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回 咚!咚咚!咚咚! 这究竟是什么声音? 寂静被突如其来的鼓乐之声击破,史菲儿腾地睁开了眼。 身上疲惫异常,史菲儿躺着慢慢回了神,难道说我还没有死么? 耳畔传来的鼓乐愈来愈响,从起初隐隐约约不甚明了,忽然急转直下变得震耳欲聋,那鼓声像是直接钻进了耳朵,以心为鼓,一声声重重地捶在了心口,此时史菲儿哪里还能继续安躺,立即起了身。 起身后四下一打量,史菲儿便愣住了。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小小石亭内,石亭仿古而建,方才自己就是和衣躺着石亭中的一张石椅上。四周空无一人,史菲儿出了石亭,又朝远处眺望,却被腾腾白雾将视线遮挡,远处景色若有若无皆看不真切,宛若仙境一般。目力所及处也只有这一间石亭。 史菲儿绕着石亭慢慢转了一圈。只见亭门上歪歪斜斜地挂着一块木匾,那匾额看起来十分破旧,匾上龙飞凤舞地提着三个大字,来去阁。亭门两侧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来往来处来,祸亦非福,下联对:去朝去处去,福亦非祸。 此情此景史菲儿不由地发起呆,这是哪里?史菲儿毫无头绪,但莫名地却生出些熟悉之感。自己又为何会来这里? 史菲儿幽幽地叹了口气,自己应该已不在人世了。细想也是,自己当时被车撞倒后,连倒地呼救都不能,不消片刻就昏死过去,怎么会一睁眼就又好好的?身上除了有些疲倦竟然与被撞前并无异常。况且若是得救身在医院又怎会有这鼓乐之声?身边别说医务人员,连个人影也没有,自己就这样好端端地躺在石亭里。 一想到车祸,史菲儿顿时就觉得心上一痛。不公平!真是太不公平了! 老天到底有没有长眼睛!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想到此史菲儿心中愤恨又深了一层。自己为之努力奋斗了快十年的梦想,在快要实现的时候竟然被击得粉碎。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家人的话才更是让自己心寒。 车祸前母亲电话中的那番话还在耳畔回荡:“不就是花你了二十万么,你再挣就是了。那可是你弟弟!你挣钱不给他花还要便宜给谁去?你的梦想?你的事业?你差这二十万就周转不开了?那你也别扯什么梦想事业了。老老实实上班像你弟弟一样不也挺好。虽说挣得少了些,但稳定啊,旱涝保收。你挣得多贴补贴补弟弟又怎样?反正女大不中留,我也不指望你能给我养老。这二十万就当是你提前给我的养老钱算了。以后我也不找你,对了别为这事去找你弟弟掰扯,再添是非。” 史菲儿被这番话气得哆嗦,冲着电话刚喊出一句不公平!就便就遭遇了车祸。接下来就只能任凭自己横躺在马路正中,从额头渗出的血缓缓弥漫过眼睛,遮住了视线,视野一片血红。手脚不听使唤不断抽搐着,拼了全力依旧无法控制,喉咙也被腥甜的东西堵住,话也讲不出来。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史菲儿影影绰绰地看见周围渐渐聚拢了些人,声音喧闹吵杂起来。之后,便都不记得了。 想着自己这一世仔细照顾着母亲,但母亲又哪曾将自己记挂在心上?她心中只有那一个儿子吧。今日自己的小店店址都已选好谈好,就等着拿这钱去付房租,怎料账上却一分不剩。这二十万自己攒了好些年,当初决定辞职怕母亲担忧才吐露了这存款一事,没想到竟会这样。若这弟弟拿了钱做些正事,自己兴许还不会如此气恼,结果呢?今日才知他竟是拿着钱和老婆出国欧洲深度游去了。拿着自己的血汗钱挥霍却这样心安理得,这天下也怕是没谁了。 只是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再挣这公平也好不公也罢,也改不了结局,自己也无法再回现世。罢罢罢,今生即已如此,望来世能投个好人家吧。 史菲儿回了神,不愿再想那些旧事。抬眼看看四周,只可惜这里雾气漫漫,除了一座石亭周围再无它物,委实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四周弥漫雾气若有似无,像极了仙境,走几步还颇有些腾云驾雾之感。 身处这宛如仙境之地渐渐让史菲儿放松了不少,仔细想来自己在人世活得憋屈,没想到死后竟会有此际遇。虽然身亡一事让史菲儿心中颇为不甘,但事已至此又能怎样。既来之则安之,虽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但无论如何也比打着吊瓶缠着绷带插着管子一个人半死不活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咬牙忍痛养伤要强得多。有此奇遇,更要好好珍惜才是正理。想至此,史菲儿舒展眉头莞尔一笑,先探明自己身在何处吧。 鼓乐之声仍未停止,此时这乐声不似先前,若远若近,彷佛有意牵引着史菲儿去寻那声音来源之所一般。史菲儿虽心内诧异,但呆在此处也没有头绪,便寻着那声音去了。那些萦绕身畔若有似无的雾霭也渐渐分散开来,视线变得开阔,待到雾气散去,史菲儿忽见脚下显出一条青石小路,蜿蜿蜒蜒,不知通向何处。史菲儿略略想了一想,便沿着小路寻找鼓乐之声的源头去了。 行了约摸一刻钟,路尽处倒现出一石牌坊,上书四个大字:太虚幻境。字的两旁有副对联,上联写:假作真时真亦假;下联道:无为有处有还无。史菲儿细细念了两遍,总觉得这对联分外眼熟,偏一时又想不起来。继续向前,转过那石牌坊便瞧见一座古香古色的宫门。史菲儿暗想自己说不定是穿越去了古代呢。抬头再细瞧,宫门上横书四个大字“孽海情天”,宫门也有一副对联,上写道:“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愁。”史菲儿瞅着那对联觉得越发眼熟了。 此处大门紧闭,但那鼓乐之声却更加真切了,确是从内传出来的无疑。这让史菲儿平添了几分好奇,欲往里走探个究竟。尚未伸手敲门,朱红大门便已向外洞开,史菲儿站在门外有些踌躇,探头往里瞧了瞧,只可惜依旧有雾霭障眼,看不真切。 史菲儿立在门外,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往里去。正在思量,门内鼓乐之声竟然戛然而止,少顷有人声传出:“何人在门外窥看窃听?” 史菲儿听见这话自然不喜,还未进门就被冠了恶名。若非鼓乐声引领,自己又想搞明身在何处,都不会寻到这里来。转身欲走,便听见说话声音渐进,“暂且留步,既然来了,便是有缘。” 史菲儿回头,见大门内站了一人,不说别的,单那身穿着打扮便让史菲儿傻了眼。那人佩戴着各式金玉首饰,一身绫罗,又生得花容月貌,史菲儿看得应接不暇。虽说自己刚才胡思乱想做了点穿越到古代去的心理准备,但冷不丁眼面前出现这么一位,还是需要给自己一个反应过程。 史菲儿愣了片刻才开了口,有点结巴地问:“请、请问一下,这里是哪里?对了,现在是什么朝代,年份是哪年?”问话同时史菲儿快速扫了眼自己,发现自己身上的依旧是西服套装高跟鞋,是自己出车祸时穿的那身,希望那人不会把自己当成怪物。好容易遇上一位,自己还想多打听打听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门内那人听见史菲儿如此问话,瞅着史菲儿打量了一会儿,笑道:“方才我还以为是些个不相干的人误入,便让姐妹们都停了,偏没想竟然是姐姐你,真真是可把姐姐你给盼来了。”说罢便不等史菲儿开口,上前一步拽住了史菲儿的胳膊,拉着史菲儿径直往里走。 史菲儿被人牵着,脑子更是一团浆子,这位美女说话的感觉好像和自己认识,但自己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算啦,走一步算一步吧。史菲儿自我安慰。 史菲儿脚下生风,被那人牵着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的路程,才慢慢停下。身遭的景致匆匆从身侧掠过,速度之快让史菲儿只有咂舌的份儿。虽不知那美人要将自己带至何处,但凭直觉史菲儿觉着那人并无坏心,索性任由人牵着,史菲儿心里疑问越来越多,几次开口询问,那美人都只是笑笑并不作答,史菲儿问而不得,只得将心中的疑问暂且压下,等待时机再问个明白。 待驻了步,美人轻拍史菲儿的手臂,方才笑着开口说道:“是我鲁莽了,姐姐莫怪。只因众姐妹们等姐姐等得好生心焦,实在怨不得我走得快了些。”说罢那美人抬手,绣着美艳花朵的绸缎衣袖在史菲儿面前一晃,朝远处一挥,说了句,“姐妹们都快些过来吧,此番我可是将史姐姐给接到了。” 2.第二回 话音刚落,史菲儿眼瞅着雾霭彻底散去,将周遭景致尽显出来。身旁又多了几位姿态婀娜,模样俊俏的女子来。那些女子和史菲儿毫不见外,见了面就牵上史菲儿的胳膊,个个笑脸盈盈的,都称呼史菲儿为姐姐,问长问短。一时间被这些个美女环绕其中,史菲儿有些不知所措,虽不知对方名姓,也只好笑着应承。 “行了行了,”带史菲儿进院的美人开口道,“知道你们都惦念史姐姐,但也该让姐姐先略略缓口气。她刚来,且前世俗缘未尽,自然是记不得你我姐妹,你们这般七嘴八舌也只能让姐姐徒增不安罢了。”众人听了此话,都收了声,只是依旧瞅着史菲儿笑意盈盈。 “这位姑娘,您可曾认识我?” “自然认得,昔日我们这些姐妹们都再熟悉不过了。”那姑娘如此一说,周遭众人也频频点头称是。 史菲儿心内一喜笑道:“虽然瞧着众位姑娘颇为眼熟,但我实在想不起在何时何地曾与诸位相遇了。”史菲儿顿了顿又道,“对了,还不知这位姐姐该如何称呼?” 那姑娘笑着施了一礼:“我姓秦,姐姐还是按旧例叫我可人就好。” 史菲儿点头,开口问道:“请问可人姑娘,我现在身在何处?我只依稀记得出了车祸,但醒来之后,便来了这里。” “姐姐尘世遭遇我们等众姐妹已尽知。妹妹劝姐姐也不必太过伤心,尘世缘浅也是早已注定了的。姐姐身处之地乃是离恨天中的太虚幻境。” 离恨天?太虚幻境?史菲儿一脸不解,名字倒是很熟,却怎样也想不起。 “姐姐不记得也是应当。我等姐妹下尘世游历也好,历劫也罢,必将先前记忆尽数封禁。待到尘世事了,重返归来才能将前情忆起。今日姐姐有缘回来,就别为那些不悦事烦心了。难得一聚,我们也热闹热闹吧。”听秦可人如此一说,众姐妹立刻重拾笑容纷纷点头应是。 众人簇拥史菲儿行至一处水上亭榭,亭中早已置了软座,桌几之上摆放着各色鲜果与点心。众人将史菲儿推坐了首席,才各自纷纷落座。 史菲儿坐下细瞧桌上果品新鲜,却也是寻常,并没什么惊奇。倒是点心精致可爱,又做成各种花朵模样,颜色娇艳,栩栩如生。史菲儿忍不住用指尖拈起一朵托在掌心细细观瞧。 “姐姐最是喜欢这糕,听闻姐姐回来,特意做了来呢。姐姐快尝尝还是不是原先的滋味。” 史菲儿点点头,含住了一片花瓣,果然绝赞。那点心不仅型若鲜花,味道更妙,入口酥软并兼有鲜花的芬芳,甚是好吃,史菲儿忍不住称赞道,“果然美味。” “虽说这糕尘世也有,却缺了一味芙蓉髓来调和,味道便逊色许多,姐姐难得回来,多吃几块吧。” 史菲儿点头,将手中的余糕吃尽。不知为何却觉胸口气血涌动,心绪不宁起来。心中烦闷,便忙端起茶杯欲饮,那茶闻来清香袭人,史菲儿希望这茶能将胸口翻腾的这一股子气血平复。香茗入腹,茶香倒是在五脏六腑内滚了一圈。怎料那股气血却被热茶一浇,倒比先前更甚,让史菲儿坐立不安。 秦可人唤了舞女前来侍奉。舞女上前询问演奏何曲,秦可人瞧了瞧史菲儿,偏头凝想片刻低声道:“既是故人,还是将旧日的红楼梦十二支演上一番吧。”众舞女应了,款动琴弦,慢敲檀板,舒展歌喉唱了起来,一时间莺歌燕舞萦绕其中。 史菲儿不好戏曲歌舞,偏又此时胸中气血翻涌,坐立不安,更无心思欣赏。纵然舞姿曼妙歌声悦耳,奈何心绪不宁,实在听不进去。因人家诚心待客,自己也不好出言叫停,索性端坐着有一眼没一眼瞧着,左耳进右耳出听着。如此不走心地听了一盏茶的功夫,词曲也已演奏到了第三首。 史菲儿正把玩着茶盅,忽听得一句曲词入耳,顿时一惊,差点失手将茶盅打翻。 缘何如此,只听那歌者开口唱道:“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这不是枉凝眉么?史菲儿顿时来了精神,竖着耳朵细听端详。果然自己并没有听错,虽然这和自己看过的电视剧中的曲子并不相同,但是词却字字丝毫不差,特别是那曲中婉转凄零的韵味和自己听过的颇为相似,具一脉相承之感。史菲儿忽然想起自己在石坊上看到写有“太虚幻境”的题字,配合这首枉凝眉,怨不得自己觉得有些熟悉,那红楼梦中记载的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岂不是就是这里了。 史菲儿不由得皱了眉,红楼梦自然是看过的。书中所述来太虚幻境之处应是贾宝玉的事,他在警幻仙姑的引领下游历了太虚幻境,早窥了金陵十二钗等的命运判词,之后又被警幻仙姑的妹妹唤作可卿的教导了云雨之事,宝玉醒来又和袭人体验了一番。那家伙将看到的诸人判词皆不记得,倒是将云雨之事记了个蛮真。只是史菲儿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又并非书中人物,何故也会入这太虚幻境听那些仙子吟唱这红楼梦曲呢? 了悟之后,此番再听,史菲儿倒是听得认真,字字入耳走心。再听更是觉得歌者唱得份外悲惋动人,令人沉醉,一晃儿听到“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十二曲唱完史菲儿才回了神。回神后自己竟是泪眼婆娑,悲从心生。 “史姐姐、史姐姐。”秦可人见史菲儿一曲听罢神情恍惚,急忙连声呼唤,见史菲儿仍未还神,伸手又将其轻推了一把,又问道,“姐姐怎么了?” “哦,”史菲儿恍然应了一声,低头说,“这曲子好听婉转,我听得太入迷了。” 秦可人笑笑,“想来是姐姐久不听,今遭复听必是有些感怀。” 史菲儿收了愁容,驻了泪,未可置否。秦可人欲言又止,忽听闻不远处有笑声传来,随即闭口。史菲儿再瞧四周,原本脸上都有些悲切的众位仙子现在竟都堆起了笑容,各个起身冲着后到之人点头示好。 “我说难怪今日人这么齐整,原来是史妹子回来了。”来人翩迁婀娜,风韵不俗。众仙子迎了上去,史菲儿也起了身,冲着来人微笑着点头示意。来人不必说了,应是专门司掌人间之风月情债,尘世之女怨男痴的警幻仙姑。可史菲儿对这警幻仙姑印象颇差,但自己来到人家地头,也要给人家三分薄面,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警幻仙姑笑脸盈盈,上前拉住史菲儿的手说,“妹妹,姐姐今日未亲去迎你,你可别恼。只是因为今日尘世事多给耽搁了。不过我已安排可人妹妹去接,看见妹妹我心内很是欢喜。” 史菲儿面上笑着,心里却生出几分警戒。今日之事颇为莫名,还是谨慎为好。警幻仙姑见史菲儿不语,又笑道:“史妹妹此番回来也是命中注定,有缘归来,定要小住些时日再重返尘世。待史妹妹再归时,姐姐我必会亲自迎接,决不食言。” 言罢警幻仙姑看向秦可人道,“暂且先带史妹妹休息去吧。”转身又朝众人说道:“这几日我去天庭履职复命,各位姐妹各司其职,有劳了。一会儿去聚芳厅将这几日各司情况议议。” 众美女接连应诺,各自告辞,转眼间众人就四下散开消失不见了。史菲儿也不愿独自休息,便直言道:“谢谢仙姑抬爱,我倒是不累,如今有几事不明,还想请教仙姑。” 警幻仙姑笑道:“妹妹客气了,有事但讲无妨。” “那我就失礼了,请问仙姑我为何会来此处?而且仙姑刚才的话我也不慎明了。此番是否我还可以回去?”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警幻一顿,又道:“不如这样,妹妹也不是外人,且随我去,等我议事之后再与妹妹细说。”说罢便带着史菲儿一同前往这聚芳厅处。 待警幻一众到这聚芳厅时,厅内已是满满当当,此时那些美女各个屏息静寞,和水榭之上判若两人。警幻坐了正位,又让史菲儿也坐了。众人眼中虽有疑虑,但无人多言。警幻见人已齐整便命各司将这几日新拟判词一一呈上过目。 史菲儿自是好奇,红楼梦中对金陵十二钗的判词写得绝妙。一首诗几句花便将众人命运跃然纸上。此番竟然有缘能见,更是好奇地想一看究竟。警幻见状笑道:“原先你说你是烦透了看透了这些判词才想下届一游,怎么今日又想看了?”说完将手中已看完的判词递了过来,“想看就看便是,瞧瞧是否有不妥之处?” 史菲儿也不推辞,接过来翻阅。没想只看了两篇,就听一旁警幻摔了茶盅。 3.第三回 茶盅落地摔了个粉碎,史菲儿一惊,忙合了判册,看向警幻,就听警幻怒道:“尔等究竟是如何办事的,我临行之前特意嘱咐交代的事你等都皆抛在脑后了?这太虚幻境究竟是尔等作主还是我来做主?” 屋内众人听警幻如此一说,更是不敢言语,大气都不敢呼。警幻仙姑见众人不语又言道,“哼!竟然连辩都不辩,可知尔等对我早已是心怀不满久已。平日我盯得紧没有机会,此番便趁我不在时悄悄动手,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今番我若不处罚警示,你们岂不是要翻了天!”有仙子听言连忙跪下。 史菲儿不明所以,见警幻横眉立目,众人又跪了一地,心想此事定是颇为严重,忙起身,劝慰道:“仙姑暂且息怒,凡事慢慢商量。” 秦可人自是知道下跪的乃是司掌痴情与嗔怨两司的众人。秦可人慢慢说道:“姐姐近几日都往返天界复命,定是劳累了。想必她们也是愿为姐姐分忧,纵然行事有不尽人意之处,望姐姐念其为姐分忧之心,就先宽恕了吧。” “你俩也为她们求情,”警幻仙姑瞅瞅史菲儿,又瞧瞧秦可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几日不在,这些人竟反了天,竟将所辖司内判词篡改一气。” 跪地众人听警幻如此一说,忙分辩道:“姐姐容禀,我等实在是看不得下去历劫的众生姐妹太过苦楚,可怜其命运方才壮着胆子改了判词。” 警幻仙姑一听此说气得横眉立目,“啪”地一掌拍于桌上,“你们说说她们是不是太过大胆!如此一来好像我竟然是为了折磨众姐妹才遣她们下尘世历劫去了。真让我怒上心头。” 秦可人听闻此言,脸色微变,一面暗自佩服这些姐妹的大胆行径,一面又想着该如何为众人求情,眼波一转款款道,“姐姐莫气,想是诸位姐妹们只是一时见昔日姐妹将遭苦难,实在于心不忍方才出此下策,我想她们下次定不会再如此唐突了。” “下次?还敢有下次!”警幻仙姑怒道,“我这离恨天中灌愁海水本就是众女愁怨汇集!如今尘世中已对神灵有颇多不敬,此次上天复命上神也命我多多惩戒,以儆效尤。若因遭遇可怜就大开方便之门,长此以往将如何是好?日后又有谁还愿意供奉我们?缺少供奉众姐妹日后如何在这太虚幻境中长久修行?以己方便做怜悯他人之事,这口子绝不可开!” 史菲儿听了此言暗自吐槽,怨不得那十二钗的命运如此不堪,原来你折腾人家竟是为了这灌愁海!嘴上说得冠冕堂皇,看似为了众人,实则却只为自己。这以己方便做怜悯他人之事,不是你最擅长么。 秦可人见求情不得,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惩戒能轻一些,起身给警幻奉茶,见其饮了,方才开口,“姐姐恪守职责自然是我等不能及的,否则上仙也不会如此信任姐姐掌管着人间风月如此之久。众位姐妹虽心是好的,但毕竟思虑不周,若不惩戒,也说不过去。但姐姐念她们只是初犯,的确也是因心痛昔日姐妹,就高抬贵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众人一听也前来讨饶,警幻仙姑见状道,“今日之事不罚不行,但罚重辜负了秦妹妹在此为你等求情心意,罚轻了却怕失了警示。”警幻一顿,“此次只罚“痴情”“嗔怨”两位司掌,其余众人先记着,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众人一听,连连感激警幻宽恕之情,哪知警幻续言之:“遣痴情嗔怨俩位司掌去往生潭去游历一遭,二人命判去薄命司领。” 听此一言,原本众人稍有喜色的脸上,忧愁重现。秦可人想了想又道,“姐姐,这薄命司的判词太过薄凉……”话方说了一半就被警幻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妹妹你也曾游历过,领的也是薄命司的判词,可回来后修行倒是大涨,我如此安排也是为了她们好。只有领了薄命司的判词才会知道痴情嗔怨二司的判词是如何关怀有爱了。”警幻仙姑挥了挥手,颇有些不耐烦道,“此事无需再言。” 众人见事无回改,只得垂头领命。有人欲带着两位司掌离去,谁知警幻又开口言道:“游历前要各自再饮一壶灌愁海水才可。” 听了此话原本就面露忧愁的二位仙子开始小声抽泣,史菲儿有些吃惊,方才判她们去薄命司领判词倒是没哭,怎么喝一壶水反而哭了呢?什么水这么厉害?见那两位仙子哭得梨花带雨,史菲儿也忍不住想为之求情。“仙姑,这海水怕是不便饮用,要不就免了吧。”史菲儿进言。 “史妹妹原来最铁面无私,怎么游历一番,倒是心软了。若是按照以往,你处置的比我还要严厉呢!”警幻笑道,“史妹妹原来最是讲究公平公正了,此番游历特意给你挑了一个极不公平之所让你感受一番,好提升修为,如此看来倒是将妹妹的百炼钢化绕指柔了? 史菲儿一听这话不由得怒火中烧,原来我受那么多苦竟然是拜你所赐,脸上笑着嘴上姐姐妹妹叫着,竟然将人往火坑里推!为了追寻公正公平就特意将人推去一不公平的地方去体会一番,这都是什么逻辑!原本对警幻的厌恶又深了一层。 警幻哪里知史菲儿所想,继续说道:“史妹妹也不必在意。算日子你在尘世也无几日光景。游历结束,妹妹再返回时先前的记忆就统统解禁了。灌愁海本就是汇聚了天下怨气,此番回来妹妹必定能为灌愁海再注新愁。不知妹妹回来后,是想继续执掌薄命司呢?或是换换,试试这痴情嗔怨司呢?” 史菲儿一听更怒了,这世间本对女子就有太多不公,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还要助纣为虐做些缺德事,岂不是要将自己呕死。史菲儿冷冷道:“没兴趣,求告知如何返回之路。” “妹妹才来怎么就要走了?”警幻笑道,“不急不急,如今回去也是白白受苦,不如再待几日,到时候妹妹只消转上一圈,走个过场便是了。何必赶回去受那般罪去?况且你终是要回来的。” 史菲儿暗想,即便是回去受皮肉之苦,也总比做这诛心的事强。此番警幻也瞧出史菲儿脸色有异,笑道:“妹妹为何生气,可是嫌姐姐此番判罚做的不公?我知道妹妹心善,只是她们二人确实犯了错,我便按例惩诫而已。况且此番也算是从轻发落了,这痴情司与嗔怨司其余众人我也只是告诫几句令其改过,至于她们二人,不过是因责重而惩戒罢了。” 警幻眼波一转,看向史菲儿,”怎么妹妹觉得我罚的不对?那若是依照妹妹那该如何处置?” 史菲儿对警幻惩戒犯错下属倒无太多怨气,只是实在厌恶其这番嘴脸。明明是做了令人不齿之事,却呈现一番我都是为你好的姿态来,如今又想将自己也拖下水,史菲儿更是不屑。 初读红楼读到贾宝玉游太虚幻境时就颇为不解。原本警幻是要接绛珠仙子的生魂去太虚幻境游玩,结果因为遇到荣宁二公之灵相求便带了贾宝玉来,又特给他看了众人的判词,引其顿悟。如此这样说来其实和那两位仙子所犯之错颇有相似之处,不过都是因人情而开方便之门,换个角度而言,那两位仙子也只是因为自家姐妹下尘世历苦自己看见伤心修改判词,而警幻仙姑确是因为权贵相托便打开方便之门,不但让他看尽一干人等判词还又叫其去饮馔声色。美其名曰是为了将其引入正路。每每看之此处,史菲儿都觉得好笑,这么个引人入正路的法子倒是奇了。饱饮声色之事后可让人顿悟,这样的理由估计也只有警幻自己能想得出来。最最让史菲儿无法接受的是,警幻居然让自己的妹妹来教导其云雨之事,还说的冠冕堂皇,真是让人贻笑大方。看书至此,史菲儿隔书都想对着警幻仙姑喊上一句,你说的那么好自己怎么不去做啊,明明是你自己答应别人的事,好处自己都落下了,不好的都推给别人做,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呢。 如今再听警幻假意询问,史菲儿冷笑道:“仙姑如此问,若是我说不妥,可会改判?” 警幻仙姑颔首,“妹妹尽管说便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史菲儿朗声回答,”若要我说,玩忽职守的确该罚。”听闻此言,那两位仙子皆是一惊,就连一直未说话的见秦可人也猛然抬头看着史菲儿。 警幻仙姑听闻此言,笑着点了头,心想着真是不枉费我此前对你最好。看来今日之事只是因这两人不想下尘世历劫哭泣引得史菲儿心生怜悯。正欲开口,但见史菲儿不慌不忙继续说道,”不过,我不知这太虚幻境内是否惩戒都是如此这般有节有度又有理有据?” 4.第四回 ”这是自然,”警幻仙姑点了点头道,”我这离恨天灌愁海遣芳洞太虚幻境处虽只掌管世间风月痴男怨女之事,但一直是兢兢业业未肯怠慢一日或一人。虽不敢妄自居功,但惩戒有度还应是做得到的。”警幻说完看向众人问道:“姐妹们,我说的可属实?” 众仙低头应到:“姐姐管理有方,惩戒有度。” “啪啪啪”史菲儿笑着拍起了巴掌,”说得好,说得妙,说得呱呱叫。众位仙子如此同心同德又谦逊友爱让我赞叹,而这太虚幻境处赏罚分明、认真敬业也着实让我甚感佩服。只是我有几点不明,还想请教一二。” ”有何不明,直说便是。” ”其一不明,不知警幻仙姑还曾记得带荣宁二公之孙贾宝玉前来此太虚幻境处游历一事?” 听闻此言,警幻心内一惊,暗想为何她还记得,难道下尘世不是该前缘尽忘么,或许此番下尘世未将她的记忆尽数封印?若真如此可是大大的不妥,今日事毕定好好好查上一查。倘若此事并非她自己所知,那又是何人告与她知晓?现太虚幻境处知晓此世的大多数仙子皆被自己找个理由下尘世渡劫去了,警幻想到此朝秦可人看去,只见她低头不语,心中又多了几分怀疑。 众人听史菲儿此言颇有些不太满意,群仙中便有人开口说道,”此处乃女儿清静之地,怎会有浊物来此污染。” 史菲儿笑到,”这位仙子说的好,此处本应是女儿清净之处,但偏有人带了浊物进来。况且当日原本应该引来的是绛珠仙子的生魂,结果正客未到,却引来浊物来污染这女儿清静之地,警幻仙姑我说的对也不对?” 众人听此言提及绛珠仙子都是一愣,一时间便有人小声谈论,只是在场众仙子具是并未经历此事的,而经历的那些又偏偏被打发下界了。一时间众人人并未信史菲儿所言。史菲儿见并未有人信,不慌不忙又道,”你们不信也无妨,我来证明给你们看。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些个什么司我可是都没去过,不过薄命司的金陵十二钗的判词我却知道,你们听我背的对是不对否。先说说林黛玉与薛宝钗的吧,”史菲儿瞅了眼脸上已经有些变色的警幻仙姑朗声说道,”可叹停机德,看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林,金簪雪里埋。”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司掌薄命司的几位仙子皆是惊得满脸惧色,有位仙子还急匆匆地将金陵十二钗的判词取来,一对照史菲儿所述竟然一字不差,更是惊得几欲跌倒。 史菲儿见警幻依旧不言,继续道,”若一首不足为信,我便多背几首,不知诸位是想听元春的'二十年来辩是非',还是迎春的'子系中山狼',又或是惜春的'堪破三春景不常'呢?仙姑我说的不错吧。” 不等警幻仙姑回答,司掌薄命司的众仙子捧着金陵十二钗正册的判词跪倒在地,为首的仙子连连叫屈,称自己司内绝无人将判词传出去。史菲儿如何得知判词自己实在不知。众仙子听闻此言遍知道史菲儿所言不虚,警幻无奈只得点点头。 史菲儿见警幻仙姑点头,接着说,”如今不知警幻仙姑可曾记得带荣宁二公之孙贾宝玉前来此太虚幻境处游历一事?若仙姑还不记得,我可以再提示一二。尘世间有本奇书名叫《红楼梦》的,那书中可是将此事记录的清清楚楚详详细细,不但有了金陵十二钗诸人的判词,连昨日演奏的词曲也都记录清楚。若是诸位还不信,可以去尘世搞一本来看看以证我此言不虚。”听闻史菲儿这番话,不少起初还不信的仙子此番已是将史菲儿的话信了大半。 事已至此警幻仙姑无奈,只得解释道,”我那日是偶遇宁荣二公之灵,心存怜悯方才带其孙至此,教化引导一番。” 众人听见警幻承认带男人入太虚幻境,便有些不喜。史菲儿将众人表情看在眼里,心内暗想,仅是如此你们就不爽了,要是让你们知道她还做了什么,你们岂不是要气疯。 史菲儿见众人起了疑心,继续说道,”我不明白,为何警幻仙姑偏偏对这贾宝玉青眼有加,愿意接来这太虚幻境一游呢?” ”我只是因荣宁二公您苦苦恳求,说此人是荣宁二府的指望,我念其是忠良之后,才允了。”警幻仙姑辩解道。 ”若是这样,我更是不明白了。”史菲儿笑笑,完全无视警幻仙姑脸上的怒意,“依照常人所想,这荣宁二公一都不应视贾宝玉为这两府的指望呢。荣国府暂且不提,且说说宁国府有自己的嫡子嫡孙,遇到神仙不为自己嫡子嫡孙争取一二,反而视亲戚的子孙为日后的依托岂不是奇怪。若是单是荣国府这理也说不太通,贾宝玉也只为二房的嫡子罢了,日后按理说袭爵之人轮也轮不到他,为何宁荣二公要如此做呢?” 警幻仙姑颇不耐烦道,”我如何知晓凡人心事。你若想知不如再好好看看你说的那本红楼梦,看里面有没有写明缘由。” 史菲儿听了此话倒也不恼,冷笑道,“也对,偏巧那书里还真记载了原因。若那贾宝玉不是神瑛侍者,我想仙姑也不会请他入这太虚幻境了。” 听到史菲儿说出自己因贾宝玉乃是神瑛侍者下凡才特待他来这太虚幻境一游之事,警幻仙姑一拍桌案,怒目相对道,“你这话说的好无理。” “是啊,有理的不都是被你自己说了去,你把道理都占了,轮到我也只能剩下无理取闹。”史菲儿讥笑道:“也不知这神瑛侍者在天界是怎样的一位神仙,要劳烦仙姑也如此上心。” 警幻仙姑听到此,自然明白自己着了史菲儿的道了,若是一开始自己便说这贾宝玉乃是上神下界游历的化身,更故而引其来太虚幻境估计众位仙子中也不以为意。现在被史菲儿牵着鼻子走了一圈,反倒是做实了自己泄漏判词在先,引世间浊物扰女儿清静之地在后,最后又扣上一顶巴结上仙的帽子。警幻仙姑气得快要将牙齿咬碎,环顾左右,见众仙子脸上皆有鄙夷之色,心中便对史菲儿更是气恼。心里不由想着,这史菲儿下界一次就变得和自己不同心,这太虚幻境若是再让她回来,自己该如何管理?可偏偏史菲儿这次下凡游历是为了增进修行,而非犯了错事被贬下去的。因仙籍具在,尘世寿尽还是要从哪来回哪去,难道日后让其在自己身边碍眼?越想警幻仙姑越是不喜。 ”另外,仙姑我又有一事不明,您受宁荣二公所托让这贾宝玉一切入太虚幻境,教化引导。不知又是如何教化呢?”史菲儿明知故问。 ”你不是有书么,难道还会不知?”警幻仙姑没有好气,”我这里掌管事风月情债,自然以此教化教导,希望其顿悟,早日走上正途。” ”好个教化引导,于是便献上名叫可儿的妹妹教其风月行云雨之事,这样的教化还真是独具一格与众不同呢,”史菲儿讽刺道,”既然警幻仙姑贵为司掌这太虚幻境,为何不亲自教导更显效果呢?” 警幻仙姑听闻此言蔑松笑一声:”哼,我本是上仙,这样的尘世浊物又哪里用得着我来教导,便是可儿妹妹也是他前生修来的天大福分了。只不过他有此机缘,我遣人去教导一二,又不违背天条。”警幻官仙姑顿了顿又道,”纵是我让其窥了薄命司金陵十二钗等的判词,他也并未顿悟,也并未对那些人的命运有何影响。因此也并未透露天机,虽我有些过错,但也未铸成大错,因而怎可和她们所犯之错同日而语?”警幻试图将话题引开,却未曾想这话头正中史菲儿下怀。 此时再看警幻就见仙姑已是横眉立目 ,史菲儿继续视若无睹,“因此若说那两位仙子不尊规矩敬行事,其实不过是得了警幻仙姑你的真传,小巫见大巫罢了。我这也不过是例证一二。”史菲儿见警幻气愤,面露鄙夷之色又说道,“说了那么多,我还想问问,仙姑命她二人游历尘世前要饮下一壶灌愁海水,这是为何,难道是特别照顾?” 警幻仙姑咬牙切齿道,“自是为她们好。” “呵呵,仙姑就别拿这话将人当三岁的小孩确子蒙骗了。”史菲儿正色道:”你不过是希望灌愁海水愁绪更浓罢了。警幻仙姑你处处都是为你自己考虑,哪里为你手下这群小仙想过。她们看不明白,昔日里又被你的法力威慑。我可不好骗的,我最烦就是你这种假慈悲假好心的伪君子真小人了。” 5.第五回 史菲儿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就连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可人也按耐不住,连忙拽住了史菲儿的衣袖,打算伺机而逃。毕竟现在此时史菲儿只是游魂在此,万一警幻恼羞成怒打伤或打散史菲儿的游魂,即便也许警幻会受到处罚,但那时史菲儿已万劫不复。况且今日之事原本与她无关,她只是为众人出头讨个公道而已,虽然自己对警幻也是不满久已,但迫于警幻的淫威下也只能心里抱怨抱怨,并不敢流露出来。此番史菲儿一席话着实让秦可人解气了不少。别的不说,就单说教导贾宝玉一事,秦可人本是不愿的,但是又不能违背警幻的意思。只是事后,秦可人将自己的名字改了,姑且全当忘却此事,从新开始。 当然史菲儿说出这番话也有其自己的目的,其一自己想返回尘世,不管结果怎样自己也想直面,而不是躲起来。其二因总听秦可人说自己尘世游历完了还是要回来此处,这是史菲儿最不愿的。本来就不喜警幻其人,现在一见更是如此,心想着索性将警幻得罪到底,让其不愿见到自己,继而不让自己从返回在这太虚幻境处就行了。其三才是感觉对那两位仙子处罚太过不公回,借此做了回出头鸟。 警幻仙姑被史菲儿迎头一顿痛骂,真真气的都快吐血了。自己也不是不能对其是用仙家法术,但若出手将其打散或者打伤了,将来都是麻烦。一则史菲儿现在仍有仙籍,尘世游历后还要返回到天庭的,到时候这无魂可返,牛头马面无法将其销账也会找自己的麻烦。二则若是真是只因为骂了自己几句,便让自己给打散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将来要指不定有哪个上诉给上仙,上仙责罚起来自己少不了也要去尘世游历修炼一番,若因此去尘世游历,那自己所司太虚幻境岂不是要让他人掌管。这怎么行!一定要想个主意好好惩戒她一下,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如此想着警幻心生一计。 “哼!你史菲儿你口气倒是不小!你倒是不假慈悲不假仁义的真君子了。若不是我惦念你下尘世游历前乃是我太虚幻境一处的散仙,念及姐妹情份,故而在此好生招待你。结果你却不知好歹,在我地头上撒起泼来。我这太虚幻境还轮不上你来说东说西。”警幻仙姑厉声道。 众位仙子见警幻仙姑动怒,因深知其脾气,惟恐史菲儿吃亏,连忙来劝,让警幻仙姑息怒,不要和一脉游魂一般见识,而且此番去尘世游历前须情尽忘,因此史菲儿才会顶撞上仙。等到重返之时,再忆起此刻所为定会后悔不已。还望警幻仙姑念及先前的姐妹情深,就饶恕了吧之类的的话。 史菲儿听闻此语,暗想这警幻仙姑还颇有些淫威,否则这里的这些小仙怎么个个都如此怕她。反正自己也不稀罕都这太虚幻境,得罪就得罪了。倘若自己日后真的还要回到天庭,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了么?索性躲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故而也不以为意,毫无认错之举。 警幻仙姑看在眼里,更是恨在心里,顿了顿开口道,”我乃上仙,自然不会跟尘世一脉游魂一般见识,但作为散仙却顶撞诽谤上仙也是触犯了天条戒律的,按律也是要再遣下界的。只是史菲儿你现本就是一尘世游魂,况且我念及我们姐妹一场,也不忍让你反复受苦。” 众仙子听闻此言,以为劝解有效,让警幻仙姑收了脾气,不在意史菲儿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了。可史菲儿听了却隐隐有些不安,怎么觉得这警幻要给自己挖个坑,等着自己往下跳呢。 警幻仙姑见众人松了口气,笑着又道:”不过,我怎么觉得史妹妹未必领会我的情呢。” 立在一旁的秦可人赶紧拽了拽史菲儿,提醒对方接了这个话头,赶紧跟警幻仙姑说句软话,自己和众人再劝上一劝,将此事翻过去算了。之后趁着警幻仙姑没有翻脸的前赶紧将史菲儿送还尘世,至于史菲儿再返之时,再想他法吧。 史菲儿见秦可人又是拉扯自己,又是递眼色的,知其是为自己好,想让自己借坡下驴,可这个坡确是不好借的。史菲儿又不想辜负了一众仙子的好意,只得磨磨蹭蹭开口道:”仙姑抬爱……”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警幻仙姑淡淡一笑道,”呦,我想起来了。史妹妹的做事素来一是一二是二,是最不喜欢徇私,最讲究公平了。今日若是对此事不做惩戒,日后妹妹重返天庭,说不定还要怪罪我念旧情,不秉公办事呢。这可如何是好呢?” 史菲儿暗想果然来了。就说这警幻仙姑素日就不是个大度的,今天此番先是发怒竖威,之后再承众人求情佯装宽恕,可又一边挑唆着自己不要借坡下驴继续喝她对面而战,此时她再借题发挥将整人的对策抛出,自己若是接了,则是自己太过执拗你自找的,自己若是不接,她又会找个由头说自己心口不一,双重标准了。这个警幻仙姑真真是想的太好。 警幻仙姑朝众人一笑,”今日被史妹妹这么一闹,我都不知道我以后对众位姐妹所犯之错是处置还是不处置了呢?处置了怕因为严厉被说成不公,不处置也怕因太过纵容也被说成不正。史妹妹你说我说的对么?” 史菲儿懒得再开口,正反话你都说尽,还问我干嘛,你不就是憋着心思要罚我么,来呗。何苦兜圈子,本姑娘也不怕你。 “见史妹妹如此,我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警幻仙姑敲了敲脑袋,揉了揉眉头,“我倒是想了个主意,不知史妹妹是否同意。” ”仙姑说来听听。”既然如此,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走一步算一步吧,史菲儿也想听听警幻仙姑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妹妹向来心善,见不平事都能直言不讳出手相助,的确是我等楷模。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莫说是我这里有不公平事,就是那尘世间不公之事也比比皆是,想必身处尘世这么久的妹妹也亲身领教了一二。”警幻略略顿了顿继续说道,”妹妹说尘世间有本红楼梦,这书记载了金陵十二钗的判词而且这些判词已被世人知晓。” 史菲儿点了头,没错的,这段连中学课本里都有,岂不是都叫众人知晓了么。警幻仙姑见史菲儿无异义又言道,”如此这般便是我的失职了,我不去尘世久已,竟然不知还有如此之事。虽世间风月之事并非大事,但泄漏天机一事却不可不管。” 史菲儿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暗想怎么着,这泄漏天机的事还想责怪到我头上来?史菲儿冷笑,“呵呵,不知仙姑是否在责怪我将这判词说与了众位仙子知晓呢?” ”妹妹哪里话。我只是这样想的,不如辛苦史妹妹将这判词改了。想来史妹妹如此心善应该颇为同情这金陵十二钗的薄命之运。若是妹妹将判词改了,一来也算抵消了史妹妹顶撞之过,二来也算帮我个忙,三来,史妹妹觉得饮灌愁海水不好,那这两位去尘世游历的姐妹就免了吧,这算我还妹妹的一个人情。如此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史菲儿笑道:“这二人去游历便是因篡改判词,如今你又命我来改。这倒无碍了?” “此事非彼事,我请史妹妹更改是弥补这天机泄漏之过,并非私自篡改,自然无碍。”警幻仙姑见史菲儿未应,继而又说道,“这判词一改,众人命运则改。想必史妹妹悲天悯人定能给十二钗中某人转运的机会。况且运势一改和那尘世书中记载便有所不同,也不泄漏天机了,算是妹妹你帮姐姐一个忙,姐姐可是承你情呢。就不知史妹妹敢不敢改这判词呢?” “你且说说那这判词如何改?”史菲儿问。 “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警幻仙姑慢吞吞若有所思,”若是判词中人尚未经历,则是用更运紫毫蘸了用灌愁海水研开的安身墨重新题写就是了。只是若是判词已是经历过的,则要麻烦些。”警幻仙姑在此又故意顿上一顿,等着史菲儿发问。 史菲儿蔑笑,你都带那贾宝玉来这儿转了一圈了,那些人的命运早已经是和判词一样了,此番必然就不是用笔写写就能改好的那种了。你这么说不就是等着我上套么。史菲儿转念又一想,不过若真能将金陵十二钗某一人的判词给改了,不知道那本被世人追捧,引无数人醉心研究的红楼梦又会变成什么样?想到此,史菲儿反而有种跃跃欲试,开口问道:“那若是已经经历的又要怎么改?” “那就麻烦些。需要领了所改之人的原判词去来往洞内走上一遭了。”警幻仙姑解释道。 6.第六回 “来往洞?”史菲儿好奇,这词新鲜。 “来往洞是我这太虚幻境中的一处玄妙所在,它即可往旧日去,亦可向未来去。”警幻仙姑缓了缓,”若是去了旧日,今日事也尽记不忘,可按已知今日结果将往昔错做之事一一改之,如此一来便也算是改了判词。” ”这倒是有趣,”史菲儿点点头,暗自寻思着,这听着意思就是去穿越一把,而且是穿越到金陵十二钗身上,重过一遍,这种体验真是想都未曾想的,求也求不来的。况且只要不在这里待着,去哪里不好,再怎样也比对着警幻好。只是这金陵十二钗人数众多,究竟自己是要改谁的判词呢?想到此,史菲儿便直接问了出来:”金陵十二钗,人数众多你不会是让我全改了吧。” “哪里会让史妹妹如此辛苦,只改一人便是。不过公平起见,索性我们抓个阄,看看上天眷顾那个?” “改一位要用多久?” ”洞中一年,此间一日,但若穿越至旧日何时,这个只能听命于上天安排,来往洞玄秘之处便是如此。有时去了那人出生之际,有时却是去了临死之前,至于个中缘由我就不知了。” 这话居然不早说,要是自己穿过去,正好赶上对方闭眼,自己岂不是白折腾一番。史菲儿正要说话,却听警幻继续说道,“不过不管何时过去,你却都可以借那人身子行事。就算是闭上眼也能起死回生。” ”可是……”一旁的秦可人正欲插话,却被警幻仙姑打断。 ”你们先去收拾一下,整理好十二钗的判词,我和史妹妹稍后就到。”警幻招一小仙近前,低声嘱咐了几句。 史菲儿对那来往洞很是好奇,警幻仙姑见状一喜,忙带着其前去。 这边史菲儿是壮志满满,那边秦可人确愁容满面。那警幻仙姑特嘱咐小仙让其将非金陵十二钗的人判词做成阄等史菲儿来抓,秦可人帮忙一同整理时才发现其故。询问缘由,方知是警幻授意。秦可人左思右想,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猛然想起一人,便偷偷溜出去,悄悄将那人判词偷来,趁那小仙不备,又牵走一阄,将自己做的阄儿做了记号,悄悄混入其中。 