逆风而行,还好有身穿护体的内甲,否则一定感冒。 琉石镇是一个矿石镇,主要生产一种名叫琉石的矿石,它在三级宗门青云派的管辖之下。 青云派以炼器为主,其山脚下的这个小镇生产矿石,大多镇民都是以开采矿石为业,并且,琉石镇有许多炼器师,来往的修士众多,有为了求得心仪法宝的,有为了买材料的,更有的为了拜师学艺的… 他突兀的闯进这里,也不会显得十分异常。 以上都是花颂从一些信息中,仔仔细细挑选出来最容易的路线,最好的去处,但真实情况如何,还有待发现。 但换了好几只纸鹤,按着所测量的方向走,已经过了几个参照物,眼前还是一片青翠朦胧,碧浪起伏荒野山林,想象中的建筑形态没有出现在眼前。 花颂有些气馁,他有器灵强大的精神定位,方向肯定错不了,但是有可能估算错了纸鹤的速度,还有他自己的驭使能力,因此,才迟迟到不了目的地。 他手里的纸鹤已经没剩多少只了。 这时,空中突然风云变色,一个漩涡自空中形成,沿着横贯的山岭,不同方向的强风越卷越大,形成一条条呼啸的巨龙,一阵飓风吹来,花颂脸色发白的抱着纸鹤的颈部,器灵在他的身上现身,撑起一片空间。 风力太强,花颂无能为力的看着风将他们吹着,越来越偏离飞行的方向,他只能控制住纸鹤不要翻倒。 不过是过了一会,又像过了许久,只是一阵风,他们就行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风量渐小,花颂忙让纸鹤飞向另一个方向,然而这时,纸鹤身上的灵光已经变得黯淡,开始颤颤巍巍的抖了起来。 抿了抿唇,他无奈的驱使纸鹤下降。 下方的树林茂密,纸鹤掉下去的那一刻“哧”的一声收缩,花颂察觉不对,极度惊骇之下,经脉中的灵气狂转,他凭空一跃,居然就这样临风走了几步。 他这才冷静下来,目光快速一扫,一纵步踏上一张肥硕厚重的叶子,那张碧绿得像是要滴出绿汁来的叶子巨大,层层叠叠的生长,远远看去就像一朵颜色碧绿的花。 冷汗从优美的下巴滑落,花颂还来不及庆幸掉的位置好,一抬头就和一双细长的眼睛对上。 “!”。 他吓得气都来不及喘,条件反射的就想跑,但又想到器灵能屏蔽他的身影,硬生生的忍受着那股凉意顿在原地。 青蛇嘶嘶的吐着蛇信,细长的颈脖仰起,没有看见什么异常,才缩回脑袋。 放眼望去,那绿树之上密密麻麻的缠满了都是青蛇,还不停的有蛇从上面掉下来,地上堆满了都是。 除了那顶上的两片叶子,其他的都被青蛇占据。 花颂无计可施,偏头看了看悠闲坐在肩头的小器灵,小器灵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得意的一挑眉,身后凭空生出一对翅膀,拽着他的两肩,就往下拖。 花颂悬浮在空中,被荡得左摇右摆,一颗心紧紧提起。 直到离那一树蛇远了好多距离,他们才停下来。 选了一块安全,稍微平坦些的地坐下来,花颂拿出一个灵果,先补充了一□□力之后,软软的靠在一颗松树上,额上的冷汗流了下来,滴进衣物中,冰冰凉凉的。 经脉中的灵气在躁动,他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下去。 他本来早在几天之前就到筑基的一个临界点了,可都被他压了下去,可今日使用了那么多灵石,眼看是无法再压制了。 他不能筑基。一旦筑基成功,再散功,这样不仅会毁了经脉,还会有损莲台,今后,可能再没有了修仙的机会。 花颂抚了抚额,当下是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 他偏头问器灵,“那人还在吗?” 黑袍小器灵双手抱胸,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满目的绿色,眼神警惕,心不在焉的答道:“还在罢。” 花颂皱了皱眉,轻叹了一口气,他心念一动,将人从虚空中移出来。 一个身形硕长,骨架高大的男子躺在地面,一动不动。 手指青白,头发凌乱的遮住侧脸,花颂看了两眼,迟疑着靠近,这不会是死了吧。 他伸手探了探男子心口,待试到微弱的跳动时,才松了一口气。 花颂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喂,醒醒!” 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动静,他一狠心,拍了拍男子的脸,又使劲揪住他的衣领,上下晃动,“你再不醒,我可就将你扔在这里不管了,真的!” 一泄气,男子重新倒在地上。 花颂喘了喘气,不由哀叹自己倒霉,为什么正在逃命的档口,就有一个人偏偏就这么巧的倒在自己面前。 正在他烦躁,想着处理办法之时,一直没有动静的男子动了。 青白的手指痉挛着颤了颤,接着浑身缩了起来,双手极为大力的抱着头,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花颂眸子瞪大,小心的靠近,“喂,你没事罢?” 那男子就维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但花颂看得出来,那人全身的肌肉都紧紧的绷着,安静的承受着痛苦。 他不知目前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靠近,偏头示意器灵先行隐藏。 他有着自己的底线,做不到视而不救,然而,他也不是盲目冲动之人,是因为有着底牌,才顺手将人来下来。 有一些信息还是不完善,花颂虽然有器灵抹去一路痕迹,没有人知道他逃向何方,但还是无法揣测修士到底有没有其他手段,又多少种方法追踪到他,因此,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安顿下来,他才会有安全感。 但是都说过送佛送到西,既然救了,又放任自流,那还不如不救。 这男人身上有微弱的灵气波动,看样子是刚入仙途的修士,花颂一眼就看得出他的修为,练气一层。 不能判断是否对自己有没有危险,花颂虽是练气十二层大圆满,但任何法术也不让学,也只是空有修为而已。走远了一些看着,直到那人四肢松展,满头大汗的歪过头,他才发问:“喂,你没事罢,若是没事,我便走了。” 说着,他缓缓后退,手中的轰地雷捏得紧紧的。 男子轻轻的仰了仰头,张了张唇要说什么,从喉咙溢出微弱的响声,他略为挣扎,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无害。 花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终,他缓缓的靠近。 男子张开眼睛,眼帘就那么侧着一掀,纤长的睫毛垂着,冰紫的眼睛朝花颂看来。 花颂就那么愣住。 男子的脸色白得如雪山上的冰岩,冷硬又毫无生气,但这却越发凸显那张轮廓分明,俊美逼人的脸。 那张脸的眉目之间带着些许异域风情,压低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唇,尊贵又矜傲…男人味十足,却又不显得粗糙。 然而花颂虽有些晃神,但也不是被男子的容貌惊呆了,他此时看着那双泛紫的眼睛,一股奇妙的感觉从灵魂中升起,锁骨传来酥麻之感,他不由惊呼出声,“是你!” 男子茫然的看着他,他瞳孔的颜色十分的浅,就像薄冰之下的紫罗兰,即使是茫然的神色,一掀眼皮,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尊贵与傲慢。 花颂对这双眼睛记忆深刻,在被咬的一段时间内,这双眼睛就像印在他脑子中一样,怎么也消不去,实在是怪异至极。 第37章 天光大亮,万道光芒从云层射下来,青翠如黛的峰峦旖旎,层层叠叠蔓延到远方,其中有一峰最高,高耸直入天际,峰顶流云缠绕,而在这群山之中,仙鹤展翅,时不时的能看见数道亮光飞逝而过。 清晨凝聚的露水从树叶上掉下来,啪的落在花颂的颈上。 男子捂着胸口,吃力的爬起来,背重重的靠在后方的树上,露水从树上淅淅沥沥的落在他的发上、衣裳,他却仿若无觉,一双冰紫的眸子轻抬,里面就像蒙了一道雾气,尽是迷茫。 他里面穿了一件白袍,外面罩了一件黑色鎏金的纱衣,然而也不知是太匆忙或是什么缘故,衣服都没有穿整齐,白袍衣领散开,露出一片精悍结实的胸膛,银色的长卷发未束,拖到了地上。 腰带的玉扣未扣,长靴的鞋带也未系。 这人一身狼狈,撑着腿靠在树上,却犹如身在玉座之上,微微侧着头,修长优雅的颈脖挺直,就那样直直的看着花颂。 花颂捏着额头后退几步,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情绪缓下来。 他已经和这人交谈了许久,但他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无论他说什么这人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全然没有反应。 根本没法交流。 花颂有些烦躁,心道果真是流年不利,好心救了一个人,这个人与他有过节也就罢了,还是一个一问三不知,连话都听不懂的家伙。 他沉默下来,冷静的想了想,然后走到男子面前,摸出一颗丹药来,自顾自的道:“我自己已是自身难保,看你的样子心智也有些问题,上次你对我的伤害没有多大,我这次便不和你计较…待到了人烟处…” 到了有人住的地方,难道就忍心丢下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花颂不再多想,说道:“先出了林子再说罢。” 他拿出一颗回气丹来,然后送到男子的唇前,男子脸色苍白得可怕,额上的青筋在透明的皮肤下十分明显,他神色茫然,看了看花颂后,缓慢的启唇。 回气丹能够增添修为,恢复灵力,是一颗二阶中品丹药,是练气期常用的,恢复灵气的丹药。 花颂松了一口气,他说话这人听不懂,但不抵抗他的动作就好。 虽然器灵选择了一个较安全的地方,可花颂也知道,在这种深林之中,长久待在一个没有遮挡的地儿,也是很危险的。 看着男人脸色好了一些,想必被吸食的灵气已经恢复,花颂左右警惕的看了看,然后跟男子比了一个跟我走的手势。 还好这男人虽说神色茫然,但一拉他,他还是知道动作。 男子从地上站起来,他刚吃下丹药没多久,花颂就算是以肉眼,也能看见他的整个身体恢复到了良好的状态。 小器灵屏蔽了他的气息,抹去了一路逃跑的痕迹,一直到现在已经维持了几个时辰,灵力已经所剩无几。花颂让它回到虚空修养,但以它强大的魂力,就算是在虚空,也能将外界的情况收入眼底,查探一些情况。 他走在前面,有了器灵的指路,一路上小心的避开了林中的妖兽。 林中没有高大的树木,树丛很是茂密,树根盘扎,藤蔓纠缠,根本看不出路来,很是难走。花颂虽然已是练气大圆满,但除了身体轻盈一些之外,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是因为娇养在谷中,体质十分的弱,再加上那副炉鼎的身体,在行路中经常发生异状。 直到走了一小段距离,脚下的土质越来越湿滑,花颂下盘不稳,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被他分开的枝桠就要打在身上,这时一只苍白的手伸来将他稳住,同时几抹寒光闪过,树枝被斩断。 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到花颂前方,手中的匕首转动,微微侧脸,狭长的眼睛看着花颂,等着他指路。 眉骨压低,眼线一挑,冰紫的瞳孔看来,即使是眼中带着询问,也很难忽视那只是微微一抬,就流露出漫不经心的优雅与强势。 这个男人一看就不简单,花颂再次皱了一下眉,伸手往右手方向一指。 有男子在前面开路,花颂轻松了许多,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他们二人一路向右方走,直到树木逐渐稀疏,一些高大的石头竖立,一条溪流出现在眼前。 花颂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只觉得自己的脚都快磨破了。照器灵的指示,沿着溪水往下走,就会有人烟出现。 他的速度加快了一些,然而这时,本来走在前方的男子蓦地停脚,双眼犀利的看向一个方向,然后一下子拉过花颂,压低身形,伏在一个巨石后面。 花颂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任他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花颂好奇想要冒头的时候,一阵粗重的脚步声传来,与之伴随的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花颂被男子一只手护在身下,前面是冷硬的石头,后背触之所及是鼓鼓的胸肌,还有冻人的冰凉,他忍不住往石头的方向缩了缩,抬头只看见一面线条锐利的侧脸。 嘈杂声逼近,一声暴吼传来,“阿浮还在楞着干啥!找死吗!后退!快后退!” “——徐叔——” 一条巨尾扫来,“嘭”的一声,一声惨叫响起,同时水花四溅,飞沙走石。 “阿浮!” “畜生!我与你拼了!” 一条人影手握□□,眼里闪过坚毅之色,匆匆吩咐道:“你们全部散开,先行逃离罢!”,然后纵身一跃,与一条巨蟒缠斗在一起。 几个身穿粗布衣的壮汉手中握着刀刃,形容狼狈,有一人将被扇飞的少年扶起来,抖着手喂进去一颗丹药,其他人一声不吭,全部向着中央缠斗的一人一兽靠近。 花颂听着打斗的声音,身体动了动,这时男子放开了手,没有再一手按住他,花颂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见他刚才警戒起来,身体微弓蓄势待发的身形变得随意,心里也跟着一松。 他从岩石后面看去,一时间入目的场景,却让他瞳孔不住收缩。 一条几乎两人合抱粗的巨蟒将一人缠在中央,越勒越紧,同时粗长的巨尾不停的扫动,掀起硕大的石块与水浪,将不停靠近的几人撞飞出去。 人类没有一丝反抗之力,整个场面惨不忍睹。 巨力蟒,普通二阶妖兽,蛇头比身体宽出一倍,喜勒晕活物,然后再行吞食。 花颂看过许多关于介绍妖兽的书,此刻见了一眼便能分辨出妖兽的种类名称等级来。 他眉头轻皱,快速的思考对策,然而这时,还没等他想出什么法子来,一只手就在他的肩上一按,一道黑影就如离弦之箭窜出。 男子的速度极快,银发在空中拉出一道流光,只有脚点在石头上时留下一抹虚影,几乎只是一瞬,他就近到缠斗的中央,双脚一蹦,以极其凌厉之势逼近蛇首,利刃的雪光闪过,一出手就直取弱点。 “噗呲”一声,在蛇头七寸处,左右宽不过三指,一点凹陷,雪白异常的地方被匕首刺穿。突如其来的袭击,巨力蟒明显反应不过来,直到扭过它那巨大的蛇头,它这才感觉异常,只可惜他的痛觉太过于迟钝,直到死亡,都十分茫然。 “轰轰!”,如同山体倒塌,巨力蟒庞大的身躯倒下,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一道虚影晃过,再出现时,已现身在花颂藏身的巨石前,男子将手里提着的几人放下,手中寒光一闪,双手抱胸站在一旁,侧眼向花颂看来。 只是一瞬间就解决了一头妖兽,花颂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结束,这人才只是灵气入体没多久,堪堪才练气一层的修士……这副画面过于眼熟,抬眼看向男子的目光就有些惊疑不定。 初次见面时,这人正从寒气逼人的百战堂出来,然后从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掳走,后来又得知他进了邪仙的小院……种种行为和迹象都表明了这人不是易与相交之辈。 然而这时,他什么也不懂,并且主动出手救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花颂心里想着,撑着石头,从石块后面走出来。 这时,留在原地照顾少年的男人和在战斗外围,没有多大伤害的几个汉子都冲了过来。 一个面容粗镉,身材短壮的男人急急跑来,响亮的声音吼道:“村长,你没事罢,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你若是有事,李芳兰定是要撒泼的,我等承受不住啊……” 落后一步的男人气极,骂道:“李高壮,你这个乌鸦嘴,就会乱说!” 被他们呼做村长的人捂着胸口咳了咳,直到吐出一口淤血来,面上才好了些,他舒服了些,谁也顾不上,就以半跪的姿势向着花颂两人的方向一拜,高声道:“多谢两位仙长相救,我等感激不尽!” 其他人都被他的话一惊,终于把注意力从自己人身上□□,看见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的二人,都是一震,然后纷纷都跪下磕头,就连受伤颇重的人也强行挣扎着跪起来。 花颂刚刚扬起,准备一探消息的笑脸楞在脸上,他偏头去看旁边的男子,却见他视线落在流动的溪水之上,长而卷的银发被山风吹动,遮住了他的一半视线,他也无视,好像看不见眼前的情景一般。 花颂也就不指望他的反应了,他虽然对眼前的情况有些不适,但又马上想到自己所处的世界,只是一眨眼,就恢复了一副淡定的模样,轻弹衣袍,缓声道:“尔等不必如此,都起来罢,我二人此次出来历练,正好需要一个地方落脚一段时间……” 他说得缓慢,还不等他说完,那位村长就赶紧接口道:“不敢隐瞒两位仙长,就在这方圆几百里的地方,就只有李河湾这一个村,如若仙长不嫌弃,请跟我等到本村休息,以稍微报答您们的救命之恩。” 花颂轻舒了一口气。 他给了他们一些丹药,等受伤较重的村名好一些了,才跟着他们回村。 沿着溪流向下,就到了一个岔道,在深林之中,明显是经常有人走,才踩出来的一条道,林荫蔽日,潮湿阴冷。 村民们抬着巨蟒,一二,一二,吆喝着走在前方,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归家的喜悦。 旁边的黑衣男子落后他一步,背脊挺直,脚步落地无声,就像一只优雅行走的猎豹,偶尔轻轻的抬了抬眼皮,视线落在前面的背影上,紫瞳就变得幽深,深深的眯了眯眼,才漫不经心的转开。 花颂看着从树叶中投下来的光斑,轻轻的笑起来,只觉得心情大好。 第38章 而就在花颂到达李家湾之时,欢乐楼,一道房门被推开,来人进了奢香华丽的房间,一进门就单膝跪地道:“禀楼主,邪仙小院发生异状,属下亲自前去查明,发现邪仙小院□□,名下弟子以及属下正在争抢物品,想必邪仙定是出了意外……” 红帐大榻中的丽人身姿婀娜,来人还没说完,一只雪白的手就掀开了红帐,露出一张妩媚入骨的美人面来,美人慵懒的打了一个哈切,语气蛊然道:“没想到刚回来就遇上这等好事,如此,我怎能不去瞧瞧。”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间内。 花无漾心口一痛,额上红线一闪,她一手握住椅子的边缘,眼里阴冷的光闪过,“灵犀虫,花颂……” 说着,吐出一口血来,她胡乱的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抬头吩咐道:“去,给我去查查是怎么一回事!” 一道暗影应声而去。 同时,一人问道:“楼主,那邪仙小院?” 花无漾冷声道:“急什么,现在不知多少人得知了消息前去,好东西也不是先去先得的……更何况,我那好姐姐偏偏这时回来……” 那人心神领会,看她一脸阴霾的样子,随即就不开口了。 而这时,还不等查探消息的人回来,叶管事就匆匆的进了房间,语气冰寒道:“那炉鼎不见了!” 花无漾的脸上顿时更加阴云密布,拳头倏然紧握,她冰冷道:“我倒是要瞧瞧,在这严防死守的监视下,那炉鼎是如何消失的。” 来人进门传话的时候,南枫公子正在修剪房间里一从盛放以极的花,他发丝未束,身着一身宽松红衣,听了话,他的手一顿,轻飘飘的抬眼,“哦?” 一手扔了剪刀,唇间甚至带了莫名兴奋的意味,他道:“走罢。” 花无漾趁着楼主不在,当即召开三堂会审,侍女,教导炉鼎,护卫,还有欢乐楼的掌楼人,全部齐聚在议事厅。 紫心与紫兰两个侍女呆呆的站在一旁,被这种严肃的场景吓得身体僵直,说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少爷作息…都很平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哦,不,是有的,他将屋里所有的财与物…都收起来,说是有事情要办,除此之外,房间里面什么也没少。” 琴棋书画,一些经常用或者看的物品,花颂都是放在自己的储物袋中,因此当人走了,那间房子除了一些雕刻,没有留下他曾经住过的一丝痕迹。 欢乐楼护卫更是茫然,他们道:“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叶管事一双阴鸷的眸子冷冷的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南枫公子身上,南枫公子察觉他的目光,悠悠然的一笑,然后淡淡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花无漾安静的坐在一旁,静静的抿茶,一句不发,看着叶管事什么也没有问出来,最终偏脸道:“鹿老可有什么话说?” 一直如同空气般存在的老人抬起眼,顿时,厅内空气都为之一滞,众人骇然偏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旁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鹿老没说话,只是打出一道光球,光球飞至空中,软化成一道水纹般的屏幕,而这时,水幕中渐渐出现一些影像,正是昨日欢乐楼的一些录像。 南枫公子的眼睛眯起,舌尖滑过干燥的唇。 然而,不管他们如何仔仔细细的看了,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来。 花无漾手中的杯子化作飞灰消失,然后却是极轻的笑了,“我却不知,如今这世上,谁有这等本事,能在回溯镜之下,还露不出一丝异常来?” 鹿老事不关己,闭了闭眼,身形就已消失。 花无漾眸中闪过一道戾气,她抬眼看了看像鹌鹑一般屏声静气的众人,她一挥手,让众人退下。 等人全部都走了,她才喃喃道:“不管如何,如此优秀的炉鼎丢失,也是欢乐楼的一大损失……” 叶管事手指敲着桌面,想了想道:“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已经除掉,迄今为止,上次的事件也有了一个结论。以依云别馆传来的消息来看,肯定会有人来楼里查探消息,会不会那个炉鼎正如您猜测的一般,所以被人不动声色的带走了……” 一动动口,就能将依云别馆弄垮,如此可知,那背后的势力是何等骇人,非欢乐楼这等势力能招惹得起的。 花无漾少见的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道:“灵犀虫在这之前并没有传来什么异常,可就在今日,突然死亡……” 说着,声音变得低沉,“此事着实诡异,那炉鼎从小就被养在谷里,没有本事逃跑,那就是外力所为。然而炉鼎一直待在房间里,在最后看见他的一眼,是他睡在床上,然后突然消失。” “回溯镜,去伪存真,任你修为法术再高强,也掩盖不了自己的痕迹,除非是有极厉害、特殊的法宝,否则谁能悄无声息的将人带走?” 叶管事紧了紧腮,说出一个事实,“也就是说,此事根本无迹可寻。还有,就算知道了那人是谁,我们也可能奈何不了他。” 花无漾看了他一眼,手中的茶杯又一次应声而碎。 …… 窗外天高云清,无数条人影闪过,然后向着一个小院汇聚,一道暗红身影立在窗边,凉风吹来,发丝飘飞,他的眼神在一个地方一凝,然后倏然消失。 几道身影走出欢乐楼,然后向着出口方向走去。 走出浓雾,叶管事一扬手,身后的人全都停下来,他眯起鹰眸,目光沉沉的看着坐在前方的人。 一张矮几,两个蒲团,一壶清茶,一只雪色修长的手执着茶壶,滚烫的茶水倒入杯中,如魅如画的男子轻啄了一口,然后笑微微的偏头道:“好茶,这方景色如此怡人,叶管事为何匆匆忙忙,何不停下来,赏脸喝上一杯清茶?” 叶管事转了转大拇指上血红的玉扳指,目光阴冷的落在男子身上,心头一时升起暴虐的意动,只不过只是一瞬,他就冷静下来,冰冷的抬眼一看,讥讽道:“你不留在楼里招待客人,在这里作甚?” 远处群山巍峨,潮湿的山风吹来,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南枫公子笑得风情万种,声音低得勾人心弦,“自然是等您来……与您叙叙旧。” 他缓身站起来,一手将披在身上的黑袍扔掉,黑发未束,狂乱的披下来,红色衣袍过于宽松,敞开一大片冰白的胸膛,白得没有一起血色。 叶管事危险的眯了眯眸。 南枫公子笑得蛊惑,缓缓的朝他走去,他的皮肤白得就像毫无生气的冰岩,那五官就像浓墨重彩勾勒,秾丽到了极点,眼光往他身后一飞,眼角晕红,浑身仿佛浴血,就像一朵燃烧的曼陀罗。 站在叶管事身后的护卫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浑身窜起一股奇妙的痒意。 叶管事黑白相间的长发飞起,青白的面皮一抽,嗜血的舔了舔唇,却强自按捺住。 南枫公子走近,两手将衣服拉至下腹,露出一个黑色的印记来,殷红的唇一扯,“您看,这是您三十年前络下的记号,我日日夜夜都不敢忘,甚至梦中都要惊醒。” 看见那黑色的印记,电光火石间,叶管事倏地后退,同时,三十年前的某一幕在他的脑中闪过,他震惊道:“你还活着!” 然而这时后退却已晚了。 气流掀起乱发,浑身的戾气不再压制,暗红的身影如电,“噗呲”一声,穿透皮肉的声音响起,叶管事慌乱中一侧身,聚集全身灵气推出一掌。 南枫公子硬生生的承受了,被推出去几步,本来洁白如玉的手被染红,手里抓住一团模糊的血肉。 那只被精心雕琢的手此时发着魅色的红光,只是一瞬间,血肉就被吸收,那手就愈发通透无暇,美丽异常。 他笑着抬起眼,“不急,不急,我们慢慢的来算算帐,我亲爱的弟弟肯定不愿意你就这样舒服的死去……” 那腰间的血洞怎么也止不住,叶管事捂着腰间的血洞后退,愤怒地往身后一看,只是还不等他怒斥而出,就被入眼的一幕震惊,此时才回过味来,原来这是有备而来。 脸上的血色在急剧消失,他急忙又吞下两枚丹药,一把血红的镰刀出现在手中,横于身前挡住悍然而来的攻击。 叶管事满脸狰狞,一挡之后迅速后退,然而这时哪能如他的意,南枫公子吃下一颗丹药,修为急剧飙升,直接从元婴初期飙升到元婴中期,威压直压叶管事而去,一双手如玉,就如夺命之手。 身上的血洞越来越多。 叶管事在那威压之下越来越承受不住,密闭如影的刀法顿露了一丝缝隙,南枫公子仰头一声长啸,手上形状急剧变幻,铁爪直直闯入刀影中,眼神如同幽幽魔洞,双手穿进叶管事的胸膛。 “嘭”的一声,镰刀滑落,叶管事双眼瞪大,满脸的怨气及不甘,他的身形快速的干瘪下去,浑身的血肉、灵气、元婴全部都化作养分吸进铁爪内。 他撑着一口气,嘶哑着怨毒道:“妖男,千人骑万人尝的贱货,怎么好意思活在世上……你那风骚弟弟活该被我折磨……啊……” 一只手穿入胸腔,掐住想要逃跑的元婴,南枫公子笑得毛骨悚然,“放心,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将元婴揉捏,等变成了一团柔光,才将之打进燃魂灯中。 的确没什么好活的,亲人全灭,人已污浊,想爱之人不能爱。 他眼里神光变幻,怨恨与不甘终于破体而出,轻轻的笑了起来,渐渐的变作疯狂大笑,双眼泣血,及脚踝的长发诡异的飞起,就像长蛇扭动。 后方地面被相思缠困住的众护卫看见暗红的身影朝他们飞来,神魂惊惧,惨叫着逃跑。 血水浇洒地面,浸入地底。 一声怒斥远远而来:“南枫!尔敢!” 一身血腥的男子回头,全身上下都是刀伤,血水嗒嗒的滴下,眼睛已经变成了重瞳,红黑相叠,他看见来人,嗜血的舔了舔唇,乱发飞舞。 花无漾甩袖立于半空,瞳孔一颤,惊骇的看着一地尸体,她瞪着下方的人,这时威慑的神情消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魔……魔瞳……” 一声叹息散于风中。 暗红的人影被黑发覆盖,就像一只鬼魅,他机械的挪了挪身体,轻声的呢喃过一个名字,然后突然一顿,双眼直直的看向上空。 危险! 花无漾手中翻出一座玲珑宝塔,同时极速后退。 暗红的身影窜上高空,花无漾冷静下来,玉手掐诀,往宝塔中打去。 然而这时,出乎她意料的,暗红的身影一阵痉挛,然后,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散出。 “自爆!疯子!” 来不及后退,只好躲进宝塔之中,就在此刻,“嘭”的一声巨响,徇丽的色彩在空中爆开,方圆百里山石瞬间倾覆。 第39章 大湾村四面环山,村口有一条溪流趟过,周围开垦了无数的良田和土地,另一个山坡住着整个村落,在一些危险的地方筑了高墙和岗哨,保护全村的村民,一大清早,就只见无数人家炊烟升起,村中传来响亮的呼喝之声。 新建的房屋散发出木头的清香,支开的窗户,草木泥土的气息和着农家的饭菜香味飘进来。 村长以及众村民离开,喧嚣声散去,小院里面顿时安静下来,高大粗壮的百年梧桐树被山风吹动,绿叶簌簌作响。 花颂立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才偏头去寻人,他一抬眼,正好与倚在门框上的人眸光对上,那人的视线一直停在他的身上,带着奇异的专注与探寻,见他看来,他似是侧了一下头,长睫毛颤动,然后弯了弯唇角。 视线掠过他富有神秘的眉眼,这人轻飘飘抬眼看人的时候,眸光冷淡得几乎是傲慢,散着淡淡的危险意味,通常漫不经心的的动作做来,都透着几分的慵懒与华贵,无形中摄人心魄,这一路走来,没有人敢与他接近。 但他轻轻对你一笑的时候,就像是一种信号,表示对你很有好感,让人升起受宠若惊的感觉,不由心生折服,有一种奇妙的魅力,花颂能直观的感到他对自己无害,但好感…… 这更加能证明这人的的确确的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一些想法电光火石间闪过,花颂向着男人走近,男人身上的衣物歪歪扭扭,银色的长发也是纷乱,但他好像一无所觉的样子,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看着他靠近。 花颂不由提醒道:“你的衣服。” 男人迷茫的视线落在他的唇上。 真听不懂?花颂试探着去整理他的衣服,他将他的衣领合拢,再将腰上的玉扣扣紧,他再抬眼时,只见男人鼓励的抬了抬下巴,将他的银卷发拉进他的手里。 有反应,很聪明,但还是听不懂话。 花颂眸光一转,心里便有所思量。 木屋建得极为高大,四四方方的,有两间卧室,一间正厅,和两间偏房,前面有宽敞的大院,后方也被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想来是准备养牲畜的,屋子里面的装置摆设全都是新式样,一应俱全。 一位村民将他即将新婚的房子献出来,让两位仙长居住。 花颂爬山涉水,衣服早就脏乱不堪,他收拾好出来,换了一身碧青色的长衫,头发被同色的绸带绑在脑后,脸型虽然变了,不复以前的雌雄莫辩,倾城绝美,但浑身通透,衣带飘逸,光华照人。 男人坐在院内的石凳上,听见动静,收回放远的目光,落在花颂身上。 花颂一改先前疏离的态度,对他友好的一笑。 虽然李湾村气氛祥和,村民也十分友好,但是还是不安全,他要散功,就需要有十分安全的地方,还有人的护卫。 他散功之后,可能会出现其他症状,身体极其虚弱,也要调养好身体,再开始修炼万物生。 这时候,遇见这样一个人,也许也不是只有麻烦。 花颂动作轻柔,他很少自己束发,因此动作缓慢,每一梳都梳到尾。 男人垂下眼睛任他动作,他手臂,大腿,胸腹间的肌肉将贴身衣服撑得很饱满,即使远远的看着,都能感受到那种蓬勃的张力,让人喉头发紧,浑身燥热。 但与之相反的是,是他浑身的温度,有他的地方,周围马上就低了好几度,就像一个冷血动物。 花颂的手越来越僵硬,他居高临下的打量这人。 男人的身量太高,衣服明显小了,不合身,很明显是他人的衣物,匆忙中穿上身的。 他听不懂话,但却能明白别人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一切的反应能力都没有问题。那这可能是他已经没有了记忆,所以才对一切都十分茫然。 再看他见村民遇险,便一言不发出手的行为,也能说明,他还保持着一颗正义之心。 总而言之,花颂没有在他身上感到任何危险,而且还觉得他可以信任。 更何况,他们都有相同的境遇。 村长带着自家婆娘从小路而来,踏上了小院,神色变得更加谦恭,花颂这时也为男人束好了发,他坐在另一个石凳上,暖暖冰凉的手,心里在想着说词。 村长进了院子,他先对着坐在石桌一侧的男人一拱手,然后再对花颂道:“仙长,小民就住在村头那一家,若有什么事,您随意吩咐小民即可。” 他伸手往后一指,这里地形最高,从上往下看,便能将全村收入眼底,花颂上前几步,一眼就看出他所指的房子。 村长又道:“这是我们准备的一些吃食,还请您别嫌弃。” 一直端着一大盆东西,低垂着头的妇人这才抬起头来,匆匆的扫了花颂一眼,然后一屈身,将吃食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花颂一怔,然后笑道:“村长客气了……当日你受伤颇重,这几粒丹药便赠于你罢。” 说完,就伸手掏出两枚养精丹出来。 身材魁梧的村长见此,连连摆手,身形微弓,后退几步道:“怎敢一直接受仙长馈赠,早上那位……黑衣仙长救了我等,又将巨力蟒让给了本村,此恩已不足为报,为您做这些本是应当,实在不敢太过贪心,您快快收回丹药罢。” 花颂轻轻笑了,眼前的汉子聪明又耿直,他所说的是真是假,对情绪极为敏感的花颂当然知道,他道:“村长要保护全村安危,还是要养好身体为妙,不许再多做推辞。” 村长犹豫了一下,这才感激零涕的接了。 送走了村长,周围细细碎碎的声音,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小鬼头才消失。 远远的,都能听见村长呵斥的声音传来。 花颂将村长送来的吃食打开,这一张宽大的托盘中放了好几个大盆菜,一掀开木盖子,里面的肉香几乎立即就散了出来。 这一顿吃食十分丰盛,有一整只蒸鸡,一盘野猪肉,一盆肉汤,还有一碟青菜,散发着些许灵气。 花颂惊讶的挑眉,要知道含有灵气的蔬菜,在凡间是很珍贵的,如此看来,村长也是很有诚意了,他端起碗,给对面的人盛了一大碗饭。 男子接过,轻挑眼皮疑惑的看他。 花颂摇头,指了指饭食,然后摆手,他已是练气大圆满,以前只进食灵物,体内太过于干净,如果进食这等凡物,不仅嚼之无味,还容易造成杂质堆积。 男子虽然疑惑,但以他的聪明,当下有些意会。 他拿起筷子转了两圈,最终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其实早就饿得狠了,所以吃饭的速度极快,并且饭量十分的大。 花颂看着他,心头思量。他们不能在这个小村停留过多时间,男子已经踏入仙途,为了他的修为,也不能进食太多凡物,以免堆积太多杂质。 这个男人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武力值高强,很值得可靠,他们可以相互帮助。 所以现在重要的是,要教他说话,识字。 在花颂思考间,就如同秋风卷落叶,桌上的饭菜一点不剩,全都进了男子的肚子,他放下筷子,优雅的舔了舔唇,慵懒的眯了眯眸,模样很是满足。 停了一瞬,他一顿,看着桌上的空盆碗盏,他看了看花颂,动手将它们全部放进托盘里。 花颂这才抬眸看他。 男子吃饱了,显得有些懒洋洋。 花颂不自觉的敲了敲石桌,道:“我们需要谈谈。” 男子一双冰眸抬起,脑袋微侧有些茫然,视线却是瞬也不瞬凝在花颂身上。 花颂指了指自己,启唇道,“我叫……”,他闭了闭眼,脑袋里面一些纷繁的画面闪过,最终定格在一张张脸上。 “我叫乔笙。” “我叫乔笙。”男子重复了一遍,然后唇角掀起一个极小的漩涡,眼睛直直的看着花颂,唤道:“乔笙。” 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没说话,音调怪异,显得有些哑,低得颤人心弦,却很好听,前世属于自己的名字被这样叫出来,乔笙有些失神。 他眨了眨眼,然后指了指对方。 男子的眼睛一时有些深邃,他似是想了想,然后又皱了皱眉,最终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来。 果然是记不得了吧。 乔笙颇有一些意料之中,这开头只是再确认一下而已,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一本书,然后对着男子扬了扬,说道:“你什么都不懂,我还要从头教你学起。” 黑衣男子轻挑眉头,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安顿在新村落的第一天,乔笙的一大半时间都是在教人说话中度过。 他们所住的屋子还是崭新,里面的一些日常用品都没有备上,乔笙将一些物品从储物袋中拿出来,教他说日常的一些对话,和屋里以及小院中一些物品植物动物的名称。 男子的记忆力极好,几乎是只要他说过的话,他都能够记住。 到了下午,他平常的一些话也已能听懂大半。 霞光将天际燃烧得徇丽,古朴的木屋笼罩在恬静的暖光中,院子里面偶有山风吹过,乔笙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放松,他指着一旁石头磨成的水缸道:“我们既然住在一起,那就要分工合作,总不能……” 蓦地,他似有所感,惊骇抬眸,眼神定定的看向一个方向,修长优美的颈脖拉伸,脆弱得好似一折就断。 男人危险的眯起眸子,身体绷紧。 一块玉佩从脖子上掉下来,落在青石地面,乔笙弯腰捡起来,他怔怔的看着玉佩,猝不及防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砸下来。 男人跟着他蹲下,目光落在那双好看的眼睛上,皱起眉梢,“为何哭?” 乔笙睁大眼睛向他看去,表情也是很疑惑的样子,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他却道:“我也不知道啊。” 他很自然的将玉佩收入怀里,想了想,然后对男人道:“你平常对话没问题,更要紧的是吸收新知识,我现在找一些书给你看。” 说罢,他伸手摸了摸脸,就回了房间。 夜色逐渐浓郁,男人从支起的窗户看去,月明珠的冷光下,少年坐在桌前整理书籍,神情很是认真,只不过过了一会儿,他的神色又是变淡,然后看着一个地方发起呆来,如此反复了几次。 男人一抿唇,眸光淡淡的收回视线,顿了一下,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40章 手指拨动琴弦,乔笙双眼合起,神识探入虚空,此时的灵宝对他完全不设防,甚至还有些许的亲昵之意传来,混沌空间中的黑袍器灵只是睫毛颤了颤,便没了其他动作。 乔笙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虚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连一点细小的波动都逃不过他的意识,没有了以前进入的凝涩,有一种极为通畅之感。 小器灵当初说得简单。但以乐器为器,以情绪为攻,从来没有人如此修炼过,一切都需要自己摸索,这是一件看似容易,却十分危险、复杂的挑战。 修真之人,修道的方式有无数种,其中有一种被称为“乐修”,都是以乐器为器,以音为攻,然而此道与它说的有一些差别,前者在“情”,后者在于“音”,“乐修”要修炼特殊的心法,还要参悟琴谱,才能让动听的乐音变得具有攻击力。 乔笙要修炼此道,也不是贸贸然就下手,他翻过了许多书籍,除了“乐修”与他有几丝的相同点之外,没有查到任何引七情六欲的修仙之道。 所以,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摸索。 他闭上眼睛,细细回想第一次引动情绪的情形。那时,他面对情绪明显不受控制的南枫公子,一心只想安抚他的情绪,因此,整个人极为的专注,曲子弹到一半,他仿佛一股清灵之气拂过心田,心境更加的畅然,因此不知不觉中,灵魂与虚空中的情绪产生共鸣,就引出了愉悦的情绪,并且自己也沉浸在了其中。 而现在再怎么回想,也只是空荡荡的一片,体会不到当时的丝毫感受。 想必那就是难得一见“顿悟”,接触到了什么契机,然而他因为不懂,所以错失了良机。 虚空中恐怖的情绪风暴便是连器灵都不能控制,更别提他神识脆弱,稍不注意就会沦落到神魂俱灭的下场,因此,一切都只能慢慢来。 幽幽的琴声响起,乔笙弹了一曲罢,双手放在琴弦之上,闭目目思索。 白君拿着一本薄薄的图册,坐在石凳上,凝眸翻看。 百年梧桐树高大的伫立在院子前,华盖亭亭,山风吹来,簌簌作响,土坎之下插着木桩,纤细碧绿的藤蔓缠上来,野花盛放。 两人各坐一方,青山环抱,木屋小院,山风流淌,虽然没有交流,但气氛静谧美好,但是很和谐。 只除了,不一会儿,就咚咚咚响起,假装有事经过,从院子旁边小径上走过的一些人。 …… 清香暗袭。 乔笙从左侧院墙中的笆篱露出身影,对着趴在地上,一看见他,就吓得四肢软倒在地的小孩一招手,“小家伙,过来。” 满头大汗的小孩瞪圆了眼睛,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手指不安的搅动着,强忍着不回头,声音带着哭腔道:“冒…犯了仙长…大人,阿牛……阿牛…” 鼓起勇气说着话,还是忍不住怯意后退了几步。 只不过一句话就将人吓成这样,乔笙微拢眉心,目光在小孩身后转了一圈,撑起一个温和的笑道:“莫怕,我不会怪你,过来罢。” 小孩儿傻乎乎的看着他,见他笑得柔和,气质柔软得仿佛发着光,一时之间有些懵,只觉得和大人们耳提面命叮嘱的都不一样,他小心翼翼的靠近。 花颂将门栏打开,这时候突然从后面的草丛中窜出一个身影来,一个半大的小子挡在小孩前面,仰着脖子道:“仙长大人,都是我自作主张带弟弟来见识见识仙人的模样,您把我叫进去吧,我比我弟弟厉害多了,什么活都能干。” 小孩拉了拉兄长的衣角,看样子都快哭了。 乔笙有些无奈,他想了想,自袖中拿出一块糕点来,分成两块,弯腰递给两兄弟,温柔道:“不必如此害怕,我又不是吃人的妖兽,只是叫他进来,有事相问罢了。” 含有灵气的食物凡人不可多食,应循序渐进,乔笙拿捏着分寸,因此没有给两人更多。 两兄弟看着他递过来得糕点咽了咽口水,小孩眼睛亮晶晶的,就要朝乔笙走去,可半大的少年却被他像是诱哄的口气弄得更警惕了,按住弟弟的肩膀,也不去接。 乔笙眉心更拢,心里面不耐烦起来,一双黑色的眸子便显得更清更透,无情无欲的样子,深处却很是克制。 他在欢乐谷一直都处于封闭的状态,不与人相交,十分孤僻,如此整整坚持了十多年,一直都是自己自娱自乐。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与人接近,当时只因情况特殊罢了。 再这样下去,他都快得孤独症了,所以极想回到正常的人类社会中来。 越是因为逼迫自己,就越是怀恋前世的自己,乔笙有时候几乎都忘了自己,产生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仿佛一切都看淡了,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干脆随风而去的错觉。 如果不是有机会逃出去的念头在支撑着他,他不可能冷静到现在。心头伫立的傲骨不愿屈服,可落入的环境又叫人心生绝望,绝望之下又有一丝光在前面牵引着他,所以,只能选择隐忍。 偶尔有一些念头冒出来,都被他强制压了下去,然后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敢再去想。 但如今逃出虎口,心情畅快之下,乔笙还是不得不面对一件事情——他的精神状态可能出了一点问题。 他挑了挑眉,唇角弯起,脸荡起十分柔和的线条,偏偏那双即使易容也无法遮掩的眼里,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清透而冰冷,以至于让人生出距离感。 不过小孩还是单纯,只看见他笑得好看,又愿意给他好吃的,最终从兄长的手下拱出来,双手将糕点接过,最后还不忘道谢,“谢谢仙长大人。” 乔笙就笑了,脸上柔和了一些。 他想要再入人烟,找回自己。然而普通人对修仙者向来敬畏,他们一到村庄就被人高高在上的供了起来,并且个个小心翼翼,不敢上门拿打扰他们修行。 只有几个胆子较大,又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不听家长的话,自以为是的假装从门口晃过,看几眼仙长,然后兴奋的跑了。 乔笙觉得村民们害怕他们,那他就从孩子入手,并且他也十分喜欢孩子,不,前世的自己很喜欢孩子。 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仰起小脑袋,蹭了蹭,“我叫李阿牛。” 乔笙轻笑,“好,小阿牛,看你满头大汗,刚刚去作甚么来了?” 李阿牛略骄傲的答道:“阿牛刚刚才练完武,因为阿牛表现好,雷叔允我先休息哩。” 乔笙扬眉,“哦?是吗,真棒。” 李阿牛笑得露出豁嘴的门牙,后面的少年抓耳挠腮,翻了一个白眼。 乔笙偏了偏头,有些无奈的发现自己找不出什么话题来了,他干脆道:“我想去村里走走,阿牛带我去可好?” 李阿牛当即点头如小鸡啄米。 乔笙站起来,回头看向院子,却见黑衣男子不知何时,视线已经离了书本,一手撑起下巴看向他们这方,冰紫的眸光半合着,有些慵懒,却是一直凝在他的身上,他一顿,然后手往村里一指道:“我去村里看看。” 男子轻轻颔首,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就移动步子走过来,站在他身侧。 —— 李阿牛紧紧的跟在乔笙腿侧,两手握住糕点,不时不舍的轻轻舔一口,然后再抬眼看路。 李正竹不放心的看了他几眼,轻轻的咬了一口糕点,只觉得入口说不出的美味清香,整个身体都舒畅了许多,他不舍的看了几眼,然后用帕子小心的包了起来。 李家湾的屋子建的虽然不美观,但很是牢固,并且十分高大,屋子与屋子之间相隔面积十分的宽,几乎每一家都带有前院和后院。 乔笙和白君带着两个小孩从笔直向下的台阶走来,他们的右手方是几个已经挖好的巨坑,想必是开始填地基的房子。 李家湾的房屋全部落户在一座坡度极缓的矮山上,一栋一栋的向上延伸,建得规规矩矩,而这一方矮山的右方却与一高大的山脉相连,经常有低阶妖兽出没,所以设了好几个岗哨。 清凉的溪水从谷中山涧上激流而下,然后逐渐变得平缓。 走在最下方的平地上,乔笙左右看了看,昨日他们就是从溪水那个方向来,行到此处,就有好几个翘首以盼的妇女围上来,哭声、庆幸声、抱怨声嘈杂在一团,村长一声喝止,才让众人安静。 最终在满目惊慌中,他为了不引起惊扰,本身也实在疲倦,拒绝了村长要将巨力蟒献给他的想法,表示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歇息。 受伤惨重,幸得丹药保全一命的,名叫阿浮的少年将他新建的房屋让了出来。 李阿牛拉了拉乔笙的衣角,“仙长,那前面就是演武场了。” 乔笙对着演武场十分感兴趣,闻言,当即提步向前,白君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 演武场铺着打磨平滑的青石,面积比几间屋子还大,位置处于村落之前,前方溪水蜿蜒,水汽升腾。 这时正好是又一天的清晨,山间云雾朦胧,青山带翠,演武场正好沐浴着初升的太阳。 一走进,便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后移两步,对,再劈腿,不错……” “阿阳,你的姿势不对……” “哎哟!” “你,你这个泼猴,不好好修炼,就知道捣乱……我,我打死你,别跑!” 一只脑袋从水底钻出来,比了个鬼脸,“有本事你追上我啊。” 一个汉子气的面红耳赤,拿着藤条在地面拍得啪啪作响。 练武场上,二十多个孩子歪歪扭扭的比着一些奇怪的动作,站得七零八散,其中还有一条青黑的水蛇被一些水草缠着,在地面扭来扭去,但却没有一人生出惧怕之色,一小孩跑来将水蛇绑了,笑道:“回去炖了喝汤。” 其他人都哈哈附和道:“可行。可行。” 再看那壮汉扔下练武的孩子,在溪水边暴跳如雷,却完全奈何不了水里的孩子。一片嬉笑怒骂之态。 乔笙顿了顿脚,这场景和他心里的画面反差甚大,他看了演武场几眼之后,不再去看,视线落在水中的孩子身上。 白君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他本对所谓的演武场有些好奇,可看过之后却是无聊的收回视线,重新将目光放在前面的人身上。 他的目光深邃,好似那里有一大个谜团,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41章 “雷叔!” 壮汉回头,本来就如铜铃的双眼瞪得更大,他移着壮如小山的身躯跑过来,对着乔笙和白君胡乱的一拱手,声音响亮,“见过仙长。” 然后自以为巧妙的往两小身上斜眼一瞪。 乔笙点头,淡淡笑道:“闲来无事,出来走走,好叫两小孩在前为我引路,你莫要责怪他们。” 然后他的手往练武场一引,疑问道:“这是?” 两个小孩跑到壮汉身后,他一手揽着一个,闻言奇怪的答道:“这是练武场啊。” 乔笙一滞,他当然知道这是练武场,与聪明人说话习惯了,大多数时候他一个动作,别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过,他顿了一下,倒是笑开了一些,这才是正常的不是么,不用揣摩那么多意思。他道:“你们继续练武罢,我就在一旁走走。” 壮汉听他这么说,当即将两个小孩拎回队伍,似是感到乔笙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一个激灵,声音顿时吼得比平时都高了一倍,“全部都给我站好啰!” 那些本来在拿眼睛偷瞄仙长的小孩差点吓得魂不附体,条件反射的站得笔直。 壮汉满意的点头,然后抬眼看了看高空刚刚穿透云层,在群山之上撒下来的金色光芒,双臂一扬,高声道:“孩儿们,现在正是阳气勃发的时刻,还不快快挥起你们的拳头,随我一起练功。” 说罢,自已就往练武场前方一蹲,虎虎生威的的打起拳来,后面一群孩子也是跟着他的动作,左勾拳,右移步,蓄力于拳,击拳而出…… 气势倒是足,只不过…… 白君看了两眼,薄唇轻启,淡淡的吐出刚学的几个字,“花拳绣腿。” 乔笙偏头看他,这人从昨天到今天话都极少,每次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简短的往外蹦,在两人的对话中,他很快的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是不会说而已。 唯一落后的是太过于缺乏常识。 这样想着,乔笙便开口给他说一些科普一些知识。 修仙者有练体入道和引气入道之分。一般来说,练体入道比较艰苦,它需要将人体的体能逼到极限,然后自主的吸引灵气入体;而引气入道则是通过打坐冥想,吸引与自身灵根相亲近的灵气,以此来灵气入体。 这两者没有优劣之分,各有各的好处。前者虽然需要的时间有些长,但却激发了本身的潜能,也锻炼了自身的反应能力,为日后的修炼打好基础,而后者则是入道的速度要快些,不过这也是相对而言。 而凡人因为没有灵根,就算是在修仙者的保护之下,在这样的世界生存也很是艰难。所以说,就有前人经过摸索、尝试,整理出来一套适合凡人的修炼方法,那就是“锻体”法。 何为“锻体”?就是锤炼身体,根据功法修炼出特殊的“劲气”,就有飞檐走壁之能。实际上与修仙者的练体入道十分的相似,这种练武方式对凡人的根骨要求也高,有先天武者,和后天武者之分。 如此一来有了武者的保护,凡人也生活在深林外围,出没的妖兽通常超不过二阶,也就安全了许多。 而且比起武力,许多先天武者比练气期修士还强,更有惊才绝艳者,堪比筑基初期修士。 昨日,黑衣男子一手就解决了妖兽,救了李湾村村民一命,又听起小孩说到练武场,因此乔笙有心了解此村的练武情况。 然而事实却是惨不忍睹。就连乔笙这等不懂拳法之人都能看出那壮汉练武动作中的不连贯,还有出手的生硬,更别提白君本就有变态的捕捉能力。 所以说,看懂功法、领悟的法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一手负于身后,乔笙偏头启唇,缓缓的说着一些修真界的常识和着重的东西,他的声音清冷,却有一种被清泉冲洗而过的干净,娓娓动听,河风掀起他一缕乌黑的发丝,青色如烟的衣摆,那通身雅而清的气韵悠长,不动声色的就能吸引人的全部注意力。 便是在他眼中,那全新的世界,如画的风景都沦为他的陪衬。 白君不由自主的偏头,和那犹如清风拂来的视线对上,那双眼睛是那张面容上最出彩的地方,眼尾绯红,狭长上挑,再配上右眼下方一颗瑰丽的泪痣,勾魂摄魄,只是转瞬间就能夺人呼吸—— 然而,那双乌黑的瞳孔却好似聚集了天下的灵气,白的极白,黑的极黑,淡而冰凉,无形的光华却让人生出距离感来。 细微的酥麻从尾椎骨窜起,如同过电般在心口炸开,让他目光拔也拔不下来。 白君不动声色,唇线却是绷得越来越紧,眼里奇异得深邃。 ——奇怪了。 山间的薄雾散去,清晨凝成的露水滴落,初升的太阳照去阴阳交替的凉意,李湾村被淡金的光芒笼罩着,一片祥和的景象。 有妇女背着大背篓、手握镰刀从田埂上、溪水边归家,远远的撑起压弯的腰,看了一眼认认真真吆喝着练武的孩子们,才放心的加快步子。 然后,过了不久,袅袅炊烟从屋顶升起,一派烟火气息。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逐渐离了演武场不短的距离。 乔笙说了一些便不再多说,留给白君消化,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光流连在青翠如黛的群山和阡陌相闻的人家上,缓缓的笑了。 停留在此处,不光等待解决他的小麻烦,还要洗洗他的心。 “噗通”,“噗通”,反反复复的落水声在背后响起,乔笙忙回眸一看。 一个小孩从水里露出湿漉漉的脑袋,抬眼大胆的盯着乔笙几眼,眼中闪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野性,脆声问道:“你是仙人吗?” 那溪□□,却清澈见底,两旁都生了许多水草,正是清晨时刻,站在两旁都能感受到水里传来的冷意。 乔笙不理会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不冷吗?” 小孩被问得一愣,然后一翻身,极快的从水中跃起,趴在溪水边对乔笙道:“我可是从水里出生的,怎么会冷。” 乔笙低头,对他一招手,“过来。” 小孩就像一个猴子一样,灵敏的迅速窜近,锲而不舍的问道:“你是仙人吗?” 他穿着粗布缝补的衣裤,很多地方已经磨得极薄、脱线严重,水滴滴答答流了一路,走近了,才发现他一身皮肤都泡得泛白了。 乔笙凝眸,“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何一大早就泡在水中,这样对身体不好。”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较为柔软的短上衣来,伸手递给小孩,“脱掉身上的衣服,穿上这件。” 小孩瞪大眼睛看他,见他凭空就拿出一件衣服,脸色更是神奇万分,重复道:“我叫水童,是水里出生的孩子,才不怕冷。”,说是这样说,他还是一手接过乔笙手里的衣服,脱下衣服又快速的穿上,又继续问道:“你是仙人吗?” 真是执着,乔笙点头。 小孩的眼睛就一下子变得亮晶晶,更加宝贝的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他的身子太过于瘦小,以至于只是一件短上衣,就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乔笙拿出帕子,擦了擦他乱糟糟的头发,然后道:“水里冰凉,待久了容易生病,所以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他的话音刚落,后面就传来一道响亮的嗓音,“好你个水童,又调皮了!!” 水童目光射到乔笙身后,凶恶的龇了龇牙,一下子蹦到乔笙身侧。 “哟呵!” 打完一套拳的壮汉不知何时看见这方的情景跑过来,恨铁不成钢的扫了水童一眼,然后对乔笙抱拳道:“仙长别见怪,这小儿野性重,若是有什么冲撞了您,请别与他一般见识。” 乔笙一弹衣袍站起来,摇了摇头道:“无妨,只是他为何……” 他还没说出来,壮汉就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黯淡了一瞬,这个本来虎背熊腰的男子一叹,只觉得身量都矮了一截,道:“只怪父母作孽……” “出生之时父亲远走,母亲抛弃,村里便有些闲言碎语,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谁知道,这孩子天生聪慧,灵智早开,小小的就将一些话记在心里,又是天生的一副倔脾气,除了村长之外,竟是谁也不理。” “他就认了水底为家,任谁说了也不听,没办法啊。” 原来如此,乔笙挑眉,往下一看,只见那孩子双手环胸,一双眼睛恨不得翻到天上去,又倔强执着,还记仇。 他道:“已经结束了?” 壮汉活动了一下手脚,刚才的忧愁一下子散尽,回答道:“是啊。”,他抬眼往屋宇处一看,又说:“已经快到了早饭时间,您和我一起去我家用饭罢。” 乔笙摆手,他到底还是升起些许好奇之心,视线落在壮汉手中握着的纸页上,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你那是……可否给我一观?” 壮汉一愣,然后似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连忙将手中的纸递上,道:“这是我们修炼的功法,只是……”,他挠了挠头,尴尬道:“这上面我许多都看不懂,只能照着村长的动作依着模样画葫芦,嘿嘿嘿。” 乔笙将泛黄的纸页翻开,第一页是人体经脉图,第二页是人体穴位图,翻到第三页才看见上面显出“云鹤拳”三个大字来。 壮汉够着脖子去看,嘟囔道:“也不知上面在说什么玩意,一条一条,一点一点的,人不就是一团血肉嘛,哪里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看不懂!” 修长如玉的手指点在泛黄的书页上,洁白无瑕,乔笙皱眉反问,“看不懂还学,不怕出事?” 壮汉一副茫然的样子,“这还能出事吗,反正听村长的总没错。” 乔笙额角跳了跳。 壮汉见他脸色不好,神色变得小心翼翼,然后说道:“我们村都是自村长来了才变得如此安宁,他本事大着哩,我们都听他的。” 他带着满脸的感激和敬意道:“他来了之后,带我们狩猎,修房子,我们的生活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他还识字,会功夫,五花八门的都懂,之前都是他在教小崽子们。现在,我们村里凑够了银钱,准备过几天就请个先生来,教小崽子们读书。” “村长可是说过,不读书,就无法晓其意,只有将书读好了,才能理解功法的内容,才会获得更强大的武力保护整个村子。” 乔笙颔首,赞赏道:“你们村长说得不错。” 他又看了一眼,将书递给壮汉,沉默一瞬道:“怎么没有看见村里其他男人?” 壮汉道:“村长带着几人去了镇上,我教小崽子们练武,其他的有的出去狩猎,有的在巡岗,怎么,您有事?” 乔笙有一个念头在心里闪过,一沉吟,却只是道:“问问罢了。” …… 溪水边上除了一条土黄的小径□□,其他的全都覆盖了碧青的细草,溪水的那边开垦了一大片土地,农作物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很是喜人。 乔笙和白君沿着溪边缓慢的走,水童小小的一只,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一只小鸟拖着身子慢悠悠的飞过,还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乔笙惊诧的扬眉,“那是?” 水童抬头看了看,“阿里爷爷家的小木鸟。” 第42章 那只小鸟慢悠悠的飞着,越过菜田,落在了他们右手方的一户人家。 乔笙和白君悠然的走着,在村里面转了一圈,这个村庄很平凡,但在一些细节之上,所见所闻却是让他内心不掩惊诧,他以为会是一副古代百姓的生活场景,但显然不是。 这里的女人身体强壮,能干耐劳,家事农事一把抓,而男人负责狩猎和护卫村庄安全,分工明确。 土地里面种植了玉米大豆之内的作物,家家后院都养了许多牲畜,生活自给自足。 人生得壮,生命更加悠长,过百的年纪都还能下地劳作。 并且……处处有修真界的痕迹。 田地中万分简陋的聚灵阵,驯服得颇有灵性的家狗,溪水中悠然转动的水车,岗哨处安置的□□,还有传信的机关鸟…… 乔笙收回放远的视线,自己想象中的是落后的古代百姓生活,只是略再一思索,觉得出现这副景象才是再正常不过的。 毕竟这是一个修真的世界,以武为尊,那么大多数行业都要为“武”服务,修仙之人大多都是从凡人中脱颖而出,那么凡人和修仙者的关系就不可能斩断,他们的关系紧密相扣。 而修真界那么多奇妙的法宝、丹药、功法,只要稍微改进,对凡人来说就是大有裨益。 他往着其中一户人家走去,水童拉着他的裤脚不让他走,“你要去阿里爷爷家吗,你别去,那个老头……啊,不是,阿里爷爷脾气很怪,他都不会理人的。” 乔笙垂眼一看,然后蹲下/身来,平视一团瘦弱,却双眼倔强的孩子,“你为什么跟着我?” 这个孩子野性难训,浑身都是刺,看他对村里人的态度就知晓,他不会是那么乖巧的人。 乔笙的眼睛漂亮平静,但却如冰晶,一丝情绪也不带,似乎任何东西在他面前都是虚无。水童一抖,被看得背脊生寒,但这种冷漠的眼神却让他内心生出一股兴奋,捏起拳头道:“我想要拜您为师!” “呵。” 乔笙敲了敲他的脑袋,“我不会收徒的,回去用早饭罢,别跟着我了。” 他说完一挥袖,提步就转身。 水童满眼失落,泪水一下子就溢满眼眶,但却被他狠劲逼着不流出来,固执的跟在乔笙身后。 面前的房子高约有四五米,看样子年头已经有些久了,很多地方被修补过,然而至如今却好好的挺立在这里。 宽大的大院之上搭了一个棚子,里面杂乱无章的堆了一大堆东西,木屑,木材,砍刀,锯子…… 有些已经完成了的物样被放在另一边,一头似大雕一样的木鸟,几个猜不出用途的木械,刚刚从乔笙头上飞过的小鸟停在大雕的背上,收起了翅膀。 这实在是太像传说中的那种机关术了。 乔笙被好奇的引了过来,忍不住的想要见识一番。 院中有一个老者坐在一大堆木屑中,聚精会神的雕着手里的齿轮,听见有来人的声响,眉也不抬,只是从院落两旁突然窜出两条机械狗来,大口一张,里面寒光闪闪的铁箭对准来人。 乔笙当即就停住了脚,风度雅致的拱手说明来意,然而里面的人却完全没有反应,只专注于他手中之事。 水童拉着他的裤脚往后缩了缩,暗暗的做了个凶狠的嘴脸。 乔笙无奈,就站在门口看着,等到老者将手中的东西做完,也没有理人直接进了屋子,他才准备打道回府。 水童像个跟屁虫似的,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乔笙回院子,四下看了看都没有看见中途离开黑衣男子,他皱了皱眉,回头对跟在他身后小孩道:“你别跟着我,我不想收徒弟,很麻烦。” 水童倔强的绷紧下巴,“我不当你徒弟,当你下人可以吧。” 乔笙坐在石凳上,拿起石桌上的书,“我不需要下人,村民对你并无恶意,你应该跟着他们,而不是跟着我。” 水童就不说话了,固执的站在原地。 —— 白君过了许久才出现,他进了院门的时候,院栏两旁的绿草马上就焉了下去,他所过之处温度就一下子升高。 乔笙握着书的手一顿,几乎马上就偏过头去,蹲在他脚旁的水童汗毛倒竖,眼睛瞪大,警惕的盯着来人,不安的抓着他的裤腿。 黑衣男子缓慢的走过来,银色的卷发狂野的披着,拍打着臀部,垂落至膝盖,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红晕,汗水从额上不停的滴下来,落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一身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只剩下腰间一块遮羞的黑布,那具阳刚的躯体上,长腿修长笔直,行走间肌肉块垒分明,身上附着薄薄的一层汗,耀眼得得发光。 高大伟岸的男子走来,脱去了衣服的束缚,雄壮性感得让人难以招架。 就像一尊行走的荷尔蒙,让人的视线拔也拔不下来。 乔笙的瞳孔微微放大,眼神有一瞬变得迷离,身上升起异样的感觉,不过就是身体的异样将他惊醒,再定神时,却发现他和男子突然贴得很近,近到呼吸亲密交缠。 他后退一步,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前了几步,他惊疑不定的打量他,“你这是?” 明明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是一座高贵优雅的冰山,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邪魅性感,无时无刻不散发出男人的气息。 ——极其的不正常。 白君吐出的气息炽热,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幽暗,却是马上就露出茫然的神色,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将手中的一本书递给乔笙,眼神瞬也不瞬的看着乔笙,声音沙哑得磨人,“……不懂。” 乔笙看着他脸上不停的滴下汗来,想着刚才动作,他这种体质对炽热阳刚的人本来就有吸引力,他刚才是一时放松大意了,可他现在看着面前这张连头发丝都透着性感的人,心中升起疑惑,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这人不自觉的就散着蛊惑的味道。 难道是修炼功法出了问题? 通天石柱上显示道: “名字:万千变幻谱 等级:天级极品特殊功法 作用:聚灵气于体,万千中变化。 蕴含神通:大黑暗术,大空间术。 ” 乔笙瞪大眼睛,这本功法未免也太逆天了,他快速的翻开书页,扫了几眼,就觉得神思胀痛,书上的字符玄妙无双,意味深长。 他翻看了一会儿,白君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他,将他根本就没有遮掩的表情收入眼底,眼神深邃变幻。 乔笙一手合上书,左右看了看,差一点就忍不住收在自己虚空中藏起来,不让人知晓,不过好在他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 他拉着白君就往屋里走,一进了屋,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白君道:“你从哪来得来的?” 说完,他也觉得自己问这个没意思,不料男子像是听懂了,思考一下词汇,缓缓开口道:“……主人他给我的。” 难道是邪医? 