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烟雨四月。 我撑着伞,走在一条青石小巷里。 雾气弥漫,看不清前方的路。巷子曲折幽深,似乎没有尽头。粉墙黛瓦如同鬼魅在迷雾里影影绰绰。 溅起的水珠悄悄打湿了我的裙裾。我继续默然前行。 黄昏中,这条小巷寂静地仿佛沉睡了几百年。 一路上,似乎只有我一个人。 孤寂的脚步声,伴着沙沙的雨声,悠悠地在巷子深处回荡。 一切宛若绵长的梦境,只是我再也无法从梦里醒来…… 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 胸口永远都揣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一脸平静地望着前面,眼神深沉如海。可是,我却觉得他在微微地颦着眉,这让我莫名地心疼。我总是用手指轻柔地抚着照片,想要抚平他的愁绪。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多年前,他消失在茫茫人海。 所以,我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我拿着他的照片,询问身边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 我发誓,我要找到他,无论十年还是一生! 如果,你某天在繁华的城市街头或者某个偏僻的乡村小镇上,看到一个有着海藻一样浓密乌黑的长发,背着背包,面sè苍白的女子,那有可能,就是我。 有时候我会坐在异乡的酒店或者小旅馆的窗前,望着浓重的夜sè,微微弯着腰,静静地握着那半支断掉的紫檀木梳,缓慢地梳理头发,一遍又一遍,像是在梳理那散落在漫长岁月里的往事。 曾经,在江南一个陈旧的阁楼里也有一位女子,拿着同样的一把梳子站在窗前。 只是,她也许可以看到窗外悄然抽枝发芽的绿柳,粉莹莹的豌豆花,洒进阁楼里的金sè的夕阳,可以看到四季的繁华静美。 而我,我的眼前,始终是一片皑皑白雪,我的心,始终停留在呼啸的北风里! 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前世。 我深信,那个拿着紫檀木梳站在阁楼上梳头发的女人,就是我的前世。 我常常,会在梦里,看到她。她对我哭,对我笑,对我倾诉,她给我讲很多话。 我停下来狂奔流浪的脚步,紧紧地拥抱着她,像是拥抱着另外一个自己。看着那张相似的容颜,我似乎找到了生命对照的坐标,何去何从,不再迷茫。 我坚信,她的灵魂在冥冥中引导我,让我慢慢地靠近他,爱上他,并被他的爱牵绊一生! 儿时的梦 我是一个喜欢做梦的人。 十岁之前,我会做各种稀奇古怪的梦。 我梦到自己会飞。 张开金sè的手臂,在灰蒙蒙的城市上空盘旋,我惊惧地望着下面小的像火柴盒一样的房屋。我飞到别人家的窗口,像只小鸟一样惴惴不安地窥探房间里的人。 我会梦到在我们都睡着后,黑暗的房间里所有的家具都会动来动去,会窃窃私语。当我一翻身,它们就立刻敛声屏气。天亮之后,它们又会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家里没人的时候,我轻声问它们,昨晚都干嘛了?所有的家具都不约而同地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木讷样子。 我小心翼翼地耳朵贴着桌子上衣柜上,希望能听到它们说谎的心跳声。 有时还会在梦里看到五颜六sè的风,它们和蝉翼一样轻薄而透明,它们淘气地四处乱窜,有时候像小猫一样跳到我的膝盖上,有时候则从我的指缝里溜走。这时候的我,会无比的开心。我喜欢鲜艳温暖的梦。 我和父亲说这些的时候,他会推一推鼻梁上厚重的近视镜,温和认真地说,孩子,风是没有颜sè的。 父亲是个大学老师,对我这个唯一的女儿,宽厚宠爱,充满殷切的希望。他会像个朋友一样试着和我聊天,可是我脑袋里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念头和梦境,让他无法理解。包括我和他说的梦里出现的那个长头发的女人,他总是笑着摇摇头,亲吻着我的脸颊,哄我快点入睡。他认为这是一个小女孩臆想出来的玩伴。 我十岁的那年,我在父亲的同事家里玩,看到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那是一副sè调暗沉,内容晦涩的画,画面上是一条古旧的街道,四周是低矮的砖瓦房舍,白sè的墙,黛sè的瓦。也许是下着细雨的黄昏,也许是冬天的清晨,四周弥漫着薄薄的化不开的雾气。在灰白sè的雾里,隐约地透着一团黄黄的光,在光晕里有一个模糊的女人的背影,她似乎马上就要消失在弥漫的大雾里。 多么纤美的背影啊!虽然隔着一层雾气,我依然忍不住屏气。她穿着冷sè的裙子,十岁的我不太可以准确地形容这种奇异醒目的颜sè,那是一种介于蓝sè和绿sè之间的,没有天空蓝那样的轻淡,又不同于湖蓝sè,比宝石绿又柔和。 长大后的我在翻阅时尚杂志或者逛商场的时候,会刻意地寻找那种像月光一样寂静清冷,跳跃尘世的蓝绿sè,可是从未如愿。 整个画面里整个街道,只有这么一个人,在茫茫的迷幻的雾里显得那么清冷寂寥。这个背影深深地吸引了我。画里的女子,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她的身影微微侧着,似乎是背后有人叫她,她停顿在即将要转过身来,还未真正转过来的那一刻。 这个背影是那样的传神,我觉得只要我再稍等一刻,就可以马上看到她的面孔。 我一站就站了足足一个小时,我的心里充满着十岁之前从未体验的情绪,那是一种敏感的少女情怀,是一种湿漉漉的忧伤和离别的惆怅。还有一些纷乱的幻想。 这个女人是谁,她要去哪里吗?她是一个人吗?她以后还会回来吗?这个女人转过身来,会是什么样子? 父亲从来没有见过我那么认真地欣赏一幅画,很是惊讶,与此同时他的脸上又露出满意的神sè。 因为那时,院子里同龄的小孩都在着迷拼凑圣斗士刮刮卡,而我却在迷恋搜集梳子。听母亲说,我还在襁囊的时候,她在梳头,我会瞪着乌溜溜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哭闹的时候,只要随手拿一把梳子给我,我便会抓着咬着当玩具玩的不亦乐乎。稍微长大一点,对梳子的热爱更是有增无减。母亲不以为然,而父亲却为我这个怪癖忧心忡忡。 所以,当我突然对另外一件事物感兴趣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面对这幅画时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的女儿颇有艺术天分。随后我央求父亲把那副画买下来的时候,父亲并没有拒绝。 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他的同事答应下一个小姑娘这个奇怪又无理的要求。那位叔叔看起来也并不在意这幅画,他说,是他一次出差在一个画廊里买的,本来是准备挂着客厅装修新房子的,可是他妻子一直嫌这幅画颜sè不够鲜艳热闹,他就只好挂着了书房。 我把这幅画挂着床头,我经常会对着她发呆。青岩看到,也盯了一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想,她也许和我有一样的感觉,她似乎是活的,似乎马上就要扭头和我们说些什么。 从十岁起,我的梦不再是飞行的怪人,会说话的家具,无边无际的黑洞,五彩像蝉翼一样透明发光的风。 我经常会梦到自己置身于一片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我跟着一个有着乌黑长发的女人身后。她往左走,我也往左走。她穿进弄堂里,我也跟着进去。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我忍不住跟着她的脚步。我有时候会很紧张。 那寂静的氛围压抑着我的心,我听着我们的脚步声在青石板的路上单调的回响,心跳的飞快。我渴望她会转过身来,可是我又害怕她会回头看到我。我怕她会吓到我,也怕我的跟踪会吓到她。因为她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纤弱。 我有时候会充满茫然和忧伤,我们会一起坐在一起。我像个透明人一样,她似乎觉察不到我的存在,她会坐在一个石拱桥上,看着天发呆,流泪,微笑,叹气。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这些情绪,我依然看不清的她的面孔。 更多的时候,她似乎是我的守护女神。她会拥抱我,她的怀抱柔软地像棉花堆,我在她身上闻到好闻的味道。她像我的妈妈一样温柔,我会絮絮叨叨和她说很多事情,所有的烦恼都渴望告诉她,我相信她一定会懂我。 我觉得她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她可以遮天蔽ri,可以帮我达成任何心愿,可以知道我在想什么,可以给我想要的爱,可以让我在漆黑的夜晚温暖安心地睡去。 这个面容模糊只有背影的女人,在我的少年时期,无人察觉地活在我的心里,秘密地和我分享着我的一切。 和青岩(一) 当我穿着一条最新款的米白sè斜肩连衣裙,风情万种地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同时在店里陪女伴挑选东西的几位男士的目光齐齐地聚了过来。 我微微一笑,轻柔地摇晃着身体,对着镜子,拨拉着披在肩膀上乌黑柔顺的长发。 我在镜子里看到,那些眼神随着我长发的摆动而来回晃动。我的笑意更浓,我知道这些男人在想什么。 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个好看的女人,有一张清纯如水的面孔,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我的母亲是南方人,父亲是北方人。我有着江南女子如雪的皮肤,北方人热情冲动的xing格。当然了,表面是无法透视到任xing冲动这些xing格本质。 所以,拿青岩的话说,我看起来很处女。我原本当成夸我的,后来一琢磨,发现这句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偶尔穿上t恤牛仔裤,冒充个在校的大学生,摆出一副纯情的神sè,还是有模有样的。 青岩像个袋鼠一样,在我身边跳来跳去,毫不吝啬地夸奖我,“九九,这条裙子,你穿着真好看!”她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赞美和欣赏。 青岩是我从幼儿园就开始革命友谊的闺蜜,否则她也不会千里迢迢趁着年假,从h市赶来běijing看我。她的话是我参考的重要标尺。 我进入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示意导购小姐把这件衣服包起来。 这件衣服,花了我三分之一薪水。结账的时候,看着小票上印着的几个零,我有些肉疼,真想骂脏话,*!这是为下周要参加一场时尚咖们的聚会准备的,所以还是买了,这是我的战袍,是结交圈子里更多朋友的武器!想到这些,便觉得这钱花的还算是物有所值。 我和青岩在逛商场。 这是一座běijing新兴起的顶级购物广场,这里聚集着各种奢侈品旗舰店。阵容豪华,有九十多个国际顶级品牌,近千个全球知名品牌。来这里的人一般都是高级金领,富二代,二nǎi,商贾政客,至少也是中产阶级,有资本的,花的起银子的。一般一个月几千块的小白领买东西不会来这里的,来了,也只能window shopping,,只看不买。 虽然我也是个小白领。但是我对这里很熟悉,对每个牌子都如数家珍,每个季节有什么新款,什么款式在本市可以买到,什么必须要国外代购。因为,我是一个时尚编辑。 很多人对这个职业充满好奇。电影上电视上,做这行的大部分都是女xing,或者是女xing化的翘着兰花指,说话嗲声嗲气的男士,举止优雅,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 现实和电影是有一定差距的,而且差距还不小!我并没有过着那种浪漫优雅的奢侈生活。忙的时候,彻夜加班,回到家,眼圈乌青,累的像条沙皮狗一样倒在床上。 我租着两千五百块的房子,大部分时间坐地铁,挤公交,和普通的白领过着一样的朝九晚五的生活。不同的是,我工作里的一部分是接触这些贵的吓死人的,实用价值不大的奢侈品,了解各个品牌最新的动向。 同样,今天的逛街也是我和总编打过招呼的。我假公济私利用时间,趁机买了件衣服。 这两年,衣服我没少买。我们家老妈传授给我的理念就是,女人一定要懂得爱惜自己。护肤品,化妆品,衣服,尽量挑好的。老妈是个幸福的女人,打我记事起,爸爸妈妈从来没有红过脸,老爸总是无限宽容地好脾气地跟着老妈身后,无微不至。 所以我上班后,花起钱来很少手软,几乎没有存什么钱。年轻女孩子都喜欢宠爱自己,尤其是做时尚杂志类的,每天不知道会碰到多少妖魔鬼怪。道行深的,一看你的打扮,就知道你的分量了。 要想进入这个时尚圈子,要想在这个圈子里有你立足之地,得到别人的仰视和尊重,优雅得体,无懈可击的外表就是我的武器之一。 青岩拉着我乘上电梯,下一楼去。我看到了gucci的标志,想起大学的时候,我和青岩第一次逛gucci店的情景。我们穿着美特斯邦威的衬衫,帆布鞋,手牵着手,走进店里。一个妆容jing致的店员,冰冷地上下扫视着我们,甚至连个笑容都没有,眼睛死死地盯着,直到我们走出门口,简直把我们当成小偷似得。 那一次,其实我心里特没底气,别看我平时在校园里耀武扬威,挺自信的。看到标签上那标着一串零的价格,我气焰就立马蔫了,一个十七八岁的身上只揣着两三百块零花钱的小姑娘,第一次站在这样金碧辉煌的奢侈品店里,东张西望,难免有些局促。 青岩相比我的缩手缩脚,就牛掰多了,虽然她口袋里只有一张饭卡和坐公交车的钢镚儿。她很较劲地不停让导购小姐,拿各种的包包试背。她态度不急不慢,和早晨在菜市场挑选大白菜一样。认真的,挑剔的表情,好像真的要买似的。 我瞄到旁边的导购,脸sè由白到红到紫到青,最后我发现,那个女的表情像僵尸一样呆板恐怖。 真害怕,她会突然暴起,揍我们俩小屁孩一顿。我赶紧扯扯青岩的袖子,小声催她撤退。 和青岩说起过去的事情,我忍不住笑了。青岩也笑起来。 没有进gucci的店,我们走进旁边的一家店。这里一楼全是大牌的奢侈品,这家店是这个品牌在běijing的旗舰店,比香港中环广场店还要大。这些旗舰店的货品和国外“零时差”,每一季新品与其在巴黎店或纽约店中展示的毫无二致。 一位导购小姐亲切地给我介绍,这一季的新品时装。而青岩则蹿到另一个角落,拿着一个黑sè的包包对着镜子比划。 我像个贵妇一样从容优雅,略微有些不经意的傲慢,那个导购小姐更加热情了。她真的以为我是大卖家,如果她知道我只是在做功课而已,会不会还笑的这么肉麻呢。 “哎,这不是林编辑嘛?啊呀呀,好久不见哇!”我扭过头,看到黄总碘着大肚子,西装革履地走过来。当然了,他还是像每次见面一样,臂弯里挽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只是每次见的女孩都不一样。 “呵呵,黄总啊!真的好久不见啊!”我甜美地笑着,用一种惊喜又悦耳的声音和他打招呼。 这个黄总是我们杂志的大广告客户,老sè鬼一个。明明有老婆,还有一大堆女友,一见面还对我一副黏黏糊糊,蠢蠢yu动的样子。三番五次约我吃饭,烦不胜烦,只是不好明里得罪他,只能拿各种理由推掉。我们私下都称呼他,大黄狗。 没有人会真的多厌恶有钱人。 只是,我真的不缺男人,不缺有钱的男人,虽然没有男朋友。我身边一直都有一群追求者,我不远不近的招惹着,引逗着,不主动靠近,也不真的让谁断了希望。 我需要男人来烘托我的生活,我喜欢男人或真或假的赞美。圣诞节,情人节的时候,这些男人的鲜花小礼物会满足下我的虚荣心。偶尔有个什么小事,还需要一些跑腿的。孤单无聊的时候,有个人陪我吃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当然,这些追求者中也不乏一些有身价的jing英人士。 “大编辑,你太不给我脸了啊!上次吃饭的事儿……”他女伴拎了一堆东西进了试衣间。他便原形毕露了,凑过来抱怨着我放他鸽子的事。 他亲热地眯着眼睛笑着,又黄又大的两颗门牙在我眼前晃动。 “这,这位是谁啊?”大黄话还没说完,青岩就凑过来了。大黄膛目结舌地边问我,边打量着青岩,眼睛的sè儿一闪一闪的,和他手上的黄金戒指一样。 “我姐们!”我说。看着大黄垂涎yu滴的样子,我有些好笑。 青岩是个很标致的姑娘,只是和我不是一个类型的。颇有些异域风情,泛着光泽的蜜糖sè皮肤,浓黑天生卷曲的头发,一个个小卷像一个个泡泡,活泼俏皮。 她脸部轮廓很深,五官立体很强,浓眉大眼。按当下比较流行的审美观,她有些像混血儿。 今天青岩穿着民族风的刺绣吊带加牛仔短裤,露出一双紧致结实的双腿。青岩个子很高,双腿无比光滑修长。这双腿可以吸引所到之处所有男人的目光。难怪,这个大黄狗流着口水! 青岩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非常热爱运动,网球排球踏板冲浪,这些自然不在话下,大学时候chun季运动会,女子长跑冠军永远是她的囊中之物,从来没有让别人得手过。 同时,她也很着迷户外运动。大山大海大河,一到没有城市喧嚣的自然环境里,她像是回到家一样亲切。只要她一有空,就跟着一群驴友天南海北的折腾。 所以,哪个女人都不能像青岩这样子一绷紧,胳膊腿隐约露出了细长的肌肉轮廓!她一直引以为豪,并且自诩自己属豹子的。她的样子,就像是在夏威夷度假的时候,会看到的那种浑身散发着动感活力的美国沙滩女孩。难怪,大黄会这幅德行!我对青岩使了个眼sè,他就是那个讨厌的大黄狗! “你好!”青岩居然一改往常,一脸灿烂地笑着,伸出手。 我有点发蒙。