警幻仙姑遣散众人带着史菲儿到来往洞,史菲儿瞧见那来往洞不由得暗暗称赞。那洞内五彩斑斓,霞光万道,耀花人眼。 秦可人在旁立着,手里托了金盘,上面有十二个做好的阄。史菲儿想了想,打算随意捏上一只,但听秦可人轻微咳了一声,用拇指轻点了另一个在盘边的阄几下,她动作快速隐蔽,也只有关注盘中阄儿的史菲儿看见了。史菲儿心领神会,便知那阄儿是秦可人专门为自己所做。直觉告诉自己选那个阄没错,史菲儿便抓了。见史菲儿捏了自己做的阄儿,秦可人微微舒了口气。 ”既然史妹妹已选好,就早些上路吧。”一语说完,警幻仙姑上前一步,对史菲儿后背猛拍一掌便将其推入来往洞中。霎时史菲儿被五彩霞光所卷,消失不见。待史菲儿不见,警幻仙姑转身问小仙,”她选了何人。” 小仙翻了翻阄回答,连本名都没有的一个丫头,被卖了几次,后来当了姨娘,被主母欺凌难产死了。”警幻听言,面露喜色,史菲儿啊史菲儿,叫你嚣张逞能,如今我倒是要看看你此番如何能改了他人运势。 见警幻离去,秦可人才急急奔向洞口,可这时哪里还能看到史菲儿的人影。秦可人在洞口绕了几圈,暗自寻思了一番后从身上解下了个锦囊,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几笔,朝洞口丢了进去,见那锦囊也不见了踪迹,暗自祷告一番,方才离去。 史菲儿慢慢张开了眼睛。这一觉似乎睡得有点久了,眼睛也有点涩涩的,看东西微微有些影影绰绰,不是很清楚。史菲儿躺着转动转动眼睛,似乎这一觉还做了个奇怪的梦,又是神仙又是穿越,又是判词又是往来的。搞得自己现在都有点恍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是在做梦。 史菲儿又抬眼四下望了望,发现有些不对。周围陈设古朴雅致,再瞅瞅自己身上,好像是绫罗绸缎。手摸身上的衣物却有实物质感。等等,自己脑子似乎渐渐清晰起来,难道之前种种并非是梦? 史菲儿思绪也渐渐变得清楚。前程往事也悉数都忆了起来。自己是和警幻仙姑相约定,所以才进来往洞中,欲将金陵十二钗其中一人运势修改,况且现在已不是身陷雾霭缭绕之中。想来自己愈必已不在太虚幻境之处了。只可惜自己还未将所抓的阄儿打开,尚未看清是谁的判词就被警幻仙姑一掌推入洞中了。 也不知道有此番是穿到何人身上? 史菲儿眼波在房内转了一周,便想起身好好看看自己所处之地。瞅见坐在床榻边正在打盹的小丫鬟,心里有了主意,干脆将人叫起来问吧。刚刚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那小丫头便睁了眼,瞅了史菲儿一眼,微微一愣便蹦起来急匆匆朝外面跑去,边跑边喊道,”老太太醒了!老太太醒了!” 老太太?史菲儿一愣,这是在说我么?史菲儿满脸疑惑,金陵十二钗里哪有什么老太太啊。 而那个小丫鬟还在外面吩咐着:”快!快去遣人告诉大老爷二老爷,大太太二太太去,说老太太醒了!” 史菲儿有点懵,脑袋也有点痛,伸出手想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却瞅见自己手上的皱纹。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得史菲儿一下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正巧在外面吩咐完毕的小丫鬟又撩起门帘走了进来,一脸笑意地看着史菲儿说:”谢天谢地,老太太终于醒了!您都沉睡了三天了。” 史菲儿听闻此言,脸上一僵,颤微微地说出了两个字,”镜子。” 小丫鬟一呆,瞅着一脸震惊的老太太,觉得有点奇怪,但是老太太说要镜子也不敢怠慢,立刻取了梳妆台上的一面金银缴纹海兽葡萄铜镜过来,呈于史菲儿面前。 史菲儿朝镜内观瞧,更是倒吸了一口气。虽然这铜镜并不如现在的镜子可以将人照得清清楚楚,但是也足以让史菲儿看清镜中那位的病容衰貌了。史菲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然镜中人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史菲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摸了又摸自己的脸,接着又份外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依然十分震惊,这镜中之人分明就是一年过半百的老太太。头发花白两鬓斑白,脸型圆润两腮饱满,手上也无茧子,身着绸缎,身边还有丫鬟伺候着,一看素日里就是养尊处优不用劳作的,但这也和设定的差别太大了吧! 喵了个咪的穿越到底有没有谱啊!史菲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重重地叹了口气。 原本就立在一旁伺候着的小丫鬟见老太太叹气,反应倒是机敏,连忙出言安慰道,”老太太大病初愈,虽然面色不佳,但此番看着却比先前病时精神了许多呢。” 史菲儿瞅了小丫鬟一眼,点了点头,视线又回到镜子上。趁着摸这张老脸时,自己偷偷狠掐了一下自己,痛的嘴角一歪,看来此番果然不是梦。史菲儿对自己穿越过来的容貌心中很是不满,挥挥手示意小丫鬟赶紧将镜子撤了,省的自己越看越气。 小丫鬟见史菲儿脸上有几分怒意,忙将镜子收了,又急急地去倒了杯茶毕恭毕敬地端了过来,小声劝道,“老太太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史菲儿点头接过,强装镇静,心里却波澜四起。自己不是应该穿到金陵十二钗中的一人身上么,怎么一睁眼竟然穿到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身上了。而且按照古代人的平均寿命,自己也不是咒这位老太太,但真的可以说是土都埋到脖子了,怪不得会昏迷三天。如果这次自己没穿过来,现在也许这边就该开始办丧事了吧。 况且穿成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又有什么用!自己要改的是金陵十二钗的命数,如此一来要怎样改?要看运气靠蝴蝶效应吗?真是喵了个咪的!史菲儿心里又咒骂了一句,事到如今史菲儿倒是明白了这事摆明了就是警幻仙姑那个家伙是在整自己,想到此,史菲儿心里默默地在心里好好的问候了一番警幻仙姑。 不过开弓即无回头箭,事已至此,首要任务就是搞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打算吧。史菲儿将茶盅端起,啜饮了一口,茶香袭面,滚热的茶水在口中熨烫一番下肚,让史菲儿微微放松了一下。 正想平复平复情绪,就听廊下有人来通传说是二太太到了,史菲儿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才28,连婚都没结过,穿过来就直接当上人家婆婆了,一会儿要是再蹦出个半大小子抱着自己腿叫奶奶,自己不知道会不会尴尬地再气昏过去,这个画面太美,史菲儿实在不敢想象。 小丫鬟见老太太没有撂话,也不知道老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于是凑上前小声提醒道:“老太太,老太太,二太太到了。”顺手朝着门口的方向一指。 7.第七回 此时史菲儿反应过来了,这是等着见自己呢。古代人礼仪多,按理说婆婆病了,媳妇按理应该在身边伺候着,结果这位老太太醒了的时候身边除了个小丫鬟外,没有一个人,这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史菲儿倒不是挑理的人,只是隐隐觉得这位老太太过得似乎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好。史菲儿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丫鬟放人进来。 这方老太太点了头,屋子帘子一挑,进来一众人,被围在中间的妇人史菲儿看起来觉得约莫三十来岁,穿的是林罗绸缎,头上也是首饰满头,长得还算不错,只是眉眼让人看着有种凌厉之感。来人见老太太坐在榻上,连忙上前请安说道,“媳妇刚知老太太醒了,就急忙赶过来了。老太太可觉得好些了?” 史菲儿点了点头,这穿越穿到老太太身上已经够背了,而且自己看穿越书,别人家穿越很多都会继承被穿越者的全部或部分记忆,而自己现在啥都没继承到,来个人自己都不知道是谁,还好有人通传一声,要不然自己就只能对着对方傻乐了。总不能一上来就直接问对方“你贵姓,叫啥,跟我啥关系吧。”想到此,史菲儿在心里就又顺便好好问候了一番警幻仙姑。 见老太太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没跟自己说话,也没像平常一样让自己坐下,二太太脸上就有点讪讪的,心里暗暗怀疑,是不是老太太醒了的时候见自己不在身边伺候,因此觉得自己太过怠慢了呢。可谁知道这老太太会昏睡三天啊,自己守了两天也不见她醒。府里接连打发请了好几拨太医瞧了都摇头说要早做准备,自己怕万一那时候手脚慌乱,才离开了半日,谁知她竟然醒了?而且现在看着样子老太太好像应该也不是回光返照,这也真是奇了。思来想去还是趁着现在赶紧跟老太太解释一二,免得留下芥蒂。想到此,二太太又近前一步,用手中的帕子沾了沾眼角,“老太太此番醒了就好,媳妇我就放心了,这几日日夜守着老太太……”史菲儿只是听着,依旧没有答话。倒不是故意将人晾着,瞅着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媳妇站在自己面前,闹心尴尬不说,而且实在不知道该说啥。万幸二太太话说了一半,又有人来通禀,“大太太到了。” 史菲儿倒是乐了,这大太太比二太太倒是来得更晚些,不知到了会用什么理由搪塞呢?史菲儿喜滋滋地拭目以待。反正看热闹嘛,自然不嫌事大。不过这回却让史菲儿失望了,这大太太来的比二太太慢是太自然不过了。一众人进屋,当中妇人素面朝天,挺着个大肚子,一眼看过去就知是怀孕的月份不小了。如此这样也自然怨不得人家来得慢了。那妇人见了史菲儿还要行礼,史菲儿连忙摆了摆手,免了礼,又连忙命大太太坐下,一转头瞅见二太太还尴尬立在屋子中央,也连忙让二太太也坐下。两位媳妇告了谢,方才坐下。 史菲儿又细细瞅了瞅这位大太太,这大太太生的温婉娴静,看起来年岁和二太太差不多,大概因为怀孕了,脸上有种母性的光辉。不知为何史菲儿暗暗觉得这大太太看起来要比二太太好相处些。 两位太太落了坐,小丫鬟又上了茶,史菲儿想喝口水,又想起古人端茶是送客撵人走的意思,虽然口渴但瞅着茶杯也不好动,总不能人一来自己就端茶送客吧,何况这边还坐着一位孕妇呢。 “老太太,可觉得好些了?”大太太问道,见史菲儿点了点头,又开口道,“老太太此番可真是将我们这些晚辈吓得不轻。老太太听媳妇一句劝,日后可别太过悲伤劳累了。”史菲儿笑着也应了。 接着又有人来报,说是,“大老爷和二老爷一起到了。”听此话,大太太和二太太都起了身。史菲儿想了想坐着没动,哪有儿子见妈,妈站着去迎的道理,现在自己还是多听多看,少做少动为妙。 两位爷进了屋,史菲儿亦仔细打量了一番。二人已皆是人至中年,瞧两人眉眼之中对自己还颇有些担忧之色,史菲儿倒是觉得这二人对这老太太真心孝敬。 “母亲可曾好些?”其中一人先开了口,只可惜,史菲儿现在也搞不清楚,这开口的究竟是大老爷还是二老爷。史菲儿点点头,算是回答。好了,谁让这老太太昏睡三天呢,史菲儿暗自吐槽,一睁眼就被连问了三遍了。 “母亲可要多多保重身体,纵然是思念父亲,还望惦念着我们兄弟二人的份上切莫太过悲伤。”另一个也开了口。 史菲儿仔细听着,脑子也飞快的思考着。只可惜目前所听到的有用信息太少,还不能判断自己究竟是穿越到何人身上,但是心中却有了种种预感,瞅着目前这人物和家庭结构,红楼梦里倒是有一人符合,该不会是她吧。史菲儿微微皱起了眉头。 “老太太醒了就大好呢,珠儿一听说老太太病了,心急地不行,巴不得日日过来守在床榻前。媳妇听到老太太醒了,急急赶来,珠儿也要跟着,媳妇怕扰了老太太,没让,估计这会儿子,那小子指不定还在生气呢。”二太太笑着开了口,让屋子里的气氛不再沉闷。 珠儿!这两个字是史菲儿到目前为止听到的最有用的信息!因为红楼梦中王夫人早逝的长子就是叫贾珠,贾宝玉挨贾政的打,王夫人求情时总要哭上一句,“我苦命的珠儿啊。”这让史菲儿印象深刻。若照此推断,那二太太应该就是红楼梦记载的王夫人,而自己面前这两位爷就是贾赦和贾政。不过这位大太太应该不是邢夫人,邢夫人是填房,而红楼梦中也没说她有生过孩子。如此推断一番那自己穿越的人也只能是荣国府内最有地位最被尊崇的贾母史老太君了。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得要是那二太太口中的珠儿姓贾,此番推论才得以成立。史菲儿正暗自寻思着,就听小丫鬟来报,“宁国府那边的老爷听说老太太醒了,打发人又送了两只老参过来,说是一会儿子也过来问老太太的安呢。” 行了,这回没得跑了,史菲儿确定的不能再确定了,自己是穿越到享尽富贵的贾府史老太太身上了。 这样的身份,让史菲儿有些始料不及。不过此时史菲儿倒是有点明白为何警幻仙姑会在自己展开抓的阄儿前便将自己一掌推入往来洞中了。堂堂一位神仙,居然连这种下作的事也做得出来,简直是无法想象。如此看来,这些阄儿应该都被警幻仙姑做了手脚,上面早就不是写着金陵十二钗的判词了,而是些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了。 8.第八回 史菲儿木木呆呆地出神。客观来讲从年方二十八的未婚现代女性,穿越成年过半百膝下子孙成群的老太太,这个心理落差可真不是一般的大。更何况红楼梦中史菲儿不喜欢的人物,贾母大概能排到前五,一睁眼就变成了自己不喜欢的人物,这滋味也的确够销魂的。 荣国府贾母这位老太太在书中活到了八十多岁,诰命高,每次出场都是众星捧月,可真是享尽了荣华富贵。只是临到晚年荣宁二府被抄家,才诸事皆哀。不过让史菲儿有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那些阄儿里已不是十二钗的判词,自然像贾母这样的人物也不应该出现在其中才对。毕竟金陵十二钗的悲剧命运虽说和自己本身的性格际遇有关,但外人和环境的影响也不能小觑,这贾母就是其中关键之一。别人就不说了,拿自小被贾母养在身边的三春来讲,但凡上点心,迎春也不至于出嫁一年被虐待致死,惜春小小年纪便看破红尘出家去了。 不过照目前看来,此时的贾母也不过是五六十岁的光景,照理还有不少福可享。若是按照警幻的意思,自然应该不会给自己这么大的发挥空间才是。史菲儿忽然忆起自己去抓阄之前,正是秦可人对自己做的那个小动作让自己临时改变了主意,顿时恍然大悟,应该是秦可人发现了警幻的小技量,此乃其临时补救的措施。此番自己穿成荣国府贾母,若是让警幻仙姑知晓定要气歪了鼻子。 想到此,史菲儿还真是从心底里想好好感谢感谢这位只和自己打了一天交道的好姐妹。这应该是她能为自己选择的最好的路了吧。若是按照警幻的意思,自己会穿越成赵姨娘都丝毫不奇怪。 这方史菲儿尽顾着出神,那边立着的四位就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今日老太太是怎么了,这和平常可太不一样了。虽说是大病初愈,可是这老太太向来是喜闹不喜静,喜聚不喜散的。今日话少得着实可怜,而且看老太太神色黯然,就连众人请安问询也是爱答不理的。莫不是此番昏睡之后,醒来留下了什么后遗之症。众人胡乱猜测着,但也不敢贸然发问,只得静静呆着,一时间竟然冷了场。 史菲儿还在理清自己这摊事,心里不断问候警幻的同时也暗暗下了决心。警幻啊警幻,你定是怕我改了金陵十二钗的命运,才出此下策,越是如此,我越是不能让你如愿。指不定这十二钗里面就有不少得罪过你的小仙散仙,故而你乐得看她们受苦。你想看这群女子苦兮兮悲悲惨惨的结局,我偏要让她们个个活得开开心心不可。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此番我史菲儿可是豁出去了跟你死扛到底。 “老太太?”“老太太?” 猛听见耳边有人呼唤,史菲儿这才回了神。这也能不怪自己,毕竟自己实际年龄还不到三十,突然从天而降了比自己年纪还大的儿子儿媳,自己还被叫做什么老太太,总感觉这是在叫旁人。 见老太太回了神,又有人开口道,“儿子就去让人拿名帖再去请刘太医过来,给老太太再号号脉。此番老太太虽是醒了还要好好养养才是呢。” 史菲儿一听忙摆了摆手,虽然心里觉得这大夫未必能看出来这贾母已经换了“芯儿”,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忙说道:“罢了,又不是什么大病,没什么好瞧的。” “可是……”一旁的儿子还想进言,就被史菲儿打断了。 “这说了这么久的话,我也有些乏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都早些歇着去吧。”史菲儿装作有点累的样子身子往后微微一歪。 儿子媳妇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老太太刚醒,的确需要静养,两位儿媳想留下伺候,怎奈史菲儿执意不肯,只得又叮嘱了伺候老太太饮食茶药的丫鬟几句话,才告了安各自离开。 立在一旁的小丫鬟见人都散了,方才上前问道,“老太太可是有些饿了?私想着老太太三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了,喝的都是苦汤子,又说了这会儿子话,应该会想吃点东西了。我刚才已经吩咐小厨房备下了,现在给老太太您上不上?” 史菲儿瞅着小丫鬟点了点头,暗想这小丫鬟还真是聪明伶俐有眼力见,是个好苗子。这让史菲儿想起红楼梦中贾母身边的管事大丫头鸳鸯来,不知道这小丫头是也不是。不过,现在总不能拉着人家问你叫什么吧,这样一来这屋子里的还真以为老太太睡了三天,醒了就痴呆失忆了呢。 怎么能快些将人认全了,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啊。 饭倒是上的很快,史菲儿早就想尝尝这贾府中一道茄子用上十来只鸡配的茄鲞了,而且红楼梦中记载的美食众多。后世还有人因此专门开发出了个红楼宴来,可见魅力之大。只可惜这次史菲儿的愿望落了个空,摆上桌的不过是一碗清粥,几样清淡小菜。 见史菲儿脸上微沉,小丫鬟连忙劝解道:“老太太大病初愈,不宜油腻,这小菜也是按您过往的口味特意调的,您且尝尝看,不喜我再让他们换了去。” 听丫鬟如此说,史菲儿也只得作罢,入贾府的第一顿饭就在史菲儿略微失望中结束了。 入夜,掌了灯,史菲儿再一次在心里抱怨起蜡烛昏暗不便。可也只能在心里忿懑一下,现在自己还没有太多时间去吐槽古代的不便之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自己好好考虑。 首先自己穿越来和警幻的约定之事,不管怎样,自己身上还肩负着更改十二钗命运一事,原先自己还有几分被逼无奈之感,如今自己心中更多的是愤懑与不平。 可是现在自己身为贾母,并非十二钗,改运也只能是靠侧面努力了。毕竟隔着这么一层,还是不如亲历亲为来的便利。为什么这么讲,举个例子最简单不过了,若自己穿越是林黛玉,则自己会让自己心宽些,已知自己入贾府结局自然早做打算,也不会再视那贾宝玉为人生知己。若为薛宝钗则时刻提醒自己要心气低些,也不期望嫁入贾府,早早另谋出路才是正经。 史菲儿转念又一想就发现这十二钗的命运其实时刻与贾府相关,若是最终贾府被抄,即便她们改了性格嫁入合适人家,但贾家一倒,也难保不会被牵连其中。就算未被牵连,那时的社会更注重人情关系网,没了娘家亲戚做后台,也难保不会被欺负,最终搞不好那时她们依旧还是要上薄命司的排行榜。 这么细细一思量,要拯救十二钗的命运,从根上还是要先救这贾府才行。可一想到贾府被查抄核心原因并非只因内宅之事,更多是外面所迫,而现在自己只是一个身居内宅的老妇人,现在连身边的人都叫不上名字,又如何将手伸到外面去呢。这真是个难题。 史菲儿胡乱想着,辗转反侧,久不能眠,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史菲儿醒来微微有些头疼,昨夜倒是做了个奇特的梦,梦中她是史家大小姐,坐着花轿热闹隆重的嫁入贾家。此后和贾代善生了两子一女,长子袭了爵,贾代善死前在御前给次子讨了个官。自己在梦中看儿子娶妻,女儿出嫁,嫡孙出生。似乎是老太君一生的经历如走马灯一般在自己面前过了一遭。而且早上睁眼再看到昨日伺候跟前的小丫鬟也忆起了名字。细想来应该是不知不觉中继承了贾母一生的记忆。 这可真是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啊,史菲儿开心地接了个正着。至少现在人都能对上号了,不用担心自己乱说话被人以为患上失忆痴呆之症了。 那现在开始就好好想办法挽救这要被抄家的贾府了。不过这样一个除了门口的那对石狮子是干净的连将内囊都快翻出来的贾府,想要挽救无论是从史菲儿主观意愿还是客观实际情况还真是很有难度呢。 “媳妇来给老太太请安。”这一大早大太太和二太太就急急过来请安了。 史菲儿不禁有些感慨这古代年轻媳妇着实不容易,起得早不说,一日三餐还要过来伺候着婆婆吃饭,而且通常要婆婆吃完了自己再回去吃。别人吃饭自己站着看着伺候着,且不说这婆媳关系本来就难处,单是这样一样长久下去,也难保当媳妇的心里没有怨气。 早膳和昨日晚上的也没啥大的区别,依旧是精致小菜配上清粥,史菲儿想起,这似乎是贾府的规矩,凡是大病初愈都要先净饿几日,吃些清淡的,慢慢恢复正常。如此看来自己想吃到红楼宴还要等上几日呢。史菲儿瞅瞅身边立的两位儿媳妇,有些不太适应。也难怪,现在人吃饭极少有人在旁边立着帮你夹菜,而且就这么站着,一口口看你吃,这么伺候着,简直是让史菲儿难以下咽。可是心想要是立刻改了这规矩也不好,一来,记得红楼梦中富贵之家几乎都是这样的,规矩众多,等级森严,各个行事都要谨慎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坏了规矩,轻则被人耻笑,重责会挨责罚。故而要是史菲儿上来先将此规矩改了不让儿媳妇儿们伺候了,反而显得没了规矩。二来,史菲儿也想多了解了解自己的这两位儿媳妇,越是小事,才越见得人的本性。虽说那时候伺候公婆是做媳妇的本分,但这孝顺也还是分真孝和假孝呢。 史菲儿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古语不是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说么,干脆就先从这身边开始修理这贾府吧。 9.第九回 两位儿媳不知此时史菲儿正在打量自己,依然循了旧例,布菜盛汤伺候贾母跟前,倒是颇为熟练。特别是这二太太王夫人将贾母的口味琢磨得一清二楚,此时的史菲儿已经有了先前贾母的记忆,故而能看出这王夫人卖力讨好,反观大太太,却未如此,只是循规蹈矩依照吩咐伺候罢了。 史菲儿记得红楼梦中对贾赦的这位原配夫人语焉不详,甚至究竟是姓张或是姓李也未明示,而且过世较早。史菲儿对这位大太太自然也没啥印象,唯一知道的就是贾琏应该是这位原配夫人所生罢了。之后贾赦又娶填房邢夫人,那位大太太贪财吝啬,又一味怕着贾赦,对贾赦的种种恶行没有半点规劝,反而纵着,实在让人无法心生好感,因此在贾母心里那位邢夫人大太太不过就是应了个景充着个数罢了。 不过现在史菲儿从贾母的记忆里来看,贾母对这两位儿媳妇还算是满意,欣赏贾张氏的温柔娴静,也中意贾王氏的干练爽直,虽说对二太太多些偏爱,但也不为太过。这点倒是让史菲儿有些吃惊,因红楼梦中贾母偏心可是出了名的,特别是对于王夫人所生的那位衔着宝玉降生的公子哥贾宝玉更是视为眼珠子,让王氏当着荣国府的家,二房也住在荣禧堂内,可算是对这一家子宠爱过头了。导致史菲儿初看红楼梦时错以为那贾赦只是借住在贾府的亲戚,甚至还不如薛姨妈来的亲近。 众人观书,解得百味。红楼梦是本奇书不假,多数人看时多半都关注宝黛钗三人欲说还休的恋情去了。而史菲儿却很在意贾母,或许是有些感同身受的缘故,史菲儿对于贾母如此偏心是有几分恨意的。觉着这位老太太不应该算是个糊涂人,可却因偏心办了糊涂事,若是她不对老二家那么宠,对老大家那么疏,说不定贾家结局也会改变一二。 史菲儿想着既然是要开始着手整治贾府,那第一步自然先从这贾母开始。最好趁着现在贾母还未表示出太多偏心时,先将这股风气正过来,免得日后越演越烈难以收场。想法是好的,如何操作,这的确有点伤脑筋。根据这两天得到的信息分析来看,自己此番穿越似乎有点早,早到那金陵十二钗还没有几个出生的呢。不过也算是件好事,这样自己的时间够多,在等待十二钗出现前,若是能将贾府收拾利索了,将来也能成为其众人的依仗,这也不失为个不错的选择。 “老太太可好些了?”贾赦端坐堂中捧着个扇面仔细端瞧,见夫人贾张氏回来,先问了一句。 “已经大安了,”张夫人点点头,只是眉头微皱,有些欲言又止。贾赦见状倒是笑了,“夫人,我这把扇子可不是新入的,是我祖母留给我的,你可不要以为我又去孝敬那些古董商人了。”听贾赦这么一打趣,张氏倒是也笑了,“瞧老爷说的,我原不是为此事。况且若只是一两把扇子老爷买来赏玩也是雅致之举,为何要责怪?” 贾赦听言将扇子拾起,继而问到,“那你因何事犯愁?”贾张氏顿了顿,“我若说了老爷勿怪。”贾赦点点头,让大太太坐下,“只管说便是,不过先坐下吧,你身子越发沉了别太累着。”贾张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贾赦看了更是喜欢,张夫人见状扭了脸,沉吟了下,方慢慢开口,“今日我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竟细细问起瑚儿来,我私下想着莫不是老太太想接了瑚儿去身边养着,故而有些疑惑。” “怨不得说这妇人多心,那瑚儿是老太太的长房嫡孙,多问几句也是正常,就算老太太要将瑚儿接到身边去养,也是因你现在身体不便,对你的体谅,你莫要多心。”贾张氏听贾赦如此说,将愁容收了,笑道,“我原本是怕老爷舍不得呢,没想到老爷倒是比我放得下。” “我怎会舍不得,我是在祖母跟前长大,自然了解这隔辈亲的好处。”贾赦又将那扇子捏在手中摸了摸,转头对贾张氏笑着说道:“我今日且要跟你说说瑚儿那小猴崽子,可真是气死我了。我想着他也不小应该开蒙,特取了部书给他,没料想府上来了个客,我去了半日,回来一看,那书上尽是鬼画符了。” “老爷没责罚瑚儿?”贾张氏急忙问道。“责罚?那猴崽子看我变了脸,一溜烟跑了,嘴里说是几日没见老太太了,要去请安。”贾赦顿了顿,“算这猴崽子机灵跑得快。”贾张氏一笑,心内了然,知道贾赦不过是嘴上说说,哪里下得去手,也不再多言。 坐在屋子正中的史菲儿现在颇有点头疼,只是因为今日吃饭时想多了解些情况,就顺嘴多问了几句自己未见面的便宜孙子的情况。一来自己并不记得红楼梦中有贾瑚这个人,想多多了解了解。二来贾珠早亡,书中提虽提到但也着墨不多,况且贾珠的遗孀李纨也是十二钗之一。故而史菲儿对这两位挂在自己名下的孙子颇有些好奇,自然也就问得细了些。谁知两位儿媳妇才走,自己没休息片刻,这两位嫡孙就前后脚都到了,先是规规矩矩问了安行了礼,史菲儿见两个小孩子生的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就留下多玩一会儿。可是这小孩子不过四五岁,哪里能安安生生坐着,况且史菲儿觉得这贾母应该平日里都是很疼爱这两个孙子的,这两个没了父母的约束,又仗着祖母的宠爱,片刻的功夫就现了原形。一会儿去廊下逗鸟,一会儿要去池塘钓鱼的,史菲儿怕小孩子没轻重,被鸟儿啄了手,也怕不小心滑进池塘,只得用点心哄着,这两个小家伙又闹着史菲儿要讲故事,史菲儿无奈搜肠刮肚的将自己知道的儿童故事略略改了改讲给两人听,怎料想,或许史菲儿的故事太过新奇,两人听得入迷,听了一个又吵着史菲儿再讲一个,一连讲了五六个说的史菲儿口干舌燥,两个小孩却毫无厌烦之意。或许因为史菲儿现在占的是贾母之身,有了年纪易感疲劳,被如此一闹,就觉得有点头疼。 或许也确实凑巧,正当史菲儿头痛不知该如何打发这两个小家伙的时候,有婆子进来禀报,说是林府有信送到。史菲儿听,心里一喜,忙打发人进来。这两个小孩子见祖母这边有了事,又乖乖的恢复成之前规规矩矩的样子,端坐在一旁吃□□心,史菲儿见状松了口气。 林府送信的人站在堂下,史菲儿借助贾母的记忆得知此人应该是跟在贾敏身边的宋嬷嬷,早年是自己陪嫁,行事小心谨慎深的贾母和贾敏的信任。此番贾敏让她来送信,应该是林府有了事情。只是自己穿越时间太早,史菲儿完全想不出林府能有什么事。 宋嬷嬷向贾母施了礼,问了安,毕恭毕敬地呈上信。史菲儿将信展开,快速看了一眼,急急的问:“这信上说的可是真的?” 宋嬷嬷点点头,笑着答,“八九不离十呢,只是正式的旨意还未下,太太这边让先告知老太太一声。太太还说,过几日想来看望老太太呢。” 史菲儿捏着信佯笑着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家常,宋嬷嬷也一一作答,史菲儿依照惯例又命人赏了宋嬷嬷,才叫人回府去了。 史菲儿捏着信,细细思考起来,这信中说林如海颇得皇上倚重,此次点了其放了外任。待圣旨一下则要出京赴任,贾敏也应一同前往,故而过几日来府中向贾母辞行。此事若要原来贾母看来,必定以为是天大的好事,女婿深得圣上眷顾,升官居要职,虽然说是要离京,但总体是喜事一件。 只是现在换做史菲儿就乐了不出来了。虽不知道此番林如海是任了个什么官,但史菲儿很清楚若这林如海若要去扬州当什么巡盐御史就离全家玩完不远了。先是贾敏客死异乡,后就有这林黛玉初入贾府一说,而后没几年林如海自己也死了,林黛玉就彻底成为孤女,这也是她悲剧命运的最根本原因。若是从小父母俱在,贾母记忆中那贾敏又是个聪慧温婉之人,将其养在身边亲自教导,这林黛玉性格应该也不会变得谨慎多虑,每行一步都要思踱再三,其命运也会因有父母在改变不少吧,必然不会成为红楼梦中所述薄命司金陵十二钗头号人物。 史菲儿捏着信,更觉得手里沉甸甸的,这可是自己想要改变金陵十二钗命运遇到相关的第一个事件了,可这个局怎样能破呢?史菲儿想不出来。 入了夜,史菲儿又细细将今日所遇之事又在脑海内过了一遍,除了依旧对阻止林如海调任一事无方可解外,史菲儿倒是发现,今日所见的贾瑚、贾珠以及要回来看望的贾敏都是书中甚少或未提过的人物,自己只是知道其结局。如果将自己此番要更改十二钗命运视为终极任务的话,不如先将此三人的命运改了,一则这些人在书中或府中也并非小角色,二来自己也能练练手,看看蝴蝶效应之说是否真的存在。三来那两个孩子生的极好,又懂事乖巧,史菲儿自然不忍眼见其红楼梦中两人结局。 又过了几日,贾敏果然回府来拜见贾母。史菲儿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贾母记忆中对这姑娘是十分宠爱,甚至胜过两个儿子。而此女也聪慧过人,史菲儿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像让其生疑。 贾敏回府,众人皆是欢喜,独独除了一人心中不悦,这自不用说了,此人便是贾政之妻王夫人。 10.第十回 话说这贾敏回贾府,内眷具为欢喜,独独王夫人一人心中不喜,虽说姑嫂不合乃世间常事,这也不足为怪,只是这一对姑嫂不和多半是王夫人自己折腾的。 贾母生了两儿子一女,长子贾赦一落地就因婆婆喜欢抱到自己跟前亲自抚养去了,这样自然让刚刚做了母亲的贾母心生不爽,毕竟初为人母还未体验这其中苦辣酸甜呢,就直接被剥夺了权利。虽说日日也能见着儿子,但毕竟不是抚养在身边,时间久了或多或少还是生出了些疏离。贾母那时是小辈对此事敢怒不敢言。过了两年又生了贾政,贾母甚怕婆婆也将其抱走抚养,但那时婆婆年事已高,精力体力有限况且府中嫡长孙已在身边,对这个孙子就有些不太在意。贾母一面开心可以亲自教导抚养,一面也因婆婆的怠慢而为贾政不平,故而全部心力都倾在贾政身上,大有补偿之意。儿子长大娶妻,这老大媳妇是贾代善和婆婆定下的,起初贾母也不大欢喜,但见人入了门行事风格端正大方,性格又温柔,也渐渐喜欢起来,后来老二媳妇进了门,性格倒是对了贾母的心性脾气,加上这媳妇是自己相看订下的,贾母自然是格外看重。 因此就现在情况而言,贾母对自己这二个儿子,有六分向着贾政,四分在贾赦。贾母想着依着国法族律自己疼爱的小儿子将来分家总是要吃亏些,趁着兄弟尚未分家故而多多照顾些。只是并没有红楼梦中记载那么夸张罢了。 但毕竟不管怎样再向着贾政一家,对媳妇总也不能越过自己的亲闺女去。更何况贾敏未嫁之前就是贾母的心头肉,深得贾母偏爱。若是别人家见此情景,有眼色的媳妇自然会多多顺着婆婆的意对小姑子谦让一二,可这王夫人偏不,她见贾母向着自己闺女,又时常将自己的梯己之物赏与小姑,心里就有些不爽。 贾敏自幼读书,文采诗文俱佳,可王家养女儿遵从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王夫人虽说识字,但文采诗文方面的造诣自然就落了下乘。可偏偏张夫人出自饱读诗书的清流一脉,谈吐不俗,才情上佳,贾敏因此和大嫂子走得更近一些。如此一来,王夫人更是看贾敏不喜。但不喜归不喜,也只能在心里恨恨,不敢挂在面上。贾敏未嫁之时,偶尔拿捏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给小姑子添添堵罢了,这些贾母虽看在眼里,但一来事小,二来贾敏也不以为意,故而也从未放在心上。如今贾敏已嫁人,这样机会也少了许多,王氏也消停了不少。可偏这次因贾敏是缘于随林如海出京赴任,王氏想起自家老爷官运平淡,偏又听得林如海高升重用,心中更是不爽,对贾敏又厌了一层。 此番旧事暂且不表,单说贾敏到了,自然要去贾母处拜见,两位嫂子知其今日要来,也早早过来伺候着。众人相互见礼不消细说,礼罢了史菲儿遂让众人坐下一起聊天。 “母亲今日可好?”贾敏笑盈盈开了口。或许是多日不见,又或因自家有喜事精神不错,史菲儿觉得这贾敏看起来比记忆中要胖些。 史菲儿点点头,“还好还好,一把老骨头了喽,将就着过吧。”史菲儿轻描淡写一句,并不愿深聊。可哪知贾敏一脸关切,“听闻前几日母亲竟昏睡了三天,此番虽看起来神采俱佳,但还需要好好调养调养,不知有母亲这几日还有没有请郎中复诊,脉相如何?” 这贾府的消息往外传得真是飞快,史菲儿心里叹了口气,此番自己穿成贾母后,怕横生枝节因此下令府内禁说自己病了一事,哪曾想自己许久未登门的女儿却已知晓。生病之事倒是不碍的,知道就知道了,若是以后其他什么事也如此这般传得飞快,这后果就无法预知了。况且这传话最容易变形,经上几个人添油加醋一番,那话的味道就变了大半,原本不起眼的小事,经几番传讲说成危言耸听之事也颇有可能,那三人成虎便是如此。看来这贾府里的下人也需要赶紧收拾敲打一番,否则日后有点风吹草动还不折腾得满城尽知了。不过贾敏如此一问也是做女儿的心疼母亲的表现,史菲儿也不想深究,便点点头道,“年纪大了,难免如此。这郎中太医多不过是开些凝神定气的方子,你也不必太在意。” 贾敏听完应道,“母亲如此说实为我等晚辈宽心,但还望母亲多多体恤我们,切不可刚好几日就断了药,总要吃上几幅巩固一二。” 听到此话,史菲儿也就只有苦笑了。史菲儿平生最烦吃药,在现代生病了西药片都不愿服,更何况这一大碗一大碗的苦药汤子。而且还要连着喝,喝上好几天,自己想偷偷倒了也因身旁有人而倒不得。俗语说是药三分毒,又是这么一大碗,史菲儿每天都是咬着牙捏着鼻子努力灌下,天天就盼着将这药早点吃完了事,这回贾敏还要让自己再多吃几幅巩固巩固,岂不是要了老命。史菲儿连连摆手,“这身体原有定数,且那药也是能乱吃的?我不过是偶发小疾,若常吃吃出大病,那可是要苦了你的嫂嫂们。”说罢,史菲儿瞅了眼张夫人和王夫人,就见贾敏偷偷给张夫人递了个眼色,一脸无奈,心里便知缘由。想必自己不喜吃药,这张夫人已知,只是不敢苦劝,怕惹恼了贾母,今日遂借贾敏之口劝解一二,这也是其一番孝心。史菲儿暗自记在心头不提。 “老太太是拿我们说笑了,媳妇哪敢言苦。但话说回来,虽说我们也想在床前施汤奉药的聊表孝心,但若是老太太身康体健,我们更是乐得自在。”王夫人笑着将话接了过去。张夫人也配合着点点头,“府里每月三次拿了老爷的帖子请太医院的张太医前来为老太太诊脉,因老太太病了几日,此番醒来,便请张太医隔五日来诊脉一次,今日也要来呢。妹妹放心。” 贾敏点了点头,将此话搁下不提,众人又闲聊几句,一会儿就有丫鬟禀告说是两位哥儿一起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这两个小魔头又来了,史菲儿顿时就觉得脑袋一大。那日给这两个小家伙讲了几个故事,这下倒好两人每日请安后就赖着不走,定要听完故事才行。史菲儿被缠的无奈,只得每日和两人约定,一日讲一个故事,不知今天有贾敏在,这两个小家伙是否能不那么缠人。 贾瑚和贾珠双双进了屋,先向贾母问了安。又向自家母亲和姑姑问安。此时王夫人见贾珠,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这小姑子处处胜自己一头,模样相貌、文采修养自己的确不及。但怎奈自己肚子争气,一举得男,生下荣国府府的嫡长孙,这世道母以子贵,这小姑子出嫁也有些时日了,可惜命运不济,嫁去没几日这公公就去了,守孝三年,守孝未尽自己父亲也驾鹤西游,好容易出了孝,一年多也没有消息。听闻林家人丁单薄,对子嗣一事份外上心,可她偏偏无所出。王夫人想到此更是又将珠儿揽入怀里自己得意。 贾敏因自己膝下无子,便对小孩子格外喜欢。将贾瑚贾珠拉致跟前,细细询问,见两人机敏聪慧,又生的伶俐可爱,心里更是又爱了几分,特特叫人回了府上去了两幅端砚,四盒子徽墨,两刀生宣两刀熟宣再做表礼,送与二人。贾瑚贾珠倒是素来喜欢这位姑姑,纷纷欢天喜地谢了。原本想再央着贾母讲故事的,但因此时长辈具在,二人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开口,但又不死心,于是各自赖回自家母亲身边不肯走,张夫人倒是不以为意,只当是自家孩子喜热闹,王夫人则是继续暗喜,接着炫耀自己儿子。众人说了会儿话,便到了晌午,史菲儿循惯例留贾敏吃饭,母亲留,贾敏自不会辞。史菲儿见今日人多热闹,趁机也免了媳妇伺候,让媳妇带着孙子一起落座,将一大桌子坐了个满。 这几日,史菲儿天天清粥小菜,口中寡淡无味。今日宴客自然不是清粥小菜了,厨房为讨贾母欢心早就将贾母与贾敏素日爱吃的菜端了上来,史菲儿见了也欢喜,没想到这贾母竟然和自己口味颇为相似,一把年纪了却也是个爱吃肉的主,此番可是趁了自己的心意。而且身边没人伺候着,自己动手也更为自在,史菲儿觉得自己这顿饭吃实在舒畅。 贾敏不知为何却提不起胃口,面前的这道清蒸八宝酿乳鸽是自己平日的最爱,可惜今日方吃了一口就觉得恶心不已。想着换个口味便随意拣了一筷子红焖羊筋,还没送进嘴里,就觉得膻气扑鼻,强忍着才没吐出来。史菲儿在这边品着红楼宴并未在意,而那边张夫人却看在眼里,细细观察了一阵问道:“妹妹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贾敏眉头深锁,压了压想吐的欲望道,“我也不知怎么了,只觉得这几日身上乏的厉害,今日怎么连平日喜欢的菜也闻不得了。”说完又觉得腹内一阵翻涌。张夫人听闻,歪头仔细瞧了贾敏片刻,忽然压低声音又问,“妹妹这月小日子可来了?”听到此,史菲儿也吃不下饭去,便住了筷,瞅着贾敏。贾敏略微迟疑答道,“推了几日,还不曾来。” 史菲儿一听也跟着紧张起来,心里胡乱琢磨着,这回该不会是有了吧。可是若是按照书里的记载,这距离贾敏生黛玉还早着呢,难道忽然间就改了剧本?难道是警幻那家伙又做了什么手脚? 11.第十一回 听闻贾敏如此说,史菲儿越想心中疑窦越多,眼波一转便笑着开口说,“巧了,刚才还说张太医今日要来给我诊脉,姑且先别给我号了,赶紧给你看看吧。”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丫鬟来禀,说张太医到了,来请脉。 史菲儿一笑,“今日真是巧上加巧了,想谁来谁,快去号脉,我等你好消息。”说罢连命丫鬟婆子送贾敏前去。只消半柱香的功夫,贾敏面有喜色而归,史菲儿见状心知十有八 9就是了。笑着打趣道:“怎样?应该别是让我们空怀喜一场吧。”贾敏笑着点点头:“张太医说时日尚浅不敢定论,但8九不离十了。”众人一听,忙来道喜不迭,贾敏更是一脸喜色,乐呵呵地都应了。 史菲儿又仔细地想了想,在书中明确记载林如海娶妻贾敏,有一女一子,但儿子养到三岁便没了,只留黛玉一人。而且现在距离生黛玉时间还早,如果不是警幻在捣鬼,那或许只因这一胎时日尚浅,贾敏没经验又没有觉察,加上随林如海出京赴任,路途辛苦自己折腾掉了也不自知。或许恰巧因此又伤了身体,所以后来子嗣就变得更为艰难。史菲儿按照这思路推断了一番,便更觉得占理。 这么算来为救黛玉,则必先要救贾敏,想要救贾敏,还是应从先保住这胎开始。不管将来是男是女,这黛玉有了兄弟姐妹也多了人照应,自然是好事一件。 听闻喜讯的史菲儿忙遣人给张太医封了一封丰厚的诊金,转身又特地谢了张夫人,夸赞她细微体贴,让其早早歇着养胎去,之后遣散众人,独独留下贾敏,打算两人要说些梯己话。两个小孩子见今日听不得故事了,走得时候都有些不情不愿蔫头耷脑,张夫人对贾敏叮嘱一番禁忌方才离去,唯有王夫人嘴里说着恭喜话脸上却不大好看。 母女二人进了内室,将下人仆从都遣走,两人这才坐下来安静说话。贾敏依旧担心贾母身体,又细细问了一番才放了心。史菲儿瞅着,觉得贾母这个女儿倒是没白疼,于是原本想救贾敏的心也又增了几分。 史菲儿拍着贾敏的手慢慢道:“这已有好消息了,如今打算回去如何料理。”贾敏被贾母如此一问羞红了脸答道:“自然是要禀告老爷和家中老太太知道。余下的女儿打算多问问婆婆与嬷嬷们,早早准备起来。” 史菲儿如此一听就知道贾敏对这事并无准备,也毫不熟悉。想来也是,这边两位嫂子有孕时她已出嫁,而婆婆那边连个妯娌也没有,算起来竟是身边连个有此经历的人都是没有的。而且她婆家本来就人丁不旺,虽说老人家盼望子嗣但也对此事想必也不会照料的过为周全。况且那时又非现世,随便上网一搜,各种孕期保养注意应有尽有,此间这里还是口传心授的多。史菲儿拉着贾敏的手道:“想来你也是个不经事的。此事乃是林家大事自然要先告知你家老爷,你今番有孕还要请他对你多加照顾体谅才是。” 