乔笙皱眉,如果是这样,男子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带出来,岂不是很有危险,他一时之间想得有些混乱,抬眼直视白君的眼睛,认真道:“这本功法极重要,乃是无价之宝,珍贵异常……” 他扬了扬手中的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逃出那个地方,还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带出来的。” 他出了“云中之都”就将男子带上,他们逃走的痕迹被器灵抹去,没有知道他们逃往何方,当初见男子他还以为他只是逃跑罢了,而现在他却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带了出来,邪仙会放过他吗?不会。 如此说来,他们将会面对两拨人马的追踪。 乔笙将书塞在白君的手里,“……但是这书太重要了,你要将它藏好,还有,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不然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都不知道。” 他说完,眼睛扫过男子坦荡荡的身躯,除了一把握在手里的匕首,他身无长物,功法能藏在何处叫人发现不了? 自己的虚空是再好不过的储物空间了,可惜……手中凭空出现一个储物袋,乔笙递给白君,“这是储物袋,你把你的东西都放进里面,不过要注意,可别让人摸去了。” 想了想,看着男子这身狼狈的模样,他又道:“目前,你只能听懂话,连字都不识,书更是看不懂,所以就别照着书上的图练功,否则一个大意,可能连命都丢了。接下来我会加强你的教学内容,早些让你学会认字,等知识储备够了,再来练功。” 白君侧着脸,眼帘微垂,低首看着他不放心的叮嘱个不停,那些话他有些字不懂,可整体意思却是懂了。 他鬼使神差的伸手轻抚乔笙不停开合的唇,说:“你别担心……” 然而话还没说完,乔笙就啪的打开他的手,触电似的退后几步,瞪圆了眼睛看他。 白君一顿,愣愣的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脸色就变得怪异起来,最后转为莫名其妙。 乔笙这是条件反射了,他想起男子什么也不懂,尴尬的一笑,“我不喜与人接触。” 他看着男人明明汗水流淌,一张脸却是漫不经心,神情一如既往地冰凉而矜傲,不管什么时候,他一直都是这种表情,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 乔笙又反复的重复了一遍,特别强调了那本书的珍贵。 白君这才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乔笙从自己的储物袋里面拿了一件最宽大的道袍给他,就转过身去,皱眉思索。 房间里面十分安静,直到外面突然传来隐隐的欢呼声。 乔笙走出去,水童蹲在门口,小小的一只,看起来十分落寞,见了他出来,立马就跑了过来。 乔笙看了他一眼。 村口的方向传来欢呼声,全村的妇女老人儿童都去迎接归家的男人们,男人们狩猎满载而归,而刚从镇上回来的村长一行人也正好一起回来,收获也是不菲。 暖而朦胧的光将这一幕景象渲染得生动而热烈。 乔笙思绪有些混乱,弹一曲琴音静心。他坐在梧桐树下,风拂动衣摆,墨发飞扬,水童倚在他的脚边,陶醉的听着,双眼带着幻想。 白君穿着乔笙雪白的道袍出来,他的身量几乎快有两米高,道袍被他穿成了浴袍,因为衣服太紧,领口被他拉开,露出健美的胸膛和毛绒绒的长腿。 坐在石凳上,道袍很快就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肌肉上,他神色淡然,好似被高温烘烤的人不是自己一般,清凌凌的琴声让他的神色更是舒缓,视线落在乔笙身上许久,他突然出声道:“那些孩子,我可以教。” 乔笙一顿,手指放在琴弦之上,那双眼静谧美幻,即使是一张平淡的面容,也难掩那满身缥缈的气度。 他偏头想了想,然后道:“我知道了。” 或许这是一个办法。 第43章 那只小鸟慢悠悠的飞着,越过菜田,落在了他们右手方的一户人家。 乔笙和白君悠然的走着,在村里面转了一圈,这个村庄很平凡,但在一些细节之上,所见所闻却是让他内心不掩惊诧,他以为会是一副古代百姓的生活场景,但显然不是。 这里的女人身体强壮,能干耐劳,家事农事一把抓,而男人负责狩猎和护卫村庄安全,分工明确。 土地里面种植了玉米大豆之内的作物,家家后院都养了许多牲畜,生活自给自足。 人生得壮,生命更加悠长,过百的年纪都还能下地劳作。 并且……处处有修真界的痕迹。 田地中万分简陋的聚灵阵,驯服得颇有灵性的家狗,溪水中悠然转动的水车,岗哨处安置的□□,还有传信的机关鸟…… 乔笙收回放远的视线,自己想象中的是落后的古代百姓生活,只是略再一思索,觉得出现这副景象才是再正常不过的。 毕竟这是一个修真的世界,以武为尊,那么大多数行业都要为“武”服务,修仙之人大多都是从凡人中脱颖而出,那么凡人和修仙者的关系就不可能斩断,他们的关系紧密相扣。 而修真界那么多奇妙的法宝、丹药、功法,只要稍微改进,对凡人来说就是大有裨益。 他往着其中一户人家走去,水童拉着他的裤脚不让他走,“你要去阿里爷爷家吗,你别去,那个老头……啊,不是,阿里爷爷脾气很怪,他都不会理人的。” 乔笙垂眼一看,然后蹲下/身来,平视一团瘦弱,却双眼倔强的孩子,“你为什么跟着我?” 这个孩子野性难训,浑身都是刺,看他对村里人的态度就知晓,他不会是那么乖巧的人。 乔笙的眼睛漂亮平静,但却如冰晶,一丝情绪也不带,似乎任何东西在他面前都是虚无。水童一抖,被看得背脊生寒,但这种冷漠的眼神却让他内心生出一股兴奋,捏起拳头道:“我想要拜您为师!” “呵。” 乔笙敲了敲他的脑袋,“我不会收徒的,回去用早饭罢,别跟着我了。” 他说完一挥袖,提步就转身。 水童满眼失落,泪水一下子就溢满眼眶,但却被他狠劲逼着不流出来,固执的跟在乔笙身后。 面前的房子高约有四五米,看样子年头已经有些久了,很多地方被修补过,然而至如今却好好的挺立在这里。 宽大的大院之上搭了一个棚子,里面杂乱无章的堆了一大堆东西,木屑,木材,砍刀,锯子…… 有些已经完成了的物样被放在另一边,一头似大雕一样的木鸟,几个猜不出用途的木械,刚刚从乔笙头上飞过的小鸟停在大雕的背上,收起了翅膀。 这实在是太像传说中的那种机关术了。 乔笙被好奇的引了过来,忍不住的想要见识一番。 院中有一个老者坐在一大堆木屑中,聚精会神的雕着手里的齿轮,听见有来人的声响,眉也不抬,只是从院落两旁突然窜出两条机械狗来,大口一张,里面寒光闪闪的铁箭对准来人。 乔笙当即就停住了脚,风度雅致的拱手说明来意,然而里面的人却完全没有反应,只专注于他手中之事。 水童拉着他的裤脚往后缩了缩,暗暗的做了个凶狠的嘴脸。 乔笙无奈,就站在门口看着,等到老者将手中的东西做完,也没有理人直接进了屋子,他才准备打道回府。 水童像个跟屁虫似的,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乔笙回院子,四下看了看都没有看见中途离开黑衣男子,他皱了皱眉,回头对跟在他身后小孩道:“你别跟着我,我不想收徒弟,很麻烦。” 水童倔强的绷紧下巴,“我不当你徒弟,当你下人可以吧。” 乔笙坐在石凳上,拿起石桌上的书,“我不需要下人,村民对你并无恶意,你应该跟着他们,而不是跟着我。” 水童就不说话了,固执的站在原地。 —— 白君过了许久才出现,他进了院门的时候,院栏两旁的绿草马上就焉了下去,他所过之处温度就一下子升高。 乔笙握着书的手一顿,几乎马上就偏过头去,蹲在他脚旁的水童汗毛倒竖,眼睛瞪大,警惕的盯着来人,不安的抓着他的裤腿。 黑衣男子缓慢的走过来,银色的卷发狂野的披着,拍打着臀部,垂落至膝盖,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红晕,汗水从额上不停的滴下来,落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一身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只剩下腰间一块遮羞的黑布,那具阳刚的躯体上,长腿修长笔直,行走间肌肉块垒分明,身上附着薄薄的一层汗,耀眼得得发光。 高大伟岸的男子走来,脱去了衣服的束缚,雄壮性感得让人难以招架。 就像一尊行走的荷尔蒙,让人的视线拔也拔不下来。 乔笙的瞳孔微微放大,眼神有一瞬变得迷离,身上升起异样的感觉,不过就是身体的异样将他惊醒,再定神时,却发现他和男子突然贴得很近,近到呼吸亲密交缠。 他后退一步,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前了几步,他惊疑不定的打量他,“你这是?” 明明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是一座高贵优雅的冰山,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邪魅性感,无时无刻不散发出男人的气息。 ——极其的不正常。 白君吐出的气息炽热,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幽暗,却是马上就露出茫然的神色,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将手中的一本书递给乔笙,眼神瞬也不瞬的看着乔笙,声音沙哑得磨人,“……不懂。” 乔笙看着他脸上不停的滴下汗来,想着刚才动作,他这种体质对炽热阳刚的人本来就有吸引力,他刚才是一时放松大意了,可他现在看着面前这张连头发丝都透着性感的人,心中升起疑惑,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这人不自觉的就散着蛊惑的味道。 难道是修炼功法出了问题? 通天石柱上显示道: “名字:万千变幻谱 等级:天级极品特殊功法 作用:聚灵气于体,万千中变化。 蕴含神通:大黑暗术,大空间术。 ” 乔笙瞪大眼睛,这本功法未免也太逆天了,他快速的翻开书页,扫了几眼,就觉得神思胀痛,书上的字符玄妙无双,意味深长。 他翻看了一会儿,白君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他,将他根本就没有遮掩的表情收入眼底,眼神深邃变幻。 乔笙一手合上书,左右看了看,差一点就忍不住收在自己虚空中藏起来,不让人知晓,不过好在他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 他拉着白君就往屋里走,一进了屋,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白君道:“你从哪来得来的?” 说完,他也觉得自己问这个没意思,不料男子像是听懂了,思考一下词汇,缓缓开口道:“……主人他给我的。” 难道是邪医? 乔笙皱眉,如果是这样,男子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带出来,岂不是很有危险,他一时之间想得有些混乱,抬眼直视白君的眼睛,认真道:“这本功法极重要,乃是无价之宝,珍贵异常……” 他扬了扬手中的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逃出那个地方,还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带出来的。” 他出了“云中之都”就将男子带上,他们逃走的痕迹被器灵抹去,没有知道他们逃往何方,当初见男子他还以为他只是逃跑罢了,而现在他却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带了出来,邪仙会放过他吗?不会。 如此说来,他们将会面对两拨人马的追踪。 乔笙将书塞在白君的手里,“……但是这书太重要了,你要将它藏好,还有,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不然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都不知道。” 他说完,眼睛扫过男子坦荡荡的身躯,除了一把握在手里的匕首,他身无长物,功法能藏在何处叫人发现不了? 自己的虚空是再好不过的储物空间了,可惜……手中凭空出现一个储物袋,乔笙递给白君,“这是储物袋,你把你的东西都放进里面,不过要注意,可别让人摸去了。” 想了想,看着男子这身狼狈的模样,他又道:“目前,你只能听懂话,连字都不识,书更是看不懂,所以就别照着书上的图练功,否则一个大意,可能连命都丢了。接下来我会加强你的教学内容,早些让你学会认字,等知识储备够了,再来练功。” 白君侧着脸,眼帘微垂,低首看着他不放心的叮嘱个不停,那些话他有些字不懂,可整体意思却是懂了。 他鬼使神差的伸手轻抚乔笙不停开合的唇,说:“你别担心……” 然而话还没说完,乔笙就啪的打开他的手,触电似的退后几步,瞪圆了眼睛看他。 白君一顿,愣愣的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脸色就变得怪异起来,最后转为莫名其妙。 乔笙这是条件反射了,他想起男子什么也不懂,尴尬的一笑,“我不喜与人接触。” 他看着男人明明汗水流淌,一张脸却是漫不经心,神情一如既往地冰凉而矜傲,不管什么时候,他一直都是这种表情,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 乔笙又反复的重复了一遍,特别强调了那本书的珍贵。 白君这才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乔笙从自己的储物袋里面拿了一件最宽大的道袍给他,就转过身去,皱眉思索。 房间里面十分安静,直到外面突然传来隐隐的欢呼声。 乔笙走出去,水童蹲在门口,小小的一只,看起来十分落寞,见了他出来,立马就跑了过来。 乔笙看了他一眼。 村口的方向传来欢呼声,全村的妇女老人儿童都去迎接归家的男人们,男人们狩猎满载而归,而刚从镇上回来的村长一行人也正好一起回来,收获也是不菲。 暖而朦胧的光将这一幕景象渲染得生动而热烈。 乔笙思绪有些混乱,弹一曲琴音静心。他坐在梧桐树下,风拂动衣摆,墨发飞扬,水童倚在他的脚边,陶醉的听着,双眼带着幻想。 白君穿着乔笙雪白的道袍出来,他的身量几乎快有两米高,道袍被他穿成了浴袍,因为衣服太紧,领口被他拉开,露出健美的胸膛和毛绒绒的长腿。 坐在石凳上,道袍很快就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肌肉上,他神色淡然,好似被高温烘烤的人不是自己一般,清凌凌的琴声让他的神色更是舒缓,视线落在乔笙身上许久,他突然出声道:“那些孩子,我可以教。” 乔笙一顿,手指放在琴弦之上,那双眼静谧美幻,即使是一张平淡的面容,也难掩那满身缥缈的气度。 他偏头想了想,然后道:“我知道了。” 或许这是一个办法。 第44章 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吹来满屋青草之气。 堂屋的大门开着,满室清凉,俊美高大的男子穿着比他小几号的衣服坐在小院的石凳上,他的手里拿着的图册换成了更厚的一卷,银色卷发被绑在脑后,汗水不停的滴下,然而他的神情却不像那炽热的身体,双眸冰凉淡漠,仿佛一点影响也没有的看着图册。 乔笙坐在里屋的床上,凝神进了虚空,混沌空间内,器灵掐着特殊的指法,盘坐于莲花之上,它的全身笼罩着荒古的气息,神情不喜不悲,乔笙看了一眼就有些恍惚,他忙偏过头。 混沌空间极为的宽大,堪堪有两个标准足球场大小,有一种抬不见高,低不见深之感,入眼看去仿佛置身异度空间,心里有一种奇异的错位感,脚下是灰蒙蒙的一片,脚落下却能落到实处。 乔笙的所有物品都放置在混沌空间内,角落有几处凹陷的石台,器灵将它变了几个形状,正好弄成一排又一排的框架,能分类放上许多的东西。 一个石架的小格子里存放的是好几种丹药,用来恢复元气,增强修为,或是一些特殊效用的诡丹,旁边还放了一小瓶青绿的玉露,只是一小滴就可以恢复一些内伤。 而旁边一个格子里面放了几层糕点,雪花糕、莲子糕、千层酥、红豆饼几种,大多都是在欢乐楼吃剩了随手拿进来的,而这两天已经被乔笙吃了不少。 而另一个格子中的灵酒与果露,就是乔笙特意拿的了,这些酒有几瓶是用灵谷大麦、高粱、玉米粮成的,更多的是果酒,用苹果、葡萄、山竹、樱桃等粮成,其中含着灵气。 下面的十多个格子则放的是种类各异的灵果,品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 这一面石架上的东西全是温然所赠,而另一石架上的物品就显得更是珍贵了。 乔笙走近,眼神落在那石框之上,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身上的玉佩,眸光黯淡了一瞬。 那其中一个格子里面放了好几个盒子,里面是几只珍贵的药材,有一个格子里面放了十来瓶丹药和几瓶灵露,旁边的格子放了两个法宝,而最右方的格子折叠着,放了好几块布料。 虽然这里的许多东西以他目前的等级都用不到,但却是十分珍贵。 乔笙走近,然后从最右方的格子中拿出一块布料来,才从虚空消失。 他走出里屋,对坐在石凳上凝神记图的男子喊道:“过来!” 白君抬头疑惑的看他,手里的图卷被他握得潮湿,紫眸一扫,就走了进来,房间因为他的进入,空间仿佛都被占据了大半。 乔笙拿出一块笔直的竹片来,男子的身量太高,体魄雄壮,又满身炽热,他刚一走近,就觉得有些不适,抿了抿唇,乔笙解释道:“我要给你量量你的身体,好给你做一件衣服,你的身体不同寻常,我也找不出什么原因来,这样下去也没有办法,冰体兽的皮清凉又透气,还能吸收排出火气,平常一般火灵根修士都极喜欢用它制成的衣服……” 他拿着竹片在男子身上比量,仔细的记好,心头有个估量就行,他并不是要做一件精美的衣服,反正只要能蔽体,能吸收男子身上的热气就好。 男子低头看他,狭长的眼睛微眯,唇角下陷,在乔笙踮脚为他量肩宽时,伸手过去扶了扶他的腰。 量完了,乔笙一收竹片,然后对着男子一摆手,径直走到大堂的宽木桌前坐下,拿出一大张青灰色的兽皮来,在木桌上展开,拿着竹片左右的量了量。 身上晃过一片阴影,白君走过来站在他的一侧,为他按住湿滑的兽皮。 乔笙抬头瞧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的道:“你什么也丢失了,只余一身武力,我能在逃跑时遇见奄奄一息的你,也算是你的幸运,原本我准备只是救人一命而已,哪知道……” 他停了一瞬,使力将兽皮坚硬的一角剪下来,接着道:“哪知道你是一个可怜的实验品,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我看你在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还出手救了村长一行人,本性必是不坏的,我又感觉不到你的恶意……而我之后又将会有极为虚弱的一段时期,这必然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了。” “现在你不懂的我都会教你,你虽然忘了以前,但重新学习之后,就会恢复正常……我这样照顾你,也是有目的的,在这个小村,你有武力,还善心,我只希望你在我虚弱的时候照顾我一段时间。” 乔笙眉目淡淡,说着话来不紧不慢,无形的吸引人注意力,男子始终沉默的在一旁,眸光偶尔落在他的身上,也不知听懂了没。 但他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乔笙只是想说出来而已,可能是因为教男子说话,平常一有空闲,就与他扯些杂七杂八的缘故,他的话不知不觉的就多了起来。 剪子一搁,整块兽皮已经剪得成型,乔笙拿起一根又长又细的针,皱着眉头翻了一阵,然后才下针,兽皮的边缘被他缝得歪歪扭扭的。 高大的男子就坐在木桌的另一方,眸光专注的看着他,极为的深邃。 折腾了许久,乔笙才将一块兽皮裁合、缝补完整,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见男子伸手过来,忙伸手挡住道:“别忙,还没完成。” 他的手指冰凉,一双炽热的手和他相碰,白君肩膀的肌肉颤了颤,反手握住他的手指。 乔笙只感觉到一股烫人的热意逼来,他还没来得及排斥,就睁大眼睛,“怎么会这么烫?” 男子看着他,又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指,感到心头轰然而起的一股燥意,他的眉头一皱,眼底极迅速的凝起一层冰霜,抬眼时又缓去,对着乔笙摇头,他倏地抽回手指,“我也不知。” 乔笙看着手指上残留的汗水,皱起眉头。虽然男子的身体比凡人强上许多,可这么高的温度持续下去也不是办法。 目前男子对自己的状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凭猜测也可以知道,这是修炼功法出了状况或者是被实验留下来什么后遗症。 所以,一切还是要教男子学会说话再说。 冰体兽是四级妖兽,它的兽皮柔软但是很坚硬,凭一把剪子自然是剪不断的,但因为这块兽皮经过特殊处理,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处理,要穿在身上,还需要经过两道工序。 乔笙拿着小刀将缝制好的衣服摊开,紧紧的压着,将一层又一层雪白稠状的东西刮下来,白君在一旁看懂了,他伸手,也不知怎么动作,乔笙便觉得手一滑,刀子就落在了男子手中,白君轻抬下巴,道:“我来。” 他握着刀子,迅速的一刮,就去了一大片,乔笙见他没有出错,就去了旁边搭的一个棚子,勺了一大盆水在木盆之中,又进了房间,等男子将衣服处理好了之后,再放进水里泡起来。 他回过身道:“明天就可以穿了。” 异常俊美的男子倚在门框边看他,纤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幽暗深邃的目光,就像一座永恒的雕像,用沉稳的眼神注视他。 乔笙被他看习惯了,也不在意。 他想,他们共患难,互相帮助,若是没有其他阻碍,也许会成就一段友谊。 他已经孤僻了十多年,如果是因为本性如此还好,可是因为被环境逼迫,他养成清冷的性子,对什么都不冷不淡,乔笙还能冷静的分析自己的状态,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如果只有今生的记忆,那么他回归自由,有可能就会变成好坏不分,只任自己心情的人,还好,他前世良好的道德成为他的底线,让他虽然冷淡,却拥有本心。 或许,在这个时候遇见一个一片空白的人,不仅是他的幸运,也是自己的一种幸运。 与人相处,精心照料,不猜忌,不怀疑,不用随时随地绷紧神经警惕,处处防备。 让他把心思都变得简单。 …… 晚霞在天边燃烧,给整个小村庄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 小院中,一本薄薄的图册放在石桌之上,乔笙任意的翻开一篇纸页,指着上面的妖兽问:“这个呢?” 男子扫了一眼,“枯藤兽,低级妖兽,最完美能升至四阶,大多生活在潮湿阴暗的地下,以腐物为食,胆小,如不招惹,绝不会主动攻击。” 纸页上的妖兽栩栩如生,形如一根灰扑扑的枯藤,只是头部有两根纤细的触角,和尖锐的口器。图谱上面只介绍了妖兽的名称和等级,纸页上留下两行俊秀的字体,显然是乔笙自己补充上去的。 “灰狼,低级妖兽,最完美能提升至三阶,唯一可怕之处,速度如电。” “鹿影蛇,低级妖兽,最完美能提升至四阶,素食,性情温和,能释放迷惑的气息,从而完美躲藏,全身上下都是宝,可用于炼丹、炼器……” …… 乔笙翻开整整三四本图册,却发现男子全部都记了下来,和昨天他照着图册一个一个的指着妖兽的模样做解说时说得话一模一样。 他原本想,男子是会说话的,只不过是忘了学过的知识而已,只要他教会了他认识一切事物,说不定他还会记起什么来,那么之后的认字,吸收知识就会更容易些。 却没想到他的记忆力如此惊人。如此,那他们的进度就可以加快些了。 要知道,男子已经有了练气一层的修为,看样子年龄也不小了,许多修士在他的这个年纪,早已筑基,真正的踏上了仙途。 而一无所知是不可能修仙的,不提他看不懂功法,不了解人体的经脉穴位,初期这两者乔笙都可以暂时帮助他,可悠长的修仙大道只能靠自己,玄而又玄的功法需要渊博的学识才能理解,而道与规则的领悟只能看自己的悟性了。 只有天生无暇心境的人才能看透本真,而不经教化,愚昧的人只能被世界的表象蒙蔽。 乔笙想着,在欢乐谷的时候,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只是练功的,在十一岁之前,会有人教导他们举止和礼仪、读书识字,并且用活人给他们生动的上了几次“了解人体课”,以便他们更加鲜活的懂得…… 往事不堪回忆。 此时,一道异样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白君。” 乔笙回神,“嗯?” 一张俊美的脸凑过来,缓缓道:“我叫白君。” 第45章 体内如同熔浆翻滚,澎湃的热力一寸一寸的侵蚀着经脉,好似连血肉都要融化,浑身骨骼变得柔软。 白君垂着头,眼眸微合,靠在墙壁的角落,沉默的等着又一轮的血脉之力爆发。 他面上青筋一根又一根鼓起,就好像是要破体而出,让人看着悚然,咚咚咚强烈的心跳声犹如雷鼓。 他却好似没有知觉一般。 如同泼墨的天幕之上,散着莹润光辉的弯月探出云层,线条逐渐被填满,直至圆满的那一刻,圆月突地散出万千光华,有几道流光夹杂在其中,射向四面八方。 体内越来越躁动,白君倏然抬眸,视线从窗□□出去,那喷射而来的流光在他的瞳孔中成了一个小点。 就在那一刻,一股庞大的苍郁气息从他的体内溢出来,他抓着胸口重重的喘息,有什么在他的体内失去控制,横冲乱撞,如水晶般冰紫的瞳孔变幻,浓郁的成了一片魅惑的紫。 反手一转,匕首插/进大腿,强烈的刺痛感给了他更多清明,精神空间中成千上万条精神触手探出,延伸向四面八方。 他的喉咙抑制不住发出闷吼。 细细密密的声音传来,乔笙感到异常,他掏出夜明珠,遁着声音来到白君的门前,他一顿,“阿白?” 门里没人回答,乔笙眉头皱起,敲了敲门,“白君?” 一道流光在半空一闪,然后被什么东西一卷,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倏地落入小院之中。 “帝流浆!” 器灵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乔笙还没反应过来,它就叫道:“还不快进去抢过来!” 乔笙推了推门,没有推动,这时候门内传来一道压抑的声音,“别进来!先离开这里!” 抿了抿唇,他对器灵道:“先遮掩屋子的异象。” 黑袍器灵眼睁睁的看着里面的人吸走了帝流浆,神情懊恼,但它对里面的人有一种奇怪的危险,让它不敢贸然靠近。 通天石柱上显示道: “帝流浆:月之精华,动植物吸收,有奇效,因个体而异。” 乔笙眉心微拢,帝流浆含有月之精气,是天地给世间万物的馈赠,吸收了此物,一些植物或动物便可以脱离桎梏,发生不可测的变化,然而这东西是不可能直接作用于人体的,除非是再加一道工序,用来炼丹和炼器。 而帝流浆为什么落在了白君身上? 诸多猜测在脑里一晃而过,乔笙神情复杂的看了门一眼,转身推门出现在小院。 天空的圆月大得让人侧目,而今夜正是月圆之夜,也是欢乐楼炉鼎竟标的日子,乔笙抬眼四顾。 四面盘踞的山脉笼罩着厚重的阴影,银月的光辉洒下,清凉如水纹,冷风在山间乱窜,妖兽震耳的咆哮声越来越躁动。 万家灯火熄灭,整座村庄沉寂得没有一丝人声,唯独这座屋子放射出刺眼白光。 好在器灵及时遮掩了整座小院的动静,否则不知吸引多少妖兽以及修士来。 既是如此,乔笙坐在石桌旁,梧桐树的树影投在他的身上,他抬头的时候,也能看见许多虚影自高空一闪而过。 纵然他的精神力已经到了十级,精神触角已延伸至上万根,强大无匹,可将那极其吸引自己的东西卷过来,白君还是有一种力不从心之感。 虽然那种奇怪的能量已和他的浑身血肉融合,甚至于将他的身体改造,但那股奇异的能量根本不受他控制,反噬的情况越演越烈。 白君本来淡漠的眼里霎时煞气弥漫,瞳孔里的紫愈发危险,散出蛊惑人心的邪魅。 他一声冷哼,精神力倏地收紧,将意识当中孱弱的一条小蛇缠住。 帝流浆一入口,清凉的气息瞬间抚慰全身,然后深入血脉骨骼之中,和那股奇异的能量交缠。 “喝!” 体内突然发生异变,全身痉挛得弹跳了几下,白君十指锲入木床,强忍着快撕裂爆体的痛苦,他的整张脸扭曲狰狞,一双眼睛却是闪着狠辣的灼热。 不入地狱,怎能成魔。 屋内的气温高得不同寻常,幸好他一身经骨本就不同于常人,又经过活死水的洗练,否则根本承受不住如此激烈的能量碰撞,体内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良久,难耐的燥热散尽,一股清流流过。 又过了许久,一道朦胧的光圈从床上瘫软的人身上焕出,柔软的光彩服帖覆盖在人形之上,屋内变得柔和又静谧,隐隐约约有一种叫人蛊惑人沉睡的力量。 流光溢彩的光圈之中,人形逐渐生出变化,骨头酥软,身量拉长,发生着奇妙的改变。 就是这个时候! 隐藏在意识之中,伪装得温顺的精神触角瞬间暴起,将柔软成一滴液状,放松了警惕的蛇魂缠起,成千上万条一层又一层将它包裹,最终团成一个圆形。 逐渐的,精神触手恢复本源的状态,与液状的蛇魂融为一体,演化成了一条蛇形虚影,飞快地窜回精神空间。 “嗯。”,一声慵懒的叹息从胸腔□□鸣而出,白君睁开一双狭长幽暗的眼睛。 同时,万千星辉爆射而出,冲穿了屋顶。 乔笙腾地站了起来。 黑袍器灵双手掐诀,奇异的力量溢出,整座屋子被包裹,隔绝在世界之外,一切都被隐藏,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白君开门出来的时候,乔笙正倚在对面的墙壁上,听见开门的动静就偏头看来,那一瞬间,所有的光影都被淡去,只留下一双好看异常的眼睛。 他却只是确认般的看了他一眼,就淡淡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终究是什么也没有问。 那惊鸿一瞥却像在脑海里生根了,荡起酥麻,白君暗自握紧拳头,难言的悸动从胸口升起来,心脏就像充血了一样膨胀,本来隐晦的心思被剥开来无限放大,自脑海中催促鼓动。他咬牙绷紧了下颌,眼神摄人,“动静这么大,你怎么不走。” 乔笙奇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担心,那异象我能处理。” 顿了顿,他走近,气质清雅,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诱惑气息散出来,白君喉头发紧,后退了几步。 乔笙没有注意,视线落在他的腿上,蹙眉道:“怎么受伤了?” 白君倏地伸手去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臂,拒绝他的靠近,又后退了一步,下巴微抬,黯淡的光线中,只留下一面玉石一般的侧脸,声音极低,“我没事,你去休息。” 乔笙莫名的觉得有几分危险,他抬眼,面前的男人明明是俊美贵气的长相,这时候那风情独异的眉眼却莫名的有几分邪魅,心头一跳,他没有再多问,从储物袋里给了他一瓶丹药。 两人接触时,感受到的是正常的体温,想必那帝流浆对他是有益的,乔笙松了一口气,然后道:“那我就去休息了。” 他在院里守了一夜,身上带着沁人的凉气,眼角有些倦意。 白君目送他回房,等乔笙的身影消失,他绷紧的身体才放松下来。那冰凉的触感还留在了皮肤上,脑中又浮现那惊鸿一瞥,他的气味还在鼻端萦绕,蚀骨的灼热,一股热流就突地自尾椎骨窜起,燥热的热血轰地冲向下腹。 一个巨大的阴影立马就冲天而起。 身体立刻就发生了变化,一条蛇尾激动的窜出,强烈的欲/望涌了出来,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破门而入。 白君懊恼的咒骂一声,一甩蛇尾,极速地冲出房间。 …… 又是一天的正午时分,村长和村里几个壮汉一起,搬来了几个箱子,他们进小院的时候,白君正在院中练拳。 男子光着膀子,露出上身优美的肌肉,汗水一颗颗的从结实的肌肉滑落,顺着性感的人鱼线隐没,裤子的腰身湿了一圈。 他打完了一套拳,将湿滑的银发往脑后一顺,才淡淡的抬眼看来。 村长等人下意识的屏声,顿了一瞬,村长才上前一步道:“恩人,这是另一位仙长吩咐小民置办的东西,不知将它给您放在何处?” 白君拿过旁边的衣服披上,提步走了过来。 他高大的身影走近,嘴角噙着极浅的笑意,看起来就是一个慵懒矜傲的俊美公子,仿佛刚才只是抬眼间就无端生出淡淡危险的人是错觉一般。 村长更是恭敬了,他将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给他看。 里面的东西种类齐全,各类书籍,笔墨纸砚皆有 这些书包括数算、医药、几何、天文、地理、农学、物候、冶炼……等等。 白君拿起一本书翻看了一阵,然后才将书放下,对着村长等人一点头,“辛苦你几人了。” 村长连忙摆手,深深一揖道:“谈何辛苦,是我们该感谢您二人才是,您不仅救了我们,还将巨力蟒拱手相让予我等,又费心指点那群调皮的小子们,这一点跑腿的小事算不了什么,您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便是。” 见这村长老实,白君满意的颔首。 挥手让村长走后,白君静静的看着地上的几个木箱,最终浅浅的笑了笑,笑意深入眼底。 乔笙补觉醒来,一出门,就看见石桌之上摊开可好几本书,白君一手拿着一本,另一只手还翻着石桌上的,两眼不停的移动。 他走近,才发现白君是将几本互相有关联的书放在一起,翻看一本时,随便将所有的疑惑指出,然后再翻开其他书做参考,归纳后得出正确而完整的。 乔笙又吃惊了一次。 白君在他出来时已经察觉,他放下书本抬头,“醒了。” 乔笙看了他一瞬才点头,他也不想打扰他看书,就道:“你看你的。” 他从虚空拿出一碟糕点放在石桌上,才揉着头走开。 水童一直守在他们的院门口,此时见了他的身影,蹭蹭蹭的跑了过来,将一只手摊开朝他递来,“给你吃。” 那只脏兮兮的小手上有几个艳红的野果,有一个还是破了的,流出红色的汁水来,染红了整只手。 乔笙见他满身狼狈,衣服脏乱,连身上都带了不少伤,抿了一下唇,开口道:“你自己吃罢。” 他又补充道:“我不会收徒,也不会收下人。” 水童一呆,然后赶紧跟在他身后。 乔笙将琴拿出来,盘坐在梧桐树下,拿出丝帕,仔仔细细的擦。 水童蹲在他的身旁,垂着头,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果子。 白君趁着翻书的空隙看了两人一眼,从盘中拿了一块红豆糕,缓慢的嚼着,目光从水童身上打量而过,落在仔细拭琴的乔笙身上,就忘了收回来。 乔笙突然抬头问他,“怎么样,在那些孩子身上有收获吗?” 白君顿了顿,道:“有些条理了。” 乔笙看着他,就抱着琴轻轻的笑了,那笑容好看得要钻入人的心底去,“你可以修炼了。” 第46章 在这座小村已经停留了差不多半个月,直至圆月的那一天,气温骤然下降,太阳虽然还挂在天上,但投下来的光线却让人觉得阴冷。 风刮进来,更觉得刺骨。 乔笙自开头将柔身术练了一遍,又小心翼翼的继续做了五百个俯卧撑,收了动作,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他的肤色太过于雪白润泽,身体虽然覆盖着薄薄的肌肉,身体线条完美无瑕,但看起来还是过于文弱,无一丝男子气概。 因为修炼魅功的缘故,体质十分脆弱,若不是他的性子够沉静,通身雅致如竹的气质能压住那惊人的容色,那么就那少年时期美得雌雄莫辩的容貌,被认为是女人也很正常。 现如今不修魅功,只练柔身术和做些许锻炼,腰腹间薄薄的肌肉也不只是看起来漂亮,摸起来也有力量感了。 乔笙从床上起来,从支起的窗户看出去,远处青山如黛,溪水潺潺,如画美景全被锁在了一户窗中。 这几天内,他一直压抑着想要筑基的念头,但就是月圆之月那天,他体内的圆珠受到了什么呼应,自动开始凝结成型,再不散功,可就晚了。 他这几天一直在锻炼、调养身体,而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又过了好久,门外才传来脚步声,乔笙听见动静走出去。 白君两手负于身后,带着一位妇人进来,有些杂乱的长卷银发从线条优美的脸侧抚过,那双冰眸就轻飘飘的朝他看来,两人的视线相会。他就眼神胶着乔笙的视线走近,眼中的笑意蔓延到嘴角,一张俊脸突地柔化了一般,现出风流婉转的情态来。 乔笙淡淡的和他对视,直到他走近,最终还是有些尴尬的率先避开视线。他其实很奇怪为什么白君总能用毫不避讳的视线看他。 一般人对视久了,都会生出尴尬来,他的注视却是明张目胆、说得上嚣张的。但他态度太过于理所当然,眼神又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目光淡淡的,奇异的不让人觉得反感。 或许是他通身气度的缘故。虽然偶尔会流露出俯视的傲慢,但那刻入骨髓的贵族式的优雅,让他的一举一动,言行举止都显得分外优美迷人。 所以说,这人真是矛盾。 乔笙都怀疑他是所谓落难的皇子了。 两人走进屋去,走在两人身后颇为高挑,神情温婉的妇人将托盘放在桌上,又打了招呼,才转身退出房间。 乔笙在一方坐下,白君对他眨了眨眼睛,“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他弯腰倾身而下,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银发拂到乔笙的脸上,从身后拿出一束洁白无瑕、碗口一般层层叠叠的花,笑得极轻极浅。 乔笙都被那笑容晃了一下,才将目光落在那束抢眼的花上,伸手迟疑的接过,定睛一看就惊呼出声,“净尘花!” 白君被他惊讶的神情取悦,姿态慵懒的坐下,笑看着他。 净尘花不含灵气,却是世间最纯净的花,生长地不定,对修士来说没有多大作用,然而对凡人来说却是无异于圣品般的存在,恢复青春、延年益寿,对此时的乔笙来说,是极有用的。 怪不得他今日回来稍显狼狈,乔笙有些感动,轻声道:“谢谢。” 白君眼里就含了笑意,“吃饭。” 托盘之上的肉都是二级以上的妖兽,份量极多,再配以少许蔬菜,乔笙从虚空拿出一瓶灵酒和两碟糕点出来,自己拿着花,取下花瓣直接入口食用。 这半个月内,白君翻阅了十几本图册,其中包括妖兽、灵植、矿石、各类奇物不等,并且通读了最厚的一本、相当于语言字典的“万物之语”,乔笙从小收集到大的书全部被他翻过。 进展之神速,让人不由得侧目。 并且在这期间,他还频繁进山,每一次都能带出妖兽来,交给村长娘子烹饪,留下皮毛筋骨做交易,在指导村中小子练拳时,充分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武学体系。 他的性情越来越没有收敛,两人之间也逐步退去了生疏,相处融洽起来。 卧室内,白君盘坐于凉席之上,他衣服褪尽,只在腰间围了一块白布,乔笙跪坐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一只笔尖极细的毛笔。 “这里是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而金丹就生在中丹田……” 啪嗒,毛笔拍在肩膀上,乔笙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又绷住了,肩膀下沉,自然放松。” 白君轻轻垂眼,闪去了眼中的警惕,最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平静下来。 乔笙纠正他的动作道:“…你太紧张了,打坐太过于僵硬,这样不于利经脉通畅,体内“气息”压抑,不利于放松,要先静心……” 白君双手掐诀,合上眼睛,默念口诀,他本就是心智极坚韧之人,因就这样毫无防备的任人靠近让他不适了一会儿,不需要多久就进入了状态。 一道优美动听的声音舒缓的传入他的耳里,“静下心,专注冥想,回归到最自然的状态。” “外物皆是虚妄,你不用为你的身体负累,也不用担心他物的钳制,一切都很安全,你可以放心的挣脱所有的束缚,让意识回到最自然的状态…” “一呼一吸,合着自然之道,睁开眼睛,你会看到五颜六色的光点,那是一群神奇又灵动的小东西,选择与自己最亲近的,吸收入体内……” 白君的头微微垂着,呼吸轻吐,下腹一收一缩和呼吸相交应,神情敛去了一开始的淡漠,肌肉放缓,微侧的脸,逐渐沉静下来,头自然垂下。 乔笙从他的身上扫视而过,见他全身都放松下来,才停止了引导。 过了许久,以白君为圆心,周围的灵石颤动,灵气逐渐的朝他汇聚,看他神情变得惬意,全身放松到了一个饱和的状态,腰间雄壮的物什也开始抬头,乔笙的神情严肃起来,“别多想其他,这种舒服的状态是很自然的,别关注外界,也不要有旖思,保持最初的状态。” 灵气入体,全身绵酥快乐,身体耸直,心自虚静,四肢似不由自主,恍恍惚惚,似走泄而未走泄,丹田之气,自下往复行,身体皮毛受气,痒生难禁,光透眼帘,阳/物勃举。 白君下腹的兽皮逐渐隆起,阴影越来越大,最后支起一个巨大的、让人看了就腿软的形状。乔笙扫了一眼,见他没有泄出来,神情依旧,有灵气已经从他的周身气旋进入,轻吐了一口气。 刚开始时,灵气入体的感觉极为舒服,这和双修高/潮时有得一拼,许多人因此而心生邪念,在修炼之时就容易反复回想咀嚼那个味道,因此在意识深处留下了那种印象,叫人不可自拔,因此修炼就偏了正途。 白君是在战斗之中突破极限,因而引起入体,除了那种体质提升掩盖了痛苦的畅快感,他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同寻常,而这次通过冥想,他将吸入的灵气通过功法运转,那种灵气触碰壁垒,脏腑之气下沉的痒意几乎快让他脚趾头都卷了起来,他不期然的想起那双修长如玉,点在自己胸膛的手,脑海中浮现一双迷人的眼睛…… 就算他极快的掐断了那个念头,脑海中还是留下来一道朦胧的影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室内一片静谧,叮叮咚咚的琴音从外面传进来,十分的欢快,他还来得及思考,就不由得露出笑意来。 白君闻着从自己身上传来的味道,皱了皱眉头。 为了掩盖白君吸收帝流浆的异状,器灵过度使用了自己的能力,现在又继续在虚空修养。 乔笙本想叫器灵与他实验引动情绪的想法又只好搁浅,他本想这几天就专注教白君了,没想到,在白君灵气入体的情况下,他居然有所领悟。 那么多杂乱的情绪在虚空之中凝结成型,器灵能轻易的吸走人的七情六欲,然而那些七情六欲被它吸进虚空,也没有想过处理,就任其狂暴肆虐在虚空之中。 七情六欲是一种无形、不可见、不可触摸的东西,情绪与*都是由生灵生出的,感到快乐时才喜,感到悲伤时才悲,按道理说,如果一种情绪被吸走了,那么它就应该存在的时间不长,是该逐渐消失才是。 而虚空中的七情六欲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修成了形状,这是因何缘由? 灵气汇聚于十指,琴弦拨动,乔笙双眼紧闭,神识深入虚空。 欢快悦耳的琴音响起,灵气自指尖跳跃,如同乔笙所料,虚空之中传来蠢蠢欲动之感,有几束无形的波动如同龙蛇游走,在虚空中乱闯。 乔笙意念一动,整个虚空都和他响起共鸣,那无形的波动几个扭曲,他就感到脑海中清脆的一声响,恍如仙花玉露轻撒,整个人都轻快下来,快乐安逸得如一块净土。 他的神识早就收回,整个人轻灵得仿佛插上了翅膀,嘴角柔软得不自觉弯起,喜悦的情绪从他的身上漫出,延伸至双手,附着在灵气上,随着拨动琴弦而产生悦耳的音符跳动。 正是清晨之际,太阳还没有探出云层,山色还沾染着雾气,清脆的一声响,露水从嫩叶上滴落。 一道悦耳欢快的琴音传出,打破了整个村庄的宁静。 院前绿草颤了颤,野花舒展花瓣,开得更加鲜妍,梧桐树树叶抖了抖,洒落一片枯叶,树身愈发挺拔,美好而活泼的气氛蔓延。 乔笙一曲奏罢,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感到那股愉乐的情绪也有些念念不舍,只可惜体内灵气已尽,只好作罢。 但只要是知道了缘由,以后何尝没有机会? 白君顿在门口,见乔笙抱琴站起来,他才悄然收回视线,几步走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一片冰凉,他皱眉道:“你体质本就寒,不该在外面多待。” 乔笙从琴上移开视线,这才抬头看他,惊讶道:“你这就出来了?” 见这种专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白君才散去心头微弱的不悦,低声轻笑道:“怎么这么惊讶?” 乔笙看了看他,又摇头,道:“你先去清洗一下吧。” 白君愣住,居然忘记了这茬,想到自己带着这一身异味在乔笙面前站了这么久,他的唇一抿,迅速消失。 乔笙看着他成一条虚线向着下方溪流而去,眉心拢起,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只是一夜而已,当初他引气入体时整整持续了七天,而引气入体持续的时间越长,就能将身体洗刷得更加干净,排出身体中的更多污垢,也愈发说明此人的资质好。 照这样看来,白君的资质……也不知道他的灵根为何? …… 乔笙站在大院之前,看着苍老的老者手脚灵活将做出来的零件安上,转眼间就组合成了一个体积庞大鸟类,老者手中运着刻刀,在旁边看不出什么颜料的盘子一沾,用刀如水,行云流水的在木鸟底侧刻了一个铭文。 他的手一落,木鸟顿时荧光一闪,看起来有了些许灵气。 ——原来是这样。 半月以来,乔笙日日来此,看着老者将一个个零件完成,然后组装完整,看见这个不是如同预想之中的那个答案,他一怔,恍然大悟后也有些黯然。 他还以为能见识见识一番传说中的机关术呢。 让一些死物具有特殊能力,可以有几种方法,符箓、铭文、或者是经过炼制,而最后的这种方法都统称为炼器。 而老者的这种应该算是铭文的应用,但也可以勉强称做炼器。 在炼器之时,会打入一些阵法,加上禁制,或是刻上铭文,因此可称做炼器的范围十分的大,比如说一些傀儡术,铸剑法…… 看见老者的方式之后,乔笙便对那座大院失去了兴致。 水童彻彻底底的成了他的小尾巴,他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通常都是沉默着不说话,只拿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瞅人。 乔笙赶他走了几次都没有效果,索性任他跟着。 第47章 血气自上而下逆行,自行一个周天的规律被打破,主十二条经脉之中的灵气霎时混乱,完全失去了方向。 乔笙额上冒汗,脸上顿时一片苍白,他咬了咬唇,抑制住心头的恐慌,一股脑的运起一缕灵气逆行,灵气自任脉而行,闯入丹田之中。 “卡擦”一声脆响,丹田之中刚要形成的圆珠被绞碎,功法运行而形成的特殊渠道一下子摧毁,轰然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倒塌了一般。 乔笙抽着气软倒在床上,他手指无力的动了动,体内没有功法束缚灵气,形成循环路线,灵气就如脱缰野马一般四撞,从四肢五骸、肌肤血肉中挤出来,如同细细密密的针刺一般,又痛又痒。 一个高大的人影推门进来,一入门,白君的视线就落在他身上,见他整个人倒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散乱,一张脸苍白得仿若透明,长眉下意识皱起,几步走近,他坐在床头,突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抿唇道:“你的情况比预想中严重。” 乔笙细细的喘气,闻言扫了他一眼,说不出话来,眼里面是波光潋滟的水汽,冷汗不停的从他的额上冒出来。 白君发现自己不喜看见他这一副脆弱的模样。 他扫了一眼床上的身形,伸出手的动作不知不觉的就带着小心翼翼,一手放在乔笙的肩膀,一手放在他的腰上,两手用力轻轻的一带,就将乔笙扶了起来。 他的手一接触到身体,乔笙便本能的感到排斥,只不过不等他的情绪表现出来,就被肌肤相触时的疼痛感刺得嘴唇一抖,他吃力的用手扶住墙壁,用眼神示意白君可以放手了。 白君有些迟疑的看着他冷汗直冒,嘴唇泛白的模样,缓慢的松手。 乔笙这才缓过气来,苍白着脸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白君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伸手过去给擦汗,乔笙有些不自在,他道:“我自己来吧。”,他刚伸出手,身体没有了着力点,就一下子滑倒。 白君有些出神,就保持着擦拭的姿势僵硬的低头看他,一时间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乔笙表情略有些呆滞,虽然身体撞得有些痛,但看男人的表情他赶紧道:“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你的事。” 白君又沉默地将他扶起来,乔笙身体软绵绵的,只余手臂有一些力道,可这样折腾了一次,他不仅体内痛苦难言,更是一丝力道也没有。 触手之下肌肉绵软,仿若无骨,再看乔笙冷汗直冒,青衫黑发都变得湿漉漉的一片,白君的瞳孔有一瞬间深不可测,不过再抬眸间又变得清淡,仿若仿若万事不知的样子,他低声道:“你没了修为,衣服头发湿了,会感冒。” 乔笙抬眼无力的看他,此时身体又痛又冷,还有些昏昏欲睡,他提不起精神来思考其他,只能道:“劳烦你给我换一下衣裳。” 白君将他放躺在床上,用白帕子给他擦了擦汗,低声承诺道:“我会照顾你的。” ——两次救命之恩,还有细心照顾的恩情他都记在心里。 乔笙的头越来越昏沉,他的手无意识的动了动,眼中泛着水光,闻言放松了一下,又道:“我也觉得情况比我想得更加严重,不过如果我失去意识,你也不要恐慌,有什么其他异常情况出现,也不要乱,我会没事的……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你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罢,我很晕,我先躺一会儿。” 他说得没所谓,但手却不安的动了动。 白君点头,垂眼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去,眉头才拢起,神情有一丝的烦乱,顿了顿,才挥去了那种莫名的情绪,从一旁的衣架上面取了一件摸起来较为柔软的衣服。 他回过身,沉默的将乔笙的衣服脱下来,知道自己的力气格外的大,因此他出手十分的小心翼翼,但尽管如此,乔笙还是皱了皱脸。 白君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自出生之日只有别人伺候他哪有他伺候别人的份,可他看着那张苍白得透明的脸,心头就升不起任何的不愉来,反而有一种无从着力的心疼感。 他的脸沉下来,颇有些压抑之色,可最终是冷静了下来。以他的理智一时竟还分不清这是因为他本人的情感,还是因为被标记让他下意识的呵护。 乔笙贴身穿了一件护体内甲,白君给他擦了擦□□的皮肤,然后再给他穿上衣服。 见这一系列都弄完了,乔笙撑不住眼睛微合,蹙着眉头似有忧虑陷入沉睡,白君看着,眉心也不禁跟着拢起。 他危险的眯了眯眼,目光沉沉的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会儿,突然俯身,手臂撑在床上的人上方,轻轻的挑开绣着精致苦竹刺绣的衣领,一个淡淡绯红的牙印映入眼底。 白君伸手去摸了摸,那个牙印在雪色的肌肤上有一股摄人的魔力,让他的心速急剧的加快,眼角都开始泛红,不过就算身体表现得再激动,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冷静,没有变过一分一毫,甚至于带着苛刻的打量。 在他精神差点快崩溃的时候,遇见了与他契合度度极高精神体,才会失去理智将人标记,平复精神□□。 低头在乔笙颈旁嗅了嗅,又一次感受到自灵魂中传来的那股极致吸引,清清淡淡,就像是草木混着花香一般清爽怡人的香气,其中又带着难耐的吸引力,白君的瞳孔一下子变深,脑内的精神力不受控制的飞射出,全面覆盖在下面的人身上。 乔笙朦胧中感到有人接近,也只是不舒服的侧了侧脑袋,没有升起抵制。 白君贴面看见他的面容,见他神情逐渐的放松下来,幽深的瞳孔才平复浅淡,嘴角悄然挑起一抹笑意。 ——之前乔笙虽然对他好,但是都隔了一层,带着无形的疏离与警惕,但认为一个人无害且值得信任之后,逐渐的开始信任对方。 不管出于任何目的,他都需要他的信任。 白君抑制住喉头突然升起的兴奋,将精神力收回来。 他又伸手摩挲了几下那绯红的牙印,眸中神色变幻,最终是将衣领拉起来。 …… 小小的身影趴在门口,勾着脖子往里看。 白君轻轻的带上门,下巴微扬,“小孩,过来。” 水童缓慢的移动身体,一双野性的眸子警惕的盯着他。 眉毛一挑,眼里出现一点兴味,白君迈开两条长腿,几步走过去,伸手在小孩的身骨上捏了捏。 轻而易举就卸去了小孩微弱的挣扎,他一手捏住想要咬人的嘴,轻笑道:“骨质倒是不错,不过小孩,没有力量就别不自量力的反抗了,这样只会引起我的怒气。” 鼻中发出一声轻哼,他漫不经心的一扫眼,然后站起来,居高临下道:“去把村长叫来。” 水童被他轻轻用手一拂就退去了几步远,他没有因这个动作而害怕,反而惊诧的瞪大眸子,他抬头看着对面高大的男人,后知后觉的,在那种眸光浅淡的俯视下,生出汗毛倒竖的退缩之意来,他赶紧凶恶的龇了龇牙,表示自己从不畏惧。 高大的男子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去罢,早去早回。”,然后便自顾自的转身。 水童出了那个小院,才发觉自己的腿有点抖,他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不知为何在那个男人的视线下,却觉得压抑不安。 他狠狠的跺了跺脚,心头又不禁想起那轻飘飘的一挥手,浅淡的神情,那人只是伸手,仿佛什么力道也没有带就将他的所有动作制住,就像是随意的动作一般,要知道他本身虽然看起来瘦小,但极为的灵活,且天生神力,村里的人除了村长以外,没有人能制得住他。 水童嘟了嘟嘴。 没过多久,白君就听到外面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他将冰凉的手从乔笙的额上拿下来,调动内息,将自己的身体调为恒温,身上附着的霜气化为水滴下,他站起身来抖了抖。 又低头看了一眼陷入昏睡的人,他才抬步走出去。 穿着粗布褐衣的村长一手放在水童的头顶,粗而黑的眉毛拢起,表情带着一些紧张,他站在大门之前,目光直直的落在门上,见到白君开门出来,他上前一步,“见过仙长,不知您唤小民前来,有何要事?” 他的声音有些大,会吵到屋内的人,白君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抬手一指院中的石桌,“坐下说。” 他率先在一个位置坐下,看着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局促的村长,淡淡的视线落在拿一双大眼睛瞪他的孩子身上,嘴角微挑,现出一截性感的涡痕。 ——幼兽再怎么凶恶,他也对强大的力量充满向往和畏惧。 村长双手在膝上搓了搓,“您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我便好。” 乔笙没了修为,就变成了凡人,他的身体被娇养,又修炼了让*脆弱的功法,因此身体变得比普通凡人还弱,不提他身体内部经脉受到了什么亏损,就是一副身躯都脆弱不堪,因此一散功完成,就发起了高热。 白君回想起那触手之下绵软无力的肌肉,敛了神色道:“你可知道怎么照顾发了高热的病人?” 第48章 村长下意识的就往屋内看去,这个时候说生病的人应该就是另一位仙长了,他心头尚有疑惑,可看着前方的男子淡淡扫来的目光,他的头皮一麻,赶紧就道:“若是有人发了高热可是极为要命的事情,得赶紧让他的温度降下来,否则温度升高可是极为危险的,您说照料的方式可以如此……首先让病者少穿些衣物,可清凉透气,第二可以头部冷湿敷,用温湿的帕子擦拭全身散热,再有您可以让他多喝一些水……” 这些都是不知多少辈传下来的经验总结,村长说得仔细,白君眼帘微垂,一字不漏的听了下来,他的脸色微变,手指不由自主的敲打着石桌。 直到村长说完,他略一沉吟,然后道:“饮食方面就拜托村长了,要最好的,若有什么需求,尽管与我说。” 村长自是点头。 等村长走后,白君就提步往屋内走去,水童迈着小短腿跟在他的身后。 他离开的一段时间内乔笙的温度再度升高,细细密密的汗冒出来,脸被烧得红彤彤的一片,嘴唇干裂。 白君脸沉了下来,一掀衣摆坐在床头,拿起挂在一旁的帕子给他擦汗。 水童小心翼翼的挪步,趴在床头仰起脑袋看,看见床上的人昏昏沉沉的样子,他皱起两条小眉毛,正偏头去看旁边的人,却被白君一身悚然的气势吓住,收敛手脚,不敢随意说话。 白君浑然不知自己已情绪外露。他原本想,发热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等热降下来便好,没想到看似简单的“降热”这么困难,这个世界看似神奇却也十分落后。 他的神情郑重起来。乔笙才刚换没多久的衣服已经侵湿,脑袋无力的歪着,头发濡湿,病情看来十分严重。 白君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衣服,感到一股热气喷来,他俯身,从胸腔里溢出来的声音柔而缓,“乔笙,乔笙,你醒醒…” 这道声音仿佛天外来音,听在乔笙耳里,带着穿越时空的悠长与怀念,他模糊的捕捉到那个名字,挣扎着睁开眼睛,视线异常的朦胧,眼角渗出一滴颤巍巍的泪来。 白君一怔,伸手去抹掉那滴泪,那一双叫人惊艳无比的眸子此时不复清澈,带着恍惚脆弱的水光,看着人的眼神好似不知去了何方,白君看着,心脏不知不觉的跟着收缩起来,眼神一敛,他柔声道:“乔笙,别睡,你贴身的护甲不散热,可以先取了吗?” 乔笙机械的转动眸子。他的脑袋一团浆糊,身体千穿百孔,灵气尽泄,阴冷湿热之气在体内乱窜,他的思维混乱,模糊中,好似躯体都消失了。只有器灵在他的意识深处叫喊时,才能清醒片刻。 这一次发病,将他十多年来筑起倔强的高墙一下子倒塌,变得脆弱无比。 “乔笙,小乔……” 白君斜飞如墨的剑眉皱起,他伸手温柔的抚摸乔笙的脸,突然眸光一沉,长臂伸揽,就将人抱了起来,几下子将他身上的衣服褪去,两人贴身而对,手脚相缠。 水童瞪大眼睛看着床上两人的动作,白君斜眼一睨,“出去。” 水童慢吞吞的移动步子,一步三回头。 白君此时也没有心情管他,他不再去顾虑自身的情况,调动内息,将自己的体温降至冰凉,精神触角蔓延而出,将两人的身体包裹起来。 精神力一包裹,肌肤相贴,他的动作不由得就变得极为温柔,伸手捧住乔笙的头,他这才仔细的打量他,温凉的手细细的描绘五官,手指从唇上滑过,他的眸子变得慵懒极了,闭着眼睛轻轻的在乔笙的颈间嗅着,偶尔肌肤相贴,手柔和地从他的发上抚过,透着温柔的安抚。 过了许久。 两人不知不觉躯体交缠,就像伴侣之间亲昵的互动,白君抱着怀里柔若无骨的身子,他看见乔笙的眉头逐渐舒展,体温也开始缓慢下降。 自心脏升起一股叫人溺闭的情绪,直接冲到他的眼睛,让那一双紫眸深邃到迷离,白君情不自禁的捧起乔笙的头,爱不释手的梳着乌发,轻轻的吐息,颈首相交。 实际上,也只有恩爱的伴侣才会这般缱绻,强大一方的精神网能让自己的爱人感到舒心与被呵护的安全感。 白君在乔笙身上下了精神标记,自然能够感到他传来的脆弱以及不安。 乔笙的病情让他暗自焦灼。他本想,乔笙的情况不适合用药,只能慢慢疏导,温度降下来,再养几日便好,却没想到,最先崩溃的居然是乔笙的意志。 作为帝国的王子殿下,白君向来傲于世间,不仅精神力与体质都是帝国的佼佼者,更是有钢铁般的意志,智商超群,热衷于武力与冒险,他生来尊贵,性格傲然,脾性又不羁于世,带着舰队探寻宇宙奥秘,追随者甚众。 他的身边围绕着各式各样性格讨喜的,又符合他意的天才,在精彩纷呈的冒险中,他从来没有想过伴侣这一回事。 直到遇见乔笙。 风姿特秀,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皎如玉树临风前,傲骨挺直,神情淡而清,走姿如携云,一转眼,一挑眉,一启唇皆为画。 就如同最清雅的彩墨勾勒出来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一举一动都吸引他的视线。 神奇的是,这种让人心口发麻的吸引越来越深。 便是连,他向来不喜意志过于脆弱的人,这个时候底线也层层后退,只感到从没有出现过的,升起新奇而让人意外的心疼。 白君的脸逐渐变得苍白,眼角绯红,瞳孔深得让人腿软,他伸手抚过乔笙的唇,低喃道:“你说的对,这一切都是缘分。” 所以,只是一道浅薄的精神烙印怎能左右他的思维。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方空间遇见和他的精神频率如此契合的人。从乔笙身上散出的精神力虽然弱,但极为的平和,犹如清风拂过,让人舒服至极,如果不是出于无奈,那道精神力让他狂暴的精神力稍微平静下来,他那时也不会强制标记,获取力量。 或者是出于难以言说的独占欲,留下精神烙印。 那种临时做的标记能让被承受者对标记者升起服从性,更有意志薄弱的,还会被标记者的精神压制,一辈子难以忘怀,但后面一种情形出现极少,大多数没有结合之下,精神标记会随着时间慢慢解弱,至直消失。 所以说,这怎么不算做缘分呢。 在他精神快崩溃的时候,乔笙救了他一命,在他命在旦夕时,乔笙又救了他一命,有了这两命的恩情,他才会对他关注,关注之后,他才会被他吸引。 不是因为恩情,也不是精神相吸的那种若有似无的羁绊,骄傲到自负的王子殿下自然不会陷入愚蠢的误判,分辨得出什么是欣赏,什么是想要靠近,越来越近的,那种从心里面难耐躁动,急促是什么。 他才明白自己的审美是什么。 就是乔笙这种从发丝到手脚都让他喜爱的人,只可惜,乔笙看他的神情淡得从没有那一个方面的意向。 ——从来他接受的无不是拥护与被人倾慕,而现在傲然不羁的王子殿下居然率先看上了一个人,而那人却对他没有意思。 所有的纠结不过是他不想承认罢了。 白君一抿唇,不想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那越来越难耐躁动的心却不受控制,他的动作不由得放得更加柔和。 他好像听见了一道戏谑的声音道:“王子殿下,你栽了。” 嗯,他认栽。 …… 持续安抚了许久,乔笙的体温才缓慢的降了一些,不再像先前那般烫人,白君收回精神力,嘴唇泛白,他让乔笙躺下,从床上下来。 他刚一推开房门,一个小身子就靠着门滚了进来,白君低头,水童捂着脑袋,从地上窜起来,跑远了一点警惕地看着他。 白君往门外一看才发现光线黯淡,天色将晚,他拿了洗脸的木盆去盛了一盆水。 将水端回房间,他看了一眼乔笙呼吸平稳的样子,才将水放在一旁的盆架上,倾身过去给他脱下衣物。 乔笙在病中,十分的缺乏安全感,他耐心的安抚了好久,才让他将护甲解开。 这件上品法器密闭缝合,能根据不同人的身量变幻大小,穿在身上,如同覆上一层浅灰的薄膜,从脖子到脚踝都无缝包裹。 白君将月白衣衫放在一旁,伸手至乔笙颈旁一拉,护甲随着他的动作收缩,卷成一团。 他将手里的一团放下,再转眸时,猝不及防的被眼前的美景摄住,瞳孔一缩。 乔笙身体线条优美起伏,肤色瓷白如玉,腰腹间薄薄的一层肌肉随着优雅的人鱼线向下,性感的锁骨,笔直修长的双腿,他安静的躺着,被窗外的霞光映射,徇丽迷人得不真实。 身体骤然窜起的燥热,白君的睫毛颤了颤,一舔嘴唇,他突然低头,出手如闪电,一手拎起一人,似笑非笑道:“胆子挺大。” 水童张牙舞爪,虎视眈眈地瞪着眼睛,“你为什么脱仙长的衣服?” “我就知道,你是坏人……啊,我咬死你!” 白君一挑眉,嗤笑一声,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扔出去。 嘭的一声关上门,他几步走回床前,神色一敛,将帕子弄湿,小心翼翼的为乔笙擦拭全身。 他眉心微拢,这具身体线条、肌肉无不是恰到好处的完美无瑕,肌肤莹润而有光泽,好看得摄人心魂,但是—— 他小心的摸了摸那瓷白的肌肤,触手绵软而无弹性,轻轻的一碰就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整个人好似脆弱的瓷器,一碰就会碎。 只不过是华而不实。 第49章 白君皱眉,这体质差得未免过于不同寻常,恐怕连站立都不能,然而他虽然担忧,却毫无办法,他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也不知是何缘由。 他不敢再贸然出手,只用精神力将人托起来,再小心翼翼的擦拭。 …… 乔笙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他思维混沌,烧得无法思考,再加上他知道自己病得厉害,因此十分没有安全感,朦胧中,十多年来压抑的情绪一朝爆发,在这情绪极为低迷的时候,更加难受得不行。 他这十多年来,每一天无不是活得战战兢兢,虽然时常安慰自己无所谓,暗自潜伏,不去招惹其他,只是当这是在度假,一心一意的专注在学习技能中,便当做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实际上,他也自认为自己做得很好。一举一动无不是透着清雅风骨,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当真是姿容清绝,公子世无双。 仿若脱胎换骨。 然而出来之后,乔笙却莫名觉得恐慌,他变得一点也不像自己。以前的乔笙笑容温暖,生机勃勃,是街坊邻居最喜爱的那种孩子,可现在的乔笙性情冷淡,不喜欢笑,将一切看得太淡,便是连话也不喜多说,不相关的交谈完全不想搭理。 高热中,这种奇异的纠结越缠越深,他好似陷入一个怪诞。他将以前的自己一点一点擦去,将温暖的过去埋藏,就像有人拉扯着他的灵魂,硬生生的要挤进他的躯壳,叫他挪开位置,过去与未来相互激烈的较量。 不—— 心里的恐慌就像野草一样疯长,他抖着嘴唇,眼角不由的溢出泪水。 一滴,两滴,逐渐的蔓延至一大片,侵湿了枕头。 有一只冰凉的手替他擦去泪水,锲而不舍,轻柔而坚定的唤他的名字,“乔笙,莫怕,我在,我一直陪着你……” “乔笙,打篮球去不?”,几个活力无限的男生闯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就将他从被子里拽出来。 “阿笙,起床了。”,一只手轻柔的拍他的屁股。妈妈…… “小乔,专注,注意线条的圆润……”,爷爷。 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唤道:“乔笙,乔笙……” 然后似是无可奈何,声音低得温柔极了,“小乔,别睡了……” 这个被他记了十多年的名字这样唤出来,就像许久隐藏在心底的眷念破土而出,乔笙就像被定了神魂,凭着那股执念,挣扎着爬出泥沼。 他颤巍巍的睁开眼睛。 