依她的脾气,看到讨厌的人,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她连表面的工夫懒得做。 “你好你好!”大黄呆呆地双手紧攥着青岩的手摇晃。“我什么时候,能有幸请两位,请两位吃个便饭啊!” 青岩依然笑着,只是在她的反常眼神里,我突然明白她要干什么了。每次有什么坏点子,她总会这样子笑的格外无辜。 和青岩(二) 当我穿着一条最新款的米白sè斜肩连衣裙,风情万种地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同时在店里陪女伴挑选东西的几位男士的目光齐齐地聚了过来。 我微微一笑,轻柔地摇晃着身体,对着镜子,拨拉着披在肩膀上乌黑柔顺的长发。 我在镜子里看到,那些眼神随着我长发的摆动而来回晃动。我的笑意更浓,我知道这些男人在想什么。 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个好看的女人,有一张清纯如水的面孔,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我的母亲是南方人,父亲是北方人。我有着江南女子如雪的皮肤,北方人热情冲动的xing格。当然了,表面是无法透视到任xing冲动这些xing格本质。 所以,拿青岩的话说,我看起来很处女。我原本当成夸我的,后来一琢磨,发现这句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偶尔穿上t恤牛仔裤,冒充个在校的大学生,摆出一副纯情的神sè,还是有模有样的。 青岩像个袋鼠一样,在我身边跳来跳去,毫不吝啬地夸奖我,“九九,这条裙子,你穿着真好看!”她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赞美和欣赏。 青岩是我从幼儿园就开始革命友谊的闺蜜,否则她也不会千里迢迢趁着年假,从h市赶来běijing看我。她的话是我参考的重要标尺。 我进入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示意导购小姐把这件衣服包起来。 这件衣服,花了我三分之一薪水。结账的时候,看着小票上印着的几个零,我有些肉疼,真想骂脏话,*!这是为下周要参加一场时尚咖们的聚会准备的,所以还是买了,这是我的战袍,是结交圈子里更多朋友的武器!想到这些,便觉得这钱花的还算是物有所值。 我和青岩在逛商场。 这是一座běijing新兴起的顶级购物广场,这里聚集着各种奢侈品旗舰店。阵容豪华,有九十多个国际顶级品牌,近千个全球知名品牌。来这里的人一般都是高级金领,富二代,二nǎi,商贾政客,至少也是中产阶级,有资本的,花的起银子的。一般一个月几千块的小白领买东西不会来这里的,来了,也只能window shopping,,只看不买。 虽然我也是个小白领。但是我对这里很熟悉,对每个牌子都如数家珍,每个季节有什么新款,什么款式在本市可以买到,什么必须要国外代购。因为,我是一个时尚编辑。 很多人对这个职业充满好奇。电影上电视上,做这行的大部分都是女xing,或者是女xing化的翘着兰花指,说话嗲声嗲气的男士,举止优雅,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 现实和电影是有一定差距的,而且差距还不小!我并没有过着那种浪漫优雅的奢侈生活。忙的时候,彻夜加班,回到家,眼圈乌青,累的像条沙皮狗一样倒在床上。 我租着两千五百块的房子,大部分时间坐地铁,挤公交,和普通的白领过着一样的朝九晚五的生活。不同的是,我工作里的一部分是接触这些贵的吓死人的,实用价值不大的奢侈品,了解各个品牌最新的动向。 同样,今天的逛街也是我和总编打过招呼的。我假公济私利用时间,趁机买了件衣服。 这两年,衣服我没少买。我们家老妈传授给我的理念就是,女人一定要懂得爱惜自己。护肤品,化妆品,衣服,尽量挑好的。老妈是个幸福的女人,打我记事起,爸爸妈妈从来没有红过脸,老爸总是无限宽容地好脾气地跟着老妈身后,无微不至。 所以我上班后,花起钱来很少手软,几乎没有存什么钱。年轻女孩子都喜欢宠爱自己,尤其是做时尚杂志类的,每天不知道会碰到多少妖魔鬼怪。道行深的,一看你的打扮,就知道你的分量了。 要想进入这个时尚圈子,要想在这个圈子里有你立足之地,得到别人的仰视和尊重,优雅得体,无懈可击的外表就是我的武器之一。 青岩拉着我乘上电梯,下一楼去。我看到了gucci的标志,想起大学的时候,我和青岩第一次逛gucci店的情景。我们穿着美特斯邦威的衬衫,帆布鞋,手牵着手,走进店里。一个妆容jing致的店员,冰冷地上下扫视着我们,甚至连个笑容都没有,眼睛死死地盯着,直到我们走出门口,简直把我们当成小偷似得。 那一次,其实我心里特没底气,别看我平时在校园里耀武扬威,挺自信的。看到标签上那标着一串零的价格,我气焰就立马蔫了,一个十七八岁的身上只揣着两三百块零花钱的小姑娘,第一次站在这样金碧辉煌的奢侈品店里,东张西望,难免有些局促。 青岩相比我的缩手缩脚,就牛掰多了,虽然她口袋里只有一张饭卡和坐公交车的钢镚儿。她很较劲地不停让导购小姐,拿各种的包包试背。她态度不急不慢,和早晨在菜市场挑选大白菜一样。认真的,挑剔的表情,好像真的要买似的。 我瞄到旁边的导购,脸sè由白到红到紫到青,最后我发现,那个女的表情像僵尸一样呆板恐怖。 真害怕,她会突然暴起,揍我们俩小屁孩一顿。我赶紧扯扯青岩的袖子,小声催她撤退。 和青岩说起过去的事情,我忍不住笑了。青岩也笑起来。 没有进gucci的店,我们走进旁边的一家店。这里一楼全是大牌的奢侈品,这家店是这个品牌在běijing的旗舰店,比香港中环广场店还要大。这些旗舰店的货品和国外“零时差”,每一季新品与其在巴黎店或纽约店中展示的毫无二致。 一位导购小姐亲切地给我介绍,这一季的新品时装。而青岩则蹿到另一个角落,拿着一个黑sè的包包对着镜子比划。 我像个贵妇一样从容优雅,略微有些不经意的傲慢,那个导购小姐更加热情了。她真的以为我是大卖家,如果她知道我只是在做功课而已,会不会还笑的这么肉麻呢。 “哎,这不是林编辑嘛?啊呀呀,好久不见哇!”我扭过头,看到黄总碘着大肚子,西装革履地走过来。当然了,他还是像每次见面一样,臂弯里挽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只是每次见的女孩都不一样。 “呵呵,黄总啊!真的好久不见啊!”我甜美地笑着,用一种惊喜又悦耳的声音和他打招呼。 这个黄总是我们杂志的大广告客户,老sè鬼一个。明明有老婆,还有一大堆女友,一见面还对我一副黏黏糊糊,蠢蠢yu动的样子。三番五次约我吃饭,烦不胜烦,只是不好明里得罪他,只能拿各种理由推掉。我们私下都称呼他,大黄狗。 没有人会真的多厌恶有钱人。 只是,我真的不缺男人,不缺有钱的男人,虽然没有男朋友。我身边一直都有一群追求者,我不远不近的招惹着,引逗着,不主动靠近,也不真的让谁断了希望。 我需要男人来烘托我的生活,我喜欢男人或真或假的赞美。圣诞节,情人节的时候,这些男人的鲜花小礼物会满足下我的虚荣心。偶尔有个什么小事,还需要一些跑腿的。孤单无聊的时候,有个人陪我吃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当然,这些追求者中也不乏一些有身价的jing英人士。 “大编辑,你太不给我脸了啊!上次吃饭的事儿……”他女伴拎了一堆东西进了试衣间。他便原形毕露了,凑过来抱怨着我放他鸽子的事。 他亲热地眯着眼睛笑着,又黄又大的两颗门牙在我眼前晃动。 “这,这位是谁啊?”大黄话还没说完,青岩就凑过来了。大黄膛目结舌地边问我,边打量着青岩,眼睛的sè儿一闪一闪的,和他手上的黄金戒指一样。 “我姐们!”我说。看着大黄垂涎yu滴的样子,我有些好笑。 青岩是个很标致的姑娘,只是和我不是一个类型的。颇有些异域风情,泛着光泽的蜜糖sè皮肤,浓黑天生卷曲的头发,一个个小卷像一个个泡泡,活泼俏皮。 她脸部轮廓很深,五官立体很强,浓眉大眼。按当下比较流行的审美观,她有些像混血儿。 今天青岩穿着民族风的刺绣吊带加牛仔短裤,露出一双紧致结实的双腿。青岩个子很高,双腿无比光滑修长。这双腿可以吸引所到之处所有男人的目光。难怪,这个大黄狗流着口水! 青岩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非常热爱运动,网球排球踏板冲浪,这些自然不在话下,大学时候chun季运动会,女子长跑冠军永远是她的囊中之物,从来没有让别人得手过。 同时,她也很着迷户外运动。大山大海大河,一到没有城市喧嚣的自然环境里,她像是回到家一样亲切。只要她一有空,就跟着一群驴友天南海北的折腾。 所以,哪个女人都不能像青岩这样子一绷紧,胳膊腿隐约露出了细长的肌肉轮廓!她一直引以为豪,并且自诩自己属豹子的。她的样子,就像是在夏威夷度假的时候,会看到的那种浑身散发着动感活力的美国沙滩女孩。难怪,大黄会这幅德行!我对青岩使了个眼sè,他就是那个讨厌的大黄狗! “你好!”青岩居然一改往常,一脸灿烂地笑着,伸出手。 我有点发蒙。依她的脾气,看到讨厌的人,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她连表面的工夫懒得做。 “你好你好!”大黄呆呆地双手紧攥着青岩的手摇晃。“我什么时候,能有幸请两位,请两位吃个便饭啊!” 青岩依然笑着,只是在她的反常眼神里,我突然明白她要干什么了。每次有什么坏点子,她总会这样子笑的格外无辜。 归程,初遇 四月的第一个星期。 机身一阵颠簸晃动,我从睡梦中醒来,挪了挪坐的发麻的身体,看了看手表,十点整,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呢。准备歪着头,继续睡会。 突然,前排一个小孩子尖锐撕心裂肺的哭声,像平地惊雷,让全体昏昏yu睡的乘客头皮一紧。坐在一旁的年轻妈妈试图哄着这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可是无济于事。空姐手里拿着一袋零食,匆匆的从颠簸的飞机上摇晃地走过来,低声安抚着,渐渐小孩子的哭闹声消失了。 坐在我旁边位子上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专注的看杂志。 我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洁净,指甲修饰的很整洁。我喜欢研究人的手指和手掌,时常觉得命运和指纹掌纹在冥冥中有着玄妙的关联。我是一个唯心论者,对有着好看手指的人会充满莫名好感。 他抬起头,正好撞到我的目光。我意外地发现,他居然还是个挺好看的男人。脸部线条清晰明朗,眉毛浓黑,眼神深沉睿智。 我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他看到我一瞬间的眼神委实有些奇怪,他似乎有些震惊,他的眼底流露出来一缕惊讶。 我微微礼貌地笑了一下,他奇怪的表情转瞬即逝,也许他认错人了。他也微笑着点头回应。 恍然之间发觉,他的笑容似曾相识,有些像一个人。想到这里,心头有点不舒服,我扭头望着窗外。 窗外洁白闪着金光的云层,像是连绵起伏的广袤雪山冰川,如梦如幻,却又似乎触手可及。这架航班正在飞往h市。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啊!我在那里度过了最美好的四年大学时光。时间真快,转眼已经毕业三年多了。我也再不是当年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青涩小丫头了。 苦涩地笑着,我从没有想过,还会有一天会回到这里。 手指轻轻划着机舱窗户的玻璃,思绪像断线的风筝,坠入过去的时光里。 不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想我是绝没有勇气踏入这个城市。 mp4耳机里播放着陈奕迅的那首《好久不见》, “我来到 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着 没我的ri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 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 挥手寒暄……” 我按了个暂停,不想听这首歌。这歌词总会让我想起一些事情,让我软弱。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烟雾在心里弥散。 刚刚离开这里的时候是那么决绝。可是我却常常会在běijing的深夜里一遍一遍的幻想,某一天再次回来的样子。眼角有点酸酸的。这样不好,我不喜欢悲悲切切,回忆过去的自己。 头靠着窗户,昏昏沉沉地睡去,在梦里不停的挣扎逃跑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女人,她站在黑洞洞的破败的木窗前,悲伤地凝视着我。 她的悲伤,是那样深邃绵长,像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淹没了我。 拖着行李,站在机场大厅,望着大厅里来来去去的人流。有的即将离开,有的如我一般抵达。如同一个个故事,有的开始,有的结束。 “九九!九儿!”,青岩像头美丽的豹子一样,朝我飞奔而来。!一见面就给我熊抱。 一旁蹿出来的蒋颜立马把我夺了过去,“想死你了,你终于回来了,咱姐们又可以并肩作战,祸害人间啦!哈哈!” “哈哈,看来妹妹我这次回归,任重道远啊!” 我和蒋颜有两年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她去běijing出差顺道吃了个饭。青岩做为我的发小兼幼儿园、小学初中高大学同学则不同,一有空就溜běijing,无耻地蹭吃蹭喝。 这么久没见,蒋颜更有风韵了,jing装修的派头依旧在,棕褐sè的长卷发,正红sè的唇,钻石的吊坠在低领小礼服里闪闪发亮。身材比之前略显丰韵,眼波流转之间更具一种妩媚成熟的风情。 蒋颜的热情地吊着我的脖子,胸前的波涛汹涌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了。不过让我有点感动,走上社会才知道,大学的朋友才是最铁最真的。 蒋颜和我勾肩搭背,叽叽喳喳。我索xing把行李拉杆心安理得地塞给青岩。 青岩开着车。蒋颜眉飞sè舞地和我乱侃着。 女人之间,就是一个星期没见也有说不完的事,何况是几年呢! 青岩今天话也挺多的,看的出来她也很开心。虽然当初我要回来的决定,让她着实意外。青岩xing子是黑白面,平时有外人在,不理不睬,冷冷淡淡,基本说不上几句话。我俩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能没完没了,上天入地的那种。 “给你说啊,今晚有大餐等你!”蒋颜拿着小镜子补妆,“这次是大山做东。听说你回来了,一定要聚聚,给留在这里的以前关系好的同学都打了电话了。” “这帮人耳朵倒是灵的。”我说。 “是我说的。”蒋颜斜睨着我,“你看你没良心的样儿!一走几年,都没回来过。上次见范范,还在念叨你呢!” 我有些羞愧。去běijing后,和大部分人都断了联系。 “好了,你就那点破事。躲什么啊!告诉你一事儿,今晚,他也来啊,还有新女朋友。先给你通个风。”蒋颜吧嗒合上镜子,我的心也随着这个清脆的声音扑通地跳一下。 青岩扭头看了我两眼,没说话,专心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上,莫名有些忐忑。 蒋颜喝口水,继续讲这几年我走后大家发生的事儿。可是,我心思却再也难以集中了,她的话像水蒸气一样散发到空气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听不清楚她在讲什么。 望着车窗外闪烁的灯火,心想,这一天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青岩悄悄伸出右手握住我的手,“你出汗了?”她继续保持着目不斜视的姿势,低声说。 “嗯,车里有点热....”我抽回手。 “没事的。”她说。我突然有点泄气。青岩永远可以看穿我。 可是,她不知道,我现在像是要去跑百米冲刺一样。随着里市区越来越近,我的心越不安。 “只是一顿饭而已。”心里有个声音在安慰我。我深深吸了口气,用手指梳理下垂在胸前的长发,拿出化妆包,涂了一点粉sè的唇膏。除了慌张,我内心深处似乎还有一丝隐约的期待。 “林九,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当初轰轰烈烈,掏心掏肺,谁也拦不住,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壮阔劲儿,学校里哪个喘气的不知道!一帮姐妹个个以你们为楷模哪!怎么嘎嘣一下子就分的干干净净?”蒋颜喋喋地追问着。 重逢子墨(一) 东风楼,圣贤阁。 在走廊上,就听到包厢里热闹非凡。 刚推开房间的门,就听到一声尖叫,“林九儿!” 范范箭一样冲到我面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热烈的拥抱。旁边的陈冰立刻就把我从范范怀抱里抢过来,俩人对我各种肆无忌惮的搂抱揉搓。 “老实交代,为啥这几年不联系我们?” “你也太狠心了!不知道姐妹们多想你啊!” 范范毫不客气地给我胸口一拳。 “你丫的,居然还是这么瘦!běijing闹饥荒啊!” 陈冰拉着范范的挥舞的爪子,“轻点轻点,不知道爱护动物啊,有这么虐我们家九儿的吗!” 范范是我们宿舍最大大咧咧的姑娘,东北妞,嫁给本地一土著,刚听说已经当妈妈了,和念书的时候比,身材有些臃肿,打扮自然居家些。