贾敏点点头,“老爷对我算是照顾有加,如今出了孝,因未有喜事还时常安慰我,说子嗣之事乃上天注定,急不得。”史菲儿听闻也点了点头,这点林如海倒是和书中所述相同,虽为子嗣有几房姬妾,但和贾敏情投意合也是真,想那黛玉入府前,林如海说其不娶继室也可以证明其对贾敏有一番情谊。 转念一想,史菲儿又开口说道:“不过你有孕一事不宜立即告诉你家婆婆。”贾敏一愣,不解其意忙问,“母亲这是何意?” 史菲儿捏了个梅子蜜饯递给贾敏解释道:“其一此番你是在娘家中诊出有孕,此事就为不妥,其中缘由我自不必说,你等聪慧一想便知。其二你婆婆年岁已高,如今你脉向尚浅,虽说这张太医乃杏林高手,但也不能说完全确定,倘若不是,岂不让你婆婆空欢喜一场,怕那时添喜不成反而落了埋怨。”史菲儿见贾敏点头,又道,“况且头三月更是要紧,等你定了稳了,再告知你婆婆,她必定欢喜。”贾敏一一记下,想了一番,忙又笑着催问,“母亲还有其他应注意之事,快一并说给女儿吧。” 史菲儿笑道:“是是是,自当全告诉你。我先问及你个旁外话,如今你家老爷这这房中还有几人?” 贾敏听闻此言微微一愣,开口道:“原有老太太送的两人,后我又给了两个丫头。”史菲儿一听,心想这林如海还挺有齐人之福的,这比现在贾赦房里的都多。贾敏见贾母脸上颇有不悦之色,便又解释道:“这四人平常也还乖巧听话,不像是惹事生非的。” 史菲儿可不这么想,自己又有现世和太虚幻境的一番经历,自然比旁人想的多。况且现世执行都一夫一妻制,从现世过来的史菲儿对这里的一夫一妻多妾早就是看不惯的,只不过以目前自己的能力还不能改变罢了。特别是继承了贾母的记忆,看见这个做婆婆的没事给自己儿子房里送个人就更是不能理解,这不是摆明给自己儿媳妇添堵么,将自己受过的罪又演至他人身上有意思么。况且这人心尚且隔着个肚皮呢,你以为你的丫头就是忠心于你的?呵呵,她们能选择当人妾室之时就已不是跟你一心,那时心里想着的是自己终于有机会去攀高枝去了,倘若日后再生下个一男半女此生便能稳稳的享受这富贵了。虽然如此算计也不算大错,史菲儿看过些历史书籍,过去人虽生下的多,但养活的却少,除了得病早夭,也保不齐有心内歹毒的为自己算计伤了他人骨肉的事。 想到此,史菲儿忽然想到,书中没有并提及黛玉有兄长姐姐,也有可能是因贾敏这一胎有人动了心思故而没保住,而且她自己不知。再想到那红楼中可是清楚记载着林如海是有过一儿子的,可惜三岁上死了。细想这样子嗣单薄的人家有一子该是如何宝贝,况且已养到三岁却死了,这猜度让史菲儿忽觉得背后一凉,定要好好敲打敲打贾敏让其重视此事,此番先小人之心防范未然也是为了她好。想至此史菲儿又慢悠悠地开了口:“这做母亲的,自然多为自家孩子打算,这也不是错事。总要仔仔细细考虑周全了,你身边的人多是没经历的。过两日我帮你寻两个行事妥当稳重的嬷嬷去,也算是能帮衬一二。我知道你素日是个心善手软的,做姑娘家这是美德,但管了家也别太纵了他们,若是身边有那一心只想攀高枝的,自然府中太小,不能承载,索性放了出去,任其去博。” 贾敏原本聪慧,一点即透,况且史菲儿说的已经很是明白,略微一琢磨即都通晓。暗道自家母亲为己想的周全,自己未经此事,此番若没母亲提点自己,回去必是兴高采烈势必让阖府尽知。但这府内有多少人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呢?说不得还会有人使些绊子,一旦中招,到时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否保住尚且两说。今日一席话,更是让贾敏对贾母心生感激。 史菲儿说了半日,口舌干燥,叫丫鬟上茶,端起茶碗对贾敏道,“最后一事,这喜事你可要记得最好让你家老爷亲自说与你家婆婆听,或者你亲自禀明也可,断不可让旁人说了去。余下的还需注意事由也颇多,我年纪大了,一时难以想得周全,过两日,待我细细想到了,再送于你府上去。” 贾敏点了头,知道此时贾母是让自己告诫今日跟着自己已经知道信的丫鬟婆子们,别为了邀功回去立即向自家婆婆去泄密,如此一来,自家母亲苦心为自己周全的事怕是打了折扣。想到此贾敏便将自己带的丫鬟婆子一并叫于厅堂,当着贾母的面开了口,“今日你们陪我走这一趟着实辛苦,回去都赏一个月月钱。”众人听贾敏如此一说,便知是因为贾敏此番在府中验出有喜,心情大好,故而命赏,各个皆都欢喜,其下便有人动力心思,想着第一个去府内老太太处去讨喜,想那老太太盼有子嗣多年,如今成真,不知道给报喜的要多少赏钱。此番正打着主意,哪知贾敏又冷了脸,说道:“带你们出来,就知道你们平日行事稳妥,今日在府中之事若有人多言或是乱传话,或是想着拔尖去冲撞了家里老太太,我也不管你平日如何,若传至我耳朵里,立刻撵出府去。我林府门风甚严,容不得这乱传话的人在。” 原本动了心思的婆子丫鬟听见此语,心内一惊,以为心内所想之事已被贾敏洞悉,忙忙诚惶诚恐,皆道自己不敢。史菲儿见状一笑,知是贾敏此番将人震慑了,但这事不能光吓,也要哄上一哄,便开口说道,“你们听闻主母喜事,替主母高兴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只因时日尚浅不能定论,倘若白白哄了你家老太太一场,倒是不美。不过既然是喜事,我这个将要做外祖母的也要讨个喜不是?”史菲儿遂吩咐丫鬟白鹭打开匣子取出一把花开富贵金锞子赏与众人。 众丫鬟婆子见贾母出手打赏如此阔绰,都是一惊,随后各自喜滋滋将赏钱收下。私下思量今番已得两处赏钱,若如贾母所言,偷偷回去向老太太报喜,这未定之事若万一不是,日后自己定没有好果子吃。况且若是真的,等待日子久了自家老太太定能知道,到时少不得又赏。如次这般众人皆丢了回去讨赏争先的心,只是乐滋滋将赏钱揣入怀中。贾敏将此番皆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12.第十二回 在贾府待了一日,贾敏回到府上又将今日与贾母所言之事仔仔细细思量了一番,于是心下决定暂且再等上几日,待府中依循惯例为老太太请太医号脉时顺便替自己再做诊脉,到时借太医之口公布于众。今日就先将此事只告知自家老爷知晓便是了。 林如海将要离京外任,故而这几日颇为忙碌,回府也较平日里晚些。回府后照例先去给母亲请了安,才去贾敏院中。进了院就发现今日和平日有几分不同,这丫鬟婆子都在屋外立着听宣,脸上个个皆有喜色。进了屋四下静悄悄的,只见贾敏正端坐在灯前挑着花样子,便近前将灯拨拨亮。 凑近一瞧,只见贾敏一手捏着五子登科,一手又拿着多子福寿,比来比去不知该选哪个。林如海看了,想着今日贾敏回贾府,必是见其嫂子又要再添麟儿,此番正准备贺礼呢。林如海瞧着心里微微有些失落,轻声叹了口气。 贾敏见林如海进屋,忙笑着起身相迎,手里花样子却依旧舍不得放下,便拿了过来,向林如海问道,“老爷觉得哪个好些?”林如海不忍拂了贾敏的兴致,随手一点说道:“这个好些。”贾敏听了此言便将多子福寿的花样撂下了,拿起五子登科笑着对林如海道:“还是老爷选的好,想我们林家的孩子还是这五子登科更来的喜庆。”林如海听了此言具是一愣,“太太的意思是?”贾敏含羞点了点头,又忙道,“今日回府,老太太又留饭,推辞不过便留了下来,没吃几口就觉得恶心不适,恰巧张太医来给老太太请脉,我蹭了老太太的福,也去号了一下,没想到竟是了,只是张太医说因日子浅不敢确认,但八9不离十了。” 听了贾敏这一席话,可是将林如海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先是急急拉着贾敏坐下,自己却又不坐,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转了几圈忽然拔脚就要往外奔,贾敏赶紧叫住问道,“老爷这是要去哪?”林如海回道,“去禀明老太太去。”贾敏急忙上前将人拦了,慢慢说道:“想必现在老太太已经睡下了。老爷此番再去惊扰了也是不好。我想着再过几日待循例给老太太请太医时再去诊脉,这样一来日子也久些,虽太医说是十之八9,但万一不是岂不枉老人家空欢喜一场,故而还没禀明老太太。”林如海听罢略略沉吟,点了点头道,“夫人考虑甚是周全,我自顾着自己欢喜了,反而不及。”可是林如海虽驻了步子,但却依旧闲不下来,捧了部书出来,开始准备给这孩子起名字,贾敏见了更是笑到合不拢嘴。 贾敏和林如海耐着性子苦熬了几日,待到给老太太号脉问诊的王太医到了,又复了诊,果然如张太医所说贾敏有孕在身。听闻此讯,林家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全府上下皆多赏两个月月钱,又对伺候贾敏的丫鬟婆子一通加赏。忙叫人还开了自己的陪嫁,取出不少好东西给贾敏添喜,又翻出不少好料子给未来的孙儿置办衣物,一时间林府上下皆是喜气洋洋。 且不说贾敏回林府确定有孕一派喜气,单说贾府这边史菲儿这几日可是没有闲着。 因贾敏一事史菲儿大受启发,这尽信书却不如无书。史菲儿发现那红楼梦一书虽然所记事项众多,又将众人性格结局均有描述,但因自己穿越的时间尚早,期间种种并未发生或仅仅只有个苗头。例如此次贾敏有孕一事就是其中未写入书中,偏偏又发生的一件,幸而此番察觉尚早,否则也很有可能就被忽视过去了。原先自己想着要改十二钗的运势,必先救贾府之颓势。但如何挽救贾府颓势,却是千头万绪。现如今发现若是自己现在就开始下手筹划,仔细盯着书中提及或未提及的诸事,努力朝自己期望的方向引导,或许贾府整体运势因此而变,那样也不用等上那么久才能改变这金陵十二钗的命运,说不定贾府运势一变,连带这十二钗的命运也随之变了。 想到此,史菲儿不由得兴奋起来,每日闲暇之时就将这贾府上下人员事宜关系脉络等等都悉数盘算一遍,几天下来,终于不再感觉是千头万绪无从下手了。史菲儿心中又将各项想做事宜都先后排了个序,思前想后一番决定有一件事居于首位,必须尽早解决。 现在宁荣二府中宁国府尚且不论,且单说这荣国府这一门。如今这荣国公已逝有四年,众人也都出了孝。现大房袭了爵分院单住,的确住在如书中所述的漆着黑门的院子里,而贾政倒是跟着贾母住在荣禧堂。史菲儿记得红楼梦一书中如此记载让很多读者对此事颇为不解,不过如今有了贾母的记忆,史菲儿倒是能体谅一二了。 因贾赦袭了爵,又因是降等袭爵的,若住在荣禧堂内则必然要改换匾额更迭门庭,若是如此必是大动作。而此时贾母尚在,又居于荣禧堂,众人身上皆都有孝,也不适宜如此操办。只得将府里一处大的院子拾掇了,让贾赦一房众人先搬了进去。因贾政自幼便长在贾母身边,此时也依旧随贾母住在荣禧堂。而此番荣国公过世,按理贾政应该搬出荣禧堂,只因贾母多偏袒些小儿子,况且大儿子已搬出,身边也不能无人支应,就想留小儿子出了孝期后再搬出荣禧堂。当然这些都是贾母自己的打算,并未告知其他人知晓,至于为何之后如红楼梦中所说贾政居于荣禧堂十数年,这史菲儿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史菲儿也懒得去猜想,反正此番现在由自己做主,便不会让此事发生就是了,先将一切危险的苗头都先扼杀于摇篮中。 换房,各归各位这便是史菲儿想要做的头一件事。毕竟现在因贾母尚在贾政及二房一家一起在荣禧堂住着也就住着了,但是若是长久住着,一是于理不通,虽然史菲儿个人对这些礼教纲常不太在意,毕竟现代人可是推崇谁有能力谁上的。但自己现在所处环境不同,审时度势顺势而为这道理,史菲儿还是懂得。二来,红楼梦中因二房久居正房,众人皆以为是贾母偏心所致,也使得兄弟间不合,妯娌不睦,甚至让二房多了些心思。 可是换房、各归各位这话说起来虽简单,但办起来却难。首先便是要想个由头让两房接受各归各位。可是这由头却不好找,总不能自己第二天一睁眼就对着两个儿子儿媳说,你们两家把屋子换了,老大回荣禧堂再把匾额一换,老二你去大哥那边房子住这样吧。两房人被这样莫名其妙安排一通,不炸了窝才怪。史菲儿翻来覆去也没想到个好理由,不知想到了几更天,才沉沉睡去。 或许因思虑过重,史菲儿睡去不久,却觉得自己嗓若冒火。下了床四下想找人给自己倒碗茶喝,却无人可使。史菲儿有点诧异,忽然面前白墙之中涌出汩汩黑气,直向史菲儿扑来。史菲儿一惊,人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待黑烟散了,史菲儿定睛一看,自己面前竟站了个人。或许是因为天上地下都经历了一遭,此番动作史菲儿却无惧怕之色。正想问来者何人,偏偏那人却先开了口。 “你是何方妖怪,怎么霸占了我家拙荆之身。” 这不开口便罢了,一开口听见这么一句,史菲儿没气得背过气去,冲着那人喊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是什么东西,跑到我这里装神弄鬼!” “我乃是荣国公之灵,今日路遇上仙,她告知我拙荆被妖魔所缠,故而我入其梦中,看看是哪里来的妖怪。” 听了此话,史菲儿倒是笑了,合着这位就是自己在此地素未蒙面的早死便宜老公了。史菲儿暗想,你以为我想来吗,我一大好青春的姑娘家,平白就跑到这里也就算了。来了也不消停,不但要帮你管理家事,还要想着怎么帮你们贾家挽回颓势避免被抄家,身上并兼着还要给你家孙女外孙女等一票人的薄命给改了,我容易嘛我! 这荣国公之灵见史菲儿不答话,以为是怕了自己,身上欲往其身上一抓,史菲儿转身便避开了,虽然自己是借了其妻的身体,但也不代表自己想被这老家伙碰一下。史菲儿躲过后对荣国公贾代善之灵说:“你且莫急,我先与你说道说道你再动手不迟。”估计贾代善从未遇到自己妻子和自己如此说话,一愣,且听史菲儿下文。史菲儿倒也平静,在椅子上坐了,才开口道,“你今日遇到的那个狗屁神仙是叫警幻仙姑的吧。” 贾代善一听皱起眉头,“不许对上仙无理。” 史菲儿将眉毛一挑,“啪”的一拍桌子,“告诉她嫌我无理就亲自来找我,忽悠个孤魂野鬼来有啥本事。”史菲儿瞅了眼贾代善,“你也是个傻的,堂堂一国公,被人忽悠几句就信了。我问问你,那警幻是怎么对你说的。” “上仙说让我捉了你去见阎王。” 史菲儿一听,心里明白此番警幻必定知道自己未按照她的心意穿成他人,却偏偏穿成了贾母,想为难自己却未如愿,于是就想了这样一个歪招。不过这样也说明,在这里警幻对自己无可奈何,否则但凡有办法她自己来就行了,何必这样做。 “既是上仙,何不自己亲来,还委托一鬼魂,这上仙也太无用了。”史菲儿轻描淡写讥讽几句,忽的又将话头一转,“贾代善,枉你贵为荣国公,你们贾家将要大祸临头了,你自己知是不知!” 13.第十三回 史菲儿的劈头一句“你们贾家将要大祸临头”唬得贾代善一个激灵,贾代善顿了顿,才开口道:“满嘴鬼话,我们宁荣二府自开国之时便立下汗马功劳,又因皇上体恤,已至三代,何来的大祸临头。” 史菲儿一听,继续笑着说:“这君子之泽,且五世而斩。俗语常说这富贵不过三,难道你国公爷没听过。” 贾代善一听更是怒道:“我家第三代,承蒙圣上恩典长子已经袭爵,次子也赐了官职。女婿又为圣上所重用,怎会富贵不过三,你别在此危言耸听。” “我危言耸听?”史菲儿呵呵一笑,“我是真心懒得淌此浑水。正好,你且引我去见见阎王。反正你家最后抄家发配,子孙死的死,出家的出家又关我何事,看来这年头发善心做好事是万万做不得的,平白惹得一身骚。” 贾代善听到史菲儿说到抄家发配,便是一愣,急急问道,“怎会抄家发配?你休要乱讲。” 史菲儿瞟了贾代善一眼,“做了错事,于法不容,依法获罪罢了。”史菲儿见贾代善欲张口又问,便直接又说道,“你是想问所犯何罪对吧?其实所犯何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想办你们了。谁让你们贾府吃饱撑的要去参与夺嫡之事呢?” 贾代善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继续。史菲儿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你家长子将来昏庸好色,仗势欺人逼人致死,最后夺爵发配。而次子为人刻板,只知死读书,为官毫无建树,可娶得妻子实在了不起,目无国法,胆大妄为,连私放印子钱都敢教唆着人做,呵呵,你觉得这样皇上还会一直留着你们贾家?最可怜就是你姑婿一家。我想着你本是借此一门亲为贾府日后打算,毕竟富贵无长久,但仕途也是出路么。可谁曾想你那女儿女婿偏都是短命的,你这算盘也落了空了。我不过是同情贾家一门中且有不少无辜之人最后遭遇颇令人唏嘘,故在贾家未身陷泥潭之时先拉扯一把。这话我点到为止,事关天机你也可不信,反正我也是一时闲的慌管这破事,现在一想不如自取自在的好。”史菲儿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却偏偏能唬住人。毕竟这贾代善身为荣国公自然是希望荣国府富贵千年,子孙万代的。但被史菲儿如此一说,仿佛这荣国府已经岌岌可危随时就要陷入分崩离析家破人亡的悲惨命运中去了。 “如你所说,我荣国府真会被抄家?”贾代善心内惧怕,将信将疑地问道。 “哦,对了,我只说了荣国府,忘了说宁国府更惨。”史菲儿轻描淡写道,“反正过不了三十年,你家子孙自会寻你去,你且等着到时细细问上一问,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贾代善见其说得言之确凿,心里不免嘀咕,上下盘算一番,虽说自己夫人身子莫名被人抢了去,但这人也未做出有害贾家的事来,又将自家命运了解的如此清楚,说不定真的是来给荣国府转运的。况且她占了自家夫人的身,连神仙也拿她无法,必定是个厉害的。倘若这人真是为了贾家所好,虽不知其真实目的,但若如她所言将来可解救他荣国府一门,也随她去吧。想到此贾代善朝史菲儿一拱手,“如若真如你所言,我在此替贾家子嗣先行谢过,若是你另有他图意欲谋害贾家,我定不饶你。”说完贾代善袖子一挥,又化为一股黑烟散了去。此时史菲儿忽闻自鸣钟响,猛然睁眼,方知刚才是为一梦。 史菲儿醒来忿忿,想着警幻仙姑简直是欺人太甚,身为上仙如此小家子气,之前设计自己就罢了,如今见作弊未成又生了此番花样出来,看来自己也应该想法子反击一二才好。不过转念又想来警幻她虽能知晓此间之事,但不能左右,如此倒是证明自己以后更可以大展拳脚,随自己心意办事,最好自己将十二钗命运改个翻天覆地,再好好气她一番。 虽然昨夜史菲儿被死去的国公爷扰了一晚,但这事却偏偏给了史菲儿一个灵感,这一直寻不到的由头这回总算是找到了。 在古代想搞点事,又苦于不好开口时,最喜欢的就是将事托付鬼神之口。昨夜经贾代善魂魄一闹,史菲儿倒是有了灵感。古人虽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但很多时候又常常假借这些来搞事。其中最喜欢的一项就是托梦了。 昨夜若不是贾代善的亡魂搞上这么一出,自己还真一时间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来。史菲儿躺在床上又将准备的说辞细细想了一遍,觉得没有疏漏便定了主意。 贾府向来规矩繁多,这原本是让史菲儿最不喜的,吃饭有规矩,睡觉有规矩,说话有规矩,行事自然还要有规矩,因自己穿越成了贾母,身在贾府高位,但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幸而史菲儿是有了贾母的记忆,自己才不会方寸大乱,否则定要被人以为昏睡三天醒来就变得行为怪诞恐怕不知被什么肮脏之外给缠上了呢。不过今日史菲儿倒是有点喜欢这规矩,因为当儿子儿媳的,每日必来请安。史菲儿决定就在这请安之时将此事给这两房说了。 果然让史菲儿等了不一会儿,两房儿媳先都到了,史菲儿立刻切换至表演模式。两房儿媳进了门就觉得今日贾母和平日不同,低头垂目,脸上连个笑影也没有,时不时还叹息一两声。这样一来,让两房儿媳心里皆是一惊,昨个明明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变成如此了?张氏和王氏彼此看了一眼,都犹豫着如何开口。迟疑片刻还是张氏开了口:“媳妇来请老太□□。老太太今儿的气色不如昨个,想是夜里惊了觉了?” 史菲儿心里一乐可不是夜里惊了觉了么。不过史菲儿也没立刻应声,依旧长长地叹了口气,朝张氏点了个头算是搭理了她问安。王氏见状连忙也问:“或是老太太瞧见或想起什么事,觉得媳妇们办的不妥当的,惹老太太生气了?”史菲儿听言依旧叹气,只命她们二人坐下,又令小丫鬟上茶。此时二人如何能安心而坐,见老太太烦心,又不知其为何而心烦,此番反倒比老太太还焦虑几分。 三人静坐皆不语,偶尔听闻这屋内叹息几声,每声叹息让张氏与王氏听得如坐针毡,可问又不得解,只能干坐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史菲儿缓缓开了口,慢慢说道,“今日怎不见你们老爷来?” 听闻此话两房儿媳更是惶恐,这贾母从未如此问过,今日又见其愁眉不展,又有此问,定是要等老爷来才肯说。于是一面赶紧打发下人去请,一面又替其在贾母面前求情,只说是被事情畔住了,随后就到。史菲儿心里倒也不急,只等两人到了再开口,毕竟这搬房换屋之事还是要两个儿子同意了才行。史菲儿只继续装着叹气不已。 少顷,贾府的两位老爷就到了。二位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是何等聪明,见贾母如此,必是有要事找二位老爷,哪敢耽搁,都速速回去将人请了来,也将这边屋内情况告于两位老爷。 “儿子给母亲请安。”二人先按规矩请了安,不等史菲儿开口,贾政便急急开了口,“母亲这是哪里不适?我立刻派人去取了的名帖,为母亲请太医来瞧瞧。” 史菲儿摆了摆手,依旧叹气不止。见此状四人因皆不知何故,见贾母满面愁容便都跪下了。贾赦开口道:“不知是否因儿子行事不妥让母亲烦忧,望母亲明示。儿子定当改过。” 史菲儿一瞅这人都跪下了,心里知道几人已经被自己表演所迷惑,觉得时机成熟可以开口,便悠悠长长地又叹了口气,先让众人起身落座,再将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统统打发了个干净后,才慢慢开了口。 “唉,今日这事必得你们同意方才可行。”史菲儿如此开了口,众人一听就更糊涂了,什么事会让老太太如此为难?史菲儿将四人扫了一眼,一字一顿说道:“今日叫你们来,便是商议换房一事。”说完此句,史菲儿特意去扫了眼王夫人的表情。王夫人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不解之意,但又瞅见老太太政瞧自己,便壮着胆子问,“老太太这好端端的,换什么房子?和谁换房?” 史菲儿一听心里暗笑,但脸上又不能露出,忙用帕子在眼角处擦了擦,用哭腔说道:“哪里还能好呢,再不换就该家破人亡了。”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四人又要跪下,史菲儿瞅着张夫人的肚子忙叫了停,心想可别这么折腾孕妇,再折腾出个好歹就更麻烦了。 “母亲何出此言,儿子听了心里惶恐的很。”贾赦急忙开口。贾政也在一旁连连称是。 史菲儿瞧了眼贾赦又瞅了眼贾政,心说这就惶恐了,要是告诉你们贾府最后的结局你们还不被吓死了。史菲儿长长叹了口气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见你们已去的父亲。我见他颇为不喜,原想着因祭奠刚过,恐是我们办的不周全让你父亲心有怨气,于是忙问其原因。结果你父亲告知我们府上若如此这般长此以往必将大祸临头,届时恐怕就要家破人亡了。” 史菲儿如此说还有个缘故,之前她穿越到贾母身上时因为贾母昏睡三日不醒,史菲儿也一时未搞明白贾母为何会昏睡三日。后来旁敲侧击才知因忙于操持贾代善每岁祭奠过于劳累,才引发旧疾又染上了风寒才会如此,此番假借贾代善之口说出此事就再合适不过了。 14.第十四回 屋内的四位战战兢兢等了半天,忽听到贾母提出换房一事,而且这事还是由已经过世的荣国公托梦告知母亲,并称若不换房,则将会家破人亡云云,都呆住了,立在原地半天不敢吭声。 史菲儿也不急,只是依旧愁着脸端坐堂上,时不时用帕子擦拭一下眼角,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自己是先要继续装悲苦呢,还是直接敲打,正犹豫不决时,忽听见贾政开了口,“母亲思念父亲,故而有此一梦,但梦不过是日思……”贾政话没说完,便听“啪”的一声,就见一茶碗子摔在了跟前,贾政吓得往后猛退退一步,再抬头发现贾母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但什么?但梦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故不足为信也!这梦可是你过世父亲荣国公托梦于我,我不过是转述罢了。我知道你们心里是不把我的话当话的,否则怎会如此怠慢!你父亲说这房若不换,这荣国府他日将家破人亡,这等天大之事你等都不放在心上。哼!今日我才明白了,怨不得我昨日问你父亲为何不直接托梦将此事告诉你兄弟二人,你父亲只苦笑不语,如今想来定是给你说过了,你却当作耳旁风了吧!”史菲儿借题发挥大耍威风。 贾政见贾母动怒,慌忙跪下连连告罪,口口声声称自己不敢,好生劝解一番,才让史菲儿装的贾母略微平了怒气。 贾赦在一旁看着,起先也是一惊,但因从未见贾母对贾政如此发过脾气,一来心中有几分幸灾乐祸,二来也怕引火烧身,索性低头旁观沉默不语。 “母亲别为此事生儿子的气了。儿子只是怕母亲甚是思念父亲,故而才想劝解几句。”贾政怕贾母再动怒,见其熄了怒气连忙解释道,“既是父亲托梦,儿子自当从命。就算只是母亲交代,儿子也必然听从母亲安排。儿子虽然愚钝,但不敢有丝毫忤逆之心。”贾政见贾母脸色渐渐平和才又说道,“只是母亲说的换房一事,儿子不大明白,不知是如何换法?” 听闻此语,史菲儿心中一喜,既然这有人问了,自然就顺着话茬往下说,“你父亲告知我说,古往今来都讲究名正言顺。此番你哥哥已经袭了爵,理应居于正室。而现居在别处又无挂匾,如若让有心思的人传出话去说我荣国府对降等袭爵一事心有不满,这闲话若是传到当今圣上耳朵里去,那岂不是祸端?” 听贾母如此一说王夫人心里自然不乐意了,暗骂死去的荣国公没事找事,这样一来不是明摆着让自己一房迁出荣禧堂么,自己现在跟着贾母住在荣禧堂是何等体面。贾母年岁已高,不愿打理府中之事,如今大房家住得远且又有身孕,府中各事几乎都是听自己的,这要是搬了出去以后再想搬进来可是难上加难了。想到此王夫人忙忙张了口:“若是只因没挂匾额之事老太太也不要动气。只消过上几日的,挑上一个好日子将一等将军府的匾额给哥哥嫂嫂那边挂上便是了。如此一来自然也无人再敢说什么了。” 史菲儿听王夫人如此一说,便知其意思,居然自己说的这么清楚了,她居然还能如此接话,分毫不提自己要搬家换房的事呢,这脸皮也真是够厚了。史菲儿点了点头,应道:“匾额自然是要挂上的,不但要挂,连这荣禧堂的匾额也要一起换了。”史菲儿转头看向贾政,“不过换匾额之前,自然要将房且先换了。要不然就更是名不正言不顺了,哪有弟弟住正房让哥哥分出去住的?况且哪有一个六品主事住一品将军府的,这便是逾制。你素日都是懂事的,这种大是大非你自然心里清楚。” 贾政被史菲儿如此一说,将原本刚想好的一大套说辞堵在喉头说不出口。 史菲儿冷眼瞧见心里暗笑,贾政这人真是如书中所说,读书刻板,不通庶物,为官无作为,但偏偏又生了一颗爱慕虚荣心。他读了不少书,自然知道依着国法家规自己住在荣禧堂名不正言不顺的,但却还能坦然一直住着,多半是那颗爱慕虚荣心闹的。这让史菲儿打心眼里有点瞧不起,若真是想要,就自己好好去努力,认真当官,努力升迁,若这方面不行,也可令想其他方法,但赖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学学自家祖上,这一门两公,也是人家兄弟两个各自挣来的。自己给自己奔个前程怎样享受也是安心啊。 史菲儿见众人各怀心思都不说话,懒得再等索性继续说了下去:“就这样办吧。老大你们收拾收拾搬回荣禧堂。老二你们一家收拾收拾搬到老大那边的宅子里去。” 史菲儿此话倒是一下惊醒了众人,不过四人表情各异,有欣喜若狂的如贾赦,也有愣在当场的贾政,亦有气的眉毛都快立起的王夫人,倒是大太太张夫人,史菲儿看她脸色颇为平静,无惊无喜,似乎所说之事和自己无关一般。史菲儿心里对这张氏又另眼相看了几分。 “母亲这……”贾政犹豫着又开了口。 史菲儿叹了口气,并没接贾政的话茬,“之前因我惦念着你父亲过世,众人理应守孝为先,可你父亲惦念你们兄弟二人前程,早早便替你们请了爵请了官。也谢这皇恩浩荡都允了,圣命要遵,但守孝也是本份。因我在你们兄弟又不能分家,于是我才匆匆忙忙让老大一家搬去偏院暂住,这样一来既尊了圣命,老大袭了爵也没错了规矩。我原本想着等过了孝期,那时就可动动土木,让老大回来,可毕竟我如今年岁也是大了,凡事也想不到那么周全了,俗事一多这事一时间竟然搁置下了。要不是此番你父亲托梦于我,我恐怕还没想到此事的厉害呢。”史菲儿将头转向大太太张夫人,笑著说道:“此番可是委屈你了,老大家的。” 张夫人赶紧冲着史菲儿行礼,“瞧老太太说的,这都是本份,哪有委屈不委屈的。” 史菲儿点点头,又冲着王夫人说:“我知道的你是最懂礼的,想必你是早也明白此理,只是为了孝顺我的心意故而不说,如今我说出来你也不必为难了。”史菲儿说完看着王夫人一笑。 那王夫人心里那个气啊,将手中的帕子都绞成了一团,这老太太话说的,好像是我还自己提过此事一样,说这样的话怎会不让我家老爷误解。况且我住在这荣禧堂好好的,干吗要自己琢磨着搬家。再转头瞅自家老爷果然对自己怒目而视,史菲儿看了心里暗乐,刚才给你们台阶,你们不下,那也别怨我给你们挖坑了。 王夫人见自家老爷也埋怨自己,也忙开口撇清,“我怎么会有老太太这般深思熟虑,我也只能顾得眼前这一点子事罢了。老太太可别抬举我了。此等大事我可是想不来的。” 若说这一屋子人中,最开心的莫过于贾赦,此时这位久居偏院的大老爷心里乐开了花,原本以为自家母亲只想着自家兄弟,如今看来自己却是想错了。母亲如此做竟是为了自己,而且考虑得又很周全,以后还是要多多亲近才是。贾赦乐呵呵地开了口:“母亲说的甚是,我等做儿子的自当为母亲分忧。不知若按母亲之意,我兄弟二人何时搬家更换匾额?” 史菲儿又瞅了瞅贾赦,心里暗自又叹了口气,这也是个没眼色的。此番好处都给你了,你还催促着搬家也显得有点过分了,这话你放着给你弟弟说不好么,也可以给他找个台阶下。不过看来这贾政也是个没眼色的,反正如此一比倒真是半斤对八两了。 史菲儿又瞟了眼贾政,见其依旧怒视王氏,只得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搬家也不是小事,需要好好挑日子,慢慢筹备。况且大太太身子也重了,不好让其太过操劳。这样吧,老大你也别急,搬房之事等你家太太生了,孩子百天之后再办吧。” 贾赦听了对此非常满意,连连点头说:“不急不急,反正已经这么久了,也不在这一会儿。弟弟弟妹慢慢收拾,时间宽裕别着急。” 史菲儿被贾赦这话气得直在心里翻白眼,看来这老大说话还需要好好教导教导。这话怎么给别人拱火怎么说啊,可是自己的话还要继续,懒得理贾赦于是转头瞅着大太太张夫人说:”也别怪我有点小私心,你弟弟弟妹搬去你们哪里,想是不大会习惯的。这荣禧堂内东西颇多,今儿我做主让他们择几样带过去,你可别挑理啊。” “那是自然,此番是委屈弟弟弟妹了,理应如此。此事全凭老太太大做主。”张夫人依旧不温不火。史菲儿点点头,这四个人里,也就这大太太说话句句不让人挑出错来。 “此番你们搬过来,我也不好与你们同住。若我还在荣禧堂,你们便住不了正房。让这一等将军住偏厅也是不好,届时我搬去降芸轩,离得也近。如此我们都好。既合了身份规矩,又尽了孝心,我想你父亲知道此事如此操办也会安心许多了。” 史菲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问众人是否还有想法。大房自是没有,贾政一房有也不敢提起。毕竟自己住在荣禧堂名不正言不顺的。况且此番因父亲托梦提起,若不遵从恐怕就要背负不孝之名。今朝以仁孝治国,此事若是被御史知道,说不定还会被参上一本。后儿母亲又特许他们带上荣禧堂的器物过去,也算是弥补了些,心里略微好受了些。史菲儿见众人再无异议,便称自己累了,遣众人散去。 15.第十五回 话说这史菲儿遣了众人,自去暂且休息不提。单说大老爷贾赦乐滋滋地回到了自己宅子,喜形于色溢于言表。贾赦对张夫人说:“平日里我素以为老太太是个偏心的,经今日一事我方知是我错了。想来这世上哪有不疼儿子的母亲,也难为老太太此事为我考虑的周全。今后我们应更上心才是。”张夫人点了点头:“老爷如此想,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应更是欢喜。老太太素日思考周全,必是我等且不能及的。若往事里有些许让老爷心生不悦之事,恐怕也是因我们未能理解其中深意。” 贾赦听张夫人此言亦是点头,心中更喜。便将平日里积攒的些许不满愤懑一股脑地要抛在脑后了。虽说此时还未到搬家之时,但张氏已怀胎个六七个月,若依着今日约定好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过只余半年时间准备。况且此次并非只贾赦一家搬动,贾母和贾政也要挪动,故而需准备之事颇多,而张夫人又有生孕,自然是劳累不得。贾赦倒是乐得忙活此事,难得的将平日里玩乐的心收了七八分,积极地去筹划准备去了。 回居正房,大太太张夫人倒是未如贾赦如此这般高兴,隐隐觉得这事中透着几分蹊跷。若说这自家老爷都能感到贾母的偏心,对于自己的儿子尚且如此,那对于儿媳妇则更是再清楚不过了。自从张夫人入了贾家门,不出几日张夫人就发觉这老太太对自己不是太在意。起初张夫人还并不在意,这婆婆不喜儿媳,虽说不是家家如此,但也实在颇多。张夫人想着只要自己好生孝顺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日久见人心,慢慢地婆婆瞧出她的好来了,自然也就好了。可怎料想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自己恭恭敬敬孝顺了一整年,老太太对自己仍然是淡淡的。第二年,王夫人入了门,大太太才体会到并不是自己的问题,相较而言这老太太对二太太就好得多。虽然大事不显,可是小事上连府内烧火的小丫鬟都明明白白知道这二房太太更得老太太欢心。可是今日这般,如此向着大房却是头一次。张氏想不明白究竟为何老太太会有如此转变,倘若真只因为一个梦,那也太过牵强了些,于是心内倒有几分纠结。 这边张夫人心内纠结按下暂且不表,且说这二房贾政一众回房可是热闹许多。这二房因是与贾母现共居于荣禧堂,故而回房自是比大房要快了不少。平日里这王夫人出入厅堂身遭丫鬟婆子簇拥者众,脸上多少带着几分心高气傲得意之色的。今日却见这王夫人脸色煞白横眉立目的,不但如此,就连贾政也是面有怒意步履匆匆。跟随的丫鬟下人虽不知所为何事,但猜想应该是自家老爷太太在老太太那里说错话失了脸面,各个都收了脸上的笑意,垂头屏气紧随其后。 一路上王夫人可真是苦闷憋屈,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得将手中的帕子攥了又攥。同贾政回到房内,小丫鬟急急给上了茶,贾政将茶端起来,又“噔”地撂下,瞅了立在一旁的王夫人怒道:“哼,夫人倒是好心情,这会子还有心品味枫露茶。” 王夫人一愣,连忙道:“老爷诸事操劳,这茶凝神定气,才特意给老爷备下的。” “定气凝神,好好好,你自来是孝顺懂理温柔贤能的。那样的事,你自然是不便与我说,只好百般无奈的去跟老太太吹耳边风。如今可好,你是如愿了,老太太认你最懂理最孝顺,我这当儿子的却远不如你有远见!”贾政正值气头,也不顾丫鬟下人还在场,厉声说道。 王夫人一听,又气又怒,心里又无限委屈,连忙辩道:“我怎敢去背着老爷行事,平日里也只是在老太太跟前充个数罢了。那等大事岂又是我一个身在内宅的妇人思量的。还望老爷不要会意错了。” “是啊,是啊,必然是我会意错了,太太贤能如何有错。反正错与不错的,我也是要迁出去的。你自是贤良孝顺,又深得老太太欢心,现在又把持这府内管家差事,届时被留在老太太身边也是件美事。”贾政见王夫人连句服软认错的话都没有,更是又气了几分。 此番话一出,王夫人更是欲哭无泪了,只得又道:“我对老爷天地可鉴,老爷若搬出去,我和珠儿也自然跟着绝无二话。” “行了,我当然知晓你懂事贤良,此番你就依着老太太的话,好生收拾吧,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让人笑话。”说罢贾政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去了书房。一屋子丫鬟婆子起先见二老爷如此震怒,都吓得都不敢吭声,都默默溜出房去,但也不敢走远,听到贾政说什么迁出去之类的话,心里都是一惊,忍不住狐疑猜忌起来。 王夫人目呆呆瞅着贾政出了门,半响才回了神。心里又恨又气,本来这事就是无妄之灾,自己巴不得能永远居于这荣禧堂内才好呢,哪里还有那样的心思?原本自己还指望着等回了屋子和贾政商量一二,看看有没有办法能让老太太回心转意,可哪想到这贾政回府后竟然先拿自己一顿出气。王夫人一腔怒意皆在胸口,端起茶杯,才喝了一口,便“啪”的一下子摔在地上,叫到:“你们都是死了的么,竟敢拿凉茶应付主子么?” 屋外立着的丫鬟婆子听见屋里王夫人摔了茶碗皆是一惊,看来今日二太太是气着了。可是又是当值,不敢不应,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屋,王夫人贴身大丫鬟朝霞战战兢兢地又捧了一杯茶奉上,王夫人端起来仅挨了挨唇边,就又摔了茶盅,怒道:“你们平日里偷懒耍滑也就罢了,我懒的与你们计较,现如今连杯茶都倒不好,我留你们何用,不如打发干净,我倒省心。” 朝霞一听,忙跪倒在地,哭着恳请:“太太,求太太饶了这一遭吧。” 众人见王夫人迁怒,也不敢上前去为朝霞求个情,今日太太不知做了什么,在老太太处失了宠,又惹恼了二老爷,此番自己要是前去求情,指不定也会被迁怒,说不定也会被撵了出去。只得都跪下默不吭声。屋内丫鬟婆子跪了一地,王夫人独坐堂中生闷气。 少时廊下有人传话,说是金陵的薛家派人来了,王夫人这才压了怒意,罚了今日当值的丫鬟婆子一月月钱才做罢了。此番薛家派来的人除了给贾府送上三节两寿的礼,同时也给王夫人带了一封信。那信是出自王夫人同胞姐妹之手,如今因她妹妹嫁入了薛家,故去了金陵。不过这贾、史、王、薛四家俱有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番薛家来信也不知是为了何事?王夫人想着便急匆匆地将信展开。细细看过一番后,脸上有了几分笑意,忙命人赏了送信人。 史菲儿歪在贵妃榻上,旁边有丫鬟将剥好的桔子递与手中,史菲儿慢慢吃着,听着两个小鬟向自己回事。 ”回老太太的话,二太太回去脸色有些不好,好像因嫌茶烫口摔了两套茶碗子。” 史菲儿点了点头,今日可是给这二太太灌了一壶苦茶水,她生气也是正常,若是不生气自己反而会惊奇呢。正好也借用此事细细看看这王夫人心性如何是不是真如红楼梦中记载面慈心狠。不过自己倒是能理解几分她不愿意搬家换房的心,毕竟住在荣禧堂,进出排场脸面均如主母。 不过史菲儿自己还是觉得,既然不满意别人给的,那不如自己去挣。若是只能有拿别人给的本事就别再挑剔了。不过今日大太太的表现倒是让自己有些意外,宠辱不惊,深有城府。想来虽然此前贾母对两个媳妇都为满意,但偏心还是常事,只是她自己觉得自己不算太过偏颇。可是这要是在其他人眼中,就未必如她所想了。那张夫人经历了贾母先前的不公,如今又经历此事,也不知她心内如何作想。 不过此番史菲儿懒得再去想两房之事,为了让两房各归各位,自己已经劳神了好几天,如今这事总算有了进展,史菲儿也乐得给自己松口气。心情好自然饭量就好,晚上的碧米粥也多喝了一碗,唬的随身伺候的大丫鬟忙声劝着,史菲儿才罢了。 虽说史菲儿借这贾母身体已有些时日,对这贾母的音容笑貌也由开始的不适慢慢变得能平静接受,别人口口声声称呼自己老太太或者叫母亲甚至老祖宗时,心里也不会哆嗦。但也不代表自己就完全习惯了这副身体。毕竟这五十开外的身体,冷不丁套了个二十多岁的灵魂,就算是有了心理准备,总还是不太匹配。譬如现在史菲儿就不太舒服,自己一时开心多吃了点,胃就不舒服起来,涨得自己难以入睡。入夜天凉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也无济于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史菲儿有几分后悔,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嘴馋呢?折腾了不知多久,实在睡不着,史菲儿便起了身,走到窗户前,索性推开窗,打算坐在窗下透口气。 史菲儿因不习惯自己入睡时有人在屋内守夜,便遣了丫鬟,让其都在外间候着,自己若是有事再叫其来伺候。此时已夜深人静,史菲儿也不愿因开个窗子再专门叫个丫头来伺候,便自己走到窗前,伸手将窗子推开。哪知道自己刚刚开了窗子,便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直冲自己面门而来,转眼已近至眼前。史菲儿暗道不好,只来得及将眼睛一闭,手一挡,想是完了完了今日自己定是要挨上这一击不可。 16.第十六回 话说史菲儿因难以入眠,想到窗下小坐。哪曾想刚刚开了窗子,便有东西朝自己迎面飞来。入了夜,那东西黑乎乎的一团,速度极快,也看不清是什么,史菲儿心想糟糕,只是觉得自己此番铁定躲不掉了。慌忙中,史菲儿只能以手遮脸,大叫了一声。 倒也奇怪了,史菲儿本以为此次定要狠狠挨上一下了,哪知那东西碰到了自己的手竟然泄了劲,打得自己一点也不疼。而那物件“啪嗒”一声,便落了地,直直掉到史菲儿脚边。史菲儿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只绣着花的锦囊。 虚惊一场,刚才闭眼的一瞬间,史菲儿甚至还想是不是因今日自己让贾赦贾政换房一事引得王夫人恼羞成怒特派人来报复了。此番万幸是个绣囊,要是换成块砚台或者个茶壶茶杯之类的,指不定当下就被开了瓢,说不定还顺手就又领了便当呢。正要弯腰去拾,房门被外间当值守夜的丫鬟蝴蝶推开,蝴蝶披着衣服手持着琉璃灯小声问道:“老太太,方才是您唤我么?” 史菲儿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大半夜的自己嚎一嗓子把人都折腾醒了。便挥了挥手,说道:“不是,不是,夜里做梦说了梦话,把我自己也嚷醒了。你去睡吧。” 