扭曲的光影中,一张憔悴,嘴唇泛白的脸出现在他上方,淡淡的笑了,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你醒了。” 乔笙恍惚了一阵,才回过神,感到身体颇为凉爽,就像是大汗淋漓的出了一场汗之后的清爽,白色光线有些强,他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 白君用手沾了些水露滴进他的唇缝,滋润他干裂的嘴唇。 乔笙这才开口,声音低哑,“阿白?” 白君顿了顿,他的胸腔饱胀,看他终于醒了,一时之间却说不出话,只是伸手握住他的手,淡淡的垂眼看人,眼睫颤了颤,却是如开始一般尊贵矜傲,或者说是表情更淡了。 散发木质清香的古屋,白得晃人的光线,反射出漂浮的灰尘,坚定坐在床头的人,室内一片安静。 乔笙微合手指,双手相触间感到有一些冰凉,这种冰凉由接触的手指传到心脏,就像呼唤他的名字一样,组成安定和自由的现实。 这和平的现状,反而将梦魇中的怪想冲击得破碎不堪,显得十分可笑。 眼角干涩,乔笙却是突然笑了,如同花朵吐露的芬芳,“不知道为了什么,明明是一场梦魇,却像是死而复生。” 就像是所有的纠结都随风散去,过去与现在的乔笙融合在了一起,一切都已明朗,晓风拂月,云起云舒,天地开阔。 白君看着他的笑,不由得眼神柔和下来。 —— 乔笙高热褪去,人已清醒,一时间笼罩在整座房子上的阴云散去,水童从门缝里悄悄的看,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舒了一口气。 白君端过一旁村长娘子精心熬制的粥,轻声道:“张口。” 乔笙一瞧他的脸色,虽有些不自在,还是顺从的张开口,一口一口的,就着他的手,将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 白君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伸手替他擦了擦嘴角,柔声问,“还要吗?” 乔笙又瞥了他一眼,摇头。 白君将碗搁在一旁,摸了摸他的头,起步走出去,乔笙便看着他进进出出,将一些碗盏收走,又拿了一件衣裳进来,在一个宽大的浴盆里兑上温水。 他的动作僵硬,但看着顺序,也像是做了许多遍,乔笙看着,莫名的有些眼眶发热,也不在意他有些莫名其妙了。 白君向他走来,乔笙用手撑着支起身体,他这时低头,才尴尬的发现,他竟只是一张柔软的薄被裹住身体,里面□□。 看着男人伸过来的手,他忙道:“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的。” 白君顿住,脸上优美的线条霎时收敛,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没什么情绪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照顾你的。” 醒来就开始嫌弃他了? 然后他直起身,神情淡得很,冷淡道:“先评估你自己的力量再说吧。”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乔笙抖了抖唇,动了动,双腿绵软,身体还正是虚弱的时候,一丝力气也没有。 他抬眼看向冷淡站在床前的男人。刚醒的时候,就是下意识的偏头躲避他抚摸脸的动作,这人就不高兴了,还是他首先顺从,情绪才有所缓和,可现在又该如何? 他只是不想再劳烦别人而已。 乔笙无奈的开口,“阿白……” 白君撇开眼睛,僵硬了一瞬,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俯身将他抱起来,虽是绷着一张脸,但动作倒是十分温柔,就像是抱着珍贵的瓷娃娃。 没有意识还好,可就这样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被人抱在怀里擦拭,乔笙还是升起一丝的羞耻感,他闭着眼睛,温热的帕子在他的身上来回的动,他能感到那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呵护。 一觉醒来,人都变了。 室内安静极了,只有微弱的水声。 白君低头看他双臂之间身体泛红的人,见他叫抬手就抬手,叫抬腿就抬腿,如此柔顺的任他动作,他才翘起嘴角。 去掉一身汗与晦气,白君给他穿上一直换洗,质地最为柔软的一件长衫,将人抱在床上,他低声道:“现在给你洗头发。” 他端过木盆,乔笙躺在床上,头移出床边,白君用手托住他的头,勺子倒上温水,全部弄湿之后,才打上皂,细细的揉搓。 乔笙睁开眼睛看他。 男人十分认真的给他洗头,见他看来还好心情的一笑,一双冰紫双眸,魅惑又清贵,笑得好看迷人极了。 就像是故意勾人的视线一般。 乔笙赶紧闭眼,心头皱眉,他怎么会想歪了。 白君见他闭眼,收起笑容,目光恨恨地瞪在揉动的头上,眼里一片冷凝—— 这种被一个人牵引所有的情绪实在是太过于糟糕。可更糟糕的是,这种糟糕却完全抵抗不了对方柔顺的一个动作。 一瞬如冰寒九天,一瞬如春过暖花开。 他突然又有些反悔了。 乔笙的感知有多敏锐,就算是闭着眼睛,那铺面而来的烦躁与沉闷还是被他捕捉,他睁开眼睛,“阿白,你不开心?” 白君眼神一敛,下巴微侧,别过脸。 这不想与人交谈的高傲表情表现得太过明显,乔笙眼神一呆,这情绪看来是对他发的……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至他醒来,若是他有躲避或是抗拒的动作,面前的男人就会莫名的不高兴,可那些动作太过于亲昵,让他头皮发麻……只是下意识躲避而已。 乔笙试探着道:“阿白,你是在生我的气?” 舀水冲掉满头的泡沫,白君轻飘飘的递给他一个眼神,伸手去拿洗脸架上的帕子,淡淡道:“怎么会。” 那表情太高贵冷艳,好像是说就因一点小事生气绝不是他这种人能做得出来的。 乔笙自然能感觉得出来他的口不对心,他以为他什么都不懂,误会了他的动作,试图解释,“我们两个都是男人,做那么亲近的动作会很奇怪,我只是下意识躲避而已,绝没有不喜的意思……” 白君动作一顿,然后慢悠悠的一抖手上的水,轻掀眼皮问道:“为什么男人之间不可以如此亲密……”,他视线不再与乔笙对视,开始飘忽,“若是看上了,还可以结做伴侣……” 乔笙却是被他的话惊呆了,语气当即就拔高了一层,“是谁给你说男子之间可以结为伴侣的!?” 白君被强行打断,十分不悦,他抿唇,“嗯?” 乔笙恢复了些许力气,挣扎着爬起来,头上的帕子掉了下来,“你听我说,阴阳交合才是正道,别胡乱去学什么邪门歪道,男子与男子在一起始终不是正途,与世俗伦理不容,你……” 他拉着白君的手,情绪有些激动,一下子说了关于此方面的许多信息,就害怕他看了什么不正经的书,树立错了三观。 白君才是真正的愣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已经换了一个世界。 不提感情,还有一个巨大的鸿沟横贯在身前,那就是未来人与古人天差地别的观念。 他将乔笙拉到身前,带着强势又柔和的口吻命令道:“你病了,别多说话,闭上眼睛先休息。” 乔笙不知道他明白没有,见他眼神盯着自己,不想又惹他不开心,只好闭上眼睛。 白君手冒着热气,轻而柔的抚着头发,一缕一缕的替他蒸干,乔笙在这种动作下,或许是刚醒时正精神的劲头过去了,只是一会儿,又睡着了。 白君将他的头发分到一侧,又将被子给他盖上,垂眼沉沉的看了一会儿。 他揉了揉太阳穴。 第50章 深林灌木之中,偶尔闪过一点刺眼的银光,枝叶轻晃,一些小动物惊吓的闪离。 晨光熹微,薄雾如纱,万物苏醒。 一条银蛇从林中穿梭,熟门熟路的找到一个地点,直起身体,蛇身逐渐退化,显露出一个蛇尾人身,俊美异常的男子。 白君极为自然的摆动蛇尾,从一颗巨大的树木攀爬而上,直到看见一朵如碗口大,通体相连,雪白芳香的花朵,他才停下身来,蛇尾缠在分枝上,用瓶子将花碗里的清露倒出来,又摘了花,用盖子盖住了,才下树。 再度化身为蛇,速度快得缩成一条银线,迅速的穿越树林,他来到溪水上游的一个深潭,自嘴里吐出叼在嘴里的玉瓶和花,飞身跃进水里。 潭水清凉,银蛇入水,畅快的来回游动。此蛇长约三至米左右,比男子大腿还宽,它头上生着一对线条优美的犄角,细长的眼睛泛紫,蛇身是透彻莹润的银,在水中来回游动,美丽极了,周身蒙着一层圣光,看上去圣洁又尊贵。 两极魅龙,四大神兽之一,不仅肉身强悍,更是对一方水灵气与火灵气有绝对的掌控力。 白君飞身越出水面,手里面捏着几条透明的白鱼,一手将鱼扔在早就放在一旁的水盆里,他收了蛇尾,赤/裸的靠在潭水边的巨石上。 早晨初升的太阳射在他的身上,那一块又一块的肌肉相砌,手臂与大腿勃发出力与美的雄壮美感。 他的手放在巨石上,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只是一瞬,一条条纹路在石头表面出现,开裂的咔擦声响起,巨石从内至外,逐渐的化成石灰,铺撒了一地。 白君眉头一扬,颇为满意的勾唇。 邪仙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目的便是为了开发他的潜能,将他凡人之躯的潜能开发到极致,然后再与蛇魂相融,将人与妖的血脉结合起来,造出一具拥有妖兽般强悍体质,又有人类灵根,可修炼人类功法的躯体。 白君的经骨可以算的上是天生玉骨,又身具灵根,简直是天降奇兵,邪仙在大荒骨脉捡到他,惊喜异常。 只可惜,千般谋划,万般思虑,实验虽是成功了,唯独漏了一点,他捡到的人乃异世来客,身有诡异的精神力,一身心血毁于一旦,为他人做了嫁衣。 在信心满满的夺舍之际,当场被暗自蛰伏的白君当即绞杀。 邪仙得到的那蛇魂只是一条血脉之力,所具的能力当然比本体弱了不知多少,但即便如此,也是非常的强悍,珍贵异常。 白君开始时强行将蛇魂困在精神空间,缓慢融合,自逃出生天之后,蛇魂越来越不受控制,它所带的血脉之力便体现在他的身上,忽冷忽热,血脉之力的冲撞,几乎让他快爆体而亡。 幸好他的运气不错,正好月圆之夜,有帝流浆恩赐万物,他借着帝流浆之力,成功融合一半蛇魂,化身为蛇,如此,他的身体更加强悍,才能承受得住蠢蠢欲动的水灵与火灵。 白君深吸了一口气。他的体质现在有无限延伸的空间,只需要锤炼、打磨,就能拥有一身堪比妖兽的体魄,这样,他才能承受得住精神空间中水灵与火灵的改造,让这两者互相为克的灵力相安无事。 他往村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所住的屋子位置颇高,一眼望去就能被收入眼底。 高傲的王子殿下经过了昨夜的一轮打击,他已经不再抱着他只要稍微有那方面的意向,乔笙就该感到万分荣幸,自动送上门来了。 他失去往日身份赐给他的光环,变成了一介普通人,并且脾气还不怎么好。 清醒的得出了这个结论,白君就不由自主的沉下脸—— 他讨厌这种,自己万分喜爱的东西,却不能马上握在手里的感觉,并且十分不爽快。 想到自己居然率先喜欢上一人,并且还不能言说,他再度跃入水中。 他需要冷静冷静。 …… 乔笙一觉睡到半夜,可能是连躺了三天的缘故,他自然而然的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室内洒进一抹月光,从窗缝中照进来。 他的眼睛转了转,拖起发软的身体打开窗户,顿时,月光洒满室内。 将床单薄被抱走,只留下一张宽大的,由实木野蛮切割而成的硬床。 他回忆起柔身术煅体篇第一式的五个动作,双手反转至胸前掐诀,下巴后仰至45度,从腰至脚尖都扭成一个奇异的弧度。 感到体内升起温凉的感觉,他手指变幻,身体跟着变幻成下一个动作,有点点亮光在他的指尖跳跃,随着他挥手的动作,拉起一条淡淡的荧光。 乔笙心中空明。 等他从那种奇异的状态清醒时,他的身体已经成了半透明的状态,他的动作一停,有什么在他的体内变化,整个人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或许是因祸得福,他因为一场大病勾出所有暗藏的心事,经过了一场可笑的梦魇,反而将他郁结的心思解开,重新变得清澈明朗。 在欢乐楼,他修炼第一式许久,只有一丝进展,在这里,却是莫名其妙的成了。 乔笙有些激动的捏了捏手,入手的肌肤恢复饱满的形状,莹润有光,他嘴角轻翘,病后留下的后遗症,头疼,和身体的酸软全都消失不见了。 虽然体质还是十分弱的,但已经是好了不少。 他运起神识进入虚空。 他一进来,器灵便马上知晓,眼睛倏然睁开,它从莲花座上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出现在乔笙面前。 它的神情激动,“你已经散功完成了,身体看着也好,呃,”,它突然一顿,转了话题问道:“你已经好了吧?” 乔笙顿了一下,才回味出这句话含着关心,他颇有些受宠若惊,“已经好了。” 例行完关心,黑袍器灵就伸手一握,无数的梵文从那通天石柱上飘出,它一声清喝,“闭眼,凝神。” 这来的太突然,乔笙下意识的听从它的指令,一个个泛金的文字打进脑中,霸占了他意识中的一块区域,组合成了一段又一段文字。 似是一瞬间又似是万年。乔笙再睁开眼睛时,眼里闪过一抹金光,浑身充斥着一种难言的气度,叫人膜拜。 黑袍器灵感兴趣的打量他片刻,脸上挑剔的表情缓了一些,一手将存放在混沌空间的地气石移过来,老成的点头,“好好修炼。” 说罢,就立即返回莲台修养。 乔笙呆了片刻,一卷地气石,出了虚空。 他坐在床上,沉浸在意识中,那些梵文过于深奥,然而奇异的是,从通天石柱飞入他脑里的,却是排序好了的,他只要专注,就能莫名的领会那上面传递而来的意思。 万物生,以灵气为引,躯体为鼎,灵魂为炼,化万物之精气为混沌本源,集天地之精华。 乔笙琢磨着开篇的序言,两手掐诀如莲花,根据功法的叙述,引动灵气入体,从四肢到躯体,从上至下,筑成一副功法基底、灵气游走的线路,自成三十六道循环。 功法才开始运转,他便感到四周稀薄的灵气被疯狂拉扯至体内,甚至是在头顶形成了一道漩涡,由此可见此功法的霸道。 乔笙倏地睁开眼睛,他将双手放在地心石上,从体内逼出一缕灵气,同时神识探出,两者相缠,地石之精元被拉扯出,它像是受到极致的吸引力一般,缠在乔笙的神识上。 一阵奇异的触感从灵魂中传来,乔笙升起一股心神沉醉之感,他意识舒爽了许久,随着一丝牵引,他深入到灵魂深处,看见一粒微光在那深邃的漩涡中闪烁。 在识海之中,软云舒卷的蓝天之上,一个轻缓悠然的漩涡生成,十分的平静,没有丝毫的燥意,功法运转,自体外吸取的灵气经过一道又一道炼化,随着吸引突然冲破了颈上以及脑上的几个穴窍,净化过的灵气与地气石内存放的精华在漩涡中融炼。 乔笙感到极致的快乐与痛苦交杂,产生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的错觉 居然能看见自己的灵魂,好生奇妙。 乔笙这么一想,就被莫名的力量带离,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明亮,第二天,早已到来。 他偏头,看见白君抱臂倚在窗前,银发如同海藻般倾泻而下,在光影中泛着华丽的光泽,一双紫眸透过窗户看他,眼神专注而沉静,见他看来,他一指升到天空的太阳,“不早了。” 乔笙一夜之间升到练气五层,他偏头对他笑笑,心情很好。 白君忍着不拔腿就走进去,目光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等他收拾好出来,他坐在石凳上,下巴往桌上的热粥一点,“先用早餐。” 乔笙一掀衣摆坐下,他看了一眼面前的粥问:“你已经用过了?” 白君拿着厚厚的一卷书点头,水童从一旁移动小身子,挪到乔笙身边,眨着眼睛盯着他看。 乔笙偏头看他,“变干净了。” 他指了指石凳,“坐罢。”,说完,他凭空将一些点心与灵露果酒放在石桌之上,抬眼对白君道:“阿白,我们该考虑离开这里了。” “嗯?” 白君这才将注意力从书中移出来,他偏头,先是冷睨了发出一声鬼叫的水童一眼,才看向乔笙。 乔笙给水童倒了一杯灵气含量最低的果酒,将一碟雪云糕放在他的面前,又替白君倒了一杯他喜欢的葡萄酒,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我们都是有特殊情况的,落脚在此也是因为要处理本身的情况,现在一切都处理好了,我们也并不知晓后方是否还有追兵,所以不能长期呆在一个地方,以我的情况,得找个能被庇护的地方,况且……” 他缓了一下,看着白君的眼睛道:“况且,修真之途不能盲目,也不能自认为是,需要有人指导,你我都太需要补充一些学识,去见识万千世界,获取修炼资源……” 第51章 说着要离开,乔笙随着旋风降落,落在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也不知道周围情形,所以要首先做个了解才好。 他们决定找村长询问。李家湾在村长的治理下颇为安宁,一片祥和,他本人是个颇有能耐之人,更何况,他不是李湾村村民,来自外界,已是先天武者,看他的言行,以及村里面的一些举措,见识想必不凡。 事实上,乔笙问他是问对了。 村长名叫金峰,原本家中颇为富裕,他是家中的小儿子,虽说去仙门拜师,验出并没有灵根,但还好他的根骨不错,适合炼体,有望成为一名武者。 然而这是他的幸运,也可以说是引发他人杀心的契机,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视他为一大隐患,买通与他一起出镖的朋友,暗地里下狠手,准备除之而后快。 幸好他颇为警惕,功夫也不错,虽着了道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拖着一身伤逃离,得进山打猎的李湾村村长所救。 亲人与好友一同背叛,他一时万念俱灰,在这和平的村里修养,又与村长女儿生出情愫,他一颗憎恨的心才逐渐的缓下来。 对亲人心灰意冷之下,才在村里安顿下来。 …… “我们师兄弟二人意外落在此处,却不知这是何地界,村长可否将这一区域内的情况详细与我二人说说?” 桌上备了水果灵酒和点心,乔笙执杯宴请,他笑容清浅,墨发如云,几缕发丝从莹白脸颊扫过,一身青衣飘逸,如姣姣之月,仙姿玉骨。 高大的梧桐树青翠,荒蛮古朴木屋,粗糙的石桌石凳,绿草野花,只凭着这周身仙人气度,就将这普通的场景融合得像一幅水墨画,美不胜收。 村长从恍惚中回神,他现在想起以前的经历突然觉得释怀了许多,这才抬头,第一次直视乔笙的眼睛,不卑不亢地抬手对他举杯,又去敬一旁高大的男子。 旁边的男子身穿兽皮衣裙,露出两条精实的臂膀,一身粗制的衣物并不能遮掩他一身矜傲贵气,反而更添了几分狂野不羁,石桌过矮,他两条长腿随意搭着,却不露而摄,刻入骨子里的优雅让他的高傲都显得理所当然,只需看你一眼,都让人不由生出受宠若惊之感。 两人的气度都不同寻常。并不是普通人。 在这半个月来,村长虽然也觉得这两位仙长有些奇怪,和他的所见所闻略有不同,但他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不管是为了报答救命,或是博得两人一些好感,能帮助村里一分是一分,所以他向来不多过问其他,只办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白君唇角微勾,执杯回敬。 村长干了一杯酒,然后缓缓道:“小民走过几年镖,虽然踏足的地方不多,但对这一块区域倒是有些了解,您二人现在正处于中西之域、中央巨脉西段、五行道宗的辖地范围之内……” 元灵大陆被几大超级势力刮分,下面又细分成为一二三等级的不同势力。五行道宗是道门的其中一个超级势力,旗下有一级宗门,二级宗门,三等宗门,末等宗门……层层递进,而宗门之下是城、镇、村,一般武者与凡人多住在镇与村,许许多多的修仙者都是从凡人中脱颖而出,因此大陆之上的镇村多不胜数,而城池一般是一个超大的集市,修仙者流动最为频繁的地方。 “而我们李家湾正属于青平城,直属五行道宗的管辖区域,和与五行道宗山门之下的五行城相聚最近,只是因为位置有些偏远,且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材料资源,所以才显得这么冷清。” “沿着村口主道一直走,然后与一条沉石铺成的大道相合,跟着人流,您就可以随着人流到达青平城。” “而再过三个月,正好是五行道宗大开山门收徒的日子,升仙会想必您也听说过,就不用小民多说了……” 说罢,村长又细细的说了路中会遇见的一些情况,还有进城的一些事宜,细细杂杂的,他也不知道这颇为善心的两师兄弟到底有多少经验,因此,他们没有打断他,他就将自己行走的一些经验说了。 乔笙与白君垂眼思索。 直到最后,有冷风吹来,太阳的暖光变得有些薄,他才交代完,轻抿了一口酒润喉,顿了顿,他突然站起来,弯身拱手道:“您们已经帮助本村良多,小民万分感激,实在不应该得寸进尺,可小民厚着脸皮,也请您答应这个不情之请,水童那孩子实在是佩服敬爱您,又生着一副死心眼,不服他人管教,还请您收下他,若是查出他没有灵根,他的身骨也不错,留在您身边做一个抱琴童子也好。” 他深深的弯下腰,语气诚恳,还带着些许怜惜。 水童抿唇,脏兮兮的两只手拉着村长的裤子,抬眼固执的盯着乔笙。 乔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执着的孩子,他之前不理会他也是因为他自身带着多种不确定因素,恐怕带累了旁人,而现在听村长这么一说,此地离五行道宗甚近,只要他们拜入宗门…… 他偏头看向白君,白君见他传来询问之意,显然是要听他的意见,嘴角微不可见的一翘,淡笑道:“身骨好,性子狠,倒是可造之材,若是身具灵根……五行道宗正是收徒的时候,带他一路,也不必费心。” 乔笙心神一动,他将眼神定在水童身上,伸出意念。 通天石柱上显示道: “名字:水童 资质:单一灵根,水灵根。 气运:~~~ ” 后面的信息都被模糊化,让人看不清,通天石柱虽然通晓万物,但涉及到生灵、规则、道义等玄之又玄的东西,都尽量模糊,让主人自行体悟。否则这样轻而易举的就现露天机,以乔笙现在单薄的能力,根本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福源,他的气运深厚,但如果过于深厚,反常即为妖,天道必然会在另一方面收回。 乔笙面容舒展,看着水童的眼神就颇为讶异,没想到这个小孩还是大宗门也要争抢的天才。 既然有修仙的天赋,他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他对村长笑道:“村长不用如此,先听我说。” 向水童招手,等水童颠颠的跑过来,他才淡笑着道:“你遇见我们,也算是一场缘分,但我也是要拜入宗门的,可能无法收你为徒,不过我会尽量照顾你,直到你安顿好,你唤我乔大哥便好。” 水童仰头看他,“小乔哥哥。”,然后伸出手拽着他的衣服,就不动了。 乔笙一顿,低头看小孩固执的双眼,有心要说,却最终是叹道:“你喜欢叫什么就什么罢。” …… 乔笙拿出一只纸鹤,打入一道灵气,纸鹤一下子涨大,飘了起来。 水童在旁边看得瞪大眼睛。 白君收回视线,也是为手里的纸鹤注入一道灵气,他伸手制住乔笙的动作道:“让他和我一起坐。” 乔笙皱眉,“可是你没有驭使过纸鹤……” 优雅的眉骨压低,一双冰紫的眸子轻挑着向他看来,乔笙:“好罢,你要小心。” 这人,刚开始的半个月表现得异常听话,现在可能是两人关系愈发亲近了,他的性格也就暴露了出来,骄傲,强势,占有欲浓重,最忍受不了他对他一点的质疑,否则就要摆脸色给他看。 若不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对他极为温柔的……否则真的很难伺候。 乔笙翻身上了纸鹤,不放心回头去看,却看见本来要反抗的水童在他身前坐的老老实实的,纸鹤轻缓,走得很稳。 他们对村长一拱手,然后架着纸鹤消失在天际。 村长看着远去的两道流光,轻声低喃道:“小家伙,以后的仙途便只能自己走了,跟着如此气度之人,也希望你能磨一下性子,否则啊……” 院门口走进一个面容沉静的妇人,柔声道:“阿峰,你许久未归……” 村长回头,看着爱妻,再看一眼祥和的村庄,摇了摇头,豁然的笑了,“素如,我们回家。” …… 身下绿浪滚滚,险峰奇山逐渐后退,本来以为这般山水也算得上俊秀,可远远的,那气势磅礴,钟灵毓秀的,高低起伏的奇峰撞入眼底的时候,还是叫人心神震慑。 其中最高一峰拔地而起,直冲云霄,险峰之间,架云为桥,仙鹤展翅,留下一道道徇丽的白光,无数座奇峰相连,千姿百态,白云缠绕,犹如仙境。 纸鹤上的三人都张大眼睛,唯有乔笙好一点,他每日都能见识到大荒古脉的悍然,如今看见如此清灵的山峰,只是惊叹于山川之美。 白君却是不由自主的吸一口气,他得了自由,便喜欢穿梭于深林与清水之中,另一位面的星球中,这种自然震撼的场景可是极为少见。 他们驭着纸鹤快速的前进,那一直叫他们震撼的群峰却是一直伫立在视线的尽头,没有动过一丝一毫。 又飞行了两天两夜,落在城镇补充了些体力,又相继买了好几只纸鹤,在天色又一次昏暗,如墨晕染,黑白交接,晨光初升之际,他们越过一个山头,远远的,便看见一座宏伟的古城出现在眼里。 那荒古的城墙似乎在这里屹立了万年,一丝若有若无的浩然之气徐徐散入虚空,城墙高耸,墙面暗灰,闪着奇异墨光,左右延伸宽得看不见边际,还没有走近,那种历史悠长,恢宏大气的震撼感就扑面而来。 无数道流光从四面八方相聚到这个地方,有的修士立于珍禽异兽之上,而有的或是御舟,或是御剑,或是临空而行,飞行方式五花八门,全部都在城前好几里便停止飞行。 乔笙一抿泛白的嘴唇,回头道:“我们下去。” 白君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轻蹙了一下眉头,点头。 第52章 他们降落在一条小道上,纸鹤还没有落地,一阵强风就带着气流朝着他们刮来,白君冰眸一冷,一拽纸鹤的颈脖,反手抱着孩子,一跃而起,脚踩纸鹤借力,飞身搂着乔笙的腰,平稳落地。 纸鹤马上就被刮起的气流掀得不知去向。 密林之中,劈出来一条宽阔大道,一头神骏异常的白雕扇着翅膀落地,它长约十几米,羽毛雪白似刀刃,一双锐利的蓝眸冰冷睥睨,抬着高傲的脑袋,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一个面如冠玉的修士从白雕背部跃下,轻蔑的扫了周围的人几眼,将白雕收入灵兽袋中,他又哼了一声,转身阔步走在前方,刚刚下落的修士面上闪过忌惮之色,即使也受了无端的牵连,都不敢作甚么动作,纷纷落后于修士一步。 在地面慢慢走动的大多都是筑基以下的修士。 乔笙有些疑惑。 白君活动了一下手腕,那双手修长好看,漫不经心活动的时候,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优雅力度,然而这双给人像是艺术品的手,却是忍不住把玩起手中的匕首来,那苍劲有力的手腕折起,给人极为危险的感觉。 他仰头,眯了眯眸子看乌云浓厚的高空,风云变幻在他的眼里凝聚成一个黑色的漩涡,瞳孔里面的深度神鬼莫测,只是一会,才看向前方远去的背影,感到右手方看过了的目光,他收了匕首,轻轻笑了。 层层的乌云压在巨大的城池之上,就像一个恐怖的黑洞,这风雨欲来之兆,让这座本就显得气势宏伟的巨城愈发摄人。 五行城东南西北的城墙太过于宽广,因此都建有好几道城门,而每一道城门,都有五行道宗的弟子把守。 乔笙拉着水童、白君三人排着长长的队伍进城,排队的时候隐隐的谈话中从队伍中传出来,乔笙回头看了白君一眼。 ——这升仙会有些不同寻常。 宽大巍峨的城门之前,放着两张桌子,两个身穿青衣,衣领、袖摆都袖有五色祥云的修士坐在桌后,头也不抬的道:“路引?” 乔笙开口:“没有。” 青衣修士一顿,然后抬起头来,语气平平道:“没有路引,就需重新制身份牌,方能进城,请交三十枚下品灵石。” 乔笙没有过多疑问,直接就上交了九十枚下品灵石,然后道:“我身后二人同我一起。” 青衣修士木着脸将三人看了一眼,道:“名字?” 乔笙开口道:“乔笙。” 青衣修士手腕一翻,一块白玉牌子就落在桌上,他笔走龙蛇,只是呼吸间,乔笙二字就被刻在了玉石之上,修士这才抬眼,将白玉牌递来,“请将之放在额上。” 乔笙见之前有人都是如此,此时也没有觉得奇怪,直接将玉牌放在额上,玉牌与皮肤相触的瞬间,一道淡金色的光晕从玉牌中蔓延而出,将他的身体笼罩,不过只是一瞬,这光晕又收回了玉牌之中。 他能够感到自己和那玉牌有一丝气息相连。 落后于后方的一个修士放下手里的一本书,脸上按耐住不耐烦,拿起桌上的骨扇一敲桌面,“可是参加升仙会的?” 乔笙一愣,还是马上答道:“是。” 修士又抬头看了看他,然后挑眉,不怎么感兴趣的低下头,给花颂递来一个竹牌,“里面会有你要的信息,仔细看好了。” 乔笙接过,然后道:“多谢。” 他上前走两步,然后停在一旁回头看去,白君前面的步骤都是和他一样的,但在最后一步被那修士热情的攀谈了一会儿,耽搁了一些时间。 乔笙不由多看白君两眼,他一头银色的长卷发被随意的绑在身后,及至膝盖,有几缕较短的卷发从侧脸滑下来,若有若无的搔动轻陷的嘴角和线条优雅的下巴,银发被扎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墨眉之下,一双冰紫的双眸蛊惑、摄人。 这样奇异俊美的样貌,以及通体不凡的气度都让人周围的人不住好奇的打量他。 乔笙左右看了几眼,发现大多数人都是黑发黑眼的,白君身量几乎超过一米九,又因生了银发紫眸,因此在人群中简直是鹤立鸡群,万分打眼。 不过他眉头只是微微的一皱,就舒展了开来,他曾读过四洲志,知道其他地方也有发色和眸色不同之人。 况且,处处都有样貌古怪的修真者。 五行城虽说极大,但每个区域都有规划,每一道城门对应的都是相应的区域。就好像乔笙三人,他们都是练气修士以及凡人,因此从最右方的城门进城。 乔笙他们刚一进城,就被那人来人往,摩肩擦踵,轻声笑语的街市一震。 进了城门,踩过鹅卵石,从一条满是绿茵的小道分花拂柳而来,一条绿河横穿而过,一座石桥架在上面,在河的那边,入眼的便是一栋又一栋整齐有序、古香古色的屋宇楼阁,来来往往放肆交谈的修士、各种各样的店铺大开,一些宽敞的地儿还摆着好多摊子。 显得就像是俗世中的集市。但又透着异样的舒缓沉静。 乔笙不由停了停脚。 他们所进的区域名叫丙一区,这里来往的修士修为最高是筑基期,少有高阶修士存在,因此都不怎么受拘束,来往很是恣意。 他们上了石桥,桥那边的河道旁,沿着河岸排着许多人,都在等候着做什么,乔笙将竹牌上面的内容全部记在了心里,因此就将好奇得睁大眼睛的水童拉到身前,偏头对白君道:“我们先排队。” 闻言,白君收回放远的视线,目光落在乔笙身上,面前的人瘦弱得仿佛风吹就会倒,本来有几分俊逸的脸现在只剩下苍白和脆弱,只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是这张脸的全部色彩。 他不由收起心里的一些心思,伸手将人揽在身前,低声道:“都听你的。” 这种带有保护欲的动作让乔笙一顿,随即暗自叹了口气,却没有挣扎。 等了许久才等到他们。碧绿柳树下的桌后,一中年青衣修士一抚须,将一面镜子朝着还没有桌面高的水童一照,镜子便散发出暖玉般的光晕,暖光落在水童身上时,一些信息便反馈在镜面之上,“姓名:水童,骨龄:五年,灵根:有。” 当即,青衣修士便收了镜子,笑眯眯道:“恭喜这位小友了,你身具灵根,可以参与这次八百年一遇的升仙会……”,对着水童说罢,又偏头对乔笙道:“你们都是一起的,就先测试之后再做其他事项罢。” 乔笙点头,摸了摸水童的头,让他退到一旁,青衣修士便又将之前的动作做了一遍,镜面上显示道:“名字:乔笙,骨龄:15岁,灵根:有。” 乔笙一点也不意外,笑了一下,退到一旁。 白君唇角淡淡上翘的弧线僵住,然后被拉平,他眼神捉摸不定的看了乔笙一眼,没想到他居然没成年……这时暖光从他的身上恍过,镜面显示道:“姓名:白君,骨龄:35,灵根:有。” 青衣修士忍不住将白君多看了几眼。他的面容是贵气天成的优雅长相,那眉目之间异域的风情让那丝矜傲显得恰到好处,让那张面容更加抓人眼球,但怎么看都才二十出头,很年轻的样子啊……他不由喃喃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后面一个白胖的修士接口道:“这有什么奇的,别看他面容年轻,吃一颗定颜丹就能保持二十年青春呢。” 青衣修士看了他一眼,也没有生气他反驳自己,只是摇了摇头,“精气神不一样,你们不懂,不懂啊。” 乔笙也是略有惊诧,他的视线和白君对上,看着那张脸的线条绷得越来越紧,他不由赶紧道:“前辈,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事项?” 青衣修士轻飘飘的掀袍坐下,才抚须道:“那竹牌之上的信息想必你们已经看了,否则不会到这里来测试,你们三人测试已过,便初步获得了升仙大会的参与资格,唔,”他慢悠悠的道:“你们是选择自己选择住宿地点,还是住由宗门统一的房屋,我也不想干预你们的选择,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后面排队等候的人就忍不住唉声道:“得了叻,前辈,您老看我们这边已经排到天边去了,能不能快一点啊。” 一个人开始抱怨,其他人都壮了胆子,跟着道:“是啊,前辈,您看看另一方的速度,请您快一些罢。” 青衣修士偏头,心平气和的笑道:“好,好,好,都是些没有耐心的年轻人哟……” 他就低了头,从袖中甩出三块玉牌,用一根纤长雪白的羽毛一阵动作,然后抬头道:“凭此牌参与升仙会,可别弄丢了。” 乔笙伸手接过,然后真诚的笑道:“多谢前辈。” 青衣修士对他们笑眯眯的摆手。 竹牌里面是五行城的一些信息,简易的地图和这次升仙大会的资料,乔笙摸着手里的玉牌,他明显能感到这玉牌与那面镜子和进城时记录的玉牌是一套,他偏头道:“我先帮你们保存。” 白君可有可无的点头。 半空中的乌云越压越厚,风雨欲来之色愈发浓重。 水童眼睛灵活的四顾,被周围的一切吸去了心神,然而他虽然一副跃跃欲试之态,到底是不敢擅自离开乔笙的身边,就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 一道大嗓门从后面传来,“兄弟,前面的两位兄弟,留步,请留步。” 庞硕的身影飞来,白君眼里闪过不愉之色,一揽乔笙的腰部避过。 白胖的身影窜前了几步,又赶紧回头,嘿嘿笑道:“我观两位容光不凡,气质出众,不由升起结交之心,鄙人姓莫,名云飞,乃中洲西南东脉人士,也是为了本次升仙会而来,不知可否一起同行作伴?” 乔笙刚要说话,便觉得腰上一紧,然后就感到腰上的手离去,他抬眼,便看见白君轻轻的笑了,他嘴角翘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纤长的睫毛浓密,眼帘斜斜的抬起,眼神平淡却不容别人忽视,学着对方抬手道:“我叫白君,不知你所说的,何谓同行作伴?” 几个细微的动作,就有一种静态变活之感,那身粗制的兽皮衣都被他穿出一种华美与慵懒来,莫名的透着淡淡的危险。他的语调悠然得仿若涓涓细流钻入耳里,优美得几近华丽,却给人无与伦比的舒服,忍不住想要侧耳倾听,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的感觉。 就像是一副古卷上的高贵绅士,从发丝到脚尖,都优雅到了极点,让所有的人都被那种气度心折,然后生出虔诚的感觉来。 这人本就俊美得太有侵略性,眼里冷淡得几乎是傲慢,然而当他轻轻笑起来的时候,却神奇的吸引人的注意力。 就像是能在不知不觉中蛊惑人心。 乔笙便看着本是十分莽撞的莫云飞怔了怔,就换了一副表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便忽视掉了身旁的所有人,走到白君身边,解释道:“初来乍到,一个人落单总是不好,更何况你们一看就不简单,看这发色,看着满身气度,哎,我对五行道宗了解还是有几分的,若是我们同行……” 乔笙牵着水童的手跟在他们身后,他抬眼看了看白君高大的背影,不由得有些迷茫。 在这几日之内,这个人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第53章 白君只是几句话,莫云飞就像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底透了个彻底,掌握了不少信息,判断这人无害之后,白君才将乔笙介绍给他认识。 莫云飞摸着头讪讪对乔笙的笑,在白君的有意引导之下,他讲得尽兴,竟然就忘了旁边的人。 乔笙也不在意。 不过,只是一会儿,他就忘了那种尴尬,继续锲而不舍,“五行城是规划得最有秩序的城市了,在这里,凡人和低阶修士都要自由一些,不用处处被钳制,就算是资质不好,也不会受到那么多的白眼,只要你有天赋,有悟性…无数机会摆在你的面前,所以啊,也不枉我千里迢迢来此。” “哎,还好我生得正是时候,正赶上这八百年一次的升仙大会。” “城里面禁制械斗,因此算得上十分安全,离升仙大会开始还有两个月,不知你们有什么安排?” 白君抬眼看了看天色,“先找地方住下。” “啊,好。” 他们走的是最中央的那条街道,街道两边一座又一座古香古色的小楼相连,碧瓦飞檐,优雅精致,街面都是青石铺地,十分的宽阔,可容十匹马并骑,各种贩卖法宝、丹药、符箓、药草、衣服……等等的铺子数之不尽,物品玲琅满目,叫人一看便花了眼球。 特别是,尽管是如此宽阔的街道,人还是显得特别的多,绝大部分都是筑基以下的修士,凡人渺渺可数。 乔笙牵紧了水童的手,看得目不暇接,街上和他们一同情态的人有许多,都颊上生晕,一副没有多少见识的样子,好些人都进了铺子选东西,或是只是看看,街道虽宽,但却显得拥挤。 天上的乌云压得越来越低,他们也无心逛一下街,直奔城中五行道宗的办事地点去。 每一次的升仙大会来临之际,五行城都会显得特别拥挤,从小世界四面八方赶来拜师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多不甚数,因此五行城的防御力量又更添了一层,为了减少一些矛盾,更是有多方面的考虑。 就如城中按修为等级划分的区域,入城时录入的个人信息,还有由宗门所修建的,为报名的人提供的临时住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竹牌之上提供了一些简单的信息。 星阁内,一白发苍苍的老年修士介绍道:“第一等小楼带着小院,有静室,温泉,空间很大,可以容灵兽玩耍,第二等,单独一层楼,静室、书房、卧室、净室等等一应俱全,第三等有内外间……” 乔笙开口提问,“抱歉,打断一下,请问第二等房间内有多少张床?” 老修士慢悠悠的抬眼道:“书房一张,卧室一张,你算一下几张?” 乔笙略沉吟,然后偏头看向白君,白君对着他点头,他便道:“我们选择第二等。” 老修士从柜台下摸出一张地图来,一展开,上面的建筑看起来跟真的一样,他指着一个位置道:“一万块下品灵石两个月。” 对乔笙来说,这价格也不贵,因此他很痛快的付了。 出了星阁,莫云飞终于憋不住欲言又止的表情,偏头对乔笙道:“真羡慕你们啊,感情真好。” 就因为他付了灵石?乔笙笑了笑没说话,白君眼里却是露出了一点笑意,对着莫云飞点头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莫云飞一脸这很好猜啊,“如果不是感情特别好,谁愿意住在一起啊,毕竟修士十分警惕,个人秘密又多,习惯了独来独往。” 白君摸了摸乔笙的头发,嘴角上翘。 …… 本区域的最东边,错落有致的修建了一排又一排的楼阁,楼阁周围,流水交错,从石道中缓缓流淌,野荷从石缝中拔地而出,青苔横生,翠翠绿绿,一座又一座石桥架在河道之上,将所有的楼房相连起来。 河道边四季常青的柳树枝条细长柔韧,从树顶逶迤到地面,随着河风摇摆,雪白的柳絮纷飞,飘落在下方的石桌、木椅、对弈之人身上,木船儿在水中轻晃,美貌的女子神情恬静,手上持书,又或是调皮的玩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走进这里,仿佛是沉淀了悠久的时光,连节奏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乔笙缓下心来,他偏头,看见白君唇角微微上扬,甚至是惬意的眯了眯眸,神态是满意的。 手中的小手有些挣扎,他拍了拍水童不安分的头,“别看了水就想下去。” 莫云飞一路莫名兴奋的说个不停,好不容易停了一下,这时又好像是突然发现了有个孩子,一惊一乍道:“他也要参加升仙大会吗?” 乔笙偏头问,“怎么,难道孩子不许吗?” 莫云飞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他那么小,除非天赋极为出众,或是宗门之下附属宗门的优秀弟子,否则谁愿意教养这么小的孩子……” 说着,他一脸紧张兮兮的靠近乔笙,“我跟你说罢,修真界多残酷诡秘,升仙会虽给许多人希望,但也葬送了无数条性命,不提这孩子能不能活得下来,就说先不参加升仙会,等下一年参加门派大开山门收徒,测试的时候他真是天赋绝顶,被收入门派,但是……” “你要知道这样的超级宗门里面,势力定然是错综复杂,并且天才倍出,优秀的人多得数不胜数,大多修道都是从十二岁之后起始,他这么小,谁照顾它,养歪了怎么办?” 他们沿着青石板路一直走,然后上了一座石桥,莫云飞越说越是靠得乔笙越近,白君不动声色的侧脸,低声拉长了音调,“哦?” 他的侧脸完美无瑕,轻轻的一双冰紫的眸子看来,一个问的词被他说来都有种耐人回味的韵味,很有力量感,因此,莫云飞几乎就是马上离乔笙远了一些,继续毫不间断的对他说着升仙大会和宗门及宗门的一些八卦。 白君满意的轻抬下巴。 水童一路上都很是安静,除了一双好奇的眸子四顾,见了水有些躁动之外,不说话也不闹,乔笙倒是有几分喜欢他,因此听着莫云飞的话,见水童不安的握紧他的手,一双倔强的眸子时不时的抬眼看他,他轻拢了一下眉心,却是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 他们一行人走到一栋三楼的小楼前,这里的房子都是按星宿排位,东方位属青龙,乔笙拿出一块门牌,对比小楼上挂的木牌上一个角木蛟的图案,偏头道:“就是这里了。” 莫云飞对他们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态,他就住在旁边的一栋屋,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 走过一道圆形拱门,转角上楼梯,乔笙他们直接走上二楼,将木牌在墙壁上的一方印记上一触,一道木门感应而开。 他们所租的楼层五脏俱全,前方有走廊,可以从上看见下方的庭院,后面从书房和卧室,掀开碧青绣着绿藤的窗帘,便可以看见万里之上的天空,碧绿的河水,时光慵懒的街道。 就在乔笙一行人踏入房间的瞬间,翻滚着一层又一层的乌云终于压抑到了顶点,惨白的亮光闪过,天幕被划开一大个口子,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全世界都是下雨的声音。 进了房间,乔笙便有些撑不住了,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脸色泛白。 白君眉心微蹙,看了他一眼,进几间屋子巡视了一遍,将窗户打开透气,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才回到大堂,走到乔笙身边低头对他脚边的水童道:“连续赶了两天两夜的路,你随便选择一间卧室,先去休息罢。” 水童被他淡淡的视线看得不自在,他缩了缩肩膀,却是没动,张着大大的眼睛看向乔笙。 乔笙轻轻颔首,“去吧。” 水童这才噔噔噔的走了。 白君饶有意味的笑了下,又马上紧了神情,他弯下腰,低声对乔笙道:“我抱你进去。” 他只是对他表达意向而已,不等他回答,他便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乔笙抿唇,压下惊呼,他抬头看见男人明显愉悦又抬高了一截的下巴,心里面的不自在都被满眼的无奈压下去了。 自他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两人的相处模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乔笙也不知道为什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或许是因为两人熟悉之后,白君的性格便开始解锁了。 霸道,占有欲重,性子高傲到了极点。 如若不是他表现出良好的教养,贵气优雅,又极为的冷静,否则与之相处十分危险。 就在乔笙暗自叹息间,白君已经抱着他到了另一间卧室,将他放在床上,他低声道:“你脱了衣服,我帮你揉揉。” 乔笙机械的抬起眼睛看他,他顿了一下,然后斟酌着道:“阿白,你今天看见了吧,街上其他人和我们的相处方式不同,我们是男人,所以不能那么黏糊……” 在他的心里面,白君的世界相当于一片空白,一些平常的道理他可能不懂,所以就没有了约束,任由自己的性格展露出来…… 心情差的时候就给他脸色看,不理人,一定要他好言好语的哄了,恐怖的表情才回温,高兴了就喜欢又搂又抱,最喜欢一些抚发、搂腰等等带着浓重的占有和保护欲的动作。 动作亲昵到了缠绵。 并且视线就堂而皇之的放在他的身上,任由自己的心意来。 这种状态有些过了界限。 乔笙孤独了十多年,从那个牢笼出来,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自己的一些性格有一些缺失,与人交流的能力弱了许多,他自己率先出击,想要和白君互帮互助,并且认为他很可靠,因此根本无力拒绝他的靠近…… 他虽然觉得两个男人如此亲近有些不自在,可在欢乐楼中一日又一日等待中,他终究是受了些影响,一些根生地固的性别意识开始模糊,并不觉得两大男人很亲近有什么不妥,甚至是白君所散发的那种掌控感,让一心咬牙坚持,又突遇脆弱时刻的他感到很安全。 他开始信任他。 但,亲近可以,但过度亲近就很奇怪了。 这些都不提,乔笙所担心的不过是,若是不将一些基本的道理说清楚,放任白君的性情下去,这样对他始终为害。 第54章 白君轻轻的侧头,他的颈脖被拉出修长优美的弧度,性感的喉结一阵滚动,却好似没有听见乔笙的话般,说道:“你的骨头和肌肉都太软,这样长期僵坐后又开始活动,会让你的骨头碎掉,你确定要拒绝我?” 他好似漫不经心的抬眼和他对视,但乔笙却是知道他已经不高兴了,那倨傲的下巴绷紧,冰紫色的瞳孔收缩,不紧不慢的话说来,或许是本身的涵养和风度,又或许待人不同。 不容忤逆,不容辩驳。 他说的对,然而语气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乔笙无奈,这个时候他也就不说话,默许了。 白君这才满意的绽开唇线,他身高几乎有一米九五左右,全身都是肌肉,虽然体态修长,肌肉线条也是优美性感,那双长腿太过于修长笔直,一往床上一坐,就极有压迫感的占去了大半空间。 他完全不像是要做按摩的样子,姿态优雅的坐下,就伸手将乔笙揽进怀里,先是安抚般的轻抚他的头发,又摩挲几下他的背心,最后在他的额心印下一吻,就像是精心准备的晚宴,他轻快的挑开乔笙的衣物,宽大的手掌带着热气覆盖在他的皮肤上。 他好像极喜欢这种亲昵的触碰。 乔笙本是被他的动作弄得头皮发麻,这时被那暖暖的热气一贴,只觉得一股暖流从相贴的皮肤一下子窜上心口,细细密密的摩擦让软踏踏的肌肉通气,便是连脆弱得仿佛快被折断的骨头都有劲起来,他不由舒服的眯起眼睛,全身暖洋洋的。 所以说,虽然白君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极重,作为孤单了十多年的人,他根本无力拒绝这种带有保护欲的情谊。 反正他是决定要和他成为好友的。 乔笙本就疲累之极,窗外的雨声、屋内静谧的气氛,这时候的一切都太过于舒服,眼皮不由自主地下沉,他不由的开始昏昏欲睡。 白君嘴角翘起,对于乔笙的柔顺,他神情变得享受起来,视线下移,一双雪白如莲的足暴露在空气中,他这个时候心情变好,也不嫌弃这是另一个男子脚了,自然的将它拢进手里。 他虽说对于穴位没有接触过,但人体通身的经脉他的熟记无比,手指轻巧的在脚底移动,麦色的手掌和洁白的色彩激烈对撞,白君看着看着,突然间停滞了视线—— 细细麻麻的酥麻从心底升起。 力道倏然变紧,手下的双足生得委实过于精致漂亮。 这样想着,白君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放缓,过了一会儿,他看乔笙已经沉沉睡去,就将他放进锦被中,他收回手,也不离开,就这样随意的后倾倚靠在床边,眸光半合。 半张脸遮在阴影中。 他曾经想,星辰大海、无穷无尽的热血挑战、武力的极限才能激起他兴趣,但实际上,他酥麻的点了点手指—— 这人奇异的引起了他想要占有的兴趣,不管是最开始的物理吸引,越来越深的欣赏,还是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掌控欲和喜爱,都让他觉得十分奇妙。 ——当你遇见你的伴侣时,他的美不光只让你觉得赏心悦目,而是勾引你的灵魂,让你不受控制的沦陷,想要掌控他,啃噬他,占有他……呵护他。 虽然帝国的国王拥有的情人数不胜数,但他深沉时候说出的一句话,却在这个时候被他扒拉了出来。 白君本来听而任之,这个时候却有了一些感觉。 或许是,他找到了符合自己心意的伴侣。 他站起来,起身到洗漱间,细细的用香蜜净了手,转身到书房,窗外的雨铺天盖地的下,天空蒙上了一层厚重的云,雨滴落在房檐、石板路上,能听见激烈的响声,仿佛是要除去世界的污垢,将之变得更加清新。 白君看向窗外的视线变得深邃。 “升仙会”八百年一次,是经过无数次人才与资源的抢夺,最终经过势力整合,由小元界几大超级势力默认的,元灵大陆最盛大的盛会。 宗门大开,收取八方来客。只要骨龄35之下和修为筑基之下的修士,无论身处何地域,只要是身具灵根的修士,都有参与升仙会的资格。 而今年,正好轮到超级势力之一的五行道宗收徒。 在凡人眼中,修真者自是高高在上,神秘莫测,不容亵渎。然而从上古至今,修真界却从来没有一日终止过变化,位面的交汇、层出不穷的秘境、远古遗迹、天地异象…… 从宏观上来看,修真界绝不如表面一派仙气祥和、山水如画的景象。 万万数修真者与天抗争,追求大道长生,然而通天之路狭窄又布满荆刺,只余几人或是根本无人通过,因此想要走到路的尽头是何等的艰难,不仅是需要天赋、毅力,更要拼气运及资源。 因此修真者之间的竞争显得更是残酷血腥,重重诡秘的手段防不胜防,暗潮汹涌。 而在万年之前,在重重明争暗斗的洗刷下,一些势力被消去,而一些势力脱颖而出,世界格局逐渐稳定,大陆资源被几大超级势力刮分,修真界看似安静了下来。 然而并没有永远的静与动。 世界过于庞大,万千生灵就显得十分渺小,修真者生命更加悠长,他们得到的越多,也就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去获得,修真界的竞争根本停止不了。 资源被整合划分,各大势力相互警惕,只管好自己地盘中事,有一段时间,修真界出现欣欣向荣的景象,只可惜,好景只不过是在一段时间,各大门派缺少交流,道法不精,很难推陈出新,而宗门内养着的人也越来越多,无法彻底利用,变成了赘余,资源被大肆分散到根本无用之人的手上,成为浪费。 矛盾渐发。 而“升仙会”便是当时矛盾迸发时所做的调整。 一般超级势力占据了一方天地,其下还有一级宗门、二级宗门等等,门派所出的优秀弟子一般来自于本区域或是附属宗门,而因对其他势力很排斥,他方的人很难被接纳。 这就造成了一种封闭状态。 而“升仙会”吸引了无数人蜂蛹参加,淘去糟粕,留其精品,每八百年一轮,刷新一些过剩的赘余。 其目的极其残酷。 然而,它虽说极其危险,但因它的规则十分宽泛,是一个加入大宗门的绝佳机会,又因大陆资源极少,只要闯过了关,就有十分丰厚的奖励,就凭这一点,即使最后没能加入大宗门,也让无数修真者趋之若鹜。 所以不管“升仙会”是多么大的一个坑,无数人都愿意跳。 莫云飞就是一个话唠,平时没人认真听他说话,这一次白君有心任他说,便倒豆子一样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倒了出来。 而现在,距升仙会到来的日期仅仅只有三个月了。 白君看了看风云变幻的的天空,转过身,眸光渐厉,推开了静室的门。 —— 乔笙再次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一睁开眼睛,就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上。 水童灿烂的笑,“小乔哥哥,你醒了。” 乔笙下意识的弯了弯唇角,身体太软,他缓慢的撑起身体,伸手将如瀑泻下的发丝顺到身后,才问道:“阿白呢?” 水童道:“出去了。” 乔笙摸了摸他的头,起身换了衣服,束发洗漱之后,才回到客厅,水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白君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提着一个食盒,他进来的时候,乔笙正把虚空中拿出糕点来,拿了两块给水童垫底。 白君带着一身寒气进来,走到桌前,将食盒打开,端出来一碗莲子粥,对乔笙道:“吃吧。” 这份粥含着淡淡的灵气,闻起来味道香甜,却是很干净的感觉,乔笙的身体脆弱,吃不得灵气浓郁的食物,又不能过多于进食凡物,因此可以说得上是极难伺候的,这份粥却是恰到好处,乔笙不由道:“谢谢。” 白君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打开食盒的第二层,将自己和水童的饭食拿出来,乔笙也从虚空中拿出一瓶灵酒和水果。 白君看见酒,眼睛就是一亮,美酒是他唯一不多的嗜好了。 房间里面悄无声息的,等吃完了饭,乔笙才开口道:“阿白,这次,我们得从长计议。” 白君随意的倚靠在椅子上,瓷白透明的长脚杯荡着鲜红的灵酒,他优雅的手骨执酒杯轻轻的晃动,眼眸半合慵懒又迷人,视线偶尔的落在他身上,示意他在听。 乔笙顿了一下道:“就我们听到的消息,升仙会十分危险,那么水童……” 他知道水童的资质极好,就算年纪小,也可破格收入宗门,但他又因他年龄小,不曾上过学,性子还固执不怎么讨喜,宗门之间裙带关系严重,资源也就有所倾斜,而修真者的时间极其珍贵,谁愿意耐心教导他。 白君的视线如网般落在水童身上,问道:“你愿意留在小乔身边,还是想拜入宗门。” 水童就拉紧了乔笙的衣角,倔强的瞪大眼,“我就想跟着仙长学仙术。” 白君抿了一口酒,好整以暇的一笑,冰紫的眸中无端的散出几丝危险,“你眼中的仙长本领可不高强,你看他虚弱成了这个样子,保护自己尚且有问题,如何保护你……更何况,五行道宗全都是厉害的仙长,还有许多宝物,足以让你好好修仙。” 水童有所领悟,却只是固执道:“仙长很厉害,水童也很厉害,他保护不了我,我就学了厉害的仙术保护他。” 乔笙听着,抿了抿唇,低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白君目光却是深邃,他看着乔笙道:“既然水童想要跟在你身边,水童这个名字过于随意,你重新给你取一个罢。” 水童亮晶晶的眼睛当即看来,眼神含着期待。 乔笙滚到舌尖的话又吞了回去,看着水童颇为依赖的眼睛,他沉默的视线看着白君,含着询问,白君优雅地向他挑动下巴,眸光微醺醉人,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他眉心就轻轻一蹙,道,“若是我能入宗门,自然能给你一些庇护,若是不能……” 说着,他的神情一深,“既然我们有缘,你也并无父母兄弟,就把我当做兄长,跟在我身边吧。” 水童当即就欢喜的扑过来,“小乔哥哥。” 第55章 “既然你将水里当做了自己的栖息之地,那便取一水字,我再赐你姓乔,只是,乔水太过普通……所有的遇见皆是天意,如此,你便叫乔意水罢。” 他不会取名,乔笙嘴里念着刚出炉的名字,却觉得越品越有味道,就低头问站在他身旁的小家伙,“乔意水,你喜欢吗?” 小孩懵懵懂懂,却是跟着他点头道:“喜欢。” 乔笙眼里就溢出光彩来,唇角轻轻笑开。 白君在一旁看着,眼神都跟着柔和下来。 室内的气氛安静而美好。 他却又想到想到外面那座繁华的巨城。 他曾经的身份高高在上,许多事情不用吩咐,自会有人替他办好,很少有为自身衣食住行操心的时候,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人生百态,不曾吃过苦,在星海之中闯荡的时候,遇见的危险不计其数,也有落到不知名星域,一无所有的经历。 但他现在情况比那时还要麻烦,因为这是一个全新体系的位面,许多事物及理论对他来说都过于奇异,以他早就登峰造极的武力,在这里却沦为了蝼蚁的存在。 白君一无所有,只能依附在乔笙身上。这让性子极其傲然,又对乔笙带着异样的心思,想将乔笙收在羽翼之下的他根本有心而无力。 他想要展示自己雄壮的魅力,无论是地位、能力、外貌还是性格,以此来吸引来吸引乔笙的目光,让他心甘情愿的为他折服,为他疯狂。 然而世界终究是不同了。 白君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想要变强,那欲/望强烈到闭着眼睛都在汹涌。 乔笙斟酌着道:“先不说平常的一些小事,对于升仙会,目前我们要先收集一些信息,将参加所需要的东西准备充分……当然最重要的是修炼。” 白君等他说完,接口道:“吃食之类的你不用担心,会有人每日送上门来……”,他看着乔笙神情一动,抿了一下唇,还是解释道:“我在城里转了一圈,熟悉了周围地形,你放心,店家选择的都是可靠又实惠的,没有用多少灵石……只不过,我买了几件衣服和一些平常用的东西……” 他习惯性要将自己所处的环境摸清楚,不允许未知的事物出现在自己的掌控之内,了解越多对他的帮助才越多。 实际上,他被当做试验品的一段时间内,因为他的听话以及寡言,除了一些必要的训练,他基本上都是十分自由的,“欲都”的大街小巷都被他转了个遍,对一些陌生的词汇修真者、灵宝、丹药、炉鼎等等都有所认知。 他的精神力极其强大,记忆力又好,听懂人的话十分简单,难的是无法开口学说和认字。 所以,趁这次出门,他逗留的时间过长,便是转了无数店铺,走过好几座酒楼,听了许多消息。 修真界便如画卷一般,款款在他的眼前展开。 他提取其中重要的消息。 乔笙和白君一起交谈了一阵,他们又带着见识闭塞的小家伙出去,一起去城中逛了许久,直到夜晚才归。 而才出去一趟,乔笙便生了一种难言的紧迫感。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本图册给乔意水,让他记一下上面一些常见的妖兽,两人便回了房间,各自修炼。 …… 柔身术分为基础篇和锻体篇,基础篇引动月光精华打好基低,是一段极其痛苦的过程,其中有二十六个动作,每一个动作不仅要压迫凝练肌肉,而且动作还要弧线优美,与身体的锤炼相呼应,有特殊的规律,只有将身体打造完美到了最顶点,才能完美的突破基础篇。 而乔笙的身体线条完美,光洁迷人,无疑是完美无缺的。但因他修炼魅功又散功的缘故,躯体的完美停留在表面,身体内部脆弱不堪。 锻体篇才是柔身术真正的厉害部分。锻体篇一共有三层,动作共十八式,第一层修表皮,第二层修里子,第三层修意,若是修炼成功,人的躯体就会比风还轻,散*于大气之中,毫无动静,无人能察觉。 而乔笙正好突破了锻体篇第一层。 将静室让给了白君,他进入卧室,直接闪进虚空中。 器灵盘坐在莲花台上,面庞明明灭灭。 乔笙将月石和灵石按照八卦的方向排放,然后褪去衣衫,盘坐在莲花台之下的铺团上,抬起一条腿,将柔身术从头开始练。 他的肌肉软踏踏的,像是失去了灵气,骨头也脆,没有柔韧感,所以他的动作做来十分缓慢。 慢慢的,混沌空间有一丝意识落在他的身上。 乔笙状态渐入佳境,就在他神思空明,无意识做着动作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开始呈现半透明的状态,与此同时,在柔身术锻体法所牵引月光进入的经脉渠道中,一道更为强大的功法开始不由自主的运转起来,而本来四枚只是缓慢溢出月光精华的月石倏地腾空到他的头部上空,月光精华仿若倒灌,全部被吸走。 莲花台之上的器灵倏地睁开眼睛,慧光一闪,小手一挥,百来块月石全部飞出。 乔笙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仿佛全身细胞都喝饱了水,开始慵懒的伸展胳膊,一扫先前的疲累,让人舒服得想要叹息。 他再度睁开眼睛,一片平静的看着自己全身扭曲着怪异却觉美感的动作,那躯体蒙着暖光,逐渐透明,美得圣洁。 他又闭上眼睛,随心而动,万物生的功法自体内运转,又做着柔身术的动作,一缕神识散出,月光精华被吸引,全部纠缠在他的神识之上。 一股奇妙的意志笼罩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和整个灵宝亲密接触一般,一丝一缕的白气从他的头顶升起,升腾至半空,缠绕在器灵的周围。 身骨拉长,体内隐隐的发生着变化。 直到许久过去,乔笙才重新睁开眼睛。 乌黑的发丝自身后倾泻而下,一丝是一丝,遮盖住挺翘的臀部,肌肤雪白而有光泽,全身都散发着蓬勃的活力。 心神才只是一动,人就出现在了床上,乔笙赤脚从床上下来,乌发如瀑垂坠,他走到卧室的立体大镜之前,看清里面的人影时,他不由皱了皱眉头,果然练功时的错觉没错,脸上的遮瑕膏被洗刷脱落了。 伸手摸了摸脸,他很快就平复了表情。 “吱呀”一声,房门猝不及防的被打开。 乔笙惊诧的回头,乌发随着他的动作拍打在臀部之上,那双一向平静的眼睛浮现惊色,一张面容惊为天人,便连一副身体都巧夺天工,让人赞叹,妖美夺目。 视线相接,眸光相触,两股异常的波动就无声无息的散出,在空气里交缠,室内霎时充斥着妙不可言的诱人味道。 精神力不受控制的脱体而出,那股甜腻的香味几乎要让他的神智沦陷,白君捂着头,瞳孔颤抖,“小乔?” 乔笙腿一软,扶住旁边的凳子,“是我,你——” 确定了是自己心头之人时,便控制不住,浑身气血不由自主的往下腹冲去,白君感到心跳如擂鼓,快要蹦出身体,便是连双眼都开始充血,呼吸粗重起来。 他难耐的舔了舔唇,双腿机械的动,不过是一瞬间,就已经近到乔笙面前,双眼泛红,却尤带理智,“我扶你。” 乔笙意识到了不对劲,伸手去推,却丝毫没有力气,说道,“——你,先出去。” 白君僵硬得像一根石柱,丝毫不动。 ——只有彻底占有他才能完全掌控。 将他完完整整的变成自己的。 这念头一出就无法控制,白君喉结剧烈滚动,就算能控制,他也肆意放任,倏然欺近了身体。 一手扣住乔笙的腰,一手捏着他的后颈,逼着他抬起头来,火热的目光缠绵。 乔笙细细的喘息, 那唇殷红饱满,说话的时候总是吸引他的视线,白君低头就噙住了那荡人心魂的唇齿,随着本能和剧烈涌动的渴望,伸出霸道的舌头舔舐,不住地吸允 乔笙拍打着他的肩膀,自白君扑过来的那一刻,他就被那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弄得心神震颤,唇齿交缠,鼻息相融的那一刻,两人身旁的空气噼里啪啦的爆开,流动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白君凶猛的唇舌深入他的喉间,像是要将贯穿他一般,甚至是产生了一种错觉,要把他的灵魂吸出来,他被那种强势的碾压搞得战栗不止,乔笙又是恐惧又是害怕,呜咽着后退,就想要钻进灵宝去。 那股拉扯的力道来得太快,好事被打断,白君被激怒,不经思考放出所有的精神力,一道一道的将人缠起来,空虚的感觉从尾椎骨升起,蔓延至全身,天鹅般优美的颈脖拉出颤人心扉的力道,乔笙被掐着腰,身体软软地向后仰倒。 (中间省略一千八百字…………) 室内的空气越来越躁动,充斥着每个角落甜腻的靡糜气息几乎要将整个房间引爆。 光华流转,缚住两个人的气团如流星爆开,一切都平静下来,白君赤红的眼睛才恢复了清明,一条胳膊撑起伟岸的身躯,流线型的肌肉上覆着一层油光,那风情独异的眉眼间透露出极致的性感,蛊惑人心。 修为增强,全身暖洋洋的舒服,他得意又满足的眯起眼睛,就像是餍足了的野兽,目光贪婪地在身下之人移动,眼里又逐渐火热起来。 乔笙突然睁开眼睛,和那双颊潮红,色如春花荡漾的容光不同,那双眼睛冰冷如天山之雪,平静得冻人心骨,“出去。” 白君弯腰的动作僵在那里,只觉得所有沸腾的兽血都冷了下来,奔涌的情潮却怎么也止不住,从心脏蔓延到了眼底,占满了整个脑袋。 乔笙就算是颤动了一下睫毛都让他神魂颠倒,这个时候的容忍力度出奇的大,似是宠溺的笑了笑,然后倾身而下。 一只脚凝着灵气猝不及防的踹来,白君慌忙着闪身落地,身上□□,坦荡荡的回头,唇线绷紧。 旖旎的气氛一下子就消散了。 乔笙已经直起了身子,眼角发红,压抑着不暴起,“请你出去,行吗。” 第56章 流云随风走,倾盆大雨之后,天空一片瓦蓝,散发着清新的草木泥土香。 白君倚靠在窗口,目光深邃,穿透了遥远的长空,一贯线条优雅的脸庞僵硬成了一块岩石,没有一丝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怕。 小孩蹭着步子走来,莫名的觉得危险,又弓着腰转身。 白君回头,嘴角勾起的弧度似讥似讽,那一瞬间,俊美绝伦,总是显得贵气逼人的脸上,无端的渗透出几丝邪气。 —— 精致的小楼凝着一股阴霾。 那天荒唐的一段,实际上说不出是谁与谁的错,因为乔笙的体质是纯阴之体,而白君阳气勃发,又因他曾在乔笙身上下过精神烙印,两人的精神气场极其的契合,本来就会相互吸引,更不用说白君对乔笙抱着难以言喻的心思,主动出击,就像孔雀一般肆意的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化诱惑为反蛊惑,试图将乔笙标记,然后将他掌控。 乔笙的识海生变,猝不及防之下,散发的波动,让毫无准备的白君当即就受到了迷惑。 那是一种隐秘的信号。 事情不由控制的发生,乔笙心头冰凉,他和白君关系发生的变化让他不安,他的性向正常,并且思想传统,在他的想象中,一夫一妻,生儿孕女才是正常的生活步骤。 然而现在全部都乱了。 ——若是能粉饰太平,将昨日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那么他们还能相安无事的过一阵,若是不能…… 笛音霎时弱了一个气,乔笙无奈的拍了拍头,不允许自己再想,将手里的竹笛挽了一个竹花,他将心神沉浸到虚空之中。 自那夜之后,他的修为迅速上升,一举上窜到练气大圆满,他的识海与常人早先一步,真正的开拓成型,里面有野花嫩草,雪白的云朵和蓝天,空气干净清新,风一拂过,就好似吹去了所有的污垢,只留下一片纯白。 乔笙的识海无疑是一片净土,干净得能洗刷人的灵魂。所以乔笙才能极快的清醒过来,眼神澄澈,不畏惧心魔。 因为修炼万物生的缘故,他的神识比普通筑基期的神识还要凝练,感知也要强得多,若是和他同等级的修士,根本无法用神识来探测他。 乔笙进入虚空时,器灵正盘坐于莲花之上,无数的光点将他围绕起来,它手指掐出玄妙的手诀,光点就如卷风一般被吸入体内。 与此同时,在它的眉心处,绯红晕染,就像种子破土而出一般,抽枝发芽,一瓣花瓣颤巍巍的生长,眉心的印记十分明显,身体也凝实了一些。 乔笙站在下方看他,等他睁开眼睛才开口道:“小一,助我。” 虚空之中,陨石之外酝酿着恐怖的情绪风暴,喜、怒、哀、惧、爱、恶、欲等等情绪杂乱无章。 乔笙退出了虚空,他平静的在窗边坐下,闭了闭眼睛,才用竹笛吹起一曲轻快的曲子。 