陈冰以前住在我上铺,冷面快嘴,今天一副严谨利索的办公室ol形象,一成不变的黑边眼镜。我怀疑是不是还是当年我压坏的那副,一看眼镜腿没有胶布,才觉得是新的。 大家刚才正三五成堆的互相交谈,见我们进来,就围过来打招呼。 “妹子哇,好多年不见,越发水灵了哇!”刘瑞从一群人中挤出来,夸张地笑着,像刚蒸出的馒头一样又圆又大丰满壮硕的脸上,露出一种让人愉悦的热情和真诚。 “刘吉祥,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可不是嘛,看看哥哥是不是又帅了!”刘瑞得寸进尺掐着腰扭屁股,学模特原地摆了个pose,像一个大尾巴狼一样,眨巴着眼睛给我抛着媚眼,希望我能夸他两句! “嗯,是进步了,越来越有明星范儿了!”我一面认真地打量他一番,故作严肃地下评语。刘瑞喜形于sè。 “和范伟是挺像的!”我终于憋住笑把后半句说完,众人哄笑。 每个人身边的朋友圈里都有那么一两个表情生动插科打诨的活宝,刘瑞就是这么个人,有着强烈的娱乐jing神,扮伪娘装萝莉是他的强项,搞怪逗乐是他的专业。所以人称“刘吉祥”。 大山还没有来,刘瑞说他刚才电话过来,临时公司有急事,可能会迟一点。大山是这里的常客,帐记在他名下就行了,让大家尽情吃喝!刘瑞,赵刚,秦大山,子墨他们在大学是一个宿舍的,只不过毕业后,赵刚回了老家。所以,这次聚会赵刚没来。 又一帮人把我围住了,大家彼此寒暄这些年的变化。我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突然之间,透过众人,我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他。他的眼光正好撞上我的。 心里没来由的在半空里晃悠了下。 恍然间,有那么一秒钟我是晕眩的。 他似乎还是昨天的那个人。三年多,他一点变化都没有,桀骜不驯的年轻脸庞,乌黑明亮的眼睛,挺秀的鼻梁,薄薄的随时都能发出爽朗笑声的唇。 我似乎从未离开过。 他在热闹的众人里是那么出众,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干净好看。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抬头望着我。我的目光却再也无法移转。 刚刚离开这里的时候,深夜我无数次想象着,某一天我们再次重逢的样子。 也许是十年后,也许是二十年后,也许等到我们都老了,等到漫长的岁月让我可以平静的回忆过往,我们也许会重逢,在h大门口那家有着木头栅栏的咖啡馆。或者在这座城市的某条街道的某个转角。 那天的天气会是怎样,我会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丝一扣一点一滴,我都会在一次次地仔细描绘,不舍得遗漏每一个细节。直到眼泪浸湿枕头,我昏昏沉沉地睡去。 而今,他,就在眼前。 不知有多少人,在若干年后,会再次见到自己的初恋情人。不知别人会是什么的反应。再度重逢的喜极而泣,还是物是人非的惆怅心酸,或者仅仅淡淡地擦肩而过? 此时此刻,我的头脑只是空白。 我不躲不避地望着他。身边无关的人和声音都淡去了。我只看到了他,他眼神,温暖的眼神有着熟悉的光在闪动。 我有些无法抑制地片刻迷失。 “呵呵,子墨,好久不见。”我定了定神,落落大方地走到他面前。 他微笑着站起来,“林九好久不见啊!”那稀薄的笑夹杂着客气的凉。 时间的确是最无情混帐的东西! 我已经变成了林九,不再是小九儿了! 心,一切喧嚣瞬间消失了,一瞬间安静了,像是被凉水浇熄了所有的情绪。 我嘴角上扬,笑颜如花,眼光落到了他身边起身的女孩子。 “你好,我是石玉。子墨的女朋友。” 石玉和子墨一样带着微笑,彬彬有礼的和我打招呼。 “喔,我是林九。”我保持灿烂的笑容,望着子墨的新女友。 不,也不算新了,有几年了吧。只是我没有见过而已。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五官说不上漂亮也谈不上丑,眼睛鼻子嘴巴小小的淡淡的,像是用橡皮一擦就能抹掉。身材娇小,声音温婉,穿着chloe缕空泡泡袖的a型小洋装,拿着爱马仕的复古挎包,踩着足足有十五厘米高的高跟鞋。 蒋颜说,这女的大有来头,老头子很有钱,果真没错。她的年龄看不出来,因为她的气质和娇弱纤瘦的外表不太相符,投足之间很有社会历练的感觉,气场倒是不弱! “林九?喔,我听说过。”她的声音纤细温柔的像个小动物。 “很高兴见到你!”我们像在其他社交场合初次相见的朋友一样,和谐握手。 记得在微博上看到这样一个问题,你会选择和前任做朋友吗?我的答案是,不会,绝对不可能!如果你年少时毫无戒备义无反顾地爱过一个人,疯狂迷恋撕咬牺牲占有,最后痛不yu生地决裂。这个问问题的人就不会问这种2b问题了! 但是,我并不希望他过的不好。相反,如果看到他生活的不错,我也会开心。我不是小气的人!我真诚地握着石玉的手。 “就和当年和子墨私奔的那个吧?”她轻轻的笑着,玩味的打量着我。 石玉的话在我耳边像是平地惊雷,手一颤,放开了她的手掌。 站的像小白杨一样笔直的石姑娘,彬彬有礼轻描淡写地,把已经长好结疤的过往重新揭露在众人面前。 我不懂,石玉为何一见面要和我为难。 也许,每个女人都会把男友的初恋当做假想敌吧! 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目光聚集在我身上。我的一股血往上涌。 和子墨当年翻天覆地死去活来的事,在学校里人尽皆知。最后突然曲终人散,我去了běijing。估计这分手的各种缘由像故事的谜团一样,让看客们很期待吧!我冷笑一声。 子墨轻轻拽了下石玉。 心里猛的生生一疼。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傻事?”青岩笑着过来,挽着我的手。“当年你家的子墨可是二十四孝男友啊,光荣事迹是有目共睹的。” “喔,是吗?”石头姑娘温柔的看着子墨,一改刚才的端庄,娇嗔道“你有空可以讲两段,给我当笑话听听!” “没事,姐姐有空讲给你听!”青岩一下子面无表情,冰冷接到。气氛一下子被冻住了。青岩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她很少对人客气,说翻脸就翻脸,从小打架从来没有输过谁,给石玉两个巴掌跟玩似的。 “你女朋友气质挺好的。”“以前怎么都不舍得带出来啊?”蒋颜和范范嘻嘻哈哈凑过来,缓和气氛。 子墨看了一眼我,又转向石玉,“咱们过去吧!” 在那双熟悉的乌黑眼眸里,没有任何的情绪。我淡然一笑。 “大家别闲聊了,人都到齐了,快入座吧!”刘瑞在桌边招呼大家。大山不在,刘瑞义不容辞地替大山做起了东道主。 席间,大家聊得很愉快,刚才的不愉快似乎一下子集体失忆了。大家回忆过去的老师,学校,还有学校里的各种趣事。不时一阵哄笑。连蒋颜都和石玉也聊起来了,好像还挺投机。蒋颜就是有这本事,八面玲珑,什么样的人都在一顿饭后拉拢成朋友。 刘瑞坐在我的左侧,招呼着服务员上菜,周到地照顾着在座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刚从běijing回来的我,他一个劲儿使劲的给我夹菜。他旁边的哥们故作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哎,这年头,女友不可靠,没想到我的好基友也这幅德行,见了美女,立马倒戈!” “哎,你终于招了,原来你们是好基友啊,难怪刘瑞大学一直不近女sè!”蒋颜恍然大悟。 “惊人内幕曝光,刘吉祥正式出柜!” 大家又一阵哄笑,恭喜声不绝于耳,逼着刘瑞和旁边的兄弟来个交杯酒。 看着这帮人胡闹,仿佛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ri子。 重逢子墨(二) 子墨和我是在大一开学后的冬天勾搭在一起的。 第一个月军训。第二个月我就开始活跃在各种社团和校园论坛中。大学生活让刚从高考中释放的我们,新奇又激动。我可以毫无顾忌的挂着网上,逛着各种论坛,聊qq,玩游戏。不再担心看到老妈幽怨的眼神。 我在校园bbs上叫“弯刀秦爷”,青岩帮我取的,浩气千云。搞的我像是一个江湖赫赫有名的帮派首领。不过,我虽不是侠客,可是帖子一直人气很旺。只是一直有个“黑夜”的家伙和我作对,百般针对。渐渐地居然也小成气候,每次他的帖子后面也会有一批粉丝帮顶,甚至对我摔砖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秦爷正式在论坛上下帖约见黑爷! 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处处和我捣乱!青岩一听,亢奋激动了一宿,决定尾随保护我,顺便和我一起恶搞下这个”黑夜”。 晚上六点,在校外的小餐厅“小桥流水”见到了子墨。 他见我是个丫头,颇为震惊,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围着我上三路下三路来回打量了二十几遍。 其实,我也挺意外的,本以为黑夜是个满脸无赖相,尖嘴猴腮的猥琐男。没想到居然是李子墨! 在军训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人了。在女生寝室经常能听到讨论他,团支书王小米在宿舍里,咬牙切齿地给他五字评价,“帅的不像话”!。具体小脸蛋怎么个俊俏法,我倒是没见到。只是从cāo场过,看到一群女生坐在台阶上,看子墨和一帮人打篮球。 远远的看上去,身材倒是不错,浑身肌肉紧实,胸部肌肉线条微微起伏,镀上一层汗的皮肤在阳光下闪亮光滑,张扬着青chun的活力。当时,宿舍姐妹几个就留着口水,商量着怎么把他给勾引了霸占了。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李子墨居然自己乖乖送上门来了!我眼前出现了一直张牙舞爪的一肚子坏水的大灰狼和一个洁白无辜的小白兔,不禁嘿嘿的傻笑起来。 呸呸,我怎么会变成大灰狼呢? 我是个无比纯洁温柔的美少女!我收敛起平时在宿舍里张牙舞爪的样子,摆出一副温柔纯情、贤良淑德的纤纤淑女样子。一手托腮,一面无限娇羞地打量着子墨,一面屁颠颠地打我的如意算盘。 的确蛮高大帅气的,浓浓的眉毛,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亮晶晶的,颇有点仙剑奇侠里逍遥哥哥的感觉。越看越觉得顺眼。 俩人边吃边聊,越来越投机。走时,还互留了qq号,手机号。从此,校园bbs上,弯刀秦爷正式收服了黑夜,再也没人做对了,一呼百应。真是快哉啊! 真正彻底讲李子墨归为己有,还是过了几个月的事情。毕竟,咱小林同学也算个学院里的美女吧,不能这么水xing杨花随随便便的就被勾搭走了! “最重要的是,你要矜持,要化被动为主动!到时候,嘿嘿.....!”蒋颜在课堂上小声地给我出招。 谈恋爱是需要战术的,我不懂。但是模模糊糊觉得蒋颜说的应该是对的。因为全宿舍只有她交过男友。 “死子墨,臭子墨,磨磨唧唧,不温不火地在我身边晃悠,到底要干什么?子墨哥哥,要不,你就从了奴家吧?奴家每月给你五两银子?”看到一群sè女滴答着口水看子墨打篮球,我就火大,忍不住回到宿舍臭骂子墨一顿。 蒋颜终于给我想出了对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你把他带到北校区的情人坡,要罗衫轻薄,香肩微露,红唇yu滴,双眸放电,”看这样子,蒋颜无限激情的地为我风sāo示范,“你千万要hold住,千万不要主动。然后,他要是主动亲了你。嘿嘿,他就算是你的人了,这事就算成了!”宿舍的姐妹们一脸jiān笑,蒋颜无限邪恶的揉搓着手里的苹果。 没想到,蒋颜的锦囊妙计还没来得及实施,李子墨就落入了我的手掌心! 我选修课选的是心理学,倒不是自己喜欢,而是为了陪青岩。子墨正好也选了这门课。所以,自从认识后,他就肩负起每次上课占位置的重大使命。 有次下大雪,老师正好讲到团队和生活中信任的重要xing,要做个试验。大家排着队,两人一组,一个人蒙着眼睛,另一个人搀扶他在秋实园走一圈。让大家学习如何让别人信任自己,如何去完全信任别人。 天空飘着大雪,地上也已经积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有些地方有冰冻,不太好走。 偏偏我那天穿了双有些高度的靴子。蒙着眼睛,不敢走快,紧紧拽着子墨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前踱着步。 上台阶,下台阶,有石头,躲避行人,子墨都会小心的提醒我。快到终点的时候,脚下一滑,啊呀,我失去了平衡,猛的向后倾,子墨扶着我的手,迅速拉了一把,力度有点过头,我反过来把他扑在地上,整个人重重的砸在在他的身上。 “林九,你居然敢非礼我,哎呦!” 我慌的一下子扯开蒙着的布条,一骨碌爬了起来,一脸通红。 身边的同学哄笑了。好了,接下来几天,不管走到哪里,子墨都紧紧跟着我,认定了我需要对他负严重的责任。最后,我一咬牙,一闭眼,半推半就地收了他。 洁净透明的像矿泉水的ri子,一转眼就再也找不到踪迹。 我轻轻叹了口气。 “九儿,你想什么呢?把杯子里的酒干了!”陈冰,拿着酒瓶催促我。 我拿起半杯红酒,摇了摇,看了看对面专心玩手机的石头姑娘和一直沉默不语的子墨。仰头一饮而尽。这酒不错。 陈冰挨着的俩胖子齐声叫好,“林妹妹真是爽快!” 石头姑娘抬起头,瞥了这边一眼,声音温婉柔和,“服务员,再给我来一杯加冰的果汁吧,我从来不喝酒的!” 正在和蒋颜聊天的青岩脸sè又yin沉了下来。 “我也要,林久,青岩你俩要吗?”范范大喇喇地问。 “ 想喝饮料回家喝去!九儿回来,怎么着,你不给面子啊!”青岩对着范范,眼睛却冷冷地看着石玉。 范范一拍桌子,“成,上白的!” “要想喝,一会咱们去酒吧喝!先把饭吃好喽!都听我的,几位姑nǎinǎi!”刘瑞打着哈哈,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服务员,两扎冰冻的苹果汁,再要一杯酸nǎi,九儿胃不好,喝酸nǎi吧,要常温的。”他一面征求我的意思,一面招手叫服务员。 一直低头耐心钻研盘子的子墨突然抬起头望着刘瑞,青岩扭头也盯着他。 “咦?你怎么知道我家小林同学胃不好啊?”蒋颜起哄。 “敢情是,刘瑞见子墨伺候惯了,耳濡目染!”有人接到。 众人又嘻哈成一团。 石玉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喝着果汁,看着众人。我看到她手腕上戴着一根镶着粉钻的手链,在灯光下,缤纷闪耀。胃里翻山倒海地难受。 曾经,我也有这么一条相似的手链。 酒吧 吃完饭,大家兴致都蛮高的,呼啦啦一帮人又杀向新开的酒吧“非夜”。 听说,这家酒吧是现在这个城市里最火最热闹的地儿,老板是台湾的知名艺人。这里的装修相当奢华,俊男美女也很多。 这个点上,正是群魔出动的时间! 一进酒吧,就被灯光晃的睁不开眼。各种打扮妖艳的女人们,各种蠢蠢yu动的像条狗一样嗅来嗅去的男人们。借着夜sè和灯光,空气里发酵着各种yu望。 中间舞台上一支乐队在演出,声音很低,听不清唱的什么,只是隐约看到那个主唱的男孩很年轻,一副大学生的摸样。 我们找了个角落坐下来,要各种酒和零食。开始继续闹。 刚坐下没多久,蒋颜花枝乱颤的从旁边的位置上,亲热地挽着位男的走过来。 昏暗的光逆着从他的背后打过来,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相当高大挺拔。蒋颜拍了拍手,“ladys and乡亲们,给大家隆重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她微微撅着嫣红的唇,挑逗地的对所有人抛了个媚眼,有些得意地加重声音,“陈疆先生!!” “喝酒喝酒!”男生们表示欢迎。 一个靠垫砸向了蒋颜,蒋颜身子往前一探,右手无比jing准地抓住靠垫,左手拉着男友挤到我旁边坐下。 “是大齐集团的那个陈疆?那个搞房地产,还开商场的那个?” 蒋颜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骄傲地微笑点头。 看的出来,她此刻很享受和一个钻石王老五站在一起,被人羡慕的这种感觉。蒋颜就是蒋颜,她的目标就是有钱,我们已经司空见惯了。 “不错,真不错,姐妹们以后就靠蒋同学你扶持啦!” 我抬起头,这人穿着合体考究的白sè棉麻衬衫,领口前两个扣子没有扣,隐约露出结实的肌肉。干净的短发,浓黑的眉毛,眼神凌厉。往人堆随便一坐,很是抢眼。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啊? 范范斜着眼睛说,“蒋颜你这是金窝藏娇啊,这位大叔一看就不是凡人!你该罚酒!” 蒋颜踩着范范的脚尖压着嗓子说,“大妈,矜持,矜持!” “音乐响起,大家继续狂欢!”dj高呼,音乐声又大了些,人群像沸水一样。 “今天不醉不归,喝!” 两个冒着泡沫的酒杯子被摆在这个据说大有来头的男人面前。 他淡淡地拿起来一杯,一饮而尽。 我看到他拿酒杯的手,手指修长有力,忽然想到,我们在飞机上见过,好像是坐在我旁边。显然他也认出了我,微微向我点下头。拿起第二杯,和我碰了碰酒杯。 冰凉的液体滑到喉咙,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涌上来。 数不清道不明。之前第一次见面,我觉得他和子墨有些相像,今天看来,除了身形和眉毛,其他的并无半分相似。 他是看上去颇有经历的成熟稳重的男人,子墨属于阳光帅气的介于大男孩和男人之间的那种,干净纯粹地让人放松。 朦胧的熟悉感觉让我有些捉摸不透。我皱着眉头,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似乎在哪里见过。 有一种奇怪的念头,我觉得我们认识。