蝴蝶听史菲儿这么一说,点了点头,正想离开,扭头又看见房内窗子开着,便走过去顺手将窗子给关了,劝道:“老太太,这入了夜窗下凉,您别吹了风。”待蝴蝶转头,却发现贾母正盯着自己。 “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蝴蝶被贾母这样看也有点害怕,怯怯说:“老太太,老太太夜深了您去休息吧。” 史菲儿听蝴蝶这么说,回了神,缓了缓才开口道:“蝴蝶,我刚才起得猛,好像把一个绣囊给碰到地上了,天黑我看不太清,你帮我找找?” 蝴蝶一听,将灯拨亮,照着在地上细细看了一圈,疑惑地问:“老太太,您掉的香囊是什么颜色的?什么花样子的?” 史菲儿紧紧盯着蝴蝶,慢慢说道:“藏青色,绣着白梅落雪。” 蝴蝶认真地打着灯在地上细细瞧了一遍,摇了摇头回道:“回老太太,想是这夜黑了看不真切。待明日天亮了,我再细细翻找一遍,必然就寻找到了。” 史菲儿挥了挥手道:“不必找了,想是我记错了,你下去休息吧。”蝴蝶应了一声,便提着琉璃灯出去了。 史菲儿此时觉得心里毛毛的,那只藏青色的锦囊躺在地上连位置也没变过,而且刚才蝴蝶帮自己关窗时都踩到了上面,也没意识到。之后,史菲儿让其寻找时,蝴蝶竟然几次路过却视而不见。史菲儿想莫不是这东西只有我才能看到? 史菲儿弯腰将香囊捡起,拿在手上细细看。那锦囊上绣着白梅,针法细致,不过这锦囊瞧着却不像新的,史菲儿将锦囊翻了个面,这面似乎还有污渍,褐色的,看起来像是血渍,锦囊边角处似乎绣有两个字,史菲儿将其凑到眼前,仔细辨认一番,隐约觉得那绣的应是可人二字。 可人?史菲儿一愣,难道这锦囊竟然是秦可人的?可若是秦可人的绣囊又怎会掉落至此。史菲儿急忙将锦囊拉开,朝里面一摸,摸出三颗看似丸药的东西。史菲儿将那三粒丸儿,在手里掂了掂,瞧了又瞧,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因这东西来历不明,史菲儿也不敢轻易尝试。史菲儿伸手又朝绣囊里一探,从这锦囊里又摸出了面小铜镜。只是那镜面乌突突什么都看不清楚。 史菲儿有点傻眼,若这真是秦可人的东西,虽不知道怎么送过来的,但好歹也留张字条告诉自己怎么用啊。史菲儿不仅这样想着,嘴上也念叨起来,若是秦可人能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干嘛用的就好了。 念叨了两三遍,史菲儿发现那镜子竟然变得清晰起来,接着镜中慢慢显出一人来,史菲儿定晴一看,镜子中不是别人正是秦可人。 “可人、可人姑娘?”史菲儿冲着镜中人疑惑地问道。没想到自己一问那镜中的秦可人竟然听见也开了口说起话来。“史姐姐,你才收到这锦囊啊。”史菲儿听了暗自吐槽,这里又不是你们说的尘世,有快递有签收有回执的。要不是今天半夜自己吃饱撑着想开窗,还真不知这锦囊会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呢。不过史菲儿想归想,嘴上却打趣道:“现在你不应该叫我史姐姐,而应该叫我史老太婆才对。” “史姐姐还有心思说笑?”秦可人急切道,“此番警幻仙姑已知道你入了这贾母身一事了。” 史菲儿不以为然,点了点头:“她已鼓动荣国公的亡魂来找过我一次了。”史菲儿明显看到镜中秦可人一惊,便安慰道,“没事,我已经将他打发走了。倒是你应该小心点,你帮了我不知道警幻会如何对付你。” “无碍的,此番她被上仙叫去不知几日才能回来。还顾不得我这边。”秦可人顿了顿急急说道,“史姐姐,我长话短说,这锦囊里有三粒丹药,是还魂丹,若是人死不足一日,尸身完好,服用一粒便可起死回生。” 史菲儿一听惊得差点没蹦起来,这也太逆天了吧。还魂丹听起来好像跟西游记里孙悟空在乌鸡国用来救皇帝的是同款啊。好东西,定要好好收着。秦可人又说:“这面风月宝鉴,你若是有难对其连叫三声,我会与你相见,看看能否化解。姐姐此番多多辛苦,我等小仙神力有限也帮不了许多,也望姐姐见谅。”史菲儿倒是清楚,自己有此番际遇多亏了秦可人从中斡旋,自己自是感激不尽,“可人姑娘言重了,此番若不是你为我周旋,我还不知道会落得怎样的田地,我谢你还不急,哪里还有任何怨言。”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方才作罢。史菲儿瞅着秦可人渐渐消失在镜中,躺在床上捏着锦囊,好一番思量方才睡着。 史菲儿得了宝贝,自是欢喜,难得清闲,于是每日便是逛逛花园,品品美食,怡然自得。 又过了几日,早饭刚过,贾赦便递了张记载名册的单子给贾母。史菲儿捏着贾赦递上来的名册仔细观瞧。这名册倒不是别的,因上次贾敏在贾府诊出有孕,史菲儿答应为其挑选两位宫里退下的嬷嬷帮其一臂之力。今日贾赦便将寻到的几位嬷嬷名册细细整理了,拿来供贾母挑选。史菲儿仔细瞅着,见那名册上面记录的颇为仔细,籍贯、脾气秉性、嗜好、在宫中哪里当差、评价如何、服侍过哪位娘娘、现在家中有何亲戚都一一记录在册。史菲儿倒是有点吃惊,没想到贾赦做这事倒是颇为用心。 此事史菲儿并非只交待给了大房一处,那日贾敏离府后,史菲儿找两房太太来议此事,最后便让张夫人、王夫人都留意看看。只不过当时史菲儿并没有特别强调,这事交代的颇为随意。当下两房媳妇倒是都应了。 不过昨日,史菲儿忽然想起就顺嘴问了一句进展如何,今日便收到了贾赦递上来的名册。因只瞧见了大房这边的,故在用午膳时,史菲儿便顺嘴又问了王夫人,二太太倒是一脸歉疚说,“只因这几日忙着收拾打理,以备搬家之事,这事便略略往后放了放,不过自己之前也上心瞧着,一寻着妥当的便立刻给老太太送了来。”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史菲儿一听,点了点头算是知晓,没有追问。只不过自己倒是心里清楚此番说词王夫人这是因为换房的事跟自己还置气呢,典型的消极怠工。 史菲儿倒也不以为意,接着便用眼瞟了瞟也立于一旁的大太太,张夫人将视线挪开,低了头,也不回话。王夫人见了以为张夫人也没合适人选故而不开腔,却不知人家夫妻早已准备妥当将东西都给上去了。史菲儿却暗自在心里给张夫人竖了大拇指,事做得漂亮,又不抢嘴上功劳,明面上也不得罪人,倒是八面玲珑,心思细腻呢。史菲儿转念一想,若是这大太太一直都在,时不时规劝约束着贾赦,也许这贾赦之后不会干出为了几把扇子就逼死人命这样的混账事吧。 此番不论是张夫人也好,王夫人也罢都没有洞悉史菲儿的用意。只是心里想着因贾母爱女心切,事事均为女儿打点罢了。殊不知这便是史菲儿要整顿贾府的第二件事了,整治内宅。 若说是之前换房一事让史菲儿将两房人的性格大体了解了一番,此事则是旨在考验其办事能力了。这办事能力并非只有大事上才看得见,史菲儿倒是觉得这治理内宅还需要从小事着手。内宅之事本来就是小事琐事居多。事虽小,但却烦杂,有时还牵涉许多。如何拿捏其间分寸尺度,倒是更有讲究,颇为考据这当家人行事能力。 虽说此番只是找两个嬷嬷,只是件小事,但贾母开口,王氏且这般如此推脱怠慢,倘若是不入其眼之人找她,更不知会怎样了。况且这嬷嬷是找来给她小姑子用的。且不说这一胎对于贾敏和林府如何重要,但讲若是将此事好好办了,不但贾敏要承情,就连林如海看在眼里也应会记在心上。如今林如海是官运亨通,当今圣上青眼有加。若将来有机会帮着提携贾政一把也是于王氏自己有好处的,别的不讲,这贾政升官,王夫人自己的诰命也会提升不是。可偏偏这二太太是个眼皮浅的,长久想不到,只顾眼前。这样的人管着内宅必然也是眼界短浅只顾眼前利益罢了。 17.第十七回 自古以来群居就少不了比较,少不了比较就必然出现明争暗斗。想来也是正常,毕竟资源有限,你想多占别人就自然分得少了。争斗归根到底也就是争名□□,求本为利。这一套推至内宅也是适用。这古人内宅之斗争的不过也就是人、权、利三样罢了。 话说这红楼梦一书中所记载,荣国府内宅掌控具体办事的虽然是大房贾琏的媳妇王熙凤,看着风光体面有权势,但其实仔细分析不过是给王夫人操持跑腿徒劳辛苦罢了。史菲儿初看时,也不明白为何这荣国府是如此的理家的方式。怎么二房的夫人当了大房的家,大房的儿媳妇却要看二房太太的脸色行事?这一府内宅的管理难道还是通过谁能谁上这样评选出来的不成? 不过此番,史菲儿穿越成贾母,有了贾母的记忆,对现在的情况倒是理解了几分。现在这荣国府内的确也是二房王夫人管着事,不过要问缘由,倒也简单。 其实这荣国府内原本就是由贾母当家,但媳妇进了门,自然也是要放权让其管理一二的。大太太张夫人进了门贾母为了体现姿态便放了一些事给张夫人做。这张夫人接管后,倒是将所管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银钱帐目清清楚楚,这治理内宅的能力很是不错。次媳进门后,因出身同为金陵四大家族,加之贾母爱屋及乌,故而也略略向着些,少不得也分了些事给她做,王氏怕被比下去,因此也很上心。如此一来,贾母倒是省心不少,手下媳妇干事,对自己又要时时请示汇报,贾母也乐得清闲。 □□国公过世,这老大又袭了爵,老二当了官。诸事繁杂,贾母一则伤心,二来也实在觉得精力不济,索性就将府中管事的差事直接交给了大太太打理,毕竟身为一品诰命夫人,此时不内外打点理事管家也说不过去,毕竟这荣国府早晚也是要让大房管理的。况且这张夫人做得一直还不错,贾母也乐得安逸。 不过此番因张氏有孕,且前期就不大好,请太医来瞧,说是劳碌所致,且又思虑过多,故而才动了胎气。那时间没有什么比子嗣更重要的了,贾母想着若是这大太太总被琐事烦着,怕对这胎不好,便先与张夫人商议暂让王夫人代其管一阵子。张夫人为了这肚里的孩子也便没有逞强,现如今荣国府便是这王夫人打理后宅了。其实不管是大太太也好二太太也罢,虽说占了体面和权势,归根结底这荣国府上下目前还是贾母说了算的。 初读红楼梦时,史菲儿对这王夫人因其面慈心毒便不喜欢,但觉得她中年丧子也是个可怜人,可如今近了再一接触,发现这人虽然当家,但行事风格缺乏大气远见,做事和大太太相较又差了些妥帖,再联想起红楼梦中这王夫人伙同王熙凤一起放印子钱,出了事后又拿王熙凤顶缸。这古语有云:家有贤妻,夫不糟横祸。若是任由王夫人这样发展,那横祸是早晚都会来的。如今又经历了帮贾敏选嬷嬷一事,史菲儿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管家权收回来为好。 整顿内宅,也只是史菲儿先想一想,具体如何办则要慢慢来。毕竟史菲儿不想一下子又是搬家换房又是整顿内宅的,事情太多就容易出乱子,出了乱子就容易让人钻空子。况且现在王夫人持家中规中矩的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史菲儿觉得也就先听之任之吧。待到大太太生了这胎出了月子,再一点点让张夫人重新掌权管家,那时候二太太也说不出道不出什么,毕竟这本来就是让其代管么。 荣国府一向人多事杂,史菲儿原想着清净清静好好休息几日,却又未能如愿。总有事让其忙的,这日又接到林府贾敏的书信,信中细说林家老太太已知道贾敏她已有孕事一事,自然是全府上下一派欢喜,林家老太太又听闻贾母想帮着寻两位宫中退下的嬷嬷来照顾一二,自然是欢喜应允了。还急急派贾敏问问寻得如何。于是贾敏急忙写信,问问母亲情况。史菲儿觉得此番倒是颇为巧合,这边刚刚将人选好,那边就等着去要了,也是有趣。于是便将几位嬷嬷的名册情况一股脑地给贾敏送了去,让其根据自己需要挑选一二。贾敏得了名册,又细细将人看了,选了两位办事干练,性格大气的嬷嬷。有了帮衬,贾敏更是轻松了不少,因听贾母信中所言此次选人全靠她大哥和大嫂子尽心尽力,心里亦是感激。 没过几日,林府又传来喜讯。皇上的旨意已下,升林如海为兰台寺太中大夫,点了林如海去余杭,官至四品。圣旨一到林府上下自然又是欢喜。因要出京赴任,贾敏不免要替林如海好好准备一番,原本她是要随着一同去的,但此番有了身孕,路途遥远怕经不起颠簸,便只能留在京中了。史菲儿听闻此事觉得颇好,这样好好养着,说不定对于贾敏身体也是一件大好事。毕竟若这林黛玉父母具在,她也自然不用寄人篱下,况且有父母为之谋划,将来命运又怎会如书中记载那样凄惨。 林府送来了请帖,双喜临门自然是要宴客的。收了请帖,史菲儿命王夫人备了道贺的厚礼,又将给林府贺喜的礼单拿了来,仔细察看。或许是因不知何时才会降世的黛玉的关系,史菲儿对贾敏更是上心。将礼单细细看完,斟酌又添加了几样,才算满意。史菲儿忽然想起书中记载这林黛玉身体孱弱,林如海有一子不到三岁便夭折了。这虽有天生的原因,但估计和贾敏不擅带养或许也有关系。况且这一胎也是侥幸发现的,现在因孩子尚小,若从现在开始就注意保养好好养护,说不定等生出来小孩子的身体也能好上许多。想到此史菲儿忙叫丫鬟备上笔墨纸砚,将自己收集整理以及贾母脑中原有的孕期注意和育儿知识,集成册子单给贾敏。 史菲儿未婚也无小孩,但却有个小侄子。当初弟妹从怀孕到生产,自己是在她身边跑前跑后悉心照顾的。为了照顾自己还查了不少书籍去了不少论坛,这些注意事项和经验倒是手到擒来。除此之外自己在现世还有一堆晒娃狂魔的同事朋友,那些人的朋友圈每天除了晒娃就是孜孜不倦的科普和强化各种育儿知识。史菲儿也真是没想到在现世被烦得不行的知识,居然现在派上了用处。 一连几日史菲儿都在屋中潜心编写孕期保健的小册子,并且吩咐丫鬟不让人来打扰。每日史菲儿除了接受儿子儿媳的问安外,连花园都没去逛。终于赶在道喜之日前将孕期保健的小册子写完了。吉日到了,张夫人在孕期且身子沉重,不便出门,史菲儿只带了王夫人一同去林府道贺。 林如海此时春风得意,比自己高中探花之时还喜了几分。因升官又将为人父,自然有不少人想要前来道贺,林如海倒是一如平日谨慎谦和,此次设宴也只请了素日亲近之人。见贾赦和贾政前来道喜,忙迎了出来。 “给妹婿道喜了。”贾赦率先开了口,因这些日子心情舒畅,脸上气色颇好笑意更甚。未等林如海还礼,立于一旁的贾政也上前道喜,林如海急忙给两人还礼,将二人请至上座。若论平日,林如海与贾政倒是更近一些,彼此都是读书人,思想相近,志趣相投,也更能聊到一起。对于贾赦,林如海则远了不少,总觉得贾赦身上一股纨绔之气和自己这样的读书清流之人到底远些,相聚之时除了品品古玩扇面,林如海和贾赦能说到一处的地方甚少。 不过这几日因贾敏有向林如海提起,贾母帮自己府上物色嬷嬷一事,大哥和大嫂子可是出了不少力气。林如海也见过那两位嬷嬷,行事爽利,眼光敏锐,才来府上几日便揪出几个不安分的下人,颇得自家老太太和贾敏赏识。因此番被钦点出京外任,不只何时才归,如今贾敏有孕,家母年迈,这些下人也难免会有几个不安生的,而自己身在外地又不能辖制,总是有些放心不下。如今林如海见贾敏身边有了助力,倒是放心不少,解了自己后顾之忧。今日见到贾赦想起此事,便觉得亲近了不少。细聊了几句,发现这贾赦对自家妹子倒是颇为关切,这让林如海更是感动,而对一旁连话都懒得说的贾政怠慢了几分。 其实也怨不得贾政,这寻嬷嬷一事,从头至尾贾政对此一无所知。只因王夫人不喜贾敏,故而对贾敏的事具不上心。自己当家的这一年对林府的三节两寿之礼也不过是照例而办不出错就是了,此番见贾母对贾敏有孕一事如此重视,心里颇为不平,再加之之前贾母要其搬家换房一事,心里更是不爽。于是寻嬷嬷一事,王夫人对贾政连提都未提。今日贾政见林如海对贾赦更为亲切,以为因自己要搬离荣禧堂,故而林如海如此待他,心中对林如海也看低了几分。 这外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暂且不提,这内室也是热闹。见贾母到,林府老太太乐得亲自相迎,又将贾母推到上坐,史菲儿推辞不过只得依了。贾敏也来见礼,顺便引着那两位嬷嬷同来。两位嬷嬷知其缘由,也特来道谢。贾母不以为意,却让一旁的王夫人吃惊不少。这王夫人也不是蠢笨之人,稍微一想便知这两位嬷嬷进林府是大房的功劳。王夫人有点后悔自己对此事不上心,但更厌恶大太太在此事上抖机灵拔了头筹。 18.第十八回 林府内宅自是一派喜气,前来道贺的除贾府一众外,还有贾敏的几位手帕交以及林府的几房亲眷。因都是熟人,故而也都少了几分拘束,林府老太太命人在内堂设了两席,又在外摆了五桌,让陪着前来的丫鬟婆子都去了外面自行吃喝,内堂就仅有亲朋在座,大家说说笑笑乐得自在。因贾母年龄最长,且诰命最高,林家老太太忙将贾母让到上宾之坐,史菲儿也不好推辞,谦让几句,便坐下了。 此番进了林府,史菲儿倒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林府虽不如自家荣国府修的气派,却也独有一番气韵。屋内陈设不似贾府,多为雅致精细小物,咋看不太起眼,但仔细观瞧做工精致想来那价值也不菲,不像贾府总喜欢将贵重陈设金玉之物拿出来显摆,此番一对比,史菲儿觉得贾府就如同暴发户的感觉,过于追求富丽堂皇,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家底丰厚一般。 再瞧这林老太太,举止温文尔雅,言谈中却透着博识广见,想来早年也是个喜欢读书的,到了这个岁数依旧难掩书卷气韵。再瞧贾敏言语举动对自己婆婆也是真心尊重,史菲儿心想,果然这贾代善和贾母是挺疼女儿的,为贾敏寻了个好婆家,这婆婆知书达礼,贾敏又聪慧睿智,想来应该相处不错。 待众人都入了席,林老太太先举杯敬前来贺喜的众人,众人纷纷回敬,吉利话说个不停自是热闹非常。众人敬了林老太太,接着又敬贾母,恭贺她要抱上外孙了。史菲儿也只得将众人敬酒一一吃了,此时史菲儿有些无奈,自己连婚还未结,结果穿越到这里,不但有了便宜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这下连外孙也快有了,要是再算上未出世的四春、林黛玉等人,自己倒是都混了个齐全。 一旁贾敏见贾母将众人的敬酒都饮了,也怕贾母饮多了,不胜酒力,众人再番来敬时便一一拦住了。大家也知其心意,也不勉强。史菲儿见了暗叹,怨不得都说这女儿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啊,的确如此。 酒宴欢愉不消细说,这一顿饭众人皆是吃得开心顺意,唯独贾政夫妻二人却如鲠在喉。王夫人一嫌大太太争功,二又忆起不出半年,张夫人就要搬入荣禧堂了。这珍馐美味吃在嘴里也如同嚼蜡。而贾政此番见林如海与贾赦攀谈甚欢,对自己却不似平常,便喝起了闷酒。 这史菲儿多饮了几杯还是觉得有些不胜酒力,贾敏见状忙让人扶着贾母去自己屋子小憩片刻。自己也不敢离开,放贾母一人休息,便让丫鬟向自己婆婆禀明,自己也离了席守着贾母待其醒来。史菲儿只是有些微醺,而且席间人员众多,人声欢语也让自己也有点烦。在贾敏屋子小憩片刻,又饮了解酒汤,便觉得清醒多了,又拉着贾敏问了问她身体情况,两人说了会儿体己话。 说了一会儿,史菲儿一拍巴掌,忙叫贾敏将随自己一同前的丫鬟白鹭叫来。丫鬟见了史菲儿,将一小包裹呈上。史菲儿打开,取出一本小册子递与贾敏说道:“这册子里记录的是你上次问我要的相关经验和注意事项,我将记得与听到的一一整理下来了,姑且给你做个参考。年纪大了,易忘事,趁着还不糊涂还是写下来给你放心。” 贾敏接过来细细一看,发现贾母竟然为自己专门写了一本孕期保健的小册子,又惊又喜,急急捧在手中看了起来,仔细一看,其中不少正是现在自己想了解却又不知该去何处了解的内容,便更是觉得贾母贴心,为自己想的周全,忙连连道谢。史菲儿见贾敏喜欢,也觉得这几日没有白忙,也蛮开心。 此番史菲儿见贾敏除了送这册子外,另有一要紧的事。正欲开口,屋外丫鬟进来通传说贾府二太太来问自家老太太酒醒了没。史菲儿无奈只得收了话头,贾敏将王夫人也请了过来。王夫人进屋问了问贾母,一眼便瞥见贾敏放在桌子上的小册子了。王夫人颇为好奇,心想着林府不愧是书香门第,连孕事都能有书可看。便不问自取地拿起来翻看了一下。贾敏倒是没有多想,以为这册子自己母亲必定也都给过自己两个嫂嫂一份,便笑着说:“母亲实在细心,还拿了此物与我,可真是解决了我诸多问题了。”王夫人捏着册子一愣,瞧向贾母。 虽说贾敏聪明,可再聪明也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这贾母是换了芯的。那小册子是史菲儿自己总结的,和自己母亲一点关系也没有。史菲儿在刚才就给贾敏递眼色,可惜两人偏偏错过了。 王夫人将手中册子又翻了翻,见其内容详尽,转头向着贾母道:“母亲还真是细心呢。”史菲儿怎会不知王夫人此话的酸意,低着头,端起醒酒汤又饮了一口,才慢慢道:“还是托你和老大家的福,要不是你们生了瑚儿和珠儿,我怎么还会记得这些子事了。”史菲儿顿了顿,冲着贾敏说道,“此番,你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你这两位好嫂嫂才对呢。”贾敏一听自然赶忙又向王夫人道谢。王夫人听了也只得应着,只是心里愈加不悦起来。 因三人离席颇久,少顷林家老太太便差人来请。史菲儿佯装不胜酒力,还要再坐坐,贾敏自也不敢催,便陪着贾母说说话。王夫人本来心中有气,又不喜贾敏,此番便回了席。史菲儿见王夫人走了,便才又开了口说道,“此番得了我这么多好东西,你也要给我还个礼不是?” “母亲又拿女儿开心了,我就怕我拿出来入不了您的眼呢。”贾敏笑着说。 史菲儿也不和她见外,从随身带着的钱袋里取出两张银票递给贾敏。贾敏瞧了一眼,一张便是一千两,连忙说道:“母亲这是何意,这我可不能收。” 史菲儿笑着拍了拍贾敏的手,将银票往她手里一塞,“这不是给你的,是让你帮我办事用的。” “办事?母亲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贾敏将银票往回推。 “这可不行,我叫你拿着你便拿着,这事帮我办好就行了。”史菲儿不受银票,慢慢说道。 “究竟是何事?女儿怕给母亲办砸了,母亲赶紧说说。” 史菲儿一笑道,“这事简单,你办不砸。只不过是让你帮我买几件东西罢了。” “买东西?”贾敏有些奇怪,贾母要是买东西在府中直接吩咐一句就好了,怎么还需要巴巴地让自己帮买。“母亲要买何物?” “简单简单,这钱你给我打上几幅金锁,再寻上几块五彩玉石。上面再刻上几句话就行了。玉石呢就要雀卵大小,正反篆文皆刻上通灵宝玉四个大字,下面篆刻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反面再篆刻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就行。对了金锁呢就和玉大小差不多就好,也刻上几句吉利话,一面是莫失莫忘、不离不弃,另一面就刻仙寿恒昌、芳龄永继。” 贾敏听完点了点头,“母亲这是要给我那大嫂子的孩子添福吧。” “就你机灵,”史菲儿也不反驳,笑道,“你帮我做了便是。” “好好好,我记下了。”贾敏点头,又取了纸,将史菲儿说的话一一记录后拿给贾母看,史菲儿看过点点头道:“还要稍微上点心,越早越好。” 贾敏应了笑着问:“不知我家这个有没有这个福气?也不知母亲金锁要几把,玉要几块?” “那是自然。”史菲儿点头,低头盘算了下笑道,“就先各来十幅吧。” “母亲这是想给多少人添福啊。”贾敏打趣道。 “真是纵得你了,再说,我就先将你肚子里的扣下。” “万万不可,我可是巴不得多沾点福气呢,母亲放心,此事在大嫂子肚里孩子落地前一准办利索了。”二人又说了会子话才还了席。 众人酒席散后,各自回府,临行前林老太太拉着贾母的手,说若有空闲还望多走动走动。她也不会拘着贾敏,此番林如海又要去外地赴任,自己放心不下,可如今贾敏也不能一起跟着。这林府人少,贾敏连个可以说话的妯娌都没有,就总守着自己这么个孤老太太,日子久了,怕是会憋出病来。此番若是贾府有什么好玩的事,也记得接上贾敏去玩上几日,散散心,她做婆婆的是极乐意的,绝不拦着。史菲儿听了一一应了。 这王夫人回到自己屋中,甚是不喜,心里不由得怨起贾母来。想着原来素以为贾母向着自己,宠着自己,结果却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贾敏尚未出嫁之时,自己是比不过的,没想到贾敏出嫁这么久,自己还是比不过。此番不过是诊出有孕,礼物就送了几车过去,又帮她寻宫中退下的嬷嬷帮着照应,这些也就罢了,今日还亲自专门给她写什么孕期保健的册子。自己这样的媳妇,且为荣国府生下嫡长孙的也没见这贾母写什么册子给自己啊。这也太偏心了。 王夫人越想越气,想到自己生下嫡长孙却不能袭爵,因是二房太太也不能管家不能住在正宅。心里更是委屈,忍不住捏着帕子拭起泪来。一会儿贾政归来见王夫人独自垂泪,原本心中因酒席被冷落就颇为烦躁,此番见此景更是烦闷,索性连问都懒得问,便转身去了周姨娘处歇了。王夫人见此,心中对贾敏和贾母更是恼怒。 史菲儿熬着写那孕期保健册子累了几日,刚想歇歇,偏巧王夫人因偶感风寒卧病在床,原先由她管家的事也因病请了辞。 19.第十九回 且不说这贾敏应了史菲儿所托买玉打金锁一事自去操办,单说说这史菲儿为何会心生此计。 这史菲儿见大太太月份大了,身子日益沉重,想着每日奔波甚是辛苦,便免了其每日例行请安。身边跟着的丫鬟琥珀笑着在史菲儿跟前讨巧说:“老太太对太太们都很是体恤呢。这几日依着之前老太太的示下为大太太这一胎哥儿备下的添福的物件都齐整了。老太太且过过目,看看还需要再添置些什么?” 史菲儿应允,丫鬟便命人将所备之物一一捧出。东西物件自是不少,小娃儿四季衣服、鞋袜帽子、肚兜襁褓、长命百岁的银锁,缀着福铃铛的银镯子,哪件都是做得精细可爱,余下的日常用具更是不胜枚举。史菲儿哪里见过这些,少不得每样都拿起来赏玩一番。一边赏玩着物件,史菲儿忽然就想起贾宝玉的那块玉来了。 看过红楼梦史菲儿自然是知道那玉的来历了。说是美玉,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块石头。虽说来历不小,曾参与补天候选,但终是被淘汰的。因好奇世间繁华,便被那和尚与道人施了法,投入人间享福去了。因是被贾宝玉衔着出世,这玉与这人皆被府内上下当作成为神奇所在,贾母也认定其是有个大造化的才特别放纵娇宠。 史菲儿设身处地想,切换到自身,若是自己的那个小侄儿也有这样的际遇,恐怕自己也会惊奇到不行,也会觉得这孩子将来定会如何如何。虽说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一说,但若遇到这样的事也自然会向那方面靠拢。不过此番既已知道原委,再看这事就另有一番考量了。 这贾宝玉是天上神瑛侍者转世,那玉是女娲补天神石,此番下界套用现在的说法,人家不过是结伴公费旅游罢了。就算真是有大造化,也是人家自身,给这贾府却没有带来分毫好处。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那个年月,通常是只有皇家或者心里想着谋朝篡位者才多会采用天降神谕之类的说法。例如刘邦斩白蛇,陈胜在鱼腹中取神谕之类的。人家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抬高身份,为以后铺路。 但贾宝玉情况却又不同,首先这贾府一门两公是跟着皇帝开疆辟土立了战功才得到的,他自己出生虽为嫡孙却也是个无缘袭爵的。可偏又生生搞出这番际遇,而且贾府上下均不知收敛,偏要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难保传到皇家耳朵里又会是怎样的一番言语,恐怕心里多少也会忌惮几分,况且这贾家祖上是带过兵打过仗的,虽说后代子孙多不争气,但旧部仍多在朝中任官的,若是万一有个心思,也是件烦事。这后来贾府遭祸,虽说和贾宝玉并无直接关系,但也不免让人猜忌一二。 史菲儿想起这玉,心里琢磨着,这神瑛侍者和警幻仙姑也是有些渊源瓜葛的,警幻你视其为上仙,如今我偏要将你的神格给拉下来不可。五彩玉石刻字有啥稀奇的,有钱还不是想搞多少搞多少。我给这府里以后要出生的孩子人手一块,都刻上一样的字,我看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好神奇的。 史菲儿想到做这通灵宝玉,自然也记起薛宝钗挂在脖子上的那块金锁来了。史菲儿想若是这薛宝钗没有那金锁,后面说不定府里也传不出什么个“金玉良缘”来了,少了这个金玉良缘的名头,薛宝钗嫁入贾府也多了点困难,只要不嫁贾宝玉也不至于误了终身。于是史菲儿有灵机一动想着索性连这金锁也一并做了,反正一个也是做两个也是做。正好这男子带玉还可以取这君子如玉之意,女子带金也加些富贵,没什么不好的。况且按书中所记,大太太这胎便应是贾琏了,给玉正合适,而等王夫人生了元春再给个金锁,此番也不至于走漏了天机,被那警幻知晓了去。 主意定了,可这事让谁来办,史菲儿却犯了愁。若是自己命人办理,难保不漏了风声,日后就不能看现场版打脸大戏了,多遗憾。正寻思着,林府因喜事摆席宴请。史菲儿心中暗喜,这事让贾敏操办最合适不过,一不会漏了风声,二来也不会有人质疑自己动机,实在太妥帖不过了。虽说这贾敏有孕,但办事不过是交代下去,下人管家婆子跑腿,贾敏也不会累着,史菲儿寻思一通,觉得此计可行。便拿了贾母的梯己去林府托贾敏寻玉打锁去了。 话说史菲儿熬了几天写完孕期保健手册,本想一鼓作气将育儿手册一并也写了,只可惜觉得自己精力不济,也只好打算先放放,反正时间还长慢慢写也来得及。刚想歇上几日,偏偏王夫人从林府赴宴归来便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原先理应由她管家也因病特请了辞。 听闻王夫人病了,史菲儿觉得这简直就是打瞌睡便有人递枕头,怎么那么可心,时机就选得那么好呢。史菲儿经了为贾敏找嬷嬷一事便觉得王夫人此人心胸狭窄且无远见,长久掌权必然出事,就不想让其管家。此番她这样托病请辞,倒是真真衬了自家的心意。 史菲儿先是虚意安慰了几句,命人拿了帖子请太医为其瞧病,又赏了不少上好药材补品。王夫人见贾母如此,心里暗喜,以为贾母真为自己病情着急,哪曾想接着贾母连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反而说王夫人每日操持,此番病重定要好好调养不宜再过操劳,顺手就将管家权收了回来。 王夫人万万没料到贾母会如此,原以为贾母定会好言挽留自己,这样自己也好借着这个由头再邀些宠,顺便说说当家不易,哄贾母再给自己多些好处,哪曾想贾母居然应了自己的请辞。 王夫人见装病一事投机不成反而还失了管家权,自然懊悔不已,强装几日便称自己已病好。史菲儿见了自然知晓其心内打算,便依旧好言相劝,又特特请了来太医复诊。此番相请的太医不是之前王夫人熟识的张太医,而是头回来府的袁太医。那袁太医捻着胡子号完脉,摇摇头说:“夫人思虑过重,又积劳成疾,此番虽是偶感风寒,但却勾起旧疾。若不根治,恐伤及根本,以后子嗣艰难也有可能。”王夫人听袁太医此语,虽将信将疑,但因提日后会影响子嗣,便心里怕了几分,也不敢再生事,只得遵医嘱好好调养。史菲儿听了回事,笑着点头,命人给袁太医封了诊资,令二房伺候王夫人的丫鬟婆子切不可怠慢,每日药石必按医嘱。又赏了不少补品给王夫人,好言宽慰。只是自己独揽大权。 现如今大太太不管,二太太又病了,这荣国府的事还是有的,一天再怎样安生至少也有个十件八件的,没办法,管事的婆子只能每日寻贾母讨得示下。这样一来可让史菲儿真真烦死。史菲儿也知王夫人的意思,她现在只能养病,但又不想永失了这管家权,每每借此希望那些管事婆子在贾母跟前多多提提自己,好让自己早日归位。 王夫人自以为聪明,可哪知此番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先前自己脱病请辞,史菲儿乐得笑纳。之后又让婆子多烦贾母事事禀报,史菲儿反而希望更多方面了解了解。史菲儿觉得辛苦就辛苦些吧,反正平日也闲,这回趁此机会自己也正好理理家底,看看这贾府上下的情况。 且说这一日,贾母正翻看帐目,便有丫鬟报:“赖嬷嬷求见。”史菲儿合了账本,让人将其请了进来。赖嬷嬷规规矩矩请了安,又奉承了贾母几句。史菲儿知道此番她必有事相求,也不做声但听她讲。 说了几句闲话,过了一会儿,这赖嬷嬷开口说道:“老太太好福气,今年大太太给府上又要添丁了。巧了这林夫人也要生。如此好像是说好了似的,这一年的老太太是既抱孙子,又抱外孙了。” 史菲儿见她并未直切主题,也沉住气等她讲。赖嬷嬷见贾母并不搭话,只得继续说道:“想起来今年珠哥也快六岁了吧,不知何时入学堂呢,身边的伴读有了没。” 史菲儿一听,心里明白了七八分,眼睛一转,笑道:“还小呢,才五岁。猴得跟什么一样,前几日还来我这里撕了我一部书呢,回去后让他老子好一顿教训。” “老太太您太过谦了。谁不知珠哥天资聪慧,还未入学便识了几千字在腹内,我看这早晚也要给您挣个举人回来呢,要是谁有幸能当他的伴读也应该是极好的。” 史菲儿暗想若这贾珠如书中所述,别说是中举了,连命都不长。史菲儿索性顺着赖嬷嬷的话茬道:“谁知道以后怎样呢?不过听赖嬷嬷的意思,你应是有了极好的人选才到我这里当说客来的吧?” 赖嬷嬷笑着说:“老太太果然厉害,一下子就让您猜中了。我倒是有个人选,说不上好,也就是不太差便是了。有句话叫举贤不避亲,我这就大着胆子来了,我家那孙儿虽说不是极好的,但也还算不笨。若是能陪着珠哥,也是他的造化了。” 合着说了半天是为了这事,史菲儿一笑心里有了主意:“你当真舍得?” 听贾母如此问,赖嬷嬷以为八成有戏,乐呵呵继续:“有啥舍不得的,若是得了老太太的恩典,这可是他的福分。” 史菲儿一笑:“既然你开了口,我自然是应得。可是我怕你忘喽,咱家的伴读书童都是家生子。若我没记错,你家孙儿不是一落地就在我这请了恩典,消了奴级,放了出去。怎么现在又巴巴的要送回来?” 20.第二十回 且说这赖嬷嬷向贾母处讨好请安,希望能为自家宝贝孙儿谋个贾府家学的位置,结果开口说了几句,反而让史菲儿一席话给噎个正着。赖嬷嬷傻了眼,他家的孙儿比贾珠略长两岁,此时正要进私塾上学,但外面的怎比得上贾府。本想着此番再舍了脸皮去讨老太太的好,借着给贾珠做伴读的由头让其能入贾府的家学。没想到贾母却记得如此清楚,本想趁着老太太一时欢喜应了,孙子就入了家学,什么伴读不伴读的只是说说,若贾母应了等入学后找个由头再请辞就是了,未曾想老太太想起这脱籍的事来了。自家好容易给孙子脱了籍,是断断不能再送回来的。 史菲儿见其不搭话,便笑着继续说道:“咱府上的规矩,这是不能改的。若是你家孙子想入家学,又有何难?不过自行准备些礼物束脩之类,若是考试得过,收下也未可知。我一内宅老婆子可不能坏了家学的规矩去。” 听贾母如此一说,赖嬷嬷原本绷着的脸松了口气,“让老太太笑话了,我这老婆子一时糊涂,记错了规矩,就巴巴地跑到您这边求情了。这束脩自然是应当的,我这就回去好好给夫子准备。” 史菲儿笑笑,“我知道你可是个手头宽裕的,素来又大方。我倒是瞧着你家孙子不错,若是将来出息了,一定得请我吃酒。” 赖嬷嬷听这话自然一脸欢喜,“老太太抬爱了,将来有大出息的定是珠哥、瑚哥,我家这不争气的孙子若是能及其十分之一,我便要吃斋念佛,谢天谢地了。” 史菲儿笑着又与赖嬷嬷闲聊了几句,赖嬷嬷这才欢天喜地离去。见其走了,史菲儿也懒得再翻账本,捧起杯茶出神。 这赖家在贾府可真是鼎鼎有名的,赖嬷嬷是伺候过贾府老主子的,因善于察言观色,左右逢源,颇得老主子信赖。生了两个儿子赖大和赖二,二人分别当着这荣宁二府的大总管。国公府的大管家是何等威风,毫不客气来讲这赖大赖二在贾府里可是比一般的主子还要横个几分,就如贾蔷这样的宁国府嫡孙见了面还要称其为赖爷爷。 史菲儿记得红楼梦中记载,这赖大在府中虽身份是个奴才,但在自家也是一副主子样。丫鬟奴仆一大帮子前后伺候着,宅子不小,还修了个很不错的花园,让贾母都觉得不可小看。赖大之子赖向荣,落了地就脱了奴籍,家里也是按少爷般供着的。等大了还通过贾府捐了个官,开始是虚的,后来又搞了个实缺,任了知县。按理说这样的人家应对贾府感恩戴德,结果呢,贾母去世,贾政扶棂,路上盘缠不够了问赖尚荣借五百两银子,这货先给了五十两,贾政气恼命人退回,赖尚荣又加了一百两。连送信的下人都看不过去了。再想到贾雨村,史菲儿叹了口气,这贾府真真正正是养了一群终饱私囊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不过此番史菲儿到是没有借贾母之口,一口回绝掉赖尚荣想入这家学一事。首先这赖嬷嬷在贾府虽为奴才,确是颇有脸面的,此番特地来求贾母示下,若是依照贾母过去一贯行为必是会应的,况且这也不是件大事。若是自己忽然变了脸不应,少不得会被猜忌。何况这赖大身为荣国府管家,即便自己不应,他若去求贾政或者贾赦多半也会应的。与其让他们应了,不如自己卖这个人情。况且此番自己也没算全应了她,能不能去家学也看其自己造化。若是按贾代儒的标准是十有八9能进的,他只看重这束脩礼物。不过这话话又说回来,就算进了也能撵出来么。反正这家学混乱,也需要整治一番。 至于这赖家,史菲儿也想好好动动的。不过现在却不是时候,这赖家的在贾府年庚日久,哥俩当着贾府的家,必然很有根基,其中关系也会盘根错节。若是要动,必然就是大动作,必须要做到三个手指捏螺丝十拿九稳的地步才行。目前轻易动不得,只得再忍忍吧。 看完人家反观自身,史菲儿不由叹了口气,自己这两个便宜儿子读书不精,做官不灵,庶务不通,杂事不懂。一个就好古玩扇面赏乐,另一个假正经自命清流。这两块料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指望其能振兴贾府,史菲儿只能在心里呵呵。两个媳妇呢,一个是聪明,但现在指望不上;另一个只顾自个,自己也不敢指望。女儿已嫁,难得见面。这孙子辈除了两个命不长的出世了,余下的还均为出生。满共就这三瓜俩枣,史菲儿在心里面好一阵盘算。就只剩叹气了。 史菲儿将茶盅放下,长叹了口气,管了这一大家子,也真不是什么好差事。说是做了这一大家子的老祖宗,其实只是面上看着风光,内心的操劳谁又能知道呢。现如今,头绪纷杂也就只能稳下心思慢慢来了。 史菲儿定了定神重新拿起账本细细查看,越看就越觉得头疼。荣国府这等人家,记账居然只是简单的流水帐册,进出均在同一本里,不过是记完一本,再来一本罢了。账册按各屋各院各处独立成册,或者遇到大事,再单独起册。反正到年底时将盈余总数一报,便销了这一年的账。史菲儿捧着帐册冷笑,这样记账也太好从中做点手脚了。如此一来也怨不得赖大家能建花园,随便添几笔,什么不都有了。看来若要想看这贾府的家底,还是要先从这账目上好好琢磨琢磨了。 查账说是容易,可真查起来想要查出问题却不简单。说白了人家能写在这儿,就自然是不怕查的。况且若是自己大张旗鼓地查上一番,万一没找出大的问题,下次就更不会查出来什么了,这样打草惊蛇了自是不好。而自己现在看账本杂项繁多,又没个分类,钱物又都记在一处,况且还都是竖排大写数字,自己光是大脑内转换这些就够累的,何况看账还要同时计算,自己本来就不会用这边高级计算器——算盘,若是单单几项加加减减心算便也对付了,项目一多就无法应对了。 史菲儿琢磨良久心生一计,瞅了眼日常负责打理自己日常吃穿用度大丫鬟白鹭。这丫头做事细致伶俐,略通文字,贾母房内的物件进出她也管着记录一二。况且这白鹭的祖母是贾母的陪嫁丫鬟,一家子很得贾母的信任。若是这事教与她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想至此,史菲儿冲冲正在窗下给自己绣勒额的白鹭招了招手道:“白鹭。” 白鹭听老太太叫自己,忙起了身,毕恭毕敬问道:“老太太是乏了吧,我去给您上茶去。” 史菲儿点点头,“这大太太有孕,二太太又抱病,我这一老婆子看半天账本看得我眼也花了,头也痛了。” 白鹭一听连忙说道:“老太太快歇歇吧。这账册莫说是您,就是我瞧上一会子那密密麻麻的字也晕呢。老太太我给您倒一碗蒙顶甘露,先润润嗓。” “不忙,”史菲儿止住白鹭,“这些日子事多,我这屋里人也少了,牌局都凑不起了。今个我忽然想到了个新玩法,不如我们先演练演练,等人齐了,我们来个大杀四方。” 白鹭见贾母如此开口,哪里敢扫了贾母的兴致,连忙应了。 史菲儿见白鹭应了接着道:“我这游戏倒也简单,不过是念数对符罢了。我给你画十个符号,你先记下,一会儿我说数字加减,你将结果给我用符号画出来。对了赏错了可要罚。” “老太太你可别拿我开心了,“白鹭一听要罚连忙讨饶求情,“我粗粗笨笨的,哪里擅长这个。” “游戏而已,就为一乐。”史菲儿笑笑,说罢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上从一到拾十个大写汉字,在下面又分别对应写上各自的阿拉伯数字。递给白鹭,“这便是那符号了,你且先记记看。” 白鹭将纸接过,瞅了瞅那些有些奇怪的符号,觉得倒是有些意思,看了不多时便向贾母点头示意,自己已经记好。史菲儿见其已经记住,又交代几句,便随口出了几道简单算数题,开始白鹭还稍有些迟疑,但越往后速度越快。写的也比之前好看多了。就连白鹭自己也说道:“老太特,用符号代汉字写起来快多了呢。” 史菲儿见其基本掌握了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说着将自己手边的账簿递与白鹭,“此番教待与你一件事,你且将这本账簿中这三个月的花销用度,进出数目均用这些符号再抄一遍给我。” 见白鹭不解,史菲儿又提笔做了个式样,并将规矩格式一一又作了说明,并让白鹭按例抄写了几项,见其完全理解了,便又说:“你今日之后就暂且将手中别的事先撂一撂,将此事先做完。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新想的游戏乐子。今日你游戏玩得不错,这盘燕窝云丝糕就算是赏你的。等你做完,另有赏。” 白鹭开开心心谢了恩,自己跟随贾母已久,加之本身就聪明伶俐,便知此事定是件要紧的事,虽然不解其中深意,但因感贾母之信任,便更是将此事牢记心间。夜以继日抄写腾挪了十天有余才将这本账册按照贾母的要求誊写完毕。刚一做完白鹭便兴冲冲地来给贾母回禀。 史菲儿将账册翻了翻,点点头,“做得不错,取我那首饰匣子里选两件首饰,就当是我给你日后添妆了。”白鹭一听自然欢喜,高高兴兴谢了恩自取领赏。 史菲儿此番在捧着账册细看,看得是触目惊心。 21.第二十一回 暂且不说这史菲儿捧着新账册看得是如何心惊肉跳。单说这王夫人被罢了权一月有余,怎样也都坐不住了。恰逢这天气转凉,时令已入了秋。金陵薛家又送来了今年新贡的菊花供府内赏玩。史菲儿心里感慨这家大了事就多,古人规矩多也就算了,就连这花卉绿植也是每季甚至每月都有讲究,还要一年四季不停往府里送应时应景的花卉。这菊花因是薛家送的,王夫人脸上自是喜了几分,急急忙忙选出最好的献于贾母跟前以示孝敬。 史菲儿自然没有贾母对花的喜爱,但毕竟人送来了,也不能退回去不是,只得收了摆着。原先史菲儿没看账册,倒也不觉得怎样,此番将账册看过,史菲儿再看这些花,眼里哪里还是花儿,明明盆里栽的就是一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经常看着看着就出了神。