笛音起始,神识与音相融,喜与爱这两种感情比较热烈的情绪从乔笙的身上蔓延而出,随着那轻快的音符跳跃。 微风从大开的窗户吹拂进来,碧青的窗纱摇曳,乔笙坐在窗户边,神情是说不出的宁静,柔和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发丝飘动,那容颜宛若天人。 在他的身前,透明的水缸里,红鲤游动,它们摇首摆尾,过了一会儿,随着那乐音传来,本来迟钝,只做观赏性的鱼儿好似接受了什么信号一般,欢快的游动着尾巴,全部都游到面对着乔笙的那一面来,鱼嘴一张一合,极其热烈而喜爱的情绪传来,似乎还带着臣服的味道。 笛音轻荡着飘远,从屋内传到小楼之外,攀爬在墙上的绿藤舒展,河道边的柳树摇摆着枝条相呼应,便是连路过的行人都不由驻足,不曾反抗的听着那笛音,内心生出欢快的情绪来。 有一些无形的,看不见的光点悄然凝聚,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散了。 无人知晓。 一曲罢,乔笙收了竹笛,缓缓的睁开眼睛,他向着那鱼缸走去,伸手轻轻的敲动鱼缸,里面的几条红鲤鱼睁着呆呆的眼睛看他,不躲不避,反而更凑近了几分,透着一股亲切之意。 乔笙轻轻的笑。 喜与爱两种情绪是所有情绪中最美好的,它们代表着源源不断的正能量,感受到它,没有一刻不让人觉得愉悦、开心,能洗涤、净化一切反面能量。 而这两种情绪也是最好控制的。 乔笙记得每次他弹琴的时候,他身边的动物及植物都会展现出最好的状态来,就好似从他的乐音中吸取了蓬勃的能量,洗刷去了一时的沉坠,变得生机勃□□来。便是连心思复杂的人类也能平声静气。 长久以来,他的气质也将会变得愈发通体无暇,干净纯然。 而这次,有一些些的不同 乔笙打开门,一人正站在他的门口,光影黯淡间,好似站了许久,高大的男人缓慢的侧过下巴,用一双似是过于抑制而显得浓郁深邃的眼睛盯着他,声音暗哑道:“小乔,我们需要谈谈。” 乔笙被那双眼睛逼视得有些狼狈,他转过视线,让开一步。 两个人坐在房间里面,互相隔得远远的,气氛晦涩而冷凝,白君看着乔笙面容冷淡沉默的样子,下颌绷得越来越紧,最终他率先开口,“乔笙,你在躲避我。” 乔笙睫毛一颤,他偏头看向窗外,淡淡说道:“你知道的,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较好。” 听了这话,白君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保持距离,躲避我,然后互相疏远,是这样吗,你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他的音量越来越低,压抑得甚至于咄咄逼人,乔笙的情绪也开始不稳,他猛然回头,瞳孔颤抖,“你明白的。难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还要对你称兄道弟,亲密无间不成?” 白君被他话中透出的疏离冷得心脏收缩,他拳心收缩,冰紫的瞳孔带着压抑和不解,冷然道:“为什么要保持距离,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你和我结合那么契合,你为什么要排斥我……” 乔笙站起来,强行打断他的话,“不行!”,他也不再一味粉饰太平,直接把说清楚,“白君,我和你除了朋友之外不会再有其他关系……” 他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男人。” 气氛在这一瞬间凝滞。 白君倏然抬眸,那双本是尊贵无双的紫眸此时深邃得奇异,就像有魔力一样的吸附着乔笙的视线,他缓缓向他走近,低声道:“即使是你和我精神契合,相处融洽,这也不行?” 他伸手揽过乔笙的腰,一双眼睛幽暗,却是安抚般的抚摸他的头发,低声蛊惑道:“小乔,你的心被世俗所羁绊,别这样,我们的精神频率完美契合,身体也互相吸引,简直是天作之合,你会喜欢的,做我的伴侣,不要拒绝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沙哑而引诱,一双冰紫的眸子情潮涌动,蛊惑得几乎要让人溺闭,白君逐渐的低头—— 乔笙一把将他推开,后退几步,细细的喘着气,警惕的瞪着他。 白君的目的落空,他僵硬着身体,内心的失落感几乎让他的心脏突地疼痛起来,只拿一双仿佛要破裂的冰眸直直的看着乔笙。 乔笙怒极而笑,“你当你这是在做什么,嗯?蛊惑我,让我的思维完全不受控制,然后臣服于你,是吧?”,他气怒之极,又冷笑道:“我是蠢够了才会相信你,我早该在你第一次袭击我的时候就警惕的,可笑我还当你什么都不懂,那次只是意外。” 说罢,又忍不住连连冷笑几声,“呵,倒是看不出你是如此的深藏不露。” 他姿容美极,红唇弯出嘲讽的弧度,说出的话就像尖刀,挖骨噬心,语气露出极其厌恶之态。 白君便是连他一个抗拒的眼神都受不了,这几句话直接引爆了他压制的情绪。 那话语中的绝意让白君还来不及反驳他的话,就已经丢盔弃甲,眸中的自制破碎,涌出骇人的冷戾来,他一手捏住乔笙的下巴,逼他仰起脑袋,声音低沉又危险,“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乔笙冷笑着看他,“我说,你想要控制我的行为让我极其恶心。” 手指倏然紧握,乔笙吃痛一声,却是冰冷道:“怎么,你还要暴力相向吗?” 白君踉跄着后退几步,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从来没有人让他这样难堪过,怒火在心头膨胀,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湮灭。 他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甚至使出自己不屑为之的手段,而这人却如此嫌弃他。 然而胸腔里面涌动的委屈和饱满的爱意无处可发,让他想要决然转身,脚却死死的定在原地,连倨傲的头颅都低了下来,压抑着控诉道:“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乔笙,你便是连一丝机会也不给我?” 乔笙闭了闭眼睛,偏头,语气冰冷又坚决,“我不会和男性结为伴侣,也不喜别人妄图用别的手段控制我。” 他就站在支起的窗户前,晃眼的白光打进来,他就好像站在光影之间,气质缥缈,容颜绝世,整个人显得遥远而不真实,只有下巴上的一圈青痕十分明显。 就像仙人,遥不可及。 白君睁着一双冰晶般尊魅的紫眸,里面好像有什么被打碎,化做一片片消失,他无法承受地闭了闭眼。 以他的骄傲,这般纠缠已超越了他的底线。 乔笙看着他,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白君轻笑一声,眼角突然落下一滴泪来,心口的闷痛就像生了触角一般,穿透他的四肢五骸脑部神经,他唇角却弯起了优雅的弧度,恢复到初见时漫不经心的傲然。 他风度优雅的道:“对不起,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第57章 滔天之势的雷雨之后,好似洗刷走了积留的一切阴霾,天空澄澈干净的一片,没有太阳,射下来的白光晃眼却有着阴冷。 五行城的街道越来越拥挤,大街小巷都是喧闹的人群,这一天的五行城更是格外的热闹,遮天蔽日的阴影盖在巨城上空,然后无数条虹光从上面跃下来。 城中的人不由议论纷纷: “那是什么?” “六翼金鹏,高级妖兽。” “那金鹏上面托的人正是五行道宗附属门派弟子,也要参加这次升仙会。” “好大气派,竟用高级妖兽托人,若是我,恨不得将之供起来。” “所以说,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抢破头了都要进入大宗门呢。” …… 正从地下场出来,身形尤带恐怖杀气,身边之人走过,无不远离三米之内。 白君抬眼将高空的一幕看进眼里,那庞大的阴影在他的眼里凝成一个小点,他却是放远了视线,将那广阔的天空也纳入眼底,冰紫的瞳孔就像是包含了宇宙,深不见底。 旁边一俊美白皙的文雅青年见他怔怔凝视的模样,轻声笑道:“白兄本领了得,乃人中之凤,想来在那升仙会定会脱颖而出,取得其中一个名额,实乃不必艳羡那高空之人。” 白君回头,他身形异常高大,却不显得魁梧,窄腰劲瘦,腰间一根黑色玉带将之束起来,显现出的两条长腿异常的笔直,虽说穿了一身劲装,服帖的布料印出腰腹间遮掩不住的肌肉,但却显得优美硕长,举手投足间带着深入骨髓的优雅与贵气。 他只是淡淡的回到:“承你贵言。” 云轩带着一丝隐秘的探究打量,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瞳孔深处。 他笑吟吟的和白君穿越热闹的街道,走过河道边的青石板走道,两人刚走到桥头时,便听见一曲优美之极又如山涧溪水欢快流动的笛音袅袅传来,那笛音就像温暖的手,轻轻抚过,便如清泉洗涤,由心自然而然的生起一股暖意,便是连两人身上的肃杀之气,也在这笛音的轻抚下,悄然褪去。 云轩眼睛一亮,然后眼里就露出赞赏之色来,他不由道:“白兄朋友的笛音又上了一层,真是修乐修的好苗子啊。” 心里的悸动就像发酵一样的膨胀,越来越不受控制,白君双手负到身后,指甲掐到拳心,闻言只是露出一个缥缈的笑。 他们刚刚走到桥尾,笛音就已慢慢散去。小楼之中,楼下的庭院铺着白玉石,一座亭盖在中央,几个修士或坐或倚在石桌石椅上,喝着茶水谈兴正浓。 一个身姿婀娜,面似芙蓉的女修从二楼的栏杆处探出身子,娇声唤道:“对面的道友,本座楼的诸位道友都相聚在楼下,何不出来聊聊。” 那声音看似弱,却凝聚成线,传出去了好远,白君脚步一顿。 乔笙走出卧室,从大厅走到外面的走廊上,他的手里还拿着竹笛,一身雪衣,就像九天之外的谪仙,衬托着那普通的小楼都仙气缥缈起来。 他疑惑的抬眸,“你是在叫我?” 女子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摆个好看的姿势,却觉得在这人面前摆出怎样的姿势都显得怪异起来,不由得轻抚耳边的发丝,讪讪道:“正是,正是。” 乔笙想了想,转身下了楼梯,他走到楼下,正看到白君和一人从门口走进来,两人视线相对,正在这个时候,一阵香风袭来,一个漂亮的女修走到他的面前,屈身道:“奴家道号蕴玉,人称玉娘子,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乔笙就收回了视线,退后一步,不冷不热道:“乔笙。” 玉娘子就笑吟吟的,殷勤道:“原来是乔公子,这边请。” 白君和云轩的青年走近,云轩看了乔笙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难得蕴玉道友这么热情。” 玉娘子见他走过来,面色一变,又看见他身边俊美异常的男人,眼里闪过惊艳之色,硬生生的换了一个表情,语笑嫣然道:“这位是?” 白君只是对她点头淡淡的一笑,视线早已经越过她,落在她身后之人身上,眸光带着克制的压抑。 乔笙的视线落从他耳后的刀痕滑过,自从两人闹翻之后,十几天过去了,白君神龙见首不见尾,乔笙也一直留在房间内修炼,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碰面。 几人穿过走廊,朝着楼院中众人聚集的地方走去。 玉娘子若有似无的只往乔笙身上蹭,脂粉味扑鼻而来,乔笙脸上冰冷得如天山冰雪,他轻轻的一弹宽大的衣袖,道了一声抱歉,雪色的衣袖一掀就离了她几步远。 顿时,云轩噗呲的笑出声来,眼神意味深长的扫过乔笙,打开一把折扇,悠悠的摇着。 玉娘子怒视他一眼。转眼间几人就走到了亭中,大家互相的点了头打招呼之后,乔笙几人坐在角落。 那亭中的石桌四方都坐了人,其中一人身穿华服,头戴玉冠,面如傅粉,俊秀阴柔,时不时的喝一口酒,脸上带着兴奋之色,“你道那升仙会恐怖?” “非也非也。” “我那老祖宗在八百年前参加过一次,不仅全身而退,获得许多奖励,而且还对道有所领悟,如今已是金丹期修士,威能无边。他的资质仅仅只是三灵根,而我,双灵根,你们说说,这升仙会名额对我来说,是不是犹如囊中取物?” 他旁边一个细眉细眼,体瘦如同竹竿的男修立马给他添了一杯酒,奉承道:“极是,吴道友说得极是,却是不知您那老祖宗在考核中都遇见了什么题目?” 那姓吴的修士哈哈一笑,喷了他一脸酒气,似笑非笑着说:“这个嘛……”,他目光慢吞吞的在庭院中晃了一圈,然后在乔笙身上一晃而过,又扫了回来,双眼放光,酒水都洒了出来。 有人忍不住催促了,“吴道友,你了解这么多,不如跟我等说道说道,我们也承你的情。” “是啊,我们家中可没有如此厉害的老祖宗……” 看着众人焦急的视线全落在自己身上,连那美人的视线都看过来,那吴姓修士得意的翘起嘴角,这才不紧不慢的道:“诸位以为升仙会的考核每个步骤都一样吗,要知道,上一次的升仙会可是在剑宗啊,而这次在五行道宗,两大势力的道意都不一样,考核内容自然生变……” 吊人胃口,又没说出什么实际的,有人看他的眼光已经开始不善起来。 “不过,”吴姓修士晃悠悠的一个转折又将诸人的心提起来,“考核的内容无非是这几点心境,气运,武力,还有……合作能力。” 他享受的着众人的目光,眯了眯眼道:“所以啊,大家就不要费那么多心思去走近道了,有时间就修炼修炼,整理好护身器物,丹药法宝的带上就足够了。” 他旁边瘦脸的修士盯着他看了几眼,见他什么也没有倒出来,心头不由暗骂,原以为是个有背景的蠢货,原来却是个装样的,他脸扭曲了一阵,一把夺过桌上的酒壶,黑沉着脸走了。 他一走,坐得零零散散的修士也觉得没什么趣味,纷纷起身,有人不甘的叹气出声。 玉娘子在乔笙身上碰了两次壁,任她再是大胆,乔笙那通身谪仙般缥缈的气韵,也让她不由得升起自惭形愧之感来,遂不再纠缠他,玉手执着茶杯,莲步轻移,去给白君添茶。 她俯下身去,两团血脉喷张的饱满若有似无的摩挲过那长臂,那碰触间遒劲的肌肉让她腰身都酥了一半,不由夹紧了双腿,含情脉脉的侧脸看去—— 虽然乔笙精致到不真实的容色更符合她的喜好,但…看着那银发紫眸,尊贵又参和奇异邪魅的眉眼,性感的嘴唇,若是舔舐自己皮肤,定叫人蚀骨的酥麻,那双漂亮异常的眼睛也被□□操控,显出蛊惑人心的妖魅…… 那健壮有力的双腿修长,腰身劲瘦有力,便是连下腹那处,被布料遮住都掩不住的隆起了一道阴影,可以想象它的巨大。 她越想,心头越紧,身子酥软无比,连手中的茶水都抖得洒了出来。 一只修长的手自她手中取走茶杯,白君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几乎一下子就将她笼罩,玉娘子抬起迷离的杏眼。 白君漫不经心道了一声多谢,他轻轻的侧头,优美的下巴透着难言的贵气,一双冰瞳直直的看来,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却无端的让人觉得危险。 等几人相继离开之后,玉娘子才软身坐在石凳上,惊魂未定的喘着气,她本来已是练气大圆满修士,按道理那人才是练气六层,在自己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就一个眼神便让她感到死亡的危险。 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白气一缕缕上升,最后由上至下,缓缓的凝结成冰,茶杯整个都被冰封,然后嘭的一声爆炸开来,碎片四溅。 “啊!”,玉娘子猝不及防的被喷了一脸,捂着脸跳开,一张面容狰狞,惊怒交加。 然而,这轻描淡写的现了一手,却让她明白了那男人的控冰能力是多么恐怖,气怒之极,却是敢怒不敢言,这火只好向旁人撒,“你是死人啊,看着老娘受伤,都不过来帮一把,等下有你好看!” 而旁边缠了乔笙一会儿不成的吴姓修士马上就嘲笑出声,眉眼深处却是一凛。 一个面色青白的男子畏畏缩缩的走过来,将人扶起。 是了,若是那男人没有一点本事,云轩那奸诈的伪君子怎么会屈尊下交? 玉娘子不甘的从那二楼收回视线,可惜那皎皎如谪仙的少年,若要再碰怕是要再行斟酌了。 转角处,就在上了二楼,云轩往下喵了一眼,斯文俊秀的一笑,“白兄太过于残忍,如此美人,不说怜香惜玉,竟然舍得伤害。” 白君下意识的看了走在前面的乔笙一眼,看了之后,又痛恨自己的情不自禁,因此就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淡声道:“你若怜香惜玉,何不乘此机会去安抚一番。” 他们就在道路的分岔口,云轩微妙的看了他一眼,眼神虽含笑,嘴角却带着讽刺,“那等要吸人魂魄的美人儿,我可没本事安抚。” 白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两人稽手分别。 第58章 闭眼收功,放在四周的灵石全部化成飞灰,乔笙以手撑地,双腿一旋,就以倒立的姿势翻身着地。 扫腿盘坐在地上,他伸出手,那只修长如玉、洁白无瑕的手就往墙上狠狠拍去,厚实的墙壁一震,就在手拍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不甚明显的手印。 乔笙握了握拳头,手掌依然完好如初,唇角勾起,时至今日,他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身上体会到什么叫力量感。 倾身站起来,虎虎生威的打了一套拳,出手带风,关节灵活,难得的带了一点凶猛之气。 热汗从额角滚下来,全身大汗淋漓,乔笙舒畅的喝了一声,只觉得全身筋骨都松了——这才像个男人。 以他以前娇弱的身体,这种带着刚猛之气的拳法他根本招架不住。 魅功的影响逐渐远去,柔身术的作用更加明显,全身的肌肤雪白,润泽有弹性,骨骼也不复之前软、脆,更是密度愈紧,坚硬而有韧性。 而现在,乔笙的柔身术已经修炼到了锻体篇第二层,整个人已经有了一种脱去身体负累、只余思维的轻飘飘之感,再加上他修为已是练气大圆满,身体更是轻如鸿毛。 万物生的功法不具备任何的攻击力,并且要有一定的媒介(万物之精)才能修炼,所修炼的灵力也和普通人不同,属性多,更加纯净,最接近混沌本源,因为这部功法的特殊性,所以显得十分霸道,排斥其他功法。 还好柔身术和它是同源的。 乔笙以自己为鼎,体质被改造,十分的纯净,经脉容量极度的大,万物生功法运转不仅会吸收万物的精华,还会疯狂的吸收周围的灵气,精华传送到了虚空,灵气却全被压缩储存在他的身体内。 因此可以说,乔笙体内的灵力比一般普通修士多得多,并且随着灵气的积累,万物生的运转将身体改造得越好,他根本不怕每一个境界的瓶颈,可以直接晋级。 而用灵魂为引,不灭之魂本就可以以万物精气为食,虽说入了人体,不是生魂,但在灵魂与精华相炼的过程中,互相淬炼,灵魂愈发饱满,神识更加凝练,变虚为实,愈发博大。 所以说,修炼万物生,好坏参半,只看自身如何利用了。 乔笙静静的坐下来,整理思绪。 参加升仙会危险是必不可少的,与兽斗、与人斗、与操控者斗、与自己斗,关键都在一个斗字,斗志斗勇、斗运气,没有实力是不行的。 修为,法术,法宝、丹药、符箓…等等都是实力的一部分。 升仙会只允许筑基以下,年龄在35以及35以下的修士参加,而他已是练气大圆满,在修为上就压过了许多人。 至于如何防护与攻击……乔笙不由伸手去抚摸腰间的竹笛,沉思一瞬,他似是准备好了,意气风发的站起来。 静室的木门推开。 俊美异常的男子闻声望去,他倚靠在栏杆上,整个人仿佛蒙着慵懒的光华,银发坠落,见了人出来,就站直了身体,转眸间淡淡笑道:“出来了。” 乔笙抬眼看他,点头。 白君的视线就从他的身上移开,转向远方,声音优美得如颤人心菲的弦声,透着不知名的意味,“升仙会开始了。” —— 乔笙矮身抚摸乔水的头,又将之前叮嘱的话反复说了一遍,乔意水身子小小的,两手抱着书,睁着大眼睛看他,无论说什么都是点头。 乔笙起身,走到门口,他又回头轻轻笑了,柔声道:“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回来就带你修仙。” 衣衫如雪,发如黑瀑,眉目如画,他这样逆光看过来,倾世的风华悄无声息的就注入人的心底去,水童懵懵懂懂,他这时除了不安,心底还有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他不知道是什么,脚下顿了顿,不知不觉的眼泪就溢了出来。 白君站得离乔笙有一些远,恰到好处的保持了令人心安的距离,眼睛往水童的方向看去,眼里不带任何情绪,“走罢。” 水童被那平淡的一眼看得发毛,警惕的睁着眼睛,不敢动了。 等两人走了,他才踮起脚关上门,抱着手里的书,回了卧室。 —— 正是清晨,空气是说不出的清新,流云在高空流动,远山磅礴逶迤,仙气朦胧,近处的巨城散着苍茫古老的气息,壮丽如画般美好。 只是朦胧白亮的光投射下来,没有感到温暖,却是有几分刺骨的阴冷。 参加升仙会的人群全部涌出屋子,从高空俯瞰而下,那人数之多只叫人数不过来,然而那嘈杂的声响,众人的烟火气息却没有一丝融入到那城中,巨城依旧伫立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威严而厚重,不将这滚滚的人潮看进眼底。 乔笙跟着众人走向城中央的广场。广场的中央,他们排着队,又经过了一次检查,才允许进入场地。 等到一切都弄妥帖了,三个身穿白衣的弟子才携手而来,本来有些嘈杂的广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五行道宗的几个弟子简单的说了两句,便各自甩出一个黑口袋,再掐诀一收,所有人都被收进了乾坤袋。 三名弟子出了城门,或是御剑或是打出飞行的器物,化为虹光一闪即逝,同时也有十几位身穿白衣的弟子从五行城中飞出。 自这些白衣修士走了之后,城中仿佛一下子就空荡了起来。 一声清朗的声音传来,“都注意了。” 乔笙凝神,面前白光一闪,轻身一跃,人就落到了地面。 他站直了身体,眼前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冷风从身旁吹过,掀起了他的衣摆和长发,放远望去,入目便是如丝般流动的云,一块平坦的巨石延伸,一道天堑在尽头,而更远的地方也是如此,一座座寸草不生的山峰被拦腰砍断,每一座旁边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只有流云和清风缠绕。 深渊之中疾风肆虐,传来恐怖的气息。 而这时,几个人朝他靠拢,若有似无的遮住了别人的目光,云轩含笑的视线扫过周围传来的惊艳目光,又落在乔笙身上—— 这人的容貌太过于惊人,简直超越了美的界限,让人想要掠夺。是个麻烦的人物,若是没有些本事…… 他又看了旁边目光深邃的人一眼。罢了,看样子两人的渊源有些深厚,既然想要结交优秀的人才,也不能看见麻烦就躲。 如此想着,他嘴角的笑容更加的意味深长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在众人都在惊叹之时,只见一声清越的鸟啼声响起,一只漂亮异常的火凤飞来,绚丽多彩的长尾在空中留下一道华美的痕迹。 一人长身玉立于火凤之上,距离太过于远,看不清面容,只能听见他清朗好听的声音传来,“诸位同道,今日是八百年一遇升仙大会,吾乃五行道宗门下首席大弟子,道号衡仁,在此代表道宗欢迎来自四方的道友……” 他一只手从空中划过,顿时充满生机的甘露从上方撒下,众人便觉得浑身一轻,好似身上所有的晦涩都去掉了,心情变得轻快起来。 “废话也不用多说,希望诸位都能以最强盛的状态参与宗门考核。” “诸位,请吧。我们宗门再见。” 一道透明的光幕倏地从半空弹出,无数的漩涡自光幕中生成。 众修士相互看了看,然后纷纷跃进漩涡中,乔笙抬眼,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臂,男人如波浪般的银卷发被风掀起,双眼专注的看着他,眼里深邃的仿佛囊括了一个宇宙,“你要小心,我给你的东西收好,如果我们分开,我会来找你的。” 乔笙看他,最终是没有将他的手推开,垂眼点头。 有什么从心底窜了出来,压抑不止,喉结剧烈的滚动一下,白君深深的看了他几眼,才拉着他一起飞进漩涡。 一进了漩涡,扭曲的空间就像五花十色的百花筒一般,才睁眼就觉得头晕眼胀。 莫名的力道袭来,乔笙手臂一痛,他偏头,就看见白君被一股力量卷走,那双绝魅的紫眸深深的看来。 空间一转,乔笙就落在了地上。 就在众修士进去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有四位修士凭空出现在道场上方,走势掐诀,一声卡擦声突然响起,然后就像是巨山被抬动,一个大圆光球在空中浮现,然后越变越小。 火凤之上的青年又重新出现身影,挥手将光球卷入衣袖中,对四位修士拱手道:“辛苦几位师叔了。” 几位修士有的风轻云淡的点了一下头,有的摆手道哪里哪里,小事一桩。 青年就朗笑道:“那么,便请几位师叔同去观看这场盛会吧。” 几人化为流光消失。 千壁道场顿时没有了一丝人声,只剩下流云和风刮过,无数光滑的巨石挺立,深渊交错,千万年来,无数修士留下的道意,修炼留下的痕迹,让这片道场浸入了灵气,更显得苍古和厚重。 —— 五行道宗。 看山不是山,唯余一片白云朦胧,看似人间仙境,只手可触,却奈何只是海市蜃楼,永远走不到尽头。 修仙门派有护山法阵加持,隐匿了一切痕迹,只余留下的一点影子,让人心潮澎湃。 升仙会到来,五行道宗山门大开,招待四方来客。一道白玉阶梯从云层中曲折而下,好似直通天上人间,带来缥缈仙气。 衣领衣袖皆绣有五色祥云、身挂玉牌,身穿白衣的内门弟子往来迎宾。 无数钟灵敏秀的玉峰连贯成横,仙气逶迤至远方,时而有流光闪过,仙鹤从流云中飞起,随着一道人影的飞近,磅礴古雅的建筑群越来越近。 玉石镶嵌的白阶拾阶而上,横铺在地的厚重青石铺满了整座广场,外门足可容纳百人的议事堂内一人皆无,五行道宗掌门和十二峰主全部坐在高台之上,其他门派派来的使者皆位于左右两侧,长案之上备有灵果点心,外门精心选出使女侯在一旁。 高台之下,一块快宽广的青玉石广场一层层相砌而下,除了有使命的弟子之外,身穿紫衣的核心弟子,红衣的真传弟子,白衣的内门弟子,青衣的少许外门弟子一队队列阵,肩背挺直的站在下方的广场之上,散发的气势无端摄人。 四道流光飞来,落坐在掌门旁边空着的位置上,一风华俊秀、疏阔朗风的男子从下方快步走来,屈膝半跪道:“禀宗主,虚幻人境已带到。” 五行道宗宗主面如冠玉,颌下长须飘飘,面容看着十分年轻,眼里却是沉淀着千年的气韵,轻轻的一笑就能抚去人心底的所有烦躁,“衡仁,起来。” 衡仁真人站起来,对着两侧往来的贵客又欠了欠身,这才将袖中的光球甩到空中。 光球一抛至空中,突地五根不明材质,看似透明的柱子从悄无声息的升起,散出五彩光晕,华光溢出,如波纹般附在在场所有人的身上。 第59章 轻铃铃的铃铛声响起,好像是从虚无中传出来的,带着缥缈的意味,又如异域之中飘来的梵音,有些穿透人心的力量,层层纱云状的气雾升起,柔软美好如天边云,将身体包裹,就好似脱下凡躯,意识无限享受的升腾。 “嗯?” 乔笙敏锐的察觉不对劲,意识就是一沉,无尽的吸力卷来,就好像从高空坠落,意识如同腾云驾雾般坠入身躯,身体颤了几颤,那种内心最柔软之处被当众剥光,又重新被躯体包裹的感觉这才散去。 他抬眼,面前是一片扭曲的空间,就像是由无数镜子放在一起产生的折射一样,从每一个角落看去,都有千万个自己同时看来,那种感觉,叫人毛骨悚然。 乔笙几乎是立即就绷紧了身体,他无形能感觉旁边逐渐落下来一些人,然而又没有看见人影,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幻觉,只好沉下心来,警惕的打量四周。 然而一丝异样也没有。 时间就这样静静的静止了。入眼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反射镜面和刺眼的白光,没有一丝风,感觉不到一丝气息,耳中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并且随着时间的推长,这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轰隆震耳的响在耳边。 好像产生了一种错觉,再这样下去,心脏马上就会从自己的胸腔震碎。 然而这只是错觉而已,乔笙心想,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唇一抿,就掀袍盘膝打坐,双手放于腿上,将意识沉入识海之中,眼神半合,只留些许清明。 一丝若有似无的味道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不受外物的干扰,这本事他练了十多年,内心极其坚定,再加上他心思无污无垢、透彻清明,识海乃一片净土,根本无物可以妄动他本心。 那莫名蔓延出来的气味极为古怪,似是香甜,但深闻了又觉得难受,而当闭气不去理它,它便又无孔不入,勾勾缠缠般贴了过来,又是蚀骨的迷幻,千变万化,让人避之不及。 就像是在无所不用其极挑逗的小妖精。乔笙挑了挑眉,又似想到了什么般,眉心一动,慢慢的睁开眼睛,有些轻快地眨了一下,不去管跳动得仿佛要爆炸的心脏,他自腰上取下竹笛,放置于唇边。 赌一把。 笛音由心而起,不成曲,没有高亢、低回,悠扬、激昂;入耳素雅清淡,恬静悠远;不存在铅华雕饰,清新自然,自然而然的就让人感觉舒服愉悦。 那丝丝缕缕,若有似无的“气”极有灵性的顿了顿,随着那跳跃的音符轻轻飘荡,然后似是嗅到了什么,它顺着那音符传来的方向缠绕而去,越来越深入。 乔笙任由心门大开,意识散尽,放纵它长驱直入,那奇异的香深入脑海,丝丝缕缕紧扣入血肉之中,深入自己的灵魂,它似是颇为满意这具躯体与灵魂,这才真真正正的散出真切的味道来,就像是触摸到了自己的心底,自己的本真散发的香气。 有恍恍惚惚,一朝清明之感。乔笙嘴角无知无觉的勾起会心一笑。 霎时,一股庞大的意识从他的身上散出来,笛音蓦地高抬,清脆悠扬如雏凤轻啼,那笛音飘出,就如云丝,缥缈得凝聚成形,悠悠扬扬的散出不知何方,庞大的生机从上面散出。 乔笙通体蒙上一层暖玉般的润光,身体几乎是半透明的状态,一缕缕气机在他的脑里旋转,和他的意识相融,那一瞬间他的灵魂感知大得奇异,绝妙的畅快感从他的意识中涌出来,一股情绪骤然爆发,笛音又转。 “哗!”,一道白光忽地自他的头顶爆发,穿透重重阻碍,虚而淡的白光直冲天际,与天相连。 虚拟幻境之外,一人腾地从座位上站起,仰头看向那冲天而起的白光,眼神惊诧万分,她静静的看了片刻,突然一指向虚空的某点,“这人,我要了。” 坐在高首玉座之上的宗主也是略为惊讶的收回视线,温声提醒一遍,“绮君,你可是当真,每一峰只有一个特殊名额。” 清冷孤傲的千羽峰峰主绮君仙君坚定道:“就是他了。” 其他峰主从天际上收回视线,都不由得眯起眼睛,心头略有感叹,闻言都转眼微妙的看了绮君一眼,众人知道她奇异的脾性,什么也说不出来,又老神在在的去看那虚空,从百万人中选出符合自己心意的好苗子来。 只有宾客位置,坐在右下方的一人笑呵呵的出声恭维道:“绮君仙君真性情,选上了就选上了,不必拖泥带水的,我看那小孩在乐修这条道上,天赋惊人啊……” 绮君仙君眼神都没睇一个给他,等宗主颔首同意了之后,就径直坐下。 气氛突兀变得有一些尴尬。 透明如玉的手持着竹笛,唇色嫣红欲滴,皮肤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因此越显得眉毛乌浓,发如黑檀木,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无风自动。笛声逐渐平缓,淡而清的散去,一切慢慢地归于平静,乔笙在意识沉浮间,眉眼自然含笑,气韵悠长,就像是饱含了禅意,通体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感。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帘开合间,那双眼睛干净得无一丝杂质,清透美好得不似人间所有。 就是在这一刻,万千镜面倏地动荡,扭曲的空间骤然碎灭,化成无数小点飞快消失,天幕颤动得好像是要倾塌,乔笙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带离,轻飘飘落在地上。 他震惊的抬眸,无数的小点坠落在他的瞳孔中,落在地上,天幕就好像变成了一张大网,有的人从上落了下来,有人被震荡出了空间。 乔笙眯起眼睛看了一阵,唇角微翘。 他知道自己的容貌体质有多惹眼,但他参加升仙会却没有一丝遮掩的心思。像这样的超级宗门收徒自然是极其严格的,不提你能否藏住所有的秘密,就是你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行为被看穿,也绝对是踢出局的局面。 一缕香气从他的身体里面飘出来,乔笙伸出手碰触了它几下,那香气从他的手指间缠绕而过,乔笙轻喃道:“谢谢你。” 那缕香气似是顿了顿,然后飘散而去。 “真我香,奇物也,利用好了,能升华自身意境,若心思阴暗的,便能蛊惑人心,将人阴暗一面愈发扩大。” 而第一次考核便遇见了真我香,定是首先要将一些怀有异心之人淘汰出局。因此,不管你伪装得再好,所有人必定都是原形毕露。 乔笙自是从它一出现就知道它是什么东西的,他只不过是赌一把罢了。轻轻垂目,再闭眼感受着那种自由不羁的意境,他轻快地轻笑出声。 人落到了实处,面前却还如脚踏虚空,过了一会儿,只见到身旁又落下来了几人,他还没来得及偏头去看,他所在的空间又一阵变幻,乔笙只觉得眼前一黑,这变化突如其来,只是一瞬间,他人就已直直的从高空坠下。 一把长弓倏地出现在手中,乔笙在空中翻身一转,脚步移动,人就已变得轻飘飘的,就这样临风而下。 他身穿雪色道袍,衣袂飘飘自空中临风而来,待落地时,和无数只眼睛对上,不仅他警惕的紧绷了身体,五行道宗的弟子更是惊呆了,他们也没有想到刚才还在讨论的主人公就出现在了眼前,绝大多数人都眼露惊艳之色,如果不是发现来人的修为极低,都以为起谪仙降临。 一道清冷的女声自大殿中荡到广场,警钟一般的响在耳里,“还不上来。” 乔笙一顿,冷静的收回戒备的视线,此时他正站在一群挺身盘坐的白衣弟子中央,视野之内,全都是人。他怎么会出现在五行道宗广场? 抬眼看向一重又一重相砌而下的广场,白玉阶之上看不清楚何物地方,他越过一个又一个方队,拾阶而上。 一步一步的,走了九万九千九百万步阶梯,脚步始终不紧不慢,却没有一丝迟疑。 直到迈上了最后一步,人未至声音就先传来,清冷的声音带着满意,“极好。”,然后,一道霜色的身影倏然而至,容光如画,气质清冷孤绝,一双美眸锐利的朝乔笙看来,最终是满意的掀了掀唇。 汗水从额角滴下,乔笙来不及顾及去擦,恭敬的一稽道:“您是?” 绮君仙君居高临下,人淡得有些遥远,直接道:“吾乃五行道宗千羽峰峰主、云莱阁阁主,即将是师父。你很不错,我浪费了一个名额在你身上,你可要表现好些。” “跟着我。” 乔笙吞下滚到舌尖的话,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随着玉阶而上,阶梯两旁站着身穿紫服的弟子,一个个神情凌然,气息摄人,再往上,高台之上使女往来穿梭,皆是衣带翩跹,眉目如画,敛神静气,矮案之上美食灵酒、鲜花果脯、异果奇珍样样皆有,矮案之后的修士或坐或倚或躺,姿态万千,少有人去动案上的东西,少有人将那眼神放在虚空,有的慎重,有的淡然,有的是漫不经心,更多的直接是闭上眼睛。 如此漫不经心的场面,乔笙却觉得有千斤重石向他压来。 绮君仙子领着人神情淡然的从中间穿过,“掌门师兄。” 在座诸人神态没什么改变,但乔笙却觉得有无数只眼睛盯在他的身上,好像要穿透他的皮肤血肉,连灵魂都要刨开来看个究竟一般,在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连抬上一步脚都极其困难。绮君仙君站在尽头淡淡的看着他。 如果这时候他还不懂这是多么难得的一次机会,他就是愚蠢。 乔笙抿唇,任由那些挖骨的视线停留,眼睛只盯着地板上,一步一步的走,他走的极慢,甚至只是抬腿,没有移动过地方,只是机械的微微移动,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一人僵持在原地,就像是在看小丑表演一般,让人生起恐怖的心里压力,只消一刻就难堪得想要放弃。 乔笙心头发狠,只要没人喊停,他就会一直走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道沁人心脾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乔笙是吗,上到前来。” 无形的钳制才如潮水般退去,乔笙抬眸,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有到了尽头,额上落下一滴汗来,原来那威压只是落在他的意识上,只要他认为无法抵抗,甚至是放弃,那么他就无法踏出一步。 玉座之上的人仙姿缥缈,古韵悠长,面容隐隐的看不真切,乔笙单膝跪地拜跪礼,压抑住澎湃冷静道:“晚辈乔笙,拜见宗主。” 一股力量将他托了起来,宗主缓缓道:“乔笙,你在虚幻人境中表现极佳,有乐修天赋,特给予你一特殊名额,拜入千羽峰峰主名下,你愿,或是不愿?” 乔笙:“晚辈幸运被垂青,自是万分愿意。” 宗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就朗声道:“如此,还请诸位同道在此见礼。” 几个时辰过去了,虚空之中还处于平静之中,下座的众人也不着急观看,纷纷给面子的侧身相对,在座之人皆来自各大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修为高深,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情况能妄动他们的心神。 乔笙却在第一步考核就弄出的巨大动静不由得他们不去关注,那白光升空,与天地意志相连,他们不仅能感到其中传来的庞大活力与生机,还能细细体会到一丝细弱的奥义——此子不凡。 然而这时心里虽然有些想法,但升仙会的所有弟子皆入五行道宗,而他们来此的目的只是通过升仙会来了解修真界的现状,并不能做些什么。 而五行道宗的各峰主虽也将关注分给了乔笙一分,还是决定再观察下一步,谁也没想到绮君仙君会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在选拔的第一轮就毫不犹豫的将之选走。 众峰主此时的滋味莫名。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乔笙身上,目光不明。 宗主慎重的站起来,姿态就有一种临渊之势扑面而来,在诸位大能的见证下,乔笙与绮君仙君发了师徒之誓,正式成为师徒关系。 一缕无形的牵绊在两人之中产生。 修仙注重因果,各大门派也最在意传承,因此,选徒与拜师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绮君仙君坐在宽大椅子之上,乔笙跪下,以头碰地,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这才接过使女送来的茶,双手抬至头顶,唤道:“请师尊用茶。” 绮君仙君将茶接过,口吻淡淡的说出霸气的话:“很好,自今日起你就是我门下小弟子,我也不会追究你以前之事,只要今后你勤修不缀,我千羽峰就是你的后盾,谁敢对你妄动心思,打扰你修炼就是与我千羽峰为敌。入了我门,你便放宽心罢。” 说罢,这才轻轻的抿了一口茶。 宗主在一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无人能察。 而乔笙深深的垂下了眼,他知道在这一刻,恐怕除了灵宝,他身上所有的秘密在众人眼里都无所遁形。“纯阴之体”暴露在别人眼里。 但,如此庞大的宗门,见过的特殊体质还少吗,“纯阴之体”除了是极品炉鼎之外,还是天才呢。这样的人,在正常的环境里,虽然会有一些人不怀好意,但大部分都只会受到追捧。 只有那等肆意践踏他人生命,以换取自己利益的地方,才会这般辱没人才。 乔笙有一种良久的感动,轻声道:“是,师尊。” 第60章 五行道宗广场上空如同水纹般扩散出一层层涟漪,五根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长柱上方闪着五彩的碎光,色彩朦胧的光线射入悬浮在半空的光球之中,就变得柔和,软软地服帖在表面,形成一条条白云般的玉带环绕当空,美不胜收。 日光下浮,天边染上胭脂般的绝美霞光,霞光美得冷艳,从天际逶迤而下,照在仙云缭绕、玉峰如翠、青色如黛的五行群峰中,无端美得摄人心扉。 忽地,空中的光球剧动,然后震颤开来,有什么化作飞花消失,光球裂开了一道缝,就如开天辟地般的巨响,裂缝逐渐变大,光球表面就如冰层碎裂一般,如蜘蛛网一样蔓延,然后一个震颤,光面破碎,露出镜子一样透明,却又显得虚无的空间来。 一声厚重古韵的声音平地炸起,“弟子们,去罢。” 倏地,一部分安静盘坐在地的青衣弟子抬头,如离弦之箭般往半空射去。 衣袂灌风,无数虹光飞天而起,一波接着一波穿透了一道透明的薄膜,仿佛遁入了另一个空间,画面壮丽炫美之极,气势如虹。 乔笙长身玉立在绮君仙君身后,抬眼怔怔的看去,那前仆后继的画面在瞳孔中凝成了一个小点,穿透了瞳孔,让人心神巨震。 不多时,那震撼的场景才逐渐平缓,半空中安静下来。 除了乔笙这个一开始就被选中的意外。考核这才真正的开始。 而血腥的厮杀也到来。 光球衍化成了虚无的形状,没有边界的遮挡,半空中好似突兀地现出了另一个世界,站在外面的人,能将里面的情景看得十分清楚,分毫毕现。 就像是在看3d电影,不,不是,就像是传说中身临其境的全息电影。乔笙心头漫不经心的想着,视线却是在宏大的场景中不停游移,蹙眉找人。 那现于半空的空间虽小,但定神看去,却是仿佛进入了一个小世界,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珍禽走兽,奇花异草……美不胜收,却也暗藏危机,十分广博,一眼完全看不过来。 乔笙干脆别了视线,转向另一方。他的猜测没错,虽说为了公平或是有其他目的,参加升仙会的门栏除了身有灵根和年龄限制之外,其他一切都十分宽松,不论来自何方,也不管之前是何道门,亦或是何种种族…全都一视同仁,有参与资格。 因此,参与升仙会的修道者来自于元灵大陆世界各地,人数之众,让人咋舌,只有这种大宗门才有手笔拿出一个小小世界来当做考核场所。 而不论世界这些巨头所弄出如此盛大的升仙会什么目的,但总有一个是不会跑掉的,怀有异心的人绝不能收,这是乱门的根本。 如此巨大的宗门自然有镇门的绝学才能屹立在世界之端。要知道,世界虽大,生灵虽多,但能创出新功法的奥妙无双的天才简直少有,每一部功法都要契合天地,不仅要花费漫长的时间、精力,更是要有超绝的悟性,窥见天道规则才行,因此每一部功法的极为宝贵,是前人留下的珍藏。 所以,第一场考核会必然是刷去一些心智弱的,心怀不轨、遮遮掩掩的,所有的人全部袒露出了真实的自己,便是对自身有所隐藏的,都全部刨开了出来,才会出现真我香,考核的开端,就是除去一些身怀异心的。 乔笙将视线移到另一端。真我香实际上并没有多么恐怖,它作用于意识之中,虽说有灵性,却也只是引诱人将真正的自己释放而已,所有的幻境都在于自己心中,别人是无法直视的,但若是抵抗不住它那无穷的魔力,思想被它压制,那便会不由自主的将心里所思所想表现出来了。 只是第一个考核,几乎就刷下来了一半多人。 这一半多人再不能参加后续的考核,被排斥出了考核空间,落到了错综复杂的巨大群山之中。 山间水木清灵,有无数异宝奇珍、灵兽药材。而这也是惹得无数人参与的一个原因,只要在规定的一段时间内,躲过了道宗弟子的追杀,那么虚幻人境中已经入了储物袋的东西便有三分之二能归个人所有。 只可惜,才是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要知道,后面的东西可是越来越珍贵。 乔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然后逐渐看入了神,世界观又急剧地发生变化。 无数修士为了活命、为了资源手段百出,法宝、符箓、□□、灵兽…无数种攻击手段变着花样来,人心的算计,出尔反尔、反插同伴一刀、人在死亡的阴影下,变得格外的凶狠残忍,有碾杀一切的气焰,而越来越恐怖的气氛,也让进场的五行道宗弟子逐渐发生变化,神情愈发凛然坚韧起来。 这便是修真界,修士与修士间的残酷。 乔笙便听见他刚拜的师傅淡淡开口,“认真看,学着一点,这可是血淋淋的的经验啊。” 他答应了一声,居高临下的向广场之上看去,除了身穿紫衣的弟子神情依旧平淡之外,盘地而坐的红衣弟子、白衣弟子、青衣弟子都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身体,认真的看着。 好一场生动的教育课。 —— 气运、毅力、心智、战斗力。谁才是所有累加的最强者,从百万人中进击至两千名以内,就成为五行道宗内门弟子。 白君站在缥缈的云端,凝眸看向那如峰巢般密密麻麻的洞口,身边一个个身影飞纵而去,他目光转动,触目之及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人太多,或许是早已进去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一道锐光闪过,人已像一柄出鞘利剑般飞去。 再入眼时,他正正处于浩瀚无垠的星空中,视线之内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陨石、星河粒子还有星辉斑斓的银河轨带,他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却是下意识叫道:“大帝。” 机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我在,主人。” 爱伦.希博瑞.兰开斯特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他看着美丽的星空,突然间想到,对了,自己是听见不好的传言,从学校逃出来的。 这般想着,他脸色倏地一变。 他架着机甲,风驰电掣地回到皇宫。皇宫一如记忆中的那般华丽贵气,就算现在他突然间回来,但皇宫的护卫谁也不敢拦着最受宠的四皇子殿下,解锁了权限,眼睁睁的看着他向皇帝的寝宫飞去。 爱伦从机甲上一跃而下,机甲化作虹光飞进他的手里。 守在皇帝寝宫外的护卫突然看见他,大惊失色,有人踉踉跄跄地进去通报,却被他一手掀开,径直闯入寝宫之中。 尊贵大气的卧室中,全帝国最尊贵的男女各占一方,身躯伟岸的皇帝陛下袒露胸膛,血水从腰间的伤口流下,浸染了雪白的睡袍,可他却似毫无知觉,一双眸子沉沉。 站在一旁的宫侍,医官皆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王后状若疯狂,长发披散,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光剑,几个伺候的人在后面拉都拉不住。 爱伦喉中发紧,他以为自己见到这一幕定会发狂,可惜他十分冷静,冷静到了不正常,还有些隐隐的焦虑,目光在房间内扫过,他涩然开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皇帝陛下凝固了的神情这才动了一下。他那风华绝代的母亲大人见了他却突然冷静了,她玫瑰色的性感睡衣上血色点点,抬起头来美眸注视他,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没什么神情却显凄美决然,害怕吓着了他一般柔声道:“君儿回来了。” 爱伦眸中越来越冷静,心里面的恐慌和害怕却不知为何像野草疯狂的攀长,几乎要将他的人撑碎,他睁大了眼眸,一步一步靠近,“母亲,别这样,你还有我。” 女人轻轻的笑,将一丝发别到耳后,目光是极其温柔的,美得让人惊艳,“我的皇儿即使没有我也能好好生活的对吧。” 她又露出迷幻的笑来,“可我却不能没有你父亲,我那么爱他呀,他怎么可以违背当初的誓言,去沾染其他女人呢。” 眼泪又一滴一滴的落下,她偏头柔情地注视那尊贵无双的男人,“陛下,你不是对我说过一世一双人,生死同穴的吗,为何要毁诺!” 她越来越激动,脸上浮现疯狂之色来,纵身扑上去,质问声凄绝,“为何要毁诺!为何要毁诺!为何要毁诺呀!!?” 后面的人紧紧的拉住她,她似是承受不住地弯下腰,黑血噗呲的一口从嘴里吐出来,软倒在地上,爱伦吓得魂飞魄散,跪地将她抱起来,那美丽无双的女子却越过了他,“陛下,阿音是准备和你死在一起的,连瑞麟也早服用了,可惜你不陪我啊……” 一直不言不语的皇帝心神震慑,蹭地一声站起来,却什么都还没说出口,就撑不住倒下了。 寝宫中顿时一片混乱。 一滴泪水从眼角滴下来,爱伦将怀里的人抱紧了,虚无缥缈的问,“为什么?” 女人服用了无药可救的剧毒,笑得癫狂,“因为我爱他,我爱他啊,爱得恨不得死了…”,随后又流出泪来,伸手抚过他的脸庞,“君儿,母亲对不起你。” “天地悠悠,我心纠纠。” “此生绵绵,再无他求。” “求之不得,弃之不舍。来世他生,无尽无休。……咳,咳,陛下,阿音爱你啊。” 幽幽地唱着古老的歌,又是一阵剧烈的吐血之后,女人美目不甘的闭上,气息才逐渐消失。 徒留下无尽的狼狈。 为什么?为什么呢? 爱伦拳头合拢,血水从掌心流出来,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逐渐化作光点消失,皇宫,人,还有……机甲。 一个身穿雪色道袍,抱着琴的少年缓缓走近,眉眼美不胜收,气韵悠长,柔声唤道:“阿白,你怎么了?” 白君感受着突然间就平复了躁动的胸口,看着那少年走近,所有的恐慌散去,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将人揽进怀里。 风华绝代的少年歪头柔和的看他,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任他拉过自己的手。 白君歪坐在王座之上,肆无忌惮的将少年抱坐在自己的怀里,垂眼贪婪的看他,他轻轻用手描绘少年的五官,用手顺好他的长发,肢体接触的饥渴缓解了之后,瞳孔中才恢复平时漫不经心的淡漠。 他优雅的坐在玉座之上,银发紫眸尊贵以极,神情带着迷离慵懒之色,眉目间却是疏离冷漠,就这样冷淡的看着怀中的少年因他的不可言说的*离开,对他冷漠无视,结识他人,与美丽动人的女人走在一起。 看他在宗门里大放异彩,意气风发。 这期间,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疯狂的修炼,然后在少年即将与女人结合的时候,强悍无匹的砍去所有的阻碍,将人抢了过来。 少年被他禁锢在怀里的时候,最终所有的一切幻境消失。 那一双震惊又怨恨的眼神凝固在这一刻,直直的看向他,白君感到一股难以呼吸的闷痛升起来,几乎让他承受不住,狰狞的睁着眼睛看着怀里的人化为光点消失,手不自觉的越攥越紧,最终任所有的一切在自己面前消失。 他当然知道这是幻境。 母亲,这么多年我才终于理解你的疯狂。 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啊。 第61章 第二轮考核结束,又淘汰三分之一的人,而第一轮淘汰的修士“生死战”的限制时间已经到头。 半空之中绽放出耀眼的光华,一道道人影被人境排出,各自施展本领相继落在广场之上,乔笙当即就放眼望去。 而这时,又一批的白衣弟子跃地而起,雪衣猎猎,朝着半空飞去。 广场之上,落下来的人全部都是形容狼狈,身上带伤,然而虽是如此,每一个脸上几乎都是脸上带笑的,更有的忍不住癫狂的大笑起来,透露出一种死里逃生的振奋来,一个个修士脸上露出后怕、恐惧、兴奋等情绪,现出人生百态。 然而第一轮被淘汰之人足足有几十万人,现在活下来的却只有十几万,无数人就此消失。 而五行道宗的外门弟子也折损一大部分,不过在这每天都有无数人死亡的修真界来说,这并算不上什么。 五重广场上站满了人,外务堂堂主带着管事清点留存人数,将来参加升仙会存活下来的修士清点好胜利品,领到收拾出来的客居暂时安整,接着才开始处理本门内部事宜。 五行道宗直接辖地面积极为宽广,除了五行城这一个巨大城池之外,还有三十六座大城,每一座人口几乎都上亿数,招收弟子一般都是招收本地域的,只要是有灵根便可入门,其他的只收其附属门派的优秀弟子。 然而,虽然本地域的城民只要是身具灵根便可入门,但因其人数过众,资质差的人又多不胜数,无数弟子根本得不到什么教导、资源以及好的功法,一辈子只能是一个外门弟子,然后被宗门委派到辖地城镇去打理宗门业务,就这样消耗了所有的时光。 通常,外门弟子晋升为内门弟子,必须在百岁之前筑基才行,然而,在资质差、资源少、任务多的环境中,筑基是极难的。 能够从外门弟子晋升为内门弟子,得以进入藏书阁,拥有更多自由的修炼时间,不用被派繁重的任务,几乎是极其困难的,但也不是没机会。 只要是稍微有点上进心的,想成为内门弟子都想疯了。 外务堂堂主清点参与这次“狩猎”比赛的外门弟子,将所有殒命弟子的名字记下,所有外门弟子将自己身上所带身份牌拿出出,上面记录了他们所取得的胜利点,最前面一百名便能成功晋升为内门弟子。 而无法晋升为内门弟子,进了人境又能安全出来的,也是收获不菲。 一时间,下方广场上的气氛变得极为热烈。 乔笙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影,收回了视线。 这次参加升仙会的修士修为都在筑基之下,因此五行道宗出动的弟子修为也在筑基以下,而第二轮出动的正是身穿白衣的内门弟子,也是道宗极为年轻又天资出众的一代,所以这一场“狩猎”活动的关注度明显的更高了,本来闭眼静心的几位大能都若有似无的发出感知。 但也没人发出什么动静。 乔笙在另一个空间没有发现什么特大的动静,便转眼看向那些年轻的白衣弟子。 五行道宗相比道统严谨的纯阳宗来说要自由散漫得多,比之清冷的天山派热闹,包容性极强,虽说战斗力不如别的大门派,但各种修道方式百花齐放,峰主极多,炼器、符箓、炼丹、阵法、剑道、御兽、乐修、体修……种种,也是最富有的一个门派。 所以,乔笙便能够看见人镜里面的白衣弟子使出的手段多种多样,攻击方式五花八门,几人一组,互相配合起来,种种手段简直让人防不慎防。 他觉得自己的眼界又强行被开拓了。 白君有些疑惑的偏头看了看两侧雪白得无一丝杂质的墙壁,又后退了一步,放眼望去,前方全部都是曲曲折折的雪白墙面,蜿蜒曲折的也不知延伸到了何方,尽头是昏暗的黑。 而他已经走了不下十遍,分析了种种原因破解,却都反复回到了原地。 阵法?亦或是幻境,不对,幻境已经考核,心境与毅力都考验过了,是勇气,智慧还是其他? 他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他刚进入时感觉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指引,只可惜当时他以为是引诱的气息,来捣乱的,就没有理会。 或许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片空间给他极为奇异的感觉,好像是被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盯住的异样感,他静下心来,便感到有一股冥冥中的指引,长腿一迈。 顷刻间,耀眼的白光将他包围,再睁眼时蓝天白云出现在上空,他有些不可置信,回头一看,他刚刚走出的空间轰然碎灭,化为成千上万片雪花,消失殆尽。 就在最后一瞬间,他几乎是临脚通过的。 这一关考核到底是什么? 第三关考核一过,不论是虚拟幻境,还是外面观看的众人,神情都不禁一凛,表情重视起来。 而早已等待多时的红衣弟子都下意识的挺直背脊,燃烧着灼热的战意。 红衣弟子乃各峰主名下真传弟子,全都是双灵根以上,或是有特殊体质的天才,宗门花费了大力气培养,即将成为宗门顶梁柱的一代人,因此,损失了一个都叫人痛惜不已。 但天才也不是永恒的,只有经过热血的浇灌才能将人磨练成顶天立地的顶梁柱。 这些真传弟子平时高高在上,意气风发,这次“狩猎”,完全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早就等之不及了。 他们战意如此凛然不惧,坐在上方的众峰主是又喜又忧,脸上都不由带出担忧之色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没有人在他们遇见危险的时候及时出手,生死就在一瞬间。 而下方悠然而坐的大能也纷纷睁开了眼睛,凝眸看去。 最后的重头戏来了。 这个时候,安静沉默的气氛才散去,仿佛连空气的柔化了一般,一直安静着不动的人忽然动了,高台之上僵着的气氛才活了过来,有了几丝热络。 而互相仿佛要就此坐到天荒地老的诸位大能这才互相交谈起来。 乔笙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实际上,这些大能就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让人不敢直视。 他身形放松了一些,抬眼看向虚空,这是最后的一场考核,也是最残酷的一场较量。 直到眼睛都泛酸了,他视线越过高山,穿透白云,扫过许多人,才在一个山坳处看见白君的身影。 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山石,白君几个纵跃,隐藏在一块褐色巨石缝下方,他压低了身形,目光淡淡的看着一个方向,视线呈现虚无状态,没有丝毫的视线压迫感。 就在他身前五米开外,一块光滑如镜的巨石下,一条如墨般线条逐渐晕染的痕迹在石壁上蔓延,缓缓的蠕动。 精神力倏地爆发,快、狠、准,就在那东西惊吓得逃离的时候,已经被截断所有的去路,被困在一偶。 白君轻如鸿毛的走近,冷冷道:“出来。” 他的手中出现一个玉盒,弯腰探下身去,被困住的小东西被吓得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收回所有分裂的肢体,自主的跳进玉盒中。 胆子果然小。 将玉盒往储物袋一丢,提身迅速的离开这里。 而乔笙抬头一看,在天幕的一方,这才在两千八百多名看见白君的排行。 这次的考核的要求是找到一千种奇珍,这其中包括灵兽、药材、奇虫或是灵矿等等,而这一千种奇珍大多生僻,价值不等,越珍贵的获取积分越多,这就要看个人的知识积累和运气了。 虚幻人境中奇珍异宝极多,有的东西又十分相像,难以分辨。而最后一轮留下来的人几乎都是最强者,足足有几万人,如何在这几万人当中脱颖而出,珍宝只有这么一点,又怎么足够几万人分。 宝物的开抢,便是血战到来的前奏。 乔笙的眉心微不可见的一蹙,白君所看的书都是他整理过的,上面的资料都是通天石柱给予解答,比任何书籍都要完整,他并不担心他找不到宝物,只是—— 他斜眼一看,人境之中,战斗力绝佳的强人极多,他只见过白君动手过一次,干净利落的绝杀,很强,却不知强到何种地步。 关键在于,囊中之物能否保得住。 在座的大能开始评说起修真界这一代的小辈来。 下方的远方来客虽然关注人境,但神情颇为悠然,带着指点天下的意气,不慌不忙的就人境中的例子,为身旁带来的小辈分析其利害,战斗的派系手法。 然后都不由升起感叹道:“这一轮能者甚众,竞争激烈得多啊。” 然后又自然的谈论起当今修真界的天才人物来。 而道宗的各峰主则是没有他们那么悠然,他们既要关注自己弟子的狩猎情况,又要从参加升仙会的众人中选择一人出来,收为真传弟子,因此,神情格外郑重。 乔笙一边分心听着在场诸位大能的谈话,一边用眼去看人境中被他们提到过的修士,一见之下,果然每一人都十分强盛,不仅武力了得,各方面都十分优秀。被提及的人,进入宗门大多有望。 乔笙又去看白君,自他收了第一件奇物后,就一直在迅速的游荡,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有些担忧,等白君捏紧了手中的传音田螺时,他才后知后觉—— 白君跟他说好了,最后一轮他会来找他,一起组队的。 而他现在身在镜外,传音田螺根本不可能反应,失去了效用。 第62章 白君撩袍而坐,树阴自上方遮天蔽日,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落下来晃在他的身上,他仰头靠在身后的巨树上,一只手反手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楚表情。 云轩几人走近,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步子,白君睁开眼睛淡淡看去,轻声道:“来了。” 那种让人头皮骨发颤的危险这才散去。 白君站起来,银色的卷发随着他的起势如同银河泻地,流动着优雅的光华,他一手弹了弹衣袍,旋身过来,清魅的紫眸里面是遥不可及冷淡,“走罢。” 走近的人都被他无形中的气势压制,安静了一瞬,才起身跟上。 旁边黑衣冷酷的男子斜了云轩一眼,云轩折扇一抵掌心,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牵起人畜无害的笑意上前一步道:“白兄,如今时间已过了一半,不知接下来你有何想法?” 白君抬眼看向半空,他的名字越落越后,已经垫底了,他看了许久,可他在那排行榜上始终没有看见一个乔笙的姓名。 血液自下往上,从骨髓里面散出阴寒,冰冷得快要冻结。 他偏头,淡淡的笑了,薄唇轻启,“为今之计,只剩下抢了。” 那个抢字一出,就仿佛有血光扑面而来,带着阴冷的寒气,云轩轻挑眉头看去,只能看见一双极浅的紫瞳,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只留刻入骨髓般的优雅笑意,美丽惊心。 他们共同出入过生死战场,自然知道这人的恐怖之处。气质清贵优雅之极,便是连傲慢存在这人身上都被认为是理所当然,如此有距离感的人,却能十分简单的蛊惑人心。表面风光霁月,仿佛只适合站在云端的人,手段却狠辣无常。 云轩再次提醒自己警醒一点,他只是想要结交,而不是招惹恐怖的仇人,这人不是任意能拿捏的。 当下他就笑道:“如此,我们还是要先来分析和布局,但现在,白兄,我先介绍几个同伴给你认识。” 天色已经浓郁得乌黑,明亮的星辰点缀在天幕,繁空在遥遥万里之上,美丽之极。五行道宗层叠而下的一重重广场被夜幕笼罩,安在地面的月明珠光辉熠熠。 人境里面还是亮如白昼,外面却已是黑了。 手里面的田螺被握得潮湿,隔着一个空间根本没有办法传音进去,直到白君一行人开始行动,乔笙提起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绮君仙君懒懒的靠在长案上,一手撑着头,浑身姿态慵懒,神情却是格外的清冷,她抬起雪白优雅的颈脖,轻点旁边的位置,对乔笙道:“坐这里。” 他们的位置远离掌门中央核心,隔得远的一般都是不受重视的峰头,或是性子比较孤僻喜静的,夜晚的到来,为高台凭添了一层朦胧,就连气氛都静谧了下来。 绮君仙子明显是话极少的,从不与旁人交谈,不关注外物,生了一副仙姿玉容,却是冰做的人,叫乔笙坐下,然后就只道了一声,“那是你师兄,注意看着。” 乔笙便觉得有一种魔力拉扯着他的视线,山转云移中,一个身影逐渐出现在他眼里。 红衣猎猎,乌发似云,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扛着一口大编钟,玩着花样敲击,巨大的声波传出,空气几乎被震得碎裂,离他比较近的人都被无差别攻击,被震飞出去好远,有横扫千军万马之势。 那传出的声波有些奇异,乔笙敏锐的眯起眼睛。 少年轻哼一声,将巨钟收起来,悠闲的踏着步子,哼着歌挑起躺在地上之人的储物袋离开。 乔笙视线跟了他一段距离,却发现他悠悠然的走着,然后直接找了个风景好的地方,跃到树上躺着,撑着脑袋兴趣盎然看着下方的战斗。 然后等对方打得难分难舍的时候才跳出来,一举将人收拾了,又施施然离去。 此举动十分的拉仇恨值。然而却没人敢去招惹他。 千羽峰年仅十七的乐修,五行道宗的天才人物,天才榜上排名前一百的天之骄子,实力强横,无人敢与之抗衡。 同样是三十五岁,筑基以下的修士,大宗门的弟子和散修以及其他地域的修士,差距还是极为明显的。 不仅是功法,和资源上的差距,更有的是在战斗意识上就弱了不少,并且没有将全身灵力和自己的法宝物尽其用。所以,到了最后道宗的弟子只损失差不多十分之一,而被“狩猎”的修士几乎只剩了一半。 升仙会的举办自然是有目的的。乔笙却只浅薄的知道了一些,就没有去深想。 这次参与“狩猎”活动的都是他同代弟子,并且都是极优秀之辈,能了解与他同年纪之人的实力,又能做些借鉴,实在是……让人热血沸腾。 有好几个人都在乔笙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乔笙又一次去关注白君的排名,那千人排行榜之上,白君这两个名字势如破竹,一直从最底层升上第一百五十名,那两个名字极其显眼。 他抬眼,便看见一道开天辟地的血刃划过,白君手握一把长长的圆月弯刀,血水不停的滴下,银发紫眸,身上一尘不染,仿佛浴血而来神祗,含着优雅入骨的傲慢,冷漠地收割人的性命。 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淡得无情。 对上他的眼睛,你都会感到死亡的降临。 乔笙握紧了手,不敢去看。 白君握着刀站在悬崖边,风将他的长发吹起,一个人走近,他神情不动,那人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忐忑唤道:“白道友。” 白君视线缥缈着不知看向何方,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头,唇角自然上翘了一点弧度,微微的轻抬下巴示意何事,姿态是习惯的优雅迷人,眼里是傲慢的,却不会失礼于人前。 站在他面前的男子身材修长,头发又浓又密,眉目清秀,皮肤十分的白皙,气质温和,微微的笑起来有一种圣洁的美好,他轻声道:“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白君看着对面几人相继看来的目光,不带任何含义道:“你说。” 男子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然后还是微带了祈求道:“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这般一刀封杀,我是说,我们只要抢到了东西,就不必再要了他们性命……我们毕竟无冤无仇,他们也是不容易。” 那双眸子清亮透彻,轻柔睇来的视线根本让人狠不下心拒绝。 白君淡淡的视线看向他,然后却是有点出神,眸光变了变,却是突然间捂着头低低的笑出声,“若我说不呢?” 那本来只是浅淡的紫色变得浓郁,飞来的视线张狂得不羁,暗成了一片惊心动魄的紫。 男子被那浓烈的俊美风情和危险摄退了一步,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语不成调的道:“为什么?” 一片厚重的阴云飘过来,遮住了一片阴凉,白君嘲讽的笑了一声,然后纵身往悬崖下跳去。 男子吓了一跳,失声叫道:“白君!!” 其他人见事情不对都跑了过来,云轩冷静的往下一看,皱眉了一下就明白了过来,抬头对男子道:“连岑不用担心,白兄是去寻宝了。” 