可隔着重重的迷雾,却找不到心中那个念头的起源。 也许我们只是在某个地方偶然遇见过,像上次在飞机上那样偶然,只是我记不得了! 酒吧里气氛high到了顶点。大家这么久没见面,放纵一下,也是应该的。什么样的友谊都比不了最单纯的大学同学的感情!怀念当年,把酒欢歌。期间,还有几个穿着暴露妖娆的少女拿着酒杯凑过来搭讪。男生们的热情被引爆到极致。 我看到子墨在灯影里望着这边,我的心弥漫着淡淡的酸楚。 我不停地和每个人碰杯,刚开始,青岩还拦着我,后来就不管我了,她自己也喝的七零八落的。我不再在人群里寻找子墨的影子,不再想他旁边的那个女人。酒jing让我轻飘飘的,忘掉了所有的伤感。 “在今天这个吉庆祥和的ri子里,大家欢聚一堂,共庆团圆.........”陈冰大学时候是校广播站的,显然喝多了,这时候开始拿着酒杯,摇摇晃晃,满世界地晃悠着播报新闻。 我听到乐队唱的是水木年华的歌。一句句歌声从遥远的舞台中心飘过来,像是从我遥远的青chun岁月里漂洋过海而来。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些誓言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我轻声地跟着唱,“等到老去那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慢慢地我听到,很多人跟着合。水木年华的歌能带给多少人青chun美好的回忆?我在许多的声音里,听到了子墨低沉迷人的声音。 我闭着眼,开始觉得头有些晕。 我唱歌从来都不着调的,而子墨是有名的情歌王子。 我在他面前总是蛮不讲理,总逼他在ktv和我对唱情歌,可是子墨总是嫌太丢脸,反抗说,和一个能把童丽的月满西楼唱成青藏高原的女人对歌,太惊悚了! 而我那么专横,总能让他在我的暴力之下,乖乖屈服。 水木年华是子墨最喜欢的,而我则非常爱nǎi茶刘若英的歌。我喜欢她深情荡气回肠的声音和让人回味的歌词。总是让我会去想象一段段隐藏在歌曲后面的百转千回的爱情。我是一个爱做白ri梦又神经质的姑娘! 在秋思北巷16号那个我们共同的家里, 那天我们一起包饺子,收音机里放着刘若英的《后来》。我问子墨,如果有一天我们弄丢了对方,他会不会一生都怀念我。 子墨说,好好的,怎么会弄丢了呢? 我想了想说,哪天你不要我了或者我不要你了。 子墨摇了摇头,你不要我了,谁会愿意娶你啊? 我又想了想,循循善诱,竭力把他的思维引到我的话题上,如果说,哪一天因为某种原因,我不得不离开你,去另外一个遥远的城市许多年,在我离开之后,你会不会想念我? 子墨听完我的话,不再说话,沉默了许久。 当我把饺子下锅的时候,他突然从背后狠狠地抱住我,再也不肯松手,他像个孩子一般任xing又倔强地说,我不让你走。 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好像真的要分开那样。 第一次的爱,是那么热烈、彻底、不遗余力。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假设,都觉得心痛不舍。 想到这些陈年旧事,心里堵得慌。 有些过去就是用来回忆回忆就好了,要是上纲上线,就真的无趣了! 灯光渐渐模糊成一团。 一定是我喝多了?要不就是这个酒太辣了!什么酒?是假的吧? 我一低头,眼泪一滴滴砸在裙子上,滑落。 林九儿,你是怎么了?我低声问自己。 大家都在疯,幸好没有人注意到,我起身装作去洗手间。我看到坐在旁边陈疆像看猴子一样紧紧瞅着我,估计是觉得这姑娘喝酒喝的有点太爷们了,和外表静若处子的形象有点不搭。 这时,酒吧的灯光又亮起来了,乐队又换了首轻快的曲子。 两个年轻女孩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个高大的上前,二话不说兜面就泼了蒋颜一杯酒,破口大骂,蒋颜是个贱货,带着别人的男友出来招摇过市,没皮没臊的!旁边那个打扮火辣,红头发的姑娘没吭声,一个劲装委屈。 周遭瞬间静下来。 什么状况?旁边很多人扭过来看热闹。 显然,这个没说话的是陈疆的正牌女友。正在娇媚无限和新男友嗲声嗲气的蒋颜,一下子薄薄的裙子粘着身上,头发滴答着酒。她愣了下,尴尬恼怒,几秒钟闪过,就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 蒋颜就是蒋颜,立马原地满血复活,拿起手里的酒反泼回去,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怎么地,怎么地,想在我们地儿上欺负人,是不是?”范范拎着酒瓶子过去了,范范在大学时就像个爷们一样豪爽仗义,在外头从来都是护着我们仨的。 众人才反应过来,一些上去拉范范,一些去推搡那两个女的。 陈疆无动于衷,甚至带着看好戏心情,悠哉悠哉地坐在旁边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这场闹剧。过了一会,似乎好戏看过瘾了,悠悠地站起来,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情,要先走了。” “陈疆!”两位正在酣战的姑娘突然停住了,齐齐叫住他。 陈疆潇洒地转过身,用下巴点了一下红发姑娘,“你,别忘了,你只是我的前女友,过去式了,ok?老这么纠缠,真没意思,分手费给的不够吗?” 一副得意的表情浮在蒋颜的脸上。还没来及开口。 旁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身材窈窕,穿着鱼鳞亮片低胸吊带裙的女孩,走过来挽着陈疆的胳膊,整个人仿佛没有骨头似的粘着陈疆身上,娇滴滴地说,“陈总,快点啦!我们那边等了您好久了!” 陈姜扭过头一副嘲弄的表情望着蒋颜,“姑娘,我们也只是第三次见面而已,不要随便介绍说是自己的男友,我身边漂亮女生的确不少,但要搞清楚,做我女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蒋颜气红了脸,旁边红头发女生还没来得及反应,陈疆已经走进了人群里。“哼!”红发的女孩跺了下脚,似乎也觉得自己无趣,悻悻带着自己的朋友快步离开了。 蒋颜一把抓过手提包,也冲出去了。留下我们这群目瞪口呆的旁观者。 这样的一个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去的叫陈疆的人的“jing彩表现”,让我有种若有似无的失望,这种感觉莫名地升腾在心里,让我无从解释,也许是和我心里对他的定位设想完全不同吧。 想到刚才我居然会觉得我们认识!我简直是有病!顿然觉得,刚才那种若有似无的熟识感是对自己的侮辱! 我想,我的眼睛一定是出问题了。这样一个有点钱就自我感觉良好,轻薄浮躁,刻薄尖酸的人渣!真替蒋颜不值! 石玉把葡萄皮从嘴里吐出来,从鼻子里无比蔑视的轻轻哼了一下,“这年头,有些女孩子没皮没臊,只要是有钱人,都像苍蝇一样粘着哪!” 吴侬软语从这位姑娘嘴里吐出来,会发现比直接扇耳光更刻薄。她似乎忘了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和蒋颜亲热地像是一个妈生的。 刚刚一闹,悲伤的情绪被压制下去了。可是脑子里却乱哄哄的,胃里又一阵翻腾。我皱着眉头,捂着胸口,站起身,子墨扭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有问。 踉跄地走进洗手间,一阵狂吐,险些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吐着吐着,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以前的点点滴滴。想起那时候子墨对我的好,像尖刀划过心脏一样,钻心地难受。 大一我们刚好那会,我比谁都矫情。我不吃葱花,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子墨就一点点地给我把葱从碗里挑出来,所以,我们吃饭总是特别慢。蒋颜说,林九你真是个贱人。我趾高气扬地说,谁让子墨不是你的。 大冬天下着雪,我爱臭美,穿着高跟靴子,一不留神摔一跤,我在大马路牙子上,对子墨吹胡子瞪眼睛,怪子墨没有扶住我!子墨什么也不说,心疼地蹲在地上给我揉脚。 他抬起头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还疼吗?他的眼神那么干净那么疼惜,我眼泪哗啦就出来了。趴在子墨的背上,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坏女人,特蛮横不讲理! 子墨不仅长得像逍遥哥哥,走到哪里都有一群小姑娘流哈拉子,而且篮球打得好,就连功课年年都拿奖学金!他是那样一个自负骄傲的人,可是他却能无限度地宠溺着我,让我呼来唤去,怎么都不会和我生气,永远那么帅气地好脾气地笑着,看着我。 我们去吃寿司,我让他喂我,他专挑里面有虾仁的给我吃,我最爱吃虾仁。他总能把有虾仁的剩着给我。 我让他把眼睛闭上,我说也要喂他吃。我趁机把寿司上全都涂满芥末塞进他的嘴里。他的眼泪都被辣出来了,还说好吃。我笑着笑着,就又开始想哭,子墨怎么能这么惯着我啊! 那时候的阳光真是灿烂,好像从来都是晴天。ri子是那样美好! 往事像过电影一样,一幕幕在眼前闪现。我喉咙里堵得厉害。 不许哭!我逼着自己把眼眶里的眼泪又一点点咽回去。在běijing这几年,别的长进没有,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我站起来,出去在外面的盥洗台洗了把脸。踉踉跄跄地往外面走。还有一大帮人在等着我呢。 在走廊上有一个人和我擦身而过,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草木清香。 “子墨!”我扶着墙,**着。 那是ck one summer的味道,他很少用香水,用也只用这一种。六年前,我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就是绿sè的one summer!那样是一种夏天的恋人的味道!我的心头一颤,轻声喊着子墨的名字。 子墨扭过头,站在原地望着我。我跌跌撞撞地走向他。 他定定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那样陌生遥远的表情,仿佛我们从不认识,从未相爱。 闪烁变幻的灯光里,我隐隐约约听到海浪的声音,我听到海鸥在看不见的地方鸣叫。我听到子墨在大声地喊我的名字。 我从来没有见过海,第一次见到海,是十九岁那年,和子墨。 我们光着脚在海边追逐,cháo起cháo落,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我往前跑,子墨在后面追,他总是追不上我。蓝sè的海,金sè的沙,我隔着海风,问子墨,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子墨说,你笑起来像个娃娃,特别纯洁! 子墨说话的时候眼睛可真亮啊,里面像是装着两颗星星,闪闪发光。在阳光下,他的头发乌黑洁净,他的脸庞年轻朝气,我痴痴的看着他想,我以后一定要嫁给这个男人,给他生很多同样好看的孩子。 子墨,子墨。 走廊是大理石的,我脚一软,就跌倒了。他没有扶我,他只是望着我。 他的眼神动了一下。可是那道温暖的光一闪而过,随即弥漫着冰冷苍白。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坐在走廊的地板上,抱住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泪流满面。原来,他还是在恨我,还是在怪我! 一声清脆的响声,我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到子墨皱着眉头,捂着脸。 “李子墨,你还要这样对她!她有什么错,知道这些年她一个人怎么过的吗?你有新的女人,可是她呢?她被一个yin影永远缠着,她永远都没法正常地生活!” 呵呵,我开始笑了。 谁说青岩像个豹子,她现在怒目金刚的样子就像头发怒的狮子!青岩心疼地过来拉我, “九儿,你起来,地下凉!” 我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已。可是为什么,我看到子墨眼底划过一丝深切的疼?那种疼痛让我揪心。 后来的事情,我不记得了。我一定是醉的很厉害。 我腾云驾雾地双脚离地了。一个人抱起了我。 我软软地躺在他的怀里,我的脸贴着他的衣服,真好闻,干净清爽。 这是谁啊?怎么还是一股清新冰凉的味道?难道one summer像香奈儿5号一样已经烂大街了? 子墨,子墨是你吗? 我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那个人。怎么那么眼熟啊? 白白净净的皮肤,清秀的五官,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他温和慵懒地笑着。 他的怀抱让我很踏实很安心。我死死地睡去了。 夜宿青岩家 半夜醒来,我发现我在床上。我使劲弹了两下,我确定那不是地板,那是一张柔软舒适的床! 要下雨了吗,窗户开着,却没有一丝风。我的头晕晕的。 床头的桌子上亮着一盏小台灯。 柔软的黄sè光晕,让夜晚显得格外沉静。青岩蜷缩在我的身边。 我打量着四周,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吊灯,碧sè的窗帘,宜家淘的家具,sè调清朗,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东西,甚至有些空洞,房间干净整洁地过分。我松了一口气,我现在在青岩家里! 青岩在青年公寓买了套小房子,在铁路局工作的老爸帮着付了首付,月供青岩来还。早听说了,只是这几年,一直都是青岩去běijing看我,我从来没来过她的窝。只有在微博上看过照片。 青岩也醒了,她穿了一件白sè的棉质睡袍,正侧着身子,愣愣地看着我。温和的灯光在她的侧脸投下了大片的yin影,愈发显得她鼻梁高挺,下巴坚毅。 天气莫名地闷热,让人心慌意乱,房间里的气氛有点怪。青岩出神地盯着我,我有些局促。 她轻轻往我身边凑了凑,她的脸对着我的脸,她呼吸的气流带着酒气扑在我的脸上。她清晰的轮廓散发着一种青chun的英气。浓黑修长的眉,发亮的蜜糖sè皮肤。 我脸部猛的觉得有点发烫。 室内气氛变的异样,暖暖的橘sè光里有着说不清的暧昧安静。 半响她才低声含糊的说。 “九九,你的头发真美!” 我有些不自然,拨拉了一下披散了半床的乌黑柔顺的长发,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 青岩突然抬起头,把嘴唇压住我的唇上,我毫无防备。她的舌头像一条小鱼,灵活滑进我的嘴里。她像个沙漠上迷路的行人,饥渴之极,她拼命地吮吸着我。 她急促的呼吸声在夜里无比清晰。那样激情炙热的吻,像夏天的雨击打着我的脸庞身体。我无比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清晨醒来,青岩在浴室里洗澡,隔着两道门,还能听到她走调到大西洋的歌声。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我觉得自己做了个梦,青岩怎么会吻我呢,真是可笑,我拍了拍脑袋,努力仔细想了想,有觉得好像不是真的。我俩都喝高了! 洗漱完,我们俩一起去吃早点。吃完早点,我们去逛超市。 明天就要开始新的工作了。我趁着今天周末,要买些生活用品。我在前面走,青岩在后面推车。我拿起一罐饼干,这是新出的吗?麦克粗粮饼,我怎么没吃过! 我举着饼干,像益达口香糖广告里那样特做作,呲牙咧嘴地笑着递给青岩,“你的麦克!” “是你的…..!”她后半句还没说完,低头看到上面的包装,叫道,“*,真有叫这名字的啊!” 麦克是青岩第一个男友,是个美国人,是个外教,听说之前一直全世界地漂。到一处便停下来,住一段时间,态度可是潇洒之极。可惜这是我们毕业之后的事情了,我一直无缘得见。 “喂,你的麦克什么时候带给我看看啊?”青岩从来没有交过男友,大学时候也没遇到看的上眼的。所以我非常好奇,青岩喜欢的男人该是什么样子? “喔,我忘了告诉你,麦克回国了,不过我们一直都有联系。说不定,哪天我就跑美国,做外国新娘喽!”青岩嘻嘻哈哈地和我说,随手拿了两罐“麦克”放在车里。 我继续在前面大扫荡。 面包,饼干,牛nǎi,水果,毛巾,拖鞋,清洁海绵,洗洁jing,洗衣液,水杯,香皂,脸盆,青岩瞪着眼睛看我像鬼子进村一样,见什么拿什么。“公司为我租的公寓,我还没去呢,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我还是全部都买好了比较安心。”我解释道。 “九儿,你这次是确定要留下了吗?”青岩问。 “嗯,至少一年吧,这次分社成立,估计事挺多的。běijing那边我可能这一两年不会回去了,除非辞职吧。”我懒懒的答。 “公寓在哪里啊,我晚上送你过去。” “有点偏,秦河路鑫苑名家。”我漫不经心地说。 青岩的脸sè像蜡塑过一样木,“怎么了?”我问。 “他们也住在鑫苑名家!”青岩停了几秒钟说。 “谁啊?”我碰了一大包旺仔饼干的手突然顿了顿。我俩蓦然噤声不语。 怎么这么巧,真是够狗血的! 和前任两口子住一块,以后的ri子估计够jing彩的吧! 我当下决定,不住公司的房子了,这几天就挤在青岩家! 青岩不仅仅是我的大学同学,确切的说她是我的家人。 青岩是我幼儿园就开始成为死党的。她出身在单身家庭,父亲属于国家干部,以前在部队上当过兵,对待青岩非常苛刻严厉。 青岩从小xing格孤僻,在幼儿园时被小朋友孤立,老师也常常责怪她不听话。