王夫人见状以为贾母甚是喜欢更觉得自己又有了脸面,便时常来贾母处走动走动。史菲儿也无所谓,反正王夫人是怎样的人,自己是一清二楚,若她以为自己被几盆花就收买了,也太好笑了。况且自己不发话,那袁太医不是还要继续给咱府上的二太太好好诊治诊治呗。 王夫人常于贾母前走动,所求无它,只因之前她赌气称病,将管家之事辞了,原想着过不了几日这贾母定会好言挽回。毕竟上了岁数的人成天对着账本管事,即劳神又繁琐,甚是无趣。王夫人知道这贾母平日里最烦这些俗事琐碎,况且她也不直接掌家多年,原先大太太管家时也只是年末略略看看问问便罢了,自己让其这么劳神一阵子,必然过不了多久就会找个由头让自己重新管家。谁曾想,这次可真真是打错算盘了。 自己称病过了几日,见贾母还未让自己重新掌权。王夫人便坐不住了,私下叫人打探打探,竟发现此番贾母非但没觉得琐碎无聊,反而对此事颇为上心。王夫人自己安慰自己,不过是贾母久不掌事,新鲜几日罢了。又过了两日,见贾母依然兢兢业业,心中便有些不安。苦苦又熬了几天,王夫人称病已好,急急来贾母面前点卯,欲重捡回差事。贾母非但没接自己话茬,反而说自己平日辛苦太过操劳,病倒了就理应好好养病,家中之事莫要挂念,还特地请了太医来复诊。只是那太医又偏偏说自己操劳太多,积劳成疾,还应调养些时日否则影响子嗣之类的话。王夫人听了此话,心里更急又怕,算算日子,这大太太也快要生了,此番生完,按照如今发展,过不了多久贾母必然让这张夫人重新掌家。到时大房一家居于正堂,张夫人又管着家,谁还会将一个二房太太放在眼里。此时王夫人方才有些懊恼自己当初做事太过鲁莽了,原本是自己傍身的利器,却让自己就这样轻松的扔掉了,真不应该。于是王夫人只好每日殷勤,望贾母念起昔日自己的好来,让自己重新掌家。 可惜,王氏的心思史菲儿早已知晓,本来还犯愁如何让二太太心甘情愿交出管家权,此番那人自己这么一搞,自己可是乐得顺水推舟。不过说到底也还是要感谢这王夫人此番装病,否则自己哪能知道这贾府现在的经济情况呢。 虽说这贾府家大业大,但花销挑费更是厉害。想想也是,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里不要花钱呢?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是挑费。更何况还有一群中饱私囊瞒上欺下的吸血鬼奴才们。她给白鹭誊抄的账册也仅仅只是自己房里三个月的花销用度,不过此番不再是记流水账,而是采用了现在的复式记账中的收付记账法。这收付记账讲究是:有收必有付,收付必相等。可白鹭交回来的账册却不是平的,倒不是白鹭粗心,而是有些账目从根上就是有问题的。做流水账看不出,做复式记账就很明显了。而且复式记账最大好处就是能体现这资金来龙去脉,这样一看,这贾府的钱去了哪里倒是清清楚楚了。 这白鹭也是个心细的,大概也是因这样做账瞧出了点门道,便无师自通的又做了份总分帐出来,如此一来更是明晰,哪一项花了多少都清清楚楚了。史菲儿越看越气,这贾府怪不得败落的这么快,如此下去别说寅吃卯粮了,就是寅吃辰粮也都是必然。府里主子不知道节俭先就不提,下人们想着各种法钻营,也让史菲儿大开了眼界。单就拿贾母这边的小厨房为例,一个月花在鸡蛋上的费用就是一百两纹银。史菲儿很想去看看那下蛋的鸡是不是吃着人参的金鸡了。 史菲儿记得这刘姥姥初进贾府得了二十两银子,就够他们一家很好的过上一年了。这一百两对于贾府虽说不是大数,单用来买鸡蛋,也绝对够用鸡蛋盖间房子了。如此下去,也怨不得后来王熙凤被王夫人引得去搞什么印子钱,寅吃卯粮可不内瓤子都得翻出来了。 这些下人们胆子的确不小,汲汲营营的贪墨银钱的手段自然是越来越高,花样方式也越来越多。史菲儿将两本账册对照一二,发现如此之类的事不胜枚举。这不管是王夫人当家,还是自己先前觉得不错的张夫人也罢,一样被骗。史菲儿倒是觉得不以为怪,这高门大户内养的小姐必然如此,门都从未出过,哪里会知道这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真实价格的。不过是下人买了来,报了账,自己知晓罢了。但下人是虚报了价格还是说多了数量,又无人监管,况且这大管家首先就是个贪的,你去查谁。况且说这两位太太均没有私心,自己也是不信,若她们也想再从中捞上一笔,那就更无处可查了。如此一来,史菲儿觉得现在这家还不如自己当的好,即便是日后要交给张氏,也要好好与她谈上一番才行。 史菲儿因记起自己曾应过林家老太太要多接贾敏出来走动走动,散散心,别总闷在家中。想着因快到中秋,便叫人下帖子将贾敏请来赏赏菊花,一来这菊花的确不错,二来也慰籍她中秋时不能在母亲身旁,丈夫亦不在身旁的寂寥。 贾敏领了帖子倒是开开心心就来了,此时胎儿已三月有余,倒是稳固,林老太太也乐得让贾敏出来走动走动。王夫人可玩玩没曾想自己拿去献媚的菊花,老太太却邀了贾敏来赏,本指望用此博得老太太欢心,谁曾想欢心没博上,反而给自己又平添一肚子火。 史菲儿和贾敏赏了一会子花,贾敏拿出来个锦盒递与贾母,问道:“母亲看看如此可否。”史菲儿将匣子打开里面便是刻字的玉与金锁。史菲儿细看一番点头,将东西收了。正巧贾瑚乐颠颠地来找贾母,央着贾母讲故事给自己听。史菲儿说了一个,贾瑚听了觉得不过瘾,还要贾母再讲。史菲儿笑着应了,但要他自己先玩一会儿吃了点心后再讲,贾瑚素日都很乖巧,应了后自去玩耍。偏巧张夫人在屋中待得甚是无聊,想着贾瑚半日未归,应该又是在贾母那边求着听故事呢,便端着贾母和贾瑚平日喜欢的点心送了过来。 大太太许久不见贾敏,原本两人素日就亲厚,此番贾敏和自己一同有孕更是有许多话要说。史菲儿见两人聊得开心,自己难得偷闲,也由她们去了。吃了两块儿点心,想起贾瑚这孩子出去玩了许久,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不过这孩子平日喜欢钓鱼,十有8九又到湖边钓鱼去了。史菲儿想到此便起了身,打算寻了去,给这孩子把故事讲了,要不然不知道这孩子回来还要缠自己多久呢。况且贾敏和张夫人年岁相仿说话,又同是孕妇可多多交流交流,自己这个长辈不在,她们更自在些。 出了自己的屋子,往花园里走,路途走了一半,忽然有个小丫鬟急急匆匆往自己跟前跑来,或许因跑得太急,看见贾母也来不及停住,要不是身边丫鬟手脚利索,将其一把拉住,险些就直接将史菲儿撞倒。 史菲儿心内就是一惊,贾府下人虽钻营者多,但举手投足间的规矩还是蛮严格的,自己还从未见到如此惊慌的。贾母身边的大丫鬟红萱将小丫头拉住。白鹭见状忙一边扶住贾母,一边要呵斥小丫鬟没规矩。可当这小丫鬟看清自己冲撞的是贾母时,“扑通”一下就跪在贾母的脚边,哭着道:“老太太,老太太,瑚哥落水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史菲儿一把抓住小丫鬟的腕子,厉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小丫鬟被史菲儿攥着,哭哭啼啼说道:“瑚哥落水了,现在、现在怕是已经闭了气!” 史菲儿一急将小丫鬟一拽直接从地上扯起,甩开扶着自己的丫鬟白鹭道,“快带我去,快!”说完便拔脚往前,小丫鬟哭哭啼啼被史菲儿扯着,忙引着路。 此时史菲儿心急如焚,暗暗祈祷着,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恨不得自己现在这幅身体能年轻上十几二十岁,几步就跑到出事地点。 史菲儿一行人紧赶慢赶来到湖边,就见一群丫鬟婆子跪在地上哭成一片,瑚哥的奶娘抱着贾瑚痛哭流涕,见贾母到了,更是痛哭不已,哭着跪行几步说,“老太太,老太太……” 此时史菲儿哪还有心思再听这些人说话,几步便奔到跟前,一把扯开贾瑚的奶娘,将人抱在怀中,再看此时贾瑚,脸色煞白,牙关紧闭,即无出气亦无进气了。史菲儿顾不得许多,急忙将人放平,跪在地上。伸手摸向贾瑚颈间,那脉搏似乎已摸不到了。 22.第二十二回 且说史菲儿一众赶至湖边,就见贾瑚的奶娘抱着贾瑚嚎啕大哭,旁边丫鬟婆子哭着跪了一地。史菲儿将贾瑚抢过,伸手去探其脉搏,发现似乎已经摸不到脉了。见此状,史菲儿又急又惊,顾不得许多,忙将贾瑚嘴撬开,伸手去掏,见口腔中无异物堵着,立刻开始进行心肺复苏紧急施救。 旁边一干婆子丫鬟见状都吓得不敢动弹。只顾傻傻地看着贾母动作。只是史菲儿费力施救了一盏茶的功夫,依然未见着贾瑚有任何反应。小脸越来越白,就连身上也渐渐发冷起来。史菲儿此时眼眶都红了,不出一个时辰,这孩子还活蹦乱跳地在自己跟前缠着自己要听故事,怎么转眼之间就成了这样,想到此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史菲儿抬手擦泪,忽然瞅见自己拴在腕子上的细绳,猛然回了神。史菲儿将系在手腕的细绳一拉,拽出个锦囊,伸手快速一掏摸出一粒还魂丹来,将贾瑚牙关撬开,塞了进去。 此时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史菲儿暗自祈祷,希望这东西真如秦可人说的那样有效。不过此时自己仍不敢放松,又做了约莫一盏茶功夫的心肺复苏,忽然见贾瑚的胸口又开始起伏,再瞧脸上似乎也渐渐有了一丝血色,接着贾瑚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史菲儿,嘴唇动了动,缓缓说了一句:“老、老太太,我、我好冷。” 听到贾瑚开口说话,史菲儿这才舒了口气,一直吊在嗓子眼儿的心才落回原地,心放下了,劲也卸了,周身一软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将贾瑚揽入怀中,扭头冲依旧跪在地上的众人喊:“你们都是聋的吗,还不去拿衣服来。” 见贾瑚转醒,一众丫鬟婆子脸上都有了血色。也有有眼色的,急急送了一床小被来,史菲儿忙将人裹严实了,又厉声吩咐道:“去命厨房快去熬了浓浓的姜汤送过来,再有炒两包姜末,一起拿来,要是耽搁半分,仔细我揭了你们的皮。” 听到贾母吩咐,丫鬟婆子都快速行动,只有贾瑚身边的奶妈和丫鬟依旧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史菲儿瞟了众人一眼,说道:“现在我没空处置你们。”回头对着跟着自己的大丫鬟白鹭吩咐道,“将瑚哥身边的丫鬟婆子都给我先关起来,等我这边料理完了,再去问话。记住身边有一个算一个,只许多了不许少了。” 白鹭领了命赶忙找了几个粗壮的婆子将人拿了,又去大房院里,将余下的人也一起拿了,锁在一处。又命几个婆子看守着,不许有人探视和送信,都安排妥当之后,才赶回贾母身边复命。 且不说史菲儿叫了两个粗壮的婆子抱着贾瑚往回走,单说张夫人原本正和贾敏聊天,忽然听到屋子外头喧嚣吵闹,大太太不解,便出了内室欲往外走,看看出了什么事情。这时原本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凝茗快步走过来哭着禀告道:“太太,太太,不好了,瑚哥落水了。” 听闻此言,张夫人急忙扯住自己的丫鬟追问道:“你说什么?瑚儿、瑚儿他怎么了?” 凝茗哭着接着说道,“刚才有小丫头来报说,是瑚哥失足滑进塘子里了,人捞出来就……” 大太太一听此言,两眼往上一翻,身子就是一软,眼看着就晕了过去。凝茗连忙将人拽着,用手直掐人中,可孕妇本来就重,自己一个小丫头又哪里能拽得动,眼瞅着自家太太要倒,便急着叫出声来。贾敏本在内室里等着嫂子,见其不归,又听外间吵嚷,急忙走出,就见张夫人晕眩,连忙扶住,一边喊人,一边呼唤张氏,凝茗在一旁掐着自家太太的人中不撒手。原本外面就乱着,此时屋里又出了事,一时间丫鬟婆子都慌的六神无主了。 过了片刻,这大太太才转醒过来,攥着贾敏的手就问:“瑚儿呢,我的瑚儿呢?”贾敏原本就只听了个大概,还来不及细问,又怕说错话再刺激到嫂子,此时只得好言宽慰,“应该不会有事,那么多人跟着呢,你且放心。” 此时张夫人哪里还听得进去这话,心里怕贾瑚已是不好,悲从心来,大哭出声。贾敏在一旁也陪着流泪不已,一时间屋内一片凄凄惨惨。 史菲儿带着人还未进屋就听到屋内哭声不断,心中更是来气,这哭有个屁用。也亏得这贾瑚是个有造化的,这还魂丹对其有用。若是自己没有这还魂丹,恐怕现在也无力回天了。史菲儿抬脚迈步进了屋厉声说道:“都给我闭嘴!” 张夫人见贾母归来,一把拉住贾母哭着道:“老太太,我的瑚儿……”话音未落便瞅见跟着贾母进来的婆子正抱着自己的儿子。贾瑚闭着眼,脸色泛白,张夫人扑上去,尚未张口便听见贾瑚声音小小慢慢地说道:“儿子让母亲担心了。” 听见贾瑚开口说话,又见贾瑚睁开了眼,张夫人这才回过了神。史菲儿命人将里间收拾一下,暂且将贾瑚搬到里面安置。少顷有丫鬟给贾瑚拿了干净衣裳,张夫人赶紧给孩子换了,也不顾自己有孕在身,硬将孩子搂在怀中,死死抱着不放。又过片刻,厨房将炒好的姜末和熬好的姜汤一并送了来。史菲儿忙命人将姜末包在袜子里给贾瑚穿上,又命人将姜汤赶紧给孩子喝了,此时张氏哪里还敢假手他人,自然亲自来做。史菲儿虽想阻止,但想着毕竟刚出那么大的事,这做母亲的必然焦急万分,也就由着她去了。一碗姜汤下肚,又换上干净衣裳,贾瑚方才觉得身子好多了。张夫人见儿子眼中渐渐有了神采,才慢慢放下心来。贾敏见状也长舒了口气。心里暗想,幸亏没事,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待史菲儿坐定,又命人去请了大夫,这才转过头对张夫人与贾敏说,“万幸无事,这瑚儿是个有造化的,此番也就是虚惊一场。你们可别再自己吓自己了。都是有身孕的人,做事还要更仔细些。” 听见贾母言语中略有责备之意,大太太想起自己刚才的慌乱,也觉得自己刚才行事不妥,远远不如贾母冷静,脸上有点讪讪的说道,“媳妇刚才失礼了。” 史菲儿忙让张夫人坐下,“你这是做娘的正常反应,孩子出了事必然着急。此番我只是想着你如今月份大了,若要因此事再动了胎气,便真是我的错了。一会儿,大夫来了给你们两个也瞧瞧。”听言张夫人和贾敏都点点头。 此时,白鹭也办完了差事来回话。史菲儿听完厉声说道:“出这样的事,我可是要好好查查,现在府里真是将这些下人纵得没边了,好好一个哥儿,身边有丫鬟婆子看着,居然能将人看进塘子里!此番若不揪几个出来整治整治,还不知道以后会搞出什么乱子来。” 过了一会儿,请的大夫到了,史菲儿忙让人给贾瑚、张夫人与贾敏一同号了脉。大夫诊完回禀说贾瑚虽溺水,万幸施救及时妥当,此番没有大碍,只是还要注意着天凉别因落水而引发伤寒之症。此时已入了秋,毕竟哥儿年幼,倘若寒气簇在胸中,恐伤了根本,还要多多注意小心照料才是。大太太只是略微受了惊,脉象上看并无大碍,但毕竟月份大了,还是安心静养少劳神为妙,林夫人则无碍的,脉象平和,胎脉稳健,应是无事。大夫又分别开了方子,又嘱咐煎熬之事方才料理完毕。史菲儿听众人皆无大碍,这才彻底放了心,长舒了口气,命人给大夫封了一封厚厚的诊金,这才送出府去。 史菲儿让张夫人带着贾瑚先去休息,大太太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媳妇先谢过老太太,此番瑚哥有此一劫,全靠老太太冷静果断方才化解。不过经历此番事情,媳妇觉得瑚哥身边的人也太不稳妥了,媳妇原先以为自己精心挑在哥儿身边的虽说多伶俐乖巧,但都还是不错的,却没曾想出了这样的叉子。媳妇想想,还是老太太□□的人用的放心,想先讨两个去。” 史菲儿看了看张夫人,点了点头,“这事我自会细细问过,到时候给你和瑚哥做主。这几日,你先将就着,你瞧上哪个了,就先带过去使唤着。你也不必想太多,毕竟人心隔肚皮。你起先瞧着是好的,等过了几日不知为何事生了旁的心思来,也未可知的。” 说完史菲儿朝贾瑚招了招手,贾瑚垂着头走到史菲儿跟前,小声说:“老太太,别生瑚儿的气,也别说太太了,瑚儿下次不去钓鱼了。” 史菲儿听这话笑了,“我哪里生你的气了。先不论以后钓不钓鱼,我且先问问你,此番你是怎么落水的?” 贾瑚微微扬起小脸,眼珠转了一转,“我嫌跟着的人吵,鱼不咬钩,就让她们散了。我坐在那里钓鱼,许是点心吃多了有点困,想闭着眼睛打个盹,好像背上一重,然后就栽进了塘子,后来再睁眼就看见老太太了。” 史菲儿听完点点头,又问:“打盹前你有没有看见谁,或者谁来跟你说过话呢?” 贾瑚想了想,“是方姨娘来了,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我说钓鱼呢,就没再说什么了。” 听见贾瑚如此说,大太太脸上现了怒意。史菲儿瞅见,怕其动怒便说道,“你且先带瑚儿去休息,我来好好问问。”便遣了自己两个大丫鬟紫烟和红萱跟着张夫人一起去了。 折腾一番后,史菲儿让贾敏陪着自己坐了,又叫白鹭将之前锁着的贾瑚身边的婆子丫鬟一并都带了来,说是要问话。 23.第二十三回 这贾瑚落水一事将屋内一干人等都唬了一跳,史菲儿将贾瑚用还魂丹救了,安顿好后,便决定要好好审一审这件事。 不消片刻,人便都带到了,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此时那些丫头婆子哪还有之前的得意嚣张,各个低头垂目,不敢咳嗽一声,发出半点声响。 史菲儿将这些丫头婆子打量一番,开口问道,“今日是哪些人跟着瑚哥的?”众人低着头见贾母脸上仍有怒色不敢皆语,史菲儿见众人不开口,更是气上心头,“真是越发纵着你们了。既如此当差当不好,又装聋作哑的,留着也没用,不如通通撵出去,再选些会当差的留用。反正这府里不缺下人。” 众人听贾母如此一说,知道其是动了真怒,齐刷刷地连忙跪倒,七嘴八舌地开口求饶,史菲儿被众人吵得头痛,命众人先住口,叫了贾瑚的奶妈说道:“宋嬷嬷你来讲。” 宋嬷嬷连忙道:“老太太息怒,老太太息怒。今日我等皆是被吓到了,所以老太太一时问话才没回答,绝不是有意不语。”宋嬷嬷略略顿了顿,“今日陪着哥儿的是碧藻和香荷。”听见宋嬷嬷说到自己,那两个丫鬟立刻唬得冲贾母直磕头连声讨饶。 史菲儿瞅了眼那俩个丫头,又继续问道:“那宋嬷嬷你今日不当值么?”听见贾母如此问自己,宋嬷嬷知是自己推托不掉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回老太太,今日我也当值。” 史菲儿冷笑一声:“哼,既然当值为何刚才不说!”。此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宋嬷嬷知道自己难辞其责,但毕竟心存一丝侥幸,原指望贾母只处置这两个丫鬟便将此事了了,自己避重就轻推推责任,虽会落些责罚,但毕竟此番瑚哥也万幸没事么,说不定这页就翻过去了。宋嬷嬷正想着给自己的托词,谎话还没出口,就一下子就被贾母给揭穿了,宋嬷嬷听此话吓得只顾讨饶。 史菲儿懒得听那些讨饶求情的话,继续说道,“我再问你,瑚哥怎么落的水?落水之时你在哪里?”听史菲儿如此一问,宋嬷嬷更是噤若寒蝉。因瑚哥钓鱼不喜身边有人,自己深知此事,便早早的去找了守院子的婆子去玩,正巧那些婆子闲来无事,聚在一起正打马吊,宋嬷嬷也乐滋滋的下了场,今日手气不错,几把的功夫,就赚了小半吊钱,自己正美呢,忽然听到有人喊说哥儿落水了,才急忙奔去看。但此事已隐瞒不得,宋嬷嬷只得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史菲儿听完,命人将守院子打马吊的婆子也带来,证明宋嬷嬷所说属实。便先将其压到一边,又问碧藻和香荷那时人在何处,两个小丫鬟早已唬破了胆子,忙说自己被瑚哥遣走,因无事便去了院里找青儿去要新的花样子了。史菲儿命人将青儿带来核对,果然如那两人所说。 “你们中是谁先发现瑚哥落水的?”史菲儿问众人,众人相互望了望,均不言语。只有一打扫园子的婆子回禀说是那时自己正在打扫落叶,听见池塘扑通一声,回头看好像是有人落了水。以为是小丫鬟贪玩失了足,急忙去救,救起来才发现是瑚哥。史菲儿见那人身上衣服依旧半湿,衣襟处还占了不少塘泥,才想起刚才让人将在场的一众丫鬟婆子都压到一处看着去了,故而此人连衣服也没换又被带了来。史菲儿知她说得不假,便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可是一直在打扫?可否看见那时有人经过?”那婆子想了想摇了摇头,说自己只顾着拾掇园子,没有注意,因此出事时也不曾看见有人经过。 史菲儿又问众人,是否有看到有人经过?众人多是回答没看见的,只有一个小丫鬟似乎欲言又止,史菲儿一看那小丫鬟正是之前跑来给自己送信的那个,心想也许此人知晓一二,又问那小丫鬟可曾看见什么人。那叫做慧儿的小丫鬟犹豫了下说道:“自己只是路过,看着有人跟瑚哥说了两句话,远远瞧着那人到像是方姨娘。” 史菲儿点了点头,立即传人去叫方姨娘过来问话。遣的人去了,但很快又回来,方姨娘没跟着来,只带来方姨娘贴身的丫鬟鹊儿。那鹊儿早已是吓得面无血色,一进屋子就立刻跪倒在史菲儿面前,哭着连连说道,此事不关她事。她对方姨娘所作之事一无所知。 史菲儿倒是一愣,问道:“你的主子呢?怎么我问话她遣你来回话?”此时贾母的丫鬟彩莲忙回道:“自己才过去传话,未进方姨娘的屋子,便听见里面哭声不断。待进了门丫鬟婆子围了一圈都在那哭,方姨娘直挺挺躺着,人已经没了。” 方姨娘死了。听闻此言,史菲儿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早些让人叫方姨娘过来问话。忙接着问方姨娘的贴身丫鬟鹊儿,“方姨娘为何死了?” 小丫鬟摇着头说,“回老太太,奴婢实在不知。今日方姨娘说闷得慌想出去走走,便去了院子转转。我本是跟着的,可是走了一半,方姨娘说自己走得乏了,要歇歇,让我去取几块糕来,说想喂喂塘子里的鱼。待我取了糕来,方姨娘又不想喂了,急匆匆又回去了。回来没多久,方姨娘说自己乏了,要睡一会儿,让我们都不要去屋里烦她。等我们许久不见她出来,再进屋子,却发现方姨娘已经自缢了。可方姨娘究竟为何要自缢我们实在不知。” 史菲儿厉声问道:“那你进门时,口中声声念着此事与你无关,你既对方姨娘所作之事一无所知,又为何如此说?” 那小丫鬟抹了把眼泪,“听见有人传说是方姨娘将瑚哥推入塘中,自己害怕。见方姨娘又自缢而亡,心想着这事十有八9真是方姨娘所为。但自己的确不知,故而赶紧向老太太表明。” “那方姨娘没了,你们怎么不立刻来报。” 鹊儿回禀道:“我们先是被吓到,先前将人摘了,想着施救一二,但为时已晚。刚想来老太太处,请求示下,便遇到彩莲姐姐传人,就过来了。” 史菲儿心下明白,虽然自己将当时的一干人等都拿住看押起来。但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走漏风声也是不可能的。而贾府的下人间穿个小话更是迅速,又过了这些时间,想是府内应是尽知此事了。如今方姨娘一死,便死无对证了。事发之时也只有人见到了方姨娘一人,此番她再一死,这事看似是其谋害嫡子未遂,自己畏罪自杀。可这好端端的,为何方姨娘要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若真是她动得手,那她有没有背后主使?她的动机是什么?如今人一死,所有的秘密都进了棺材里去了。事情断了线索,这真相究竟如何便无法再知晓了。史菲儿越想越觉得此事怎样都透着股诡异,但目前事已至此,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勉强算是水落石出罢了。史菲儿又将众人问了一遍,也没有问新的东西,想是如今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况且方姨娘一死,众人也以为找出了真凶,也都微微舒了口气。 史菲儿见状也只得将心中的种种疑团暂且先压到肚子里,先将这些人处罚了再说。首先这宋嬷嬷自然是留不得了,本来身为奶娘,就有半个娘的情份,这府中上下对哥儿的奶娘都较为尊重。但今日之事,虽说哥儿是将人遣了,但她却当值时去与人赌博,这可是万万要不得的。史菲儿便将其撵了出去,发配去庄子上,永不回府。 听到自己被如此发落,宋嬷嬷连连哭着讨饶,说念在自己奶了哥几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万幸哥儿也无大碍,此番之后自己定会格外上心看护,求老太太饶了自己今日之过,求从轻发落吧。 史菲儿瞧她如此更觉好笑,此人明明自己当值出了事,被责问时第一时间想着竟是如何推脱到她人身上,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之后会尽心尽力,若是这次饶了,下次有其他之事更是会将自己择个干净。况且当值时间打马吊赌钱,玩忽职守差点铸成大错,还好意思嫌自己惩罚太重,按例这样应该先领二十板子然后再撵出去。此番已是看在她奶过贾瑚几年的份上免了板子,还不知足。史菲儿懒得再言,可这宋嬷嬷却越哭越凶,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史菲儿一见便动了怒,命人将宋嬷嬷将嘴堵了,领二十板子,再撵出去。 宋嬷嬷一听后悔不已,再想讨饶,嘴已经被堵严实人拖下去了。众人见贾母如此惩戒,便知其动了怒,不敢言语,特别是碧藻和香荷两丫头,更是战战兢兢股若筛糠。史菲儿心知此番事情甚大,若不严惩,不足警示。命人将两个丫头也绑了,各领十板子,让家人领回,二人听言只得哭着谢恩。 史菲儿原本就想整治整治府里的下人们,苦于没有借口和理由,今日遇到此事,又见到下人们种种作为,更是觉得此事不容再拖。此番正好借此事先敲打一二,将余下跟随贾瑚的丫鬟婆子均扣了两个月的月钱,降一等,但暂且先留在原处继续当差,倘若再有闪失,通通撵出,一个不留。另外将那几个守院子赌钱的婆子也各打了二十板子,撵出府去,不得再在府中领事。 虽众人有罚,但也赏了两个。一个便是那主动下塘子救人的周婆子,另一个则是前来送信的小丫鬟慧儿。 奖惩一番后,史菲儿又将所有的管事婆子叫过来好好敲打一番,方才散了,独坐捧茶苦笑。 24.第二十四回 话说史菲儿处置了贾瑚身边的一众人等,又将各房各处的管事婆子统统叫来好好敲打了一番,这才将人都打发走了。待众人走后,史菲儿却捧茶苦笑。 缘何苦笑,史菲儿在经历这一番事后,很是发愁。这府内下人中有几个是恪守本分忠心为主的?若出了事又是怎样的一番避重就轻推卸责任的?而这里就是她至少还要生活三十年的环境,堂堂府邸却连几个忠仆也难寻!倘若如此下去,且不说自己是否能改了那十二钗的运势,就连自己是否还能活到书中记载的贾母寿命也是两说。 一旁陪坐的贾敏见贾母捧茶不语,凝神立目,恐自己母亲因此事大动肝火,伤了神,忙出言劝慰道:“母亲辛苦了,切莫为了这群下人气坏了身子。也就是母亲慈悲,若依了我,索性都打发干净。再选些能干忠心的来。如此惩戒,还真是便宜了这帮人了。” 史菲儿将茶盅放下,拉着贾敏走进内室道,“处罚之事并非重才有效,关键是要能震慑一二,让其他人想到此就怕了,不敢再犯。打发出去倒是干净,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场事端打发整个屋子的人出去,倒是显得我们家太过严苛了。” 贾敏听了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但处罚不重就怕那些下人长不了记性。” 史菲儿点了点头,拍了拍贾敏的胳膊,“此番惩戒的确不算重。这宋嬷嬷我原本念及奶了瑚哥一场,虽是下人,但也是有几年的恩情在。我原以为她只是一时疏忽酿今日之错,谁知她竟是在当值时与人赌博,这绝不可忍。念及过往打发出去算了,谁料她又倚老卖老起来,这就是自己讨打了。贴身丫鬟虽说不是去玩,但毕竟也有失职之过,打几板子打发出去算了。其余人员毕竟不相干,因此事而迁怒,都一股脑打发出去了,也不能警示,反而更添仇怨。况且这些人早年都是你大嫂子挑出来的,如今出了这事,虽说打发干净了省事,但也让你大嫂子难堪不是,况且哥儿身边也不能没人照应,若再来一帮子新人,用着也是不惯。这些人因此受了罚,也自知有错,故而应该能好些吧。” 听了史菲儿一席话,贾敏笑着又开口道:“还是母亲经多见多,想得周全,我只顾一时之气了,却没想到大嫂子和瑚哥这边了。可是那方姨娘……” 贾敏的话半留半露,此番贾母对下人的处置虽说略轻,但也是有些震慑,但对方姨娘却只字未提,明明也有人看见她与瑚儿交谈后,瑚儿落水,况且她回去后就立刻自缢而亡,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史菲儿瞅着贾敏又道:“眼见未必为实,这心高也不一定就是好事。你知道的远远不如你不知道的多。” 史菲儿猛得丢出这么一通话来,贾敏有些懵住了。史菲儿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林府虽说人丁不旺,可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至少后院清静,关系简单,行事随意点也是无碍的。不过,经此一事,我今日可是要特特提醒你一句,你定要记在心头。这孩子若是为母之人自己不上心,守的人再多也无济于事。比如今日,瑚哥身边人也不少,可出了事却无人在身边。这大户人家是习惯了下人跟着哥儿姐儿的,但下人毕竟是下人,再亲近又怎能代替爹妈,况且这人心还隔着肚皮呢。” 贾敏听言沉思不语,史菲儿见其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言。本来就是,自己的孩子却指望别人看着,能有几分上心。出了事就是把别人怨死,也不能代替你家小孩自己受的罪。况且若如书中所述,贾敏自己死后将黛玉送入贾府托贾母照看,虽长女丧母,有老人教导着能好些。但贾敏却忽略了这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跟前孙子孙女又众多,就算再疼爱,毕竟老人的精力放在那里呢,再怎样疼爱,哪能比得过自己父母去。史菲儿希望借此事也能点醒贾敏,虽然未来事情无法预测,但是孩子还是自己亲自养着更为踏实啊。 今日之事也怨不得史菲儿多想,将众人打发走后,史菲儿再细思一番更是心神不宁。贾瑚落水这事虽看似简单,实际却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给人造成第一印象是这方姨娘谋害嫡子未遂畏罪自缢。仔细想来其中却还有不少疑点。首先这方姨娘未有子嗣,即便有了,也不会成为嫡子袭爵的,若他日贾瑚袭爵,她还是要依仗一二的,谋害贾瑚于她并无特别的益处,这于利便是不通。若是于仇,这后宅争中风吃醋不要太多,保不齐就会有摩擦,背地里阴私损德的事也许也是会有的。史菲儿也不能保证这大太太与方姨娘间毫无愁怨。但若要是报仇,按常理想却没有几人是仇未报自己反而着急自杀而亡的。若是此事真是方姨娘为报仇所为,也应该是看了张夫人嚎啕大哭痛失爱子的惨样后,才会解恨。况且方姨娘的丫鬟说,方姨娘回来便自缢身亡,这贾瑚之后获救必不知晓,如此就仓促自尽,难道她确定这贾瑚落水必然会亡一样。但是她怎样又能确定这贾瑚落了水就必定救不活? 另外这贾瑚醒来后说的几句话,倒是让史菲儿更加疑心。这瑚哥是去湖边钓鱼去了,而身边这几位,却能吵得能让贾瑚撵走她们才能钓鱼,这也是有些奇怪的,这些丫头婆子也不是第一日就跟着贾瑚,怎么会不知贾瑚钓鱼喜静。贾瑚吃了几块点心便困了,这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若是人困了,一栽进水,还不一激灵就醒,接着奋力呼救,贾瑚并未如此,他溺水时人应该是半昏迷的,连救人的婆子也只听见有人落水并未听见人大声呼救。再者贾瑚吃的点心不是别处的,正是自己给他的。史菲儿因这两个孩子时常要来听故事,便让自己的小厨房特地准备了几样,贾瑚别的不爱就独独爱吃栗蓉酥,今日也是吃了三块才去钓鱼。难道说这栗蓉酥里也有问题?想到此史菲儿更是打了个寒战。 若是史菲儿未看过红楼梦便也罢了,今日之事,再结合红楼梦中记载两厢一对比。史菲儿也怨不得自己多想了。 若今日贾瑚真的因落水而亡,那按此景大太太势必大受打击,且她快要临盆,说不定就因此会动了胎气。而书中记载贾赦原配早早就没了,只留下贾琏一子,但府内上下皆称呼其为琏二爷。史菲儿猜想说不定这张夫人受此打击之后,生下贾琏不久便去了。而从目前看来贾赦也并未如书中所说那样好色,想是一来有张夫人能约束其一二,二来因这两人结发夫妻感情也好,故而贾赦也没有太多的心思。若张夫人一死,贾赦短短时间内即失嫡长子,又失发妻,难保不会性情大变,后来如书中所说沉溺女色也未必不是因。 此番贾瑚也是因找自己来听故事,自己让其先去玩一会儿的功夫落了水。可以说是在自己跟前没的,贾赦也难免会对自己母亲有所怨言,如此一来母子两人必然离间。这是往远处想的。就说近处,若贾瑚此番一死,且不论后来结果怎样,这大房有了白事,搬家换房之事必然又要往后放放了。如此一来不管怎样看,这贾政王夫人都是有坐收渔翁之利之嫌。毕竟书中最后落了难的大房一家,二房虽也受波及,但最后却也袭了爵不是。史菲儿因知其结果,这事又有些蹊跷,故而也怨不得史菲儿大开脑洞了。 虽今日史菲儿糊里糊涂将事了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现在方姨娘已死,死无对证。但史菲儿留了心,此番不能打草惊蛇,否则下次计划会更严谨,若是今日自己查的狠了保不齐又会出什么事端。 不过史菲儿倒宁愿自欺欺人一把,虽说书中这王夫人做了不少恶事,但此番还未让自己撞上。用未发生的事来否定人,史菲儿也觉得不太妥当。此番只是提醒自己以后定要小心为上,做事更要三思而后行。不过今日之事定不能如此便了了,自己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方才安心。史菲儿也下了决心,倘若此事若非意外,真和王夫人有关,那么以后这二太太可别怪自己对其下狠手了。毕竟若是连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都能下得手去,那心是要黑成怎样。 一旁贾敏见史菲儿眉头深锁,便宽慰道,“母亲也不必太过忧虑了,我看那瑚哥生的虎头虎脑,像是个有福的。今日经历此事且无恙,他日指不定还有大造化呢。” 史菲儿点点头,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不过说到底这长房嫡子确实不好当啊。” 听闻此言贾敏一愣,“母亲这话合意?” 史菲儿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想起了些旧事罢了,听多了难免想得多。亲兄弟为了祖上基业翻脸闹崩的有,因父母偏心兄弟心生间隙的也有,还有为了爵位自相残杀的也有。” 听到此言贾敏更是一惊,她本就聪慧怎会不理解史菲儿说这话的深意。今日之事虽说自己吃惊一场,但也多半认为是意外罢了。原本只是想着,这事是姨娘心生歹念欲害嫡子。可听贾母一言再仔细寻思一番也觉此事并非如此简单,况且那方姨娘也只是叫人看见了和贾瑚说几句话罢了,就连贾瑚也没说是她将自己推入塘子的。可这方姨娘回去竟然就自缢了,连句话都没问便做实了这畏罪自杀的名声,看来这里面的确事情不少。但贾敏又觉得万一若是自己多心,也是不好,上前劝慰。 25.第二十五回 贾敏劝解贾母一番自是不提,单说贾瑚落水一事不消半日便传遍了贾府上下。众人皆惊,虽惊贾瑚此番遭此以外,但更感慨贾母反应机敏,行事果断,居然能将濒死之人救活。这话越传就越离奇,传了几番之后,就变成贾母精通医术,又有真气护体,见嫡孙出事,用真气口对口渡给哥儿,这才救了孙子一命,可见是个打造化的。更有求机巧者,将这番话听了,又添枝加叶学给史菲儿听以示讨好。史菲儿听了,哭笑不得。只说这话都太过,自己不过是救孙心切,一时情急之举罢了,哪有什么真气护体,更不通晓医术,什么大造化更是谈不上了。这样的话不可再传,虽史菲儿下了禁令,但这话还是传了出去,几番演变已是面目全非,这也是后话了。 待贾赦得知此事,已是晌午之后。这几日闲来无事,相熟的古董店有觅到好宝贝巴巴地特请人告诉了贾赦,特意给他留着。贾赦得了信,自然乐颠颠的去了。又买了两把扇子,这才美滋滋地回来。结果才进府门就听到贾瑚落水一事。唬的连新收的扇子都跌了,急忙去看瑚儿与张夫人,见两人都无大碍后,才长舒了口气。细细问了此番详情,贾赦的脸上颜色可是变了好几番,后由张夫人提醒,贾赦这才想起自己尚未向贾母请安,这才匆匆忙忙来见贾母。 史菲儿此时在屋子里正坐,拿出张纸涂涂画画,也不叫丫鬟在身边伺候着,统统都打发到了门外候着。听见丫鬟来报大老爷前来请安,便将手里的东西都收了。史菲儿觉得贾赦来的正好,虽然自己是想改变贾府日渐颓势,但毕竟这个世道里,自己也只能更多是在内宅使力。可是内宅在使力,也影响有限。若要从根本上改变贾府,则还更需要从外围着手,首先就是要教导教导自己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况且今日府中又出了这样的事,也需要好好敲打这儿子一番,而且现在想查清此事,也需要这儿子助力一二。 史菲儿现在觉得万幸自己穿越来的早真是一件好事。虽说这两个儿子也并无大出息,但所幸都没有犯下什么过错。至少贾赦还没做出逼死石呆子之类的事来,贾政的丫头元春也尚未出世,就更别提入宫的事了。今日若能跟这贾赦好好谈谈自己先摸摸底,也好为以后细做打算。自己正想着,贾赦便已经进了屋,此番贾赦对自己的母亲可是从心而生的感激涕零。向前大跨一步,双膝跪倒,“儿子向母亲请安了。” 史菲儿起初倒是一惊,不过转而就笑了,“这还未过年,我可还没准备下红包来。快起来吧。” 贾赦站起身,又朝着史菲儿做了个长揖,“多谢母亲今日搭救我的瑚儿。”史菲儿听闻此言,觉得贾赦对这个长子贾瑚还是挺重视的,不像书中所述对贾琏的管教不是打就是骂,导致贾琏见了自家老子也亲近不来,跟耗子见了猫一样。笑着点点头,“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我救的是你儿子没错,但那不是我亲孙子了?当时那样的情景,莫说落水的是我家瑚儿,就是别的不相干的小孩子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不是?” 贾赦听此话点了点头,“儿子实在佩服当时母亲果断机敏,若是我在当场,估计也只有傻眼的份了。母亲何时学过医术,懂得起死回生之术?” 史菲儿摆摆手,命贾赦坐下,又叫丫鬟上了茶,才慢慢道:“你可别听乱传话,这才过去了半天,这话再传回来就多了几番花样了。你们小时候都是乖的。我还在金陵住时,哪里湖河颇多,不少小孩子都通水性。但有一次水性最好的一个孩子竟溺了水。万幸有个精通水性的渔民瞧见了,便用了此法相救,那孩子竟然又活了。我觉得此方法能救人性命,便是好的,就记住了。万没想到还有用的时日。”贾赦听了连连点头。 史菲儿心里暗笑,这贾母自幼便是金陵史家千金,自然是捧在手心养着的。若是去水边玩,必然得有十个八个婆子丫鬟跟着,怎会有小孩子溺水,况且去的地方又岂能是普通渔民常去之所呢?自己这番话是漏洞百出,可贾赦并未有分毫怀疑,只觉得这儿子也太简单了些,如此袭了爵在朝中做官想必也是个不解圣意,不善揣摩别人心思的。罢了,既然人已这么大,要想再改思维方式,怕是难上加难了。以后自己多提点些罢了。 史菲儿缓了缓,又想起方姨娘的事,毕竟人是她房里的,自己虽然处置了,但还是要跟他说道说道,毕竟之后贾赦要是管不好就会往荒淫好色这条路上狂奔而去,若是如此趁现在还没露太多苗头,扼杀住是最好的。正好用此事好好敲打敲打。 “今日,我正忙着处理瑚儿的事,听闻瑚儿落水之前,方姨娘曾和瑚儿说了几句,便想叫她过来问问话,谁知她竟然自缢而亡了。人死不能复生,我按照惯例减了几分打发去了。”史菲儿讲这番话说的不温不火。 听史菲儿提到方姨娘,贾赦便是气上心来,“这个方姨娘,我平日瞧她还有几分温柔贤良,没想到骨子里竟然如此下作。简直是蛇蝎心肠。万幸今日瑚儿造化大,倘若有事,岂不是称了她的心意!” 史菲儿瞅了眼贾赦,“就是怕你知今日之事难免气恼,今日我特意让人给你沏的是万花茶,谁知你越喝火气反而越大了?”贾赦听此一言,强将心中的怒火灭了几分,但脸色依旧不善,说道:“儿子不明白平日带她也算不薄,为何今日她竟会做出如此事来!” 史菲儿倒是没说什么,命人将茶水又添了,才慢慢说道,“这人一死,所有秘密都进了棺材,是不是她真的将瑚儿推入塘中的姑且不论,反正你恼她也好,骂她也罢,此时她也听不到半分了。岂不是空费口舌?况且今日之事不是好头,若是以后有人心存恶念效仿,你防得了一时,防得了一世?” 此话一出,贾赦脸上顿时一惊,忿忿将茶碗往桌子上一敦,“我回去就将这帮子有歹心思的都撵出去,这贾府容不得这种存心谋害主子的人。” “越说你还越发气恼了。你且先消消气,今日正好无人,我们母子说说梯己话交交心。”史菲儿示意贾赦喝杯茶,降降火气,贾赦气呼呼将茶碗端起大口喝了,史菲儿慢慢又开了口,“赦儿,我且问你句话,你如实回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日多偏心你弟弟,事事向着他?” 贾赦此时还正在生气,以为贾母会接着刚才方姨娘的话继续说,没想到忽然问了这么一句,一口茶呛住,连咳了几下才勉强止住,但脸已通红,见母亲看着自己连忙道,“儿子不敢。” “不敢的意思就是是了。”史菲儿笑着打趣,见贾赦更加脸红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样子,又说道,“你也不必否认。今日为娘也跟你说道说道。若说偏心为娘也承认是向着你弟弟些,你可知为何?” 贾赦听到贾母承认,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但脸上又不能露出来,只能低头不语,继续喝茶。史菲儿见其这样,便知她心中对此事颇有怨言,虽然以后贾母会如书中记载偏心偏的太过,但此时她是贾母,她定然不会让此事发生,正好趁此机会将这心结能一并结了最好。史菲儿慢慢又说道,“你是荣府嫡长子,只要顺利成人,袭爵住正房都是跑不了的。可你弟弟虽然也是嫡子,但不要说袭爵,就是家产也是分的有限。也就是你父亲考虑长远,圣上也体恤,给了个政儿个主事。倘若你父亲没有上表,或圣上未开恩呢,你弟弟也就是一介白衣。父母尚在之时,还能庇护一二,若是我们都走了,你们分了家,你弟弟还能有多少呢?你和政儿都是我生的,念及此,我才会偏心一二,就是这个理了。” 贾赦初听心中还是有些不平,但听到后面,也对自家母亲的偏心之举理解了几分。毕竟祖宗家法是放着的,若是贾母一去,兄弟分家,虽说自己不至于将其赶出府去,但是他们二房分到的也的确有限,如此一来,贾赦觉得贾母偏心一二也不无道理,况且前不久还让自己又准备搬回正房了么。