旁边面容冷峻的男子一声不吭,直接就往下一跃。 云轩无奈的一笑,就回身对身后安静等在原地的憨厚壮汉道:“那就麻烦李兄警戒一下了。” 憨厚的壮汉领命而去,留在原地的连岑有些不安的道:“对不起云轩,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以云轩的耳力自然听见了他和白君的对话,只不过却是不想接过他这个问题,他弯起一如既往地斯文笑容,柔和道:“不用歉疚,你救了我一命,我承诺过会将你带入宗门的,就绝不会食言。” 连岑还要说什么,他又道:“你找个隐秘的地方躲着,我先去帮忙。” 说罢,身影就已消失。 过了许久,白君三人才上来,他们几人的排行又在往上跳动,而这时,悬崖旁边却是聚集了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站在一旁。 根本无须多言,一群人眼里面的掠夺已是露骨之极,不必要遮遮掩掩,杀意骇人。 白君和云轩对视了一眼,提刀就冲了出去。 倾时,血如泉涌。 幻境之外,宗主正与纯阳宗五阳道君交谈。 五阳道君生得一副胖乎乎的模样,皮肤雪白,脸庞圆润,嘴唇有些厚,没有一丝的仙风道骨,倒像俗世的富家翁,他笑呵呵着道:“莲守,这一批弟子不错,强者倍出啊,这一次升仙会正遇上了好时机……” 他眯着眼睛,视线锁向了人境中的几个人,指着其中一人道:“那小辈我倒是觉得不错。” 一温润如玉的少年自林间穿梭而过,手持长弓,出手干净利落却不毙命,只是拿了东西便走。 宗主跟着他的视线看去,只是轻轻的一笑,而旁边却有一人开口嗤笑一声道:“终究还是太嫩了,若是遇见一个狠的,被暴起反击也不是没有,况且修真之人大多傲然又记仇,这样只会徒留后患,也是他运气好……” 五阳道君是个好性子,别人观点与他不一样,他也只是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说,偏头看向自己的小孙女,却发现她目光发直的落在一个方向,他顺着那目光看去。 那少年似是感到了有人的注视,偏过头来,乌发如流云,宽袍大袖,衣衫如雪,道不尽的怡人风华,容光摄人,如天外谪仙。 乔笙对着他的方向有礼的拱手,又偏过头去了。 五阳道君便能感到旁边的呼吸一乱,他心头暗暗的笑,哎,孩子长大了。 而这时,旁边发出嗤笑的人却幽幽的看向一处,“我到觉着,那人不错。” 还有夙本道君这等性子乖戾之人觉得不错的人? 五阳道君当即就看去。 白君手握弯刀,速度快成了一道影子,下手只留下一道白光,所过之处没人与之抗衡。 他舔了舔唇,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在他还是一介凡人的时候,便是连百战堂穷凶恐极的杀手也不能将他奈何,更何况他现在已是练气五层,体魄非同凡响。 筑基之下的修士除了极少的个数,在他面前都如僵硬的傀儡,修为浅薄,除了利用法宝符箓,根本没有杀伤力。 他闭了闭眼,压住心头喷涌的戾气,一味的收割人命没有丝毫意思,可是怎样才能发泄心中无从着力的闷痛? 精神力悄无声息的散出,他机械的提起刀,只要识趣的放他一马也不难,若是想找死的,他也愿意成全。 雪亮的刀光划破天际,血水从刀尖滴落,海藻一般倾泻而下的银发最终是染上了血色。 白君抬头,便看见他的名字迅速的上窜,排至了两百多位。 时间就在此刻停止。 卡擦一声巨响,就像是一块雪白的幕布从天空盖下来,一阵星转斗移。 他再睁眼时,已身处在一片人海之中,无数条视线相撞,眼里闪过锐利,又相安无事的收回视线。 考核结束,他们出来了。 第63章 柔和的光波自半空荡漾开来,五根无暇的玉柱陡然强烈的震动,宗主一个跨步,飘至半空,甩袖一挥,一块巨大的幕布悬浮在高空之上。 一个毫无动静的漩涡突然生成,人境之中所有修士全被“吐”了出来。 莫名的拉扯之力生起,灵气浓郁得凝成雾气升腾,广场之上的修士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感到难以言喻的爽快,有的是直接就盘腿打坐起来。 过了不多一会儿,就在这悄无声息中,五根玉柱变幻了方位,伸缩回古山脉中央,虚幻人境沉入山脉之中,回了灵脉之中蕴养。 白君凝目。 远山朦胧,优美逶迤的山岭蜿蜒盘旋,一座座奇峰挺秀,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青石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下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宏伟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玉阶尽头是一个耸立的高台,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中央巨大的高台之上人影若隐若现。 入目的一切都壮阔而博大,是远离世俗的清灵,好似不沾染一丝尘埃。 在场的人无论是谁,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直到一声柔和的嗓音响起,“诸位,恭喜归来。” 他们这才凛然看去,一道飘忽的身影缓缓的现出身形,或者说不是缓缓显出身影,而是逐渐的让他们发现。 五行道宗长身玉立于半空,目光淡淡的,却似将所有人看进了眼里,含着笑意道:“吾乃五行道宗宗主。现在所有考核项目都已结束,第四轮考核中积分排名前两千名能进入我宗门内门弟子,而排行五千名以上的,可入我宗门外门弟子。” 他的声音柔和,却十分清晰的响在人耳里,随着他淡淡的语气,那身影越来越明显,却莫名的让人觉得更加遥远,仿佛和身后的山脉融为了一体一般,让人不禁升起高山仰止之态。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宗主轻轻一挥手,“去吧。” 巨大的幕布下降,然后飞逝而去。 所有的修士降落在地,这才散去了那种无形的震慑感,升起现在的肢体才是自己的可笑感,尔后,有些人都不由互相看了看,激动的握了握拳。 他们活着出来了。 一声威压的声音响起,“叫到名字的都站过来。” 广场前方安着几张又宽又长的大桌,每桌之后都有一人,各自分工明确,或是清点名字,统计数量…… 人群随之而动。 温润如玉,刻有深刻石纹的青石板广场一重连接着一重,最后一轮考核出来的修士和第三轮被刷下的修士,以及道宗弟子全都聚在第一重广场。 而依次向下,第二轮考核没通过的修士已经清点了所获资源,被带到了休息处,只有参与第二轮“狩猎”的白衣弟子安静的盘坐在地,等着最后的结果。 再往下而去,第一轮考核之后被刷下的修士却是已经离了宗门,而参与“狩猎”活动的外门弟子却是奖惩晋升事宜全部结束,也具都安静的坐在一旁。 白君无法在这种环境下使用异常的精神力,目光瞬也不瞬在人群移动,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 他低垂了眼。 直到有人推他的手臂,他才恍惚的看去。 连岑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白君,你没事吧,叫到你的名字了。” 白君头痛欲裂的朝前走。 连岑偏头去看正和旁边一人交谈的云轩,云轩感到他的视线,笑吟吟的那人打住了话题,回头问道:“怎么了。” 连岑有些担忧地道:“白君他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 云轩弯起的嘴角就翘不上去了,他想起那个手持一只竹笛,淡淡看来就让山水失色的少年,凝眉去看了白君的背影一眼,叹息了一声,“白兄有一友人,可现在却不见其身影。” 他也没说死,连岑就清清淡淡的皱了一下眉,垂了眼不知在想什么。 倒是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憨厚男人挠了挠头,颇有些意外的道:“没想到白道友还这么重情重义,我倒是看错了人,那满身清冷贵气,太有距离感了,让人不敢接近。” 广场之上足足容纳了好几万人,刚开始时还有些吵闹,外务堂和内务堂办事效率极快,不过一小段时间过去,就变得秩序井然。 而这时,一直朦胧看不清的高台才显露它的身形,上方隐隐约约的人影才清楚起来。 乔笙站在绮君仙子身后,白君身量极高,一头银发,一双冰紫眸,容貌异于常人,所以,即使在上万人之中也很是明显。 他紧了紧潮湿的手,不时的盯住他看了一会儿,直到白君好似恍惚中回了神察觉了异常,一双眸子才向他看来。 那双眼睛变幻的情绪太过于激烈,乔笙感到一股被摄取的恐怖感,他不由得后退一步。 绮君仙君眼睛一眯,居高临下的看向白君,“你们认识?” 乔笙冷静下来,低声答了一声,“他是我好友。” 绮君仙君轻挑了一下眉头,然后道了一声不错,便不再说了。 乔笙这才回眸,却发现白君的视线依然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克制的压抑。 他不由轻叹了一口气,红唇开启,做了一个口型。 白君这才收回了视线。 事务堂堂主首先清理了所有考核失败的修士,等那些修士全被带离广场之后,广场之上的气氛更加静谧了。 而接下来清点了各方姓名,又重新记录了在场众人的信息,升仙会最后的一步“分峰”这才到来。 在场参与升仙会脱颖而出的五千名外来弟子,宗门内部从外门弟子晋升为内门弟子的一百名弟子,而从内门弟子晋升为真传弟子的前三名。 高台之上,所有峰主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而宗主神情淡然,下方远道而来的贵客更是悠然,在幻境之中表现出众的都被他们拿出来,细细的说了一说。 乔笙自己是一个特例,已被收入了千羽峰主门下,当然不用担心自己,他不由侧耳倾听。 这些被几位大能悠然谈论着的人物他也有印象,都是在这次升仙会中极其出彩之人,还有两位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内门弟子,他听见了有提起白君的,但也只是一提便过了。 白君在开始时就浪费了一半多的时间,虽然他后来极速的崛起,排名也是迅速的上升,这也引起了旁人的关注,但大多数人还是被一开始就表现得惊才绝艳的人吸引,目光就放在别人身上少了些。 但诸位大能也只是点评,可做参考,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各峰主手里。 乔笙看向他们的目光不由带着真切。 广场之上的所有弟子都有灵根,但没测试过,也不知道其资质如何,各峰主只能凭着人境的表现选人。 说是为表公平,但也十分的考运气和眼力。 除了一些排行靠前,表现极为优秀,被各峰争抢的之外,其他的全被一刀切,一等份一等份的分到各峰主名下。 天器峰峰主,万生道君一头头发火红,身材魁梧,怒目一瞪,就像是发怒的雄狮般骇人,他冲着一旁的半月峰峰主大声道:“宏棠,此子使用的法宝皆被自己改善,奇思妙想,入了我峰下,定又是一炼器大师崛起,你莫要夺别人好前程。” 声音之大,如同山洪轰响,震得传出去老远。 乔笙往下看去,就看见他们谈论的主人公有些不安的缩了缩脚,脸上就红了,看来性子比较腼腆。 而半月峰峰主宏棠被震耳欲聋的一吼,却只是习以为常的挑了挑眉,悠然笑道:“本君可做不来毁人前程之事,不过那孩子在阵法上也是颇有造诣,不如咱们看他如何选择。” 万生道君听了这话却是更为气怒了,“说到底你还是要和我抢是罢,好好好,你以后若是还想要炼器,你休想我会再给你方便。” 旁边本来正在协商的其他峰主被都他的声音给盖了过去,停了一停,又听到他这如小儿置气的话,嘴角抽了抽,都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宏棠道君笑眯眯道:“没关系,你总是需要我为你刻阵的时候。” 万生道君一噎,狠狠的喘了口气,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乔笙都有些替他不忍,但还是有些忍俊不禁的弯了弯唇角。 优秀的弟子不多,但道宗之内峰头却有许多座,招揽优秀弟子不仅是为了增强本峰的战斗力,更是包括一峰的传承,资源的倾斜,宗门的地位。 所以在此刻,平日里高深莫测,一派仙人风范的众峰主你一句我一言,反唇辩驳,威胁利诱等手段都显了出来,互不相让。 一时间,高台之上极为的热闹。 还好有宗主施了特殊手法,下方全体弟子无法听见上面的争论,否则峰主深不可测的威势怕是要折损一些的。 等他们争论不休了一段时间,宗主才轻飘飘的发话,“好了。” 所有的声音就在这一瞬间停了,目光全都向着宗主所在的中央看去。 叫各峰主自由讨论是给他们一个选择,却不是让他们做主,而他们争论个不休,也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宗主手里。 高台的阶梯设计得给人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视感,清脆的一声响动,高台一下子变换,所有峰主的座位都被推到了前方,所有人都可以看见。 所以,就有许多惊疑不定的视线就都落在乔笙身上。 云轩听见一旁低低的抽气声,还有暗自震惊的猜测,抬眼去看站在前方的白君,却发现他本来沉郁的阴寒一扫而空,只是背脊绷直了,从平淡的侧脸看不见什么波动来。 他饶有兴致的眯了眯眼。 宗主衣袖当风,直接将十几个人的名字叫了上来,叫上前来的修士男子占了二分之一,这其中也有两个女修表现是极为出彩的,屡次在众人口中听见她们的名字。 这些人极有可能被收为真传弟子或是记名弟子。 没有被叫到名字的弟子脸上的失落太过于明显,羡慕与嫉妒让他们深深地握紧了拳头。 乔笙略有担忧的视线向白君看去,却发现他垂下视线。 宗主的弟子分派在乔笙眼里还算公平,就算有两峰之争,也是先过问了弟子的意见然后再做决定。 而那位在炼器和阵法上极有造诣的天才便选择了空明峰。 万生道君兴奋得直接蹦了起来,凭空出现在那少年身旁,哈哈的大笑将旁边的人震得几乎站不住脚,他蒲扇大手在少年的肩膀一拍,“好,乖徒儿有眼光,为师绝不亏待于你。” 说罢,挑衅的看了宏棠道君一眼。 他没有气到宏棠道君,却是将旁人惹怒了,青溪峰主覃玉道君不冷不热道:“万生道君,请注意你的举止,别误伤了小辈。” 宏棠道君轻飘飘的一抬眼。 少年缩着肩膀苦笑。 万生这才兴奋过度的回到位置。 直到最后,掌门测过头来询问绮君仙君,“师妹,记名弟子你可还选一个。” 然后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绮君仙君身上,绮君仙君听见这话,却像是像接到什么麻烦般皱了皱眉,然后随意道:“下面的我都看不上,不过乔笙还差一个抱琴侍女,倒是可以挑一个。” 乔笙便感到无数强烈的探寻目光如针般扎在自己身上。 宗主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乔笙到现在几乎是摸透了自己师尊的性子,他也忍不住轻叹了一声,目光朝下面看去,小部分女修都躲避他的目光,有的却是直愣愣的看着他,忘了收回视线。 绮君仙君目光锐利地一扫,然后芊芊细手指着一个女子道:“就她罢。” 那女修身姿如拂柳般婀娜轻盈,眉目如画,杏眼灵动,一头长发如瀑,美得暖人心扉,却又带着娇不胜怯之态,是在场所有女修中最美的一个。 见了仙君直接问她,脸上马上就浮现惊喜之色,连声道:“我愿意。” 绮君仙君选好了,偏头就对宗主道:“师兄,接下来没事,我就先离开了。” 宗主无力的对她摆手。 绮君仙君就站起来,一条红绫自袖间飞出,直接就缠过乔笙和那女修,扬长而去。 乔笙都被她说走就走的风格弄懵了,他只来得及回头挥了一下手。 第64章 千羽峰是五行道宗所有奇峰之中最为钟敏灵秀的,在云雾笼罩中,山色空漾,虚幻飘渺。 几座山头,形状奇特,巨岩壁立,势欲倾倒,苍树翠竹点缀其间。层层烟岚飘飘忽忽,其中有一峰最是挺拔秀丽,高耸入云,山中有水,水中有山,山水互抱,美如蓬莱仙境。 清流飞溅,碧波荡漾的湖泊倒映着如画山水,仙鹤洁白的翅膀一拍水面,荡起层层涟漪,优美地腾空飞舞。 一座座古雅的小楼掩映在山水之中,妆点水墨之景。 所有美好如画的景色从眼里褪去,只是一个晃眼,乔笙只觉得被一个轻柔的力道一带,就落在了地上。 若有似无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引人遐思;婉转清亮的鸟鸣声掩在影影绰绰的树丛花间;荷花亭的插屏之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渐渐平息下来。 光凭这乐音,就能让人入景。 绮君仙君云袖一摆,身姿袅袅的向着架桥相连,玲珑俊秀的阁楼、简练雅致的竹楼中央的小道走去,楼前正在修花除草的青衣侍女停下手里的动作,退后了一步,低首屏气。 乔笙跟着绮君仙君走进楼中正厅之中,一张由一整棵实木雕出的大椅放置在正厅中央,椅上披着一整张雪白兽皮,绮君仙君姿态优雅的坐下,然后就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慵懒的倚靠在大椅背上。 这个时候,一直幽幽响起的琴声停了,水晶珠帘发出清脆的声响,两道香气袭人的身影袅袅而来,一人蹲跪在地上,一人站在绮君仙子身后,为其揉捏。 一切看起来很和谐,但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 绮君仙君懒懒的抬眸,曼声道:“随便坐下。” 乔笙微弯了一个躬,然后走到下首的草木垫子上掀袍盘坐而下,身后的少女跟着他的动作做。 绮君仙君看着他,然后问道:“你接触过乐修?” 乔笙:“回师尊话,并没有,徒儿只是自小学习乐器,颇有一点心得,曾好奇翻过此方面书籍,其他就没有了。” 绮君仙子挑眉,又问,“哦?那你修炼的功法是什么?” 来了! 乔笙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功法名叫灵生万物。徒儿因体质与常人不同,所以从小就被心思不轨之人掳走,幸好后来得高人相救,又另有迹遇,得了一部好坏参半的功法,一修炼便不可修炼其他功法……” “竟然如此?” 此时,绮君仙君倒是生起了一些好奇心,道:“你仔细与我说说。” 乔笙轻轻一笑,神态说不出的洒脱磊落,“此部功法修炼速度倒是极快,对凝练神识也有些妙用,但除此之外,它有些霸道,不允许再修炼其他同源功法,更是要特殊体质能能修。” 绮君仙子睁着美眸看他,沉吟片刻道:“乐修,选择乐器,功法,两者都是要互相契合的,乐修的功法与普通的只用吸收灵气的功法不同。然而你的功法却不可散。不过……” 空气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她眯了眯眸子,想想,又道:“不过,你却并不是不可以走这条道。” “为师之所以会选择你,想必你也能猜出几分。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光凭着乐声里的情绪就会引动天地意志,虽然都是乐修,但每一个人走的道都是不同的。” “你现在再用笛子吹一曲给我听听罢。”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有些发亮,乔笙一顿,然后自腰上解下竹笛,放至唇边,轻轻的合上眼睛。 笛音起,声波儿轻柔散出,和着浅淡的温柔,那愉悦欢快的情绪就像软化了一般,就像柳絮碰触在人的心底一样,带着缱绻的浅浅的愉悦。 是一种情不自禁微笑起来的愉悦感。 还有一种挣脱枷锁的束缚感。 全大厅的人都不由放缓了呼吸,眼帘颤动,最终是任由那股乐声闯入心扉,就像是被活力的泉水注入,感到悄无声息蕴养的生机升腾。 有一人忍不住盘膝而坐,当即运起功来。 一曲罢,乔笙抬眸,那眼里氤氲着和笛声一样的缱绻温柔,让那双本就空灵美幻的眼睛像是要窒息了一般的迷人,在那一瞬间,他的身旁自成一方悠然的空间。 坐在他下方的少女睁开眼睛,就正好看着他的侧脸,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只有绮君仙君享受的闭着眼睛听着,见笛声停了,她才睁开眼睛,眼里是毫不避讳的欣赏,轻声道:“不错,本仙的眼光向来没有出错的时候。” 乔笙就淡淡的笑。 绮君仙君又看了看他,若有所思道:“为师见你音中情绪饱满,笛音能极快地引动他人情绪,并且毫无波动地吸收他人的情绪融入笛音中,其中还夹杂着什么意蕴……我这时还没有品出来,不过我想是极其重要的,这就得靠你自己了。” 乔笙心神一动,动了动眉头。 绮君仙君得意的笑了笑,“你是天生的乐修天才。呵,他人还暗讽我鲁莽行事。本仙子的行事岂是他人了揣测的。” 说罢,她又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的体质本君知晓,纯阴之体是罢。纯阴之体虽让人觑视,但本宗势力强大,你这种体质在外面是你的灾难,但在本宗便又为你又添了一层魅力了,呵,到时候无数人都赶着与你双修,讨好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对你一根毫毛,只有贪功好利之人才会这般那般愚蠢。” 乔笙嘴角的笑意就变得微微有些窘迫。 绮君仙君笑看了他一眼,最后霸气开口道:“你只需记住两点。在我门下,你只需担忧修行,其他一切都不用顾,随心随意便好。还有,修行便是修得是自由、洒脱,要享受这世间万物,而不是让外物钳制了你的思想,你应该放得更开才是。” 乔笙双手放置于膝上,深深鞠了一躬,轻声应道:“多谢师尊教诲,徒儿记住了。” 绮君仙君又与他讨论了一下他的情况,最终让乔笙先接触乐修,修炼一段时间,再看其他。 两人说了会儿,外面就进来了两个人。 绮君仙君一一的给他介绍了,然后玉白的掌心凭空出现一盏色泽乌黑的灯,在乔笙身上取了一丝魂力放进灯中后,灯就燃了起来,火焰艳红。 她解释道:“这是追魂灯,也算得上宗门内的珍宝了,在你遇见致命危险时,能替你挡一击不说,还能定位你的位置,由它指引,我会马上就来救你,所以,无论遇见什么危险,都要撑到最后,知道吗?” 乔笙郑重的点头。 绮君仙君就点了点头,像是说话说累了般,张嘴优雅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眼睛往下首一个方向一斜,懒懒道:“乔笙就交给你照顾着,仔细着点。” 说罢,她转身摆了摆手,就任着两位侍女将她扶走了。 绮君仙君这还是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想必对这个徒儿是极其满意的,当即,厅中的众人都有了这个意识,对乔笙的态度就不由得更加慎重了。 千羽峰除了一位正在闭关,一位外出游历的真君,剩下的两位都来了,其中一位真君将那位记名女弟子领了下去。 云莱阁副阁主就对着乔笙一笑,伸手在前一引,道:“乔师弟,随我来罢。” 乔笙也对他一笑,然后走在他的右手边。 他们随着被奇草繁花掩映的石阶一路往下,弯弯绕绕的一转,就到了千羽峰主峰旁的小山头。 山虽说不怎么灵秀,却十分的憨态可掬,半腰之上湖光潋滟,一树树花树间,隐隐约约小楼的形状隐现。 景色美极。 乔笙站在入口的花树下,花瓣纷飞落在他的发上,他抬眼四顾。此处离绮君仙君的住所甚近,一走进,浓郁的灵气就扑面而来,身体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吸收,看样子正处于灵脉之上。 在来的路上,云莱阁副阁主就简单的说了一下千羽峰的情况。千羽峰峰主绮君仙君乃元婴中期修为,不仅掌管一峰,并且还是宗主的师妹,宗门老祖宗伴侣的小徒弟。 千羽峰不算仆从,仅仅只有一百人左右,是所有主峰之中人数最少的。加上乔笙,绮君仙君有两名真传弟子,一人也刚收了没几年,刚参加了升仙会就马上闭关了,乔笙见过,而除了一位云莱阁阁主,四位副阁主之外,其余弟子皆归云莱阁。 听着说了许多,乔笙也能猜测得到千羽峰的地位为何如此特殊。 一切都是因为,千羽峰的前任峰主是宗门太上长老的伴侣,而绮君仙君正是前任峰主最宠爱的小弟子。因为她特殊的身份,千羽峰的存在便也特殊,而又因她的挑剔,看不过眼的人她是绝对不会要的,所以千羽峰的弟子才会这么少,但这又说明了,千羽峰的弟子的少而精的。 云莱阁副阁主玑太真君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笑容淡淡到恰到好处,将乔笙引进了小楼中,就笑道:“乔师弟,这就是你的今后的居所了,现在想必你也是要休息,熟悉一下周围环境的,我就不打扰了,若是还有什么迷惑的,尽管来云莱阁找我便是。” 微风起,吹皱了水面,掀起了衣摆,吹乱了黑发,乔笙微行了一礼,带着感谢道:“多谢师兄。” 玑太真君还了半礼,又是微微一笑,这才离去。 湖中九曲桥横,木板漂浮在水面,花瓣纷飞中,有少许掉在了上面,偶有转角之处被碧叶掩映,拾阶而上的勾栏迤逦,直通那古雅的小楼。 湖中氤氲着纱云般的雾气,木船儿轻荡,乔笙走进阁楼正厅,不一会儿,就有一行行人穿门而入。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带着人进来,对乔笙行了一礼,垂眼道:“晚辈李云臻见过小师叔。” 乔笙坐在厅内木椅上,淡淡笑道:“不必多礼,不知所来何事?” 李云臻带着恭敬道:“禀师叔,我身后是内务堂分派给您的女侍以及男侍,真传弟子有八个名额,请您做一下挑选。” 乔笙不知道有这一出,不过心里面也没起多大的波澜,目光就落在他身后两排人身上,然后淡淡道:“都抬起眼来看着我。” 那道好听的声音一传入耳里,众人简直有点迫不及待的抬起头,然后意志稍微薄弱的,就有人当场就呼吸急促起来。 李云臻也是被那天人之姿摄了一瞬,这时突然见到有人居然胆敢当着他的面出丑,怒火几乎是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一脚将身后的男子踢倒在地,骂了一声,“丢人现眼的东西,滚出去!” 然后噗通一下子跪地,几乎是扑倒在了乔笙的脚下,请罪道:“都是晚辈□□无方,还请师叔赎罪。” 他抬起头来,自下而上看着乔笙,一张脸冷峻坚毅,目光如炬。 这番作态口不对心,乔笙看都也不看他一眼,轻轻的一声笑,用脚踢开他还要凑过来的肩膀,冷淡道:“我这里不是教训人的地方,你可懂了。” 说罢,也不等他回话,直接点了几个人出来。 李云臻带着人狼狈的退了出去。 乔笙看着面前的四男四女,在抬眼的那一刻,这几人给他的感觉最好,今后他都在这宗门扎根了,也代表着这几人今后都会陪他度过很长的时间。 这样想着,他形容懒懒的往后一靠,淡声道:“各自介绍一下罢。” 第65章 水汽升腾的湖心雾气缭绕,一朵朵或是雪白或是粉嫩的莲花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的露出婀娜身姿,几只木船儿在水面摇曳,湖心亭摇曳的白纱荡过水面,从湖边吹来许多花瓣,落在了水中,木板之上。 两个侍女从带着雾气从一树树繁花中穿梭而来,一人站在楼前,压低声音道:“速度快些。” 又轻轻踱步进了楼中正厅,正厅之中不再像昨日那般素雅,多了一股清灵平和之气,云白光洁的大厅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去检查了洞府的布置。 乔笙披着头发起来,脚下是软木地板,拖着木屐走动,都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然而这点动静都被守在外面的两人听见了,一男一女轻轻的开门走了进来,对他施礼,“公子醒了。” 乔笙收回从窗外看出去的视线,轻轻点头,然后就没有了再多的话,坐在椅子上,淡淡的抬眼看着两人忙碌。 他的身体比起修真者来说十分脆弱,甚至可能还比不过一些凡人,坚持站了一天一夜,虽说精神还好,但身体已经疲惫了。 昨日他只来得及做些吩咐,就在意识朦胧中沉沉睡去。 而一早醒来,卧室里全都大变了一个样。 推开屏风,宽大的、与屋等长的衣橱中挂上一整排的红色真传弟子服,除了袖口与衣领都绣有五色祥云的宗门标记之外,其他处处都是精工细作,每一件衣服图案就没有一件重样的。 衣橱旁边架子上,各式各样的鞋子,布靴、兽皮靴、木屐摆放整齐。 本就布置精巧、素雅的卧室一尘不染,在一些细节之处,都增添了许多东西,博物架上摆放了些木雕,墙壁上挂了两株看似美观的聚灵草,从窗外延伸进来,与屋内融为一体的绿藤,淡淡、韵味深长的墨香…… 虽是像世俗的居住地,但更有的是多出了一股出尘之意,不知不觉的心都会跟着平静下来。 从绮君仙君那里出来,所过之处无不是透着美与清灵的,她的居所无一不精美,但莫名的却有一种和自然山川相谐之感。 看来他这里的布置,也是秉承了她的风格。 乔笙张开胳膊,任由两人给他穿衣伺候,身份牌与竹笛挂在腰上,白色里衣、红色道袍,大袖飘飘,头发从两侧拉了两缕至脑后,用珠链编起来,乌发自身后垂坠。 他从镜子里面看见自己的身影,看起来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轻挑了一下眉头,也不好对身旁即使压抑着也响得如同雷鼓的心跳声说什么了。 偏头淡淡问道:“梅真呢?” “回公子话,梅师兄去领您的月例去了。” 乔笙点头,然后就下了楼去。 楼下正厅之中,也有两个侍女侯在一旁,桌上备了正是新鲜的饭食。 乔笙坐下,就有人率先舀了一碗清粥放在面前,然后再依次将桌上的玉瓷盖子掀开。 暖暖的灵气铺面而来。 放在编草篮子中的净体花瓣,漱口的无根露水,盘成莲花形的糕点,配着清粥的小菜。 虽是简单,但用料都珍贵,阴阳搭配也是最为合理的了。 在欢乐楼的日子,饭食其实也算得上是极好的了,完全是将人娇养着的,但碍于心理压抑,乔笙都是逼着自己享受。 大宗门果然不凡,也难怪是人人都趋之若鹜。从昨天到现在,从绮君仙君到这灵气四溢的住所,小到简单的房间摆置,一顿饭食,都是无一样不简单的。 给人安定的氛围,乔笙绷紧的神经才慢慢的松下来。 师尊虽然性子冷淡,但对他挺好,千羽峰在宗门之中也是地位特殊,这里,是一个安身之地。 从此之后,他就有归属之地,不再生出如浮萍般没有着落之感了。 乔笙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意来。 等他用了早食,正在净手之时,梅真这才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三个人。 他走到乔笙面前道:“公子,这是您的月例,请您查点。” 乔笙拿过托盘上的储物袋,以及上面的清单,略略地扫眼一看,只见上方如此写着: 真传弟子乔笙:千羽峰绮君仙君门下 修为:练气大圆满 月例:下品灵石1000枚,中品灵石5枚,上品回气丹一瓶(一百枚)。飞行符5张。 他扫过了储物袋里的东西,将中品灵石收了起来,然后将储物袋放回托盘里面,又将绮君仙君与众道君赠给他的东西拿了一半出来,淡淡道:“整理好,收起来罢。” 他说得淡淡的,梅真却是愣了一愣,然后脸上就浮现了异常惊喜之色,忙不迭地道:“请公子放心,我一定会不会让您失望的。” 乔笙抬眼盯住他,见他在自己的视线下不闪不避,眼神带着毫不避讳的坚定与灼热,弯了弯唇,他轻轻颔首,没有说什么,只是又问道:“昨日吩咐你办的事如何了?” 梅真躬身道:“回公子,已经打听到了,您的好友白公子进了寂灭峰,弘威道君管辖之下。另外,我已叫人去接了您所说的小公子,刚刚传来了回音,正在归来的途中,您不用担心……” 乔笙看他,眯了眯眼睛。 分来伺候他的,有几人本也是宗门外门弟子,不过外门弟子杂务甚多,月例极少,又少有修炼时间,因此在仙途上走得远的人甚少,不过有的人不甘心这般命运,卯足了劲获取更多资源,以求向上。 参加各类门派比赛,从中获取晋升资格名额是往上爬的手段之一,还有便是卖身为仆,签给内门弟子或是真传弟子伺候,以此,主荣他便荣,主败他也败,命运就相当于和其主人连在一起了。 虽是如此,却还有大把的人赶上来。 自清早起来,小楼内外,男侍与女侍各自分工明确,安安静静,办事有条有理,眼前的人虽然了解不深,眼中含有野心,但目前事情都办得不错,倒也可用。 这修仙之人,若没有野心,怎么爬越尖山与刀俎,踩着荆棘与鲜血,攀至顶峰呢。 况且,这人虽然来处不好,但天赋不错,值得培养。 乔笙就轻笑着开口道:“今后,雪湖之内的所有杂务便暂且交给你了。” 这“暂且”就是考验了。 梅真使劲的一握拳头,清秀的脸上显出激动的薄红,一躬鞠到低,道:“多谢公子,我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乔笙轻轻的勾了勾唇。 小楼位于湖中央,桥面木板铺在水面,在荷叶的掩映中,衔接了两座小亭,亭中珍珠做帘,白纱为幔,有琴有棋,湖面靠着挺秀山峰,其半腰开了一个洞口,隐隐约约在碧绿藤蔓中。 不用伺候的男侍与女侍回了湖畔旁的两栋竹楼修炼。 乔笙进了洞中,洞内的灵气几乎比外界多了十倍不止,正处于灵脉的喷井处,转眼瞧着,温泉,静室皆有,他不由又勾了勾唇。 乔笙去到绮君仙君住所,绮君仙君好似没有睡醒般对他道:“你的情况有些不同,为师这时没心思去想那么多,你先跟着玑太,去云莱阁先了解一下乐修,一个月之后再来寻我罢。” 又道:“对了,这是本峰藏书阁令牌,有什么不懂的直接进去看即可。” 乔笙看着她几句话就将他打发了,又将如此重要的令牌随手就扔给了他,心里不是受宠若惊,反而升起担忧—— 他这师尊未免太不走心了,若是信错了人可怎么办。 想完了,他这才回过神来,好笑的一拍额头,只是短短两天,他便把自己当做千羽峰的一份子了。 所有五行道宗的修士都知道,千羽峰的绮君道仙除了修炼上堪称惊才绝艳外,无论是徒弟也好或是其他峰中之事也罢,都是甩手不管的。 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云莱阁副阁主玑太真君的身上。 宗门之内,外门弟子俱是测了灵根,然后便由外门传功长老或是传功弟子传功,之后的修炼只能靠自己。 而内门弟子,全部都被分到了各峰头之下,幸运些的能拜入小峰头,各真君的门下,得专门指教,而不够幸运的便全部聚在一起上课,学得多少,便看个人了。 而千羽峰有一位元婴大能,四位金丹真君,每一位真君名下也只能有五个入门弟子名额。 因此千羽峰剩下的一百多名弟子,便只能在每月十五的那一日,聚在云莱阁听四位真君或是师兄师姐讲课,传授自己经验。 云莱阁坐落在千羽峰副峰山脚一块平坦的草地之上,背靠险峻高峰,一面刀削斧砍似的石壁之上,瀑布从上倾泻而下,飞溅在光滑的巨石之上,然后水流自山石间汩汩流下。 乔笙从远及近,光是入目所见,就能感受到一股震荡心神的逍遥之感,他脚步刚一落在草地之上,一道悦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原来是乔师弟,快快请进。” 音落,玑太真君的人影就已出现在眼前。 乔笙笑道:“玑太师兄。” 他们相携走离云莱阁不远的小峰头,走进玑太真君的洞府,一路上浅浅的说了几句,一直到走进洞府,命小童上了茶水,玑太真君才笑着道:“乔师弟来寻我,只怕是因为这修炼之事罢。” 乔笙点了点头,然后道:“师尊看重您,所以吩咐我来向您讨教讨教,还望师兄莫嫌我愚钝才好。” 玑太真君轻笑着摇了摇头,他的面庞似蒙着暖玉般的晕光,笑得格外宽容和煦,“你们年轻人,天资出众,用不着谦虚。” “乐修之道,总结起来倒是十分的好懂,靠的是领悟力,能用乐音将山川万物的情感收为己用,乐谱,功法排在其后,本身资质倒是排在了最末尾去了……” 他说着,又弯唇笑了,“不过,乔师弟,你昨日吹了一曲小调,那竹笛普通,小调也普通,你却能将它吹得如此深入人心,你道是为何?” 乔笙歪头疑惑的看过去,动作有几分的少年灵动可爱,“为何?” 玑太真君伸手向上指了指,““万物意志”,天地规则,这便是咱们乐修一生之中要行领悟的。” 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洞口没有设禁制遮挡,雨丝飘了进来,带来些许水气。 乔笙眉心荡开来,若有领悟。 见此,玑太真君将叹息咽进嘴里,轻轻的晃动茶杯,自储物腰带中拿出了一套书籍来,推到乔笙面前,笑着道:“你还没有真正的入门,我想,这一套书对你来说应该可以解答你目前的疑惑,先将这些书看了,了解了相关知识,再一步一步慢慢来。” 乔笙也是这般想的,就接过了书。 然后他又和玑太真君都交谈了一会儿,这才才离去。 第66章 乔笙从玑太真君洞府出来,梅真为他撑起了一把油纸伞,他自己伸手接了过来,缓慢地走在山间的小道上。 雨丝缠缠绵绵地飘下,火红的大袖飘飘,粘上了湿气,乔笙抬头看见半空一划而过白光。 梅真一见之下道:“公子,等您去御兽峰选了坐骑,就不用花费时间走路了。” 乔笙点头。 雨丝缥缈,就像是青纱笼罩着玉峰,湖心升腾着雾气,碧叶莲花被洗净一新,显得愈发的亭亭玉立。 一人站在湖畔一树树繁花下,雨丝随着打落的花瓣飘落在他的发上,他却好似一无所觉,峰色如黛逶迤,仿若水墨晕染,那人站在花树、山水之中,成为了水墨画中最出彩的那一笔。 乔笙撑着伞,一下子停住了脚。 白衣男子听见动静回过头来,银卷发如同被带动的波浪,轻拂在膝盖,山水朦胧间,那双紫眸定定的看来。 那双眼睛缥缈得没有一丝情绪,却又好似压抑了什么东西,在冰封之下,还不曾爆发出来,而显出极致的冰冷。 莫名的,在那不曾动过一丝一毫的视线下,乔笙只感觉好似喘不过气来。 他一动不动,乔笙只好自己走近。 刚一走近,便感到一股大力袭来,两条手臂就像钢条般将他箍紧,油纸伞摔落在地面,冰凉的触感贴进,乔笙感到一股难言的恐慌,那两条手臂像似要将他嵌入身体里去。 他喘不过气来,心里面又是混乱,没有多做挣扎,“阿白。” 男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乔笙有苦难言,只是被那双眼睛中透出的情绪骇到了,连挣扎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他便感觉到一双大手反反复复的抚摸他的头发。 男子将头埋进他的颈间,闭着眼睛嗅了嗅,脑袋轻轻的蹭,冰凉的气息吐在他的脖子上,本来只是细细的喘息,最后越变越大,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大。 乔笙便感到腰间的手臂像蛇一般倏然收紧,男子嘴唇突然贴了下来,咬在他的脖子上,也不知是从哪里察觉出来的不对劲,他一下子伸手推了一下。 白衣男子猝不及防地被他一下子推开,似是茫然不解的抬头,然后面上突然涌出一股怒气,那双像是冰封着紫罗兰的眸子颤抖,就像是所苦苦压抑着的东西爆发了出来,碎裂成一片片似的,散出危险的情绪来。 让人触目心惊。 乔笙眉头一皱,不自觉的伸手,“白君,你怎么了?” 雨丝浸凉,那双如玉的手伸过来,一双好看的眼睛倒映的都是自己的身影,白君像是回过神来了似的,突然间一个退步,背撞在身后的樱花树上,窸窸窣窣的,一阵雨点和花瓣晃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也仿若无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变得极淡,“没事,只是在确认一下罢了。” 他也没说确认什么,乔笙却已意会,心头一抖,想要说什么。 白君却没有看他,理了理衣袍,视线飘向了另一个地方,声音优美得仿若琴弦之声,只是过于机械,“看来你过得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他又回过头来清清淡淡地一笑,通身气度优雅入骨,一双眼睛专注地凝视他,像是要将什么从眼里刨出来,最终是克制般地闭了闭眼睛,嘴角弯起似笑非笑,“那我先走了。” 说罢,身影已经远远的消失,一抹雪色缥缈在朦胧山色间。 乔笙呆呆的站在原地。 这人就是有那样的气场与魔力,在他做什么动作与说话的时候,别人都没有插手的余地,乔笙就只能看着他说完话,然后就自顾自的离去。 他轻叹了一声,紧闭了一下眼睛,有一丝苦涩从叹息中透露出来。 而这时被两人之间无形中的气场震慑在一旁的梅真才反应了过来,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油纸伞。 …… 一缕静心的清香袅袅升起,散在室内,乔笙坐在书案后,静静的翻着手里书。 在他之上,就他知道的一位同门师兄外,绮君仙君还有一位弟子,只不过那位师姐红颜命薄,天纵英才,早已消失在了天地之间,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对人命淡薄,还有碍于绮君仙君的缘故,根本没有人提起。 以绮君仙君的性子来说,即使是徒弟她也很少有指点的时候,所以,大多时候,教导弟子的任务就落在了玑太真君的头上。 手里面的这一套书册正是乔笙从未谋面的师姐留下的,上面做了一些标注,字迹秀丽温婉,正是出于女子之手。 这一套书,包括修炼的心得,还有入门的乐谱,以及修炼的功法。 乔笙看了许久,合上书,闭目凝思。 乐修和他所修炼的方法说得上是殊途同归。观书上所记笔录,“初次修炼,心中飘飘欲仙,却没想才开始就受到了打击,我自小就学习琴棋书画,家中长辈无一不夸赞我琴艺清绝,能引来飞鸟朝凤,进入宗门更是信心满满……” “然而,乐修却不是那么好修的。需得感悟乐谱,得天人合一之境,体悟万物意志……若没有一颗纯粹之心,乐修之道难,极难。” “然而,我却不惧。” 下方又写道:“却原来功法、乐谱以及乐器之间有着意外的关连,往日里,我一心感悟乐谱,没有去关注其他,现在想来,也为时不晚。” 写了一些个人的修炼情况,想必是境界上升,思考的问题更加的深奥,“然而,我只是一味吸取前人留下来的成果,虽然现在已成功结丹,却觉脑海内空空,什么也没有,这样很危险……如何才能自己谱写出一首曲子来?” 之后,应该就是出了宗门历练,就没了芳踪,本子上的记录戛然而止。 乐谱与功法。 玑太真君也道:“乐修修的是大意志,领悟乐谱,与功法相铺,资质和乐器的重要性排最后。” 乔笙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睁开眼睛,他不自觉的收拢手心,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绮君仙君说他的笛声中有一丝不同的味道。 虚空中的情绪在虚空中就是一股暴虐的能量,而当它释放了出来,和着乐音一起流动,就产生让人惊喜的奇妙作用。 这其中有什么是不同的?情绪,灵气,琴,音符……他所弹的曲子是普通的,所用的乐器也是普通的……只有两样有些特殊。 万物生所吸纳进体内的灵气极其的干净纯粹,虚空中的情绪也是聚而不散,变得有灵蕴起来,这两者相加……但灵气始终是灵气,情绪也始终是情绪…… 是什么让欢悦灵动的情绪变得有魔力,好像隐隐的都带有规则力量,能让万物焕发生机。 乔笙想到了他每次都是用神识牵引情绪,也想到上次在幻境之内利用真我香释放自我,他无限延伸的意识仿佛触摸到了什么庞大的边缘,而生出通体透彻之感。 他的灵魂为不灭之魂,万物生吸收了天地间最为纯粹的灵气,全部聚纳在了识海……如此,他的灵魂自然是极其干净的,也最容易获得天地的亲近…… 怪不得…… 乔笙怔怔地透过那扇窗,看向蓝白如洗的天幕,眼神没有焦距,视线像是延伸到了遥遥万里之上的天外,一身火红的衣衫飘忽,看着似是要临风飞天而去,散着难言的意味。 房间里面静立伺候的蓝衣侍女这才敢抬头看去,悄悄的抬动眼帘,不声不响地注视。 突然,那道火红的身影一下子从窗口跃出,大袖宽袍被风掀起,身姿轻柔得几乎晕染化开了来,在湖上留下了一道暗影,人已经落在了亭中。 侍女急步趴到窗边看去,只见在那湖心亭中,自家公子已经盘腿坐在了古琴旁,微合了眼睛,嘴角自然而然的翘起,整个人都有一种浑身透彻之感,他伸手白玉般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将那琴弦一拨。 不是什么特别的曲子,就是平常修真者喜欢用来弹奏静心的“清神曲”,那悠悠然的、浅浅的音调也和平常一样的流动至空气中。 蓝衣侍女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那乐声中钻入了自己的耳朵,她不自觉的揪紧了胸口,瞪大眼睛。 乐音越来越缓,就像山涧中最温柔的那一缕风,带着平和的生命气息缓缓吹来,于是,侍女便看见了极为惊奇的那一幕: 烟波缥缈的湖心之中,雪白的、嫩红的还是含苞待放的莲花纷纷展开了那晶莹剔透的花瓣,湖中五颜六色的鱼□□错着跳出水面,鱼尾摇摆,透着无限的欢喜。 雾气被拉扯,浓郁的灵气汇聚成一个漩涡朝着湖心亭汇聚,亭中火红的身影虚幻,白纱飞舞间,乐音不曾间断。 那乐音之中透露的意味越来越奇妙,逐渐的,随着那音符所荡之处,有什么在空气中聚拢,然后散落在下来—— 那一瞬间,仿佛春暖花开,天降甘霖,一缕风吹过,吹皱了湖水,恩赐了生命的活力,一树树樱花抖动,枝干拔高,花瓣鲜妍绽放,莲叶越发的青翠碧绿,湖中鱼群不住地跃出水面来,眼里好像是有了灵动之色。 雪湖所在的范围内,万物好像活了似的,散出无限生机,美不胜收。 男侍,女侍全部都从屋中出来,梅真面上闪过惊喜之色,又马上收敛,回身肃容警告道:“所有人不允许接近公子十米之内。” 说罢,又亲自去开启了雪湖禁制之后,才盘腿坐了下来,还没有运功,灵气就自发的窜进体内,乐音钻入耳里,那轻灵的乐音好似带来了活水,只觉得长时间没有动静的修为一下子松动了。 他的面上缓了下来。 直到过了许久,漩涡中的吸引力越来越强,强悍的拉扯力直接蔓延到了四方,千羽峰整峰的灵气都被拉扯,全部汇聚成一股,冲向了下方的亭心。 这一异象,吸引了一片七色祥云,缓缓从天边飘来。 就是这一刻,察觉了此方动静的各峰主都相继出了洞府,跃到了空中。 一人有些惊异道:“是谁筑基,竟能引来七色祥云。” 早先观察了一会儿的峰主道:“此异象在千羽峰主峰生成,除了绮君仙君门下的真传弟子之外,不做他人之想。” 有一位峰主目光深邃,里面含着智慧的光,慢慢道:“这次筑基绝不寻常,七色祥云,多年未见啊。” 一女仙君讽刺道:“自己不如何,收徒弟的运气倒是好。” 其他人听而不闻,静静看着下方不断朝着千羽峰涌入的弟子,祥云飘来,降下甘霖,牵引气机,恩赐一方,受用无穷。 过了许久。 直至到祥云升空,剧烈的动静渐渐缓了下来,绮君仙君才带着一身清冷之色来,她身姿袅袅地从众人面前穿过,只留下了一句话便不见了身影。 “诸位,如今我的乖徒儿已成功筑基,可别忘了贺礼啊。”,声音里面透着极度的得意和张扬。 众峰主心头五味杂陈。 第67章 七彩祥云从高空之中飘过,五行道宗绝大部分在外的弟子都睁大了眼睛,眼里目露惊异。 他们当然知道七彩祥云代表着什么。大多数修士筑基之时,什么异象也没有引起,能引动五色祥云的修士都算得上是绝无仅有,极少出现了,更别提七色祥云了。 ——而这极其罕见的一幕就在他们眼前不声不响的发生。 当下,也顾不得羡慕与震惊,一些内门之中还不曾筑基的弟子都纷纷向千羽峰涌去,那七色祥云降下来的甘霖可是比灵丹妙药更有用。 这异象便是连掌门都惊动了,事关千羽峰,他总是要多关注几分的。 逍遥峰乃五行道宗最高一峰,高耸入云,至半腰以上云遮雾绕,平常修士一眼看不见尽头,就好像直通天宫处。 神机阁,内门议事厅内,掌门收回穿越了空间的视线,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来。 坐在厅内下首的远来贵客眉毛挑动,都互相看了看,眼中流露出什么来,又俱都收敛,纯阳宗的五阳道君抬手笑道:“贵宗竟然出了如此天才,恭喜恭喜,贵宗当前年轻一辈有十大弟子在本界天才榜都榜上有名,其中有几位我等已经见过,俱是已经筑基了的,却不知如今能引动七彩祥云的是哪位小辈?” 宗主微微一笑,道:“正是刚刚拜入宗门绮君仙君门下的一个晚辈。” 下座的众人眉头微妙地一挑,不得不说,他们心里对乔笙还是存着几分印象的。 一位道君叹息着道:“这次升仙会倒是能人异出啊。” 宗主笑而不语,道了一声稍等,给侯在一旁的大弟子吩咐了几句话,这才悠然转身继续谈起刚才的话题来。 能让这么多重要的人物具在一起,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升仙会。 …… 宗门内的气氛热烈了几天,又自然而然的淡了下去。 一块毛巾搭在肩头,白君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见这已经是自己承受的极限,不能再待下去了,才起身出了雷火洞天。 回到住所,他还没有来得及坐下,一个人不曾敲门就闯了进来,将食盒往桌上一放,就歪头冲他开口道:“师弟啊,你又回来迟了,幸好师兄我给你打了饭食,不然,等你回来,就只剩下些残羹剩菜了。” 白君压下去了那丝不愉,伸手拉过挂在衣架上的衣服穿上,然后才道:“多谢师兄。” 自称师兄的男修从他身上拔下视线,一屁股就坐在凳子上,将腿翘了起来,一指桌上的食盒道:“吃罢。” 白君掀袍坐下,抬眼道:“不知师兄还有何要事?” 那人生得眉清目秀,身量也是极高,骨骼清奇,动作却是十分粗鲁,听了这话,有些生气的挑眉,“怎么,师兄没有事,就不能在你这里呆一会儿啊。” 白君就清清淡淡的笑了,虽说话是那回事,态度却让人挑不出什么错,不冷不热地吐出三个字,“怎么会。” 真是,感觉就像是力道打在了棉花,没劲。 他不会知道了我的意图了罢。 贺小春抬起大大的眼睛瞪着他,白君却只是不紧不慢的挑着饭粒,仿若无视。 不待见我,还吃我打的饭吃得那么香,贺小春噎着一口气,又吐不出来,啧,就这臭德行一点也不可爱,当初怎么第一眼就被迷倒了呢,眼瞎,对,一定是眼瞎。 他咳嗽了一声,开口慢悠悠道:“师弟啊,你来了天寂峰也有几天时间了,想必已经看明白了一些东西,我们没有师傅的内门弟子极其的不好混哪……” 那唇角的笑就有些冷了,白君慢慢的咽了嘴里的饭才道:“哦?” 贺小春盯着他道:“特别是咱们天寂峰。就这样说罢,在宗门之中的所有峰头中,就我们天寂峰最差,资源最少,人才也最少,灵脉也是最弱的那一条,无人可靠,想要在炼体这条道上创出一条路来是极难的……” “你看咱们峰,除了日常的门派供给之外,没有其他进项,若是进的是符峰或是阵峰也还好,不仅门派大量资源倾泻,还能额外赚取灵石,还有剑峰和逍遥五峰,那是门派的战斗力,就咱们体修最难。” 他仔细观察白君的表情,见他眉心微动,立马再加了一把火,道:“你别看我们的月例都是同所有内门弟子一样的,但其实远远不够啊,除去我们每半年要做的宗门任务,花去了一半的时间,咱们体修要锤炼体魄,花费的时间远远比法修还要多,并且,宗门下发的药草根本不够泡,雷火洞天的好位置都被筑基弟子占去了,又时常有其他峰的弟子来借用,留给我们的还剩下什么!?” “什么也没有。” 他本是要打击白君的信心的,却没想到自己越说越激动,将所有压在心里的愤懑都爆发了出来,并且在发泄中,还吐露了一些隐秘的消息。 直到白君似是迷茫的淡淡一声道:“那依师兄之意该如何?” 贺小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他皱了皱眉,被白君这样直观地问出来,他只好舍弃原先打好的腹稿,邪邪的眯了眯眼睛,“只要师弟你乖乖听师兄的话,定能给你带来无限好处。” 白君依旧笑得轻,“也不知师兄所说的乖乖听话,是指的是什么?” “这个嘛……”,说到了这里,他才是警惕的一顿,看着白君那张神情从来没有变化过的脸,硬生生的转了个方向,“……那就要看你之后的表现了。” 白君淡笑着看着他,一如既往地优雅,也不答话,然而这时,那双紫眸却无端显得有些危险。 仿佛连周遭空气都凝滞起来。 贺小春暗骂了一声失策,看人看走眼了,面上哈哈一笑,完全忘记了自己所说过的话道:“师弟啊,过几天有个任务要几人一起,你就跟我一路,有我罩着你,莫怕,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那我就先走了。” 盯着那颇似落荒而逃的身影,半响,白君冷冷地笑了一声。 …… 天快黑的时候,遥远的天际冷冷的白。 千仞危壁似斧削一般拔地而起,寂灭峰由无数怪岩相嵌而成,到处都是险峻的崖壁,一方特殊的山壁前,一道瀑布从半腰倾泻而下,有倾天之势。 一池绿潭位于瀑布之下,谭边怪石林立,潭水清澈见底,能清晰地看见水底的鹅卵石。 无数个体修只在腰间缠了一块白布,护住隐秘的地方,露出雄壮的体魄,一掌又一掌地拍打在崖壁之上。 激流夹杂着滔天之势而来,拍打在男修的身上,也不能让那身影动一丝一毫。 白君站在谭边怪石中看了一会儿,除掉了身上的衣物,往潭水中走去。 瀑布身后的石壁不简单,乃是一整块天然生成,极其坚硬的雷火钢石,山体寸草不生,其硬中带着极度的柔韧,常年经受雷电的劈打,长期以来又有无数弟子拿整壁墙练功,所受到的锤炼,让整块山石都显得厚重,十分的不一般。 此时是一天中收尾的时候,众弟子都从雷火洞天中修炼了出来,特意来此洗刷身体和梳理一整天的沉余。 正对面的瀑布中心水势异常的大,带着将人压碎的恐怖力量,除了修为高深的修士,没有敢往中央靠拢。 远远的看去,瀑布山前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男人,身材壮硕,每一个人身躯里都好似埋伏了一头野兽,稍一不注意,就要强悍地爆发出来。 白君找了一个偏远一些的角落,双脚立于巨石之上,掌中聚了十分之一的力道,轰然向石壁拍去。 掌印陷进去了四五厘米的距离,和相隔最近一男修的全力一击差不多。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不再继续,将身体沉入到潭水之中。 寂灭峰所有弟子皆修炼一部功法,那便是“炼体雷功”—— 引动雷电之能淬炼体魄,炼电能存于经脉,炼化玉骨,成就雷骨之体,强悍如凶兽,拥有得天地大造化之能。 天级下品功法,说来也是宗门镇门功法之一,修炼之前还要首先用灵魂立誓,不得外传,否则神魂尽灭,但,修炼有成之人还是极少。 体修本就少,被分到寂灭峰的大多都是灵根差,但骨骼资质不错的,不过,资质不错,也没有不错到逆天去。 体修不注重灵根,但却注重身体资质,还有毅力,能坚持日复一日的枯燥磨练。 白君被测出是五灵根资质。 瀑布从山岩冲击而下,水中便带着雷电分子,极细极小的,人体沉在水中,被水包裹,酥酥麻麻的似挠痒过电般的触觉从全身升起,被炼得皮糙肉厚的身体完全不觉得有什么痛苦,反而极其舒服。 有通经活脉的作用。 白君敛了目中的幽光,闭上眼睛,仰头靠在石上。 离得不远的谈论声清晰地传进耳里。 “听说千羽峰刚入门的真传弟子筑基便引来了七彩祥云,你们赶上了没有?” “别提了,那一日我正在洞中修炼,完全没得到一丝好处。” “我倒是去了,只不过涌去的弟子太多,被挤在了最外围,也不曾见到那师兄的风采,听传言,那师兄不仅天赋过人,是单一水灵根,容貌气度更是世间少有,没有见到面,实在是可惜。” “啧,老天真是不公,不仅将最好看的壳子给了他,又让他天赋绝顶。” “呵,这次升仙会新弟子入了宗门,在这两日已有几人已经筑基,看来天资都不错,想必宗门内的天才排行榜又是要变动了,也不知昔日风光无限的几人此刻是什么表情……” “哈哈,你这么一提,我倒也想见见了。” “两位师弟慎言,你们莫忘了在这之前胡乱嚼舌根的前车之鉴。” “……” 白君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头痛欲裂。 他倾身从水里起来,不想这个时候任任何一个人将乔笙两个字钻进他的耳里。 潭水中又传来了喧哗声,气氛变得十分躁动。 一个女修提着竹篮子远远而来,在远处的树下停了脚,容貌美艳,人还没有到,声已传来,“张铁柱,人傻了是吧,还不快快出来,要我过去接你不成。” 张铁柱生得人高马大,一脸憨厚之相,正认真地捶打着石壁,听了这天外来音,壮硕的身体马上激动地一转,慌乱道:“媳妇,你可别过来啊,这一群光溜溜的大老爷们……” 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几个蹦跳走远了。 后面的一个壮汉调笑道:“大柱,你可别过火了,吓到你如花似玉的媳妇啊。” 就像一朵小火苗将气氛瞬间点爆,空气里一片羡慕嫉妒。 “就那傻憨,也不知道安秋师妹是如何看上她的…” “你个没碰过女人的小子懂什么,说不定是铁柱那方面异常雄伟,叫师妹招架不住…嘿嘿嘿…” “哎,我此生心愿,便是千羽峰的莱芜师姐能看我一眼,便已足矣。” “那你就别盼望了吧,千羽峰多了一位天资绝顶的真传弟子,你比得过他……” 哈哈哈,肆意的笑声冲上云霄。 白君绷紧了唇线。心中的燥意越来越难以忍住。起身离开的速度更快了些。 寂灭峰,随处可见的都是赤膊阳刚的男子,体修没有那么多忌讳,修炼的功法让体魄雄壮,其他方面都跟着飙长。 □□的言语,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只觉得有他们在的地方,都充斥着浓浓的汗味,阳刚炽热的躁动扑面而来。 都是男人的气息。 是最无所顾忌、肆无忌惮的一座峰。 第68章 手指轻轻的一点,杯中的水缓慢地凝结,稳稳的控制在一个度上,最终被冰封。 再用手指去一碰那杯壁,缓缓的,沿着一条曲线游走,冰心的冰逐渐液化,活水流动,然后开始融化开来,直到最后,一朵火焰自冰心升起。 十分好看。冰与火的控制恰到好处。 白君倏地收回手指,那透明的火焰顿时消失在他的指尖,修长手骨如玉冷白。 五灵根,吸收灵气极慢,就算是有一部好的功法进展也很是缓慢,不过,他身体与常人不一样,体内经脉宽广,只要有足够的灵气,就能够储存。 五条灵根之中,水灵根与火灵根最壮,其他灵根颇弱,但也不能只修水火两条灵根,否则会造成体内五行失衡,从而产生不必要的影响。 灵根需要补充灵力壮大,不过法术却只修水系与火系便可。 身体存有血脉之力,火灵与水灵只要控制住了,就容易掌控,并且在一方空间有绝对的掌控力。 只是…… 他偏头去看窗外被暴风吹得像是要折断的巨木。 身体虽吞噬了蛇魂,将所有的远古力量纳为己有,但人类之躯始终过于脆弱,除了强行融合蛇魂一半力量所拥有异常强壮的体魄,兽化之后的躯体还不曾打磨,将体魄容纳的能量延伸至最大,目前尚需封住体内蠢蠢欲动的火灵与水灵,以免体内经脉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因此,“万千变化谱”现在还不能修炼,只能先锤炼身体。 这进展还是过慢了些。 无论是想要得到什么,都需要强大的力量,居高的权势。 白君嘴角翘起似笑非笑,一双一直没有变化过的紫瞳却逐渐幽暗,眼尾浸出绯红。 ——让他沦陷,也要让他像自己一样堕入,不可自拔。 过了许久,屋内蒸腾着浓浓的药味,几乎浓到了粘稠的状态。 他这才起身,将衣服褪去,赤/裸着身体跨进药桶中。 澎湃的药力涌入身体中,他冷淡地垂着眼,任由热气喷涌的热流钻进身体,灼烈的热流汇聚于全身,自发地游走。 浓密的毛发中,下面那物一下子支起,膨胀得越来越大,有什么在心底越来越难耐的瘙痒。 阳气催发,正是药浴的关键时刻。 手指抓在药桶上,额角青筋暴起,白君受不住的后仰,喉结剧烈的滚动,压抑着低低喘息。 那一日亲密接触的噬骨滋味反复地回嚼,无数交缠的画面在心里面回放,更加难以自禁。 一声低哑的声音从嘴里不受控制的溢出,直到药劲攀过了高峰,逐渐地缓了下来,在经脉之中形成了药气冲刷过经脉……循环许久。 一颗接着一颗的汗水从额上滴到胸肌上。 直直的忍到结束。 那一直强忍着的欲/望这才爆发,身体在乌黑的药水中颤抖了好几下。 紧闭的眼睛睁开,一滴太过于爽快而产生的生理泪水从眼角滴落,魅惑的紫瞳迷离,却遮掩不住那触目心惊的恨意。 也不知是恨别人还是自己。 —— 一道清越的白虹在青色如烟的半空划过,飞鹤展开洁白的双翅,轻逸潇洒地越过长空,翩翩而来。 寂灭峰,错落站在岩石上的体修看着那越来越近仙鹤,都不由诧异的四顾,不可置信地道:“你们看,那飞鹤是往咱们峰飞来吧?” 一人张大了嘴,“好…好像是…” 飞鹤越来越近,像是携带着天边的白云,身姿优美地落地,纤长的腿提着优雅的步子,看起来洁白神圣地不可思议。 收了长长的翅膀,一道火红的人影才从飞鹤背上跃下来,露出神秘的面容。 所有看过来的人都忍不住的呼吸一滞,呆呆望过来,只觉得只有那般天人的风姿,才能将仙鹤的高傲与神圣压下去,瞬间夺人呼吸。 然后他们便见那风华无双的人目光游移了一阵,才抬眼问道:“你们可有人认识白君?” …… 风崖怪石边,来人极少,劲风猎猎,吹得人皮肤都能感到刺痛,银发被吹得纷飞,白君侧身,露出一面刀削似的侧脸,唇角上翘,却不是笑,“不知云兄说得是何意?” 云轩双手倒缚在身后,双眸含笑将崖下的景色收入眼底,似是漫不经心道:“白兄你瞧,那崖底的嫩草看着也是生机勃勃,想来来日定是能长得颇为茂盛的,但——” 他的语气变得嘲讽起来,“你看它的周围,霸道蔓延的藤蔓,野蛮盘亘的巨岩,空间、养分,所有它需要的东西都被其他占据了,只留下小小的一角,只能挣扎在裂缝中求生,或许还活不下来。” 他倏然转眸直视白君,“你说,在这种环境下,这小东西想要变得更加强大,是不是极其困难?” 烈风更劲,有隐隐的声音传来,听不真切。 白君睫毛轻颤,面上表情却如平常一样的清清淡淡,笑道:“云兄何故提起那不起眼的东西,若是那蛟龙,不管那翻天的洪水,还是盖地的巨山,它想要上天,任谁也阻挡不了它。” 他转过身来,人生得极高,丝麻编织的带子缠在劲瘦的窄腰上,显得那两条腿异常的长,透着一股不羁的自信。 居高临下的俯视过来,有一种睥睨万物之态。 云轩收紧了手,缓缓道:“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蛟龙呢,若是有,只怕也难敌世间强大的力量。” 白君没有再接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放到了远处,就轻轻地笑了,饶有意味。 两人之间,互相对峙,只看谁更胜一筹。 总是若隐若现的声音来得近了,清晰地传入耳里,“白君,有人找,还不快快过来。” 一人饶过一座又一座矮山过来,面上带着兴奋之色,嘴里却抱怨出声,“我说你们躲这么远来做什么,害得我等好找,难道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成?” 白君在崖边直直的看向他,“谁找,说清楚一些。” 那人见他这一问,马上忘了刚才的抱怨,“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认识的真传弟子,藏得倒够深的啊,啧,传言果然不假……” 云轩就看见谈笑间一切在握男人倏地绷紧了身体,淡淡的道了一声抱歉,身影就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他也就敛了脸上的笑,微眯起眼睛,想了想,纵身跟在他身后。 热血往脑里冲,心脏跳得从来没有那么快过,白君咬着牙放缓了速度,可那种急迫的情绪还是难以抑制的冒出来。 缓慢的,他一步一步走近。 乔笙站在竹林边,偏头向他看来,一只飞鹤站在他身侧,仰着优美的颈脖去蹭他手背,神态亲昵,有人来了,它便挺直了优雅的身姿,转着宝石一般的眼睛,高傲地看来。 白君突然地就住了脚。 云轩从他身后显出身形,露出惊讶的神情,笑着对乔笙道:“我还道是谁让白兄如此匆忙的赶回来,原来乔兄,不对……现在该唤作乔师叔了,您筑基当日只送了贺礼前来,还不曾亲自上门恭喜,还望您别责怪我的失礼之处。” 乔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不在意这些。”,然后视线就转向一直沉默的白君,“阿白。” 白君表情淡淡,一开口却显得有些尖锐,“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有我这么一个人。” 说罢,他也似被自己话中的怨气吓到了一般,唇一抿,脸色变得更冷。 乔笙看向他,周围看热闹的人若隐若现,他道:“我们进屋说话。” 云轩极有眼色道:“白兄,那我便先走了,关于我和你说的事,我们下次在议。” 说罢,他就潇洒的卷袖转身。 直到两人进了屋,走到远一点的距离后,他才定住了脚,想到白君控制不住的情绪,和两人之间异样的氛围,他轻挑了一下眉头,若有所思。 而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间却有些僵住了。 乔笙打出了一道隔音结界,这才缓缓转身。 白君沉默地坐在桌前,缓缓地向着茶杯倒入茶水,茶雾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容。 乔笙坐下,提醒到,“快溢出来了。” 白君就顿了一下,将茶杯推了过去,淡淡道:“说罢,你找我什么事?” 乔笙垂下眼睛,从储物袋中取出东西,将四个玉瓶放在桌面,然后道:“我筑基当日天降甘霖,此物是天地赐予,你筑基之日应该可以用到。” 白君掀起眼皮看他,眼波不动,也不去接桌上的玉瓶,直视了许久,那手指颤了一下,他才别开视线道:“我已受你帮助良多,你不是说我们该保持一些距离吗,你不需要再管我,你的恩情我自会报答。” 乔笙抿了抿唇,一下子站起来,侧了脸道:“你收下罢,我先走了。” 没有听见声音,他转身出了几步,却听见身后嘭的一声响,他惊诧的回过头,白君右手染血,杯子直接被冰冻爆开来,他却毫无所觉的收拢手心,一双眼睛麻木的盯着一个点,瞳孔中红血丝散开。 乔笙惊道:“你这是干什么!” 白君抬眼直勾勾的看他,“关你什么事。” 那双紫眸浓郁成了一片,压抑的东西触目心惊。 脾气又开始犯了。 乔笙沉默的走近,走到桌前,将那只受伤的手拉过来,埋头挑去炸进肉里的碎片,又细细的用柔软的帕子擦去手上的血迹,才拿出一瓶膏药来轻柔的抹上。 白君暴虐的瞳孔才缓了一点。 柔和的光线投在乔笙的脸上,皮肤暖得像一片雪白脂玉,让那张好看得不真实的脸显得有些温柔与专注。 只要他一直乖乖的,温柔的待在他身边,一切都不重要。决然的情绪散去,胸口重新涌动的春水又燥热起来,白君的眼神露骨得近乎贪婪噬人,还带着不自知的缠绵意味。 等乔笙包好那只手,手正要抽离时,他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腕。 乔笙抬眼,然后不容拒绝的,一点一点扳开他的手,眼中冷静的和他对视,道:“在这之前,你什么都不懂,所以,我能体谅你的一些作为。但这几个月来,与无数人接触,我以为你稍微的能懂一些人情世故,有些东西你能慢慢理解。我想,我错了……” 他所有柔软的一面都毫无保留的显示在了白君面前,对他是有几分纵容,然而他始终是理智的。 不疾不徐的话说来,给人冷静过了头的感觉。有些危险。 白君瞳孔一缩,乔笙开始认真了。 在这一刻,他能感觉到那好听的声音钻入他的耳里,就像寒冬的冰灌来,冰冷透入了骨髓里,让他所有的情不自禁、爱罢不能都一下子浇熄。 他赶在乔笙即将说出下面的话之前站起来。 俯下身,所有遇冷又膨胀的东西全部装载在眼底,却被他压制,用自己都不能理解的真挚道:“我忘了所有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我所有的记忆都是关于你。” “所以,你想要跟我说再见吗。” 那双眼睛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茫然与委屈,漂亮极了。 会心一击。 乔笙所有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他含着茫然离开。 白君盯着他飞上空的身影,一动不动。 所有狂涌而出的春潮,所有无法自拔的迷恋,急不可耐的掌控欲都被他封在了眼底。 疯狂的冷静。 第69 五年后。 五行道宗样貌依旧。 长空之下,远处如轻纱笼罩的山脉盘亘,绝丽奇峰拔起,峰顶隐没在云层。 