她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人,远远的冷冷的看着大家玩耍。她说,她不喜欢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爸爸。她偷偷养了一条流浪狗,叫小宝,经常偷偷地把它带到幼儿园。 我和青岩成为好朋友,是因为一次玩滑梯的时候,一个小朋友从滑梯上摔了下去,后面的小朋友诬赖是青岩推的。幼儿园的阿姨不问青红皂白就呵斥了青岩一顿。 “老师,不是青岩推得,是她推的,我看到了。”我伸手指着旁边一旁一个幸灾乐祸的扎独角辫的女孩。在滑梯上玩耍的时候,我当时站在青岩后面,看的清清楚楚是青岩前面的一个女孩推到前面的小朋友。 我虽然只是个小孩,可是也觉得非常不公平,就忍不住站出来替青岩讲话。而青岩一句辩白的话都没有,倔强的盯着呵斥自己的老师。 从那以后,我成了青岩唯一的朋友。她愿意和我分享她的一切东西,包括摸她的小宝。青岩虽然和我同岁,可是所有时候都会无限的迁就着我。比如周末,青岩说想去植物园,我说想去看动画片,青岩会说,好吧,去看动画片吧。 我是青岩小时候的生活里唯一的亮sè,看到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她相依为命。这是长大后的青岩告诉我的,她无比依恋我,也害怕失去我。 小学初中高中青岩经常住在我家,像我的家人一样。有时候对我好的莫名其妙,她老爸给她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藏起来拿给我。 小时候,吃冰激凌,是件挺奢侈的事。我妈妈会规定我什么时候可以吃,一周只能吃一次。 有次青岩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巧克力卷的冰激凌,装在塑料袋子里,兴奋地拿着来我家找我。天气热,到我家的时候已经化成一滩水了。青岩哭得一抽搭一抽搭的。我也跟着嚎哭起来。其实,倒不是在乎那个冰激凌,而是我从小xing格里有些多愁善感,看到青岩哭得那么伤心,自己也忍不住伤心。 后来,我俩把冰激凌化的水分分喝掉了。 我们总是黏在一起,我们经常她做她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一天都不会理对方,却也不会觉得不舒服,自然地像她是我的胳膊或者一部分。 “青岩,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常常问她。 “因为你像个洋娃娃,白白的皮肤,长长的睫毛。我喜欢洋娃娃!”幼儿园的时候,她常常这么回答我。我总是不高兴,嘟着嘴,“我不喜欢当洋娃娃,不会说话不动的玩具而已!” 之后长大点,我有时候看个电影,受点小刺激,一感动一矫情,也会问这个问题。青岩会大咧咧搂着我的肩膀,一脸严肃地说,“你是我的!”然后模仿某个男主角,很帅地用手背蹭下鼻尖,甩下额前的头发。 我觉得这一瞬间,青岩帅呆了,要是个男的,我立马二话不说,就投怀送抱了,非君不嫁。可惜,她是女的。 不过也没什么可惜的,正因为她是个女的,我们可以亲密无间,无话不谈。成长的过程,从来没有过孤独。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就是另一个我。 我常常拿她棕sè的皮肤和自来卷取笑她是外国人,她总是很配合我的笑话,做出耸肩摇头一些夸张的动作。其实小时候她不是一个热情开朗的人,甚至话都很少讲,好像对所有人都怀着敌意,会用一种冷冰冰地倔强的眼神望着对方,直到对方觉得无话可说。只会依着我,在我们俩人的世界里翻山倒海,天马行空地胡闹,从幼儿园到我们长大。 就这样同居(一) 刚到这里,分社什么都是刚开始,琐碎的事情一大堆,新招聘的编辑还需要各种培训,人员分工不是很明确。虽然我不是总编,可也是一个板块的负责人,前两个星期,忙的连坐下来慢慢喝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 在办公室,我在整理最近的一些采访名单和助手刚拿过来的资料。手机响了,一看已经下班半个小时了。 “九九,还在忙呢?”是青岩。 “恩。” “我在楼下等你,快点,别忘了今天还要看房子呢!” 我才想起来,今天约了青岩下班来单位接我,陪我看房子。 上次知道公司租的公寓和子墨家在一个小区,我就一直窝在青岩家。青岩让我直接住她那里,可是我考虑到离上班的地方实在太远,来回要两个多小时,还是决定要找房子。 已经和行政处的王主管说了,不住公司的公寓了。王主管很好讲话地,说这个没关系的,可以换成住房津贴,打我工资卡里。 这些天联系了同学,让他们帮我留意房子的事情,我自己也一直在同城网找房子信息。下班后一有空就找青岩看房子,三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 首先地段合适的少,我在东边上班,这边是新区,虽然环境好,绿化好,道路宽敞,空气清新,可是新的小区住宅楼什么的都在建设中,老小区出租的房子本来就不多。 其次是,我要向阳的,我实在害怕了这里的yin雨天气,一到梅雨季节,一个月都见不到阳光,被子都是cháo乎乎的。 接着,我想要有duli的卫生间,理想的户型是一室一厅或者是标间。还有,毕竟是一个女生自己住,安全第一,没有保安的单位家属楼不考虑。一看就黑乎乎的破破烂烂的楼洞口,我和青岩也会扭头就走了。最后,价钱还要相对合适。 彩虹小区有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简装修,瓷砖地板,蛮干净的,朝阳,30平米的标间,面积虽然小点,但一个人住也足够了。谁知房东狮子大张口,价格高的离谱。 什么这个小房子是留给女儿的啦,本来不愿意租的啦。看着她绿豆眼睛上下左右飘,唾沫星子满天飞,连和她还价的心思都没有了。青岩不客气地冷冷地说,“不好意思,我们就不强人所难了!”我有点沮丧,原来找房子这么难! 出乎意料的是,周三好消息来了!蒋颜打电话讲,前几天听大山说,他现在住的新房子挺大的,地段也好,本来爸妈给买的时候是准备当婚房用的,这两年他不准备考虑结婚的事,空着也空着,他正准备租出去呢!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二话不说,立刻拨给大山。 大山接到电话,很意外但是声音还是蛮愉快的。上次我从běijing回来的聚会上,很遗憾没看到他。不过他xing格还是那么温和恬淡,他爽快地答应了,还表示,随时搬过来都可以,房租的事情以后再说。 “你真的要住那里啊?......”当我兴高采烈和青岩说的时候,明显听到她迟疑了一下。 “不可以吗?我和大山再怎么说也是老同学,比那些刻薄的房东好太多了!” 青岩没说话。我突然想到,我们孤男寡女的,好像有点不方便啊!我这几天光想着找房子的事情了,没有多想。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是急着要和大山同居一样。 “这样吧,你可以暂时住在那里,房子可以慢慢继续找。”青岩慢条斯理地说。 “是的是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扔掉手机,又开始在房间里,上蹿下跳,表示我十年磨一剑、多年媳妇熬成婆、终于历尽千辛万苦找到容身之地的欢欣鼓舞了! 周六便迫不及待地搬过去了。 时隔多年,再回忆起我和大山曾共度的美好时光,眼前不由自主地会浮现出那长长的闪着幽梦的床幔和阳台肆意绽放的雏菊。这些点点滴滴的美好和温暖像风干的花瓣永远珍藏在我灵魂的深处。 第一次到秦大山家,我有点发蒙。不光是我,连一起搬家的青岩蒋颜范范也一同傻眼了! 这哪里是有点大? 这简直就是非常大! 我以前大学的时候就知道秦大山家境优越,可是从来没觉得他和我们有什么不同。他穿着简单,出去玩也一样坐公交。聚餐虽然他经常买单,可是也是在学校外面的大排档小饭馆之类的地方。 今天,我才明白,大山的家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和青岩家那样,一个窝一个仅仅住的地方而已。能在这个城市里有一套房子,仅仅几十平米,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就是一个套牢人生的负担,也是许多人一辈子奋斗的目标。 二十几岁的年纪,刚毕业没几年,大部分人还都在漂着,租房子这是常态,像青岩那样有自己房子的人实在为数不多。 可是,大山一个人住的地方,居然是两层一百八十多平的复式! 我和青岩蒋颜一伙人到的时候,是钟点工阿姨开的门,门口玄关镂空着花朵波浪的桌子上,放着一件黑白sè造型独特的金属工艺品。走进客厅,五月明澈的阳光夹着一股清淡的花木幽香扑面而来。 大山正坐在客厅矮矮的圆形沙发上,沐浴在一团明媚的chunri的阳光里,一个人发着呆,旁边的小圆桌上放着他随时都不撒手的笔记本电脑。 他似乎很入神。听到我们的吵闹声,才如梦初醒。 “你们来了!”大山站起身走进客厅里和我们打招呼。他一改往ri的恬淡冷清,他的笑容充满热度,像和煦的chun风,让人亲切舒适。 他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眼神明亮地看着我。 “九儿,这么久不见,你不一样了。” 大山是子墨大学的室友。h大的计算机专业是中国数一数二的,而大山是牛人辈出的h大计算机专业里的小超人,技术一流,听说还黑过国外几个著名的网站。 子墨宿舍吃饭,一起去玩经常会带着我。久而久之,他们宿舍的其他三个男生和我也比较熟。在我印象里,大山是个大家口中的电脑天才,it牛人。连一向桀骜狂妄的子墨都很佩服他。 和一般大家印象中的富二代不太一样。他是个地道的江南男人,眉目清秀,家教很好,对人待物温和有度,举手投足温文尔雅。 只是有时候看的出来,他不是个快乐的人,他总是很安静,沉默寡言,甚至有时候有些孤僻自闭,不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会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忧伤。就算笑起来,也是淡淡的。 十**岁的时候,我倒是不太感冒这种温和平静的xing格,所以倒没有过多留意他。我喜欢的是那种暴风骤雨的天气,跌宕起伏的电影,狂热的有锋芒的人,缠绵决绝的爱情。年轻的血液里始终都留着一股渴望绽放爆裂的热情。 就这样同居(二) 我打量着眼前几年不见的秦大山。 英伦风格的米sè条纹衬衫,深蓝sè磨砂牛仔裤,浅驼sè的休闲小牛皮浅口鞋。看起来青chun又休闲,和谐的sè调让人眼睛很舒服。他似乎比大学的时候那个忧郁的大男孩开朗了许多,举手投足透露着一股笃定和自信。 “大山,你也不一样了!” 我扔下行李箱,上前主动地抱了抱大山,真诚地说,“谢谢你上次酒吧送我回去!谢谢你这次收留无家可归的卖火柴的小女孩!” 上次接风宴后在非夜酒吧我醉的人事不省,青岩也喝高了,是大山把我们送回去的,事后我才知道。 “可不是吗?大山当然不一样了,人家现在可是我们这群人里目前事业最**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的范范插嘴道。 曾听青岩说过,大山刚毕业就去了国内新兴起的一家相当牛掰的网游公司,现在是那家公司的技术总监了。我采访见过一些大公司的技术官,都是三十岁往上。这样的年纪可以做到这个位子,实在是非常罕见的。 “好了,不要假惺惺了。我等不及要参观秦二世的豪宅了!”蒋颜两眼放光,兴奋地看着四周,不等主人开口,便毫不客气地在客厅四处乱逛。 一楼是客厅,设备齐全的厨房,衣帽间,宽敞舒适的浴室。 简欧装修风格,整个空间以象牙白为主sè调,深sè为辅。米sè的大理石地板光泽可鉴大气优雅,造型优美线条流畅的洛可可风格家具闪耀着低调的奢侈。 一架光泽可鉴的钢琴像优雅的天鹅一样静默地站立着客厅东边。客厅的南面是大大的通透的落地窗,外面通着一个不小的阳台,可以透过玻璃看到阳台生机勃勃高高低低的植物,青翠雪白嫣红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一阵微风吹过,落地窗前ru白的轻纱扬起,整个屋子显得静谧温馨。 让惊呼的是,浴室有一个大大椭圆形的闪着洁净光芒的浴缸,还可以冲浪按摩,低矮的白sè桌子上竖着一排大小不一的蜡烛造型的台灯,墙壁上还有一个液晶电视。一切是那么赏心悦目,让人不由得有种跳进浴缸泡个澡的冲动。范范露出一副跃跃yu试的表情。 蒋颜一脸的惊艳羡慕。她估计有些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身边原来有这么个出身阔绰的富二代! “天啊!这就是我想要的那种!范范,你看,这钢琴!天,九儿,你看到没,这壁挂!”蒋颜嫣红的唇张成不可思议的形状。她惊叹地摸着每一样东西,抓狂地说,“这就是我梦想的啊!” 整个房子的装修,带着欧式的jing致浪漫,同时又不觉得繁琐,不失时尚大气。连每件装饰品,每抹sè彩,都显得那么和谐,浑然一体。 看到的一切都无可挑剔,没想到大山还有这么的品味和情调。 二楼是两件大的卧室,和一间书房。 其中现在子墨住的那间,里面有duli的卫生间。而另外一间则有些不同,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给我的感觉可以说是“奇异”。 sè调淡雅柔美的家具,松软舒适的欧式大床,流苏的靠垫,jing美的麻质圆筒装饰灯,窗边晶莹碧绿的瓶子里盛开的大簇大簇洁白的马蹄莲。再加上一张所有姑娘梦中都会渴望的那种奢华的梳妆台。在见识了这所房子里的整体风格和布置,这些都没有让我再度惊诧。最多会和其他人一样,心里会有一个疑问,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间温馨浪漫充满女xing味道的房间。 打开房门,真正让我震撼的是那像瀑布一样华丽拖地的窗幔! 那是真正的复古样式的床幔! 孔雀蓝的质地细密的微微泛着珠光的布,上面刺绣着玫红碧绿jing美绝伦的图案。一种别样的风流妩媚在大胆的巧妙配sè中惊艳绽放!宛若一个低眉含羞又绝代风情的女子侧躺在床榻之侧。 天!我微微一愣。 蒋颜和范范却直直地被那个多功能的梳妆台吸引了。蒋颜看到我瞪着那个床幔的时候,还伸过手扯过一角,瞅了瞅,漫不经心地说,这个漂亮是漂亮,可是好像有点过时了,现在谁还在用这个啊! 我怔在原地,什么也没有说,只有青岩很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那几乎是我少女时代的一个梦啊!古老的长长拖地的床幔,层叠jing致的细细纱质荷叶边,泛着月光的幽深华美的sè泽,淡淡恬静的檀木香。 我心里在那一刻隐隐一动。是该惊叹巧合吗? 看到床上罩着厚厚的防尘床罩,空空的梳妆台,显然这个房间没有人住。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美梦一样迷人的床幔,我心里有想起了刚才的疑问,这个房间原本是为什么人准备的吗? 一群人愤愤不平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大山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饮料。 “呀呀,妈呀,一百八十多平的房子,居然一个人住!这太奢侈了,简直是浪费是犯罪!”范范扬着脑袋,打量着客厅华丽的花枝水晶吊灯,开始给大山定罪,一激动东北腔就出来了。我深有同感,这个城市寸土寸金,房价在全国都是前列的。 我理解范范的激动,结婚了两年了,现在有了宝宝了,还是和公公婆婆挤在一块。这个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傻大姐,现在独独对房子的事上心。 “多少人奋斗一辈子就为一套房子,你知道吗?多少青chun少女为了房子献身大叔,《蜗居》看过没?多少小两口因为房子劳燕分飞,童佳倩那个电视看过没?多少.......” 大山微笑不语。他这脾气和青岩倒是很像。话都不多。只不过,大山是温和的沉默,青岩则是冰冷的沉默。 蒋颜从阳台上发出一声惊呼,她在繁盛的花木里发现吊着一个秋千! 范范看到后,更加义愤填膺地斥责大山这类的富二代,占用社会资源,过着骄奢yin逸纸醉金迷的资本家生活!说的口沫四溅。 蒋颜则对范范的言论嗤之以鼻,她从阳台回到客厅后,就以一个舒适的姿态半倚在躺椅上一动不动,眼露jing光地嘲讽着范范的酸葡萄心理。那神态宛若一个未得道的蛇jing半人半妖地盘旋在那里。 蒋颜的确是个很直接的人,她的目的比任何人都简单纯粹。当一看到金光闪闪的东西,她的两只桃花眼就会立刻变得不一样的生动。 就这样同居(三) 大山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边听着范范蒋颜颜的唇枪舌战,边给大家沏茶。 青岩跑去阳台接电话了,完全无视这一堆闹腾的女人。 她通常不喜欢热闹,在女人们叽叽喳喳讨论一样事情的时候,她常常做的就是冷眼旁观。为此,青岩有时候显得和环境格格不入。 上好的龙井,香气四溢。范范却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要喝果汁。蒋颜迫不及待地品了一口茶后,听到范范的话,不动声sè地对范范竖了中指。 大山好脾气地摇摇头,笑着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范范暂停了血泪的控诉,润了润嗓子,斜着眼问我,“你还要住这里吗?” “要,当然要!” 想到天天住星级酒店的待遇, 我仰天长笑三声,踢掉鞋子,一头倒在昂贵的意大利小牛皮沙发上斩钉截铁地说,“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了,谁也赶不走我!”