说明这母亲心里还是为自己想着的。想到此,贾赦忙张口宽慰,“母亲多虑了,弟弟勤恳好学,即便是没有圣上体恤,他日考取功名也未可知。”史菲儿摇了摇头,“知子莫若母,你弟弟读书刻板,若无圣上体恤,要考取功名恐怕颇难。” 听贾母如此说,贾赦心里生出几分喜来,自己记得儿时贾母常常夸赞弟弟天资聪慧,将来必成大器云云,又常说自己顽劣不堪重用,如今再想,估摸着是母亲假借弟弟夸耀,实则在激励自己上进。可是自己那时年幼哪里懂得,见母亲称赞弟弟心中已是不喜,况且又是有祖母护着更是往顽劣的路上奔了去。 “不过将话说回来,赦儿你袭了爵占了正房,你觉得是为何?”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贾赦忽然有些不太明白贾母的用意,但还是回答道:“因我是荣府嫡长子。”史菲儿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可你想这嫡长之事只和运气有关,和本人品性胸怀长相才学又有何关系呢?” 贾赦皱起眉头,贾母说的不错,这嫡长是和本人的品性胸怀长相才学无关的,只论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第几个爬出来有关系。 26.第二十六回 话说这贾赦回府知贾瑚落水获救一事,便特特来给贾母请安。史菲儿将人留下,借机打算与其解开心结,顺便再敲打一番,借由此事便扯道嫡长尊卑上去了。 贾赦虽不明白此番为何贾母要与自己提起这事,又想起张夫人说自己之前也许未理解母亲行事的深意,故而心内不喜。但这些时日,贾母即为自己做主回居正房,又救了贾瑚,事事皆以自己为先,便还是耐下听贾母慢慢道来。 史菲儿见贾赦未恼便继续道,“只因嫡长子只与运气福分相关。既然如此有些儿子颇多的家族里就会觉得凭什么嫡长子将好事占尽了。他只是从正妻肚子里头一个滚出来罢了,凭什么所有好事都叫他一人占了去?真是不公。若是再被人挑拨一二,一时脑子一热,说不定也许有胆大的就敢做出不好之事。” “那怎么行,那将祖宗礼法置于何处?”贾赦听到此便是再笨也明白史菲儿的意思了。” “看你气成这样,就像真发生了似的。”史菲儿顿了顿,“不过说到底这事情败漏了,让人抓住了,自然理法不容。但若是做的隐秘,或当时未被揭穿,那还不是会有人浑水摸鱼从中获利?” 贾赦闻言低头不语。史菲儿见这番话对其有所触动,便又道:“我这也只说了其一,但嫡长之事,就是凭了运气。这本就是嫡长自身的福分,羡慕不来。不过若这嫡长乃德才兼备,旁人除了眼红也只剩叹服,这妒忌之心或许也就能少些。” 贾赦听言苦了脸,贾母这番话可畏用心良苦,但是自己就是这样一块料,读书自己实在不精,但做官又非自己所喜。也就是万幸自己托生在如此的富贵之家,家底丰厚可容自己随性子败一败罢了。想到此贾赦讪笑道:“母亲太高瞧我了,这德才兼备我也只敢梦里想想,今番也就是借了母亲的光,能做一个富贵闲人罢了。” 史菲儿料想贾赦会说说便宜话,但没想到他会如此定位自己。史菲儿心里暗叹,虽说这贾赦是个不着调的,但好在还有自知之明。史菲儿也懒得继续兜圈子了,索性说道:“我儿若是一心相当个富贵闲人,我也不拦着。可这祖上的基业也是要传的,你怎么就能确定这瑚儿不能做到德才兼备?” 贾赦听贾母这样说,恍然大悟,原来贾母是希望贾瑚德才兼备,可以压住旁人的忌妒心。“母亲说得极是。虽说瑚儿年岁尚幼,但还算有几分灵性。我定会请贤士好好教导。” 史菲儿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不错,但除此之外,你那太太是我们府上三媒六聘千挑万选才进了府。妻者齐也,乃夫君的助力。今日之事若是有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就难保日后不会再有。虽说今日死了个方姨娘,若此番依着你的意思将屋里的人都打发净了,但日后你屋里就没有人了?少不得你到时又求着放两个去,若是得宠,指不定又生出什么事来。” “那若是依着母亲应该怎样?” “倒不是怎样,我只是想叫你明白,你应该让屋里的人都知道她们的身份。宠也好不宠也罢,都无法动了这发妻的尊崇,你在朝中为官,将来指不定还要借助你妻家的势力呢。况且这妾室多为开枝散叶子孙繁茂而纳的,现如今你又不为子嗣发愁,瑚儿一个,这太太肚子里看样八成又是一哥儿。今番这几个留着就权当多些个服侍的人就算了。我们府中这妾室均是家生子,即便当了姨娘,也只是半个主子,若这些人因当了半个主子就敢生出其它心思来,也是万万不能留的。况且后院女人多了,事也多,那些下人哪个又不是盼着攀高枝么。我也见过有骨气的下人,即使身为下贱,也愿意去当个正妻。若花着心思想尽方法来当小妾的,必是心里存了幻想。你家太太自是个好的,也仗不住一群人瞄着她给她寻事。而且如今她又有身孕,必然是精力不济的。你也多多体谅她的苦处才是。很多事她本分不说,你却也不能当看不到。” 史菲儿如此说,一来是想让贾赦看到关系厉害,杀杀他好色的心。二来也希望他也多多体谅大太太些。毕竟史菲儿是现代人,总会按照现代人的思维去考量,想想怀孕时,自家男人不好生照顾着,还要去找旁人寻欢作乐,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舒服。 听到贾母此番话,贾赦也心下了然,虽然自己对太太感情不错,也算是敬重有加,但自己房里的那些小妾姨娘丫鬟们可未必心口如一,今日有了个方姨娘,他日就指不定会出个吴姨娘,冯姨娘的。今日之事也就是个万幸,他日再有则防不胜防。回去还是和太太好好商量一番,将这些人仔细过过,只留下几个听话忠心没乱心思的,其余的打法出去就算了。想到此,贾赦道:“母亲说得是,此番回去我定会将身边之人好好盘点一番,今后必不会再有此事。” 史菲儿说这番话肚子里倒是转了几圈,一是自己身份放着,不好直接插手人家小两口的事,二来若不把贾赦这花花肠子好色的心给掐灭了,就算自己插手也没用。况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想以后没有贾赦逼鸳鸯这一出,则要贾赦自己收了这心才行。 史菲儿见贾赦对自己又多了几分信任,略略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赌上一把,接着道:“今日之事,虽多为意外,但也不可想当然。毕竟也无个对证。但瑚儿也不能白受一番苦。我可是答应他们母子要有个说法的。”见贾赦点头,史菲儿又道:“但我年纪大了,有些事还是力不从心。像这方姨娘因何就自缢了,也没问出个原委。而她干系又大,平日里是何做派,我离得远也无从得知,家中又还有些什么人,在府中是怎样的情景,我也无神细问了。此事若非她做的最好,若要是了,这背后有什么缘由还是理清最好。”贾赦听了,不住点头应下。史菲儿见状知其必然要去查上一番,况且这人本就是大房的,他查起来自是比自己要方便的多。何况他不光可查院内,院外也能查个一二,但自己就无法查的如此远。 史菲儿说了许多话,自然口渴,便又命人送了茶来。丫鬟端着四碟子点心和茶一起奉上,史菲儿瞅了一眼点心,问道:“还有没有栗蓉酥?”丫鬟应了一声立刻下去,又端了一盘回来。史菲儿依旧将丫鬟在外面伺候,只是指着这盘栗蓉酥对贾赦道:“我这儿点心这么多,可瑚儿就单爱吃这一种。今日也是吃了三块才去钓鱼呢。你也尝尝罢。”贾赦有些狐疑,怎么忽然就提到点心上了。捏一起块欲吃,见贾母又瞅着自己,忽然顿悟,原来这也是让自己查的。恐怕是贾母觉得有异,但怕打草惊蛇,才借自己之手。 史菲儿见贾赦将自己话听进去了十之八九,也略略放心了些,想到此番虽是虚惊一场,但能和贾赦借此说说话,打开贾赦对贾母的心结也是好的。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过史菲儿现在占的是贾母的身体,虽然自己还是精神不困,但这身体却有些吃不消了,本想再敲打敲打贾赦说说他好古董的事,可惜实在是精力不济,只得打法了贾赦回去,他日寻机会以后再说吧。 贾赦回房,见太太依旧等着自己,强撑着未睡。因今日发生事情颇多,脸上也有了疲惫之态,贾赦看着到多了几分疼惜。连忙劝了几句,又将贾母说的话择了些,学与张夫人,大太太听闻也颇有感触,夫妻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各自安睡。 府中出这么大的事,要说二太太不知道是绝不可能的。可是既然出事,她却一天都未出现于人前,这其中缘由倒是有几分说头。这起因还是要从王夫人请辞管家一事说起。王夫人假意请辞,没想到史菲儿却来了个顺水推舟,应下了。本想过几日重掌管家权,却未能如愿。正无计可施之时,自己妹妹家送来了今年上贡采办的菊花,王夫人想起这老太太喜欢菊花,便特意送来日日献殷勤。 史菲儿又不是贾母,对菊花没什么好感。可是人家来献花,也不能将人赶出去。应付几日,见王夫人每日借此由头讨好,更是烦闷。 史菲儿倒是灵机一动,拉着王夫人的手说,“因之前梦到国公爷,想着他人去了那边却依旧挂念我们。实在心里不安,前些日子去庙中礼佛,正巧圆空大师讲法,自己将托梦一事说了,幸而得圆空大师指点,说国公爷因操心府中事务,想来也是关心则乱,虽去了那边也放心不下。不如抄几部经书送去,一来为其稍解烦忧,二来也是府中一丝心意。我一听便觉得圆空大师说的不错。可是你也知道,我年迈眼花,提笔手颤,怕抄经不好反污了纸面,而你那嫂子有孕再身,又临近生产,若是半途而废更是不好。可抄经一事又耽误不得,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全府上下你是最妥当的了。就想让你代我抄十部经书可好?” 这贾母开了口,王夫人哪里还敢说个不字,特别是自己正想讨老太太欢心呢,忙应下了。史菲儿见她应下,自然开心。忙赏了王夫人上等檀香四盒,湖笔八只,金墨四块,端砚两方,还有田黄石的镇纸一对儿。王夫人见只是让自己抄几部书,便得了这么一堆的东西,暗自寻思,以为自己抄完这些经书就能再揽管事之权。更是喜不自禁。 27.第二十七回 且说史菲儿因烦恼王夫人日日在跟前示好,便想了个由头让王夫人抄经,王夫人因得了好东西暗自开心。史菲儿见其暗自窃喜,也放了心。 这抄经讲究心无旁骛潜心念佛,史菲儿告知王夫人这些日子安心抄经就好,她这边的请安和侍奉一并也免了,为国公爷抄经求福乃是大事,别为了小事琐事劳神。自己稍后会命人将所要抄写的经文送过去。王夫人听了频频称是。待王夫人走后,史菲儿忙叫人挑了十部字数最多的经书送了过去,想着终于能有段日子不用找理由搪塞王夫人了,也是轻松。可没想到,王夫人抄经第一日就出来这样的大事。 古时抄经最是麻烦了,又要沐浴更衣,焚香祷告,还要斋戒。各种讲究更是颇多。这边王夫人在努力抄经,还未写下多少,便有人来向自己报贾瑚落水被贾母救了一事。起初王夫人听到贾瑚落水先是一愣,后听闻贾母又将人救了,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本想出去看看,但思量再三还是忍住了,让人再去打探清楚再回来报。而此时王夫人哪里还有心思抄经,不断在屋中踱步,等丫鬟回来禀明。这丫鬟去了多时,此番再回来,便将事情细细给王夫人说了一遍,王夫人听完点头不语。 这贾敏回到府上,心思忧虑。今日之事她全程再旁观瞧。事后又和母亲细说了一会儿,回来细想更是觉得有些后怕,心里暗想,若是日后给自己孩子安排下人,定要仔仔细细挑选一番,而今趁着现在自己尚有余力,还是先将府里上下再打理一番,以求安心。贾敏将心中所想与两位嬷嬷说了,那两位也是颇为赞成。三人又商量一二,拿出了个方案来,贾敏细细琢磨一番后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史菲儿待贾赦走后,又将先前收起的纸又找出,在上面又写了几笔,重新将其仔细收好。这纸上所记载不是别的,而是史菲儿总结出要整顿荣国府所要办理的要务。林林总总一条一条倒是列了不少。史菲儿又仔细看了一遍,将其中一个圈出,凝神看了看,下一项就是该这个了。 因贾瑚之事,大太太也照着史菲儿的风格将府内的下人清点了一番,又发卖出去了几个有心思不安分的,这其中不乏有些脸面的管事婆子,众人见府里整顿下了狠手,也安分了不少。二太太王夫人这边一直被史菲儿哄着帮其抄经,足不出屋,自然也没生出什么事来。 众人皆过的平静安稳,唯有一人却是有些郁闷,此人正是贾政。一是因为两房就要搬家换房,平日自己跟随贾母在荣禧堂住惯了,因自己居于正房,清客常常奉承,如今听闻自己要搬出荣禧堂后,昔日那些自命清高不入俗流的西席们,竟然都变了脸,居然还有两个竟然想投去大哥处。这让贾政很是受挫。二来,平日里贾母对自己一房照顾有加,可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却明显更向着大房一脉,长此以往若自己和大哥换了房,更不知会是何等境地。可自己郁闷愁怨也只能自己一人憋着,毕竟换房之事一合祖宗礼法,二合宗族家规,就算自己再不愿也是无奈的。而近而不得贾母青眼,心里虽有怨言,可不敢表现,毕竟这贾母在一日,自己便有一日指望,倘若某日贾母不在,那时荣国府自己还能不能进都要两说了。因此,也只能宽慰自己,贾母还是心向自己,只是因父亲托梦,故而不得不那样罢了。 史菲儿和贾赦聊过一次之后,冷眼瞧了几日,见其回去之后,真是如史菲儿所愿将府中下人好好打理了一番,先将几个意欲攀高枝的丫鬟撵了出去,严惩了一些素日有恶习的管事,又仔细给瑚哥选了几个能干的嬷嬷。手段不说高明,但是却还有几分雷厉风行的劲。 因出了这样的事,贾赦总觉心里不安。几番思量,觉得这丫鬟们都年轻,没经历过事,遇到事难免慌张。况且,哥儿今年也有五岁过上一两年便要去家学读书了,不如选几个得力的小厮,将来也是助力。于是将阖府上下的家生子又如过筛般滤了一遍才选出几个不错的。因张夫人临近生产,贾赦每日除了必要公干,均留在府中,对大太太也是体恤有加。因此史菲儿觉得此番自己和贾赦谈话还是颇为成功有效的。 既然老大聊过了,自然也就该轮到老二了。史菲儿想得明白,这荣国府想要继续好下去,则不能是简单的扶了大房打压二房,毕竟这府中内宅之事都只是小事,若就这么几房人马还都自己内耗,从长远计这荣国府自然是好不了了。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这两房做了错事,那该放弃也只能放弃。 转眼一月又过,大太太张夫人平安诞下一名男胎,贾赦高兴不已特特摆了席,又赏了全府上下这才罢休。史菲儿也觉得开心,这毕竟是自己穿越到荣国府后见到的第一个新生命,虽然不是自己要拯救的十二钗之一,但是他娶的妻室可是之后在荣国府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王熙凤啊。这次史菲儿如此肯定,那是因为贾赦觉得这孩子来的吉利,是自己的福星,故而早早就算了笔画,又推了八字,将名字给起好了,叫做贾琏。如此一来史菲儿自然更确认无疑了。 这贾琏降生,史菲儿暗喜,如此一来十二钗也该陆续降临了,这之后自己的事情就应该会更多了。史菲儿从先前让贾敏做好刻了字的五彩玉石中选了一块儿大个的,包在一锦囊里。小儿洗三后,史菲儿遣开房中众人,才将玉拿了出来,对大太太张夫人道:“之前因瑚哥的事,我特叫人去上了香。恰好偶遇圆慧大师,跟其说了此事,大师给了几句寄语,说可保小儿平安。我记下便叫人刻在这玉上了,又将此玉送去庙里请人念过经焚过香。你给琏哥带着,给添点福。而且这哥儿带玉,望其将来他也是个如美玉般的君子。” 张夫人听了,将玉接过来细细看了一番,见那五彩玉晶莹通透,篆刻着通灵宝玉等字,自然欢喜,忙谢过贾母收了,给贾琏贴身带着。史菲儿又道:“这玉切不可给外露,也不可叫下人打理,否则便不灵了。切记切记”大太太听了连连点头,一一应下。 史菲儿见张夫人收了玉,也自然开心。心里暗想,如此一来你这神瑛侍者再带着从天而降的宝玉也没啥稀奇的了,我们府里却早就有了同款,看你到时还如何解释。 话说这一日贾政来给贾母请安,顺便向贾母求情,想让贾珠依旧跟在贾母身边住着。开始,史菲儿还没明白过来意思,转念一想,才想起这大太太一生子,自己提的让两房搬家换房的事更是提上了日程。只是这贾政心里还是不想搬离荣禧堂,所以先拿珠儿说事。 史菲儿想到也不说破,慢慢喝茶,瞅着贾政问道:“这珠儿来年便要入学了吧?” 贾政听到贾母提到珠儿,心内一喜,原来这贾母是很喜欢珠儿的,觉得贾珠天资聪慧,年纪尚小就识了两三千字在胸,为人又有些少年持重的范儿,颇有当年国公爷的风范,故而格外关照。偏又巧这孩子喜静,在贾母身边呆着很乖,不似贾瑚顽皮。或许因这贾瑚落水一遭,贾母觉得平日对此孙子关照不够,竟将对珠儿的关爱大半转去了贾瑚那边。自家儿子是个老实的,也不会去争,如今眼瞅着自己一家都快要让大哥赶出荣禧堂了,贾政自然也坐不住了,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贾珠的由头,希望贾母念在其昔日疼爱有加的份上,让贾珠留在荣禧堂陪着贾母,这样一来二去自己多看看儿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能搬回来了。 “母亲说的极是,等到明年开春珠儿便要入学。” 史菲儿点点头,“珠儿入学,虽说是入家学,但也是件大事,做父亲的要多上些心。如今伴读书童可有了吗?” 贾政见贾母问得越发细致了,不由地更喜:“已经仔细挑过了,已有人选。” 史菲儿又点了头,“既然你已挑过了,那就算了。” 听贾母如此一说,贾政赶紧追问道:“母亲可是为珠儿挑了人选?若是母亲挑的必然是好的,况且书童小厮多一两个也无妨。” 史菲儿道“也不算是挑好的,只是碰巧遇到。我觉得合适罢了。若你觉得也行,不妨试试。” 贾政听言连忙道:“母亲说合适一定合适,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 你道史菲儿挑上的是谁,却是那下水将贾瑚捞上岸周婆子的侄子。 虽说史菲儿自己甚是清楚将贾瑚救活全靠那枚还魂丹。但史菲儿知道周婆子能跳湖救人是个忠仆。她先急忙将人救上来了,禀明情况时也不抢功,将其错押了也不抱屈,回禀时候还替众人担待一二。史菲儿便知此人心底纯善,心思简单。最后叫人赏了两匹尺头令其去做两身新衣裳已偿今日下塘子污了的这身衣服,另有赏了十两银子,几味精细丸药,一壶子虎骨酒去去湿气。 一日,史菲儿在湖边走走,见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捏着根捡来的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史菲儿有些好奇,走进观瞧才发现那孩子正在地上写着三字经。正写到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史菲儿笑着问其是否懂这意思,小孩点点头,说儿子教不好是老子爹的问题,上学管教不严,是老师太懒惰了。史菲儿想再问些问题,见周婆子忙过来请罪。 28.第二十八回 这史菲儿在外闲逛,偶遇前日跳湖救人的周婆子的侄子,见其在地上写字,便问了几句。正巧周婆子归来,见了贾母,忙不迭地请罪,让小孩给史菲儿磕头,生怕自己侄儿冲撞了贾母。 史菲儿连忙免了,可那小孩子还是规规矩矩跪下磕了三个头才起身。史菲儿见其可爱,摸了摸小孩子的头,问周婆子这孩子叫什么?哪家的?是否有了差事? 周婆子见贾母来问自然不敢乱说半句,毕恭毕敬一一禀明。说这孩子是自家侄儿,也是贾府的家生子,可是这孩子命苦从小就没了爹娘,只得跟着自己讨口饭吃,不过孩子勤快老实,现在年纪尚小也没啥正经差事。自己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又不会起名字,因这孩子老实诚,随口就憨儿。想着等再大些求府里管事给起一个。 史菲儿听了一笑,点点头应道,“憨儿憨儿,倒是不错。他即然姓周不如就叫周全吧。”周婆子听贾母给侄儿赐名,乐得忙要磕头谢恩。史菲儿平日最烦就是磕来磕去的,忙叫住了。史菲儿将周全拉过来又问这三字经是在哪里学的,小孩子摸摸头,说是自己趴在私塾外听的,书也是央了大人好久才买来的。 史菲儿问其愿不愿意上学,那孩子眼睛一亮,随后又憨憨一笑,问道:“上学会不会耽误给赖爷爷套马车?”周全这话没头没尾的,史菲儿一愣,瞅向周婆子。周婆子苦笑着解释道,这孩子死心眼,那日恰逢赖大总管的车轴不知怎么坏了,赖总管正巧瞅见他在一旁用树枝写字玩,就让他回去送个信,让府里再套一辆车来。这小子正写得上瘾不肯去,赖总管就说他去就送他一部书来。这小子一听就奔去了,可赖大总管那么忙,怎么会总走这条路,时间久了这小子就只惦记这给赖大总管套车换书的事了。 听了这话,史菲儿对这赖大总管的印象又差了几分,一个府内的大管家都做不到言出必行,下面的人更是如此。况且还是对一个孩童,着实让人失望。史菲儿点点头,便让丫鬟取了一部书回来,送与周全。这周全收了书,兴奋不已,连连谢恩,因此事史菲儿便将这小孩就记住了。史菲儿原本觉得就对周婆子救贾瑚一事赏赐不多,这回看见她侄子,人又憨直好学,不如给了个恩典,也让其去读书好了。说不定他读书出来比那个赖尚荣要强。 正巧此番贾政要给贾珠选侍读书童,便推荐了他。这其中的缘由史菲儿觉得说起啰嗦,但通常侍读书童都是奶娘或者府里有些头脸奴才的儿子,史菲儿也怕这孩子会被那些人欺负了去,便解释道:“我见其聪慧憨直,颇为喜欢。他姑姑就是那日救了贾瑚的周婆子,我想他有姑姑教导定是个会护主子的忠仆。这些日子事多,对珠儿少了些关怀,如今瞅着这么一个好苗子,可不赶紧给我珠儿记上,免得珠儿怨我偏心。”贾政一听史菲儿这么说,哪里还有不从的道理连连应下了。 为何这史菲儿会让这周全去做贾珠的书童,而非贾瑚的。其中也有史菲儿的考量。其一便是考量贾政与王夫人的心胸,若是只因其姑姑救了贾瑚便对其心存芥蒂,那只能说这二房一脉心胸大如针鼻,实在不堪用。二来因贾府的风气不好,这伴读书童又是个好差事,况且这周婆子又与贾瑚有恩,若是在贾瑚身边难免不会被纵着捧着。这学好难,学坏可容易。放在贾珠跟前,若是其聪明必然会明白,自己是何缘由获此差事,必不敢骄纵。 史菲儿见此事已了,又开口问道,“此番家学和人主事?”贾政答曰,“是族人贾代儒。” 史菲儿当然知道是这贾代儒了,可这老师可真不怎么样。贾宝玉上学的时候,大闹学堂。人家老先生那时就没管,是让其孙子代管的。且此人学问一般,若在让其主事家学不知还要耽误多少人去。史菲儿继续问道,“此人可有功名在身?学问如何?” 贾政微微皱眉,这贾代儒虽掌家学,但仅为童生。若是往常旁人入学也就罢了,如今自家珠儿,荣国府嫡长孙入学,似乎这样的学问就不够瞧了。史菲儿见贾政面色有异,也不再去追问,只是缓缓说:“我未进过家学,不知其中究竟如何。但我还记得曾经女先生曾说过,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若要其能传道授业解惑,必然这师学问要大于学生才可。若将为师者学问比作一缸水,能授予学生一桶,而学生能领会其中一瓢便是不错。若先生学问有限只有一杯,那学生也只有抿抿嘴的份了。” 贾政点头称是。史菲儿继续说道:“这珠儿是个聪慧的,还未入学便已经学了几千字于胸。若是尽量学堂,发现老师学问平平,难免会骄傲自满,长此以往,耽误自己尚不自知。”贾政一听忙道,珠儿谦逊必然不会如此。 史菲儿点头道,“谦逊自是应当,但若老师才疏学浅,眼界有限,其弟子再聪慧又能怎样?不如趁珠儿未入学之际,好好选上几位良师,名师出高徒嘛,将来珠儿成了材,不仅我们荣府得意,你这做老爷的也光彩。” 贾政连连称是。史菲儿见贾政如此,知其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于是趁热打铁又道,“这家学关系着贾府日后的荣光,想我们宁荣二府,都是武将之后。两府就只有宁国府的贾敬侄儿是科举出身,如今国家康定,长治久安,必然更重科举。如此一来,若想我们贾府长久富贵,势必要儿孙多多博取功名才是。” “儿子正有此愿,盼望那珠儿是个争气的。” “我也是如此,不过我倒是又想起一事。” “母亲但说无妨。” “学习一事,除了良师,益友也尤为重要。我们府上虽是这家学,但托人求情入的也不在少数。我倒不是瞧不起这些攀亲带故的,只是偶有耳闻这些子亲朋子弟入了家学竟不是为了学有所成而来,而是为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若如此何必再让这些人来。况且这些子弟将来若学有所成,也是我们的助力,也不能因此一概而论,故而我寻思着这家学应该将入学者筛选一二,若是存着些龃龉心思的,早早逐了出去,免得糟蹋了这家学清静之地。” 贾政听闻此言,更是觉得贾母考虑慎是周到,连连应道,“却该如此,却该如此,让母亲费心了。” 史菲儿笑了笑,“我思来想去,这整顿家学一事还是你出面更好。一来你敬哥现在就不问府中之事,而你大哥又是武将出身,且又不喜读书。这家学里外上下都是读书文人,斯文体面,还是要你这样的才好与之相谈。” 贾政连忙应允,也说定要好好整治家学一番。史菲儿听了点了点头。虽说这贾政为官毫无建树,为人又刻板,但如此刻板对于整治家学这样的事情来讲倒是不错。 不久之后,贾政专门下帖子,请了几位落榜家贫的举子,来家学授课。为了贾珠,贾政也是大方,请老师给的束脩颇多。这些落榜的举子,本来因手中颇为羞涩,却还想再进一步,但京城之地,挑费甚高。久居不易,而今去了贾府家学,有保障不说,况且贾政向来爱慕清流,对读书人甚是尊重,这些举子在此又得了体面,何况贾府乃名门望族,平日里想巴结尚且无门,今日平白请自己去,又怎会有人不乐意,若日后考中进士,得了官,再有贾府这一助力,想必更是会平步青云。如此一来,非但贾政下帖子请的人来了,就连贾政没下帖子的,也有自荐而来的。一时间贾政倒是忙于此事。 整顿家学一事,若说别人都甚是满意,但也确有两人不喜。 第一不喜的便是贾代儒。早先贾代儒在家学中一言堂,如今贾政请了这么些举子来,论学问自己不及,论前程自己也不及,若不是自己姓贾恐怕早早就被家学清扫出去了。贾代儒为此烦心,偏偏自家儿子又得了急症病重,没几日就没了,儿媳也一病不起,拖了一月也没了。贾代儒伤心不已,万幸,还有一孙儿尚在,贾代儒也顾不得家学之事,只管在家照顾孙儿。贾政道也慈善得知此事,多给了银钱便放其归家,况且家学今日亦非彼时,少一个贾代儒也差别不大。 另一不喜的,就是赖大,赖总管了。那日赖嬷嬷专门来请贾母示下,央其准其孙子入家学读书。史菲儿未置可否,但也说让其自去,若考的进便去就是。可当时贾代儒负责家学,是否能入,不过是他一句话罢了。赖大因此将束脩准备颇丰送去,果然赖尚荣顺利入学。可偏偏没过几日,这家学整顿,先是来了不少举人,赖大一见心里颇为高兴,可没等几日。这帮举子竟要在家学内考试,考得过方可留下。而自己儿子赖尚荣从小就如公子哥一般养着,别的到没学会什么,倒是将公子哥的纨绔之风尽学了去。上学多日,书没读上几本,倒是人结交了不少,还搞出契弟。如此这样,考试自然通不过。偏偏原先收了束脩的贾代儒因家中有事不在家学,赖大无奈又只得重新准备丰厚束脩,想打点一二,万没想到这些人瞧赖尚荣是奴才出身,学业稀疏且纨绔作风又重,竟是死了心都不收,只是将人要撵出家学。赖大气愤,无奈只得又去求自己母亲,让其再去贾母处求情一二。赖嬷嬷去了几次,史菲儿均不接话茬。 29.第二十九回 话说因赖尚荣被退了学,赖嬷嬷无奈又去求贾母说情,史菲儿却总不接话茬,最后实在无奈索性厚着脸皮倚老卖老说了,望贾母能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再求个恩典。 史菲儿心里暗笑,往日你来求,我也没拦着,还给你指明了方向。怎奈你那宝贝孙子自己不争气,况且这家学中人数众多,怎不见将旁人劝退了去。于是史菲儿轻描淡写开口道:“这事自己管不了,家学有家学的规矩、事到如今自己也无能为力。不过这家学现在由政儿负责,若是要去求,还是求贾政才行,可别再进了山门拜错庙了。” 赖嬷嬷听了知道这次定是求不来恩典了,只得将话转于赖大。赖大寻思了几日便去央求贾政。贾政此番正是被这帮举子拥戴追捧,对这些老师格外看重,又听了家学众人对赖尚荣的评价,实在不堪,也知道这好容易立起来的规矩万万不能自己先开口破了例,便依旧不允。 如此一来这赖尚荣只能退了学。史菲儿知晓了,心里欣喜,觉得此番也是为书中的贾母出了口气。机会一事,稍纵即逝,给你了你又不把握,能怨得谁去?若是珍惜机会,好好学习,自然也赶你不得,如今这样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贾政每日忙着家学一事,乐得其所。而王夫人依旧被史菲儿圈着在屋里忙着抄经,每每抄完几本,送与贾母阅览,贾母定是大肆赞扬一番,接着赏下不少好东西,当然也顺便再让其多抄两部经书,如此折腾几番,王夫人也不敢再去讨好,只能足不出户安心将经书抄完,免得旧债未还,再填新债了。 贾赦忙着照顾贾琏,因听贾母说起这小孩子自己养大才方与自己亲近,贾赦便想起自己小时候,自己长在祖母身边,的确对祖母格外亲近。虽说祖母待自己很好,但见了母亲偏向弟弟,心中也是有些失落。因此对此说法深表认同,况且自己总觉得这双儿子都是有福气的。贾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贾琏就是个福星,于是便将心收了几分,每日在房中教导贾瑚念书,逗弄贾琏。只是大太太张夫人因生着一胎颇为艰难,落下了点病,找大夫瞧过,仔细叮嘱说了切不宜操劳。因现在有贾母掌家,张夫人索性静下心来好好休养。 故此这四人倒是都忙碌纷纷,等到四人意识到要换房搬家时,已经和原定时间过了一月有余。史菲儿倒是记得清楚,不过当事人自己都不上心,自己当然也不好太催促。索性就冷眼看着等着瞧瞧他们自己是个啥反应。反正若要是他们来嗔怪自己,史菲儿早就想好说词了,那时就说自己老糊涂了,记不得那么许多。 第一个想起换房之事的还是贾赦,不过此时张夫人依旧病着,即使贾赦想搬,也觉得时间不太合适。但还是跑到贾母跟前抱怨了几句二房缺乏自觉性之类的话,倒是也没太催促。而贾政倒是觉得自己这几个月如此辛苦整顿家学,也是为了荣国府的前途未来奔波,让自己多住两天正房多结交些举子清流世家也是好事,何必如此性急,少不了也跑到贾母跟前愤懑说些这大房也太没有胸怀,缺乏眼光之类的话了。 两个便宜儿子都来自己面前含沙射影指责了两句对方,史菲儿叹了口气,看来这两个儿子需要教导的地方的确还真是很多呢,少不得自己又将其两人数落了一番。因惦念着大太太的病,怕其搬家操持再将病情加重,史菲儿便做主将搬家的日子又往后拖了两个月,如此一来。自然贾政是分外欢喜,贾赦也就只能沉着脸接受了。 虽然将日期延后了两个月,除了考虑大太太的病情以外,史菲儿还有别的顾虑。自己记得这荣宁二府似乎还欠着朝廷户部的银子,不过因自己居于内宅,这种朝堂之事,自己知之甚少。那些银子何时欠下,欠了有多少,自己均不知。而此时公中剩余多少,能否有余力将其全部还清,这也是需要细细计算一番的。之前自己让白鹭按照自己的方式只是将后院几处的每日流水账算算,便发现着府内账目混乱,下人钻营。若是再将大账一并盘点一番,还不知自己能否睡着觉去。不过拖着也自然不是事,史菲儿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债再拖也是要还的,更何况你还欠的是国家的钱。万一哪天皇帝一不高兴,缺钱了,又看你不顺眼够肥,还不是找个理由说抄家就抄家了。 这一日,史菲儿便将贾赦先叫至跟前,问起此事。贾赦听了一愣,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只是早些年曾听父亲提起知道似乎有此一事,但具体欠了多少,何时欠的,是否有归还,自己均不所知。贾赦听贾母意思是要将钱还了,心里更是不悦,便觉得此番母亲又向着二房克扣自己了,嘴上忍不住就难免抱怨一二。 史菲儿一听更觉有气,这事明明是自己为他大房着想才对。若是现在不还,也不知这便宜儿子是怎么想的,若是等到两房分家后再需要归还,那此时就只是其一方承担了。贾赦听言自知有错,但仍不服软强争辩道,反正现在圣上也未下旨,况且这钱欠的时日颇久,想必朝廷也是不急。 史菲儿听了此话更是连连骂其糊涂。首先这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这欠钱一事若是自己主动归还,态度端正,朝廷也许还会有所奖赏。若是非要等到朝廷想起来要,那时你若准备好了还上还好,或许还不会治罪。倘若那时再还不上,随便按个罪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况且这荣国府的袭爵是减等袭爵,待到贾瑚袭爵时,恐怕也就是个三等将军了,俸禄降级是自然,再加上分家分产,不知道还能有多少,若那时下旨要你还钱,这荣国府是个怎样的田地可想而知。若在贾赦在自己这一代还清,非但是大房吃亏,而是占了便宜。 贾赦听史菲儿如此细细解说一番,方才了悟。史菲儿见其开了窍,便让其回去先将旧日账目理清了,看看欠银多少,众人再一起想个办法将着窟窿补齐了。贾赦听了迫不及待地回去,叫上自己府内的帐房,将公中老帐本拿出来细细查证计算了一番。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贾赦瞅着这账本上的数字直跳脚。此番计算下来,仅荣国府一府便欠了朝廷五十余万两银子。若是一气要将这钱都还了,恐怕这阖府上下要寅吃卯粮上好些年了。贾赦得了此信颇为着急,捧着账簿,急急来寻贾母主意。 史菲儿听了,虽然心中却有所准备,但也是一惊。昔日贾母记忆中只是说有欠着朝廷银两,却未想会有如此之巨。见贾赦焦虑不安,史菲儿只得出言安慰,“既然事已至此,生气慌乱也都是要不得的。好在计算清楚也能自己心中有数。况且这钱财之事无非是开源节流。” 贾赦听了,也只得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史菲儿继续说道:“此番我们若打定主意要将钱还给朝廷,也必须要找个最为妥当的时机方可。若是能利用此事博些圣上的欢心也是善事一件。因宁荣二府本是一家,我想仅我们一府便是如此,那宁府必然也是欠下不少。而荣宁二府一荣具荣一损俱损,若是我们还了钱,宁府未还也是不好。此事也要慢慢计较。”” “母亲说的是,只是所欠银两数目众多,不知该如何筹措?” 史菲儿皱着眉头又道:“所谓开源节流,这节流较为容易,不过是省着些过日子便是了。现今府内吃穿用度太过奢靡,行事又攀比铺张,也容易引的外人眼红。从今日开始,先将这风气该杀一杀。但开源实属不易,你我都先去想想这开源如何来做。此事切切莫声张,待我们定了主意,再和宁府通气吧。今日起我们府上慢慢入简,这样等到还钱之时,也可以告知这些银钱是阖府上下一点点省出来的,即便有人有疑,也能堵住众人之口。”贾赦点头称是。 贾赦走后,史菲儿有些郁闷,此番穿越真是亏大了。不但变成了老太太,还要肩负着给别人改运势,如今又要理家整顿不说,连赚钱也要自己想辙了。怎么自己就没个运气,穿成书中的那些女主,只要负责漂亮美丽卖萌吃吃喝喝,逗逗极品就好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事已至此,又是自己提出来的,只能硬着头皮搞定了。若要开源,最快莫过于做生意了。只是此朝商人地位低下,况且这荣国府要是被人传出去说这府中老爷竟做些商贾之事,被御史言官知晓参上一本,说不定还会丢了爵位。况且小本生意也赚不了大钱,若要挣大钱还必须与皇家合作方才稳妥。这薛家不就是皇商么,书里怎么说来的,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可怎么搞点这皇家的钱,一时半会史菲儿也没了主意。 此番史菲儿自己想着,那边贾赦回去也犯愁。平日里只顾自己袭爵占正房何其威风了,哪曾想还会有这么一个烂摊子。虽然心里不想还,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贾母说的对,自己若是不将此事搞定了,烂摊子甩给儿子,不是给儿子惹麻烦么。况且那时说不定比现在更加艰难。总不能今后让儿子给老子擦屁股吧,那实在也太丢脸了。贾赦在房中转来转去,苦着脸没有主意。 这段日子贾赦总是多陪着儿子,对张夫人也是体恤有加。今日忽见贾赦满脸愁容,大太太忙上前问个究竟。 30.第三十回 这贾赦为了府上欠款之事愁得是茶不思饭不想,因顾念着自家夫人大病初愈,也不好再面前表现出来,只得在书房捧着账册唉声叹气。张夫人对这贾赦算是将脾气秉性摸了个透。见其这些日子竟然连门也不出,有人约看古董古画,也没了兴致,都一一推了不去,只顾着在书房中看公中账簿,不由得心生疑窦。于是寻了个机会,好言劝慰一番,贾赦知此事必藏不久,见夫人身体已无大碍,便将此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这张夫人病了两月有余,此番好容易将身子调养的七七八八了。先前贾赦也怕这事一说给自家太太添了新愁,再引出什么旧疾来,那可就太不妙了。张夫人听了,起初也是唬了一跳,自己也是管过家的,但府内欠朝廷这么多银子,自己还是第一次知道。不过不知道也不为过,这账欠下可有些年月了,知晓的老人都去的差不多了。 张夫人听了贾赦的愁事,心里也没了主意。毕竟她也是居于后宅,对于前厅之事知之甚少。不过这大太太到底也有些见识的,宽慰贾赦道:“府中如此艰难我却未曾想过,不过若此番艰难我们府上若是能撑的过,那日后再有风浪也都不足为惧了。老太太说的不错,目前府中的确需要开源节流。开源我等妇道人家不敢妄语,但勤俭节流总是知道一二。我方才粗粗算了算,若是节省些铺张,一年到也能省下几千两银子来,虽说不是很多,但也够府里一两个月的嚼头。” 贾赦摆了摆手,“你心是好的,我明白。不过这省出千把两银子来若是旁的人家听了必是高兴,可对于府上的欠账却不过是杯水车薪。老太太虽提到节流,不过是打算用节流遮了众人的眼堵住众人的嘴。要不然就算有钱,府里忽然明晃晃地抬出几十万两银子来也是祸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盯着呢。至于开源一事虽事在必行,但更需小心谨慎。即便是有了好的主意也要找棵大树,才好行事。” 张夫人听言点点头道,“想必是老爷心中已有了主意。只是此番不好着手?” 贾赦苦笑道,“主意却是没有,我不通庶务。若邀我品鉴古董,我倒是还能说道说道。从小到大花钱我在行,但这赚钱的事,我是一点也没有主意的。” 大太太点了点头,又道:“如此也是为难老爷了。我想着家中出京外任的妹婿,听老爷说他如今承蒙圣上恩典管着盐务,定是有番见识的。不如我这就给妹妹稍信,央其帮着问问,说不定也有办法。另外我家中父兄虽皆为读书人,但我那小弟似乎对行商采办多有兴趣,我也去信问问如何?” 贾赦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但还需谨慎行事。虽说林府与张府具属亲戚,但毕竟此事事关我荣国府的颜面,若让人尽知必不为好事。” “这请老爷放心,我自有分寸。”张夫人应了,回房写了信,又特特请贾赦与贾母都看了,这才将信一封送回自己娘家,一封送去了林府。 那边贾赦不得闲,这边史菲儿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先是命丫鬟白鹭依照之前自己教她的法子,将府中账目又理了一遍,圈出不少可以节俭的条目一一注明,自己又粗粗核算一番,估摸着一年能省下个万八千两银子。史菲儿瞅着账簿叹了口气,这节流也就是画画样子,蒙蒙人,实际起不了多大作用。况且,若是现在一股脑的都节流了,估计钱没省下,就先炸了窝。既然节流效果不好,自然史菲儿将目光就放在开源上。 虽说史菲儿也想来个生意上手就能赚个百八十万的,但怎奈此番穿越又没有标配的金手指或是其他加成属性。也只好先依照平常路子走走看。将贾府的田庄铺子的账目过了一遍之后,史菲儿气得想骂人。好好的田庄铺子,却是不是遇到天灾就是遭到人祸,反正简而言之,赚钱的少之又少,赔钱的数不胜数。史菲儿冷笑,等着吧,这群猴崽子,之后就得让你们怎么吃进去的就怎么吐出来,还要吐个双倍才罢休。 史菲儿倒也不急,毕竟自己好歹还是从未来穿到古代,这知识也是力量,现今社会创意最值钱了,史菲儿还就不信,自己一从未来见过用过那么多便捷东西的人还想不出个生财之道来。索性史菲儿这几日足不出户,将现世与当下差别都写在一张纸上,反复观瞧。这么瞧来瞧去,商机倒是给琢磨出来了。 你道史菲儿想出什么商机?不是别的,却是现世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香皂肥皂。之所以选择这个,首先是因为史菲儿自己很需要,若不是穿越至此,史菲儿梦想开的甜品屋也许早就开业了。做甜品自然要讲究卫生,这洗涤用品史菲儿可是很熟悉。这里也有类似香皂的东西,叫胰子,顾名思义和胰脏脱不了干系。这里的胰子是用猪羊的胰腺和草木灰混合制成的。虽说去污能力也还行,但样子难看,且史菲儿实在是不喜欢那气味。即便如此,胰子也不是个便宜物件,普及度实在不高。其次这香皂制作材料相对简单,而且制作起来也不算太费劲。恰巧史菲儿又玩过一阵子手工皂,对制作流程也很熟悉,做起来应该也还算得心应手。最关键的是香皂肥皂这种东西可是快速消费品,又是每个人都能用的,一旦推广出去,市场应该也是不小。史菲儿想到此,决定自己先试着搞搞看,看看能否做出香皂并推广出去。 史菲儿打定主意要尝试后,便命人收拾出几间空房,列了单子将所需之物都一一记上命人速速采办回来。东西齐全,史菲儿又是熟手做得也快。没几日就做了不少,只是皂好做,熟却慢,也只能等了。 张夫人的信送去了林府,贾敏看后,又急忙写信去问林如海的意思。写完信,贾敏挑了极其稳妥的人命快马加鞭给林如海送去。贾敏捏着大太太的信,心中颇为感慨。自己在府中这么多年虽说府中繁华气势不如早些年父亲尚在之时,但依旧体面,至少比林府强了不少去。如今大太太虽未说得太明,但贾敏聪敏,已是明了。如此繁荣也能落得今日情景,贾敏也倒是心有怯怯蔫。于是命人也将林府历史帐目也捧出来查看,仔细查找一番,发现府中没有如荣府欠下朝廷银子,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边贾敏暂且不提,林如海收到贾敏的信时,开始以为只是普通家信,展开以后却发现此封信中的内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又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反复斟酌了几日,才回了信。 