近处,寸草不生、岩壁光滑巨山一座座拔地而起,却又像是被巨斧横空砍断般,山顶被硬生生削平,深不可测的深渊环绕,下方呼啸着恐怖的气流。 飞鹤优雅落地,红色道袍衣袂翻飞,乔笙轻抬着步子走过,在绮君仙君的身后站定,“师尊。” 那垂坠的发丝飘逸如流云,从缝隙中透出一股清淡的莲香来,两个侍女收敛神情低头,觉得便是那轻扫地面的衣摆,都划拉得让人心神摇曳。 本人更是不敢逼视。 “你仔细体会其中意味。” 绮君仙君不曾回头,强风肆意而过,却不能近她半尺,在这一刻,她的周身凝着一股浩瀚却又平静的力量,无端的让人发憷。 她洁白如玉的脸微微垂着,几缕发丝温柔的轻抚侧脸,环抱着古韵悠然的箜篌,忽略那周身气势,看起来就像一个雅致的画上仕女。 乔笙专注的凝起目光。 纤长的手指轻拢慢捻,初始时,那乐音极细,平淡得无人想要注意,但逐渐的,散出的音符却缠绕成了一股独特的韵律… 乔笙发现周围的灵气不知不觉的竟然在发生移动,空气中一些特殊的气机逐渐的凝成一股。 绮君仙君脸颊温柔的贴着箜篌,嘴角不知不觉的弯起一抹笑,眼神就像是在操控一切,箜篌之声化为了虚无,不为人能听见,好像是渗入了空气中,升上了天际。 乔笙目中深深,再抬眼间,只见瞬息间,群山震颤,烈风嘶吼,遥远的天际云幕扭曲,仿佛被极强的力道拉扯一般,要硬生生的将天拽下来。 这一副场景太过于震撼,让他一时间连灵魂都震颤了起来。 这一动静自然也是惊动了宗门的所有人,眼看着那毁灭般席卷而出的力量就要落到了实处,绮君仙君手指就又那么轻轻的波动,一瞬间,所有恐怖的景象缓缓恢复平静,云谲波诡的深渊收起了剧毒的爪子。 万里长空,天朗气清。 但是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恐怖手段却留在了乔笙的眼中,深深地植入他的心底去。 宗主立于半空,浑身清气环绕,他收敛了面上的温和,俯眼看下来带着无上的压迫,“绮君,你这次过于胡闹了。” 绮君仙君回头,眼中带着悠然九天之上的缥缈,意识正在半醒半隐之中,只是转动了一下眼珠,“十多年来,终于找到最好的状态了。” 宗主垂目,然后直接衣袖一卷,就隔离了这一片空间,对下方的人道:“乔笙,你等先回去罢。” —— 烟波缥缈的湖心,菩心树下,乔笙双手放在琴弦之上,黑发顺着背脊垂坠在地,雪色和红色的衣摆如云纱曳地,在他的身前,一片雪莲盛放。 一片片的像是蔓延到了天边。 闭着眼睛的睫毛颤动,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与此同时,一只仙鹤飞来,在他的身旁收敛洁白的翅膀。 梅真走近,双手拢起,“公子,天羽真人来了。” 那双眼睛当即就朝他看来,毫不知觉的夺人呼吸,然后淡淡一声知道了,人便从身边走过,只有一缕发丝飘过他的身旁,留下沁人的香。 仙鹤又扇动翅膀,优美的飞上天去。 还不曾到会客厅,一袭红衣烈焰,身披白色披风的俊美男子已不顾侍女的劝说,径自绕过了楼阁,从碧叶连边的木板中走来。 乔笙站在亭中,只觉得头又疼了起来。 来人长相颇为俊美,名千一衡,乃逍遥第五峰峰主七莱道君的小徒弟,在筑基之时,赐道号为天羽,现在修为是筑基中期,因此人称天羽真人。 千一衡大大咧咧的走来,一个转眼,就愣住了,眼里面浮现惊艳,却是马上就被那不可置信掩盖了,声音都卡了壳,“你你你你——” 乔笙笑了,“我怎么了?” 他从四方亭中走来,身骨被拉长,面容褪去了青涩,不再像是少年时期那般雌雄莫辩的倾国倾城,带着些许柔弱,脸部线条变得更为深刻,他的腰部极细,被一条红色丝带系着,显得腰肢愈发的纤细柔韧,两条长腿异常的笔直。 成年后的乔笙改变极大,但不曾改变的,是那张愈发显得不似人间所有的面容,和内涵深藏的气韵,他一步步走来,仿佛脚下生莲,天地万物都成为了他的配色。 那种极致的美感已经超越了性别。 千一衡愣了一会,就有些遗憾道:“你怎么越长越可怕啊,变成这翻模样,相处起来太有压力,我都不好意思挑你的不是了,真是没劲。” 乔笙额角跳动了一下。 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然后道:“先请屋里坐罢。” 这五年来,刚入宗门时,乔笙就已经筑基,第一年他几乎很少离开过千羽峰,一直在打好筑基基础,和领悟筑基时体验到的一些东西,之后的一年,他才在宗门中走动,了解了宗门的同时,也认识了一些人,然后在一个契机之下,他闭关三年,现在才出来。 千一衡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翘起二郎腿,道,“如果不是你师尊弄出弄出的那翻动静,我到现在只怕也不知你出关了,你到是把我入点心啊,我不来找你你就不记得我了是吧,太让人心寒了。” 语气神态都溢满了委屈。 乔笙淡笑着抿了一口茶,好整以暇道:“我倒是想通知你,只可惜某人玩得太过于欢乐,怕是无暇顾及我的。” 想到什么,千一衡面色一变,然后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生硬地转开话题道,“哦哦哦,是这样啊,那个,我说,你就这样一直待在门派,不出去走走啊。” 乔笙有些明了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我的宗门任务还没有做,这次正好有机会。不过还需等上一段时间。” 千一衡的眼睛就是一亮,高兴道:“你也没做,哈哈哈,我也没做完,其实真传弟子的任务没什么难的,到时候我们一起,我罩着你,就这样说定了啊。” 说罢,他站起来,摩拳擦掌,带着压抑许久的兴奋。 乔笙唇角浮现笑窝,“知道了。” —— 云莱阁。 瀑布飞流,鹅卵击石,草坪如茵。 发丝尽数被吹到身后,站在仙鹤背上,乔笙从上往下,将下方所有的人都收入眼底。 白衣飘飘,每人身前都有一把古琴。 琴谱悬于半空,弹奏间,轻扬的琴声响起,琴音缕缕飘散,落入溪水中,击起了层层浪花,一朵一朵的冒出水面。或是掀起紊乱的风,气流到处窜。 而这只是乐修最基础的琴谱。 一曲毕,乔笙才从高空下来,仙鹤轻鸣,所有人都怔怔地看来,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女子拿书的手一顿,然后笑着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 说罢,有些匆忙地走来,唇角的笑不自觉的弯起,曼声道:“师兄。” 乔笙这个时候脑袋里面窜成了无数条线,绮君仙君手拨箜篌和无数弟子练习琴谱的画面交合在了一起,在脑海深处不住的回绕,因此显得那眼神有些缥缈。 有什么从心底里冒出来,静静的在原处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反应了过来,带着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嗯。你们继续。” 说罢,他也不等她回答,像是忘记了自己所来的目的一般,跃上仙鹤,飞身远去。 女子站在原地,怔怔的看了那远去的背影一会儿,突地苦笑出声。 —— 喜与爱这两种感情十分主动,没有攻击性也没有恶意,自然而然的流露而出,因此很好控制,乔笙本心纯粹,意志坚定,与这两种情绪的配合极妙。 而自筑基之日所感受到的体悟对乔笙来说,情绪也不再只是情绪,而是更上了一个层次,且掺杂了玄之又玄的道意。 这不能让他将两股情绪只当做道具指挥。 对于普通人的人来说,可能修炼一生,也只是寻着前人铺好的路前进,功法和法术的来源不考,只按着书本上的修炼。 然而乔笙却不能。 在开始时,他修炼了万物生的功法,选择修炼虚空中的情绪便知道,他的路跟别人不一样,一切只能靠自己。 他有了宗门的依靠,拜师给了他一些引导,但除此之外,修仙之途,只能自己独自摸索。 修炼了万物生之后,他不能修习其他攻击性的法术,只能不断靠提高境界走到高处,虚空中的情绪强悍,可以引导以做攻击手段。 他本以为,他的仙途便是这样了。 然而筑基之后,有什么就开始变了。 清凌凌的琴声响起,十分的平缓,轻轻的,柔柔的,就像是羽毛温柔的亲吻唇角。乔笙闭上眼睛,手指自主的随着特殊的规律跳跃,随着指尖的轻挑慢捻,一缕缕能量在指尖汇聚,然后随着音符传递出去。 那一瞬间,含苞雪莲盛开,盛开到了天边去,美如仙境。 乔笙拨弦的手指一停,琴声止。 脑海中纷繁杂乱的线条逐渐归理,然后全部排序,那个一直无法触摸又显得十分复杂的点展开,一下子通彻透明起来,他仿佛听见了繁花盛开的声音。 眼睛依旧紧闭,刚刚所见的琴谱出现在脑海中,他从中领悟到了什么,锐利的意志仿佛从脑袋里贯穿进手指中,倏地一勾琴弦。 强风暴起。 本来在一旁优美起舞的仙鹤一惊,转着修长优美的颈脖回头看自己的主人,被那乐音攻击,踢着腿,越来越烦躁,但却始终没有离开一步,只是避在一旁。 一个侍女捂着头,眼眸向着一旁瞪大,“梅师兄。” 梅真咬紧了牙槽骨,回身挥手,“你们全部都离这里远些。” 有人担忧道:“可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梅真已经走了,越过栏杆,站在湖中木板上,神情焦灼的看向湖心的方向。 人的喜怒哀乐,意志再强,也强不过天地万物的所拥有的力量,只有借助一些道具,才能产生些许共鸣,只有极少数的人,能以心触道。 而“乐修”,便是借助了道具,以此来借助天地意志,发出巨大的攻击力。而乐谱,便是先人以自己领悟的万物规则,特制成曲谱。 所以说,领悟了乐谱,便能使出巨大的攻击力,而攻击力的大小,便依靠乐谱的等级,以及个人的领悟力。乐器只能说是加持手段。 思绪不断的在扩散,手指无意识的拨动琴弦,最终“呲”的一声,琴弦断裂,弹在乔笙的手上,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条血痕。 犹如狂风肆虐而过的湖面霎时恢复了平静,仙鹤尤带心惊的提步过来,伸长脖子蹭了蹭乔笙的头发。 第70章 气血上涌,乔笙突地抓紧胸口,吐出一口血来,梅真疾步而来,拿出一个药瓶,在他受伤的一只手上涂抹。 完了,有些担忧的抬头,“公子,你?” 乔笙无知无觉的对他摆摆手,虽然刚吐了血,眼神却是亮若星辰,他双手撑在琴弦上,目光直直的看向一个地方,过了许久,才闭上眼睛。 刚在一瞬间狂暴而出情绪太过于恐怖,以至于连自己都无法控制,所以才会如脱缰的野马般肆虐出去。 但,终究是抓住那个点了。 乔笙忍不住的轻笑出声,他的唇角流下一丝殷红,让那个笑容几乎无法逼视。 梅真深深的垂下眼睛。 —— 恢复了一个晚上,昨日一时之间的一点领悟而激动之下弄出的内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梅真走进来,手上端着温水,乔笙偏头看他,“怎么是你?” 梅真微不可见的一僵,然后轻声道:“您昨日受了伤,我怕他们伺候不好。” 说着,就将水放在木架上,把雪白的帕子挤了水,走近乔笙,递给他擦脸。 乔笙也没有拒绝,只是道:“你管好所有的杂事便可,其他不用你操心。” 梅真低低的应了一声,就道:“下次我会记得的。” 乔笙对他颇为满意,就坐了下来,任他伺候。 当初,他凭第一感觉,就选了这八人,如今五年过去,他冷眼旁观,自己没有选错人。 不是说,修仙之后,便真的成了仙人,不需要吃喝拉撒睡,也不需要人情来往,毕竟所有人都在这俗世之中,没有成仙,你就只是一个人类,就有七情六欲,需要的是群居生活。 而乔笙本人都专注在修炼当中,所有的杂事都交给了梅真,一些小事的决策和人员的安排他都没有插手过。 而梅真也是个心有两把刷子的,从没有叫他失望。 比如说,每一个侍男和侍女的职位分配都十分合理,按照每人性子来,贴身伺候的,管理衣食的,整理园子的…合理分配时间,留出一些自由的空间来给几人,督促他们修炼,每一处都分配有理,让下面的人臣服。 而财务的管理也更加体现他的细心以及谨慎,送过的礼,进入的帐,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在宗门之中送出的礼都十分妥帖,并且十分磊落,没有让主子猜忌过。 真传弟子除了每一个月的月例之外,宗门没有其他进项,就像阵堂或是丹堂之内的聚宝盆,弟子完成了任务之后,还可以将自己的东西卖给宗门,或是放到坊市上去卖,就能赚进大量的收入。 而乔笙就只能靠每一个月的月例,或是师尊偶尔的赏赐。 不过,他有一个十分能干的管家。 五年来,“雪湖”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仅是灵力越发的浓郁,而是本处就带有清蕴之灵气,虽是还比不上宗门的洞天福地,但比之宗门所有弟子的住处,好了不知多少。 因此,千羽峰的一些动物都争相的要往“雪湖”跑,而无数下仆都对梅真几人羡慕嫉妒恨。 一今阁所有下仆容光焕发,清蕴蕴的光晕在每个人身上笼罩而过,仅仅只是五年时间,这八位男侍和女侍修为每人几乎都各自升了三层,有的还升了五层。 而“雪湖”镜内活动的一些小动物都眼神灵动,身上有了灵气,其中就乔笙的契约灵兽飞仙鹤获益最大,从飞鹤晋升到了仙鹤,相当于人修筑基后期的修为,并且激发了本身的血脉之力“极光之速”,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发灵智。 这一切,都是因为乔笙筑基之时,领悟到了至关重要的东西,自创了一曲琴谱“恩赐之乐”。 所以才会吸引到了七色祥云。 乔笙每一次弹奏,都会给身边的人或是物带来莫大的好处。当然,他这个能力遮掩不住的传遍了宗门,惹得无数人眼红,但他有个极其护短又厉害的师尊,谁也不敢妄自招惹。 在梅真眼里,这却是个商机。 将“雪湖”范围之内,没用的地清理出来,种植灵药,与驯兽堂达成了交易,用乐音养灵兽蛋。 这些都为乔笙带来了许多进账。 梅真殚精竭虑为乔笙打算,乔笙自然就会多看重他一些。 束发间,乔笙就淡淡问道:“你们修炼如何了?” 这几个伺候他的人,也算是他势力的一部分,乔笙还是比较在意他们的培养的,因此特意为他们找了适合他们的功法。 宗门之中等级限制是十分严格,外门弟子功法都是统一的,法术也简单,只能由传功弟子传功,内门弟子得以进入藏书阁挑选适合自己的功法,并且还有每月特定时间向前辈或是师兄请教。 而只有真传弟子才能修习门派精髓功法,绮君仙君本来准备将乐修一脉的天阶功法传给乔笙,只可惜乔笙用不着,因此就在其他方面补偿了他。 宗门之内,不可以胡乱传功,若犯了,便是犯了宗规,会被执法堂摧毁灵根,踢出宗门。惩罚极严。 下人是宗门赐予的个人私产,已不属于宗门,因此,乔笙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师尊要了两部不属于本宗功法。 梅真眉眼清淡,嘴角不易察觉的翘起一点,凝神道:“回公子,梅真目前已是练气大圆满,而木清等几人修炼“七弦八道”已修至了第二层,有些成果了。” 乔笙就道:“行,你列出来的奖惩制度我看了觉得甚好,你便以此做出奖励罢。” 镜面之中清晰的映出一张宛如天人的脸,头上一只手轻轻的将玉簪□□黑漆漆的发中,梅真往镜子中看了一眼,手下的人没有关注自己的容貌,目光飘到了窗外。 也是,镜子里的容貌再逆天,没有那通身的气度,也是轻浮了。 乔笙感到头上没了动静,就站了起来,拿出一个玉盒,对梅真道:“希望你一次就筑基成功。” 梅真稍微出了一下神就被打断,下意识收敛神情,真挚道:“多谢公子。” 乔笙走到窗户边,摆摆手,“下去罢。” 梅真顿了一下,轻手轻脚的转身。 天色空蒙。 乔笙从窗外看出去,碧波荡漾,莲花绽放,花树摇曳,昨日肆虐而过的恐怖风云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似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完好如初。 他又想起了昨日一时灵感爆发的尝试。 实际上,关于修炼虚空中的情绪,他的情绪也有一段时间的起伏。在开始时,没有什么资料指导,他是完全瞎摸,不知从何下手,而当喜与爱两种情绪极好控制时,他也隐隐约约产生怎么如此简单的感觉。 十六岁筑基,自行创造了乐谱“恩赐之乐”,他的名字一时间轰动宗门。 乔笙当时自是极开心的,他有一种自己独自完成了一项大工程的兴奋感,对神秘的仙途探究更是着迷。 他埋头修炼了一段时间,不停的反复练习,以及推敲乐谱,将之修改得更加完美。陷入了一段难以自拔的兴奋时期。 这便是创造的魔力。 那种入了魔的状态帮助了他,将“恩赐之乐”修改得更加完美,也将雪湖变成了一片人间仙境,但清醒之后,就遭受到了打击。 “恩赐之乐”虽说对世间万物赋予生机,也让乔笙容易获得万物的好感与尊敬,但丝毫的没有攻击力。 怒与恶两种情绪最具攻击力,若是将之收服,那不用学习法术,也拥有恐怖的攻击手段,无人敢惹。 而乔笙就在这时遭受到了打击。 正如喜与爱两种情绪的轻快与温和一样,怒与恶两种情绪排斥性以及攻击性简直恐怖,就算乔笙在接触前有心里准备,还是差点被毁了一丝神识,还好有器灵的及时控制。 这两种情绪的桀骜以及凶性让人害怕,它会搅碎乔笙的神识,就算是在器灵的帮助下,乔笙弹奏了激烈的乐音,以及将之引出,可它们完全不受他控制,一出来便是肆意横虐,不仅伤人且害己。 乔笙每次修炼都会受伤。他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如何让两种情绪与神识相合的办法来,连通天石柱都没有丝毫动静。 他又去试了其他情绪,一接触“欲”,简直是所有魑魅魍魉都出来了,几乎能直接摧毁心神,还好乔笙识海本就是一片净土,能及时抽身,不然都会陷入无尽的幻境中,而哀与惧两种情绪虽说没有攻击性,可是却是神魂的大克星,不仅带着无穷的负面情绪,还对神识带有腐蚀性。 总而言之,除了喜与爱两种情绪,其他的全都不好操纵。 也许是喜与爱本就是正能量,又与乔笙本身带着的属性相近,又是自动的接触乔笙,所以,就会比较好操纵。 而乔笙,经过了无数次的尝试,身体与神识都无法负荷,又因心神波动过大,才决定闭门修炼,一闭关就是三年。 带着清爽湿气的风吹来,让人神情一清,乔笙想着之前自己无数次头破血流的尝试,轻摸了一下下巴。 还好,那一直矛盾着的契机终于在昨日出现了。 本来,他是赞同小器灵的意见,取了自己心头血,先慢慢的将灵宝炼化成本命法宝,将自己的气息与灵宝融合在一起,最终与灵宝人物合一,就会取得虚空的操控权,而那些被虚空蕴养着的情绪也不会攻击他。不过,这耗时太久了。 而就在昨日他刚出关,绮君仙君便叫他去了千壁道场,亲自给他演示了一番乐修的手段。 或许是沉淀了几年时间,没有当初那么操之过急,那一瞬间,乔笙居然有所领悟。 直到去了云莱阁,那一丝若有似无的领悟才逐渐清晰起来,串成了一条线。 原来是自己想左了。 因为乔笙的修炼方式与正常的乐修修炼不一样,在他自创了乐谱之后,绮君仙君本就对他好奇,因此便经常叫他去一同讨论些心得,也没有过问他弹奏的乐谱,而乔笙也有意模糊他没有修习乐谱的事实。 所以,乔笙便就忘了乐谱这一至关重要的关键。 在这之前,他弹普通乐谱,也能引动喜与爱两种情绪,这时因为它们本就亲近他。而其他情绪根本就引不动。 乐修的乐谱都带着一丝规则,还有道义。 而只有这种无上的力量才能操控万物的意志。也只有自己领悟了相同属性的规则,才能顺利的引出情绪。 关键点,便在这里。 第71章 修炼万物生,功法可以自主吸灵气入体,只不过到了一段时间,如果不炼入万物精气,功法就要停滞运转。 修为越高,需要的万物精气越多。而以乔笙目前的情况,若他的功法平常一些,以他真传弟子的月例是足够自己修炼的,只可惜不是。 乔笙需要万物精气,就需要用大量灵石去买,可加上他所有的月例,以及梅真赚回来的灵石,都不够。 而在宗门,门下弟子获取灵石的方法无非是以下两种正规途径:1.贩卖手中资源,法宝、符箓、阵法、丹药……等等。2.接门派任务。 如此庞大宗门能屹立万年不倒,不止需要优秀的弟子传承,手中还要把持着无数资源,洞天福地,秘境遗址,灵脉矿脉……领土及人口,而这些都是要费心去管理的。 大陆上除了这些超级宗门盘亘,还有一些隐形势力,更有无数在缝隙中挣扎着生存的小势力,资源的争夺从没有一刻停止过。 说到底,修真界不过就是比凡人更加强悍一群人的生存罢了。 入宗门就得为宗门的壮大做出贡献。下至外门弟子,上至核心弟子,每一人都有必须完成的任务。 外门弟子的任务比较低级,但是相当繁重,内门弟子每两个月也必须得完成一个任务,而真传弟子一年只分发一次任务。 最后,作为门派的顶梁柱以及战斗力,从真传弟子以及内门优秀弟子中万里挑一选出来的核心弟子任务便是修炼,以此来保证宗门的强大,震慑四方。 而这五年来,乔笙的任务在他不费吹灰之力下,就完成了四个,全是宗门内需要他的特殊能力,而只有一个历练任务没有完成。完成宗门规定的任务也是有贡献点的,只不过比较少罢了,而若是接了宗门发布的特殊任务,贡献点便多了。 在宗门之内,要获得更多资源,就必须要有贡献点,由此可见贡献点的重要程度。正常程序下,宗门资源从下至上,从外门弟子到各峰峰主,包括宗主及门内长老,定例都是有明确规定的。等级的差距,让每一个人所分配到的资源有一定差距。 不过,除了这些特定的,宗门内大部分资源都被放进了宗门上品灵器“千珍楼”内,与“青玉任务榜”相连,谁完成的任务多,资源便多。宗门的资源以这种方式下放。 而乔笙准备先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再去接几个特殊任务,以此获取资源,也算是历练和开拓眼界。 不过这事也不急。 飞纱如幕遮,青山玉水横,一重重宫殿于绿阴中闪着细碎的金芒,仙鹤优美地从远方飞来,逍遥峰值守的弟子当即就认出了是何人,瞳孔微缩,两颊升上薄红。 等仙鹤轻盈着地,一道绯红的身影出现,她这才收回目光,右手往后一档,欠身曼身道:“师妹清芙见过师兄。” 声音如水般温柔,极为好听。 乔笙一顿,偏头去看了一眼,清芙眼帘半垂,只有眼角斜斜的飞起向他看来,含羞带怯中又有几丝妩媚,一身内门弟子仙气飘逸的白衣包裹在她的身上,胸前高耸,臀部挺翘,勾人至极。 欢乐楼的美人多不甚数,各种风情万种,便是像幻丝那样的倾城美人乔笙也能做到目不斜视,就眼前这点小伎俩简直不堪入眼。 乔笙只是道:“师侄不用多礼。” 他好似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他面前的女子面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有些幽怨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受伤似的道:“是,玉乔真人。” 乔笙对后面上前见礼的弟子点头,迈步进石阶之上。 玉乔是乔笙在筑基时绮君仙君赐予的道号,在宗门内,辈分等级是有明确的划分的,弟子每晋升一级,辈分就要提高一级,这其中不分性别年龄,但这只是相对于内门弟子之下而言,特殊的有身份的弟子就有些不同。 也以此来分尊卑。 便像是乔笙,他是绮君仙君的入门弟子,只比绮君仙君低一辈,所以只能按照绮君仙君的排行叫他,结丹期的真君见了他要叫师弟,筑基期的真人要叫他师叔。 以上是显得尊敬。 当然后面这一种是特殊的。乔笙才只有筑基修为,若不做那么多计较的话,宗门之内只要是筑基弟子都可以唤他师兄或是师弟。 但乔笙就是被这滚滚而来的师兄或是师妹给弄怕了,他决定还是高冷适合他。 等乔笙走了,那被人推开的女弟子这才双手环胸,吊着眉讽刺道:“哟,这么着急作甚么,心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啊。” 清芙理了理鬓发,收了刚才一副勾人的模样,颓然的垂下肩膀,苦恼着道:“对不起,阿惜,是我太心急了。” 被称作阿惜的弟子哼了一声,刚才的怒火去了一半,还是道:“随你吧。你别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天才表面那般风光霁月,每日都有无数人都有无数人想要往上爬,他们能干净到哪里去。还不如好好修炼呢。” 清芙对她清淡的笑,“你放心罢。我也不是那等贪荣附利、被外表迷惑之人,不就是一副躯壳罢了,只要保持本心,我的灵魂就是干净的。” …… 乔笙岔过偏僻的小道,往桃花谷走去,饶了一个圈,桃花盛开,层层叠叠淡粉嫣然的桃花谷才出现在眼前。 一弯清水自木屋身后蜿蜒流淌而来,参差不齐的石板凌乱,乔笙脚尖轻点,穿过了桃花阵,几座古朴淡雅的小楼出现在眼前。 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男子坐在一颗千年桃花树下,肤白如玉,仿佛和身后的桃花融为了一景,他好似早就知道有人上门似的,偏头看来,和煦如风般笑道:“原来是稀客到了,怪不得今日这小鼠这般激动。” 乔笙跟着轻轻的笑,温柔的伸手抱起不停在自己脚边转来转去磨蹭不停的小松鼠,缓步走过去,“微生师兄。” 微生真君指尖轻点木桌上的棋盘,笑道:“你出关得正是时候,你家的小家伙现在正正是灵气入体,阿荣在里面把关,等你陪我手谈一局,他们应该也就出来了。” 小松鼠眼睛墨黑如宝石,通体雪白,毛绒绒的大尾巴,只在两只耳朵上面有两抹粉红,四肢小爪子粉粉嫩嫩,看起来漂亮极了。它可能是长时间没有见到主人了,有一些激动,不停的吱吱吱的叫,蹭着乔笙的手。 可怜又可爱。 乔笙摸了摸它的头,它就顺着乔笙的臂膀往上爬,然后蹲在他的肩膀上,用头去蹭他的颈脖。 乔笙安抚的摸了摸,坐下,然后道:“这几年麻烦师兄了。” 微生真君看得眼里含笑,温柔道:“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乔笙对面前的师兄很有好感,因此眼里就自然的流露出笑意。 当初在接乔意水进来的时候,绮君仙君也知道,因不属于本门派弟子不可以在宗门内多待的规定,乔笙去外门事务堂给乔意水测了灵根,测了之后,不出所料的是单一水灵根,在资质上可以被称为天才。 因此被特殊收入宗门。 只不过,宗门一般开山门收弟子,年龄限制都在十二岁以上,乔意水的年龄还是太小了,虽然有一部分峰主看在绮君仙君的面子上,愿意收他为记名弟子,不过乔意水却不愿意亲近别人,他固执起来,就是大山压下来,都是那么倔强。 而乔笙在仙途上都要靠自己独自摸索,顾及好自己已是困难,更别提指导小孩修炼了。 峰主的记名弟子名额虽然难得,但对于乔意水来说却没有用,他还小,需要的是耐心讲解以及指导,一峰之主的事情多,真传弟子尚且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教,就更别提一个记名弟子了。 乔笙初来乍到,认识的人也不多,也不知怎么给乔意水找一个可靠的师傅,为他指导修炼的方向,选择合适的功法传承。 五行道宗每一峰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传承。要想修炼好的功法,就要拜入峰主门下。 而在宗门之中,千羽峰和逍遥峰的关系最好,千羽峰峰主绮君仙君是宗主疼爱的小师妹,宗主本身就出自逍遥峰第一长老的门下。 逍遥峰全部都是法修,还有五座副峰,并且是天才最多的地方,也是宗门最强大的战斗力出处。 其峰主,也就是宗主收有十个真传弟子,记名弟子也有二十来个,而微生真君就是这十个真传弟子中的其中一个,排名第九,现在修为已是结丹中期。 绮君仙君本意是要乔意水拜微生真君为师的,可乔意水一声不吭,不言不语,除了乔笙,其他人完全不搭理,倔得让人头疼。 微生真君其人在宗门内名声极好,他虽然在十个真传弟子中最是式微,修为最低,不过他向来最是自由,倡导的道念是顺其自然,不刻意去追求大道。 他不喜厮杀,喜文不喜动,平常都是泡在藏书阁中,归纳整理书籍,生活很是悠哉。 主要是,他好为人师。 他从不多收弟子,但每收一个都尽心指导,知识极其渊博,可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数奥妙的文献他都懂,经常去传功阁给内门弟子授课。 乔笙打听了许久,带着乔意水去拜访了无数次,果真是人如其名。 乔笙知道自己身上的气息对一些动物或是小孩显得无害,比较容易获得他们的亲近,乔意水对本村的人都那么排斥,却喜欢亲近他,自然不是因为他魅力无限的缘故。 而微生真君人十分温和,只要相处了几次,相信乔意水便不会再那么戒备了。 直到乔笙闭关前,他们已经和微生真君熟的不能再熟了,那时候,乔意水才略有松动,拜了微生真君为师,排名第三。 乔笙就将乔意水送了过来。他的灵宠精灵鼠也陪着乔意水一起。 微风乍起,桃花瓣落下,千年桃花树下两个美男子对弈正酣,浅水、木屋、美景如画,肩膀上昏昏欲睡雪团般的小松鼠突然机灵的竖起四肢,窸窸窣窣地跃地消失。 乔笙视线跟着它快如闪电般的身影进了木屋的门,微生真君见此,看了看桌上的棋局,微微笑道:“想必他们已经好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有一大一小的身影从木屋出来。 看见乔笙的身影,那半大的孩子眼睛一亮,拖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冲了过来,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头上的小松鼠紧紧的抱着他的头发,不管怎么颠簸,我自岿然不动,宝石般的双眼也是亮晶晶的,透着骄傲,就像是说,主人,瞧,我将他照顾得好吧。 乔意水跑到乔笙面前就蹭地一下停了,激动道:“小乔哥哥。” 他不复四年前瘦得一副鸡仔似的模样,皮肤白皙润泽,眉目清秀干净,隐隐的透着一股书香之气。 果然是跟对人了。 乔笙笑道:“小水。” 第72章 “小乔哥哥,你不知道我看见你有多惊喜,仓米都都升了两级了呢,它可想你了。” “你闭关之后,梅真经常来看我,他可厉害了,许多人都想趁你闭关的时候进入雪湖,将里面伺候的人换出来,可却没一人得逞的。师傅说,这都是梅真运筹帷幄的结果。” “……” “小乔哥哥,我都听你的,好好读书,没有到处乱跑,不过,唉,师傅说,人人都要交际,不能埋首于书中,一叶障目,从小将宗门了解了,人知道得多了,就不用再怕外面的世界了。” “……” “灵兽谷真的超大,比我们千羽峰还要大无数倍,师傅带我从高空看下去,各种各样的灵兽,纷繁又美丽,震撼极了。” “符峰有一个师兄最喜欢自己创造新符,哈哈,小乔哥哥你知道吗,他每次实验新符的时候,都有许多人去看,然后那些符就会变得奇奇怪怪的去捉弄人啦。” “丹堂最无聊啦。炼丹的时候根本不许人看,只不过有一次还是被我撞见了,一颗丹药从丹房里飞了出来,然后全峰都震动了,都来抓丹药,最后你猜在哪里找到……哈哈,是在残剩的药渣里,那丹药太有灵性,居然想到了用替身……” …… 乔笙顿住了脚步,他身侧的小孩儿正说得兴起,脸颊红扑扑的,头上趴着的小松鼠不时激动的直起前身,乌黑晶莹的眼珠,一主一宠简直是两只萌物。 他没有想到原本一声不吭的小家伙,如今变得这么,嗯,这么善谈,好像恨不得将他遇见的所有事都分享给他一样,他有些惊讶。 乔笙驻足去看旁边的乔意水,乔意水却是马上就住了口,眼里马上下沉直直的朝前方看去,收起了欢欣的神情,和四年前倔强的孩子一个样。 白纱如烟云,一女子自草木石道中款款走来,身姿如柳,面容清美,清新脱俗。 她直直的走到乔笙面前,欠身行礼,“拜见玉乔真人。”,又弯起嘴角,对乔意水轻轻一笑。 眸中清亮,仿佛不沾世俗,有种别样雅致,与早上的那副姿态相差巨大。 若是平常男人,就算不为美色所惑,也会为这两种不一样的风情生起一定的好奇心。 乔笙对她淡淡的点头,伸手去摸乔意水的头,笑道:“小家伙变了,不过这样改变的方向挺好。” 乔意水就绷紧了嘴唇,含蓄的笑。 他在外人的面前都是一副十分冷酷拽的模样。 看着两人交谈着就要从自己的身旁走过,女子微不可见的蹙眉,眼里闪过冷意,带着焦急的声音道:“请玉乔真人留步,弟子有话要与您说。” 乔笙回头挑眉,没有说话。 女子抬头,眼里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倾慕,然后又似是不好意思的急忙掩盖,略带着尴尬道:“对不起,玉乔真人,弟子在早上那番姿态惹您不喜了,我,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 她难堪的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诱人的颈脖,话中意味深长,惹人探寻。 乔笙漫不经心的道:“我根本没将那件事放在眼里,谈何原谅。” “不必自寻烦恼。” 他轻轻的一挥袖,一只优美的仙鹤飞出,将乔意水一送,两人就乘鹤远去。 女子一怔,然后看着那背影出了会神,目中没有恼怒,却是咬着唇低低笑了。 …… 从逍遥峰接回了乔意水,乔笙考了他些许知识,发现他有了一定的学识,这才顾及到自己的事情。 乔笙拿着藏书阁的令牌,去藏书阁取了几本乐谱,又去云莱阁选了几把乐器。 回到雪湖,无穷莲花盛放间,湖心一座小岛,菩心树下,微风轻荡。 一把琵琶与一把古琴放在树下。 乔笙拿出两本乐谱来,凝神看了看,又将乐谱都本收了回去。 他闭上眼睛,直到过了许久许久才睁开。 乔笙觉得心头莫名的有些烦躁。他有些似是而非的结论,或许是两种不同情绪有些相互排斥的缘故,让他从本心就缺乏杀伐之气。 深吸了几口气,将神识收到识海,静心静神。 手指轻拨琴弦,指尖一挑一拨间,自成旋律,仿佛有看不见的灵光在十个手指头间牵引,欢欣愉悦的情绪随着琴音而出。 琴声就如荒古深山中缓缓流淌的浅溪,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自由,仿佛只需流动便是它的追求,不曾想过终点是何方,透着轻轻的、浅浅的愉悦,有些沁人心脾的柔软。 乔笙闭上眼睛,湖风吹动着他的衣与发,古琴优雅,琴音从他的指尖袅袅流出,琴音本无形,然而自他指下传出的却颇有灵性,聚而不散,虽说没有直接的凝聚成形,却隐隐约约显出一丝轻纱般的痕迹。 琴音缠绕在他的身侧没有离去,将他的面容模糊得朦胧起来,美幻似仙。 识海深处,本来安静盘旋的情绪随着无尽无边散出的神识而出,琴音又低,莫名的有些温柔,而就在此时,袅袅的琴声自四方散去,欢快的跳跃,一股特殊的意志及吸引从琴声中传出,在那一瞬间,山石轻颤,湖心荡漾,无边的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与琴音相契合—— 比云还柔软的,肉眼不可见的无数小点凝成。 同时,万千碧叶伸展,层层莲花绽放,湖岸边嬉戏的小动物全都停止了玩耍,好像沐浴到了圣光,懒洋洋的翻身舒展四肢,惬意的眯起眼睛。 窸窸窣窣,这一瞬间,雪湖的所有人都仿佛听见了生命生长的声音。 乔笙不自觉的嘴角含笑。“恩赐之乐”凝聚着最美好的正能量,乐音带着无穷的吸引力,能够与大地山川产生共鸣,获得上天的赠予。 万物生的功法最亲近的就是最纯粹的精气,因此和这曲乐音加起来,简直是天作之合,相铺相成。 而目前,乔笙的神识太弱,关于喜与爱两种情绪的控制也弱,所以说琴音中传出的情绪也只有一部分,被收进识海中被驯服的情绪也就更少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之后有无限的可能性。 乔笙重建了一些信心,心头也清明了许多。他抱着琴站起来,脚一提,两只小爪子拖在他的衣摆上,雪白成一团的小松鼠从陶醉回过神,顺着衣摆就往肩上爬。 两只耳朵不停的动,水汪汪的黑眼珠蕴着一团灵气,可怜可爱极了,用头讨好的去蹭乔笙的下巴。 乔笙的看了它一眼,然后道:“去找小水玩,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不适合带你。” 小松鼠晃动着一团毛绒绒的尾巴,有些不舍的碰了碰乔笙的脸,这才如一团云般落地。 乔意水站在倚水栏杆边,眼巴巴的望着,小松鼠从水面轻巧的跃过,几下子蹦到他的头上,就这样趴着,也是眼巴巴的看来。 乔笙失笑。 仙鹤伸长了优美的颈脖,去啄水底不停冒上来的鱼,看着鱼群惊慌失措的散开,又不记教训的重新聚拢,颇有些乐此不疲。 青莲花瓣舒展,清艳艳的倒映在水中,衬着那只仙鹤的影子,就自成一方美景。 乔笙一招手,“小白,过来。” 一人一鹤就往着千壁道场的方向飞去。 乔笙从管事弟子那里选了一座小一点的道场。 他总要有些自保的手段才是。 绮君仙君手弹箜篌时,他就突兀的领悟到了什么,因为那一丝好不容易才出现的契机,他的脑袋极乱,极力的想要想清楚,却又十分的模糊,又害怕那一丝线索就要消失,他坐在仙鹤的背上,迷迷蒙蒙的就来到了云莱阁。 那升腾而起的乐谱,直接的给了他一击。 将仙鹤放飞,乔笙盘腿坐下。 五行道宗屹立了多少年,千壁道场就有多少年的历史,每日都有无数修士来次修炼,留下了修炼的体悟,亦或是无数道念,万年来,千壁道场渐渐生灵,成为了五行道宗独特的一景。 许多弟子来此修炼,速度都要快些,一些幸运的,还能遇见前辈道念的帮助。 所以,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弟子来此。 乔笙的身份特殊,所以独自占了一个小山头也是可以的,并且这座小山头留过许多天才人物的足迹。 盘坐在石壁之上,便是连周围的风很快都不一样,变得有些压迫,乔笙不适的皱了皱眉。 他伸手拿出一本乐谱,看清了上面的音符,尝试着一弹。 琴音干巴巴的传出来,不成曲调,虚空中的情绪完全没有一丝动静。 乔笙停了手。周围的风越来越有压迫的力道,莫名的他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但知道这有些不对,他之只好强压住。 虽说,他的师尊将千羽峰藏书阁的令牌给了他,但可以拿出来只能是藏书阁里低阶乐谱,给刚接触乐修的弟子修炼的,其他的要跟藏书阁的管理员申请。 乔笙刚开始修乐谱,只拿了两本十分平常的乐谱。 一本是“啸风谱”,一本是“恨怨”,从乐谱的名字便可知,前一本是关于风的,而后一本是关于情绪的。 乔笙去云莱阁,碰见的就是诸弟子正在修炼“啸风谱。” 风越来越压迫,乔笙的身体比平常修士要弱得多,因此,他闭了闭眼,就开始运转起功法。 他想到那天他看见的一幕。乐谱悬浮在半空,上面的音符错乱,若是普通人弹来,定是不成曲调,身穿白衣的弟子看着乐谱弹奏,琴声响起时,乐谱之中有什么意志和那琴音相合,琴音传出,就像是一把大手般操纵着风,将溪流卷起层层浪花。 琴音能操控风。那是因为乐谱上的那一丝规律被其弟子领悟到了。 乔笙将琴谱摊开,在越来越压迫的风中,散开神识,意识聚于识海中,待得无限清明后,再仔细的看手里的琴谱。 风处于无形,琴音也无形,两者之间就如两抹空气,如何能操纵。 白衣弟子弹琴时,注意力不在于手上,而是凝视乐谱,用意识与琴谱做交流,而不是专注于手上的技巧。 乐谱之上的意志被弟子体悟,那一瞬间,意识升华,奇异的力量将之包裹,所弹奏的琴音就有了奇妙的力量。 乐谱之上的音符映在瞳孔中,成了一个个小黑点,然后黑点移动,排列出了顺序。 乔笙闭上眼睛。 手指拨动琴弦,一些无调的乐音传出,他便感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曲谱已经被他记在了心上,冥冥中,他能感到一股古怪的力量笼罩在他的身上。 神识散出,压迫着他的风骤离,掀起一道狂风。 乔笙心神一动,手下不注意的换了一个调,狂风逐渐变大,在他的身边四周不停的呼啸。 第73章 对乐修的修炼方式琢磨得更透,有什么在心底就愈发的清明,乔笙嘴角缓缓的勾起一个笑。 虽说他的修炼方式和乐修有些不一样,但他也可以修乐修。 一曲罢。 伸手一摇令牌,就有一具练气五层的傀儡修士出现在道场上,乔笙用口令激活。 全身乌黑的傀儡用黑石矿炼成,身体坚硬,力大无穷,速度极快,大眼一瞪,本来机械的眼里闪过一丝灵光,身体颤抖了一下。 乔笙知道傀儡修士有几十秒的启动程序,识海凝神,丝丝缕缕,既柔且韧的神识散出,同时,他拨动琴弦。 风起,然后渐壮,凝练的神识压迫在其上,而这时,对面的傀儡人也挥舞着拳头跑了过来。 心头虽然有一些紧张,但乔笙还能保持冷静,手下不停,狂风在他的神识压迫下更加凝练,且更加听话,将乐谱中的意志引动狂风呼啸。 手下急促的拨动,狂风便如蛟龙般腾空而起,直接向着极速而来的傀儡修士撞去,“轰”,狂风散,傀儡修士也被大力一推,直接倒退十几丈,摔进了旁边的深渊中。 不想这琴声的威力如此之大,乔笙捂着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一双漂亮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亮。 神识被收了回来,压抑住虚空中蠢蠢欲动的情绪,乔笙暂先好整以暇的揉了揉太阳穴。 乔笙知道自己其实缺乏血性。 他虽然生活在不堪回首的环境中,但一直都是锦衣玉食,前世也是被家人疼宠的小儿子,虽说曾经也有仗剑天涯的那种热血的英雄梦,但那只是幻想中而已。 在修炼以来,他最先接受的也是喜与爱两种情绪,这太过于干净且美好的修炼方式让他的心也柔软了下来,只觉得就这般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在自创了一本乐谱后,他曾经有过极为梦幻的一段时间,心里面柔得不成样子。 但他终究是冷静的,挣扎着醒来的一天,他才意识到这种状态不妥。 乔笙决定先将自己创造的乐谱搁浅,去修炼其他情绪。 但他的状态还是极其的不好,虚空中的情绪不仅不亲近他,而且还十分排斥。 因为乔笙的心境已经改变了。 为此,乔笙碰了多次壁后,才决定闭关休整一段时间。 他闭关期间,什么也没有想,也没有修炼,只是将自己的思绪沉淀下来,专注炼化师尊赐给他的法宝。 三年之后再出来,他才感到有些变了。 虚空中的情绪在蠢蠢欲动,乔笙目前没有心思去管它。 万物生功法转动,不停的吸入灵气,神识散出,掌控这一方,乔笙试探着用不同的方式操控着琴音去攻击傀儡修士。 相比起云莱阁的白衣弟子只能卷起些许的浪花,乔笙所操控的风不仅成了形状,还有疯狂攻击的力量。 都说意志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虽说,这样的说法有夸大的成份,但乔笙的神识特殊,不仅比同期的修士要宽,而且精炼,不是那种一碰就会有损伤的脆弱。 所以在乔笙强大的神识下,凝成的风就不只是玩而已,具有强大的攻击性,掌控力极好。 这种攻击性就是隐藏在乐谱中的一种意志,乔笙领悟了,也吸引着虚空中怒与恶这两种攻击性重的情绪。 乐修人数虽少,但却是极为强悍的,只要领悟了乐谱,他们的能力便会不停突破。 乔笙在藏书阁看见的乐谱没有多少,但每一本,就像是眼前只拿给入门弟子修炼的,都珍贵异常,千金难换。 乔笙练习了许久,直到将练气五层的傀儡修士换成了筑基前期的傀儡修士,并且以微弱之悬殊胜了之后,才停了下来。 他决定引出虚空中的情绪。 虚空之中恶与怒这两种情绪太过于恐怖,一个不好,不仅不能控制,还能误伤了自己,所以乔笙十分的小心翼翼。 他沉入心神,唤道:“小一。” 黑袍小器灵在莲台上睁开眼睛。四年过去,他眉心本来只是若隐若现的花蕊变得嫣红,闪着不定的光,看来很快就会稳定下来。 它又闭上眼睛,声音透着几丝悠远,“我知道了,你放心罢。” 也不见它怎么动作,虚空中整个空间就是一荡,本来凝成一股又一股的情绪突然被分开,只留下一丝十分细小的能量。 小器灵抿着唇,手势变幻,直接将所有不同于种类的情绪分开来,免得所有纠缠在一起,形成恐怖的情绪风暴。 实际上,它看这些情绪不顺眼许久了,虽说它能吸收人的七情六欲,但却不能控制它们当做攻击力量。 而在千万年之前,他与几位人修中的大能打架时,吸收了太多的情绪,修真界被它搞得人心惶惶,最后在被封印时,这些情绪不知为何也被封印在虚空中。 它受伤颇重,在混沌空间修养,而外面虚空中的情绪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居然逐渐的凝聚成形,生了灵性。 最后,它才知晓,原来灵宝所慢慢消失的本源之力,居然是被它们所吸收。 奸诈的人类。 它虽恨,却拿这些情绪无可奈何。 现在可好了,能找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乔笙闭眼,在琴音开始时,他没有再将灵宝封锁,所以,他便能感到一丝情绪像箭矢一般从虚空中射出来。 那丝情绪带着无所畏惧的锐利,还散发着让人心惧恶意,不仅带着强大的攻击性,还有打击人心的威压,让人心生惧意。 乔笙都有一些被摄到,他咬了咬牙,当即放出所有神识如密密麻麻的网般,将之罩住。 那丝情绪有被招惹的暴怒,横冲直撞起来。 但这只是一丝情绪而已,还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琴音不曾有一丝波动的响起,乔笙一心二用,他能感到那丝情绪中传来的迫不及待,因此缓缓放松了力度,带着安抚,将自己强烈的意志传到那丝情绪中去—— 与我融合,否则不准出! 直到僵持了许久,那丝情绪才软化,乔笙也不再将神识弄成网状,逐渐恢复原状。 琴声轻轻的弹,漫无目的的操控着那风,不时的从地面贴过,亦或是冲入深渊再跃起,卷起天边云彩。 一股情绪纠缠着神识,和着琴声冲出去,乔笙没有怎么控制,他便看见风不曾变幻,一吹,却吹动了无数白云聚散,微风变成了劲风,撒欢似的不停地窜,撞到石壁上显出了一点痕迹,从深渊中卷起巨石抬到高空,又倏地往下扔。 乔笙有一些惊奇。他只弹奏琴音,也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便能感到道场凝聚了千万年的锐意与战意逐渐的被场上撒欢着的劲风聚去,然后那缕劲风的攻击力度便越来越大,并且形状越来越凝实。 眼看着它越来越要张狂起来。 乔笙当即轻拨琴声一转,然后神识微动,他能够感到夹杂在神识中那缕情绪的抗拒,还想要脱离而出。 他没有理它,直接向令牌提出申请五具筑基初期的傀儡修士,那凝成一股,像是蛇一般的劲风散出恐怖的恶意,光是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就能在人的心里上占优势了,更何况那像是凝聚着遇神杀神的杀气。 筑基初期的傀儡身体极其坚硬,能抵挡筑基中期修士三掌,并且能使一种法术。 乔笙首先放出一具,然后再用琴音指挥劲风对战。 傀儡修士一激活,就速度极快的朝乔笙冲来,这速度可不比练气期的,快得几乎只剩残影了,乔笙马上运起劲风一挡,劲风携着恐怖的风力,硬生生的将傀儡挡在了原地。 傀儡反应虽凝涩,但也算快,挥手打出一拳,这一拳蕴含的能量巨大,能将平常的山石震碎,打在劲风上面,所劈手而来的劲气直接就将劲风拦腰斩断。 乔笙一愣,但是很快,出乎意料的,劲风很快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并且隐隐间还强大了一分,乔笙眸中一闪,马上就反被动为主动,将劲风当做利刃一般操作,劈头盖脸的就向再度伸拳而来的傀儡劈去。 风有极强的破坏力,然而凝在一起,那种破坏力就更加恐怖了,再加上虚空中那一丝恐怖的情绪,“哗”的一声,傀儡被劈成两半。 乔笙呆了一会儿,然后怔怔的笑出声来。 随后,他将筑基期的傀儡加到了两具,虽然危险,但还是是胜了。 将那缕情绪收回虚空,他沉下心来思考总结。 与喜与爱的情绪一样,怒与恶的这两种情绪都有一些灵性,并且能够自发的吸收以及影响到周边的情绪,这周边,不仅仅是包括人类,还加上动物植物……山木石头,世间万物。 它们能吸引一些特别的东西,然后具有特殊的能力。 就像喜与爱能吸引世间最美好的能量,这些能量是最为干净美好的,创成了乐谱之后,这些能量就被乐谱中含着的规则力度生变,形成特殊物质,反哺给世界。 而怒与恶两种情绪生了灵性,有了形状,体现出的就是它们最有攻击性的一面,所以它们一旦出现,这种灵性便会自主的吸引世间万物与之同源的东西。 所以它们就会越发的壮大。 乔笙心神一动。 他不再弹奏属于乐修的乐谱,直接弹了一曲世俗中很有名,战场厮杀中的战曲“焚天。”,乐音溢出,就如气势磅礴的山洪倾泻而下,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味。 虚空中的情绪震动,那一丝放出又被收回的情绪一阵欢悦,然后又有几股被分出来的情绪与其缠绕在一起,它们好像接受了什么,并没有对乔笙做出攻击,算得上温顺的蔓延而出。 不再像是之前携着风,这一次情绪随着乐音而出,音符飘荡之处,都能感到一丝凛然的寒意和无穷的锐气。 乐音本无形,但乔笙却能感到一种悄无声息就能杀人于无形中的感觉。就算不用实验,他本能的也知道,这一次的比上一次强太多了。 稍一沉吟,他放出一具筑基中期的傀儡。 在傀儡激活就像他扑来之时,他率先做出攻击,神识与琴音携带者情绪悄无声息的包围过去。 那一丝情绪越来越壮大,看起来虽是透明无形的,却像是泡了剧毒的刀口,在接触到傀儡的那一刻,割了上去。 傀儡还没有做出攻击,颈脖上的头就掉了,倒下了。 这种情绪的厉害程度简直叫人咋舌。 乔笙眯起眼眸。又多试了几次,心里面有了计较。 而这时,千壁道场的管理弟子却都是惊呆了,一人咽了咽口水对旁边的弟子道:“我们没有认错吧,那是千羽峰的玉乔真人吗?” “怎么会不是,还有谁敢假冒真传弟子,想死了不成。” “呃,我只是太惊讶而已,传言不是说他虽然自创功法,但攻击手段不高吗……谁瞎了眼这么说的。” 然而惊讶是惊讶,但事情还是要做的,又接到一条要傀儡的信息,那位弟子战战兢兢的回道:“抱歉,玉乔真人,您所使用权限中的傀儡个数已经完了,所以……” 乔笙这个时候正处于兴奋中,想也没想,就道:“不是还有的不在权限中的吗,别废话,快些。” 那弟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口噎了回来,和旁边的弟子对视了一眼,还是又送上了几具傀儡。 乔笙一次又一次实验,从虚空中放出的情绪,将自己所承受的最高限度确认了之后,又估量了自己的战斗力。 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离开千壁道场。 第74章 自发现了其他情绪的修炼方式之后,乔笙每日都往千壁道场去修炼,争取熟悉自己的技能,并且将之运用熟练。 直到时间过去了几天,刚刚振奋的余韵过去,乔笙觉得道场中的傀儡太过于死板,便没有再去道场,而是转移阵地,移向宗门的时空站场。 时空赛场与千壁道场一样,都是五行道宗供弟子修炼的最佳场所,前者设在峡谷间,是一个特殊的被切割出来的试炼空间,真人和真人对阵,并且可做排名,和允许场外人观看学习。 这一天的天气明朗,隔着柔软洁白的云层,碎金般闪目的光芒从云层中射下来,将五行道宗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景象中,连绵的山脉逶迤,直入云霄的奇峰壮丽而夺目,美好又圣洁。 乔笙才从雪湖走出来,心情本是好的,可看着那肆无忌惮躺在湖外玉树上的人,眉头就微妙的挑了挑,然后假装没看见的走过。 “哦?这不是最近大出风头玉乔真人嘛。” 树上的人一跃而下,衣摆发间沾上了花瓣,一双细长漂亮的眼睛眯着,顿时一股迤逦风流的风情就扑面而来,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乔笙驻足,轻抚旁边瞪起了眼睛的乔意水,道:“有什么事吗?” 无镜真人瞪了他一眼,然后想到什么,又恶劣的笑了笑,“听说你最近喜欢到时空赛场去修炼,我现在来就是与你下战书的,怎么,你接还是不接?” 乔笙抬眼看了他一眼,“就这样?” 无镜真人斜视他,“那你以为我白白浪费时间来找你做什么?” 乔笙就直接道:“不接。”,然后拉过乔意水就从他身旁走过,无镜真人一把拽住他,“喂,你别不识好歹。” 乔笙偏头看着他,“放手。” 他身量拉高了许多,五官轮廓分明,虽然不会显得十分锐利,但线条十分清晰,正好和那好看到显得秾丽的眉眼相衬,俊美得不可思议,一句话说来都有种难言的气势。 无镜真人被烫着似的收回手,凶狠的瞪起眼睛,看似凶恶,但那发亮的眼睛却是出卖了他。 张狂到天怒人怨的颜控,乔笙是被缠怕了。 抽了抽嘴角,乔笙没有再理他,口里一声呼啸,仙鹤从远方飞来,将人驼起就走。 “乔笙!!”,气怒的一声吼将整座山都震了震,无镜真人打出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跟了上去。 梅真站在一树树花树的入口处,见无镜真人没有纠缠到自家公子,这才转身。 落日峡谷。 两块通天巨石相靠,独留一条长缝,有耀眼而不刺眼的白光从缝隙中照出来,天堑前一片朦胧。 仙鹤发出优美的轻鸣,下落到地面,乔笙抱着乔意水从背上下来。 仙鹤提着优雅的步子,抬起修长的脖子,头上血红的肉冠动了动,一双眼睛瞧也不瞧一旁的乔意水,神情高傲。 乔笙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仙鹤这才满意的飞走。 而乔笙就牵着乔意水走进那一片看不清楚行迹的光影中。 无镜真人后两人一步到。 一入到光影中,就仿佛转换了时空,出现在另一个世界。 空气中有风,但十分的弱,吹起来不会给人凉爽的感觉,反而有些隐隐的不通气,入目的人与物都有种隔离自己有些远,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这毕竟是分割出来的空间,不可能与外界一模一样,习惯了便不觉得怪异了。 过了一条显得十分空旷,但行人很多的路,乔笙走向一座玲珑的小塔,相比外界看起来十分玲珑的体型,小塔中显得十分的宽阔,好像这不是一座塔,反而是自成一个世界。 一盏灯挂在塔顶,就像挂在漆黑的夜空,莹润的光所过之处,都亮了起来。 一根温润如玉的六棱柱屹立在中央,每一面都有密密麻麻的字闪过,而上方一动不动的鲜红大字刻在上方,十分的明显。 时空赛场排行榜,上面每一个鲜红的名字在宗门都是极其出众的人物。 而乔笙的名字正在新人排行榜那里冉冉升起。 乔笙一进小塔,就有无数的视线向他看来。十六岁筑基,又自创功法,乔笙才初来,就迅速的窜成道宗最为耀眼的人物,一举成为了宗门的十大天才人物之一。然而关于他的天赋、容貌、还有才能传得再多,除了升仙会上的那惊鸿一瞥,很少有人接触过他。 他很少在宗门活动。之后又闭关了三年。可以说在诸位弟子中,是十分神秘的人物。 而这次,他来空间战场,一路没有败绩,好奇他的人更多,崇拜喜欢他的人也更多了,加之,想要挑战他的人也更多了。 一个人朝他挥手,“乔笙,这里。” 千一衡正和几个人站在一起交谈,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在宗门中都很有名气,乔笙走过去,几人目光相触间,看来都对对方有些了解。 千一衡就大大咧咧的拍着乔笙的肩膀,介绍道:“哎,这是谁,想必你们瞧这天怒人怨的长相都知晓吧,哈哈哈,没错,他就是千羽峰,最孤傲的绮君仙君门下小弟子,乔笙了。” 乔笙肩膀被拍得一麻,他撑起笑容一笑,千一衡又做着夸张的表情去介绍对面的一行人,首先指着一个剑眉星目的玄衣男子道:“来来来,这位是精英榜上排名前一百的师叔,千重峰五神仙君门下真传弟子,墨玉真君,你唤他墨师叔便好。” 乔笙便谦恭的行了一礼,“墨师叔。” 墨玉真君神情略有些高傲,不过他看着乔笙,那丝高傲倒没对他表现出来,淡淡的点了点头,又道:“我听说过你。” 乔笙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 千一衡又拉着旁边站着的几个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看来他们也没有多熟,所以乔笙也就淡淡的笑。 跟墨玉真君简单的说了几句,墨玉真君上了云梯,去了第三层,乔笙拉过千一衡走向一旁,“你要进战场吗,和我比试一场吧。” 千一衡看着他挑眉,“你要挑战我?” 乔笙正待说话,一人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指着乔笙就道:“乔笙,你什么意思,我向你挑战你不理,现在又来挑战千一衡,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无镜真人叉着腰,一手指着乔笙,表情十分气愤,若不是他长相出众,气质迷人,就他这个动作做来,便十分难看。 乔笙忍不住的额角青筋一跳。 这个时候小塔中人来人往,全部都是本门派的弟子,看见这副场景,视线都移过来。 千一衡完全没有被人注视的不适感,带着兴奋道:“侯子玉你要挑战乔笙,可以啊……哎,乔笙” 乔笙开口打断他,“我只是想与你切磋一番,暂时不想与人挑战。” 侯子玉挑起下巴,“乔笙,若你不是孬种,就接受我的挑战。” 乔笙没有理他,他瞥了旁边兴奋莫名的千一衡一眼,“我先走了。” 侯子玉气怒,“喂,你——” 乔笙将乔意水送进观众席,自己闪身进了时空战场的传送阵。 千一衡拉住表情喷火的侯子玉,兴致蛊然的问,“哎,你怎么又开始缠着乔笙了,如果我还没记错的话,不过,像我这般好使的脑子定然不会记错的,在四年前我可是听你发誓说,就算乔笙的皮相再美,你也不会再为之所动的……” 侯子玉一顿,甩开他的手,优雅的整理了一下有一点散乱的发丝,轻蔑道:“谁缠着他,本公子只是听说他最近风头极盛,想要打压一下他的嚣张气焰罢了,你想多了。” 说罢,他一展折扇,向着无数投来的视线露出一个邪邪的笑意,如开屏的孔雀般嚣张离去。 千一衡看着他的背影,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等他也离开的时候,过了没有多久,一行人正好从门口进来,站在玉榜前,一人看着新人榜上面向上跳动的名字,眯了眯眼。 时空战场中。 乔笙盘膝坐下,身前一把古琴。 他的前方是一个身材精壮高大的男修,身穿内门弟子的雪白道袍,头发乌黑中泛着青,面色也隐隐透着青色,看样子,修炼的功法太过于急进或是出了其他问题。 乔笙一眼扫过,有了大概的判断,就见对方对着自己一拱手,他也是微微欠身一笑。 两人不动声色的交流了一会儿,对面的弟子率先做出攻击,一粒拳头大的东西如箭般朝着乔笙极速而来。 乔笙抱着琴轻飘飘的后退几步,一把艳红的油纸伞突然挡在他的面前,纸伞张开,那飞来的不明物体马上就被反弹了回去。 男子眼里闪过惊色,却没有乱了分寸,纵身去接自己的种子,然而,他的手还没有接触到种子,就被一股巨力反弹,那股巨力像是能渗透法宝一般,直接穿入他的*中。 男子口中吐出一口血来,眼里这才真正的闪过惊色,很快就直起身来,手中祭出一根乌木般的法宝,手一晃,就有无数柔韧的枝条生出,如蛇般向乔笙笼罩而去。 乔笙对他轻轻一笑,在纸伞一挡的那一刻,琴音就起,这时,那无数枝条涌来,本来好听悦耳的琴声一变。 在场外观战的众人便看见,在无数枝条涌去的那一刻,琴音骤变,突然变得尖锐起来,本来无形琴音就好像凶兽伸着爪子,一爪就向横扫而来的枝条抓去。 枝条全部断裂,并且断裂口还冒着铮铮冷气,不再不断生长,男弟子一愣,然而这时,乔笙却没有给他发楞的时间,琴音掀起,如一道巨力一般,将他推出比试台边。 这一场,乔笙胜,名次又升了一位。 外面有人发出欢呼声,大部分都是女弟子,而仔细一看,还有一部分面色涨红的男弟子。 乔笙抱着琴站起来。这次比试过后,他对一些战斗方式已经不陌生了,之前和他对战的都是筑基中期以及以下的弟子,除了刚开始的手忙脚乱之外,后来越来越游刃有余。 和他对战的人都是普通的内门弟子,胜利了也不是什么自豪的事,乔笙只是练练手而已。 这个区高手本来就很少来。 乔笙想,现在应该往上一层走了,或是找人挑战。 他正要退出,这个时候,却见空间轻颤,一个人被传送了进来。 第75章 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白色的道袍,银色如海藻般倾泻的头发,一双冷淡的紫眸,白君淡淡的向乔笙看来。 两人目光相接。 那一瞬间,就像是穿越了虚无的时空,两人的瞳孔都是一颤。 乔笙抱着琴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说起来,他和白君已经许久许久不见了,他忙着修炼,无暇顾及他人,又有心要躲避白君,因此,两人这还是五年来第一次见面。 他看着这熟悉的身影,第一时间升起的竟然不是排斥,而是一种淡淡的怀念。 他对白君,终究和别人不同。 空间中一时间有些安静,两人对视没有抽回视线,让两人旁边的空气都呈现不一样的氛围。 外面观战的弟子都不由道:“怎么还不开始?” 而有的则好奇的看着白君问道:“银发紫眸,怎么那么熟悉,不知何人知晓那是哪个峰的弟子?” 此时,他们旁边也有寂灭峰的弟子,还不等他们问完,就兴奋道:“白师兄啊,可是我们寂灭峰的弟子,本人十分强悍。” 同行的同伴与有荣焉,附和道:“对,对,咱们寂灭峰终于出现一个强大的弟子了。” 而开始发问的弟子凝神看了看,终于想起来了,吃惊道:“原来是他啊!怪不得那么熟悉。” 旁边的众人不由齐声问道:“他是谁?” “此人有什么不凡之处吗?” 该弟子就叹息道:“你们可记得四年前,有一人横扫空间战场,以练气六层的修为打败内门无数筑基期弟子的事吗,就是这人,可惜了他出现得匆匆消失也匆匆,只现在空间战场几个月就不再出现了。” “原来如此。” 那这一场比试就值得观看了。场外的气氛突然热烈起来。 不管外面讨论得再激烈,战台内自成一片安静的空间。 乔笙轻轻垂下眼睛,最终还是白君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低哑,像是从胸腔里面共鸣而出的那般,迷人得颤人心弦,“乔笙,我们开始罢。” 他一双浅淡,像是冰一般的紫眸看来,莫名的有一丝丝忧郁。 乔笙睫毛一颤,然后道:“好。” 他盘坐下来,手指拨动琴弦,也不知怎么的,有一个调子就乱了,白君站在原地眯起眼睛。 乔笙重吸一口气,表情正色起来,不让自己去想太多,如玉的十指挑起一根弦,就有一层无形的音浪向白君涌去。 白君没有动,只是手臂一伸,直接和那无形的音浪一触,一股开裂的声音就卡擦卡擦的响起,音浪轰然破碎。 乔笙略带惊讶,他自己训练了许久,不仅是在千壁道场还是来空间战场,他的目的都是为了增强战斗经验,和评估自己的实力,以此调整修炼方向,因此,他很了解自己出的每一招。 在刚开始为了引出怒与恶两种情绪乔笙修炼“啸风谱”,那个时候情绪可以当做风来攻击,并且对付筑基期的傀儡不在话下,而他后来满足了将情绪引出来的目的,就直接修炼情绪,而后一种不加持“啸风谱”的情绪明显的要强大许多。 但傀儡终究是死物,无法具体判断实力。 乔笙在傀儡上练习了所能出的招数,然后才到空间战场找真人对练。 他的琴音都是比较具有攻击性的,带有以下特点:其一,无形,不可触;其二,攻击性强大,杀伤力广。 乔笙对战还是颇为谨慎的,因为他从没有与人对战过,所以,开始选择的都是修为最低的那个区,慢慢将自己的作战技能熟练。 而这之前,从来没有弟子一拳就将无形的音浪击碎过。 乔笙心头思忖,手上不忙,琴音一变,化音为刃,密密麻麻的光影就朝着白君扑去,白君不躲不避,一拳就砸碎地面,一股闪着电光的能量像是发着无穷的威能,直接将铺面而来的光网穿透,然后将所有的刀光剑影反扑回去。 乔笙一惊,就要祭出阴阳伞,但那被强大的力量反扑回来的琴音太过于极速,根本就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乔笙在这一刻,第一次感到恐惧。 但那反推回来的能量却在他面前的一米处逐渐破碎,然后消散,消失殆尽。 他抬眼,看见白君好整以暇的向他看来,透着一股漫不经心,根本就没有出多大的力就简简单单的将他打败了。 乔笙抿唇,然后抱着琴突然从战台上消失。 白君本来淡定,还带着一丝微妙神情的脸上一僵,眼里闪过慌乱,也是马上就抽身离开。 只有场外观看的弟子还在惊叹着讨论,“我没看错吧,只需两招,两招就将近日来风头正盛的真传弟子打败了!” 一位弟子一脸深沉,“别看那两招简单,实际上深不可测,他最后的一招掌控力极度的骇人,怕是只有金丹期的师叔才接得过来……” 这人的猜测一出,周围就响起抽气声。 然后一位弟子就道:“这两人算是空间战场的新人了,对他们我们还不了解,下次一定要叫莫问师兄一同前来分析分析。” 莫问是宗门弟子中极有名气的一个人物,他常年混迹空间战场,眼力极强,又知识渊博,看过一场比赛,就能极度犀利的将人分析透彻,宗门之内只要是稍微有点名气的,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因此,此话一说出,就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乔笙从空间战场出来,又去接了看打架看得正欢的乔意水,这才往回赶。 仙鹤落在雪湖前。 一个人站在入口的一树树花树下,白衣似雪,银发如瀑,抬起眼睛静静的看来。 乔意水瞪圆了大眼睛,回头看着乔笙道:“小乔哥哥,他,他……” 乔笙摸了摸他的头,白君迈开长腿向他走来,下巴对乔意水一扬,“你先进去。” 乔意水退了一步,见乔笙也没有说什么,便听话的进了雪湖。 一高一矮的男子相对而站,身旁是优雅的提着纤细的腿踱步的仙鹤,背后是粉红如层层烟霞,美如华丽的墨画。 乔笙侧开视线没有说话,白君就盯着他的侧脸一动不动,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有性感的喉结不时的滚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优美低醇,却含着一丝黯然,“五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愿意正眼看我。” 乔笙动了动唇却没有说什么,垂下眼睛。 白君一双眼睛紧紧的锁着他,用视线描绘他的五官,这五年来,他已经成年了,愈发的有魅力了。 他闭了闭眼睛,“若是你现在还是决定要和我各走各路,那我现在就离开。” 他说着,眼睛看向纱云缥缈的山峰,提步就准备走。 一双手伸过来拉着他的手臂。 就只听身后的人好听得显得有些空灵的声音响起,“我从来没有说过与你桥归桥路归路,是你一直在逼我。” 从一开始就用沉重的感情逼他答应,在他拒绝了之后,又几年不见身影,消息神秘。 而如今,突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又问出了这样一句话,不是在逼他是什么。 乔笙瞳孔颤抖,心里面有一股闷气,却不知如何发泄出来。 白君回头看他,那双一向显得疏离的冰眸里面酝酿着什么,低头的时候将乔笙容纳在里面,显得有些温柔,他低声道:“我以为我不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好过一些,等你遗忘了一些东西,我们的关系就能回到从前。” 乔笙一颤。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白君就是与别人不一样,有一丝牵绊像是入了骨血般,缠绕在他的心脏,只要白君一动,就能牵引他的心神。 他觉得自己足够理智,这种奇怪的状态不该出现在他身上,怀疑白君在他身上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可也是因为理智,他清楚的知道,他在白君身上寄托了一些感情,无法说是斩断就斩断的。 矛盾一重一重的缠绕着他,时常让他根本无法正常的面对白君。 若是能回到从前就好了。 他抬头,一瞬间目光竟然显得有些锐利,“我能忘,那你能忘吗。” 白君直接迎接他的目光,眼里面软化成了一摊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真挚道:“乔笙,你不懂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有你,已经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我希望能与你一路同行,永远不要分开……很重要,你懂这种感觉吗?”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所以我不能放弃你。