众人一起投来鄙夷的眼神! “大山,你有没有考虑过再多住一个人照顾你啊!我会做饭,刷碗,洗衣服!”这么舒服的房子诱惑力是无穷的,范范首先从鄙夷的队伍里倒戈,一股脑把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可怜兮兮地讨好着说。 “大山,”蒋颜抛了个媚眼,殷勤地给坐在一旁的大山捶肩膀,cāo着一口港台腔,嗲声嗲气地说,“人家,人家也想住在这里啦啦!行不行嘛?” 我瞥了大山一眼,大山眼神安安静静地看着我。我用一种比刚才她们看我更加鄙夷的眼神回瞪着蒋颜和范范。 青岩倒是不像我们仨这么不开眼,什么也没说,手插在口袋里,在房间里一个人晃悠。 “这是你拍的吗?”青岩站在挂墙上的一排摄影作品前。 我看过去,一幅是碧蓝的天空,无边无际与天空相接的草地,草地上有一团团像白云一样羊羔。一幅是落霞满天的黄昏,殷红浓艳。还有一幅是一个女孩子站在雨中的侧影。 “是的,我喜欢摄影。有时候瞎拍一些,自我感觉还不错,就挂在这里了。”大山谦虚地说。 “大山,这个女孩子是谁啊,怎么有点眼熟呢?”我好奇地问。 “嗯……。”大山听到我这样说,似乎微微一愣,“是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子.......” “这是你女朋友吧!”范范又叫起来。 “真的是你女朋友?”蒋颜忍不住了,也凑了过去,边看边和范范嘻嘻哈哈议论着。 只有青岩一直淡淡的,这时嘴角牵动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带着几分揶揄。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就知道,大山有一位神秘的女友,我们所有人从来没有见过她。他只是说她在外地读书,他们感情似乎挺好的,大山每周都会给她写一封信。 子墨刘瑞他们常笑他老土,什么时代了,还用钢笔写在纸上,还要用邮寄。发伊妹儿,或者打电话或者视频,哪一个不比写信更方便!不过,我却觉得,大山这点挺浪漫的。有些话有些情意,只有真真的一笔一划地写在纸上,才能表达的淋漓尽致。 视线通过那扇透明的落地窗,外面的阳光很好,不知谁家的鸽子在阳台上漫步。突然之间,想到了子墨。 我曾经无数次和子墨勾勒过我们未来的家的模样,就是这样子吧! 温馨舒适。一个可以供我随心布置的卧室,我要挂上最华丽的床幔。还有个大窗户,可以在窗前铺着毛茸茸的毯子。我们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看书喝咖啡。有个阳台,在阳台种花花草草。 还有个吊椅,在秋冬的午后,坐在吊椅上晒太阳.。或者傍晚在阳台上坐在,等回家的他出现在视野里。 子墨……。蓦然有点惆怅。 就这样,我在这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我很喜欢我住的房间,我曾经好奇地问大山,为什么你家里会有一间房子单独装修成这样,是原本要给什么准备的吗? 大山站在阳台上浇花。他听到我的话,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阳台上的花,有一大半是雏菊。粉的,白的,红的,黄的,紫sè,蓝的。在明媚的阳光下,繁盛地生长着。花瓣上滚动着小小的水珠,显得格外纯净灵动,像一个个妙龄少女,天真无邪地在笑着。 看到雏菊,我不由得想起青岩。青岩的xing格是不会喜欢花的,她喜欢树,肆意嚣张地真伸向天际的大树,可是雏菊是个例外。我问她原因,她总是突然变得很忧郁,她看着天空说,这种花让她想起家乡。在家乡的田野里,河流旁,山峦上,到处可见随意生长的雏菊随风摇曳。可是我知道这只是一部分,真正的原因,她不曾说。 大山,你很喜欢雏菊吗?我认真地问他。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为什么即使在最明媚的五月的阳光下,他的脸上还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忧伤呢? 大山拿着小铲子细心地替花木松土,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和青岩,其实是两个很相似的人。内心都有着如影随形的疏离和寂寞。只是我看不懂。 我只知道大山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他每天都会在早上六点半起床,晨跑一个小时。下午六点半准时出现在家里,给阳台上的花木浇水。一年365从来没有一天不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有时候我会想到《这个杀手不太冷》上面的总是抱着盆栽的李昂。一个沉默疏离的人,一旦真正喜欢上什么东西或什么人,会比常人更加彻底地沉溺其中,狂热到抛下一切。 和大山住在一起,ri子还是挺愉快的。 他是个体贴又彬彬有礼的室友。每天如果大山先起床或者周末我在家睡觉,他关门下楼梯都尽量不发出声音,在客厅里看电视音量也调的很小。他从来不带外人回家,没有让我从卧室里走出来有突然被袭击的感觉。之前,我合租过就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很让人头疼。 平时,换灯泡修水龙头交物业费网费这样的琐事,我根本就插不上手,大山就很积极地包揽下来。 很快,我出乎意料的发现,这么一个水一样温和淡漠的it天才,竟是一个极其富有生活情趣,充满童心的人! 我在他的床头看到一个超大的瓦力玩偶。他经常会在家里弄一些别出心裁的小花样,比如在客厅上空挂满带夜光的星星,晚上一关灯,就会亮晶晶地。他乐此不疲地更换添置着家里的摆设饰品,洗手台上的非洲菊,阳台上的*椅,沙发上的真丝印花抱枕,鲜艳的绸缎餐布,冰箱上的笨笨熊便利贴。 看得出来,他很享受家庭生活,也很恋家。没想到,大山会有这么柔软丰富的内心世界。 ri子像静止水面上的小竹筏,轻轻一点,半个月就划过了。 重新回到了这座城市,走在熟悉的大街上,走过一个个熟悉的岔路口,我对子墨的思念越来越炙热。可是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在生活片段的空隙里,耳边总隐约听到他那晚唱的“等到老去的一天,你还会不会在我身边”。 所以,范范和蒋颜约我去买钻戒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虽然这些年,我从来不带任何饰品,手链戒指项链耳环,甚至耳钉。我像躲避幽灵一样,躲避这些女孩子原本喜爱的小玩意儿。逛商场的时候,我也会绕过这些专柜。 我总觉得这些贴身佩戴的,金光闪闪,妩媚可爱的东西,会变成怨毒的蛇,冰凉的扭曲地缠绕着我身体的某个部位。让我不敢触碰。 可是,相比这些,我更无法面对安静的自己。我不想让自己有任何喘息空闲的机会。 范范想买对结婚戒指,当时刚毕业就和男友结婚了,也没有钱,就买了对便宜的银戒。现在有钱了,老公想买对钻的。她欢天喜地地让我们陪她去挑选。走了两个小时,逛了八家店,范范还是没有买到。 纵然每一款,她都喜欢,可是再便宜的再小的也要上万块。她舍不得把钱花在不能吃不能喝的石头上! 蒋颜摇着头,啧着嘴,感慨万千,女人啊,就是贱,明明喜欢的不得了,偏偏就是要替老公来抠自己!你替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买个钻戒不应该啊?你就是这么不值钱,你就等着看吧,哪天等你家小三戴个鸽子蛋,你就哭吧! 范范不为所动,反正蒋颜的嘴就是这样,虽然说得句句在理,可是听起来,却是凉薄现实的很。 本来是范范买戒指的,最后倒是蒋颜买了两样东西。其中一样是镶着红钻的戒指,据说可以招来正桃花,带来好姻缘。看起来很是惹眼,同样它的价格和戒指的美貌一样不俗。蒋颜眉头也没皱地爽快地说,包起来,刷卡。听范范说,蒋颜最近又交了个做金融证券的男朋友。 蒋颜看着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又挑了两款手链,怂恿我也试试。当专柜小姐把手链带在我手上的那一刻,我猝然像被毒蛇咬了一般,神经质地甩开她的手,反应激烈又迅速。 我打了个寒战,从来没有意识到我内心原来这么恐惧!我不知道,这种惧怕随着时间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的反应。 回到家,我打开梳妆台最下面一层的抽屉,取出一个纸盒,打开纸盒,里面是一个做工jing良的紫sè首饰盒。我对着首饰盒里的那串镶着三颗小小的粉sè宝石的手链,呆呆地坐在。 这是我二十岁的生ri礼物,也是我拥有的唯一一件饰物。我轻轻地拿起她,对着台灯,细细地看。她是那么jing致,那么迷人,在灯光下闪着梦幻的光芒! 可是我依然闻到了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我厌恶地把它扔进盒子里,飞快地把盒子装好,放进看不到的柜子的最底层。 年少的时候,真的会做错很多事情。 因为虚荣无知,因为幼稚冲动! 画中的紫檀木梳(一) 按照惯例,这周四依旧是杂志社选题会。 我的栏目,继续接着上期的做,捕捉城市里夏天特sè时尚的cháo流装扮,进行分析评价。 会上,比较让大家感兴趣的是,都市“都市旋风”板块。他们本期主题是采访两位本市有名的单身成功男士,一方面通过事业成功历程的展现,来鼓励广大奋斗在一线二线大城市,为着美好未来努力的年轻人。另一方面,可以采访下这些王老五们对另一半的期望和标准,以及可能与之邂逅的地方。 杂志社yin盛阳衰,而未婚女xing又占了一半。尽管尖酸刻薄的主编孙老太还在,但对于这个颇有兴奋点的话题,一众女汉子还是按耐不住各种chun心荡漾,一改往ri,发言踊跃,气氛相当热烈。 曾丽丽做为这个栏目的负责人,对于这次采访任务领命时,眉眼舒展,妩媚如丝,表情相当开心。 曾丽丽是我为数不多的职场上的朋友,虽然,她素来自恃有着剑桥留洋的经历,不把周围的同事放在眼里。做派傲慢,说话刻薄,一阵见血,人缘不太好。但是,相处中,我发现她很真实,内心所想都会显现在脸上,而且对人坦率,不藏不遮。 女人交朋友,也许就是这么奇怪,大家都敬而远之的曾丽丽成了我的朋友。偶尔一起聊点工作之外的事情,逛个街什么的,我们倒是也蛮合拍的。 看的出来,又年轻又帅的王老五对于名校毕业、一向傲娇的曾丽丽,也是相当有吸引力的!她一脸自信地在看着孙老太。 采访对象是大齐集团的老板陈疆和丰瑞实业的钱伟浩。 孙老太说的时候,我微微一愣。陈疆?这么耳熟? 突然想起那晚上酒吧里那个风流轻薄的男人。 陈疆这个人的确不怎么的,就算是有钱单身又如何。他对身边的女人,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何曾有过半点真心?恐怕都是当成玩物罢了。 想起他玩世不恭的神态,对蒋颜蔑视的眼神,我如今仍有些愤愤不平。这样的男人当成jing英来报道,真是误导大众,误导良家。 转而想到,现在的社会,衡量一个男人的标准,怎么变得这么单一,仅仅是事业地位。事业做得好,就是成功吗?成功,更应该从生命的质量、眼界的宽度、阅历的广度来评价吧!不仅仅是事业的高度! 社会上,一个声名显赫的政客或者企业家,人品再如何糟糕,没有责任心道德感,那也是私底下的事。表面上,大家还是会关注给掌声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对杂志对自己从事的这个行业,有些理想主义的失望。我轻轻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孙老头,立刻转头,把尖锐的眼光放在我身上,“你有什么意见?” “我想,我们可以换一个人采访,陈疆不太合适。”慢吞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这个专题真的不管我的事。 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一瞬间,无数道疑惑暧昧的眼光聚拢了过来,大家都在等着下面的说明陈述。 我有些不自在。 “我认识他,喔,不,应该是我的一个同学认识他,”我连忙解释了一句,怕大家误会,“陈疆,私下行为不太检点。专访这样的人,作为都市女xing的白马王子出现在杂志上,个人认为,有损杂志格调,有些欠妥…..” “陈疆和钱伟浩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觉得不需要换!有钱人都会有些风流债,这很正常!”孙老太的决定从来都不容质疑。她轻描淡写地打断我的话,收回逼视的眼光,一本正sè地继续说下面的事情。 没想到,此次曾丽丽乘兴而去,铩羽而归。 虽然已经和总经理助理预约过了,曾丽丽本想凭借着杂志响当当的名头,陈疆至少也应该表面上热烈回应一下的。在一个本地销量还不错的杂志,有一篇专访,全是金光闪闪的赞美之词。换做之前的不管是哪个jing英新秀或者zhèngfu要人,都会欣然应许的。 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把她当回事。陈疆把助理训斥一顿,根本不买账。连面都见不到。曾丽丽一脸委屈地和我抱怨,“这个陈疆真不是个东西!架子忒大!采访他,又不需要他掏钱,至于这样子拒人千里之外吗!摆什么谱啊!”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忙我的事。我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她一向不是这表情,就算遇到点什么不如意,也是很不屑的样子。果然,曾丽丽摇着我的胳膊,“九儿啊,你不是和他认识吗?拜托你帮帮我吧,好不好?” “别,我和他不熟!”我目不旁视,噼里啪啦码着字。其实对于朋友,别的忙,我一定尽力。但是陈疆这样的人,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从内心里反感。我觉得我有点女权主义,对于一切不把女人当回事的高傲自大的男人,都看不起。 “别嘛,别这样啊!你知道社里里一帮人等着看我笑话呢!这次任务完不成,脸都丢到大西洋了!” “你是我的好姐妹,最好最好的姐妹。我知道,你最疼我,对我最好了!” “我真的很想做好,其他人不帮我也就罢了,你是我的朋友,也能这样袖身旁观吗?上次你出去采访生病了,是谁替你跑的,谁给你的资料?” “林九儿,你这个忙,必须要帮!他就算再怎么人渣,和你什么关系?你至于吗?你就让我见到他面就可以了。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办!求求你了!” 曾丽丽像个唐僧一样,在我耳边念叨一个上午。各种撒娇,威逼利诱,各种苦情戏。最后,我终于投降了。曾丽丽是我的朋友,过去也曾帮过我。既然已经说认识陈疆了,那就试试吧。 事先和丽丽声明,我和陈疆真的不熟,只是见过一两次面而已。打电话预约,估计没戏,他未必能想起来我是谁。要是找蒋颜的话,恐怕也不合适。我们就亲自去他公司好了,见面三分情,或许能接受这次采访。但我不敢保证,这个人渣会不会放狗来咬我俩! 曾丽丽千恩万谢。 我们约了一个下午,俩人一起去了大齐集团。 画中的紫檀木梳(二) 到了大齐集团,楼下保安并没有阻拦,到了前台,我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气势,自称是陈疆女友,要见陈疆。前台的小姑娘也不敢怠慢,一会助理便下来带我们上楼。我猜,陈疆女朋友挺多的,估计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哪个。 我拉着曾丽丽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大齐集团真是阔气,这座楼盖的威武气派,老总办公室装修的更是讲究。 宽阔的空间,深褐sè的考究的木质地板,高大明亮的窗户,生机勃勃的滴水观音和巴西铁木。 宽大的办公桌,连同旁边的沙发椅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意大利某个知名品牌的。墙上挂着几幅飘逸奔放的字画,估计也是名家之手,对于这种有钱人来说,附庸风雅是一贯的作风。 茶几上放着一套jing致的茶具。茶具旁边放着一盒郝芳斋的点心。郝芳斋是h市百年点心老店,běijing有很多糕点铺也自称百年老店,可是掰着指头算算,都是解放后才有的。说自己百年,根本就是噱头,糊弄人。 而郝芳斋却是h市货真价实的老店,东西都是限量卖的。据说,要买它家的东西,必须要好几天提前订。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从来没有吃过。陈疆的确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陈疆正站在书架前,翻找什么东西,回头看到是我,微微一愣。 “两位请用茶,”助理小姐端上茶水后,知趣地关上门出去了。 “你?”他先疑惑地看着我们,然后咧开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穿着范思哲深蓝sè斜纹棉衬衫的陈疆,看起来英挺干净。笑容间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 我望着眼前和那晚酒吧里的人判若两人的陈疆,大脑有几秒的死机。 丽丽更是有些傻眼。她之前根据我的描述也一定认为陈疆是个油头粉脑的目光猥琐的暴发户吧。 我拽着两眼泛桃花的她,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陈总,不好意思打扰您。我想您还记得我吧?