此间等林如海的书信尚未到,张家却下了帖子来请。因张家老太太下月月初寿辰,特请了贾母、张夫人、王夫人。史菲儿点头应了,又命人多多备上礼物,以示重视。大太太见了礼品单子,着实一惊,且不说现在府内要节俭用度,就算不是,这礼物也颇显丰厚。张夫人虽心里颇喜,但想想还是进言劝道:“这礼物较之前可是多了不少。虽为家母贺寿,但每年也是有定例的,此番破了例倒是不好。” 史菲儿笑着佯装嗔怒道:“怎么,你心疼了。”张夫人连连摇头,口称不敢。史菲儿叫人将礼单收了,对这大太太说:“这礼我可是有大用途的。”张夫人欲问周详,史菲儿却卖起了关子,不肯再说。婆媳几人说了几句闲话,史菲儿问自家儿媳妇儿:“前几日给你们的手工皂,你们可曾用了?” 听见史菲儿这么问,两位太太纷纷点头。王夫人笑盈盈说:“没见过如此好用的东西,前几日抄经,不慎墨点子蹭到手上,用这东西稍稍洗了一下,手就又干干净净了。而且用过手上还有股清香,媳妇都舍不得用了。” 史菲儿点点头,王家家底颇为丰厚,吃穿用度上见识也多,想若是这王夫人也觉得不错,那么应该很多人觉得很好。况且她家妹妹嫁给薛家当了皇商,自然也是见识多的,若能将这东西有门路搞进宫,以后销路也不会愁了。 张夫人也点头说道,“老太太赏给瑚哥、琏哥洗衫的皂儿,一用果然又净又省力,洗完还有清香味,让那些婆子丫鬟都视为宝贝,都不敢太用了。” 史菲儿笑道:“既是东西,就是用来使的。你们且放心,这皂儿有的是,你们若是用完了,尽管问我要便是。况且这东西虽可搁些时日,但也不能长长久久。也不必尽省着。” 两位太太一听也分外欢喜,史菲儿命人又取出四匣给媳妇两人:“这是新做的,茉莉和绿茶香氛的,可以用来洁面净身,你们先试试,看喜不喜欢。”两人见贾母又赏,自是更喜了几分。 史菲儿问两人:“此物若是在世间去卖,不知是否可行?” 大太太点头道“自然使得,此物甚为方便。便是要上几两银子,也会供不应求。”王夫人也应道:“若是进到宫里,那才是用量大呢。” 史菲儿脸上一喜:“若是如此,便好了。二太太,我再给你几匣子,你给你家妹子稍过去,她家为皇商,自然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你且问问她觉得此物怎样。” 王夫人一听,立刻满口答应。觉得今日真是不错,既得了新皂,又讨了老太太欢心。估计老太太听了自己的话,想试试这东西能不能采办入宫里。 史菲儿见众人都觉得这皂不错,心里又自信了几分,打算今日之后再多做些,已备日后之用。 31.第三十一回 且不提史菲儿想在这世道如何推销这手工皂,单说这贾赦因思索这如何填补这欠账亏空每日愁眉不展。这一日,贾赦在书房又捧着账册叹气,瞅见一旁自己先前喜爱的古扇,心里都忍不住盘算起来,若是将此物件卖了不知能换多少银子。正琢磨着,门外廊下小厮通报说,宁国府的敬老爷带着珍哥儿到了。贾赦一听连忙让人进来。 少顷这贾敬带着贾珍进了门,转身然随从都立于院外。贾赦望二人脸上一瞅,自己倒是先笑了。只见两人均愁眉苦脸样。贾赦心理倒是有几分平衡,好在现在不是只自己一人头大。见贾赦笑了,贾敬倒是先开了口,“如今你还有心思笑,真不愧是一品将军,处事临阵不惧啊。” 贾赦分辨道:“那又能如何,前几日我不过是在老太太面前拉长了脸,就被她老人家好一顿数落。今日看你们这般模样,我大约能知那日我是怎样的头脸了。” 贾敬叹了口气又道:“今日来你府上便是想问问,你可有了主意。” 贾赦倒也先不答话,反问道:“你且说说你府上欠下了多少?”贾敬一听贾赦如此一问,长叹一声,还未开口,一旁的贾珍便抢了先:“回叔叔的话,算下来欠了有八十余万两。”听贾珍这么一说,贾赦更是笑道:“这才不愧是贾家未来族长,说欠了八十万两银子,跟没事人一般,磕巴都不打。” “行了,你且别寻我们父子开心。我来只为问你可曾想到什么法子不成?”贾敬追问道。 “若是想到,我怎会待在日日待在书房?”贾赦顿了顿又道:“实不相瞒,刚才我还盘算着手中的字画古董出一出看能收多少银两呢。” 贾敬一听又长叹一声:“虽是生在王侯家,却日夜被这些俗事所累,真不如早早羽化仙去。以偿我修仙问道之夙愿。” “大哥好道向仙,小弟自不敢妄语。只不过这话还就是在我们弟兄间说说罢了,切莫出去说。况且这珍哥儿年幼,尚未弱冠,你怎好将其撇下,独自求仙问道?”贾赦的话的确在理,说的让贾敬哑口无言。 贾敬沉默一会儿又道:“老太太有何想法?对了,你那在外地的妹婿可曾回信?”见贾赦又摇了摇头,便又长叹一口气说道:“事到如今,我也只好盼着望朝廷不要想起此事,平平安安的吧。” 听了此言,贾赦不觉得好笑,自己虽然无法可解,但还毕竟希望此事别给儿孙惹祸添堵,希望自己能将事了了,哪里像这贾敬索性懒得管了。如此一来也怨不得母亲说这宁府后继无力,没有担当了。几人又凑着商量了一番,仍然没什么正经主意,最后思量再三,打算开了库房,选一些不常使的贵重物件出掉些看看能凑出多少来。 这边贾敬贾珍前脚刚走,后脚下人就将林如海的信送到贾赦跟前。贾赦见妹婿来信,更是迫不及待急匆匆将信取出一览。此番待收到林如海的回信,又是过了一个月。林如海信上除了日常问候外,并没有说太多,只是最后感慨提了一句,说自己任了巡盐御史,便知不少盐商本人到还罢了,只是手下经常管教无方,生出许多事来,将这帮人整治了,倒还好了很多。 贾赦初看此信,并没有回过味来,心中免不了暗暗有些抱怨,自己妹婿竟然对荣国府之事颇不上心。如今连个主意都不肯帮忙想一个。但又细细将信复看了几遍,忽然顿悟。 这林如海毕竟是久居宦海中了探花又任的是实缺,有些事自然不便明说。他此番信中看似并未提及任何办法,但细看却能发现其中深意。比如这盐商多是手中有钱之辈,好似贾府。而手下人就好似自家奴才,这主人倒还不错,奴才却多生事,也和贾府一样。林如海含蓄地让贾府处置处置奴才。贾赦想即此便明白了,说不定将几个仗势的奴才处理了,也能帮着贾府补上些许亏空。 贾赦拿着信去讨贾母示下。史菲儿细细地将信看了几遍,觉得林如海的信正中下怀,便点了点头,笑着对贾赦说:“的确如此,自己年幼时在金陵,也曾听过这奴大欺主的事,这样的奴才是该好好整治整治。” 贾赦一听,便知贾母也有此意,但府里这帮管事的奴才人员众多,该从哪里下手呢?一时间贾赦也没有了主意。想了想这个,又想了想那个,举棋不定。史菲儿笑道:“且不论此番整治下人是否能填补府上的亏空。但即要是整治,便须得拿出点魄力来。抓几只小鱼小虾的没什么意思。你是武出身,又怎会不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既然要管就要管个大的,否则还有什么震慑。况且这些下人平日里狗仗人势的事做的多了,如此好好整治一番也能正正咱府内的风气。” 贾赦一听,心下了然。说到荣宁二府有权势的奴才没人能超过赖家去。这赖嬷嬷伺候过府上先祖便得了体面。两个儿子各为荣宁二府的管家,自然在府中比那些不得势的主子还强上几分。这点史菲儿自然是清楚的,但贾赦并不清楚。不过贾赦听贾母说要从大的开始,自然就先想到了这个大管家。若是原先自己不在意就罢了,现在在意起来,想起赖家的宅院确实不小,似乎里面还修了小花园子。平日也是丫鬟下人伺候着,若不是自己知道其是自己奴才,外人看来还以为那家的主子呢。姑且先不管其有什么罪过,先查查看,好歹也能警示一二。想即此,贾赦点头应道:“母亲说得是,此番不动便罢,动就做大。听母亲这么一说,儿子倒是想起咱府上的大管家平日里也是吆五喝六的,就连他家的宅院也是不小,在自家他也是个主子排场。要查不如就从此头查起。” 史菲儿点点头又道:“既是如此,自是该好好查查,若不是便罢了,若要是必严办。只是咱宁荣二府皆是由他赖家当家,不知这下人中有多少利益牵扯,关系如何盘根错节。若是查还是要找好理由,做到完全齐备,不可走漏了风声,打草惊蛇。” 贾赦一听又有点呆住了,既要查又不能走漏风声,这让贾赦有点犯难。史菲儿见状便接着又说:“既是下人,首要便是忠心。至于办事也好,能力也罢,若没忠心二字,也不堪重用。听你说他平日里吆五喝六讲究排场。如此倒也简单了,就算算他家中上下家当如何。虽说在府内当差,这收入进项也应是有度的。万不可能从天上掉银子下来。若是其银钱与其进项不符,便是钻营。都敢钻营到主子身上,这样的下人可不敢用。” 史菲儿讲话说得明了,贾赦也眼前一亮。对啊,翻翻这帮下人的家底,便知其是否钻营。这口口声声称自己忠心的,此番自己倒是要看看他们是对这贾府忠心还是对这银子忠心。贾赦有了主意,原本放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轻松了一些。 史菲儿见贾赦松了口气,继续道:“既然如今要开始查查这些下人。那便还要告之你兄弟一番。一来虽然这家中应是你做主,但如此大事,还是要兄弟齐心方可。二来,也怕有小人从中挑拨,让你们兄弟二人心生间隙。”贾赦听了连连点头称贾母考虑周全,自己不能及。 既已有了目标,贾赦也坐不住了。忙让人将贾政、贾敬一并请来,共议这府内锄奸一事。贾政初听到阖府上下欠了如此之巨的银两,惊的连坐都坐不住了。贾赦见了,忙连声安慰,因跟着史菲儿跟前混的久了些,对讲话分寸拿捏要较过去强了不少。又赶紧恭维贾政治理家学勤恳有功,如今贾府家学在外名声日起,就连自己一些朋友也欲将子嗣送入这贾府家学。不过自己不敢答应,怕乱了规矩,恐将兄弟的一番心血糟蹋了。 贾赦这番话句句说到了贾政的心坎里。之前自己整顿家学,才知府内族人对子孙功名如此重要之地是怎样的不上心。族人便是如此了,何况下人。况且自己又知赖大之子赖尚荣在家学内又是怎样一番表现,故而贾政对贾赦提出要查查赖家之事只有赞同。而贾敬更不用说了,本来就发愁无处堵这亏空,如今逮到了个救星还不赶紧攥紧了。三兄弟细细商议了一夜,定了主意。先预估一下这赖家家产,看其是否有钻营行径。若有,则寻个事由将两府管家同时拿下。而且这事由最好是违了国法的,这样贾府也不用网开一面,或者背上苛责下人的名声。主意已定,贾敬贾赦便派了心腹去查验这赖家收入与家产是否匹配,同时又叫人紧盯着赖家这几个所谓主子,看如何寻个事由。 史菲儿对于贾赦要查赖家倒是喜闻乐见,只是自己还从未见贾赦办事,不知能力如何。虽这贾赦也向史菲儿禀明自己的计划,但因尚未行动,史菲儿也不置可否。不出几日就见贾赦兴冲冲来向贾母禀告说这赖家钻营奢靡,远超想象。若此番将其家抄了,所欠朝廷银两便能有了大半,如此一来府内节省一二,再寻个开源的法子,不消多久窟窿便补上了。 史菲儿见贾赦乐不可支,便兜头一盆冷水泼下,说道:“若是旁的事,你开心如此便也罢了。怎么自家出了蛀虫硕鼠还值得你如此兴奋?此番不过是将自己家的银两取回罢了,哪里值得庆贺?你以为这下人是养猪吗?待到吃时宰一头?” 贾赦一听连忙收了笑容,连连向贾母赔礼。 32.第三十二回 话说贾赦因发现这赖家上下钻营奢靡,喜不自禁,打算将其全家一并拿下。乐颠颠地来向贾母禀告。史菲儿自然清楚这赖家不是好的,只是对贾赦的态度有些不满。这赖家是蛀虫不错,应该铲除,但若是对自己治家依旧没有个反省,过上个几年还不是又收获一批大蛀虫。 史菲儿冷脸又问贾赦:“且不说你此番是否可以将府内上下的蛀虫清扫干净。就说你此番将赖家这样的硕鼠蛀虫统统铲除,那之后呢?再接着养一群?等到哪天没钱时候再来一回?” 贾赦一听连忙收了笑容,连连向贾母赔礼。史菲儿摆摆手又道:“既然已查不如索性查到底,再将府里管着要事的一并查了,既然你想好好整治一番,这便是个极好的时机,等到清理干净,还需再好好想个办法,防止后来者再犯。”贾赦点头记下,又选了几位负责府内要事的管事,派心腹仔细查验一番。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正当贾赦苦苦等待一个查抄赖家的由头时,这赖大一家倒是自己送了过来。因赖大府上要买几个小丫头给赖尚荣使唤,便寻了人牙子去,人牙子有钱自然使力,不消几日便选了几个透着伶俐的小丫头过来。赖大家的瞅着觉得还不错,自然将人都收了。 可谁知,其中一个竟是拐来的,偏偏一日随赖嬷嬷去庙里进香让其一亲戚瞧见,问了几句,让这小丫头明白了自己身世。亲戚回去后立刻告之情况,这小丫头家得知女儿去处自然想要赎人,可偏偏赖尚荣还挺喜欢这小丫头,赖家一见便不让其家里人赎。这小丫头原以为过不了几日便可父母团聚,不再委身为奴,等来等去却总不见自家来接,仔细一打听才知是赖家不放,便一时气迷了心窍,投井了。而这家人寻女数载,眼瞅就要一家团圆了,谁知女儿却忽然投井自尽了,心中悲痛万分,便去衙门告了赖大强买人口,将良民逼死。赖大在荣府这些年,身居管家之位,哪里会怕这等事。便意欲拿了贾赦的名帖试图平事。 若是平常,贾赦对这下人管理稀松,自然下人编个由头将名帖骗去几张也不是没有。今日可不同,贾赦正派人盯着赖家呢,苦于寻不到理由呢。见赖大谎称因贾母听闻这南安郡王孙媳有喜便备了贺礼着人送去,要用老爷的片子。贾赦便知这赖大是要用自己的片子去平事。心里暗骂这表面忠心,背地奸诈的恶奴,明面却点头应了。只是这赖大前脚出府,后脚贾赦也行动起来。 因这赖家在贾府年深日久,又把持着宁荣二府的总管家之位,盘根错节的动起来实属不易。而家中下人们又多有姻亲,一旦动手,难保消息不漏。贾赦听了史菲儿的话,早早地便向自己父亲的旧部借了不少家丁。那些家丁本来就是习武出身,身强体壮孔武有力。贾赦将这些人都安置在新置办的小院里,今日赖大一走,便立刻让这些家丁将赖大宅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也不让飞出去。 贾赦又命心腹给贾敬带话,让其动手,贾敬得了信也立即如法炮制,叫人立刻将赖二绑了堵了嘴扔到一旁,再将赖二家宅院围了个紧紧箍箍,这院子准进不准出。又立即叫人叫了京城最大的人牙子来候着。 贾赦将家中料理料理妥当,这才出了门骑着马,直奔京城府尹而来。话说这京城府尹方中正乃是进士出身,苦读数载一举得中,之后便官运亨通,今年才刚刚调任这京城府尹。此人也人如其名,行事端正,为人耿直。虽为官多年却依旧保留了刚正不阿,实属难得。可如今任了这京城府尹着实是日日生气。你道为何,只因这京城之地高官颇多,王府侯爷自然也不少。可这些官员吃着俸禄,却一点也不为朝廷考虑。自己为非作歹不说,还纵着下人横行霸道。京城百姓敢怒不敢言,自己也上书弹劾几次,但折子还没递上去就被上差拦了,反而怨自己不识时务。每每遇到此事,也只能借酒浇愁。 前几日自己接了有人状告荣国府赖大管家强买人口,逼死良民一案,派人前去荣国府上要人查证,结果这荣国府门槛太高,话未说完,便被撵了出来。此番让自己气得不行,今日这赖大拿着荣国府一品将军的名帖直接登门,开口便想让自己将此事抹了,态度蛮横好像他才是这一品将军一般。见方中正不应,又从袖中抽出张二百两银票搁在桌上。方中正见了更气恼,赖大所犯之事还没问清,便如此明目张胆活络官员,可见平日如此之事必做了不少。这荣府的奴才真是目无国法胆大妄为。方中正一怒欲命衙役先将这赖大拿了收监,管其背后是什么一品将军呢。正欲如此,忽然下人通报说这荣国府一品将军贾赦登门造访。 方中正早先听到过这荣国府一品将军贾赦的风评,都说此人骄奢霸道,平日又爱古董字画,军务不通,庶务不懂。只是运气好托生在这贾府享受荣华富贵。今日见其管家拿其名帖意欲平事就已是气愤,何况还亲自来访,更是将下人都纵的没边了。方中正暗想索性上官怪罪便怪罪吧,大不了这官不做了,也少生些气。便让人将贾赦也带到书房,打算等贾赦进了屋再将其管家捆起来问罪,直接打脸。 贾赦进了屋见了方中正,方中正不情愿地朝贾赦施礼,贾赦点头,还不等方中正说话便一挥手大喝一声:“拿下。”如此将方中正倒是吓了一跳,虽平日听说这贾赦口碑不佳,但万没想到其居然敢在自己府邸撒野。方中正正要喊衙役,却见贾赦带来的那几个壮汉直奔赖大而去,二话不说扭了手脚用绳索绑了带到贾赦跟前。 方中正此时尚未回神,见贾赦将自家管家绑了,看看赖大又看看贾赦,“这……将军这是何意?”贾赦一拱手道:“让方大人受惊了,今日我是将这恶奴送与方大人处,特请方大人依律处置。” 33.第三十三回 且说这赖大骗了贾赦的名帖,前去京城府尹处平事,见方中正不惧权势,又掏了二百两银票来贿赂,贾赦正巧赶到,直接将人绑了送与方府尹,让其依法按律处置。 方中正何曾见过如此变故,张大嘴,瞅着贾赦发愣。贾赦见赖大被捆住手依旧站在原地,双腿不住打颤,贾赦便料知自己此番动作定是将其倒是吓了个不轻。赖大木木呆呆朝着贾赦问道:“老爷、老爷,这是怎么了?” 听赖大如此问自己,贾赦上来就是一脚,将其踹翻在地,“你这恶奴还敢问我怎么了?你且与我说说,你不是拿了本老爷我的名帖去给南安郡王家送礼么?怎么又跑到这京城府尹方大人处了。你好威风啊,在家骗你家老爷我,出来又顶着我的名骗府尹大人。你还敢问我你怎么了!哼!自己犯了律法,不说伏法认罪,府尹大人传你问话都敢不去,真是无法无天了。我荣国府食君之禄,法纪为纲,怎能纵了你这恶奴去!”贾赦这一番话,说得可是义正严辞。方中正见贾赦这般,心里不免嘀咕,怎么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位一品将军贾赦和之前传闻完全不符么,方中正用两手指捏起刚才赖大放在桌上的二百两银票,递与贾赦。 贾赦一见,愣住了,瞅着方中正说:“方大人,这是何意?” 方中正指了指被贾赦踹翻在地的赖大说:“这二百两银票是方才赖管家要贿赂给本官的。” 贾赦一听更是气上心头,朝赖大骂道:“真是好手笔啊。一出手便是二百两!你这管家日子比我这老爷还要逍遥啊!我都不知,你这管家一年月钱竟会有如此丰厚。” 贾赦说完朝方中正一拱手道,“此番要让方大人费心了。我竟然才知,府中这些下人是如此蒙上欺下,我特特请方大人好好将此恶奴查查,真不知其背着主子还做了多少恶事去。方大人请严判,我贾赦虽是个武人出身,但国家法纪还是知晓的。此番绝不姑息。我回府也定要好好再查上一番,若是还有这等不知法纪的,也一并绑了给大人送来,任凭大人处置。” 方中正连忙朝贾赦回礼道:“将军言重了,这赖大因有人告其强买人口,又逼良民致死,我这才传唤与他。昔日不到,今日却拿着将军的名帖要下官将此事了了。下官正欲前往府上一问究竟,未曾想将军亲临。听将军如此一说,方某才知此人竟如胆大妄为,欺瞒冒认。下官此番定为将军查个水落石出。” 贾赦一听,点头口称有劳有劳,两人又客气寒暄几句,贾赦才告辞回府。此番方中正将人送至府外方回。回了书房见赖大依然跪着,股如筛糠,便叫人将其先收押,又命人去传唤那苦主前来,以备开堂庭审。方中正这边审案暂且不提,且说这贾赦回府后便直奔赖家,兴致勃勃去抄家。 此时赖家早已乱做一团。院内房内主子下人哭成一片。先前贾赦命人将赖宅上下围死时,便有赖家下人急急禀告了赖嬷嬷。赖嬷嬷此时正与赖大家、赖二家的在小花园处赏花。听了此信,唬了一跳,急急命人往两个儿子处送信。可她哪知道,此时自家儿子均已被捆成个粽子一样,一个在京城府尹处待受审,一个压在府内等提问。何况这信自然也是送不出去的,宅子上下早已围的如铁桶一般,下人回来禀明。赖嬷嬷更是心急如焚,忙欲去贾母处求情,可看守之人哪里管你是否有脸面,一律不许。这赖嬷嬷气急攻心一下便晕了过去。 贾赦率领众人浩浩荡荡地进了赖家,往正厅一坐,一脸严肃道:“赖大目无国法家规,强买人口逼死良民在先,诓骗老爷名帖意欲平事在后,又竟然敢当众贿赂朝廷命官。如此不忠不义目无法纪的恶奴,留他何用!今日便抄了这恶奴的家,以正家风。”此番新跟着贾赦的都是些心腹家丁,贾赦一说自然一呼百应。 贾赦仔细吩咐道:“此次抄家,财物均抬到厅堂后清点、登记、造册、查验无误后再搬出入库,三人协作,都给我仔细些,不得有误!也别有人怀着混水摸鱼的心思,若是让我查到,定要让他比这赖家还要惨上十倍。”众人连忙高声应了。贾赦又道“再将这赖家上下主子奴仆都绑来送到这正堂,我还要问话。”众人再应。贾赦吩咐完毕,一抬手:“抄!” 贾赦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行动起来,抬箱子的、核对的、登记入账的、绑人的、哭的、喊的。一时间这赖宅鸡飞狗跳人声沸腾。贾赦独坐堂上瞅着院里,心生几分感慨。 不一会儿绑人的便将赖家上下都压到贾赦面前,只因赖嬷嬷之前晕厥过去,此番刚刚清醒便叫人架着带了过来。待到正厅见贾赦端坐忙开口求饶道:“老爷老爷,不知我们赖家所犯何罪?我们赖家上下具是忠心护主,老爷莫要受了旁人挑拨。老爷,大老爷,我们赖家可是冤啊!” 贾赦此番哪有心思听这老婆子喊冤叫屈之话,挥手命人将老婆子押出堂外,瞥了眼厅上戳着的赖家上下说道:“今日因赖大犯了国法家规,我必好好整治一番,你等若还有知晓赖家人等所犯罪行的,速速禀报,我还可以记你等个将功赎罪,若是让我发现,一概让人牙子卖去煤窑做苦工。”说完贾赦便端起茶杯,品起茶来。 这赖家的下人听贾赦如此一说,各个吓得面如菜色。平日里依仗着赖大,背靠荣国府何等风光,如今一夜之间竟然就要被卖去煤窑做苦工。少顷便有人禀告说这赖大偷挪府中银两去放印子钱。贾赦一听,气得连茶盅都砸了,连命人压着举报人去搜找证据。片刻功夫,就见下人回话,说在书房的暗格内藏着一匣子借据,还压着荣国府贾赦的私戳。贾赦一看就急了,叫人将赖嬷嬷压回来,将匣子往其面前一摔,怒骂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账老东西!你刚才还口口声声喊冤,你倒是不傻教出个好儿子,让自家老爷给你们做这肮脏事背黑锅!怨不得你们置宅又置地的,我还奇怪你们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银子呢!即便是把府上的进项都吃了去,也不能肥成这样!” 34.第三十四回 且说这贾赦抄了赖大家宅,原本是计划填补一下自己府中的亏空,哪曾想居然还扯出了印子钱一事。虽说这贾赦不通庶务,不擅经济,但这印子钱还是知晓的。何况本朝早些年因放印子钱出过大案,故特对这印子钱一事惩处颇重。 贾赦此番觉得今日查抄赖家简直太对了,这样的一窝蛀虫养在身边,在府中啃骨噬血的贪婪还不算,做了如此之事竟然还将算盘打到自己脑袋上了。这放印子钱不出事,赖家坐收渔利,出了事贾府自己顶缸,这心思是何其狡诈歹毒。此番有此教训,贾赦觉得母亲说得太对,府中对下人太纵,又缺约束之道,这样下去,即便没了赖家,能过几年难保不再养出个蛀虫来,此番事了必定要想出个法子来将此风彻底杜绝方可。 此时贾赦哪里还有心思跟这帮人多费口舌,直接叫人搬了凳子,将昔日赖大的亲随一并摁倒就打,先结结实实打了二十板子,再问还有何罪。那些恶奴昔日只有他们处置旁人的份,哪里挨过板子,今日二十板子之后,各个皮开肉绽哭爹喊娘。自然是问什么答什么,这不说还罢了,越说听得贾赦越气,这赖家抢女霸地、欺上瞒下、狐假虎威的事多的不胜枚举,而且这些下人相互指责牵扯,又抖搂出不少丑事。贾赦命人将其所述纷纷记下,又令其都画了押。 原本贾赦只想好生教训这般下人奴才,如今看来都以烂到骨子里去了,此番也不用教训震慑了,便直接叫了人牙子来,命其将所有牵涉之人灌了哑药统统发卖。这么多人,好大一笔生意,人牙子是喜不自禁。 人牙子正按着人一个个的灌哑药,就听见一人高喊,“不能灌我,不能灌我。我是良民,你手上没有我的卖身契,你要是灌哑了我,我必告你去。”贾赦定睛一瞧,发现喊叫的不是别人,正是这赖大之子赖尚荣。贾赦一听便笑了:“好大的口气。我知道你是你奶奶巴巴地求了老太太 恩典放出来的。你这赖尚荣的名字还是你那吃里扒外的爹求我赐下的。你既是良民,我自不会卖你。不过我今日到是想问问你,若你和你奶奶间我必要灌哑一个,你怎么选?”说完便让人将赖嬷嬷又拉上来,叫人倒了一碗哑药放在两人中间。 赖尚荣瞅了瞅那碗药,又瞅了瞅自己奶奶,冲着赖嬷嬷说道:“奶奶你素日就疼我,今日你就当再疼我一次吧。”贾赦不语,瞅着祖孙二人,此时赖嬷嬷或许因大势已去,到是不像先前那样慌乱,听自己放在心尖尖疼爱的孙子这样说,苦笑一下道:“好孙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药你喂奶奶喝。” 赖尚荣听自己奶奶同意喝药,自是松了口气,忙不迭的要将药送与自己奶奶喝。贾赦冷笑:“昔日你奶奶为你求情,你才有了这良民身份。今日你竟然要给你奶奶灌药!” 赖尚荣回头道:“我奶奶说过,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我奶奶这么大岁数了,还有几日活头?我可不一样,我尚幼,将来说不定还能一举高中入朝为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呵呵,说得好。我倒是很期待你有那么一天。”贾赦冷笑道:“既然如此,你这孝顺孙子就给你奶奶喂药吧。” 赖尚荣哼了一声,将药碗端起,捧到赖嬷嬷口边。赖嬷嬷笑着将药一饮而尽。接着赖嬷嬷声嘶力竭嚎叫几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贾赦拍拍手道:“赖尚荣你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不过以你的做派,去家学都能叫人撵出,我是不信你有考中的一日。更何况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国,你如此孝顺你奶奶,你觉得日后谁会点你?若是你今日自己喝了或是摔了这碗药我都敬你有些骨气。可偏偏你是如此。呵呵,我也只能说,老东西你教育的好孙子让你自尝恶果。”贾赦说完摆摆手,“我念你服侍过我祖母一场,今日也不发卖你了,你和你那宝贝孙子出去自生自灭去吧。” 赖尚荣哼了一声,上前扶住自己奶奶,正欲转身离去。贾赦又开了口:“慢着。”赖尚荣回头怒道:“你反悔了!你竟然出尔反尔,你定是怕我将来报仇!”贾赦笑了,“你是一落生便得了老太□□典,但这赖家上下都是我荣国府所赐,你走便走,我不拦着,但你身上这身衣服饰物带不得出去,来人,给我扒干净了,再将二人撵出去。”说完下人便一拥而上,只给其祖孙俩留了件中衣,其余衣裳、香囊、首饰、钱袋通通留下。贾赦这才摆手将二人撵出去。 这赖嬷嬷与赖尚荣被撵出了赖宅,也无处可投奔,只得借宿破庙之内。原本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此番哪里受得了。况且这赖尚荣还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万般无奈,这赖嬷嬷只得靠乞讨维系两人生活。赖尚荣从小就是当公子哥养的,哪里吃得了这般苦去。每日大骂自己祖母,更将昔日扬言要科举高中之事抛在脑后,字也没写过一个了。每日闲逛街头做些偷鸡摸狗之事。一日又偷了人家钱袋,被苦主逮了个正着,苦主见其虽然穿得破烂,但肤白细嫩,便起了歹心。先将其放了,又假意说些怜悯之词,让赖尚荣立刻将此人奉为知己。那人请赖尚荣吃酒,把赖尚荣喜坏了,这两月别说酒就连正经饭也没吃上几顿。那人趁赖尚荣酒醉,便将其直接卖入南风馆。等赖尚荣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深陷泥沼不得出了。而那赖嬷嬷苦寻孙子不得,气迷攻心晕厥在地,此时又无人搭救,竟就如此去了。此番具是后话。 且说贾赦查抄了赖大家,将登记造册的东西一看,发竟然比自己之前预估的要多了不少。单说现银一项就在家中查出了五万余两,金子两千两,房契地契若干。就连之前自己祖母留给自己后因经营不善卖掉的铺子,也有两间。贾赦捧着账册感慨,这荣国府的管家比这荣国府的老爷有钱。不过此时贾赦也没心思高兴,自己还有个大问题没解决呢,这还有一匣子盖着自己私戳的印子钱的借据呢。 35.第三十五回 这边贾赦将赖大家翻了个底掉,那边宁国府自然也毫不手软,不但将赖二家的上下主奴发卖,物品查抄,连平素跟赖家相亲近的管事一并抄了。用贾珍的话讲就是,“这样省事,免得再来二回。” 这边宁荣二府查抄赖家一众如火如荼暂且不表,单说贾赦将诸事交代清楚后,揣着那匣子印子钱的借据,来找贾母商量。史菲儿早已得了信,便端坐在屋中等其到来。 贾赦进屋见贾母,连忙行礼,便被史菲儿叫住免了。史菲儿笑道:“听下人们回话,说今日大爷好生威风,这一品将军的气势都尽显出来了,可惜没能亲眼所见。”贾赦连忙辩道:“母亲谬赞了,经今日一事,我方才明白为何昔日母亲会说我做事欠妥了。我身为大爷,却竟然用了这样的人当着府上的管家,也就是今日发现的早,若非如此,日后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来。” 史菲儿听贾赦如此一说,倒是一愣,本想着贾赦此番查抄了赖大家,可以将府中欠朝廷的银两补得差不多,此番到自己面前必然是颇为得意才对,怎么听其意思倒平白生出几分感悟来了。史菲儿倒是觉得若贾赦真能从此番事中悟出些什么也是不错,便瞅了瞅贾赦道:“我方才还寻思着你此番前来必然要跟我说些查抄了多少银子,搜出来多少地契房契之类的。怎么还未表功就说起自身不是来了?” 贾赦忙道,“母亲可别再臊我了。这查抄一事,我具已按照先前和母亲及众兄弟所议计划行事。若不是母亲特意给赖大下这个套,此番还不知道要拖到何时呢。” 史菲儿一听笑着辩解道:“给赖大下套可真不是存心,只是恰逢南安郡王的孙媳有喜,我也是真的备了礼去的。不过想着这赖大平日行事小心,断不会平白捏个由头骗个名帖去,说不定会来上这么一出偷梁换柱。没想到竟猜中了。” 贾赦听言,微微一愣,“那也是表明此番天意便是如此了。不过这赖家实在是心思狡诈,母亲过目,他们贪墨亏空也就罢了,竟然还将主意打到本老爷的头上。”说完,便将揣在怀里的那个匣子给贾母递了过来。 史菲儿本就好奇这贾赦为何单揣着一个木匣来找自己。想来应该是要紧之物,只是贾赦未开口,自己也不好意思直接问。此番贾赦将盒子递过来了,史菲儿自然接了。打开仔细一瞧就愣住了。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的印子钱的借据吧!史菲儿暗叹看来这大房怎样也是脱不开这印子钱一事啊,此番虽然没有王夫人指使王熙凤放印子钱,却不知如何就转到了贾赦身上。 贾赦忿忿道:“这赖大实在可恶,偷挪了府里的银两,还以本老爷的名义放印子钱。他主意倒是打得好,空手套白狼,出了事我顶缸。呸,这等狗奴才……”贾赦见史菲儿脸色有异,止住了话头,又怕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妥惹母亲不悦,“儿子实在是气急了,出言不逊,望母亲莫怪。” 史菲儿摆手,原本看书时以为这王夫人指使王熙凤放印子钱只是因为贪念二字。现在再看恐怕不是这么简单,首先这王夫人也罢王熙凤也好,养在深闺,这放印子钱此朝可是明令禁止的,且处罚颇重,她们如何得知。这赖家把持着两府,为求长远,必然顾虑这万一府中主人更替,再换上自己心腹当这府内管家,自己便失了肥差。书中时,虽然王熙凤管家,但实权仍在王夫人手上,赖家用印子钱将此二人拖下水,若是也如今日这般握着证据,如若有朝一日出了事,为求自保,这二人也必得保了赖家。史菲儿如此猜度着,便觉得这赖家盘算了一盘好棋,万幸也就是此番发现得早。 史菲儿将盒子放下,问道:“这宁国府现在如何?” 贾赦略略沉思,“我这边一动,便送了信给那边。应该现在也在抄家。”史菲儿皱眉道:“那如今赖大赖二身在何处?” “这赖大我讲人直接绑了交与京城府尹方大人,那家伙去了府尹处还敢贿赂朝廷命官。我请方大人好生审问。至于赖二,估摸着也被敬哥拿了。” 听贾赦如此一说,史菲儿眉头皱得更紧,朝贾赦道:“你且立刻派人将你敬哥和你兄弟找来。就说有要事。”贾赦见史菲儿脸色有异,不敢耽搁忙命人去请贾敬贾政前来议事。片刻功夫,这人都到了,贾敬还连贾珍也一起带来了。 见人齐了,史菲儿也不再兜圈子,开口直言道:“今日赦儿查抄赖大家,发现这赖大竟冒用赦儿之名放印子钱。不知敬侄儿的宁国府,是否也有此事?” 贾敬听言点头道:“确是如此。此番抄家,我也在赖二家的地窖里翻出一小箱子顶着我的名字的借据。这赖家吃里扒外都不是好东西。” “那侄儿将那借据如何了?”史菲儿追问。 “我看那上面放出银两颇多,利又厚,打算继续将钱收回便是,咱不能亏了本金。” 听闻贾敬如此,贾赦都忍不住想吐槽,好歹这贾敬也是中过举的,怎么国法家律都不顾了。这放印子钱一旦出事,可罪名不小啊。 “如此必然不妥。”史菲儿懒得兜圈子直接问道,“现今这赖二身在何处?” “这赖二恶奴已被拿下,捆住堵了嘴扔到地窖里去了。其余的灌了哑药叫人牙子发卖了。这等恶奴留他做甚!”贾敬毫不客气说道,此番从赖二家中查抄出来的钱物可比之前估算多了不少,就连之前府内不常用的老物件也发现了不少。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这印子钱不出事还好,一出事牵涉甚多。如今惩治又重,你们被算计顶缸,恐怕是赖家自保之策。” “婶子勿要担心,我已让那些下人签字画押,都指认是赖家蓄意栽赃所为。” “你们行事,我自然放心。只是这赖大如今在京城府尹处,若是不知道家中之事也还罢了,若是知晓定会咬出此事。”史菲儿断言道,“他们如此做除了贪财外,还务必要将宁荣二府一同拖下水,以保其身。” 36.第三十六回 这史菲儿听闻赖家放印子钱一事便忙让贾赦将贾敬贾政一起找来商议此事。贾敬一是瞧这这利钱丰厚,收益又快,心里很是不想舍了去。史菲儿自然明了,毕竟这贾赦贾政好歹都是自己的便宜儿子,自己说话他们还是听得进去的,可贾敬是宁国府主家,只是这贾母的侄子,史菲儿也恐自己说的轻了,那贾敬不走心,毕竟宁荣二府具是一体,若没分宗,一个出事另一个也跑不了。 听贾敬说自己已经让涉案的下人签字画押,这黑纸白字上都写着此事就是赖家蓄意所为。史菲儿见其还未明了,便直接道:“这赖家深居府内已有三代,能爬上这个位置,也都不是笨的。此番这赖大入了监,必然会买通关系,让家里人想法解救。若是我们此番没有查抄赖家,这赖家也是有钱的,即便赖家来求我恩典不得,自家多使些银子,赖大在牢里蹲上些日子,挨几顿板子也就出来了。至于以后,反正赖家手上银钱颇多,一点点转移出去,再想办法赎了身,自是不在话下。”贾赦贾政听了,也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这有钱能使鬼推磨么。 贾赦倒是开口说道:“母亲思虑的是,只是儿子素闻那方大人是个耿直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将赖大贿赂与他那二百两银票之事告知于我了。” 史菲儿一笑:“这才是我真正顾虑的。刚才推测是基于这赖家没被查抄,有钱的情况之下。如今赖家已抄,这赖大若是想方设法让人打听到今日情况。你说这赖大能不气急败坏?若是赖大欲要拼个鱼死网破当庭招认宁荣二府为己私利,让其放印子钱,你说这位为官中正的方大人他查是不查?若是查了,你手里这些证据可以毁了,但借钱的苦主都还在,人家手中的借据上可是明明白白盖着你们两位府上当家人的私戳呢!” 贾敬一听忙争辩道:“可是我手上也有那群下人的画押,证明此事与我无关。”一旁的贾赦也连连点头。 “赖大大可说是他们是迫于府上的威逼利诱,不敢报于事情。况且这画押也只是府内问的,公堂之上也最多作为佐证参考。倘若这方大人在欲叫上几个知晓内情的下人一问究竟,你们怎么办,是让方大人去煤窑找人呢,还是拉一群哑巴给方大人问话么?”史菲儿话一停往嘴里塞了个蜜渍桂花梅干,瞅着贾敬与贾赦。此番话一丢出来,贾家这三兄弟都有点傻眼,贾赦连连拍额头,叹息自己今日此事做的鲁莽了。 贾敬倒是不死心,头一扭道:“我便是不怕,我一宁国府老爷,进士出身,我就不信了这一恶奴的谎话能搬的倒我去。”一旁的贾珍也开了口道:“对,父亲,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恶奴说的谎话这方大人也信,那这方大人再耿直也是个蠢的。” 史菲儿点点头,看着贾珍:“这话倒是没错。不过即便方大人查出此事与我们宁荣二府无关,但又如何,这贾家对下人疏于管教遍传出去了,对下人苛责也传出去了,下人依仗贾府发印子钱也做实了。这事若是让御史言官知道了,你猜他们会不会呈上一封折子说这宁荣二府令下人私放印子钱目无国法,事发后便毁灭证据,严苛下人之类的。” 见贾敬贾赦不语,史菲儿又道:“当朝天子最看重仁孝,你们且猜猜这御史这折子,圣上会信个几分?若因此在圣上处挂了个名,你们且不妨想想我们此番为何要查抄了赖家。若是因此圣上想起我们贾家欠下朝廷银两一事,会不会也借个由头整治一番呢?” 沉默片刻贾敬复又开口:“如今事尚未至此,也多是婶子揣测推断,或许这事不及如此。” 一直站在一旁的贾政开口道:“母亲此番顾虑的是,这些日子儿子为家学寻觅良师。也拜访几位大儒,具将这仁爱忠孝挂于嘴边。况且若是扬了恶名,再想挽回声誉却是难上加难了。这如今四王八公于京城口碑多半不佳,倘若贾府冒了头,说不定也会被整治一二。” 话已至此,贾敬此番也不再惦念着那放出去的万八千两银子了。这雷霆雨露均是君恩,虽只是贾母推测,但若万一中了,自己可不能拿阖府上下去赌。况且此番本来就是为了了事,若是再生出事端来反而不好。想至此贾敬便恭恭敬敬又朝史菲儿施了一礼道:“多谢婶子与侄子晓明利害,今日是我这做侄子的行事鲁莽了,特请婶子示下,此事该如何了了。” 史菲儿一笑:“如今咱府上家大业大,万不可冒险。稍有差池,就算今日风平浪静,转头又不知会不会身陷绝地。此番将事平了,倒也不难,我琢磨着就是办起来琐碎些吧。一来若是赖大相求家里人营救,必要通过门子。先将门子俱换了人去,下严令,不管谁再问,断不得泄漏出去半句赖家一事。”贾敬贾赦纷纷点头,此事倒是不难。 史菲儿略微停顿又道:“今日你们抄了赖家,收获颇丰,这印子钱就当做善事舍了吧。不过若舍了,也必须将这借据拿回毁了。需寻上些府内面生且做事细致妥帖的将这些苦主都寻了来,一个也不能少。告知苦主此番赖家老爷心好行善,将他们所欠银钱一概免了去,若他日有人问起,定要替赖家两位老爷美言几句才行。不过此番还要你们辛苦辛苦,这收回一份借据,查验无误,便自己当时烧毁,万不可图省事假借他人之手。” 听闻此话贾政不解道:“这免了欠款要了收据便是了,为何还要替这赖家恶奴美言?” 史菲儿听了此话,心里颇无奈,这老二就不能把事想得多些么。若是赖大乱咬,那方大人必查苦主,苦主这借据上有贾敬贾赦私戳,留着就做实了贾府放印子钱。但若是赖家自己去找苦主,又告知苦主说是赖家人行善举,则做实这赖家自己。贾府只是落个放纵下人,管束无力的罪名。反正此番目的就是要将这印子钱一事彻底了了,别再横生事端。 史菲儿见交代的事贾赦贾敬一一记下,又叮嘱一句道:“政儿,今日这事不涉及你,但我也恐你手下有人借你名行此恶事,你回去也查查,没有最好,若有也按此法解决了。待你们将事办妥,再将过去的门子换回来,将今日赖家抄家的事透出去给赖大,定要让这恶奴自食其果。” 37.第三十七回 且不说这贾府一众为了印子钱一事商量对策,单说这赖大因被贾赦绑了直接交与京城府尹方中正处,方大人本欲速审此案,怎奈那苦主虽告了赖大,但因得知女儿已死伤心太过,病倒在床。方中正派人传话,才知这苦主无法登堂,万般无奈方大人也只得将赖大暂且收押,着手先调查些证据。 这赖大进了牢房,等了两日也不见有人提审,心里更是焦躁万分。一面将那投井自杀的小丫鬟骂了一百遍,又将给自己推荐下人的人牙子咒了一万遍。转念又想起此番是贾赦将自己绑了送于这京城府尹处,心里又愤恨起贾府来了。可是愤恨也好咒骂也罢,自己如今却是被压在这监牢之处不得出。 因被羁押了两日,也不见家中有人来探视,赖大心中更觉不妥。苦于想知道外面情景,便欲使了钱去托人打听一二。因在方中正书房行贿未果反被捉了个现行,此番赖大不敢贸然行事。先是试探抱怨这牢房内膳食极差,自己偷偷塞给了看守些散碎银两,托其置办些好的吃食来。这看守收了钱,倒是弄了些好点的饭菜进来。一来二去,赖大见这看守有了贪念,觉得好下手,而看似这看守也想从赖大身上多刮些钱出来,两人竟一拍即合。 赖大趁旁人不备,悄悄将身上的一块玉佩摘下递给看守道:“你且帮我去荣国府赖大家宅帮我传个话去,告之我母亲,让她想办法搭救我。这玉算是个凭证,只要话带到你可问他们要五十两银子。” 看守将玉接过,在手里掂了掂,笑道:“给堂堂荣国府赖大管家带话竟然才值五十两银子,呵呵,还不够一壶茶钱。”赖大心内暗骂这看守黑心,脸上却陪着笑道:“此番让官爷辛苦了,待我出了这是非地,必有重谢。” “赖大管家哪里话,有朝一日您出了此地,岂是我等小吏高攀得起的。您可是荣国府的大管家啊。这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你说是不?”看守将玉往怀里一揣,又朝赖大一伸手,“您自然是知道的,您这府上门槛颇高,我怕没给门子点拜礼就直接打出去了。” 赖大见状无奈,只得又摸出点银子递与看守道:“官爷莫要再打趣赖某了,此番能活着回去就要去庙里烧高香了。此番手里的确羞涩,待我出去了定当重谢。”看守得了钱这才慢悠悠地离开,见看守走远,赖大转身往地上很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趁火打劫的狗东西!” 且说那看守得了赖大钱物没直奔赖家宅院,却直往这方中正书房而来,见了自家大人,便道:“这赖大果然上钩,此番让我去他家宅子,托我传话给其母,让其想法子搭救他出去。”说完又将怀中的那块玉拿出来,“这是个凭证,说我传话到了,凭此可要五十两银子出来。” 方中正点点头,这赖大出手的确大方。不过此番他若想全须全影的离开此处怕是难上加难。按本朝律例,向官员行贿者先要杖责四十,再依据行贿数目流放,像赖大如此这般,若依律例必要流放个千里。方中正命看守依了赖大所托,看看这赖大能搬出个什么救兵来。因这几日查找证据,知那赖氏兄弟仗着宁荣二府做了不少恶事,桩桩件件都让方中正气愤不已,恨不得将这些作恶之人一并拿下。 这边方大人查案有条不紊,那边贾敬贾赦,忙着寻人清账。这贾赦看见其有些人家实在贫困,除了免去印子钱借款外,还额外又送了几两银子去,那些苦主自然是感激不尽,连念赖家心善了。这虽让贾赦不喜,但想的这样更做实赖家放印子钱一事,便不去计较。 贾政回去后也不得闲,因明白这事关系重大,便叫了王夫人一起商议。王夫人一听皱了眉道:“前几月,这周瑞家的也曾提起印子钱一事,说是安全利厚。”贾政一听急道:“你竟应了?”王夫人连连摇头:“没应,老爷忘了那日子我正收拾准备搬家之事未完,又替老太太抄经祈福,哪有功夫思量此事。今日一听,方才知道其中厉害,可真是万幸。”贾政一听,松了口气,这贾敬贾赦还是被人冒名做了此事,为了此事且如此麻烦。若是自己做了,真不知如何收拾。忙命人将周瑞两口子押来问个究竟。 一问方知,这两人羡慕这赖大家中排场出手阔绰,一日请赖大喝酒,赖大酒醉告知其这赚钱良方,又听赖大说这府内大老爷和宁国府的敬老爷也都做此事,周瑞觉得应该无碍,可是手中没有本钱,周瑞便让自家媳妇去撺动王夫人,周瑞家的提了两次,可每次偏偏不赶巧,王夫人具是没功夫搭理,周瑞两口子也只得暗叹自己无这财运。