你懂吗?” 两个你懂吗,将乔笙问在原地,将内心搅得一片混乱,他觉得自己有些无法思考,迷茫着抬头,“可是你要的和我愿意给的不是一样的感情。” 白君悄然的握紧了手,后退一步道:“你不用想那么多,我们只要一路同行,只要遵从内心的意愿不就可以了,不是吗?” “乔笙,你修仙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更加强大,不受束缚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如此简单的问题还要想得那么复杂。” 乔笙蹙了蹙眉,“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好。” 白君深深的凝视他,“可我已经决定了不再想那么多,只于你同行便好,你却一直用一些无关的理由来为难自己。” 这么一说来,好像的确是自己想得过多。 乔笙觉得有什么不对,眉头始终皱着,神情却缓了下来。 白君见状,眼里的深邃一闪而逝,他试探着去抚乔笙的发,“许久不见,你就一下子变了。” 乔笙这个时候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回道:“人总是要长大的。” 白君深深的看着他,喉结一阵滚动,然后突然一把将他搂紧怀里,手捆得紧紧的,乔笙一愣,额上青筋蹦了蹦,反手就是一推,这个时候一个脑袋凑在他的肩窝,像是压抑着无数的情感,吐出一句话,“我想死你了。” 乔笙安静了一瞬,然后突然间炸毛般的从他怀里蹦出来,怒声道:“大男人别动手动脚的。” 白君示弱的后退一步,连声道:“好,好,好,我只是有些激动。” 乔笙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向雪湖,白君笑了一下,悠然的跟上。 第76章 金色的光线渗透柔软洁白的云层,投在湖面,莲花盛放,花树摇曳。 一些人来来往往,具都是安安静静、不动声色的忙自己的任务。 一簇水花激起,一人如一尾鱼般跃出水面,手里面拉着一道网,旁边坐在木船上的人手中拿着莲藕在嘴里啃了一口,然后从船中拿出一个来,“吃吗?” 从水里面拉过鱼网的男侍沉默的看了他一眼,摇头拒绝。 船上的男侍见他的表情,嗤了一声,然后道:“好东西不知道享用,笨的。” 一身灰衣男侍看了看他身后,一声不吭地从水里起身,将鱼网中肥美的鱼倒在岸上的木桶中。 木船上的男侍悠哉悠哉的划着木船回身,却见一个清瘦的身影立在身后,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手里还拿着的莲藕一掉,脸上出现惊色,可只是一瞬,他的面色就变得有些无辜,看着梅真道:“师兄。” 梅真面色微沉,“我记得给你们说过雪湖的规定,并且勒令你们背过,不知道天黎你还记不记得,说给我听听。” 叫天黎的男侍见他如此严肃的样子,心头警铃响起,就有些头皮发麻,背诵道:“雪湖的规则如下:绝不可犯三大规则,第一条,不允许私下议论主子,或将雪湖的所有信息泄露……仆从的修养第四条,禁止偷奸耍滑,禁止内乱……第十条,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律不许动……” 他本来觉得吃了点东西不算什么,可这个时候被那含着压迫感的视线盯着,磕磕绊绊的将全部规则背出来,背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梅真面色也不怎么凶恶,只是语气十分冷淡,“那依你说,你刚才的行为有错吗。” 雪湖所有下人手上的动作都忍不住一顿,然后用余光看来。 吴天黎脸上升起窘迫,心里面对自己刚才的大意恨死了,又对梅真当众就这样审讯般的难堪升起恼怒,语气就变得有些硬邦邦的,“是,我认错,我错了还不成吗。只不过是一些小东西而已,公子都不会放在眼里,你这般斤斤计较作甚么,无端的让公子都显得小气了。” 自己错了也就罢了,不知悔改还要反咬一口,梅真眯了眯眼,不怒反笑,也不理他的话,偏头去问旁边一直在默不吭声干活的人,“物生,你觉得他这话说得如何?” 物生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闻言一顿,抬头没有波澜的道:“这不是小气与否的问题。不管问题大小,都是违反了规则,就要按规则处理。” 梅真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提高了声音道:“雪湖的所有东西,就是一捧泥土,一滴水都是属于公子的,我们做下人的就是为公子守护的存在,不管这东西价值多少,不问自取都是一种错误的行为。更何况……” 他拉长了声音,“…公子并没有亏待我们,好的功法,优良的修炼环境,丰厚的福利。然而对你们如此好,并不是给你们猖狂的条件,心不要生得太大,要知道外面还有成百上千人想要挤进来,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挤出去了,可就不好了。” 男侍天黎心头终于涌起一丝不安与后怕,他抿紧了唇,挤了挤,还是挤出了一句话,“师兄,我这次是真知错了。” 梅真没有看他,只是道:“你知错了,就按规定接受惩罚罢。” 然后又说了最后一句,才转身离去。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了,你们暗自思量吧。” 男侍天黎丧着脸从木船上下来,然后推了推一旁正在挑选鱼的人,说道:“我说根本就没有生出其他的心思,你信不信?” 物生没有理他,天黎有些委屈的说,“我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你说我一整个脑袋都装满了杂事的人,怎么会想到违反规则,不将公子放在眼里的事啊……” 他正说着,一只木船从湖心驶来,一个肤白如玉,容貌极为貌美动人的侍女坐在船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活该。” 侍女从船上下来,径直从他旁边走过去拿过湖边的竹筐,去收摘下来的莲花花瓣。 一时间,湖面岸边,采莲的采莲,收鱼的收鱼,湖岸之下开垦出来一弯弯的药田如新月,男侍侍女来来往往除草、浇水,没有人再说话,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儿,还是物生看不过去了,开口道:“错了就是错了,再如何辨驳也不能将你犯错的行为擦去,你平时的所作所为都被人看进了眼里,别人不说,或许是顾及你颜面,又或是懒得管你,就不要再掩耳盗铃了。” 说罢,又道:“若我是你,受训之后老老实实干活就是,再多做辩解推卸责任,只会让人更加讨厌。” 天黎瞪着他,被说得面红耳赤之后,又觉得无话反驳,又想到平时一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都被别人看进了眼里,更加的无地自容,匆匆的上了靠在一边的小船,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之态。 半腰之中,碧藤掩映处,一个洞口若隐若现,收回视线,白君自洞口边转向洞内,乔笙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居然对这种事感兴趣。” 白君一笑,然后道,“我只是怕你遇上奸人。” 乔笙一顿,就道:“放心罢,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 两人就不再谈这个话题。 朦胧的光线从洞□□进来,在迷幻的光影间,洞里面的气氛显得十分的静谧美好,薄薄的光映在侧脸,让两个人的身影都显得不真实起来,有种契合般的亲近。 乔笙的神情却有些严肃,他沉吟着道:“你几日前说的那个方法,我试了一遍,却还有些迷惑之处,我觉得我们还应该再实验一番……” 自前几天与白君的关系破冰之后,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或者是比以前还要亲近一些,维持在一个微妙的状态。 而之后,乔笙也没有再去空间战场,而是由白君指导。在那一日和白君一战之后,乔笙不再像从前一样,看人战斗只看表面,而能够分析出什么来。 白君轻而易举就打败了他的两招他也能看出几点,不简单在哪里。 所以,白君说要与他相互切磋,他也是有些激动的答应了。 而在这几天内,乔笙都有些被征服了的错觉,他从来不知道白君还有这无限魅力的一方面,强大、渊博…… 或许是相处的时间太短,两人之间不够了解,所以白君留给他的印象太过于单薄。 乔笙抬起头,眼中有一股异样的明亮,白君笑意温柔的看着他,轻声道,“别急,你看着。” 他伸出一只手来,手骨优雅,手指修长,乔笙的视线凝在他的手上,只见那只手渐渐的握起,明明没有什么灵力波动,乔笙却觉得有一股能量在他的手里生成。 他想起白君对自己的分析,第一,琴音操控不连贯,不成系统,且过于分散,不能发挥最主要力量;第二,没有意志。 第一他自己也知道,他才刚刚开始修炼,技巧上肯定有诸多不足,但意志……却不是他所理解的那样,虽然白君解释过了,但他还是有些迷茫。 手中本来无一物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发出似是太过于挤压而摩擦的声音,白君突然间将手往洞壁上一扔,那无形的气团在墙壁上撞出一个圆圆洞。 洞圆润,边口像是被整齐切割一般,十分对称。 乔笙看着白君,有些疑惑,“我没有发现任何的一点灵力波动。” 白君笑看着他,眼里那种尽在掌握中的姿态无声无息的倾泻而出,让那本就风情万种的眉眼显出异样独特的魅力。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很重要。” 乔笙蹙眉。 白君顿了顿,然后换了一个方式,缓慢的说道:“在遇见你之前我虽然已经灵气入体,可我在战斗的时候却没有使用到一丝灵气,而我却能爆发那么大的力量,单凭身体素质强大是不行的。” “这是你们都不曾注意到的一块,人脑的力量。” 乔笙接口道:“你说的是神识?” 白君眯起神秘的眼睛,“不,不是。” 他侧了侧头,突然间凑近乔笙,乔笙立马就想要后退,却被他拉住,口吻严肃,“别动。” 乔笙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白君道:“别动,我实验给你看。” 乔笙就听话的不动了,白君放手,不再拉住他,反而退后一些,离他远一些的距离,乔笙抬眼,就看见一双好看得要命的眼睛看着他,冰紫的眼里深邃得好像有智慧的光闪烁,轻轻的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有一种奇异的异度空间之感,能轻而易举的将人的灵魂吸引。 被这双眼睛盯着,是一种十分奇妙的体验,可乔笙却是条件反射般的转移了视线。 白君也没有阻止他。 渐渐的,乔笙就觉得不对劲了,他感到有一点点的压力,仿佛如水般轻柔的薄膜在向他贴近,非常舒服的感觉,然而,这层薄膜却是越收越紧。 他惊奇的回眸,他没有感到什么攻击性的神识,或是根本没有见白君做什么动作,他只是看着自己而已。 他觉得自己对面前的男人越来越好奇了。 白君看着他,嘴角微勾,一双眼睛流露些许温柔来,混着那奇异的深邃,比珍藏无数年的美酒还要清醇醉人,他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的眼里,都是你。” 那声音,低得好像从人的心脏抚过,透着无法描述的柔软。 乔笙看着,好像自己都被那眼里散出的柔波包裹,然后轻轻地带入那最柔软的世界里,那里只有他一个人。 就像是被人捂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想到自己想到了什么,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就看见白君正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眼里含着一汪笑意,就好像自己刚才的所想,就是他想要袒露出来给自己看的一样。 然而还没有等他多想,白君就道:“这就是个人意志的力量。” “不是神识,不是精神力,这两种充其量只是在意识上衍化出来的另一种物质而已,这种物质可以当做攻击手段,然而却是不一样,就像是它不可以像人脑思考一样。” 乔笙若有所悟,道:“就像比意识更深一些的东西。” 白君唇角陷下性感的小窝,“那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不用着急,我可以带你慢慢找。” 两人的目光相触,乔笙轻咳一声,视线低垂。 第77章 千壁道场。 风从身旁刮过,带着锐利的刺,乔笙与白君双目对视,白君双手负在身后看他。 伸指拨弦,琴音起,琴声壮阔,就好像有刀戈铁器之声响起,乔笙闭上眼睛又睁开。 这两天,他终于有些能理解了白君所说的“意识”是什么,也练习过了,隐隐的有那么一点感觉。 这种虚无缥缈的练习,没有着力的地方,理解容易,学习却难。 他用琴声攻击时,最具杀伤力的情绪是融入进琴音的,声音的传递速度极快,而且十分分散,弹奏时就分散到了四面八方。 也就是说,将所有的攻击力道都分散了。 在控制乐音及情绪时,乔笙用的是神识,神识是识海衍化出来的一种无形的力量,如同被无限放大的五感,可以侦查,十分脆弱,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乐音。 所以神识,也只是相当于一种被使用力量而已。 他想起白君说的一句话,“我并没有使用什么手段,然而,当我说话的时候,旁人都会下意识的仔细听,当我看着你的时候,你会产生禁锢的感觉,有的人看起来优雅,有的人看起来散漫……” “这都是从人自内而外发出来的,就像是灵魂的意志,这样说,你懂吗?” 若是白君没有提醒,乔笙几乎都忘了个人意识的力量,这里的“意识”并不是修真界普遍认为的意识,修真界的意识是指,这是属于个人灵魂中散出来的意志,是自己的心境,它可以宽广无边,也可以细成一条线,在修真界,这也是最神秘的地方。 灵魂不可污染,修心修心,人人都要保持自己道心的坚定,否则,就容易受到心魔的侵蚀。 所以,没有修士,会拿自己的“意识”来开玩笑。 然而白君说得,却是在这一层次上,更加升华的一种感觉,那是你自己都能知道的一种感觉,但难的是,如何将那种不可捉摸的意愿,化无形而有形。就像是脑袋中转动的念头有了生命力,让你所想的意愿成真。 就好像自己与自己使出的法术融为一体,每一丝波动都有自己的信念,以自己为战的感觉。 乔笙想着,突然间想到一个词,“天人合一。”,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的天人合一。 山川是我,白云是我,世间万物都是我,吹一口气则风云变色,流一滴眼泪就大雨倾盆。 这是极少数人,才能达到的灵魂升华状态。大地都要为我的意志服务。 而白君出手时虽然没有给他那么恐怖的感觉,但却是极为的相似。 这就是意志附加,让所有的能量化为己用的感觉。 脑海中无数的情绪翻滚,乔笙本来只是弹着琴音找感觉,这个时候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 没有运转功法,没有放出神识,虚空也被自己封锁,他突然间想到自己以前有一段时间雕刻的状态,不仅仅只用木头展示自己的技巧,而是当他一下刀,手下就自然而然的根据自己的想法刻出自己想要的形状,一气呵成。 万物随心动。 琴声铮铮地响,乔笙心中空明,注意力全部都专注在琴音上,这个时候他呈现出一种奇妙的状态,他“本人”身在原处,他却能感觉自己变成了琴音,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气像四方射去。 不,或许不是说他变成了琴音,而是他御使着琴音蔓向四面八方,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琴声如极光般快速蔓延,他能感到风吹来,改变了琴音传递的方向,还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些暴戾的成分,在影响着琴音,也能跟着琴声到了很远的地方,感到有修士修炼时,法术如电光般爆炸。 乔笙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琴声止。 他睁开眼睛,在他的前方,白君正含笑看着他,见他睁眼,迈步走了过来,看着他的眼睛道:“小乔,你成功了。” 他笑得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乔笙突然就把刚才的心悸忘到了一边,不自觉的抿唇跟着笑。 白君半蹲下/身,视线和他持平,伸手去抚了抚他的头发,用他特有的优美而华丽的嗓音缓缓道:“你刚才遇见了什么,我看见你的表情有些惊慌。” 乔笙有些疑惑道:“我感觉自己……不,不是自己……是意识和琴声融为一体,散向了四方,我有些不懂,明明“自己”是虚无的,为什么还会受到环境的影响。” 白君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轻声道:“这是人的本能,就好像别人用专注的视线看你,你却能察觉一样。” “你还是第一次,所以这种情况十分正常,多来几次便好。但是你要记住,你和琴声并不是一体的,刚才的状态,你应该将自己脱出来,你掌控着它,而不是被它影响。将那种感觉化作虚无,没有人能将你发现。” 他道:“这是一瞬间的强大意志爆发,你要记住这种感觉,然后不用刻意,自然而然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这种玄妙的状态已经与你融合在了一起。这才是战斗中最精妙的状态。” 乔笙若有所悟,看向白君的眼里不自觉的含着一丝探寻的好奇,就像是一团火热的柔光,白君心脏一抖,手就不受控制的从乔笙脸侧抚去,却是一触就收回来了。 他看着乔笙,然后引导着说:“你觉得刚才的状态如何?” 乔笙露出一种虚幻的表情,“太过于奇妙,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明明没有神识,我却能感觉脱体而出,琴声中的一些状态我也能感觉得到……这真是太过于奇妙了。” 白君轻轻的笑,“这是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许多人即使你给他说了也无法领悟,我的小乔果真聪明。” 乔笙被他专注的目光吸引,从那种欲罢不能的奇妙状态中脱离出来。 白君又露出那种极富魅力的笑容来,“所以,你看,就像常人看见脚下有一块挡路的巨石,恨不得让它马上滚开,却只能绕道一样。” 他伸出手去抬起乔笙的下巴,让他的视线跟着自己移动,道场上的边缘耸立着一些巨石,就在白君视线看过去的那一瞬间,空间突然扭动,巨石轰然掉落。 “而我们只需要一个念头。” 乔笙怔怔的跟着白君的视线,皮肤被手指的茧微刺,那只好看的手覆盖着自己的手,压在琴弦上,声音温柔到了极点就像蛊惑,“你那琴声,若是你的“意识”附在神识上,就像泥巴,你想要怎么捏,它便是什么形状,琴心相合,便是它最强的攻击力,不会浪费一丝力量,用到极致。” 说罢,白君对他微微一笑。乔笙领会到了什么,注意力却被拉到其他地方去了,两人目光对视,又错开。 那种状态还在他的脑海里残存,乔笙反复的练习,试图将之控制在最好的状态。 他反复的弹奏一首曲子,心神沉浸在其中,不知时间的流逝。 直到有一天傍晚,天色正好,远处烧着一片美丽的云霞,他睁开眼睛,视线里面是一片虚无,过了几秒,人才从僵直中活了过来。 整个人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 琴声不曾停歇,乔笙心头一动,自他四周就好像有一道透明的薄膜升起一般,阻止了琴音向四方蔓延,而只能向一个方向流出。 事实上,这并不是有薄膜阻挡,而是乔笙的意识硬生生的将无形的、无法凝聚的琴音压缩、收拢,控制它全部蔓延至一个方向。 这真是一个奇异的景象。若是有修士站在这里,他便能看见乔笙前方的空气有些不对,但他却无法感到什么异常的波动,而当他走到乔笙前方,就能听见悦耳的琴声传进耳里。 这股琴声就好像无数的琴声相叠,从而产生巨大的爆发力。 乔笙停了手,琴弦上都是血迹。 这种修炼已经到了极限,不可以再下去了。 左右没有看见白君,他这时候才想起来,白君在中途有事匆匆的去了。 他好像总有事情忙的样子。 —— 修养了两天,乔笙又回到千壁道场。 他的琴声不成系统,没有套路,因此十分散乱,要先将自己的攻击手段整理出来。 虚空中恶与怒两种情绪极端的恐怖,有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和攻击性,乔笙现在只能控制住小腿那么粗的一股,然而只是这一股,也算得上极其厉害了。 在这之前他特意实验过。这类情绪虚无却又具攻击性,普通刀刃和法宝根本就对付不了它,除非像白君那般,用比之强大数倍的力量将之反震回来,或是强行将暗藏的情绪搅碎,亦或是直接杀掉弹奏之人才行。 在空间战场,谨慎起见,乔笙都是从筑基弟子最低区开始实战的,但连续两个区,都没人是他的对手,他的积分越涨越多。 与他对战的人有法修体修和剑修,宗门内的所有弟子他几乎都对练过,然而都没有人足以和他对抗。 宗门内的弟子都是极其优秀的,修炼的功法,所持的法宝,拿到外界去都是个顶个百里挑一的人才。 这种情绪有破万物的锐气,大部分的法术、法宝根本不可抵挡。乔笙慢慢的领教了它的厉害。 琴声出,乔笙打开识海,神识散出,盘踞在识海中央的一缕情绪像是抬头般动了动,然后缠着神识破体而出,虚空中的情绪开始蠢蠢欲动。 他拨了拨弦,琴音就像水一般,自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飘去,每一丝空气都充斥着。声音的传播速度极快。 功法自发的开始运转,神识和情绪和着琴声相融,乔笙几乎马上就能感觉到变化,琴声仿佛凭添了一层锐气般,本来如水的波动就好像掺杂了杀气般,连空气都要割裂开来,杀气腾腾。 并且这种恐怖的感觉越来越大,琴声所过之处,风流紊乱,山石都褪去了肉眼不可见的一层。 乔笙赶紧控制住情绪的过于活跃。 他手指快速的几挑几抹,琴声就不再向外蔓延,而是平静了下来,就像是强行镇压沸腾的火山一样。 手指转换,琴声便掀起恐怖的音浪,再转换,琴声便凝成一只只锐利的箭矢,一击毙命,再转,琴声就像水浪被轻拨,被分成一缕缕柔软的气音。 目前,乔笙就只有这几招了,攻与防。恶与怒之三绝杀——“守音”,“杀音”,“隐音”。 第一个招式,是由所有的琴音叠加而成,连空气都密集不透,无物可以穿透,第二个招式,凝聚了所有的锐气,无物不破,并且声音传递速度本就快,让人来不及反应。第三个招式,由钢化柔,有捆绑束缚之效。 就凭这三招就是极其厉害的了。更何况,情绪还能与山川相呼应,吸取外界所有与之同源的力量,对方的战力所激发的锐气、怒意、恶意全部都被被之吸收。 可以说是越战越强。 乔笙心里面有数了。心头就一动。 平常他都是用神识来掌控自己这一方空间,对战所使的招式也是通过琴声的变调下令,但身体的反应总是比脑子的反应慢了不知多少,要知道修士间的对战都是瞬息毙命的。 将自身的意识和战斗相融。 若是他将之前领悟的意识附加在神识上,这效果会是如何。 第78章 乔笙在空间赛场下了战榜,允许别人向他挑战。 第一天向他挑战的人他都没接,直到第二天他才从一窜人名中挑出一个人来。 支忠亮,剑峰起云真君门下弟子,筑基中期修为,在空间战场上的胜率为4:1,门内结丹之下排名82名,算的上是十分厉害人物了。 在确认选择他之前,乔笙去看过他的比试,支忠亮此人极其热衷于挑战,是门派中出了名的打架狂人,除了做宗门任务的一段时间外,其他时间不是泡在了空间赛场就是往其他宗门跑,所以说,宗门内很少看见他的身影。 乔笙去看他的比赛时,他挑战的弟子正是五年前升仙会以排名第一,拜入了逍遥五峰之一的拜月峰峰主门下,金土双灵根,目前修为已是筑基初期的元启真人,李昊。 李昊以第一名进入宗门,盛名弘扬,宗门上下无不知,都目光关注,而他的表现也没有让人失望过,刚入门就已经筑基,五年来,拜月峰的传承法谱“光线谱”,已修炼至第二层,十分厉害。 就在乔笙想着一些信息时,突然间身旁都在交谈的声音安静了下来,一声铃声不轻不重的响起,提醒众人比赛开始了。 两个高大的男子被传送上了擂台,一人头发极短,根根倒竖,遒劲的肌肉外露,反手握着一把乌黑无鞘的宽剑,剑黑得反射不出一丝光,看样子此人应该是支忠亮无疑了。 而另一人身穿一袭红衣,面貌俊美,温文尔雅,刚上来就双手抱拳,笑微微道:“支师兄有礼了,还希望稍后手下留情。” 这气度不凡的弟子正是李昊。 支忠亮一双虎目看着他,先是摆摆手,然后直接道:“来吧,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全力以赴。” 说罢,手中宽剑一亮,战意凛然,李昊见此,也是收了挂在脸上的笑容,认真起来。 支忠亮双脚钉在地上,一动不动,双臂使力,一剑使出,几十道虚影剑光顿时向李昊铺面而去,空气中响起让人牙酸的嘎吱声。 李昊被那掀来的气流弄得有些不稳,不过他也不惧,在开始时,功法就已经运转,手诀已暗中掐起。 他一声清喝:“百丝百光,走!” 闪瞎人眼的亮光突然汇聚,陡然爆发,与极速而来的剑影碰撞在一起,而这时,支忠亮也发现了周围缠绕过来一丝丝缕缕、肉眼无法分辩的光线,他手臂握剑,将剑抡成一个密集的漩涡,剑气就像龙卷风一般自内向外卷去。 缠绕而来的气线被一丝丝剿灭。李昊心头一凛,疯狂的抽取体内的灵气聚在手上,同时,手上聚起一团光球,光球越变越大,他扬手一扔,光球自空中爆开,亮光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密密匝匝的光向龙卷风剑影撞去! 乔笙一下子站了起来。 谁胜谁负? 周围激动的交谈声传入耳里: “应该是支师兄胜罢,他毕竟比李师兄修为高,又在空间赛场混了这么久。” “不一定。李师兄可不是普通人物,真传弟子的厉害你不知道吗。” ……这些分析流于表面的乔笙自动屏蔽了,他眼睛关注着场上的动静,耳朵却在听着后一个座位的话。 “这一场支忠亮必胜无疑。” 一声清脆的声音奉承道:“莫师兄说的,一定是正确的。” 那被叫做莫师兄的语气都不曾停顿,简单道:““光线谱”,无形、虚线、有光,能克一切阴柔黑暗,攻击性也极强,光所过之处带着强大的杀伤力,普通的结丹修士都无法抵挡,而虚线潜伏,可以说是攻守互补,不愧是传承功法,但支忠亮……他修炼的是地阶上品功法“五行剑气”,虽说在功法等级上稍差了一筹,但他已经将功法练到了四层,此战,必胜无疑。” 话音一落,场上局势陡然变幻,剑气以凛然不惧的锐气横扫,一剑破障,爆发的一团白光化作光点消失,李昊捂着胸口后退一步,脸色苍白。 支忠亮利落的收了剑。 乔笙眯了眯眼睛。 —— 第二天,午时,空间战场。 第二度空间内,巨大的环形圆场中,中间高台悬空凸起,看似渺小却巨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四道门弥漫着虚无的白色,一个个身穿白色或是红色的弟子走进来,极少部分是青服和紫服弟子。 不多时,层层之上的座位,就已经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千一衡牵着乔意水到最前方的位置坐下,他抬眼从密密麻麻的人中扫过,视线特意定格在好几张面孔上,眉毛微妙的一挑,拉长了声线对着乔意水道:“你小乔哥哥倒是挺有能耐,好几个厉害的家伙都来了。” 乔意水骄傲的翘起嘴角。 几个真传弟子联袂而来,口中谈笑,为首一人面如冠玉,眼若桃花,细长的眉毛高高挑着,随时随地都带着傲然与蔑视。 他们从千一衡的身前走过,那人眼睛从上到下将他一阵打量,又移开眼睛,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一阵笑,“看这是谁来着,原来是我们逍遥峰有名的浪荡子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整天不再祸害别人、胡作非为,我今天居然在战堂看见了他,这是要改过自新吗。” 他回头对自己的一行人眨眨眼,“你们帮我看一下,我没有看花眼罢?” 落后他右后方一步女弟子轻轻的发出一声笑,曼声道:“师兄眼睛再好看不过了,怎么会看花眼。” 一行人自问自答,携带着缕缕清香,笑语轻荡的从面前走过,好似在说谁,又没有提名道姓,挑衅的语言,无视的眼神,真真是将如何气死人的姿态做到了极致。 千一衡眨眨眼,然后扭曲了脸,偏头对瞪大眼睛看着他的乔意水道:“这一群人都脑袋有病,跟我们不是一条道的,以后离他们远点,小心被抓去吃了,知道吗。” 乔意水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安慰似的点头。 千一衡僵硬的扭过脖子,心中暗暗道:“万林这龟孙,不将你惩治一番,还道老子是那么好欺负的。” 正想着,抬眼间便看见一丰神俊逸,脸色如冰的男子走来,他当即露出笑脸,提声道:“非云师兄,这里。” 莫非云眸光淡淡的一转,顷刻间就到了他身旁,掀袍坐下。 乔意水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叔。 千一衡正要凑过来说话,这时候,却听见铃声轻轻的在耳边响起,嘈杂的空间顿时一静,他也不由收敛心神,目光往中央的高台看去。 悬空的高台上结界轻微的一颤,就见一个人被传送进了擂台,那人从半空中突然出现,也不惊慌,脚步踏在空中,步步生莲,火红的身影虚虚幻化,缥缈得如一丝徇丽的烟霞,淡淡的从半空中走下来,看着悠然肆意,动作却是一瞬间就已完成。 乔笙下落到地面,手中已抱上了一把古琴,盘膝而坐,一把油纸伞自他的身后缓缓打开。 有的弟子还在惊叹于那一瞬间的绝世风采,而有的弟子却是一眼就将乔笙的身法看了个透彻。 万林身后,一个面目平淡,身穿白衣的弟子淡淡道:“柔身术,看样子,已经修炼到了锻体篇第二层了。” 说罢,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补充道:“此部功法限制极多,很难修炼成功,所以功法等级并不算高,但若是修炼成了,妙用无穷。他很厉害。” 最后一句,将本来漫不经心的几人目光都收拢了过来,意外的挑了挑眉,万林手指在手心一敲,带着些许疑问问道:“据我所知,我们门派中并没有这一步功法?” 面目平淡的弟子道:“是。我也是在异谱杂记上面有所了解的。” 万林斜眼看他,从鼻音中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哦,便将视线落在了中央,不再说话。 而这时,支忠亮已经被传送了进来,和乔笙两人正在无声对峙。 莫名的钳制消失,乔笙手指拨弦,闭上眼睛,识海大开,勾连虚空,琴声出,神识随,情绪奔涌而出。 几乎就是同时间,两个人的攻势一同激发,支中亮武动铁壁,破天一剑而出,划破空气,以极其锐利之势向乔笙劈来。 琴声震颤,乔笙凝聚心神,将所有琴音压迫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掀起一阵巨风,反力向那凌厉而来的巨大长剑兜去。 两相巨力相触间,噼里啪啦暴起激烈的火光,那巨剑劈来间,就好像天压了下来般,带着无穷的恐怖与威压,叫人心神震慑,直接压在人的神魂上。 好像思维都冻结了般,被人闷在了水中,但这不过只是一瞬,很快那种窒息感就逐渐脱离,乔笙能感到琴声兜起的网以微弱的速度在反推回去,他也能感觉到那劈来的巨剑带着刚柔并济的五行之气,好似连高山也能轻而易举的劈开。 但这样恐怖的劈斩下,那音浪却是逐渐的变得强盛。 乔笙能直观的感觉到场上的所有状态,就算对方的剑再坚硬,在情绪无与伦比的杀伤力之下,也不能与之相比。 他沉下心来,空气中突然发出刺耳的一声响,琴声忽然掀起滔天巨浪,以力拔山兮之势向着支忠亮的方向倾覆。 场外的众人惊愕的睁大眼睛。只见擂台之上,琴声化无形而有形,如神来之手,抓住那一道又一道锐利无比的剑气,以极其锐利之势向支忠亮罩去。 那琴声中散出来的锐气,便是在场外,也仿佛能穿透了身体,将自己钉在座位上,不能动弹。 许久,才能呼出一口气。 那反推而来的琴声与剑气太过于恐怖,支忠亮神情凛然,知晓自己不能硬抗,极快后跃,但出乎意料的是,那琴音就像是有生命一般,与他步步紧逼,他闪躲得有些狼狈,而就在他意欲硬碰硬时,那席卷而来的琴声陡然变化,全部凝成一一只巨刃,凌空向他劈来。 让他惊悚的是,自己第一招所出的剑气在无声无息间已被琴声吸收,因此,那向他射来的琴刃几乎是带着毁灭般的锐气与恶意。 支忠亮额上青筋爆开,此人已逼他拿出了绝招,发出一声大吼,“五行剑阵!出!”,他的头上突然升起五把小剑,手中一剑贯穿,五把小剑形成五行剑阵,五行剑气层层相叠,一环扣着一环,如海面突地生起波浪,一浪又一浪地朝那琴刃打去,力量层层叠加,有摧毁天地之势。 场外有人惊呼出声,“天哪!他五行剑气竟已修至五层!” 众弟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那两股力量相较量之处,五行剑阵突然一颤,然后就如被戳破了的水袋,迅速溃败! 有的人震惊的站了起来。 乔笙与支忠亮目光对视,两人的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乔笙面色虽然苍白,一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 支忠亮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是缓缓道:“师弟法术高深,某远不如如矣。” 乔笙有些意料之外,想来又隐隐有几分感觉,因此只是露出一个虚弱低调的笑。 两人就被传送出擂台。 第79章 乔笙刚刚被传送出来,就有一人伸出大手将他扶住,他回头看见是白君,一时间有些激动,抓了他的手道:“你教我的那种修行方法极秒,在意识之下,所有破绽无所遁形……” 白君将他揽进怀里,他轻轻的笑,修眉如画,食指碰唇嘘了一声,声线撩人,“不是好的方法,我岂会教给你。” 两人目光对视片刻,又很快分开。 白君携了乔笙的手,低声道:“我们回去说。” 乔笙有些晕乎乎的。 两人回了雪湖,就在他们刚到没有多久,千一衡就带着乔意水来了,乔笙本要将他与白君介绍两人相识,却不料他们早就认识。 乔笙有些惊讶,说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两人隔了不知多少个峰头,真传弟子与内门弟子的任务又不一样,除非是属于一峰的弟子,否则很难有接触的机会。 千一衡眼里浮现一抹尴尬,赶紧抢在白君面前道:“出门游历时相交的。” 然后迅速岔开话题道:“你什么时候要做任务,记得传讯给我,这几天我就不找你玩了……记得找我啊。” 说着,屁股就有些坐不住了,在乔笙看不见的角落冲白君促狭的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那么,乔师弟,白师弟,我先走了。” 说罢,转过身就直接消失在了眼前,这一系列动作太快,根本不等人反应过来,就已结束。 乔笙无语的轻叹了一口气,白君却是侧过了头,问道:“你要外出做任务?” 乔笙点头,“有了自保之力,我也想要出去看看,历练一番。” 白君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没有再继续问,说道:“今日之战后,恐怕向你约战的人会越来越多,你先行调整罢。” 乔笙点头,白君又看了他一眼,就出了雪湖。 —— 在宗门中,支忠亮是一个真正有实力有天赋的弟子,剑修凭借的是自身,修行清苦,要花费无数光阴来磨剑,在所有修道中,剑修无疑是最为强大,也是最不好招惹的一类修士,他们的修为虽说比之法修要涨得慢,但通常都能越阶杀人。 在修真界,等级分界十分强悍,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的威压几乎是绝对的,越阶杀人的可能性极少。 但这不包括剑修。剑修修天地至刚至阳之气,锐气恢宏,杀伤力极其强大,不需外物多余,只要一剑便足以颇万障,因此,剑修可以说是许多修道者的克星。轻易不能招惹。 而乔笙竟然打败了支忠亮。在众弟子眼中,简直是难以置信。 因此,约战乔笙的人几乎马上就多了起来,许多宗门真正有实力的弟子都下了挑战切磋。而乔笙那—日的表现和平常擂台赛被记录下来的影像也正在被许多人研究。 —— 乔笙从洞府出来,他的皮肤雪白,仿佛暖玉生辉,脚步在空中交错,整个人虚虚实实,只留下一抹红色烟霞,有一瞬间,几乎连身影都消失在了空气中,只能隐隐感到空气中有灵气流动,再一看时,人已经出现在了湖心的岛上。 雪湖的下人抬眼看了看,又十分自然的收回视线。 乔笙抱着一把古琴轻轻的拨,他闭着眼睛,浑身愉悦得快要冒泡,手下流出的音符不成曲调,完全是随兴所至。 在最初的痛苦过去之后,修炼柔身术其实是一种愉悦的享受,乔笙身体柔软,那些难度极大的动作对他来说,没有多大困难,他知道柔身术的每一个阶段都不是那么好突破的,因此便没有刻意的去领悟,只将之当做瑜伽,用来锻炼身体,等到契机到了,便自然而然的有所感悟了。 而这样抱着琴随意的弹,放松身体后,扩散思维,是他最近新养成的一个思考方式,这样能让他的意识十分活跃。 在和支忠亮一战之后,乔笙几乎是可以完全确定了,他虚空中的情绪定然是不凡之物。 剑修的剑气有多凌厉众人皆知,而就现在已知的,单凭那物体本身就能造成强大伤害的,只有一些异火、玄冰、极雷……天阶之上的法术等。 而乔笙虽说不知道虚空情绪比之那些奇物相差多大,可那情绪的杀伤力却比剑气强了不知多少倍,他才修炼没有多久,只能控制住一小股,而支忠亮已修行了百年之久,曾越阶赢过结丹修士,饶是如此,他还是险胜了。 恶与怒那种摧枯拉朽的破坏力让人看了都要心生恐惧,难以估计它能强大到何种地步。 这场战斗中,更不可忽视的是,白君亲自教会他,“意识”的恐怖之处。乔笙在与人对战期间,对战斗现场的灵敏度简直是高到了极点,他自己输出法力的强弱,凝聚琴音,对手的缺点,薄弱之处,全部如放大了般,呈现在他的眼前。 若不是他发现支忠亮的剑阵还不稳定,出了一个漏洞,那么他的情绪再怎么恐怖,可能他的灵力也坚持不到他胜利的时候。 而他也能直观的感受到,在“意识”的笼罩下,更产生一种极强的“凝聚力”,在法力输出的时候,全部凝成一股,没有一丝力量飘散,都作用在法术中,因此,在这种力量的叠加和凝聚下,比之平时,强了不少。 每一次战后,乔笙都习惯了反复的分析自己的实力,与对战的情景,从中学习与调整自己的战斗方式。 乔笙抱着琴,思维随着琴声飘荡,风轻轻的将它吹动,化成一丝一缕的,有的从花丛青草中掠过,出乎意料的,能感觉到露珠温润的凉气,而有的碰触到湖面的水波,湖水荡起涟漪,就将之卷起,深入水中。 乔笙心里无不惊奇,想要睁开眼睛,可又怕惊动了这奇妙的感觉,他索性不再去想,放任思维畅游。 直到过了许久,产生了思维干枯之感,他才停下琴声睁开眼睛,这时候,乔笙的眼就如水洗,闪过极其明亮之色。 周围一切停滞了片刻,声音才恢复,花朵相继绽放,树枝伸展,草色俞青,山色俞绿,山水天地如画卷一般徐徐展开,美不胜收。乔笙眨了眨眼睛,一切美景又仿佛褪色般,恢复平常。 湖面水汽袭来,吹动他的发丝,空气湿润。 乔笙有些迷茫的眯了一下眼睛,才恢复清澈,手无意识的抚摸琴声,静静首垂思考。 实际上,他能理解白君所说的意识,但却总是将神识和“意识”混淆,这两者都由脑部控制,操作上都是一样的,性质却是极大的不同。 神识虽说是无形,但却是具体的,只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在脑袋里已经形成了思维反射,如有命令,便一触即发,而意识却是一种无形的、广大的、无边无界而又难以定义的,极难使用和控制。 乔笙不期然的想到刚才的一瞬间,那便是意识作用下,产生的奇妙感觉,小能纤毫必现,大能上天入地,遨游青山绿水中,但这种情况出现得很少,几乎在都是毫无刻意,偶然的情况下。 而与支忠亮的对战中,意识的出现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在刚开始乔笙摸到了意识并顺利的练习过几场,可惜,自最初的感觉消失了之后,意识和神识就彻底混淆,在控制意识时,出现的却是神识。 乔笙很苦恼,但却毫无办法。 白君说这不仅要靠天赋,还要考反反复复的训练。 乔笙眼神游弋,最终定格在湖面上,用手撑起下巴,想到白君,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再次相见,白君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温柔绅士了许多,性格变得稳重,而且极其厉害。 白君能打破常规,想到意识的奇妙之处,并用于修炼,可以想之他的悟性之高,厉害之处。 在乔笙的心里,白君又更添了一分神秘,不过……白君好像总是很忙碌,除了修炼之外,还有许多事情做,内门弟子有这么忙吗? 或许他应该去看看。 想到这里,乔笙就想起身,可站起来,他突然又想到白君的反复叮嘱,劝告他应趁热打铁,在宗门有本事之人都被他吸引之际,反复打磨自己战技。 这样去好像不好。 纠结的想了一会儿,他席地坐下,决定还是不去了,假如白君问他为何而来,他说不出来,岂不是很奇怪。 蹙眉想了一会儿,他伸手拿过旁边的琵琶,从储物袋中拿出曲谱,这才开始他今天的正事,修炼哀与惧两种情绪。 哀与惧两种情绪带着强烈的负面能量,这种能量攻击力度不大,但却带着腐蚀的力量,能侵蚀神魂,因此,比起怒与恶,乔笙这次显得十分的小心翼翼。 他翻开一本曲谱,柔韧泛黄的纸页上,泼洒了点点墨痕,线条蜿蜒而清淡,不知从何方出现,又悄然消失,细小的音符挂在上方,显得轻飘飘的,宛如浮萍,让人一见之下,就生起淡淡的惆怅,与不知哀愁却又哀愁的情思。 ——“阴平调”,这个曲谱不为情不为爱,乃是由人人心头都能滋生的一种不知前路茫然的淡淡哀愁与惧意。 那种感触,只要是看了曲谱的,都能够很直观的从曲谱中感受得到,勿须费心去理解。 乐修修习这类带着负面情绪的曲谱很容易,但是却没有多少人会选择,盖因修仙之人大多迎难而上,这种曲子太过于负面,影响人的性格与积极性,最终不仅难成大道,反而诱人入深渊。 而乔笙只是看了那曲谱一会儿,就心神恍惚,有所触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待平静了一会儿,才抱着琵琶,幽幽的拨动。 乔笙的琵琶只是处于会弹状态而已,他垂首缓缓的拨动,音色虽然有些乱,却还算平整,琵琶声清淡的传出去,听起来没有什么感觉,但细品,却能尝到一丝意味深长的苦涩,深入心扉。 这种曲谱堕落人心,不用人去学它,它也自会影响人心。 第80章 每个宗门内都有一道宗榜,乃是全宗弟子的排位榜,从炼气期囊括到元婴期,实力的差距悬殊一目了然;而在中州的阴阳五湖交界处,也有一道界榜,凡是通过宗门战场记录,或是参与过时空赛场的修士,全部都会主动排位,榜上的名次随时随地都在发生着变化。 而在一个月内,乔笙这个名字就像洪水般汹涌而来,以摧古拉朽之势,闯上了筑基榜单的第八名,引起了宗门内的一大热议。 乔笙的最后一个对手便是被称为十大天才,排名在第三位的莫非云。 莫非云乃是逍遥峰七莱道君门下真传弟子,也正是千一衡的嫡亲师兄,目前刚突破筑基后期没有多久,变异冰灵根。 这一场挑战乔笙几乎快要和莫非云打成了平手,虽然输了,但虽败犹荣。 那之后,绮君仙君把乔笙叫到跟前。 绮君仙君由掌门护法体悟之后,变得更是缥缈难以捉摸,她玉容冷淡,身边自成一个天地,心中所思所想都偏离了世人,好像进入了自己营造的一个天地。 对着乔笙淡淡道:“很好,乔笙,你已经找到自己修炼之道。” 乔笙感激道:“都靠师尊点拨,多谢师尊。” 绮君仙君没说什么,眉目浅淡,雅致低垂,长袖一卷,一把古琴放置在乔笙身前,才开口道:“为师观察许久,这把无名琴与你最是契合,收下罢。” 无名琴通体漆黑,无花纹雕刻,散发着淡淡的木香,闻起来清新自然,乔笙伸手去抚摸,只感到暖玉般的温润,他心头一动,不由小心的将琴抱了过来,所有的感触凝在心头,却只能吐出几个字,“多谢师尊。” 绮君仙君看着他,唇边渐渐散开一抹笑,像是脱离了世俗,缓声道,“成湘闭关修炼,他情况特殊,也许要百年之久才能出关,为师已经为他打点好一切,并不担心,而你现如今已经走上了自己的道,为师便也放心了……” 乔笙不解,“师尊?” 绮君仙君缥缈的眼睛看进他的眼底,“修道之途的基础已经打好,剩下的路就只能靠自己走了。” 乔笙看着她站起身,气息淡泊,像是要乘风归去,他心里面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荒谬感,就见绮君仙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为师要去界中界修炼,因此,若是有什么杂事便去找玑太罢,处理不了的事便去找宗主。” 她随手一扔,几缕音丝向乔笙飘来,没入他的身体,绮君仙君淡淡道:“危急关头可保你性命。” 乔笙不自觉的用手抚胸,绮君仙君最后与他对视一眼,身影俞清,仿若身已处于世俗之外,和朦胧的云烟有些相似。 —— 乔笙见过了许多修仙之人,便是连高不可攀的宗主,在他的眼里,都和所有的人一样,被困在了红尘中,在世俗中沉浮,没有一人能超脱世外,到达那真正无欲无求的仙人境界。 修真界,在他眼里很强大且神秘,但说到底,他也只是将这当做难度系数较大的生存世界罢了,寻求仙途大道,也只不过是为了自由,漫长的生命,以及无人敢欺而已。 人类,若是摆脱了七情六欲,又怎么称作人,而没有了七情六欲,活得无滋无味,这漫长的生命拿来又有何用,整日里坐在天上数云彩? 乔笙对成仙一点欲望也没有,与天地同寿的长生也不吸引他,他贪求的不过是活得长一些,将这个世界的神秘及精彩体验,经历人一生的每一个阶段,不用枉来世界走一趟。 这个世界有许多疯狂的求道者,追寻那缈如云烟的大道,而也有许多人对那大道不以为然,主张逍遥自在,求得无上力量,天地任尔遨游。 乔笙便是这后面一种。他对虚无缥缈的大道没有什么想法,然而他却在绮君仙君身上感到一种触动,那是一种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奇怪感受,就好像自己顿悟时感受到的,那种无物可拘宽广状态。 绮君仙君在那一瞬间,就好像打通了什么壁障,从骨子里透着一股仙气,似与草木山川融为了一体。 乔笙便知道,他的师尊,寻到自己的道了。而他这个时候,也不由深思,自己的道。 回到雪湖,白君正坐在湖边木桩砍成的桌子旁,喝着酒等他,他仰着头的动作有些不羁,一树树烟霞似的花树将他的面容衬得温暖。 乔笙不由得神情放松,他走近,却突然神情惊异道:“你筑基了?” 白君偏头,对着他笑着眨眼睛,默认了,拿着酒壶倒了一杯酒,说道:“我很高兴,来,陪我喝酒。” 乔笙也有些高兴,他坐在白君对面,举杯笑道:“恭喜。” 五行道宗建在一条超大灵脉上,每一座峰都开凿了一个灵眼,因此,灵气很是充足,让每一个弟子都收益无穷,对练气期的弟子来说,不差灵气。更别提还有宗门内每月提供的灵石及丹药。 所以,对一些天资较好的弟子来说,筑基其实是很容易,在二十岁之前筑基,都称得上是天之骄子,五十岁之前筑基,也是上等水准了。 而白君在三十五岁筑基,也算得上是极好的了。 乔笙之前还有所担忧。白君灵根不好,吸入的灵气便会包含大量杂质,他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修炼上,而内门弟子虽然自由,但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他修炼。 所以,他估计,白君要筑基能成,基本都在五十岁之后了。 乔笙虽为他感到高兴,却也疑惑,迟疑着问道:“我那天见你,你才练气七层。” 白君一手托腮,一手摇晃杯中酒,神态微醺,狭长的眼睛半睁,眼里是清醒的笑意,毫不在意的说,“嗯,我直接就筑基了。” 乔笙眉头蹙起,“强行筑基不妥。” 白君道:“我知道分寸。” 他又抬起酒壶为乔笙斟酒,笑着道:“来,喝酒。” 那酒壶里面的酒怎么也倒不完,酒又香醇,乔笙和白君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不自觉的一杯接着一杯,眼里泛起醉意,没有约束,他意外的变得坦荡,话就变得多了起来,“我觉得有些迷茫,阿白,你的道是什么?” 白君静静的喝着酒看他,乔笙看样子是醉了,眼睛无神,自顾自的道:“男人都追求力量,我也不例外,日复一日的修炼,每每感到力量的提升,我也觉得很有成就感与安全感,很爽……但是,修炼并不是我生命中的全部,我觉得我的人生……不完整。” 他神情浮现脆弱,有些自嘲的笑,“我终归只是一介俗人。” 乔笙又在那里絮絮的说了许多,白君就看着他,将酒壶中仿佛倒之不尽的酒喝完,他站起来,弯腰将醉了的乔笙横抱而起,淡淡道:“我也是俗人。” 白君抱着乔笙进了半腰上的洞府,梅真在身后看着,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乔笙伸手去推白君的胸膛,只推到一块结实的肌肉,就像一块坚硬的山壁,丝毫不动,稳如泰山,他喝的酒也不知道是什么酒,轻而易举的就将他醉倒,白君身体滚烫,乔笙半醉半醒间只觉得十分灼人,不想挨近他。 白君低头看他,将他放在洞府内的石床上,乔笙移开与他的距离,突然间兴致勃勃道:“对了,你说过要与我比试一场,我们现在就去。” 他眼睛发亮,说着就要爬起来,白君吸了一口气,俯身用手箍着他的手臂,安抚道,“乔笙,你不是要和我说话吗?” 乔笙抬头,那双好看的眼睛情绪毫无掩饰,有几分想要亲近的意味,却自始至终含着冷静与自持。 白君盯着那双眼睛看了一会儿,将人半强迫半安抚般的搂过来,把乔笙发软的身体靠在自己支起的腿上,低声道:“我们好好说说话,乔笙。” 他拾起乔笙的一缕发,乔笙醉眼朦胧的看着他,突然间伸手去拉他的手,白君缓缓露出一个笑意,反手扣住他的手。 他低声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没有看见的脸,只被你散发的味道吸引,这个世界如此大,又如此危险,我本以为我们没有再次相见的机会……却没想到,缘分来得这么快。” 白君笑笑,他的容貌英俊至极,散发着独特的魅力,缓缓笑起来的时候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依赖,乔笙被吸引似的看着他,安静下来,白君也是沉默了一阵。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开口道:“我的记忆恢复了。” 乔笙只觉得酒醒了大半,视线倏地锐利起来,他支起身体,重复了一声,“你记忆恢复了?” 白君敛神,漫不经心道:“对,我记起来了,我不是这个世界之人,来自另一个位面,因为虫洞忽然出现,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乔笙震惊的看着他,脑袋里面有些乱,但却不觉得有多少难以让人接受,因为他已经知道,元灵界只是三千世界中的一界,有其他位面的人来到元灵界也并不奇怪。他有些呆呆的想,白君为什么会突然间对他交心? 两人目光交会,白君拿过乔笙的手握在手里,有些歉疚的道:“那时候的我对这里一无所知,本能的戒备所有的一切,你是让我觉得唯一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本能的我就想要占有你。” 他看着乔笙,淡淡的话语说出来,偏偏那一双紫眸柔软得像要滴水,让乔笙不知怎么的脸就红了,抽了抽手,却抽不动,他有些晕乎的道:“我已经忘了。” 心里却想起当日白君硬要上他的那一幕,脸色愈发的红。 白君凑近了一些,两人面容贴得有些近,乔笙微微仰头看他,白君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唇上,又从衣领滑落,跟乔笙说起他的世界的情况。 直到过了许久,白君扶着乔笙歪歪倒倒的身体,乔笙突然问道:“你的机甲呢,还在吗?” 白君的手从他的发上抚过,停留在其腰上,闻言道,“别担心,大帝能量损耗太过,目前正在恢复,等它醒了,我便让你们认识。” 乔笙轻轻的嗯了一声,动了一下,白君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上也烫起来了似的,他本来脑袋就处于半醉半醒状态,现在更是腿脚发软。 白君低头在乔笙耳边说,“乔,我一直想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就是怕你会嫌弃我。” 乔笙不动了,他就一个笑,双瞳剪水迎人滟,衣衫散乱间风流万种,说,“你对我那般我都没有讨厌你,你还有什么秘密,能让我嫌弃的?” 说罢,他好像也察觉了不对,表情呆了一呆。白君却是手不易察觉的一握,不容他在逃避,俯身贴着乔笙的面问:“乔笙,你在害怕吗?” 乔笙蹙起眉头看他,白君盯着他的眼睛,他能感到那眼底的渴望,平时都被一重又一重的警惕包裹起来,轻易不让人发现,现在被他用酒灌醉,终于袒露了些许。 两人目光对视许久,白君强健的身躯覆盖在乔笙身上,乔笙的目光逐渐软和,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听着耳边如雷鼓般的心跳,有些挣扎着道:“是的,我,好像有些害怕。” 他害怕一个人,没有至亲至爱,亲朋好友,就如无根的浮萍,空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寻道的意义。在和白君冷战期间,修炼中更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对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乔笙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得了抑郁症。 直到白君回来找他。 不仅白君渴望得到他,他也习惯了这个男人无时无刻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白君浓郁的掌控欲散发下的强大,让他觉得有安全感。 可乔笙在欢乐谷待的十几年,在自己的思维上锁上了一把枷锁,规范自己的行径。与白君在一起不仅触犯到了思维上的那把锁,发出警告,他更怕日复一日对白君的依赖更深,到时白君若是离去,他该何去何从? 乔笙的目光又挣扎起来,白君喉结滚动了一番,他不动声色暗自忍耐了许久,后背已经被汗水濡湿,他拉过乔笙的手,让他抱着自己的脖子,两人面对面,视线相缠,白君低声道:“乔笙,你也许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 乔笙怔怔的看着他,白君笑得既性感又惑人,他眼睛深沉,“认定的伴侣便是一辈子的事。除了你,我这一生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 “我的灵魂只被你的灵魂吸引。” 乔笙颤抖着嘴唇看他。 “我爱你,乔笙。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生命。如果没有你,我每一刻都在煎熬,恨不得死去。” 白君的目光深沉又哀伤,他也不顾乔笙呆愣的表情,直视他的眼睛,让自己的意志传进他的心里。 两人的姿势由一人在床上一人在床边逐渐拉拢,到了最后,白君覆在乔笙身上,乔笙双臂缠着白君的脖子,两人身旁的空气都变得缠绵悱恻。 乔笙虽然知道不对,可他却喜欢白君这般强势的掌控他。前提是,白君对他从身到心都极其忠诚。 白君试探着低头,吻了吻乔笙的额头,见乔笙没有反抗,他的吻逐渐向下,去舔乔笙紧闭的唇缝。 舔了许久,也不见乔笙张唇,白君顺着那玉白的脖子向下,含着乔笙的喉结用牙齿轻咬,乔笙双腿不由自主的攀上他的腰,张口喘息。 白君一顿,仰起身,乔笙正醉眼朦胧的看着他,乌发如云,面若桃花。 乔笙醉了,心事都现在脸上,也变得坦荡许多,浑身都散发着想要被疼爱的味道,白君的意志力几乎马上崩溃,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低头去和乔笙接吻,过了许久,他才从乔笙身上翻下来,化为一条小蛇,快如闪电般的射进了冰凉的湖水中。 乔笙迷迷糊糊的唤了一声阿白,没有人应声,他的面容变得有些委屈,睁着眼睛,然后逐渐睡着了。 白君在湖底待了许久,才冷静下来。 白君情窦初开时太过于急躁,只知索取,害得乔笙反弹。 后来冷静下来,他平时沉默,小心的观察乔笙,对乔笙的了解自是极深,以他的心智,想要得到乔笙,其实不难。狠下心冷了乔笙几年,又以一种更为成熟的面貌出现,乔笙对他的依赖会更深。 白君本想再和他培养一下感情,但他却是等不及了,在将蛇魂彻底吸收时,他也变得半人半妖,蛇的一些习性也传给了他。 每次见到乔笙,他就只有一个念头,操他,操他。 脑里面不堪入目的画面快把他逼疯,偏偏求而不得,他真怕有一日会控制不住对乔笙用强。 第81章 乔笙醒了过来,突然忆起什么,迅速的从床上起身。 白君还待在山洞里,没有离开,看见他醒来,偏过头来,对着他温柔的一笑,如轻风吹动花瓣摇曳,缱绻不知几许。 乔笙怔了一怔,然后就顿在了床上,安静的看着他。 白君倒了一杯水走过来,“醒了。那酒后劲有些足,喝水就清醒了。” 乔笙淡淡嗯了一声,闭了闭眼,他去舔干涩的嘴唇,脑海里却突然跃入急迫覆上来的,炽热的唇难耐舔舐的模样,就马上顿了动作,看似平静的接过水杯。 白君低垂视线看他面容冷淡,耳后逐渐升起红晕。 他喉结跟着那红晕滚动。 乔笙喝完水,手轻飘飘的一扔,杯子就回到桌上,他站起来,白君跟在他身后道,“我们切磋一场。” 乔笙从洞口飞出去,淡声传来,“我现在没兴致。” 白君跟着他飘出去,乔笙跃过楼阁,踏在水面,绯红的身影倒映,留下一片旖旎。 他见白君一直跟在身后,也不走,蹙起了眉心。 乔笙漫无目的走,眉目低垂。 白君在他踏上一座巨石堆砌,寒松伫立的山壁时,上前拉住他的手,乔笙也感到体内真元有些不继了,索性停了脚,也没有对白君拉住他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看着远处的方向。那里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在云雾中升腾。 乔笙有些迷茫。 白君先是拉住他的手指,然后缓缓收拢,将他的握在掌心,低声道:“乔笙,我爱你。” 山风在山间呼啸,此地空间寂静了许久。 乔笙没有回过头,他面色如白玉浸粉,眼里却悄然蒙上了一层忧郁,沉默了片刻,他道,“我能说什么。” 白君从身后揽住他,握住他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低沉道,“让它告诉你,你是爱我的。乔笙,给我一次机会,我们慢慢来,可好?” 乔笙沉默,白君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 乔笙想要抽开手,奈何白君力气太大,他根本无法撼动,只好回过身,沉默的盯住人。 白君也看他,他比乔笙高,看人的时候居高临下,紫瞳里面情绪有些不稳定。他看着,突然间俯首,薄唇袭来。 乔笙受了一惊,白君舌头已经长驱直入,破开牙关,吸着他的唇,狠力允吻。太激烈了,乔笙被吻得天旋地转,下意识的拽住白君的腰。 等到一切结束时,乔笙已是面红耳赤,腿脚发软。白君拂开一缕粘在嘴角的发丝,又捧住乔笙的脖颈,仔细又温柔的舔去唇边激吻留下来的水渍。 乔笙没有反抗,白君神情温柔下来,抬着眼去看他,却发现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滴下,乔笙眼睛红了一圈,晶莹剔透的眼里透着空洞与茫然。 白君手僵在半空。 乔笙奇怪的伸出手,眼泪落在他的指尖,如雨打白莲。他闭了闭眼睛,眼泪依旧扑簌簌的落,他的神情却与眼泪无关,淡淡道,“回去了。” 白君立在原地,神情冷静得异样。 乔笙从他身旁走过时被他抓住,白君冰冷道,“你对我吻你有反应。你也对我有爱意,为什么还是拒绝我。我不懂你。” 乔笙挥开他的手,淡淡道,“也许,是我有病。” 他的身影在转瞬间就远了,明明是绯红热烈的红,却蔓延出一片孤冷。 白君一瞬间被一种难言的痛苦席卷,只是直直的看着。 过了许久,他才冷静下来,若有所思。 —— 中央山脉是条巨大的灵脉,占据了中部大陆三分之一的面积,它盘旋在元灵大陆之上,就像一条守护大陆的神龙。 中央巨脉,可以说是人人得而求之的修炼宝地,也是无数修道者的历练之地。其中生养了无数灵物,也孕育不知多少高级妖兽,所以机遇奇多,危险也奇多,机遇与危险并重,只能看个人的实力和气运了。 天山派、纯阳宗、星月阁以及五行道宗都是元灵界的超级势力,这几个门派都建在中央巨脉上,然而以其强大的实力,他们也只能建在外围,且,并没有能力将中央巨脉占为己有。 中央巨脉以南,空气比较湿润,常常有细细的雨丝飘下来。这种天气与群山遍布、池泽多连的南域不同,南域多山多水,雾障毒物多,显得阴冷而危险。而这里的雨朦胧,山色美好,十分清新。 有一条大河从中央巨脉起源,名字叫大脉河。大脉河自北向南,中途虽然被分了无数细小的支流,但主河流还是缓缓向东流去,汇入南海。 而有一个地方,叫做桃花十二岛,简称桃花岛,这个地方的水,便是大脉河的水。 船自远方悠悠驶来,一艘普通的小船,仅仅只能容十来个人。 “仙人,听您这话,您这是第一次来挑花岛罢。” “那可不是。以前听说过此地神奇,却还是第一次体会。……果然奇特,有秘密啊。” 最后一句话语调拉颇高,显得意味深长。千一衡挑高了眉头,他身穿一身宽松的碧青色长袍,此时一脚脱了鞋放在水中,一脚踩在船头,喝着酒,与船家闲聊。 船家两手划桨,颈侧凸出一条显眼的青筋,闻言发出一阵清朗的笑。 又笑着道,“桃花岛生得异常,世人都传遍了,许许多多仙人都来看过,甚觉奇异,却无人找出缘由,于是都失望离去。” 千一衡眯起眼睛,故作高深道,“事出有异必有因。现在没人发现,是没等到那个时机,等时机到了,原因自然就出现了。” 梅真瞧他一眼,嘴角抽了抽。他身后的两男三女眼观鼻鼻观心,眉目不动。 千一衡侧脸唤乔笙,“师弟,不如我们在此多停留两天罢。” 乔笙心肠冷硬道,“不行。” 千一衡凑身过来,可怜兮兮道,“师弟。” 乔笙干脆闭了眼睛。 千一衡看了一眼侍立在乔笙一侧的梅真,唉声叹气的撑着下巴,他干脆就脱了另一只鞋,坐在小板凳上,就盯着乔笙看。 船中一时静极,一座座形状规则相似的山远去,船终于驶出了如同迷宫般的山群,烟霞般一层又一层的桃花跃入眼底。 船在动,桃林在动,乔笙一身素净之极,墨发未束,白道袍黑布鞋,容光于绝艳色彩中如神来一笔。 千一衡突然吟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声音之大,将岛上一些人的目光的引了过来。 船家发出善意而爽朗的笑声。 什么乱七八糟的,乔笙麻木着一张脸,冷声警告道,“师兄,又胡闹了!” 千一衡没有应声,就盯着他,眼神却无光,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 梅真看了乔笙已经绷不住表情,略为崩溃的一张脸,轻轻叹了一口气。 湖中有莲,宽叶碧青,长茎如玉,莲花种类各异。木船于莲花从中穿梭而过,许许多多小船好似突然出现,齐齐驶向码头。 五湖十二岛,岛上生桃花,湖里长千莲。此时已是九月,此处桃花与莲花却是与别处不同,好花时时放,一瞬枯萎,转瞬开。 既是难得的美景,又是奇异得神秘。 从船上下来,船家热情的与他们挥手作别,又摇着小船,驶进莲花丛中。 乔笙道,“先找客栈歇下罢。” 千一衡抢着说话,“找繁华一些的地段,大一些的酒楼。” 乔笙不说话,就没有人理他。梅真带着一人先行一步去做安排,千一衡委屈道,“师弟,怎么你们都无视我。” 乔笙冷淡道,“师兄,自我们接任务以来,本该是五日内便能到达此处,却整整花了一年时间。在映花城,你要去见识空中酒阁,却消失得毫无动静,我们整整寻了你两个月;路过花月派,你要独自去见识,却惹得花月派女弟子发狂,追打了我们一路,被当做流氓逃窜;还有琼花仙子……” 他面无表情的念,千一衡一脸后悔之色,恨不得以头抢地,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 他苦涩道,“师弟,咱们五行道宗不是那么匠气,一味只知修炼的宗门。人生在世,无非“乐”之一字,要有好奇心,对任何事都要感到其乐无穷这才有意义,你知道吗?” 乔笙道,“我不知道。师兄,若是你再胡闹,休让我再理你。” 千一衡当即闭了嘴,垂头丧气。 上了桃花岛,时光都仿佛变得缓慢起来,青瓦,木屋,篱笆,桃花。 路上铺的是不规则的青石板,有嫩草从石板缝中长出来,本地女人穿着布衣木钗束发,脸色生晕,慵懒的守着小店。店里卖胭脂水粉,华丽衣裙,也有卖酒的店家。 千一衡道,“这里的凡人气色真好。” 桃花岛的居民见识过太多的修真者,早已经处变不惊了,没有卑微,没有惶恐,那目光像是看待远方来客,大胆而热情。 落在乔笙身上的视线尤其的多。 卖酒的老板娘手肘撑在柜台上,冲他抛了一个媚眼,曼声道,“仙人公子,您惊世之容,奴家前所未见,可否到奴家店里来,请您上喝一口桃花酿?” 乔笙看似冷静,却是没有反正过来。 千一衡发出窃笑。 他这才笑了一笑道,“老板娘盛情,只是某有事,不便耽搁。” 老板娘失望的对他们挥手。 桃花十二岛,岛与岛之间,以木头相连,不知名的藤蔓从岛底生出来,缠绕着木桥,紧紧实实的缠绕,一些绿藤垂落水面。 过了第一岛,乔笙脸上的薄红才消,千一衡揶揄道,“瞧,我们一向对女人不假辞色的玉乔真人脸红了……”,他神秘兮兮的凑近乔笙,“难道,师弟你喜欢的是那种女人?” 乔笙道,“师兄,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千一衡一脸你现在才反应过来的表情,无聊道,“怎么会没发现……桃花与莲花此时开就不对,人也不对,修真者的真气被压也是奇异……总之,这里的一切都甚是奇怪,不过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等你见识多了就不会惊讶了。等时间到了,谜团自然会解开,且宽心罢。” 乔笙看了他一眼,喃喃道,“是时间不对。” 千一衡疑问,“什么意思?” 乔笙蹙眉道,“总之,凡人能平安的生活在这里,修真者却有诸多限制,定是有缘由的。我们便要小心一些,不要随意使用法术。” 千一衡若有所思。 第82章 桃花十二岛寻求三等门派宜真派的庇护,也是属于五行道宗的辖下,位于五行道宗东南方,再有两三百里距离,便出了道宗范围,进了南域。 而乔笙一行人也只是做任务,路经此地,听闻其名声,起了好奇的心思,便过来见识一番。 梅真挑了一家干净的客栈。楼下的客人喝着本地的特产桃花酿,碟子里放着莲花酥,还有炸好的小鱼花生下酒。客人有一些是好奇路过的修真者,也有来自其他城镇的凡人。 总的来说,修真者很少在此停留。因为这里少有灵气,对修真者不利不说,最主要的是,修真者常常会在此遇见意外,或是莫名消失不见。 这是一个充满神秘的地方。 乔笙推开客栈的窗,客栈后面是花院,窗下面是游人闲走的街道。他靠在窗上,淡淡开口道,“师兄,我不放心你独自出去。” 千一衡后退两步,抬头,正好与乔笙看来的视线对上。再往后一看,果然见不苟言笑的梅真从客栈里走出来,沉默的立在他身侧。 