这次我来,主要是为了采访您。上次我的同事过来,吃了个闭门羹。” 陈疆打断了我的话,“喔,我想起来了,是那个什么杂志吧?”他拍了下桌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上次,的确有这么件事,我当时太忙了,一向也不喜欢这种事,就推掉了。原来是你们杂志啊!” “是的,这次可以吗?”我彬彬有礼又尽量诚恳地对他讲。 陈疆眼里的笑意更浓了,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助理就进来了,提醒开会时间到了。陈疆站起来,欠了欠身子。“不好意思啊,要不,等我开完会,好吗?” “可以可以!”一旁的丽丽忙不迭的点头。 陈疆一手拎起高脚椅上黑sè西装,一手拿起文件夹,准备去会议室,可是好像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扭过头对我们说,“要不,你们也来会议室坐着吧,也许对采访有什么用。” “会议时间很短,只要半个小时。”在进会议室的门口,陈疆突然弯下头,在我耳边像是耳语一样说道。然后飘然进去了。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曾丽丽倒是很兴奋,小声在我一侧嘀咕,真没想到这家伙,外表这么年轻这么有型,还这么有风度!做事也这么周到入微! 我白了她一眼,她完全忘了吃闭门羹的事情了。 旁听了陈疆开会,这让我对陈疆略有改观。 工作时候的陈疆和浪子陈疆截然不同。严肃冷漠,高高在上。讲话从容不迫,挥斥方遒。 这么猛一看,穿着西装革履的陈疆,jing神抖擞,像一头威猛强健的豹子一样的。 宽阔的额头,浓密的眉毛。脸部的轮廓像是刀削一样的,有棱有角,充满坚毅。眼角一两根细细的皱纹似乎不影响他的魅力,和铁青的下巴在一起似乎更显示出一种成熟男人的味道。不得不承认,陈疆不光有钱,还是个外表俊朗有一定吸引力的男人。 难怪蒋颜会把他当成目标! 我望着他。他果断自信、灼灼发光的眼神,散发出一种巨大的磁场,在场的每一个人不由得被他吸引,受他感染。陈疆无疑是一位优秀的领导者! 对他的厌恶不知不觉中似乎减轻了。 可能这些年经历了一些世事,对人对事的看法不再那么绝对,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每个人都是无数面,在不同场合的一些行为并不能代表全部的思想和价值取向。就一件事,一个点去下结论,太武断了。 我想,我还是不够成熟。在工作场合那样子讲陈疆,他放荡不检点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干嘛耿耿于怀。 我托着腮,感慨着。 又回忆那天晚上酒吧的事,不由得对他进行猜度。 他有35岁吗,看上去好像差不多。那他结过婚吗?他爱过什么人吗? 他现在这样看起来,怎么都无法和薄情四处欠风流债的形象联系起来。他背后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从事文字工作,常进行人物采访的人,通常都会有这样的毛病。我开会的时候有些走神了。 陈疆在听取下属汇报的时候,偶尔把眼神投在我这边。无意中的目光相接,我想到了,第一次我们见面时候的情形。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陈疆,更没想到是在这种场合见到他。 那时候,我对他有种说不清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奇妙又真实。 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吧,到某个地方,觉得以前似乎来过,但是明明就是没有来过。见到一个人,觉得很熟悉,可是偏偏就是陌生人。 青岩把有这种感受到原因,归结为频率相似。解释下,就是一个人身上会有某种磁场,这个磁场是有一定的频率,这样的频率会吸引到相似频率的人或事。有类似频率的人出现,就会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换句话通俗的话,就是类似于“气味相投“”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之类的道理。我认同青岩的这种解释,可是用在陈疆身上,却不太合适。我不认为我们有类似的地方。他也绝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喜欢的始终是子墨那样子热情开朗又阳光帅气的男孩子。过往像纯净水一样,一目了然,干干净净,不需要提防。哭就是哭,笑就是笑,一切情绪都可以感知,可以放心的投入。 一个有太多经历的男人,我想,恐怕只有那种八面玲珑,心思缜密,像蒋颜这样有些手腕的女人才可以招架吧! 三点,会议结束。 陈疆在会议室接受了丽丽的采访,我在走廊上溜达着,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好像视察工作一样,来回无聊的踱着步,在窗边看着yin沉沉的天。 我注意到这座大齐集团的大厦里,下午三点多,因为天气原因,每个办公室里亮着光,可唯独陈疆办公室隔壁的一个房间,百叶窗拉了一半,里面没有开灯,显得很幽暗。 我奇怪地凑到窗口,看到里面有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书架上当然不会是空的,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书籍,书看起来还不少,从天花板到地板的书架都塞满了,像一个小型图书馆。 不知道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难道说陈疆还在这里布置有一间书房?真是装风雅装到骨子里了! 暗暗地嘲讽着,轻轻用手拉了下门的把手,门居然开了。 门口没有人,我索xing就推门进去了。 果真是一间书房,面积还不小。里面纤尘不染,看来经常有人进来。四面墙壁都是高高的原木书架, 我打开灯,粗略地扫了两眼,竟然发现大部分是哲学宗教的书籍,除此便是少些的经济地理方面的。 没想到行为放荡的陈疆居然还是忠实的宗教信徒!真有些讽刺。难道他还在意自己的灵魂在死后是升天堂还是下地狱?我随意抽出一本来,书名挺拗口的,估计陈疆也未必会真的看。 散漫环视周围,视线忽然被悬挂在两个书架中间墙壁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我看到了一幅画,一副熟悉的油画! 画中的紫檀木梳(三) 画中是一个女子梳头的情景。 她侧着身子,坐在一个油漆斑驳的木窗边,身边低矮的木桌上散漫地放着一把带着玛瑙吊坠的折扇和一卷翻开的书。 那女子微垂着脸,手里拿着一把深朱sè的古朴别致的木梳子,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半张面孔。她的头发在我眼中像一道黑sè的闪电,乌黑发亮,柔软顺长! 她的心情似乎很愉悦,她的动作温柔轻缓,四周氛围是那样的静谧祥和! 这一定是在一个chun夏的黄昏。整幅画面sè调温暖,笔触细腻。那种栩栩如生的感觉,让人恍然可以看到她发丝轻微的晃动,可以闻到那个黄昏窗外石榴树上的清香。 我愣在原地。 我深深地震惊了! 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孔,可是一眼就能肯定,那个人就是从小到大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的女人。 她和我床前挂着的那副画上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而且连作画者我确定也是一个人,虽然两幅画的心情和氛围不同,因为我可以敏锐地察觉到整体的笔触,sè彩的调配,是出自一个人!眼前的这幅画是那么地熟悉! 我说不清楚,我为什么这么确定。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看着类似的另一幅画。也许是因为我感觉到这幅画上的人和我的关系是那么微妙深切。 画中的黄昏似乎流淌了出来,弥漫了整个房间。那个梳头的女子那么近,那么真切鲜活,和我梦中的场景那么相似,仿佛就坐在我的面前,触手可及。 那握在手中的梳子,上面的花纹地方涂着金sè的模糊的油彩,具体图案的纹理在画里看不大清楚,但我却依稀感觉在哪里见过般的眼熟。 “你认识她?”陈疆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访问,走了进来。我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幅画,竟没有察觉。 “你认识她?”陈疆又问了一遍,他的语气里有些惊讶。我想我的神sè一定是显示我很激动! 可是这会,我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她从小便出现在我的梦里,是不认识吗?可是真实的世界里,我并不知道她是谁。 “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我急切地追问陈疆。 “曾丽丽在外面等你。”陈疆刚才流露出来的惊异已经收起来了,神sè变得平淡自若,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示意我们该出去了。 走出了书房,曾丽丽在走廊上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她看到了我和陈疆走了出来,她上前拉着我,非常礼貌矜持地和陈疆道谢,再次感谢他接受采访。 陈疆笑了笑,无所谓地点点头,说还有些事要处理,让助理来送我们下楼。 我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大声叫住了他,我的情绪仍旧激动又纷乱,“陈先生,我只是想知道,那幅画的来历!” “为什么?”陈疆停住,淡淡地问。 “因为,…..”难道我要说,一个爱做梦的女孩儿时天马行空的梦境吗?他一定觉得我是疯子。还是仅仅因为我家里也有一副类似的画?哪个画家也不会只有一幅作品,见到类似的作品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我顿了顿,一脸困惑地说,“我觉得,我认识她!” 陈疆深深地望着我,他是一个充满智慧有着各种丰富阅历的男人,那双眼睛里本来任何时候都是平静从容,不起一丝波澜的,这会却充满惊愕,波涛汹涌,深不见底。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他转过头,走进了办公室。 丽丽莫名地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陈疆刚才没有告诉我它是哪里来的?不管是买的,还是朋友送的,总是有来源的吧。 我和丽丽下了楼。 走到大楼出口,发现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丽丽的男友早已拿着伞,在大厅门口站着等她。看来,她早已约好了男友。我们出来采访,和孙老太打过招呼,不用再回单位了。 丽丽要把伞留给我,我执意不肯,告诉她,有人来接我,让她快些去约会吧。 她于是安心地拉着男友,和我道别后,撑着伞离开了。 前台没有人,还没有到下班时候,大厅里空荡荡的,大厅门口站着几个白领打扮的人,犹犹豫豫地望着雨,小声地交谈着。我看了一眼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就拿起手提包顶着头上,快步走出去。刚才会议室空调温度很低,走出来,我才发现我被吹的有点感冒,头开始昏昏沉沉的。 我仍旧在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副画,我的情绪还沉浸在它带给我的意外之中。这幅画中的人陪伴我从孩童到长大,我没有想到十几年以后,还能再看到一幅同样的画,而且画中还是同样一个人! 小时候的疑惑又重新升起来了,为什么画里的人总是没有面孔?这是出自谁的手笔?画中的人和作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这么传神?各个方面看,这样的画的作者拥有着一流的画技,那么他最少也应该有些名气了吧? 脑子里一直充斥着各种问号。我发现,我是这么关切画中的那个神秘的女子。 每个人年幼的时候,心中都会有一些象征爱和安全感的形象,爸爸或者妈妈,或者一个陪伴的玩偶,或者是一个小物品。我想那个画中人也许就是这样,让我念念不忘。 不知是因为这条街本来就偏僻,还是下雨了人都回家了或者在还没有下班的缘故。路上空空的。下午四点多,天便昏暗yin沉地像是傍晚,老天爷仿佛没jing打采地眯着眼。只有前面似乎影影绰绰能看到几个的影子,雾蒙蒙的,不知是人影还是树影。仿佛这条街,只有我在赶路。 一辆黑sè的沃尔沃从后面驶来,悄然无声地停在我身旁。 直到许久以后,我才恍惚觉得,那天街道上的空寂,沙沙迷乱的雨声,是我人生的另一个梦境。在这个梦境里,陈疆真正走入了我的生活。 “上车。” 我侧目看着半开的车窗,是陈疆。这让我觉得有点意外,这样的对话显得很突兀。实际上,我们只见过三面。 我有点不解,是在和我说话吗?也许是真的感冒了,昏昏沉沉地。迷雾的天气,我甚至看不清车窗里他的表情。 “上车。”陈疆的口气平静有力,无容置疑,让人不能反抗。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潜意识中觉得他和那副画有着莫种关联,他也许知道这幅画的一些信息。 “病了?”他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我把手放在额头,眼睛有些沉困。他的语气让我很迷惑。 车子发动了。“这边有点偏,很难打到车的。我送你回杂志社吧。” “我,其实,今天不用回去了。我想去吃点东西,先。中午没有吃东西。”我小声解释道,中午胃不舒服,疼的没法吃东西。我就没有吃,从单位出来也忘了路上买点东西,一直撑到现在。 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这让我有点难为情。 陈疆没有表情的脸,突然笑了。像是刚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的还相当开心。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神sè鲜活起来,和刚才在大齐见的陈疆不同了,他的笑声和那天酒吧里遇到的人一样轻浮放荡不羁。 “看别人尴尬难堪,你会很快乐?”我突然有些生气。想到那天蒋颜被泼酒尴尬窘迫的样子,而陈疆像看戏一样看着一切发生。看我出糗也很好笑吗? “是的,以此为乐。并且期待和你在一起,会有更大的乐趣。”他很明显地饶有兴趣地瞥了我一眼,继续开车。 “你要干什么?”我有点jing觉起来,这个人其实我并不是很了解。我觉得自己犯不着为了一幅画,和这么一个人较劲,他也未必真的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东西。 我瞪大眼睛,盯着他。 他缓缓把车停在路边,整条胳膊把我圈起来,左手按着我椅子的边缘,身体一下子逼近我。脸凑到我耳边,有些轻薄地说,“你说,我想干嘛?” 距离非常近,鼻息喷在我的耳边,痒痒的。我的脸一热,我想一定红地像番茄一样了。 我有些慌乱地望着,面前那个男人。 画中的紫檀木梳 (四) 我接触了一对略带揶揄的眼神,一张成熟风流,颇为耐看的脸庞。浓浓的眉毛,生动的眼睛,那唇边的笑意颇含挑逗的意味。 那种挑逗隐隐流露出的情场老手胜券在握的自得,让我一下子有种被看轻的羞耻感。 片刻,我便镇定下来了。 表情在刹那间改变了,我微微一笑,马上回复了职场中的镇定从容,一声冷笑,“你是想追我还是只是想上我?” 他也许没想到我会说的这么露骨,反而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居然微微有些尴尬,他松开了手臂,正常地坐好,发动车子,继续往前走。 “怎么了?陈疆,送女生回家,请吃饭,送礼物,上床,这不是你泡姑娘最常用的招数?”我有些挑衅地说。 他又笑了,针锋相对,“看来你很了解我,这么说来,你对我也是很有兴趣了!” “把我送到昌化路。”我用命令的口气说。恶人坏人什么的,我从来不怕。从小,我推崇的是以柔对柔,以暴制暴。在幼儿园里,那么多混孩子,我还是孩子王呢!去我家告状的人都排队,我妈就纳闷了,你这么瘦的小身子板,怎么就能打过那个大胖墩呢? 我幼儿园到小学时候,平时里做乖学生好孩子,怎么看怎么乖巧。但是耍起横来,牛气冲天。当然了,青岩是我的帮凶,打架仗着她,我才敢有恃无恐。 “好了,不闹了。我带你去吃东西吧!”他收起刚才嬉笑调侃的面孔,表情认真起来。 我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客气瞪着他,“昌化路!” 他不再理我,专注地看着路况。过了一会,他似乎安慰我一样,“很快就到了。吃完东西,就送你回去。”声音低沉温和,甚至带着放低身段请求的意味。刚才那个轻佻轻薄的人似乎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我困惑地扫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陈疆原本的样子。 扭过头不再看他,免得添堵。光天化ri他又能拿我怎么样! 那天黄昏,陈疆和我一起吃了一顿不算晚饭的晚饭。 不是在什么高级餐厅,或者是有名的菜馆子,是一个落英巷的一个小饭馆。我从来不知道这座城市有这样一条古老的街道。 我看着路边的标牌和介绍才知道,这边是清朝时的老街,看着长满绿苔的大石板铺就的路面,仿佛可以看到历史斑驳的影子。 下雨的黄昏,这条窄窄的小路,显得格外幽深。车停在路口,我稀里糊涂地跟他,走进雾气弥漫的落英巷里,走进“青竹轩”。 若不是自己来到这里,真难想象在这么个偏僻的城市一隅竟有如此干净清幽的所在。明清时期的建筑风格,墙上挂着红灯笼,木头的窗户门框,竹子做的座椅板凳,穿过窄窄的前堂,别有洞天,出现一个宽阔的出奇的院子,院子里里还有一片小竹林。雨点打在上面,沙沙作响,显得院落里愈发寂静。 不知是因为雨,还是因为还没有到饭点上,店里几乎没有客人。只有一个清秀的姑娘招呼我们。 yin沉雾蒙如水墨画的天sè,萧瑟的雨,灰sè瓦片的屋檐,长长曲折的回廊,昏黄摇曳的灯,一个梳着乌黑麻花辫的水灵灵的姑娘。 我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孩子晃动的辫梢,觉得自己置身于一段陈旧的讲述清末年间哀伤故事的老电影里。 因为没有什么人,我们索xing就选在庭院内宽大的回廊里吃饭。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两份白粥。陈疆又要了一壶店家自酿的黄酒。 风,从回廊里ziyou地穿过,带着微微清凉的雨意。 周遭的氛围因为这风这雨,轻松却也微微发黄的惆怅。 没有交谈,他望着屋檐滴下的雨,自饮自酌。我静静的喝粥。 “你白费心思了。”我突然说。我不想眼前这个人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或者按以往风月场上的经验认为我在吊他的胃口。 他望着沉沉的暮sè中疏落的竹影,仰头,又喝了一口酒。没有做声,过了会才说,“雨大了。” “我不熟悉你,也不喜欢你。”我想他可能没听明白我刚才的话。“我只是想知道那副画的事。” 他没接话,继续喝酒。看雨。 从走进这个巷子,他情绪似乎一直被什么困扰着,不再说话。这样静默的陈疆让我不适应,也许在我心里,轻薄无礼或者张狂傲慢都比现在这样子更适合他。他的眉宇间透着的薄薄的轻愁,让我有些困惑。 过了半响。 “我对你很熟悉,”他缓缓地说,把视线从窗外转移到我身上,微微一笑,那神态仿佛换了一个人般的,目光温和淡定,也似乎有些疲惫。“所以,我不想让你淋雨。就这样。” 我定定地望着他,合不拢嘴。 “蒋颜说的?” “不是。” “那是…..?” “把粥喝完,我送你回去。” “我其实不喜欢喝粥,”我一字一顿认真地说,因为我有胃病,饮食要清淡,在家经常会熬粥喝。 “是的,没有人喜欢天天喝粥。”他淡淡宽容的笑意,好像在哄一个不想吃饭的小孩子。 “你都知道我什么?”我很好奇。 “嗯,你很爱哭。”他似乎情绪有些回复。 “那是过去。” “你每次看电影都会哭鼻子。” “现在不会了。” “喔,是吗?”他扬起又浓又黑的眉毛,眼睛里露出狡黠的笑意,好像知道我在撒谎。左边的脸上露出个浅浅的酒窝。 “你喜欢跑步。” “我经常会去健身房。大汗淋漓的时候,会忘掉很多烦恼,心思变得单一平和。另外,因为我有个朋友很喜欢运动。”我老实说。我受青岩的影响颇深。 “跑步的时候,人的目标会变得简单。”他似乎深有同感。 我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讨厌他了。人,有很多面。我并不讨厌,现在这样子的陈疆。在一个雨天,一起吃饭,闲聊。 我突然有种想法,陈疆未必是真的想对我怎么样。在他身边比我漂亮脾气又温顺的姑娘多了去了,也许他真的只是想找个不熟的人说说话。 我现在觉得,他其实是个外面好像挺热闹挺风光,其实挺寂寞的一个人。 只是不解和惊讶,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我的细节。当然,我不会自恋的以为,他暗恋我已久。 “我觉得这样有些危险,我对你一无所知。” “你想知道吗?” 我想起那天他对蒋颜毫不在乎充满嘲讽的口气。看着外面漆黑的夜sè,停顿了下,“不想。” 我们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今天,也只因为一幅画坐在这里。 他对画的事情只字不提,看来他真的和我一样,只是偶然得到了一副不错的画,并且喜欢它,把它挂了出来。也许这些画,仅仅是一个落魄的画家为了维持生计所做的,也许画上的人根本就是臆想出来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失望。 这样一个安静地只剩下雨打青竹声的雨天,我莫名其妙地和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说起了我那些奇异的梦,说起了那个梦中的女子。 我从来未对任何人详细描绘过那些梦里的情景。那么真实,仿佛是我的另一段人生。 我是个唯心宿命论的女人,我不相信无缘无故的感情和关联。所以,我想追寻她。 “她很少笑。我总是看不清她的脸,可是我在梦里可以真切地体会到她的心情。有时候她充满牵挂彷徨。有时候她却很温柔慈祥,她会像母亲一样抱着我,轻轻地抚摸着我。” 他听了我的梦,没有嘲笑我这些在别人眼里神经错乱的话。他乌黑的眸子深深凝视着我。那眼眸里和外面的天气一样雾气弥漫。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有些懊恼。 也许是喝了几口小酒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那些真实的梦像某种情绪一样堆积着心里,需要一个渠道来疏解。可是我想,我有点过分,对于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吃完饭,送我回家的时候,陈疆执意把车停在路边,陪我走过小区门前一小段清冷的街道。雨停了,被雨水吹刷过的街道洁净崭新。雨后草木蓬勃的气息混和着整条路上的法国梧桐树叶的香味,弥漫在鼻尖上。 晚风吹来,在寂寂的夜里格外清爽。街上的行人稀疏,两边的店铺星星点点地开着灯。在小区门口,我和陈疆说了再见,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听到陈疆低低急促的叫喊声,“青青!” 那是一个人名,类似青青之类的发音,也许是方言,我没有听明白。 我驻足,回眸。 夜风徐徐,柔长的发丝被风吹乱。透过额前飞扬的发丝,在一刹那,我捕捉到陈疆脸上露出那从未显现过的柔情。他站在橘sè的灯光下,眼睛里流淌着一种让人难以忘却的暖暖的暗流,深刻又疼痛。 我随手捋一捋头发,疑惑地望着陈疆,“什么?” 陈疆愣愣的望着我,如酒醉初醒般,用手掌摩挲了一下脸庞,摆了摆手。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大步离去。 子墨突然来访 周末早上,门铃大响。 我赖在床上,等着大山去开门。 如今,我和大山的关系不知不觉已经变了许多。比起租客房东关系,我们也许更像家人。下雨了,他会发个短信问,要不要下班顺路捎上我。我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会想着给他捎点什么牙膏之类的生活用品或者吃的。 若说之前他对我来说,是前任的兄弟,是大学校友,是众多朋友中那么一个。他对我的照顾谦让,我会理解成,是看在子墨的份上。我们熟悉却不亲切,礼貌地有些距离的客气。单独俩人在一起时,我会觉得有种异xing的拘谨。 现在,我们变成了直接的朋友,有时候像哥们。 晚上一块在阳台上海阔天空地聊天,从莫言获奖说到小贝退役,从英国的小贝又说到《武林外传》的小贝,从江西的前年美女古尸出土,到国际的经济趋势。 除去他孤僻安静的表面,他真实的xing格并不像电视上的科学怪人一样,变态冷血,脑子里充斥着满满的数据信息。 他从小就人认为是个聪明的孩子,大学又被大家捧为“计算机天才”。可是他的内心却像孩子一样,极其简单,充满幻想。有些想法说出来,让我忍俊不禁。这点倒是颇像热播的美剧《生活大爆炸》里的天才谢耳朵。 不设防的年轻人,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对对方怀有偏见,那么很容易就会变成彼此的朋友,也很容易找到彼此的相似点。我们都喜欢海子的诗,喜欢瓦力玩偶,喜欢美好温馨的电影。 我们可以轻松的无所顾忌地说笑。就某个事情,当天某个新闻,展开激烈的讨论。我毫不客气地抨击嘲笑他,他总是智慧地抓住我逻辑中的漏洞,或者幽默地避开我的唇枪舌剑。 只有一点,都不会提到子墨和我们曾经一起有关的事情,这是我的雷区。 这刺耳的铃声没完没了,真让人受不了,我睡眼惺忪地咚咚地踢了踢大山的门。听到里面没有反应。 他似乎出去了。 我披头散发抓狂地走下楼,打开门。 这什么情况?! 竟然看到子墨站在门口!他来找大山。 自从上次接风宴,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出现,着实吓了我一跳,脑子里地震般地轰隆一声。 待他看清楚,眼前开门的人是我后,也像被电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用一种无比惊诧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我。 子墨盯着我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你........你们.....” “不,不是的!”我忽然一激灵,清醒了许多,明白他想到什么了,急忙喝住他胡乱的联想。这时一低头,猛的才意识到,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吊带睡衣!一瞬间脸有点红,“那个,你在客厅坐下啊,我去换件衣服。”然后逃一般地跑到楼上。 我觉得手脚有些颤动发冷! 我呼吸有点紧张! 子墨来了! 我们俩已经分手这么久了,我干嘛还这样紧张! 我关上门,软软地靠在门上,心跳的无法自控。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竖着耳朵听楼下的动静。 我听到他在客厅里踱步,然后坐下来。房间里的迹象,他应该能想到这是合租,而不是昨夜我留宿在这里吧? 这个早上,面对突然出现的子墨,我有点不知所措。 难道他心里会在意?他刚才是生气了吗? 我没有换衣服,只是躲在房间里。我不知道,该怎么下去面对他,面对一个曾经深深爱过却又深深怨着我的人。 想起那天在走廊上,他望着我那陌生没有温度的眼神,心脏轻轻地绞痛着。 我还爱他,是吗?不是吗? 我每天都在那么热烈地盼望着能够再见到他,在每一个呼吸的瞬间都会要压制着想他的念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不敢看他一眼! 我原来这般懦弱。来来去去的过往,不敢想,更不敢提。 客厅里传来走动的声响,门响的声音。他要走了吗? 不。我冲出房间! 我再也无法维持沉默,再也无法躲在房间里,我失控地冲出房间,尖声的叫了一句:“子墨!” 子墨站在门口,蓦然回过身子,抬头望着站在栏杆前的我。我听到房子里回荡着自己的声音,是那么无力而凄凉。 我们的眼光纠缠在一块儿了。 我看到,他的眼神里的光芒一点点熟悉起来,激烈起来。有深情有痛恨有克制有颤抖有尖锐的也有温柔的。 有些事,是刻进了骨头,蚀进了心肺,他怎么会忘,正如同我永远记着一般! 后来,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我突然不顾一切地冲下楼去,迅速地,什么也不去想。 我紧紧的投进了他的怀里,像抱着一块唯一可以生还的浮木一般,拼命地抱着他的腰,他的手臂用力地把我镶嵌在怀里,一如从前。 我紧紧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 这样的竭斯底里的拥抱,这样酣畅淋漓的痛哭,我盼了多久? 三年了,三年了。一千多个riri夜夜! 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场景,多少个夜晚里,曾一遍遍出现我想象的重逢的画面里。 离开这座城市的那天起,我没想过,还能在年轻的时候再回到这座城市。 原本以为,等到我们都淡忘了曾经的伤,在各自的生活里经历成长,等我们都足够成熟宽容,几十年后的某一天,在街角的一个转弯,才会再次相逢。 我们认出了彼此,虽然时光已经改变了彼此的容颜。我们扑在对方的怀抱里,好好痛哭一场!这场痛哭,从离开的那天起,我咬着牙,等了无数的白天黑夜,等了生命中好长的一段时光! 然后,我们倾诉着思念,回忆往ri。然后,我们可以再次像年轻时候那样,抛开一切地牵着对方,再度疯狂相爱,直到老死。 子墨身上散发出来熟悉的干净的刮胡水味道,萦绕在我的周边,让我心醉无力,我的哭泣声渐渐低下去了。我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和他紧紧地密不可分地抱着。 有些晕眩,有些昏沉,整个人像是漂浮在广袤的海市蜃楼的幻境里。我不敢松手,不敢睁眼,害怕睁开眼,发现这又是一场梦。 他猝不及防地突然低下头,恨恨地咬着我的唇,嘶哑地说,“林九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打了个哆嗦,呼吸不通畅,手脚冰冷。我张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把一张冰凉的脸,紧紧地贴着我的脸颊,一串温润的眼泪打在我的鼻梁唇角,蜿蜒地流进我的嘴里。我的眼泪又一次泛滥。 一直这样抱着,不知过了多久。耳鬓的头发被温热的液体浸的黏黏湿湿的。 “你,还留着它?”子墨的手抚摸着我的背,声音低哑充满柔情地问。 “嗯……”我点了点头。他说的是我穿着的睡衣。 这件鲜血一样鲜艳夺目的丝绸睡衣,是子墨送我的的礼物。 那道血红,承载着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疯狂,我们的甜蜜。我就是穿着它,第一次做了子墨的女人。 大四那年,一个大雨滂沱的雨夜,在一个小小的旅馆里,子墨轻轻地解开了我红sè的睡袍,撩开乌黑的头发,一遍遍地像个贪婪的孩子,亲吻我的每一寸皮肤。我浑身颤动着笨拙地回应子墨。我们温柔又疯狂地毫不保留地爱着。 我们都是第一次,这种感觉美妙而神奇。我们好奇热切地彼此抚慰,给予。 他,温柔体贴地像是面对一个珍贵的瓷娃娃,生怕弄疼我。我羞涩地满脸通红地躺在他的身下,我的心里我的灵魂都在大声地喊一个名字,子墨,子墨! 那一夜,我们不知疲惫地占有亲吻对方。身下的雪白的床单被染成了星星点点鲜艳的红sè花瓣,和这睡衣的颜sè一样,刻骨铭心。 我一直在哭,眼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子墨缠绵着我的身体,一遍遍吮吸我的眼泪。这样膨胀的幸福在身体每一个部位炸裂,那是幸福的疼痛! **裸地紧紧地偎依在子墨宽厚的臂弯里,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听着旅馆窗户吱吱呀呀的响声,听着深夜里雨水敲击屋檐的声音,我如痴如醉,好像在听一首天下最迷人的歌谣。 子墨,子墨,子墨。我反复呢喃着子墨的名字。我多想此刻沉溺在他的怀抱里,一直一直,忘记过往忘记现实,就这样一直抱着我,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让我去漂泊流浪。 听到大门响、脚步声,我突然从回忆中惊醒。 不再虚幻地漂浮,不再虚幻地沉沦 。与真实感同时而来的,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委屈,还有痛楚。他已经有新的女友了! “子墨,你在干嘛!”一个声音像炸雷一样响起。子墨手一松,疑惑地望着门口。大山赫然站在走廊上,声音里似乎充满火气。 大山一改往ri谦谦君子,温文恬淡的摸样,他脸sè煞白,目光紧张戒备。 子墨走后,外面又下起了雨。五月的天气像我的生活一样,yin晴莫测,我有些自嘲地地看着雨滴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溅起细小的水星。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吧! 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们甚至没有道别。就那么散了。 在玻璃上用手指无意义地一遍遍划着子墨的名字。想起了以前许多许多的琐碎。 透过窗户俯瞰外面的世界,一片灰白的雾气。经历了刚才的悲喜,放纵的哭泣,疲惫而轻松,哀伤而有些甜蜜。 忽而又想到了大山,他刚才煞白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我第一次看到大山会生气。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难道…….?我肌肉有点紧张,赶快止住了这种想法。 大山是有女友的,他们感情很好。我在瞎想什么啊。 大山似乎出去了,客厅里没有听到声音。哎,否则,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捧着一本书,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 拿着笔在书上胡乱的涂抹着,许久,发现,我画的是一个背影,一个女子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