他无奈的摆手。 看着千一衡走远了,乔笙依旧靠在窗口,目光毫不避讳、直直的穿进另一座院子的一扇窗,眼里波光如朦胧烟雨,轻轻冷冷地。 对面的窗严缝紧密,不留一丝痕迹。 乔笙甩袖,窗口自动关上。 他回到桌子旁,拿出一把琵琶。琵琶既普通却不凡,说它普通是因为这把琵琶既不是灵器也不是法宝,而不凡只因材料用得十分珍贵。 它的好处便在于,不管灵气多暴虐,都很难损坏。 乔笙抱着琵琶轻拢慢捻。 他的面容淡淡,眉也垂眼也垂。 琵琶声轻轻的传出去,缓缓的诉说着没缘由的惆怅。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绷着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眼泪如突如汪洋大海般咆哮而出。 客栈楼下,停脚吃食的客官怔怔然,热泪湿了满面,滴在白米上。 青石道旁走过的人不由驻足。 过了许久,琵琶声这才停歇。 而客栈内不少男女老少这才回过神来,抹抹眼泪,他们相互望了一眼,都发现对方气色仿佛好了许多,就好像所有的抑郁与晦涩都随着眼泪的流去,而消失得一干二净般。 守在乔笙门口的两个护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嚎啕大哭。在另外一个房间的几个侍女也是一抽一抽,小声的啜泣,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有些客人打开窗,看戏一般乐趣的看人。 客栈的主人老汉听见了,耷拉着眼皮子,在桃花树下喝酒,也不管这许多。 两个大男人哭得这般毫无姿态可言,不是发疯,而是有原因的,这原因便是来自其主人。 自古以来,人之七情六欲便是最难以控制的东西,它存在于人心中,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其飘忽变化,让人无法揣测。 乔笙无疑是个极好的主子,跟着他,不仅有灵石领有功法修炼,乔笙的琴音还让雪湖成为一片净土,跟在他身边,身心畅快,心无杂念,修为也不停提升。 那是他们最开心的几年。 乔笙修炼怒与恶两种情绪时,雪湖的侍者连走近他身边都承受不住那股威压,以及凶狠好斗的恶意,两股战战。 好在,乔笙很少在雪湖修炼。 不过他们的艰难路还没有走完,因为还要更厉害的考验还在后头。 他们注定要和他们的主人一起,好好感受七情六欲的滋味。这也不失为一种心境历练,只不过历练的危险程度高了些。 乔笙开始修炼哀与惧,这是一种极其负面的情绪。它让人失去信心,失去勇气,变得胆小而畏惧,恐慌与无助将人击倒,最终自己困死自己。 修道者最恐怖的敌人往往都是自己本身。 很少有人将自己泡在负面情绪里。毕竟身处深渊容易,但要能找到突破方式,从深渊爬起来,则是难上加难。 而从深渊里爬起来的人,一般都不是平常人。 乔笙整整阴郁了两年的面容,每过一个地方,都像阴云飘过,气压低得如黑水,没有一人高兴得起来。好在主子毕竟是主子,在今天,他们终于听见那琵琶声里恢复一点生机。 伺候在他身旁的人都舒了一口气。这大哭,不仅仅是因为控制不住的缘故,更是因为—— 终于逃出生天了! —— 桃花岛好像另处一方天地,世态安然,凡人生活有种返璞归真的质朴。 乔笙对此地很有亲切感,心里如拨云见月般,突然涌现出一丝明亮的情感色彩来,如活水注入,有了一丝领悟。 他也在考虑是否要在此地多待上几日。 喜与爱,怒与恶,哀与惧,欲……七情,乔笙对喜与爱向来把握最深,而在修炼了后几种之后,他本人心性开始大变,以至于现在,修习喜与爱竟然觉得力不从心。 他开始感到恐慌。 轻轻擦拭脸颊,睫毛一抖,泪水便似断了线的珍珠般往下掉。乔笙头倚着床柱,努力面无表情,不让自己露出哀戚的神情。 再这样下去,怕真要变成林黛玉了。 窗户留有一条缝,一条黑影推开窗户,轻身跃进来。 房间里面只有一豆灯火,照不亮方寸之地,昏暗灯影下,仙姿玉貌的公子蒙着哀愁,如烟如雾,气息淡淡的。 白君眼眸沉沉,他走到床边,从乔笙身后沉默的抱住他。乔笙将脸贴在他宽阔强健的胸肌上,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流泪。 每日夜里哀思最浓。 日日生处泥沼之人该怎么办,是自残疯魔,亦或是抗不了自杀?乔笙不想堕落,只有流泪,排泄郁气。 或许是他生性平和,修炼怒与恶时,过人的冷静让他保持冷静理智,没有被情绪操控,变成噬杀的狂魔。逃过了一劫,哀与惧却给他会心一击,愁绪与悲伤剪不断,无从着力。 本来心理就有疾,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之后还要修习“欲”,欲是所有情绪中最难以控制的,现在修炼哀与惧尚且如此,“欲”该如何修炼? 乔笙一直极其理智,然而这时他能理智的分析,却并不能控制心的变化,多思多想,反而让他陷于心境,不可自拔。 白君从身后揽住他,用下巴蹭着他的头,温柔道,“乔笙,大帝苏醒了,你要见它么?” 乔笙闭上眼睛不说话,兴致缺缺。 白君手向乔笙腰间探去,搂着他的腰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用最扣人心弦的嗓音在乔笙耳边低低道,“大帝是帝国最高级的生物机甲之一,它有着人类一般的意识,是主人最忠诚的战斗伙伴,永远也不会背叛。” 他见乔笙没有反应,继续道,“这个世界的法宝极其厉害,但大帝也不弱,你真的不去见识一番?” 乔笙陷入自己的情绪里,对外界的反应极淡,因此变得无情而薄凉。这两年来,白君日日如此,经常自言自语,时常都得不到乔笙一句回话,他也习惯了。 对别人还能维持平静,对他则是不理不睬。不过他自有办法。 白君在乔笙颈边轻轻的嗅,低低笑着道,“小乔,再不理我,我就吻你了。” 乔笙推开他,但是他的动作却没有白君的快,在他两手撑着白君胸口时,白君就已经低下头来,噙住他的唇,抬起他的下巴,就来一个火辣的深吻。 他边吻边将乔笙搂起来,意犹未尽的收回唇舌,白君又轻轻的啄了那嫣红的唇几口,才含着笑意道,“下次再不理我,我就不亲这里了,嗯?”,他搂着乔笙的腰,最后一个字偏头在乔笙耳边低低地说。 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扭曲似一个人地。 乔笙转身就走。白君拉住他的手,直接从窗户跃出,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两人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身影,乔笙淡淡道,“有人跟踪我们。” 白君道,“别担心,我已经将他们甩开了。” 乔笙半垂着眼睛看他,“我要杀了那些人。” 白君收回观察环境的视线,也是转头静静的看他。面前的人眉眼半垂,纤细而柔弱,眼波只是淡淡的一睇,就生出弱不胜衣的万种风情来,叫人恨不得将之捧在手心,就怕一个不小心磕着了碰着了。 眉毛发丝,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透着柔弱,沾染着愁绪。 白君突然间想起以前的乔笙来,清新雅致的美男子,如竹般挺拔,如玉般无暇。他忍住不地将人搂紧怀里,与乔笙十指相扣,温柔道,“这里不是杀人的好地方。” 他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乔笙好不容易给了他一个转瞬即逝的笑。 大帝比之其他机甲,相对来说较为纤细,通体漆黑,只有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有红色不规则的暗纹,低调华丽。它用机械冷酷的声音对乔笙打招呼,“我是大帝,你好。” 乔笙眼里对这超越时空的机甲只有一点好奇,也是道,“我是乔笙,你好。” 白君在一旁轻笑,“好了,这下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都在身边了。” 乔笙看了他一眼。 大帝打开驾驶舱舱门,白君几个跳跃,牵着乔笙的手进入。白君坐在控制器的主驾上,大帝伸出精神触角与他相连,他偏头看乔笙,紫眸深邃,温柔道,“乔笙,接受大帝,我不会害你。” 乔笙闭上眼睛,他能感到有一条纤细的精神力试探着接近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惧意与害怕,还有许多胡乱的揣测,控也控制不住,想要做出攻击。 大帝有些躁动,白君用强大的精神力不停安抚,眼睛却一直紧紧的盯着面无表情闭眼的乔笙。 过了许久,乔笙才与大帝接驳上。 在那一刻,白君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乔笙睁眼,白君眉眼含情地看着他,他转眼看向外面。 大帝悄无声息地没入水中,即使是在夜里,水里一片幽黑,从机甲里看出去,却是亮如白昼。 白君低低笑道,“桃花岛这么神秘,我们一起探险去。” 大帝深入水中,它速度极快,过了许久水还是深不见底,可见这片水域有多深。 白君在柔声跟乔笙说一些大帝的事儿,乔笙看似在盯着外面,却是在细细的听他讲,自从与大帝精神接驳后,他便感到一股熟悉的安全感,温柔而呵护地,从他的灵魂中荡出来。 乔笙心里得到少见的平静,他偏头去看旁边的人。白君目光锐利的看向前方,性感的喉结,侧脸俊美充满神秘的魅力,身形高大伟岸,极容易让人倾倒拜服。 正在这时,白君低声道,“空间壁障。大帝,准备跳跃!” 又回头对乔笙道,“揭露秘密的时候到了。” 机甲一阵震颤,再睁眼时,已经变了一个地方。依旧是在水底,水里水草横生,海兽狰狞,乔笙看着一个地方提醒道,“有高级妖兽。” 白君不慌不忙,“大帝,启动隐形模式。” 乔笙便感到一股极其熟悉的强大精神力笼罩而来,不由再看了白君一眼,白君一直注意着他,见此偏过头来。 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视了许久。从一旁游过的海兽对机甲视而不见。 小一在这个时候怯怯开口道,“主人,水精,好多水精。” 乔笙马上回神,凝目看去。 万物生,凝万物之精华,以成修炼之事。然而万物脱不出五行,金木水火土乃重中之重,只是在五行之内的精华极其少见,距离筑基过去七年之久,乔笙还停在筑基初期,没有动过。 喜与爱音谱大成,天地反哺,乔笙得以筑基。而之后,他只能用灵石去换取各种精华来修炼,只是常见的精华没有多大作用。 而在这里遇见水精。简直是意外之喜。 第83章 水精,顾名思义,水之精华。 这种东西不具备生命,只是在千万年的深水域存在久了,颇具灵性。水精与深水融合在一起,若不是感知极强的修士,很难做出分辨。 万物精华源于世界本质。金木水火土五行,是混沌开天辟地以来,稳定三千世界的基础属性。它衍生成山川水流、花草果木、飞禽走兽……是万物之始。 只有经过千万年的累积与沉淀,于万物中飘散出来的属性,才会一点一点的凝聚,然后过滤,变成最原始的精华。 乔笙站起来,仔细往外面看去,却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白君敏锐地偏头看他,“怎么了?” 乔笙轻蹙眉心,道,“湖里有水精。” 白君轻挑左眉,露出一个笑来,“别皱眉了,这件事交给我。” 乔笙就偏头看他。他自己的来历异常,是被器灵强行带到了这个世界,可以算是神秘了,但白君的种种异样,却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比如说,面前的机甲大帝,奇妙的精神力波动,以及他本身存在的异样。 但白君能够与他坦诚他异常的来历,想必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罢。 白君闭上眼睛,他的精神空间比原来扩大了三分之一,心核安静的躺在其中,除了用五分之一的精神力来控制机甲外,还有四分之一十分安静。 他曾经以为精神力修炼到s级便到顶点,但跳出一个位面,原本莫名存在的压制顿消,精神力又有延伸的空间。 如今,他的精神力已经实质化了。 一缕精神力探出去,刹时分为千万条细丝,在幽幽深水中,延伸至四方。 白君闭着眼睛,轻轻侧头,对乔笙微笑道,“乔笙可要准备好玉盒哦。” 银色海藻般的长发随着动作倾斜,冰雕似的侧脸在幽蓝海水中显得妖魅,他的眼角眉梢却都是温柔的笑着。 乔笙伸出冰凉的指尖轻抚脸颊,应声道,“嗯。” 这一片藏在深底不知多少年的海域没有外界纷扰,生长了许许多多的海兽,这里幽暗深黑得犹如摸不着底的深渊,不知里面有什么未知的存在,沉静得恐怖。 极度的危险,又存在许多机遇。 机甲本身有隔绝其他生物波动的装置,白君的精神力也有隐藏气息的能力,双重作用下,一般很难发现他们的异常。可也难保这里不存在神识博大的海兽。 大帝检测这一片海域的环境,分析出地形与危险区,朝安全的地方行驶,它的速度奇快,即使这样,也是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走出最深的那片海域。 白君摊开修长的手,两个玉盒顿时出现在手中,他倾斜过身子来,“送给你。” 乔笙还没有接过盒子,虚空中的器灵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他拿过来,说,“谢谢。” 白君忽然伸出食指轻抚他的脸侧,狭长的紫眸一敛,压低了声音说,“怎么了,你的脸好红。” 乔笙侧头,反手挡住他再次伸过来的手,白君也不执意,顺着他的力道握住他的手腕,摩挲着向下,十指相扣。搁浅了两年的话题再被他重新提及,“乔笙,和我在一起罢。” 乔笙许久不说话,他便倾身过去,与他面对面,然后轻轻地吻着他的额头与脸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味道,乔笙分辨不出是什么,从开始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一瞬间他心跳得有些急促,却奇异得不显得恐慌。 不知不觉,机甲静止,白君也变了位置,乔笙无措道,“别再靠近了。我们刚才看见的灵脉,还有灵药还没取……” 白君低头封住他的唇,哑声道,“不急。” 吻住他之后,白君一直以来的温柔与耐心就已告罄,动作有些激烈起来,一手掌着乔笙的后脑勺,一手抬起他的下巴,虚跨在乔笙身上,将他压在椅子上深吻。 乔笙觉得全身都热了起来,他剧烈的摇头,白君这才放开他的唇,单手撑在椅背上,喘着粗气看他。 乔笙发髻凌乱,两人对视间,又有种奇妙的气场扩散,就像是永远相互吸引的两极,吸引两人靠近。苍白的手指握紧椅边,乔笙被白君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那深邃的紫眸迷离荡漾,下颌绷得死紧,就像是控制不住要发情的野兽一样。 白君又压了上去,头搁在乔笙的肩膀上,侧了脸去亲他的耳垂,用极低的声音道,“你答应不答应,嗯?” 两个人的心跳声合在一起,就像擂鼓,乔笙被白君磨蹭得没有办法,好像自己的神智都不受控制了一般。他闭了眼,死死的咬住嘴唇,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嗯。” 白君一顿,在他腰上的手倏然收紧,凑到他耳边去问,“乔笙,再说一遍?” 乔笙睁开眼睛看着舱顶,没有应声。忽然间,他感到一股波动冲入他的脑海,酥麻的痒意顿生。乔笙侧过头,白君眼眸沉沉的看着他,紫色的瞳孔里像是烟火汇聚,又像是风暴突来,黑压压的朝他席卷而来。 他闷哼一声,就像是灵魂被人攥住,被人戳到最柔软的地方,浑身酥麻发抖,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两个人视线的胶着,犹如粘在一起的糖丝,怎么也分不开,意识相融合,比身体的水乳交融还让人难以自持,极致的爽意从头脑传到脚尖,白君发出一声喘息,掐着乔笙的下巴,急促地吻上去。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的眼神忽然一直,绚丽的烟火在灵魂深处盛放,擦起激烈火热的花火,就像是伸手便能触摸到对方心底,两人恢复最原始的模样,坦诚相见。 乔笙四肢发抖,酥软得不成样子。汗水从白君额上不停滴落,与乔笙精神世界的结合,一直感到缺失的一半终于完整,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响,头埋在乔笙颈项,久久的回不过神来,只能死死的将人搂住。 就在这时,异象突生。 一股巨大的吸力吸来,机甲突受震动,白君眼神一敛,锐利地朝外看去,脸上乌云密布。 大帝躲闪极快,快速升空。白君将乔笙搂进怀里,闪身回到主驾驶座,垂眸向下看去。 恐怖的吸力卷起几道暗潮,躲之不及的海兽被迅速卷进暗潮中,撕裂成一摊血水,乌压压黑漆漆的一片,就如巨兽张开吞噬的大嘴。 直到过了许久,海底也还没有恢复平静,乔笙也从浑身酥麻、神魂颠倒中恢复了过来,他虚弱的问,“你刚刚做了什么?” 白君从后面搂主他,低低的笑了声,像是裹着最烈的酒,刚闻着声气儿便已醉人,“你猜。” 乔笙臀部感到他的蠢蠢欲动,两手抓住他在腰腹间游移的手,呵斥道,“别闹了。”,白君用空着的手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人回转过头来,滚烫的鼻息喷在乔笙脸上,他像是没有听见似的,醉酒般的道,“我们做吧,嗯?”,说着,灼热的唇就覆盖过来。 乔笙背贴着白君的胸口,被他反手抬着下巴吻着,只好用手去搬他捏住自己下巴的手。白君在他腰间的一只手得到了解放,顿时朝下面探去。乔笙一悚,忙借着换气的空隙道,“别这样,我生气了。” 白君动作一顿,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忽然间,海底异象又生,一束明亮的光冲出地底,照亮云霄,整个海底都刺目得闪亮。 乔笙趁此机会脱离他的控制,走到控制台边沿去。 白君忍无可忍的吐出一句脏话。 刺目的白光之后,海底出现一幅极其美丽震撼的场面。海底沙石破开,一根根纤细透明的青茎缓缓生长,然后生出椭圆形的纯白色叶子来。叶子越长越大,层层叠叠的,然后一片一片地合拢在一起,成为一个花苞。到了最后,成百上千个花苞随着海水的流动伸展,忽然间,百花齐放,花苞刹时打开,时间就像放慢了似的,每一片纯白的叶子都绽放成不同的色彩,一块不知名的东西从中飞出。 白君走到乔笙身边,看见那一幕,也是颇为震撼。他眼疾手快,在那不知名东西飞出时,精神力就已飞射而出。 美丽的花用一瞬间来生长,一瞬间绽放,在其中包裹的东西飞出时,便马上枯萎。 白君将掠过来的东西拿在手里,这是一种通体血红的令牌,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花纹与字体,有些诡异。他的速度算是极快的了,但也仅仅只抢到了五枚而已。 乔笙看了一眼,说道,“此处弄的动静过大,怕是很快便有修士来查探,我们还是快些拿了东西走罢。” 白君看着他,道,“莫怕,这里处于空间间隙,来人不会那么快的。” 乔笙被他看得呼吸都快不顺畅了,心口发热,无奈问到,“我们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很不对劲?” 白君弯腰,用头抵住他的额,“你不是喜欢吗?” 乔笙一阵心悸,那种被呵护般的温热感又来了,心里面所思所想俱不存在,只剩下柔软得站不住脚的舒服,让他几乎马上就生出待在这个人身边一辈子的想法。 真是奇怪。 乔笙主动的去亲了白君的唇,一触即放,然后道,“我们先出去再说罢。” 他的尾音消失在白君的唇间,牙关被破,舌头长驱直入,白君将人压在控制台上,吸允间发问,“出去我们能做吗?” 乔笙愤怒了,“你怎么总想着这个。” 白君舌头舔过他的唇,压低了声音道,“我一直都在想,控制不住。” 乔笙脸颊绯红的看着他,最后测过了脸去。 白君道,“我爱你。” 第84章 “我累了,需要休息。” 大袖一甩,逶迤出一条清淡的弧线,白君还能闻见随之袭来的竹香,门就已经在他面前关上了。 他单手撑在门上,嘴角下陷,留下浅浅的阴影。 梅真在一旁尴尬的笑,“十分抱歉,白真人。” 白君收回手臂,背脊随之挺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告诉他,我晚上再过来。” 千一衡站在楼梯的入口处,说,“白师弟,一起喝酒去?” 白君与千一衡找了处热闹的地界,这里正处几岛中心,人来人往,较为嘈杂,白君发现有许多陌生的修士上岸。 他问,“岛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千一衡没有回答他,往杯里汩汩倒着酒,反是问道,“昨日异象你们没发现吗,乔师弟整夜都不见人影,你们去哪了?” 他们选了一家较为人少的酒家,看着一穿着比较华丽的老人领着一队门派弟子往中心岛走去,这里的气氛不复平静,凡人脸上都带着浮躁与烦忧之色。 白君将所有情况收入眼底,瞧见千一衡的表情,眼帘微敛,酒送到了唇边却没喝,轻笑道,“我没想到师兄你居然担心这个。” 千一衡动作一顿,眼神突然就有些慌乱,忙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他,为什么,你们总是晚上见面,嗯——”,他也不知道自己纠结些什么,说到一半,突然间不知如何说下去,只好发出一阵傻笑。 白君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再笑着道,“有我在身边保护他,师兄还放心不过吗,不必担心。” 千一衡就垂下了眼睛,倒着酒,神不思蜀的喝,嘴里轻声嘟囔了一句,“一定是我想多了。” 白君漫不经心的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一口一口的品着酒,忽然说道,“岛上快要乱起来,该离开的时候到了。” 千一衡无所谓的说,“反正已经看过了,本来就是要离开的。这个地方的秘密想必是快要浮出水面了,不过不急,此地正处本宗的辖下,到时候自然会知晓。” 白君垂下眼睛,也就不再出声了,荡着杯中的酒。 他看着千一衡一杯接着一杯,耐心的等着他把自己灌醉了,将他送回客栈。 经过乔笙的房间,在外面站了许久,还是有些忍不住了,直接从二楼走廊跃上房顶,落在一侧客房前的栏杆上,他偏眼看去,乔笙正靠在窗边,用手撑着下巴,头发未束,视线定定的朝他看来。 白君朝他走过去。 乔笙扫了他一眼,视线淡得很,吐出两个字来,“怎么?” 白君反身靠在窗柩上,双手环胸,偏头问他,“你还记得你昨天晚上答应过什么吧。” “我记性没那么差。” 乔笙站起来,说着就转身往里走,白君伸手挡住两扇拍来的窗户,旋身跳进屋去,说,“那我留在这里应该可以吧。” 乔笙回眸清冷冷地笑,“只要你能待得住。” 他站在光影暗淡的地方,披着一头垂膝的墨发,发丝凌乱的飘着,身着的道袍素白,眉眼间像是镀了一层灰色。 白君就寻了个位置坐下,看着他的状态,眉心微不可见的一蹙。 乔笙就地蹲跪而下,手里抱着琵琶,垂下眼睛,开始拨弄。 白君眉心合拢,嘴唇抿紧,乔笙缓缓抬起头来,掀起眼帘,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琵琶声骤急。白君站起来,压低声音道,“别再弹这种曲子了。” 乔笙微微歪头不知所以的轻笑,眼波睇来,秋水含忧般的,细长的指头急促的动,白君就忽然退后一步,手捂胸口,唇间溢出血丝。他忽然一怒,闪身上前,从乔笙手里夺过琵琶,反手摔在地下,旁边的几把椅子顿时飞灰湮灭。 乔笙抬头看他,安安静静的,也不阻止他的行为,只是淡淡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不想在白日里看见你。” 白君蹲下身体,与他平视,“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变。” 乔笙淡淡微笑,“我知道,你不用再提醒我一遍。” 白君抬起他的下巴,冷声道,“我受伤了。” 乔笙这次直视了他,“所以你该离开了。我告诉过你,白日里别来找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你爱我吗?” 乔笙又是轻轻歪头,眼眸里烟雨蒙蒙地荡起涟漪,美丽得分辨不出一丝情绪,他笑了,“你总是喜欢得寸进尺。” 白君冷冷一笑,“我了解自己,是个无情,又自傲自负的人。我很喜欢你,所以花尽了心思来得到你的青睐,但若是你要玩弄我的感情,我可不同意。” 乔笙不说话,他探起身子,伸出舌头,一点一点的将他嘴角的血舔干净,再轻轻地在他的唇上上一吻。 白君随着他的动作沉下腰,一手撑地,一手捧住乔笙的脸,狠话就说不出口了,乔笙外从他的喉结吻到耳根,他顿时溃不成军,轻喘着说,“我留下来陪你。” 乔笙唇舌从他的耳垂离开,“不,你应该回到自己的住所。” 白君身体紧绷,红着眼睛看他,“你也是男人,乔笙。我忍了够久了,现在就像和你做。” 乔笙回到半跪的姿势,清清淡淡地说,“可是我现在不想。” 白君忽然冷静下来,身体控制不住起了反应,他也不管,就这样坦荡荡的暴露在乔笙面前,冷笑一声,“我虽然爱你,但是乔笙,我不喜欢你这样玩弄我。” 乔笙道,“这不是你自己希望的吗。” 白君道,“你的心和你的行为可不一致。” 乔笙歪着身子靠在身后的椅柱上,好似没了说话的兴致,淡淡地问,“那你要如何?” 白君露出冷漠的笑,狭长的眼睛紫瞳浅淡,不沾染一丝尘埃,“你会知道的。” 他负手站起来,乔笙轻抬眼帘,白君一身冷峻的黑衣,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一如初见时的冷傲,眼里没有他人的丝毫影子。 乔笙忽然以手撑着额头,脑袋一侧,头发随着动作倾斜,遮住了他的一半脸颊,看不清楚表情。只有冰凉的声音缥缈地传出来,“你走吧。” 白君就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许久之后,房门被打开,梅真带侍女拿着饭食进来,看着乔笙半躺在地上,惊慌着上前,“公子,您怎么了?” 乔笙慢悠悠的一动,轻飘飘的随着声音看过来,梅真等人顿时脚步一滞,只觉得随着那看来的视线,一层乌云也跟着笼罩而来,乌漆麻黑的,不见天日的阴翳。身后侍女的手一颤,几乎快拿不住手里的东西,乔笙冷淡道,“出去。” 梅真腰微弯,苦涩道,“是。” 迅速的将碗盏饭菜摆好,又收拾了屋里狼藉,梅真等人沉默地退下。 乔笙看也没有看那桌上一眼,摊开一只白玉修长的手,器灵小一出现在他手心,怯怯地眨着大眼睛,“主人。” 乔笙淡淡道,“来吧。” 小一忸怩了一会儿,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忽然间眼神一变,眉毛高高地挑起,声音清冷了许多,暴躁道,“你是蠢货吗,居然叫他帮你吸收情绪,你到底有多蠢啊,知不知道这样有损精神气,笨蛋!愚蠢!” 乔笙轻蹙眉心,“闭嘴。” 器灵可不惧他,“要想死就干脆些,反正再这样下去也离死不远了!” 乔笙声音冷漠,“当初可不是我自己选择修炼情绪的。” 器灵无所谓道,“那又如何。世间所有的修炼之途都不顺畅,你的起点已经比许多人都高了,现在只是遭遇阻碍罢了,何必如此作态。” 乔笙倏然合拢五指,器灵挣扎着从指缝里钻出来,腾地闪远了一些,指着他大骂,“乔笙,你什么破毛病,就依你现在这副鬼样子,那男人能在你身边待上两年也真是能耐了!” 乔笙忽然冷笑,“那你也给我滚吧。我可没忘记是谁将我掳到这里来的,这笔账我还没有和你清算呢。” 他撑着桌椅站起来,脸色苍白得透明,清魅得无以复加。器灵看着那越来越浓郁的黑气,脸色也是跟着黑了,暴躁的开始揪扯头发,不知如何是好。 乔笙伸出手来,摊开五指,衣袖向下滑动,露出白玉似的手臂,五指洁白如莲,手心里,能量汇聚,一颗圆润的黑色石头凭空浮在上头。 器灵悚然一惊,瞪着他道,“你,你做什么,别乱来!” 乔笙歪头看他,轻柔的笑,愁绪遮住了干净的瞳孔,“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的手心逐渐合拢,就像是捏住了它的性命,器灵害怕得嘴唇都在发抖,紧紧的一咬唇,发着狠掐出一个复杂的手诀,身体顿时化作几缕青烟,飘进乔笙的身体里去。 手里的石头变幻成一颗蓝宝石,镶嵌在他的耳垂上。 乔笙一手抓过琵琶,他抱着琵琶站在安静的房间里,修长高挑的身体衬着那张雪白的脸,素白道袍顺着身体曲线逶迤而下,颇有种弱不胜衣之态。他微微侧脸,露出一个婉约的冷笑。 —— 白君从乔笙所住的客栈出来,在岛上转了一圈,才回到他自己所住的酒楼。他走上三楼,在他的房间门口,一个白衣人安静地站着,眼眸和煦地朝他看来。 白君淡淡道,“连岑。” 连岑微笑着说,“路过这边,听说了你在桃花岛,便顺道过来看看。” 白君请他进去坐,他们坐在窗边,这里正对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酒楼比之其他房屋较高,许多地方都能一眼收入眼底。 连岑眸光软软地看向他,“这两年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若不是这次你完成任务,带了信回去,我怕也不知你消息,得不到与你一见。” 白君望着窗外淡淡笑了笑,声线迷人,“这不是见面了么。” 连岑收紧了握茶杯的手,忽然道,“白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阿城不是你看见的那样,他,他……”,他垂下眼睛,“我也不知道他为何那样对我,你不要生气。” 白君这次是真笑了,他道,“这是你个人私事,没有必要向我解释。” 连岑皱着眉心看着他,“那为什么你忽然间对我冷淡了起来,明明之前我们那么要好。” 白君道,“是吗,我怎么可能对待救命恩人冷淡呢。” 他淡淡的视线扫过他,狭长的眼尾微扬,就像是已经看透了他的内心。连岑有些心慌,别过脸看着窗外下方,“这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白君道,“应该是有秘境要现世了。” 连岑顿时若有所思,“这样。” 白君眼眸沉沉的看着不知名的方向,杯里茶水也没有喝,连岑也看出来了他并没有心思待客,坐了好一会儿,就忍不住地站起来,“白大哥,那我先回房间了,我就住在你隔壁。” 白君笑道,“好。” 连岑走了几步,住了脚回头问,“听说了你要退出了同盟会,是真的吗?” 白君说,“是。” 连岑忍不住问,“为什么?” 白君淡笑道,“这也许是我的个人私事。” 第85章 莲花盛开,桃花依旧。 只是风吹过,没有几声人语,祥和慵懒的时间随着桃花岛凡人的撤走,变得冷冷清清。 成百上千只小船划进湖心,消匿于莲叶掩映处,乔笙坐在船上,面容清淡,一丝表情也无。 千一衡迟疑着说,“师弟,我们等等白师弟罢。” 乔笙转移了视线,目光飘向远处,“他比你会照顾自己。” 千一衡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由抽了抽嘴角。 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两条身影忽然飞身而起,刀剑相向。打斗声由远及近,乔笙冷淡道,“船家,速度快一些。” 小船顿时不复悠哉,快速穿进群山中。 身后,战斗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几十艘船混乱成一团,上面的修士莫名其妙的打红了眼睛,血水滴进湖里。 白君站在岛上,手倒负于身后,连岑站在他身侧道,“这个地方,看起来怎么透着不详的味道。” 现在的岛上只剩下修士,白君能感到许多窥探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不动声色的一笑,他道,“的确不详,我要出岛去,你呢?” 连岑有些迟疑,眼睛弯起柔和的线条,“白大哥不想要入秘境的令牌吗?” 白君道,“谁说令牌一定留在了挑花岛,这里不是久留之处。” 他向码头走去,连岑紧皱着眉心,如今岛上乱象横生,修士实力又被压制了一半,待下去的确很危险,只是令牌……他想了想,还是上前跟着白君出去。 他们身后,又有几条身影跟上。 —— 乔笙一行人出了桃花岛,登岸后船家撑着船离去,梅真在乔笙身后问,“公子,是否要歇一歇再走?” 千一衡说,“行啊,这最近有一个门派叫宜真派,此派有一山,叫清泉山,我们……” 乔笙从灵兽袋里将仙鹤放出来,“先赶路。” 仙鹤一放出来,就展翅飞腾,发出一声悦耳的鹤鸣,在空中盘旋了好一会儿,这才翩翩而来,在乔笙身侧收拢翅膀。 千一衡垂头丧气,只是一会儿,他就已振作。一拍灵兽袋,放出一只背生双翼的斑斓大虎来,朗声笑道,“走罢!” 梅真打出一个船型的飞行法器,所有人一跃而上,朝半空飞去。 行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一条巨大的山脉映入眼帘,乔笙拍了拍仙鹤的背,向后面打了一个手势。 他不平不淡的说,“我快要进城了,你们确定还要跟下去。” 千一衡疑惑的看向他,又惊疑不定的打量四周。 一声桀桀怪笑从四面八方传来,“美人儿神识倒是挺敏锐。” 乔笙顿时一笑。风将他的头发吹在身后,不笑到罢了,忽而笑来,秾丽的五官有种触目惊心的俊美,对面凭空出现的两人见了,不由满脸惊艳,舔了舔唇。 千一衡却敏锐地感到乔笙的气息骤变,头顶像是笼罩着死亡的乌云而来,他一笑之后,手中忽然出现乐器,低首垂眼,环抱琵琶,轻轻拨弄。 对面两人生得面目清淡,看见乔笙忽然拿出琵琶拨弄,马上就警惕了起来,只是嘴里还是不停调笑,“怎么,美人儿叫我们兄弟二人出来,准备弹一曲小曲……” 一人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抱着头惨叫一声,千一衡正要扑上去的动作一顿,就看见乔笙脚尖忽然一点,凭空踏在半空,衣袂发丝几乎化作朦胧青烟,袅袅地朝两个男修走去。 琵琶声从有到无,两个男修分明已经是结丹期的修士,这个时候却是连法术都使不出来,只能抱着头,仓皇地惨叫着后退,乔笙也不见做什么动作,身体却是却如影随形。 有一股骇人的能量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来,灰暗的,孤寂的,好像是一接触就要被立马吞噬,千一衡在一旁都莫名的生出恐惧感,一时之间竟不敢上前。他手一侧,一把雪亮的长剑顿时出现在手中,退开了好些距离。 乔笙轻轻叹息一声,“我讨厌对我心怀不轨之人。” 话音刚落,两个男修顿时瞳孔扩散,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下落。 两个结丹期修为的修士死得这么容易,围观之人不约而同地感到浑身冰凉,千一衡与梅真等人全部怔住了,看见乔笙走来,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乔笙抬起眼帘,冷冷地发出一声哼笑。 他们这才回神,随着乔笙的走近,神魂像是被针扎一般,有修为低的,不由抱紧了头,千一衡大声道,“师弟,停,先停下,受不了了……” 乔笙素白道袍翻飞,整个人化作虚无,如一阵风般,刹时就不见了身影,仙鹤在乔笙开始抚弄琵琶时,就控制不住暴躁起来,这时也竟也不敢接近其主人,看见他走了,只能远远地缀在他身后。 千一衡暴躁地叫了一声。 梅真看了身后控制不住发抖的人一眼,说,“真人,我们快些跟上罢。” 千一衡瞪他一眼,叹了一口气,一拍身下大虎。 —— 乔笙身影缥缈,如一阵风般,幽幽浮立于天地间,心思如万千纠缠在一起的杂线,说不清心头有多少烦乱,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只好随着风吹的方向,风往哪里走,他便往哪里走。 第一次出手,便杀了两个人,犹如风过无痕,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这太奇怪了,他想,但过了一会儿,他便连这点纠结也懒得去想了。 这又如何呢? 乔笙不再去想了,他感到困倦与了无生趣。他路过了一条河,一座城池,顺着风的方向,飘向山谷,这中间,也有人不知死活的想要对他动手,他却是乐器都不必祭出,只是嘴里哼着歌,一手指出,顿时日月无光,山川失色,直指人灵魂,有人连死亡都不知怎么死去。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笑,可他仍然不在意。 乔笙落在山谷,这片山脉极深,树木虽然不怎么高大,但是根茎纠缠,枝叶相连,如巨大的伞盖下来,看不出有修士活动过的迹象。 谷中树木大小相似,树干光滑,隐隐泣着水气,忽然间,山中吹来一片下着雨的浓雾,谷中发出一阵金玉相击之声。 乔笙环抱琵琶,孤零零地站在山间,道袍飘飞,发丝如瀑,风带着雾气吹来,他含着忧愁抬眸,恍然间,仿佛看见了容颜绝世的山间妖魅。 一人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小心!” 乔笙好似没有听见,兀自拨弄琵琶,雾气越来越浓郁,金玉之声离他越来越近,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云雾中翻滚。 然后忽然间朝他咆哮而来。乔笙疑惑地歪头,身体瞬间化作清风,如同水墨自雪白宣纸上散开,黑雪莲忽然绽放,化作万千黑色花瓣朝着浓雾里撒落。 然而,这对修士杀伤力极大的一招,对浓雾中的东西却是没有丝毫作用,来势不减一分。乔笙立在原地,当即就不动了,器灵忽然出现,五指成爪,硬生生的封印住一个空间。 他气急败坏地转身,“你想找死啊!!” 乔笙看也不看它一眼,忽然间身体一歪,嘴角溢出一股血来,他也不理唇上的血,抬起眼来,瞳孔乌黑深不见底的一片,淡声道,“解开。” 器灵被那眼睛看得一震,颤声道,“喂,乔笙,你快走火入魔了知不知道。” 乔笙一点也不像走火入魔的样子,淡淡一声,“哦。” 器灵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什么,白嫩的小手朝半空一抓,空间顿时破碎,人也消失不见。 白雾顿时涌来,乔笙如入虚无,只有一股清淡的琴声不知从何处飘来。琴声如同银河倒灌大地,星星点点而来,看起来好看耀眼,却深藏杀机。 同刚开始的琵琶声不同,琴声一出来,便如美人走来,分花拂柳,轻描淡写间,浓雾被悉数剥开,林中雾气一下子散尽。 然而这只是表象罢了。琴声看似柔软,却有铮铮杀气,飘散进空气的每一丝,都凛然得几乎摧毁万物。白雾由水气凝成,遇强则散,纷纷躲开。 只是下一刻,杀机顿显,雾气忽退又忽凝,分散成千千万万缕丝条,席卷而来。潮湿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冷哼,琴声忽然激烈,无形的气场忽然暴涨,刹时化作万千声,紧紧缠着雾气,全部旋转成一条巨龙,忽地腾飞上空,爆炸声轰然巨响。 乔笙显出身影,面庞细致冷白,一步一步朝前,落在枯枝落叶中的小东西见他走来,瑟瑟发抖,却动也不敢动。 他将背生双翅,身体透明如水滴的小东西捏在手里,垂下眼睛与它对视。 躲在暗处的人走出来,乔笙轻轻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不知带着多少灰暗与衰败,硬生生的让那两人停住,只能拱手道,“此灵虫本是本城一害,如今前辈略略施法,就已除去,晚辈佩服,九阳城也是感激不尽。” 乔笙回过头,好像是看不见眼前事,也听不见耳边声,广袖鼓起,一步一步朝着深谷中走去。 走了一段路,体内灵气就已枯竭,他走不动,便不走了。停留了一会儿,耳边忽然听见一声妖兽咆哮,于无边混沌中生出一丝清明来。 再不走,可就要死在这里了。 可生与死又如何呢?还不是如无根浮萍,生无意义,死无意义。 他忽感头痛欲裂,体内灵气又好似死水激活般,剧烈地沸腾起来,在一张血盆大口扑来之际,陡然消失。 第86章 扬手扔出几颗霹雳蛋,轰然炸响间,连岑跟着打出一道风诀,连忙后退,霹雳蛋喷出浓郁的黄色雾气,既臭得让人头昏脑涨,又沾染了毒气,渐渐真元不继,有人见之不妙,咬牙退走。 连岑警惕地左右看了看,靠在一颗大树上喘息。白君一人独自面对四人,并且都是筑基中期以上的修士,此时五道身影闪烁在密林之中,打得不见天日。 忽然间,只见白君身体忽然拔地而起,银发无风自动,手中凭空凝聚出两把长剑。白君一手执水剑,一手执火剑,斜斜两剑劈去,便是水火剑气相加,四个黑袍人连忙运起法宝抵挡。然而那剑气却是威猛无比,法宝爆发的灵气在一剑之下龟裂,黑袍人一顿。 法修对敌一是靠法术,二是靠法宝,通常筑基及以下的修士体内真元不多,储存灵力也少,一旦体内灵力用尽,不管是法术还是法宝皆无法使用,比普通人还不如。 法修只休法术,不炼体,因此反应不可谓不慢,白君虽才筑基不久,但凭他的强悍,面对四个筑基中期的修士他自是不怯,眼里升起兴奋,有必要将几人当做自己的磨刀石。只是忽然间,他心神一紧,不再磨蹭,直接放出大招,运剑如花雨纷纷落下,只是顷刻间,四个黑袍人便被一刀割喉,掉落地面。 连岑看得眼眸闪烁,垂在一侧的手悄然握紧。 白君回身时说了一句话,“我有要事,与你无法同行了。我先走一步。” 连岑追了几步,“白大哥,我……” 白君却是直接打出一把飞剑,瞬间就不见了身影。 连岑咬咬唇,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落处,自然不想放弃,因此便放出飞舟,紧跟在他身后。 白君与乔笙结过契,但他们还没有真正的结合,因此两人之间的关联不深,但即便如此,他们之间还是有着寻常人没有的感知。乔笙性情大变,修炼明显存在问题,在这两年里,白君使尽了手段,百般温柔小意,乔笙虽是接受了他,但态度暧昧不明。 他发现乔笙性格越来越趋近极端,虽然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但负面情绪怎么也压制不住。他对他极其防备,白君能够感受到乔笙对他发出排斥与厌恶的信号。 因此,他们虽然经过精神结契,但因乔笙的排斥,白君不仅无从更近一步,反而更让乔笙警惕。他决定后退一步,不再逼得那么紧。 但他这个决定显然做错了。 精神力化为千丝万缕寻找那一点波动,白君的速度被压到最快,刚才不知为何一阵心悸,好想有什么在急促的呼唤他,让他心神不宁。腾空而来,接近一条巨大的山脉,他跃下飞剑,额上附了一层冷汗。 白君身影快速地在山谷中穿梭,过了许久,周围依旧是一片寂寂无声,不见虫鸣兽吼,仿若一座空谷。他勉强按捺住紊乱的心绪,找寻蛛丝马迹,发现林中有许多妖兽奔逃时留下的蹄印,许多地方被庞然大物冲撞出一大个口子。像是妖兽嗅到了什么恐怖的气息,从而惊慌错乱奔逃一般。 他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白君还想要在周围找找,但他的直觉和一丝模糊的牵连却让他的脚顿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在山谷中待了整整半个月,翻遍了整座山,最终找了一个山洞,在那里住下来。 又过了三天,他盘膝坐在刀削出来的石床上,睁开眼睛时,有紫光一闪而过。 而这时,空气忽然开始扭曲,一个人凭空出现。 白君僵硬地站起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满脸冰凉与冷硬,眼里怒火熊熊。 乔笙马上被他散出的气息骇到,后退了一步。忽然间垂着肩膀,滴答滴答的泪水一颗接着一颗落下,又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回眸间,简直是道不尽的风流旖旎。 白君闭了闭眼,满身盛气凌人的气势忽然散尽,走近了他,用柔软的帕子为他擦去泪,面无表情道,“你不用这么多的手段,我也爱你。永远不会离你而去。” 乔笙愣了一愣,但很快有一丝清明就被暗淡的神采掩盖,他走近几步,双手揽住白君的腰,将白玉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姿态依赖。 白君这才发现乔笙的境界大升,他离开时才只是筑基初期,现在居然凭空一跃,直接升到了筑基后期。 他极其惊讶,但目前还能保持冷静。 乔笙现在的反应有些怪异。白君反手扣着他的腰,试探着去吻他的唇,却没想乔笙主动的张开口,任由他的舌头闯入他的嘴里。 白君本意是试探,但见乔笙如此温顺,一时间无法自持,就捧住他的脸加深了这个吻。他将乔笙推在石床上,倾身下去,看见乔笙看着他,眼眸含水,眼里有些依赖。白君忽然停住了动作,问到,“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乔笙不说话,只是用一只脚去磨他隆起的地方,忽尔露出一个邪气的笑。白君暗骂了一句,也无所顾忌了,一手握住乔笙的颈脖,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 千一衡和乔笙离开宗门,来到宗门边界,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在乔笙忽然间遁走,行迹如一阵雾气般忽隐忽现,他们跟着跟丢了,便一下子失去了音讯。 在藁城周围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千一衡去询问城中执事堂,却发现他们的任务已经率先被乔笙做了,而去山谷找人的时候,却只余一座空谷。 千一衡这个时候算是明白了,当初他不打声招呼就乱跑时乔笙的心情。 垂头丧气地又一次从城外进来,这两日藁城聚集的修士越来越多,酒楼客栈以及街边的茶坊充斥着各种谈论与猜测,人多了街道便拥挤,还时常发生械斗。千一衡有些烦躁地皱眉。 他忍不住想,宗门派来的人在宜真派,若还是找不到乔笙,他便先去与宗门的人会合。 忽然间,他听见梅真一向淡定的语气出现波动,“主人!” 千一衡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家客栈二楼开了一扇窗户,一人倚在窗边,只能看见柔和的半边侧脸,与随风而动的头发。 梅真已经率先冲了过去,千一衡马上跟上去,他们上了客栈二楼,千一衡敲门,大声道,“乔笙?” 门开了,一人立门前,一身黑衣,俊美无涛的特异容貌,却不是乔笙。白君笑道,“师兄来了。” 千一衡着急的垫脚朝他身后看去,乔笙听见动静回过头来,慵懒地看了一眼,又毫无兴趣地别过脸去。白君退后一步,“先进来罢。” 千一衡进了门,他大步走到乔笙面前,可看着乔笙寡淡的表情,忽然说不出什么话来,结结巴巴斥道,“下次可别乱跑了。” 乔笙撑起下巴看着他,眼角懒散地垂着,眼神中没有丁点波动。白君站在远一些的地方,又无奈了,只好开口,“师兄,请借一步说话。” 千一衡实际上早就知道乔笙有些不对劲了,可那时乔笙除了变得冷淡许多之外,掩饰得很好,每人的修炼都会出现些许问题,他也没有乱操心许多。这时候看见乔笙的状态,不由心头狐疑,跟着白君出去。 等他们出去之后,梅真才找到机会上前,担忧地唤道,“主人。” 乔笙却在这个时候偏头看向了窗外。 他皱着眉心,随着乔笙乔笙的视线上前。藁城平常颇为清冷的长街被挤满,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惊慌地从另一条走来,冲撞了修士,引得许多人对他怒目而视,和尚不住地道歉。 一个妖艳妩媚的女子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掩唇咯咯地笑,“和尚莫慌,奴家又不是那洪水猛兽,怎地你只知道跑。” 那女子忽然现身,就引起一片惶然,拥挤的街道硬生生的腾出一片空道来,现出和尚孤零零的身影。 和尚转身念了一声佛号,苦着脸色道,“不知女施主为何追着贫僧不放?” 女修嘻嘻一笑,娇媚之极,“奴家听说佛修有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可奴家看着大千世界,能谨记这五戒的和尚十分少有,所以奴家就好奇呀,就跟着和尚你开开眼见,你不会不许罢?” 和尚口拙,“贫僧,贫僧……” 梅真从客栈往下看,脸色微变,“佛手千机!” 佛手千机虽沾了一个佛字,行为却与佛门相悖,一双手纤长优美,如洁白如玉的莲花。然而与她交手过的修士才知道,那双看似美丽的手,向你伸出来的时候不是携着清香,而是死神向你举起了镰刀。佛手千机虽是邪道,但修炼的功法却是与佛道有一丝关联,因此此时她缠着一个小和尚,目的必然不单纯。 普通的修士害怕佛手千机,有人却是不怕,有一道声音出言相讥道,“我道是谁如此不要脸皮,原来是邪域的千机魔女啊,这样一瞧,倒是符合你的作风,毕竟人不要脸久了,尊严也便丢了。千机魔女堂堂元婴修士,居然死死纠缠小小的佛门弟子,我等如今倒是见识了。” 周围顿时发出哄堂大笑。 千机魔女又是一个娇媚的笑,却是没有发怒,看了其中一个酒楼一眼,对着和尚道,“小和尚,奴家晚上再来寻你。” 说着,身影就消失了。 乔笙看了那满脸苦色的小和尚几眼,白君他们已经进来了,千一衡迟疑了一会儿道,“师弟,我们先去与宗门会合,你与白师弟有事,便在后面来罢。” 乔笙淡淡地点头。 千一衡又偏头对梅真道,“你们留下来也没用,先回宗门去吧。” 梅真没有答话,回头去看乔笙,却见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只好跟着千一衡走了。 第87章 白君上前去牵起乔笙的手,将他带到床边。乔笙墨眉轻皱,有些不情愿,白君就紧了紧手掌,紫眸深深地看着他,精神力倾泻而出,将两个人包裹起来,乔笙感到安全,不动了。 白君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安抚地吻了吻他的唇,又去亲他的眼睛。 乔笙似是想了想,主动勾住他的脖子,白君闭上眼睛,额头贴在乔笙的额上,他的精神力从额心与乔笙相连,他小心翼翼,不住地温柔抚摸乔笙的后背,就怕他的排斥。 精神力一进入乔笙的识海,就好像进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这与他们当时精神相契时的愉悦不同,如同坠入泥沼,仿佛下面有无数只手拽着他,不让他爬起来。白君脸上马上渗出冷汗,不过他有所预料,很快就冷静下来,找乔笙的踪迹。在黑暗中晃荡了不知多久,白君才隐隐的看见一隙白光,他狂喜的靠近。 乔笙的灵魂体是一团柔和的白,表面沾染了一层灰色的气,发散着颓然的气息。这时他灵魂寄居的空间已被黑暗占据,他自己退到了最后一角,靠着一片云瑟瑟发抖。 白君靠近,精神触角温柔地将他包裹过来,细致耐心,一丝又一丝的给他清理灵魂体上的负面能量。 过去了许久,乔笙垂下纤长的脖颈,神情安然地闭上眼睛。 白君精神体十分强大,稳重而可靠,乔笙没有入侵的不适感,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不由更加贴紧身前炽热的身躯。两人不自觉地改变了姿势,交颈而缠,气息相对,乔笙的灵魂体逐渐恢复了本来的颜色,凝成雪白的一团跳了跳,亲昵的蹭了蹭白君的精神体。 氤氲的气泡被戳破,浓情蜜意。 白君顿了一下,随即化成千万条细丝,将两人身体缠绕起来的精神力被雷电击中似的,疯狂地颤动起来,他的表情狰狞了一下子,精神力随着念头越缚越紧,白君倏地睁开眼睛,炽热的汗水一颗颗滴落。 他不能让山洞中发生的事情再次发生。 乔笙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好像一睡就睡了许多年,他忽然闻到一股奇妙的味道,这种味道使他从甜美的梦境中醒了过来,一线酥麻从尾椎骨窜起,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全身,他不妙地睁开眼睛。 一睁眼便对上一双发红的眼睛,瞳孔激烈地颤动着,收缩成一条竖线,正在蠢蠢欲动地盯着他。 乔笙下意识朝后退去,浑身窜起让人骨缝发寒的凉意,然而就在他身子往后跃之时,一条闪着银光的尾巴随即缠上他的腰际,将人拉了回来。 白君抿着唇看着他,没有说话,绷紧了一张脸,海藻般的长发落在银色蛇尾上,邪异得妖美。 乔笙恍然回神,脸上的神情如幻梦清醒,怔怔道,“白君。” 蛇尾有些暴躁的卷着人,上下晃动,却没有其他什么动作。乔笙与白君对视间,身体被突然忽视的异样又传了回来,他不自觉的夹了夹腿,有些尴尬的转移视线,却发现眼前却是环境大变。 眼前是一个奇怪的石洞,暧昧的红色光影在石壁上闪烁,一架石床放置在珠帘后,就在乔笙看过去时,白色的薄纱忽然映出一道妙曼的影子,轻轻的低喘声从里面传来。 白君本就僵直的身体更僵硬了,他警惕的扫过山洞,乔笙虽然有些难受,可这点不适他尚且还能忍,拍拍缠在腰上的蛇尾,他道,“放我下来。” 白君没有动,视线被吸引回来,直勾勾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阵,乔笙被盯得头皮发麻,抿唇问,“这是怎么回事?” 白君回神,摸出几块破碎的红色牌子,声音沙哑道,“中途就被强制传送进来了。”,又重重的眯了眼下眼睛,“我尝试过出去,没有找到出口,打碎了石壁,又会重新出现在一个一模一样的山洞。此间主人时空*相当厉害,只能找到他的目的,再行破解了。” 说话间,喘息声越来越近,交缠发出的声响如响在耳边。乔笙没多少情绪地想,什么目的,观看活春宫吗? 山洞安静下来,有一股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无从躲避,白君喘息声越来越重。乔笙默念清心咒,却发现这种香气无孔不入,一沾皮肤,就让人过电似的战栗起来,身体酥软的厉害。 白君忽然将他卷至身前,乔笙一下慌乱,不知怎么,脸就红了,眼神飘忽,不去看他。 他想,这个地方诡秘无常,白君想要做什么,我,我该拒绝吗? 白君身体绷成了一根弦,却是什么也不敢做。突然间被传送进洞来,乔笙昏厥过去,他无论使出何种方法也出不了山洞,身体受不了香气的刺激,显出蛇尾。 蛇本性淫,或是如此。 蛇尾一圈圈盘紧,白君眼里出现红血丝,乍一看,就像是红了眼一样,他忽然变化,衣物纷纷掉落,变成手腕粗的蛇缠在乔笙身上。 乔笙僵硬的想,幸好自己并不怕蛇。 他轻喘着气,失去了白君的支撑,手脚发软,不受控制的跌在地上。却在这时,乔笙身下忽然升起一架石床,将他接住。 银蛇探起头,吐出的蛇信扫过乔笙的唇,蛇尾滑到腰间,轻轻一挑,腰带松开,衣袍一散,露出乔笙白玉似的胸膛。 ……此处省略一千字 白君红着眼抽出尾巴,狠狠地便着洞前方拍去,随着巨大的声响,一尊红色雕像轻声倒地,被雕刻成两个男人交缠的红色玉石当即四分五裂,一股红色青烟从中冒出,乔笙也是反应奇快,器灵倏然出现,小手一扬,眼前的空间一下子被封锁。 却就在这时,恍如冰面破碎,化成成千上万片碎片,眼前的洞口瞬间消失,一阵失重感传来,白君捞起自己的外袍披在乔笙的身上,同时两人急剧下降。 乔笙心头微惊,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压力袭来,身体受到制约,无法使用灵气。 白君将乔笙抱在怀里,落地时没有预料中的危险,感觉颇为柔软。 乔笙将大了一个号的黑衣腰带系好,抬头正和白君垂下的视线对上,他想了想,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唇。 白君视线霎时收紧,轻轻的抚了一下他的脸,虽是努力绷紧了脸,眼里还是流露出一看便知的欢喜。 这一瞬间的氛围,几乎快让人忘了目前的处境。 还是乔笙率先转开了眼,他抓住衣襟,有什么在强烈的吸引着他,头痛欲裂。 器灵突然出现在他身侧,身体已经凝实,额上莲瓣已初具雏形,颇有几分艳丽。它视线贪婪的盯着远方,催促乔笙,“傻子,呆着做什么,快过去!” 白君终于将视线移开,落在它身上。 这里是一片绚丽的空间,也不知头顶是不是万里之上的苍穹,高空之上如晚霞灼灼燃烧,光彩你追我赶,造成十分震撼的视觉效果。 万千绯红艳丽的线条连接中央的一个点,若是仔细一瞧,还能看见其中缓缓流动的“气”。 脚下白雾茫茫,像是踩在棉花上,起伏延绵,舒展出去的线条像是莲花的形状。 乔笙心悸得厉害,猛地抬头朝上空看去,器灵却是早已等不及了,朝前方飞去,乔笙下意识的跟着它。 白君看着他跌跌撞撞的朝前跑,到了一处动作就被禁锢了,器灵张牙舞爪,一脸凶相,想要冲破结界,但显然本领不继。他若有所思的皱眉,蛇尾滑动,化作蛇形,蛇身逐渐膨胀。 随着蛇身的壮大,眼前的空气产生扭曲,器灵眼珠子一转回了灵宝。这个空间给乔笙极其不好的预感,神情不禁肃然,他屈膝盘坐,将自己稳固于地面。 巨蛇蜿蜒盘旋,空间随着蛇身的扭动而扭曲,细小的卡擦声不时传来,银色的蛇身黑紫的电弧闪烁,倏然间,就在身处的空间快要崩裂时,巨蛇猛然甩尾,粗长的尾巴往禁锢的界面抽去,连抽三尾,结界硬生生被抽得破碎,划开一道缝隙。 乔笙被震飞,嘴角溢出血丝。 白君飞快缩小蛇形,缠着乔笙的腰,跃进缝隙内。 刚一入,漫天光华瞬间绽放,刺目的白光浪潮般的朝他们卷来,白君团住身体,将乔笙盘在里面,坚硬的鳞片几乎被光磨去了一层,隐隐看见血色。 巨大的大蛇轰一声倒地。 光芒散尽,露出莲花台上俊美邪异的男子。一片雪白如玉的胸膛袒露,大红袍包裹修长躯体,缓缓曳地,赤足如莲。他眯起眸子,轻轻地发出一声笑来。 器灵现身,对前方勾魂夺魄的美人视而不见,目露激动之色,直接瞬移至莲台中心,小手虚虚一抓,莲台中央瞬间被其绝对领域控制。 男子不料此情景,脸上勃然变色,黑发被怒气鼓起,待要出指掐诀,却被器灵一巴掌扇来,瞬间灵体被打碎,只留一道青烟。 器灵冷冷一哼,“管你本事多大,现在也不过是一道残魂罢了。” 语罢,飘至莲台中央的冰棺中,将赤身*互相交缠两个男子口中的造化珠捏碎,自己盘坐于莲台之上,手中两道强悍的吸力往两方蹦射,顿时,上空成百上千条细线被拉扯,凝在它掌心。 器灵惬意地闭上眼睛。 而就在器灵与男子缠斗之时,蛇身松开,乔笙摇摇晃晃站起来,觉头部剧烈的疼痛减少了不少,心口急剧跳动的脉动却越演越剧。 迫切的催促感迫使他坐下来,乔笙盘膝着地,下意识的运转万物生功法,随着功法牵引“气”在体内循环,两年间没有精“气”滋润的经脉与血肉一下子“活”了过来,疯狂的吸取这来之不易的养分。 乔笙混沌间依然有几分理智,浑噩中想,万物生需要的“气”从何而来。 造化珠从男子口中拿出,男子的身体自头部往下逐渐*,慢慢的化作光点消失。 白君滑动蛇身,将乔笙盘在中央,细长的眼落在看起来十分简单的莲台。 断袖,喜花,尤其爱莲,时空之术登峰造极—— 白君骤觉体寒。 不好! 第88章 完结。 万年之前,一场史无前例的正邪大战惊天动地,无数惊才绝艳的修士在混战中陨落,虽说这一场大战最终结果是正道修士获得胜利为结果,但死伤也是不计其数,更重要的是,邪道魔祖,欢喜宗的老祖欲魔,在那一场大战之中消失了身影。 不知死活。 传说欲魔原名连均,本是凡人中一富贵人家子弟,被家人千娇万宠着,性子极是高傲。正是风华正茂时,却不料一日突遭横祸,被邪修屠了家中满门,连均也被抓到了淫窟,沦为了任人摆布的禁脔。 这一系列惨事发生也是有缘由的,原来连均是一难得一见的炉鼎体质,引人生出了贪婪之心,想要霸占。邪修做事向来斩草要除根,手段狠毒,当下杀光了连均一家,又将他抓来任自己鱼肉。 这便为以后的修真界制造了一祸根。 连均是怎么从魔窟中逃出来,又是怎么踏上修炼之途的,这其中有千万个故事,不辩真假。 但众人皆知的是连均行事之疯狂让人毛骨悚然。 连均也不知修炼了什么功法,修为大涨,并时常掳掠天赋高的男修釆补,不论正邪,只要落在他手里的修士都没有好下场,一时间,连均成为元灵界正邪两道修士的公敌。 而连均一手建立欢喜宗,在壮大欢喜宗的途中,更是屠杀了不知多少邪道小门派,并且在和仇敌无妄魔君的交手中,空间*第一次初显神威,轻而易举地越阶杀人。 此人惊绝的领悟力着实叫人惊骇,千万年来,极少出现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 然而这样的人物本事越大,越叫人恐惧。 连均一步一个血印登上魔顶,又将视线挪到了正道之中。 而正邪大战的触发仅仅只是因为连均一日忽然心血来潮,将佛道冲虚门佛子掳来教中逗弄而已。 这种不敬天地,不敬生命,没有理智,疯狂的,对全世界都抱有浓烈恶意的人物,最叫人心惊胆颤。 白君想起种种异象,忽而心生寒意,不详之感越来重。他倏地看向高空,只见上方风云诡异,色彩浓丽得犹如一副彩画,撕咬着卷成一道漩涡,细小的卡擦声浪逐一般层层叠叠而来。 乔笙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缕红光,很快消失。白君顾不得再想什么,长啸一声,化成百米巨蛇冲天而起,蛇尾卷着乔笙的腰身,从空间裂缝中暴力冲突。 器灵眼中诡光一闪而过,额上红莲印记已盛开一片花瓣,它轻飘飘的飞在前方,粉嫩的拳头一击,空间顿时破碎。 密闭封锁的空间没有主人法力的加持,变得脆弱,绕是如此,巨蛇硬生生闯出,也是冲得头破血流。 冰面融化,悠晃的水面荡起千丈水流,法术击打的光芒流光溢彩,巨蛇突然破水而出,各守一方的修士当即利目看来,待看清冲出之物时,同时眼中暴露惊喜与贪婪之色。 两极魅龙,头生龙角,身体似蛇,体泛银光,目露赤火。 四大神兽的尊容不知被多少修士借鉴文献看过,一露面,大部分修士自然识得。 只听见一声激动不已的惊叫,“魅龙!啊!魅龙!” 乔笙才挣脱空间束缚,能调动身体灵力,此番还来不及松了一口气,便遭遇更危险的境地,他借力一踩,跃至巨蛇头部,冷冷地看向不停逼近的众人,“它是我的伙伴!本人乃五行道宗绮君仙君门下真传弟子,道号玉乔。奉劝诸位先停下来,冷静些才好。” 此话一出,与五行道宗交好的纯阳宗弟子颇有些迟疑的停了下来。 一些邪修尚且蠢蠢欲动,乔笙想再劝告一句,突然斜斜的一根银□□来,银蛇忽地发了狂,蛇尾犹如劈天白练一般横扫过去,同时狂风大作,巨浪涌起,将不怀好意的众修士掀出去了不知多远。 冰河上方一时之间诡异安静下来的气氛顿时打破。 银蛇丝丝地吐着蛇信,怒目赤红,含着煞气冷睨在它面前缈如蝼蚁的修士,水被无形的力量扯起,在它面前卷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庞大的蛇身在巨浪中盘旋。 只要是踏在水面的修士无不被卷入水涡,狼狈不堪。 而这时,一人凭空现身于虚空,渡劫期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冰冷地锁定银蛇,冷漠而缥缈的声音传来,“畜生,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语罢,一根绳索从天而降,有灵性般向银蛇套去。 白君瞳孔收缩到了极致,眼里已经被红色覆盖,野蛮的兽性压住了理智,狂性大发,巨蛇摆尾,强行驱使破天巨浪攻击。 隐藏在虚空中的大能冷眼看着,轻而易举就将危机化解,眼前的神兽能力不及远古时的百分之一,又受了重伤,是再容易驯服不过的了。 自古以来,没有谁能与神兽契约。这样一想,即使是心态早已波澜不惊的高阶修士,此时也忍不住目露贪婪。 乔笙被水流卷到一侧,他捂着胸口,冷漠地看着无数修士锲而不舍向巨蛇攻击而去,贪婪的欲望就像无形之气将所有人缠绕,他眼里绯红艳丽的光芒一闪,嘴角无意识的勾起一抹诡笑。 呜呜咽咽的笛声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悄无声息响起了许久,直到有人察觉不对时,笛声早如跗骨之蛆一般褪不去,眼前幻影憧憧,贪婪的*被放大了无数倍,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来。 霎时间,无数修士自乱了阵脚,法术法宝狂乱互相攻击,陷入被贪婪支配的幻想中。 这才有人将目光转移银蛇,落在被蛇保护起来的一个角落中。 高空中一人轻轻地咦了一声,甩袖弹出一枚碧绿火焰。 姗姗来迟的五行道宗无化神王带着浓烈的酒气,一脚将疾驰而去的火苗踢飞到了玄阴教弟子当中,打着酒嗝道,“谁,谁这么不长眼,下方可是我五行道宗真传弟子,不小心伤着了他谁负责!” 五行道宗这次带人来查探异象的是胆子最小,逃跑最为擅长的万宝道君,开始乔笙说话时一声没吭,自知本宗门来人无法与所有人争抢,悄悄地去请了支援来。 此时万宝道君有了人撑腰,当即往前一步,高声道,“师叔,下方本宗门的弟子为宗门带回了一神兽,却被众位道友拦在了这里,就等您主持公道了。” 一白面书生一样的中年男修被劫了火种,己方弟子惨死大半,心头本有怒火,此时听了万宝道君的话,当即冷笑道:“勿要说那条魅龙不属于你宗门,就算是,此兽也只能归我邪域所有!” 此话之张狂,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且不管高空之中诸位大能之间的剑拔弩张,捆仙索屡屡几次的试探,都被银蛇躲过,蛇身时大时小,滔天巨浪中,身影若影若现,不敢抓捕。 而忽然一阵震动,银蛇倏地直立起身体,蛇尾将乔笙一卷,电光火石间就遁水而逃。 这一动静立马就将高空中还在隐隐对峙的众大能吸引而来,下意识的超强法术就朝着银蛇袭来,轰地将整片冰面砸成一个巨大的坑底,流水急速下降。 而在海底深处,一个又一个重叠的空间相继破碎,巨大的吸扯力将藤蔓以及海兽撕碎,浑浊的血水沸腾着滚滚而来,一个几乎要毁灭天地的黑洞悄无声息的形成,海底山石,动物残骸通通被吸走。 乔笙被扔出去的时候眼底还是一片混沌,他被摔在冰面上,笛子掉出去了好远,眼中的绯红蔓延到了眼角,“白君?” 他爬起来,红影重重中只看见一条蛇尾没入黑暗,只是一瞬间,黑洞张开狰狞的巨口,没有修士能得幸逃离。 器灵震惊不已,没想到人的恶意有那么深重,即使是人死后,也要将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 它见乔笙失了灵魂般呆立在原地,不由催促道,“发什么呆,不快逃,都快没命了!” 乔笙握住心口的玉佩,这才转动眼珠,一人正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乔笙看了一眼,喂了一粒丹药,将人提起来,轻飘飘的飞到高空之中。 从高往低看,一条大河分流,一条往西南一条往东南,而竟然谁也不知,这两条各往一方的河道竟然是暗底连通的。 东边是云中之都,西边是桃花岛。东被常年云蒸雾绕的气遮掩,而西则被如斯美景迷惑了心神。 吸引想要寻宝的修士至桃花岛,利用刻阵的铭牌将人传送至封锁的空间,提炼“生”气;若是第一目的不成,有人强行突破了结界,地下暗河中遍布空间法则,被人强行打破了一方,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乔笙跃至半空,麻木的看着黑洞越璇越大,无数修士惶然奔逃,低下头将手中的人拍醒。 等小和尚睁开眼睛,他才将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扯下来,面无表情道,“今日我救了你一命,一命换一命,你记得要将玉佩中的灵魂超度了。” 小和尚晕乎乎的,还没摸清楚头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超度灵魂乃其分内之事,自然满口答应,“当,当然。” 乔笙将玉佩扔进自己的储物袋里,塞进小和尚衣襟中,将人远远的扔了出去。 看着黑洞将云中之都吞没,陷入黑暗之前,他忽然在一片空白中产生了一丝疑问。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让那疯狂的人连死了也对这世界充满恶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