直到此番赖家出了事,两人才怕了。此番自家老爷来问自然赶紧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贾政听了更是动怒,连夜将自己身边的管事下人统统查了一遍,凡是家中银钱有说不出来源者具绑了关起来,另将这周瑞两口子送与贾赦,也算是为日后赖大若是诬告贾赦做个旁证。 待贾敬贾赦将印子钱借据收回具毁,便让人将口风漏了,让狱中的赖大知晓自家情况。赖大苦等几日不得信,今日一听举家被抄,自家兄弟现不知何处,老娘和儿子被撵出府,下人亲随具被发卖,多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竟一口血喷出晕了过去。待清醒了了,放声嚎叫:“我有冤我有冤,我要告宁荣两府目无国法,命我这管家替其发印子钱,大发横财。我要告状我要告状。” 方中正此番已将各方证据查证一番,那苦主也因知赖大下了狱,心情平复些,这几日也起了了床了,方中正便想将此案结了。开堂一审,赖大具不认罪,反而咬出贾府放印子钱一事。 38.第三十八回 这赖大上了堂,便开口叫冤抱屈,方中正问了没几句话,这赖大皆不好好作答,只是反复念叨这贾府贾赦如何令自己发印子钱一事。方中正虽说是官运亨通,但也是一级级升上来的,见过的泼皮无赖也多了,见赖大犯浑企图转移话题,一点也不奇怪,自己此前已经将这赖大所犯之事的证言证词收集不少,只等这赖大认罪画押定案。见其耍泼,便一拍惊堂木道:“本官问话,你如实回答便是。切莫东拉西扯,若再犯,先打十板子定你个扰乱公堂之罪。” 赖大被唬了一跳,平日威风惯了,只有他打人哪里挨过板子,闭了嘴。方中正见他老实了几分,这才又问起案来。只是这赖大能推便退,推说那小丫头是人牙子是送来的,自己并不知其是否为拐女,后来也是因做错了事,被骂了几句,心眼太小才跳了井,此事并非强买人口,逼良民身亡。 方中正知其必会狡辩也不多言,让苦主说了一番其苦寻女儿的经历,又细细论述了一番自己知道女儿下落后,特意来赎人,几次不得,最后被赖家打出门去,忍不死心日日守在赖宅门前,望能见女儿一面,一连苦等多日,还是门子看不过去,告知其女儿已跳井而亡。说至此,苦主又忍不住当场痛哭。 赖大诡辩称苦主失女儿多年且此番许是误认,人死也无个对证,也不能说是就是了。方中正便问苦主可否有认亲凭证,苦主道自家小女自幼让人拐了去,能做物证的恐怕早已没有,只是小女左右手虎口处各有一豆大的朱砂痣,小名便叫双珠,当日亲戚也是凭此认出是自家女儿。赖大一听,知其说的不假,这丫头因服饰自家儿子,自己也见过的确手上有一对痣。方中正又命人将人牙子与验尸的仵作带上来询问,果有此事。赖大见状强辩,即便如此,那也是其自己寻死与他无关。 方中正也不理他,又叫了证人,这证人不是旁人是同苦主女儿一起卖入赖宅的下人被唤做豆儿。那豆儿说因赖尚荣因双珠貌美不舍其离去,故而赖家不肯放人,还将双珠关在后院不给吃喝,打骂一顿。为让其死心,还说已买了她除非死了,否则一辈子也甭想出这赖宅。双珠万般无望才投了井。 赖大一听立刻反咬说是这豆儿定是收了贾府的钱才如此胡说。哪知这豆儿又说,因赖大骗了荣国府贾老爷,老爷震怒查了赖家又查出不少恶事,牵涉的下人俱被灌了哑药发卖。自己入赖宅时间尚短又没做过恶事,贾老爷便让其收拾了自己东西,放出府去,此番与自己同出府的还有几人,皆可作证自己此言不虚。赖大听了更将贾赦恨了几分。 方中正问赖大还有何话说,赖大无奈只得认罪。方中正让其在口供上画了押。赖大画押后依旧喊冤,死活要告贾赦令其私放印子钱一事。方中正哪里管他,又命人再带苦主,赖大此番就愣了,哪里又来的苦主。他哪知道方中正本就想借此好好整治一下京城这些达官显贵家横行跋扈的下人管家,正好赖大自己撞了上来。方中正便翻了陈年旧案将这些早年被赖大欺负又状告无门的苦主都寻了来,又找了人证物证等,此番一并审了。赖大起初还狡辩几句,怎奈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也只得一一认罪画押。 如此一来,赖大更恨贾赦。原本那印子钱一事就是自己最后的稻草,本想着若是自家舍财若也不能将自己救出,便将贾府拖下水,为了自保贾府必然会搭救自己。哪里想到贾赦出手这么快,这么绝,此番赖大也不想能否脱身了,反正能将其拉下水就是好的。决不能让赖家自己苦了去。于是赖大又哭诉贾赦私放印子钱一事,还称若府尹不查,便是官官相护,怕了贾府,影响自己官路,自己就是死了成了鬼到地府里也要接着告。 方中正也不是个傻的,再搜查赖大所犯其他事时,也听闻贾府放印子钱牟利一事。仔细去寻却找不到苦主。觉得此事有些奇怪,便更留了意,让人多注意赖大行为,看是否背后是否有人主使。后间接打听到贾赦贾敬将印子钱借据收回又免了苦主欠款,连本金都不要了,更有甚者见有些苦主可怜还又赠银两,而苦主俱感谢赖家宽厚仁爱时,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估摸此番贾府如此做实为无奈之举,只得给赖家做的的事扫尾。昔日见惯了靠祖宗能耐胡作非为的子孙,但如贾府这样被管家下人当枪使的还是头一遭。方中正也为这贾府对下人管束无力而感慨。此番赖大当庭状告,方中正也明白此乃赖大的最后一张牌,救不了自身,就一起下水,这管家太会算计。这回让贾府吃到教训,顺便可以借此事将四王八公也震慑一下,管管自家下人,少做些恶事,也是件好事。 方中正在堂上道:“天子犯法皆与庶民同罪,若贾府贾将军犯法,这国法定不容。不过你身为贾府管家状告本家便是不忠,此番若要是查出你乃诬告,更是罪加一等。你可知晓?” 赖大此时哪管其他,只恨不得将贾府统统拉下水才好。连连应了,称若是诬告自己愿一死谢罪。方中正暗想以你现在所犯之罪,依律便已是死罪,再扯上印子钱不过是让自己死的更脆生些罢了。方中正见其不见棺材不落泪,便派人去请贾赦。按理这贾赦乃一品将军,即便有罪按律也轮不到这京城府尹来问话,不过这提审赖大之前,贾赦又专程拜访方中正,向其细数一番这赖大仗自家所犯诸事,痛述自己管束不严,后又留话说若是需要自己前来,只管派人,自己绝无二话竭力配合。方中正虽觉得这贾赦纨绔,但还是知国法家规的,下人犯了事,不一味袒护,单这一点也比那些王公权贵强些。 这方大人派人去请,没多时这贾赦便到了。除却贾赦,贾政与贾敬也一并到了,除了主家还押着赖二以及周瑞两口子。差役回禀,方中正忙下堂相迎,没想到今日这贾家三位爷均到场了。贾赦朝方大人略施一礼道:“方大人,我等管束下人无力,来日我自会上折子请罪。因被下人诬告放印子钱一事,此乃国法家规俱不容,我特将我贾家族长也请到了,今日定要请方大人查个清楚,还我个清白。方大人只管询问便是,我贾赦俱如实作答。” 39.第三十九回 因赖大诬告,贾赦贾政联同贾敬一同到场,贾赦义正严辞力请方中正查清此事,还自己个清白。 方中正点头开口道:“赖大你状告你主家指使你放印子钱,乃是何时之事?”赖大见贾家各人来的齐全,心里恨得牙痒,咬着牙回道:“尚不足两年。”方中正又问:“那如今这借据且在何处?”赖大答道:“在我书房暗格中,只不过如今我赖家已被贾老爷查抄,想是这些借据俱已被毁了吧。” 方中正听了转头看向贾赦,“贾将军可有话说?” 贾赦一脸严肃道:“绝无此事。不过我有几句话想当庭问问这赖大,不知方大人是否可以?”见方中正点头,贾赦几步踱到跪着的赖大跟前:“你说我放印子钱,那这放出的印子钱一月有多少利钱?” “约有一千八百两。” “一千八百两,呵,没想到我这管家真是生财有道啊。看来只让你任我荣国府区区一管家实在是太屈才了。”贾赦冷笑一声,厉声又道:“不过赖管家你也太小瞧我贾赦了。”贾赦将随身带着的扇袋取下,顺手将扇子一展,“这扇子应该是你陪着我去买的,你可记得花了多少?” 赖大抬眼见这扇子的确是自己陪着贾赦去文汇阁入的,花了五百两银子。赖大有些不明白贾赦为何会问些不相干的事,仰着头张着嘴可并不回话。 “赖大管家每日为放利忙碌,自然这管家正事就无暇顾及了。我告诉你,我还记得是五百两。爷一月兴起,买上这样的五把八把的,也是常事。你那区区一千八百两银子,数目是不少,但也还不值得让你家爷为了这点蝇头小利糊了眼。”贾赦“哗啦”将展开的扇子一合又道:“我荣国府祖上是跟着先皇出生入死才为子孙挣得今日之光景。况且我贾赦袭了爵身为一等将军,自有俸禄,又有祖产,闲的无事做这样损阴德的事去?你赖大心大胆肥,不怕遭报应,我还害怕日后无颜见祖宗呢!” 见贾赦义正严辞,又讽刺自己亏了阴德,此番又遭了报应,气得急忙诡辩道:“此事就是老爷指使小的做的,小的记得当时爷想入一件古扇因钱不凑手,就动了这念头,今日说起此事怎么又变成小人一己所为了,还望方大人明察。” 贾赦见赖大鬼扯便又道:“你说此事是我做的,那我且问你那借据上是何人名章?” 见贾赦如此一问,倒是正中赖大下怀,赖大忙称道:“是老爷给小的一枚私章专门用于此事。”贾赦听言一笑,从随身的钱包里翻出一物,凑至赖大眼前问:“可是这枚私印?”赖大一见连忙应道:“就是此物,就是此物。”贾赦将手一收,反手就抽了赖大一大嘴巴,怒道:“我就说我这私章怎么不见了踪影,此番在你家反而给抄出来了。我还纳闷呢,原来你偷了去用它做了这等肮脏事。”贾赦说完将私印递与方中正又道:“此章乃是我一枚闲章,原本专门用印在我收藏的古扇上,我还奇怪呢这章子不时要失踪几天,神出鬼没的,但若我买了新扇必然出现,我还与京城内古董行掌柜提及此事,笑称这章子有灵性只有见了好扇子才现身,此事京城各古董行的掌柜均能为我作证。原来我也是不将此当事,如今看来这贼奴算计我竟已早了去了。今日我也请方大人评评理,您说若是我命人放贷又用的是我的私章,为何这借据要交给管家收着。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这么做,我不是将自己的把柄送到旁人手中么。真当爷不懂法是傻子么!” 赖大一听,一愣捂着被贾赦扇肿的脸道:“我一个做下人的哪里敢擒制老爷。借据收于我处只是为了催利方便。” 贾赦指着赖大骂道:“果然是巧舌如簧,你倒是没擒制老爷,你敢状告你家老爷。做奴才做成你这样也是厉害。” 方中正于一旁听主仆二人对质,见贾赦此番将事情都亮明也不藏着掖着,心知其话多半为真,因着印子钱在本朝惩治颇重,就算放了,也必然自己小心保管凭据,否则一旦落入他人之手,还不是且让人拿捏。见两人离题渐远,方中正便开口问道:“这凭据没有,借款的应还在。你还记得几个,拉来一问!” 听方中正这样说,赖大心喜忙报上几个自己记得的苦主。方中正命人将这些苦主都带了来。这些苦主上了堂,见到赖大来不及回话就都忙着先感谢赖大,谢其免了自己的印子钱的本利。赖大起初还不明了,自己何时免了这些人的本利,稍微一想便回过味来,定是那贾赦先人一步将钱免了,连本金都没要,将借据收回毁掉了。 方中正再瞅向赖大道:“此番还有何话说?” 赖大强辩道:“定是老爷先下手为强,免了他们的欠债。” 贾赦一笑:“对对对,我倒要看看,你这恶奴看还能给本老爷扣上什么罪名!”说完从袖口中取出一沓纸来,往赖大脸上一摔,“这都是你那些手下亲自招认的,那日我将你绑了送与方大人审理,回府只宣告你犯了事被官府下了狱,你母亲以为你盗用我的私印发印子钱的事被人发现,忙去将那些借据都收回毁掉,因太匆忙连本钱都没收,这都是你那些手下自己招供画押的。”赖大捧着那些证词瘫坐在地。 贾赦见赖大不再吭声,又道:“你自以为做得聪明,还想教唆我兄弟的下人拉我兄弟下水。你倒是不傻,万一我兄弟一时不察,岂不永远受你辖制?”贾赦转头对方中正说:“那两个下人,我也绑了来,可为这赖大放私放印子钱一事做过旁证。” 方中正又命人将周瑞两口子带上来,一问俱称是赖大教其生财之道就是撺动自家老爷太太放印子钱,只是自家太太这段日子事务繁杂,根本没空听自己细说此事,自己当初以为是没这发财命,后来赖家事发,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周瑞这两口子本就不傻,此番见赖大家如此田地,更是将事情全都往赖大身上推了。 此番人证物证聚齐,也由不得赖大再狡辩。便让人将其在笔录上签字画押。待收了画押,方中正便道:“赖大你先是强买良民逼人致死,又有仗势抢人良田,后还盗主印信私放印子钱,桩桩件件都是大罪。今日便按律定你的死罪。况且他日你还敢当众贿赂朝廷命官,一律要先杖责四十大板,本官若先打你板子恐耽误审讯,此番案情俱已审清。来人给我打。”一班衙役上前将赖大拖下去摁住,结结实实打起板子。贾赦听着赖大的惨叫,才觉得出了口恶气。 见事了,贾赦众人欲告辞回府,方中正却出言又道:“贾将军且留步,下官还有事要讲。” 40.第四十回 贾赦等人见赖大俱已定罪,自以为事情俱已了结,正想与方大人告辞回府,哪知这方中正出言又将众人留下了。 贾赦不明所以,拱手问道:“方大人还有何事?” 方中正一笑道:“贾将军今日言语坦荡,行事磊落让下官佩服。”听方中正赞誉自己,贾赦连忙谦让道:“方大人言重了,若不是那日拿了这恶奴交与方大人审讯,不知以后还会惹出多大的祸事来。此番正好整治了,回去我还要将这恶奴的下场说与府内众人,也算是有了个惩戒。” 方中正听贾赦如此说,点了点头,又道:“我就知贾将军行事磊落,不过此番还有一事,需与将军商议。” “方大人不必客气,直言便是。若是贾某能做主的,贾某答应便是。” 方中正一听笑道:“此事贾将军必能做主。这赖大仗势欺人做了不少恶事,也有不少苦主。因此番虽将赖大判决,但那些被强占了田地,不知可否……”说至此,方中正故意拖了长音,瞧着贾赦的脸色等着下文。 此时贾赦才知自己被方中正架到杆上了,自己抄了赖大家,现在赖大家的东西都归了自己。那些被赖大欺了的苦主,哪里敢去荣国府讨要自己的田地物件,这方中正想到此,才特意为那些苦主出头。贾赦一面有点心疼,吃到肚子里的肥肉要吐出来可是不易,况且为吃这一口,费了多少心思气力,只有自己清楚。可另一面今日堂上自己也见了些苦主,那日子过得实在艰难,况且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却不归还那和赖大之流又有何区别?想到此,贾赦将牙关一咬道:“方大人你的意思我明了。这赖大仗势强占的田地宅院或是其他之物,凡事今日在您这边判下的,拿着判书,去我府上,我自如数奉还,决不食言。”贾赦一顿,“但逼死人命,这也只能是府上按例给些抚恤,好在今日已判了这恶奴死罪,也算是一命赔一命吧。” 方中正本来也就是一试,自己也并没十足把握让贾赦认赔。况且这赖大却为荣国府家奴,这荣国府抄了赖家不赔,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去,只能自认倒霉罢了。而此番贾赦如此言行倒是让方中正不由得对此人高看一眼。“下官在此便替那些苦主先写过贾将军了。”说罢朝贾赦深施一礼。 贾赦一众出了京城府尹,坐车回府。这贾敬凑上来对贾赦小声说道:“辛苦折腾这么久,还要将吃进去的再吐出来,赦老弟,你这是何苦呢?” 贾赦不语,一旁贾政倒是开口:“今日大哥行事磊落,我是佩服。” 贾敬一笑:“反正我是说不过你们两兄弟去,本来今日压着赖二,我也想演一把这除奸计,但怎奈还有这么一出。我不是个大肚的,也怕麻烦。这赖二也别陪着他哥一起送死了,干脆还是去挖煤吧。” 三人又说些闲话各自回府。贾赦与贾政自不敢怠慢,忙去找贾母回事去了。史菲儿坐在屋里也是等得心焦。听丫鬟报二人已归,忙让人进了屋。待进了屋,上了茶,史菲儿将下人打发到屋外守着,这才细问一番。贾赦自是毫不隐瞒,将堂上诸事尽述一遍。末了又提道归还赖大强霸来的土地田产一事。 史菲儿点头道:“这是自然,本就是人家的东西,不是明路得来的,自然该还给人家。我们查抄赖家本就是为了将赖家贪墨自家的东西取回。若是此番不将强占人家得都归还了去,岂不是和这赖家沦为一路了。”贾赦与贾政点头称是。 “如今府上只查了赖家一家便出了这么多的事来。”史菲儿顿了顿,问道,“那接下来你兄弟二人打算如何?” 贾政倒是先开了口道:“本想着我这边应该不会有此恶奴,谁知只是粗略查了一下,竟也有不少恶事。如今望赖家这事能警示一二。”贾赦也点头称是。 史菲儿叹道:“这仅靠警示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这帮下人看来,赖家下场再如何悲惨也是别人家的事。对于这帮下人,若是手中的权势能多换回三成银子,必然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况且这人心总会有个投机之想,觉得这种抄家之事落不到自己头上。”史菲儿一顿道:“还是有个约束机制才妥,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贾赦与贾政互看一眼齐声道:“愿闻其详。” “法子也不难,不过是别让这帮下人在得权势的位置上坐的太久,有上有下就是了。就同这朝廷官员晋升一般,做得好考核优等,就可以晋升,做不好也能下来。”史菲儿说得简明扼要,不过此事自己也思索良久,这帮下人任命多是有头脸的奴才举荐,如此以往这关系和权利就越纠结在一起,如今从根上断开,这职位可上可下,根据能力和需要来定,也能抑制些腐化。不过自己只是引出个话头,毕竟这荣国府最该为此事操心的是自己那两个便宜儿子才对,总不能自己事事都替他们解决了,又不是巨婴。史菲儿端起茶盅饮了一口又道:“此事你们再好好思索思索,与夫人商议商议。今日也乏了,早些休息吧,等你们想妥了再议。” 过了两日,这贾赦贾政各自拿了一套方案来请史菲儿过目,史菲儿也不直说谁优谁劣,只是将自己房里头的八个一等丫鬟与八个二等丫鬟叫来,让贾赦与贾政两个按其各自的方案评出优劣及职责来,且结果要让众人都接受才行。一遇到实际,这哥俩才发现自己方案不过是纸上谈兵毫无用处。史菲儿也不急,命二人再去想,想好再试。如此又过了几日,这哥俩方案倒还没定好,这张老太太的寿辰便到了。 史菲儿心喜,此番应是自己大显身手的日子了,自己等这天等了好久。 41.第四十一回 且不说宁荣二府联手铲除了赖家,各自收获颇丰。一日得空,史菲儿便问贾赦查抄赖家所得有多少,这填补早年的窟窿能有几成。贾赦思索片刻回道:“大约能有个五六成。”史菲儿闻言点点头,说道,“这赖家也是个擅钻营的。不过如今府中暂不可如此大张旗鼓杀威棒喝整治这般下人了。此番整治这些下人也都收敛了不少,虽说府里这些下人不是好的,但是冷不丁都换了,自己用着也不适,若有些个知错能改的,也要留个三分余地。” 贾赦一愣,脸上有点讪讪道:“母亲说的是,只是上次查赖家时,顺道也查了几家与赖大亲近的。此番将赖家整治了,这几日也顺手将他们也办了。” 听闻此言史菲儿倒是乐了,自己说那番话才不是因自己圣母心发作。而是顾念着这帮下人不少都是他们哥俩自己选用的,跟随自己多年了。此番若要是都整治了换成新手,史菲儿倒是无碍,也只恐他们自己不适。没想到贾赦倒是下手颇快,做得果断,如此看倒是有几分能承事的架势了。 “抄了就抄了吧,谁让他们做了这等不忠不义的事来。”史菲儿一顿便又问道:“这几个能填补个几成?” 贾赦笑了,“原以为府里就我自个是个算计的,没想到母亲比我还能算计,看来我是随了母亲。这些下人胆子不肥,加加减减大约能填补个不到两成。”贾赦这几个月在贾母身边来得勤待得久了,又收益颇丰,和贾母亲近许多,也自然开起了玩笑。 史菲儿倒是无所谓贾赦和自己开玩笑,只是心思都用在盘算上,这五六成再加个不到两成,还是短了至少两成的亏空,五十余万两的亏空,两成也是个十万余两呢。不管怎样计较这开源依旧势在必行。先前就只顾着整顿府内了,如今空出手来,自然要赚钱了。况且自己在现世努力那么久,眼瞅着自己的小店就要开起来了,自己却来到此处。这一次逮到机会,必须一偿夙愿。 “这还短了两成,单靠府内节省也不是个办法。我倒是想出个开源的法子,且与你说说。”贾赦一听母亲有方,立刻眼睛一亮,忙问道:“母亲有了什么好法子,快说来听听。儿子可是迫不及待,一睁眼想到这大窟窿,就茶不思饭不想。” “你这话,我是不信。”史菲儿一顿又道:“前一阵我送你的皂儿用的如何?” 冷不丁这么一句,贾赦一愣,转念又立刻明白贾母的意思,微微皱眉道:“是不错,只是老太太的意思是?” 史菲儿听贾赦换了称呼,便知他对此并不看好。想来也不怪他,这东西原本他就用的少,除了洁面沐浴外再无旁用,自是不会在意。史菲儿懒得兜圈子直言道:“我想在自家的铺子售卖此物,你觉得如何。” “这个,儿子说不好。”贾赦倒也直接,顿了顿又道:“这皂儿虽说用的不错,可除了咱家又有谁能认了去。只怕……” 史菲儿心里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高看这便宜儿子一眼,结果两句话又打回原型。不知道又怎样,不认识又如何,想办法让人知道让人认识便是了。要是还没做就怕,那天底下啥也做不成了。史菲儿心里有点堵,就更想将这事做成了。眼睛一转,笑着朝贾赦道:“不如这样吧,咱们母子以一月为期,若是这一月我能让这京城内都知道这皂儿,你输我三间铺子,若是我输了,给你三间。” “哪敢哪敢,母亲莫要臊儿子了,这铺子莫说三间,就是母亲全都要去。儿子也说不出个不字。” “怎么说的像是我要霸占你的铺子去,你也别慌,反正此事就当你我母子一个乐子。平白说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加点彩头助兴吧,就这样定了。”史菲儿定了论。见贾母坚决,贾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也点头应了。 本朝这商贾人家地位颇低,史菲儿也是知道的。但因查看账册时又发现不论是贾母的嫁妆或是贾家的资产铺子皆都不是少数,便有了几分疑惑,后来才知这铺子若是贩卖些自家产出之物,便不算是行销贩卖,而是出售盈余。虽然这在史菲儿看了有几分自欺欺人,但是却是件天大的好事,自己在现世未了的心愿,此番说不定能在这里实现了。因三天后,便是贾赦的岳母寿辰,史菲儿早早就打定主意要借着这次寿宴将在手工皂的广告打出去。 话说这史菲儿开始做手工皂,方才觉得自己似乎回归了点现代人的味道。心里也忍不住吐槽,凭什么人家女主穿越回去,不管是落得怎样的一番境地,人家都能那么快适应了。自己在这荣国府顿顿锦衣玉食,可还没出一个月就已经腻了,如今自己是份外怀念现世的各种便利设施,以及打法时间的各种宝贝,什么网络、通讯、淘宝、快递等等等等。如果要细说自己能说个三天三夜不重样的,每每遇到不称心的事,史菲儿便忍不住想要是能将这儿改造的和现世一般便利该多好。只是抱怨归抱怨,但该继续的事,史菲儿却一点也没停。 手工皂制作虽说不难,毕竟这里并非现世,其中一味主要原料烧碱便是买不到的,还是要合成一番才行,此时史菲儿真是非常感激那位让自己将合成氢氧化钠的化学方程式抄写一百遍的化学老师,尽管当初自己可是恨得要死。小试牛刀一番,这第一次批手工皂竟然顺利制作成了,史菲儿心里欢喜。 因这手工皂有个成熟期,约莫一个月左右才能熟透。想着等待的时间也是无聊,史菲儿索性打算赌一把,又叫人多多备了材料,根据不同的用途,又照着自己还记的方子多做出了几款不同的香皂来。 史菲儿成功做出了几批手工皂后,便又开始了革新。最早因只是尝试,只看能不能成功。见成功了,史菲儿便又不满足起来。虽说前几次制成的也能使用。但是无论是样子还是香氛都太过普通。可这里又没有硅胶磨具,思来想去,史菲儿便想起了月饼模子,试了一番觉得效果不错。史菲儿便让人依照自己画的样子,按照月饼模子的做法做了来。如此一来,款式倒是多了不少。等此番折腾完,一月一过,史菲儿将成熟的皂儿一试,没想到效果颇为不错。史菲儿信心大增,忙让人将做成的皂儿送给自己儿媳与贾敏,又给宁府的媳妇送了些去,让人先用用看。 众人收了东西,一试便晓得此物的好出来,都向贾母打听这东西是怎么得来的。史菲儿便知此事应该可行,想来想去,觉得此事早晚要告知众人,便将张夫人王夫人叫来,简略说了此事,说那皂儿方子是自己的陪嫁。儿媳听了都为之一惊,纷纷感慨这贾母见识广博,随便抖搂一点都够她们学个半年,各种奉承。 如今这皂儿有了,万事俱备就差广告推广宣传了,史菲儿兴致勃勃等着赴宴。毕竟这世道大户人家的妇人多窝在家中,出去交际应酬也不过是寿辰宴请,或者婚丧嫁娶之类的由头。细算起来史菲儿上次赴宴还是因贾敏有孕去的林府,屈指一算已有小半年了。如今好容易有个机会,自然是要珍惜。这张家老太太也是有运气的,恰巧手工皂刚刚成熟了一批,图案也是寿字福字图案,送人做寿更是不错。 虽然之前跟贾赦打了赌,史菲儿自己也是自信满满,觉得自己的礼又讨彩也不是寻常见的,可捏着给张家的寿礼礼单时,才发现一个大问题。这让史菲儿忽然有些沮丧起来。 42.第四十二回 话说史菲儿原本想借着张家老太太寿辰大肆推销一把自己的手工皂,可捏着礼单再次核对礼物时,史菲儿却忽然想起这送礼一事咱东方人内敛含蓄,查看人家送来的礼就没有当面拆的。后来是受了西方文化影响才开始流行当面拆礼物,送礼的人也以欣赏到收礼人惊讶欣喜的表情为豪。 原本自己此番花心思就是想让寿星当面拆礼物,再由此借机宣传一番的。可如此一来,别说宣传了,就是连当众打开让旁人看到的可能性都是零啊。况且这手工皂讲究的是个实用性,总不能将用法和效果写在礼单上吧,那样也太奇葩了,礼单还不成了宣传册了。这里更不能像现世电视广告那样,随便逮一个人拉着人家洗手或者扒下人家件衣服强洗验证吧,越想史菲儿越是头疼。 见贾母捏着礼单不语,一旁站着伺候的张夫人以为是礼单上有不妥之处,忙开口问道:”老太太,可是这礼单上出了什么岔子?”史菲儿听见张夫人询问,方才回了神。将手中的礼单递还给张夫人,”你素来都是办事稳妥的,哪里有什么岔子,不过是我想旁的事分了神罢了。这礼单很是恰当。” 大太太听此话,才放了心,见贾母面有难色又问:”不知老太太为了何事心忧,媳妇虽说是个驽钝的,但老太太说出来多个人议议,兴许可以解解心忧?” 史菲儿见张夫人自己引了话题,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可知我们府上的亏空还有多少?” ”听老爷提了一句大约还差个十万余两。”张夫人听贾母提及此事,刚才又因看礼单而发愁,便以为这礼是重了,又因是给自家母亲祝寿,先前因府中亏空一事府内倡俭,自己拟礼单时便依照常例略减了一二,但贾母见了不准,非但没有减少还添了不少,可今日又是如此,张夫人也摸不透贾母的真实意思了,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这礼单确实有些过于丰盛了,老太太依我看,还是寻个旧例吧。” 史菲儿听其如此一说,便知道其想岔了,忙道:”我烦愁之事与礼单无关,此事定了莫要再议。”张夫人见状更是不解,史菲儿在一旁瞧见,笑道:”今日我只问你一事,若是我与你家老爷定要让你择一个来帮,你挑哪个?” ”老太太,你这话让媳妇更糊涂了。”张夫人一听忙道:”一家人哪里还有帮不帮一说。老太太您有事只管吩咐一声便是,媳妇自当效力。”史菲儿听闻此言笑道:”你是不知道前情的,那日我与赦儿打赌,若是我一月之内让这手工皂在京城人尽皆知,他便输我三间铺子。反之,我输他三间。此番若是你能帮我,就必能赢他。若是如此此番你选帮谁?” 张夫人一听如此,眉头也展了,笑道:”哪里还用选,我自然是跟老太太一头了,莫说今日老爷不在,就是老爷在跟前我也是如此。况且若是老爷在也必定让媳妇选老太太一方呢。我斗胆乱猜一番,老太太此举也是为了堵那亏空窟窿的,不知媳妇说的对与不对?” ”你是个聪明的,你母亲寿辰,这四王八公京城贵胄必然去的颇多。我本意就是想借此机会将这皂儿宣传出去。若真得由此让众人知晓,堵那亏空的窟窿自不是问题,说不定此物还会成为这府里一样进项,你觉得如何?” 张夫人一听点了点头,”还是老太太想的长远,媳妇不能及,只是不知道需要媳妇做点什么?” ”简单简单。咱们目的就是借机将东西推广与众人知晓。我就想让老寿星当众打开这礼物,借寿星之口称赞一番,引得众人注意便是了。”史菲儿终于将窝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若说是将这皂儿在这席上广而告之,到不算什么难事。此番来贺寿的亲朋女眷之中也有我不少未嫁时的手帕交,我们众姐妹聚齐不易,说起话来也自然随意些,届时只需要多备几匣当礼物分送给各人便是。媳妇断言不消几日这皂儿便会在这京中官府家眷中传了出去,只是……”张夫人略略一顿瞅着贾母。 “我也知道这有些不合礼数,只是一来我觉得这东西用起来不错,二来也着实为府上这亏空急。便动了这心思。”史菲儿拍了拍张夫人的手道:“不过今日听你一说,我倒是宽心了,如此做更好。东西尚多,你就尽管多带些当随礼便是,不必在意其他。至于老寿星那边,你也别为难了,原本我就觉得有些那样有些冒失,才踌躇不决,如今有了两全其美的法子,是再好不过了。这喜日子自然还是要老寿星开开心心才好。”史菲儿顿了顿,“不过另有一事要你帮忙,你们张家素来博学,这物件还劳烦你父亲或兄长取个更雅致的名字吧。”张夫人听了,也松了口气,笑着应了。 原本史菲儿还为这推广一事发愁,此番听张夫人说可以将手工皂推广给自己的手帕交,那样最好不过。原本这东西的最佳受众就是这群大姑娘小媳妇当家主母的。如果能推广给这些人那样可比借张老太太之口美言几句来的更好。这些人可是史菲儿定位的真正购买力人群啊。 “老太太,若是有人问这皂儿是哪家铺子的,该如何回复?” “你就说是蘅荟阁便是。” 张夫人听了知其那间铺子是贾母陪嫁,专售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在京中也是颇有声誉。 且说这大太太张夫人这门亲本是贾母的公婆为贾赦挑的,就是喜欢张家女子知书达礼、温柔娴静。而贾代善对此门亲事也很赞成,因为张家出身清流一脉书香门第,虽然家世不如贾府这般位列八公,但是张府祖上又曾任帝师,乃当代大儒,子嗣均喜读书,这一辈人中出了一位榜眼,五名进士,因此说到读书,京中无人不提这张家。况且现在张家深得圣上器重,家族中有几人已居于高位。 贾赦虽然对张夫人没有挑的,但是对张家却不是那么喜欢。只因觉得和一群读书人聚在一起实在是没什么聊头,脾气又不投机,故而也就疏远了些,每年只是三节两寿将礼物送上便罢了。早些年张氏虽然也劝过几次,但因贾赦脾气执拗,也无奈,只得听之任之了。好在礼数方面贾赦也并没有任何疏漏。这次张老太太过寿,按理也并非大寿,但因贾母格外重视,贾赦也跟着认真起来,仔细筛选礼单准备礼品外,贾赦还被史菲儿叫去单独嘱咐了一通。要求他对张氏几个兄弟好好说说话,拉近距离。贾赦无奈只得应了。 张家老太太寿辰之日,史菲儿带着大太太二太太一同前去道贺,张夫人还带上了贾瑚贾琏。毕竟此番是自己产后足了月子,回自己娘家,当然要将外孙儿带回去给老人看看。张夫人在家排行老四,有两位嫡亲的哥哥,一位姐姐,下面还有一弟。因其自幼乖巧懂事,故而多受些疼爱。两个哥哥都是进士出身,现都入了翰林。大哥张灿,娶妻周氏,有两子。二哥张焰,娶妻杨氏。育有一女。姐姐已嫁,膝下有一儿一女,可惜三年前染病故去了。只有小弟张烁,还未成婚。 张老太太见了女儿自然欢喜,忙将贾母让了上座,待众人见了礼,闲叙家常后,才拉着女儿的手,好生问候一番。瞧女儿气色精神皆不错,张老太太才放了心。毕竟这贾府不似自家,规矩众多,张老太太虽然想念女儿,但却又怕总接女儿回来,会惹得贾府老太太不悦。虽女儿未提起自己相较于二房并不更得老太太欢心,但做母亲的总是细心,往日也能从言语中觉察一二。 今日一见,却觉得这贾母对自家女儿更是亲近。想起此前女儿说贾母奋力救贾瑚一事,又力主大房搬进荣禧堂。便将先前的种种疑虑都减了大半,此番给自己的贺礼不但非常丰盛还很细致体贴不似以往,便足见其用心。这贾母与自己闲话间还特意交代,让自己想女儿和外孙时尽管派车来接便是,别在意其他。贾母又云早些时日因这媳妇也是太过实心,恪守本分,娘家没有大事,便不会主动回去,自家知其想家,但又不能将人送回去,否则传出去还以为这媳妇不得婆婆欢心呢。史菲儿话说的巧妙,将一席人都说的心里舒坦。众人说说笑笑,很是热闹。少顷便有下人又来报,说是南安王妃携家眷到了,众人一听,忙起身相迎。 43.第四十三回(倒V) 这史菲儿带着两位儿媳来与张老太太贺寿,众人说了会子话,这南安郡王妃便到了。众人连忙起身相迎,郡王妃倒是和蔼可亲,年纪瞧着与贾母也相仿,但保养颇好,面容气色皆是不错,再加上一身荣荣华贵的范儿,立刻将众人都压了下去。南安郡王妃忙让众人免了礼。张老太太又将其让于上座,待王妃坐定,众人才又各自落了座。 史菲儿这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四王八公的家眷们,虽说这几月平日里偶尔也有走动,但都是礼到人不到的应酬交际。这面倒是从没见过。况且这段日子自己也是个疲于忙碌的,自然也没有心思与时间去交际应酬。今日见了,史菲儿也很好奇这些个王公贵胄的家眷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最好能了解了解,若能是从中寻点商机出来再好不过了。 不过史菲儿记得书中这四王八公出了北静王有出场外,其余几位似乎连个打酱油的戏份也没有。不过这南安听名字在书中的结局也不会多好啊,史菲儿有些感慨。不过那南安王妃哪知史菲儿所想,此时还拉着张老太太闲话家常呢。因前来贺寿的人越来越多,张老太太就命自家儿媳带着年轻的姑娘媳妇去家中园子逛逛,免得陪着群老太太说话要闷死了。张夫人许久没与自家嫂子旧时好友聊过天了,也特意请辞了贾母,与众人一同去了园子。史菲儿暗自祈祷,希望此番这张夫人借这机会能将手工皂推广出去。 此时这屋里坐着闲话的也就是和张老太太年纪相仿的几位老人,这南安王妃与张老太太说了几句,想起了什么,又转头看向史菲儿开了口:“贾老夫人,今日见到你我倒是想起一事来。” 史菲儿见南安王妃主动与自己说话,心里一惊,忙陪笑道:“王妃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南安王妃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正经事,我只是想问一句,上次府上送来的贺礼中有一样是叫什么皂儿的,是哪里寻来的?”忽然听王妃问起这皂儿的事,史菲儿先是一惊,心想这送皂难不成还送出麻烦了,略微琢磨下回道:“倒也不是寻下的,那东西的方子是我的陪嫁,翻腾老物时寻了出来,一时兴起便多做了些。可是孙媳用着觉得不适?” “哪里哪里,我也是顺嘴一问。我这孙媳一见此物甚是喜欢,可巧那日太子妃也在府上,见了此物也是喜欢。你也知道,我向来疼爱我那侄女,对她比对自己女儿还亲。如今一年半载也见不了几面,难得见她有喜欢的物件,我便做主都给她带去了,想着来日寻了来再给孙媳补上,谁知这京中再也寻不到此物了。此番正巧遇见你,就冒失一问了。” 听了南安王妃如此一说,史菲儿才放了心,连忙笑道:“王妃言重了,我回府就让人给您送过去便是。” “那我就先行谢过了。”南安王妃一笑,又道:“但总不能总劳烦你让人送来。” “不碍的,小物件而已。”史菲儿忙回道,“王妃不嫌弃此物鄙陋就好呢!” 此时一旁张老太太笑着问道:“王妃与亲家说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明白?若是有了好东西可要想着我些。”这张老太太与南安王妃是多年好友,说话也自然随意些。 “我这是向史老太君讨好东西呢。”南安王妃笑着回头跟张老太太解释道。“好东西?”张老太太也是凑趣,笑着说道:“那亲家也别藏着掖着,也让我这老婆子开开眼。” 原本还想着这礼物不知张老太太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拆开一看,如今自己倒是主动提起,更是让史菲儿心中大喜,忙道:“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因为样子讨喜也特地给寿星备了一份添做寿礼。我还要请亲家不要嫌弃呢。” 张老太太听贾母如此一说,就叫人取了礼单,史菲儿指着礼单其中一项道:“这个便是了。”张老太太被勾起了兴致,命人取了来。 原本就是为了广告,史菲儿为这样寿礼格外上心。装皂的匣子选用的上等的紫檀木,匣面又刻上福寿字样,开匣再瞧,里面正中用琉璃盏盛着一个大大的色泽如黄玉的物件,上面还浮雕这一个大大的寿字,寿字旁雕琢蝙蝠寿桃万福等吉祥图样。四周是八枚小的同款式样,用磁碟盛着。只是上面图案各不相同,有刻着福禄禧财字样的,也有松鹤延年画样的。 “原以为送与我府上的就够别致了,没想到这套更好。”南安王妃倒是先开了口,“你可真是有福气的,儿子出息媳妇恭顺子孙满堂,就连亲家都结的如此的好。”张老太太自然欣喜,连声谢过。史菲儿又顺带介绍了一番使用方法,顺嘴说说功效之类。众人听着觉得有趣,也想亲尝试一番,只是这是寿礼,主人未发话,众人也自然只能是想想。 待张老太太收了贺礼,便有人向史菲儿打听此物如何能得。原本就是来打广告的,效果已有,此番自然不能随意奉送了。史菲儿笑称,“今日本是为张家老夫人祝寿而来,没带许多,只是儿媳带了些说是要送与旧时好友。若各位喜欢,回府之后请诸家遣人去府中取便是。”史菲儿这话原本就是客套话,众人虽说喜欢,也不会让人单单为此物去荣国府走一遭,只能心里惦记着。 这史菲儿为何不肯给众人指路去蘅荟阁,主因自己已让自家媳妇透出口风,自己再说便失了神秘性。况且今日见连郡王妃也对此物赞赏有加,史菲儿料定此物此朝必无,既然是稀罕货,就要吊足胃口才行。现世卖苹果手机不就这样吗?除去东西本身特性之外,饥饿营销也是帮其致胜的法宝嘛。当然此时史菲儿并没预测到这饥饿营销的后果,她的那间蘅荟阁门槛被踩烂了不说,连门都被挤烂了。 众人闲话一番,张家宴席已备好,邀众人赴宴。宴席一事不必细题,吃完酒,贾母带着王夫人回府,留下张夫人,让其带着两个孙儿在张府小住几日,陪着老太太呆几天,让外孙儿多在跟前孝敬孝敬,不用急着回去。 众客回府,家人聚在一起闲话,张夫人又引了贾瑚和贾琏来见。张老太太见贾琏生的粉雕玉琢,抱在怀中一逗便笑,心中自是欢喜。贾瑚嘴儿又甜,模样端正,透着股聪明伶俐劲儿,行礼之后,便缠着老太太,嘴甜叫个不停,张老太太自然欢喜,连命人备下丰厚表礼给自家的外孙儿。 入了夜张老太太自是带着女儿在一处细细聊天。张氏也难得回府一次,和自己娘亲见了,更是有说不完的话。 44.第四十四回(倒V) 且说这史菲儿领贾府女眷去张府贺寿,机缘巧合顺带也将自己的手工皂推销了一把。因惦念大太太许久未回娘家,便留下张夫人让其小住几日。待宾客散了,张老太太便拉着女儿说起体己话。 “看来这大户人家也有大户人家的好处,你嫁去贾府几年,行事做派比之前稳重不少,再也不似娘眼中那个总也长不大的小妮子了。”张老太太笑着说,“原本我还担心你嫁去后,你这性子不讨你婆婆的喜欢,你会过的会不太习惯,毕竟我们两家门风差别甚大,但如今看来是我多想了。” 张夫人给母亲捶着肩:“母亲说的极是。起初几年的确不太习惯,但现在越发好了。原来我也对婆婆有些不解,但如今看来,这老人家行事作风都站得高看得远,别的不说,就说她上次救了瑚儿的事,我便是要感激她一辈子呢。” 张老太太点点头,“是的,是的,我只是得到信说是瑚儿落水,就已经唬得不行,也难为她如此年纪行事如此果断,不服不行啊。” 张夫人住了手又将茶递了上来,“说的是呢,当时我还有了身子,一听此信,腿都软了。万幸有老太太在。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张老太太接了茶,慢慢饮了一口,“对了,上次收到你的信说是贾府要归还朝廷银子一事,这是怎么回事?” 张夫人听母亲问起,便详详细细将事情来龙去脉说给母亲听。张老太太皱着眉听完,叹了口气,“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平常也就只见了王公贵族家的排场,却不知这背后还有这样的事。不过你婆婆处处为你们二人着想,这也是你们夫妻的福气。难得她又做事不偏不倚,行事端正。” 张夫人点了点头,微微叹了口气又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虽说家中老爷和老太太想了不少法子将亏空的窟窿填补了不少,可作为媳妇却不知该怎样为家中解忧,这也让我颇为不安。”张氏看向母亲,“我也希望母亲能为我指点一二。” 张老太太应道:“我们府上遇到的事自然比不上国公府,好歹祖上也出过帝师,也不是一般寻常人家可以匹敌的。今日之事对于荣国府有些难处,但也不是无方可解。向朝廷归还所欠欠款,若依着我看倒是不必太过着急,以荣国府的实力,如今又有生财之法,填补那亏空的窟窿应不是难事。” 张老太太这话说得张夫人一愣,“生财之法?母亲指的是?” “今日你是不知,那南安郡王妃竟然向你婆婆要起东西来了。”张老太太拍了拍张夫人的手道:“你可不知,我与南安郡王妃打小就认识,对其性格熟得不能再熟。她向来眼界颇高,寻常物件怎么能入得了她的眼去。今日竟向你婆婆讨个东西。我便是好奇也多问一句,哪知她竟是要的是那手工皂儿。你婆婆说也送我了一份,我好奇能让郡王妃惦记上的会是怎样的物件,便命人取了礼单,拿了来当众一览,果然是个好物,也怨不得她能瞧上。我看当时在场众人,嘴上虽不说,但心里保不住也想了。”张老太太一顿:“你那婆婆是聪明的,见此物受欢迎,还会不多做些?” 听了这一番话,张夫人心生感慨,这阴差阳错的还是让这皂儿当众展示了一番。怨不得贾母见自己回来也都没问一句自己推广的事呢。原来她自己已经抢了先占了鳌头。张夫人点头道:“那东西好是好,就是做起来麻烦,等得时间又久。原本是老太太一时兴起做了给自家用的,可是只做几块也不够费事,便做了许多,虽说这也能放些时日,但久了必不如新的,如今有些多的便放在铺子里。” 张老太太一听打趣道:“今日替亲家做了宣传,来日必要再讨两块做着劳苦费。” “是是是,不用您张口便送来。” “对对对,就数你机灵。虽说这添补亏空的窟窿麻烦些,但应该不算难事。再寻些进项,府中略略节省些也就有了。只是何时归还倒是件难事。既要事出有因,又要漂亮体面,若是能还博得圣上荣宠这才是最好不过。” “我家老太太也是这样说呢,也劝我们先不着急慢慢筹钱,要好好选个时机。阖府上下先开始试着节俭一二,免得还钱时让人眼热生疑。只是荣国府虽可袭爵,但到了我家老爷这一世,已经降为一等将军,而他又没有实职,且又不擅长结交官员,所以这时机什么的就颇为难觅了。此番女儿还想求母亲对两位哥哥说一说,若是合适时机还望告知一二。” “就说你是个机灵鬼,这主意都打到自己娘家来了。”张老太太嗔怪道,“真是女儿嫁了人,心都想着婆家去了。” “哪里,母亲这么说,便是不疼我了。” 张老太太笑着戳了戳张氏的脑门,此时收到女儿的信时,自己就已经和自家老爷儿子商量过了。毕竟两家连亲,本就是为了相互助力。若荣府衰败,对于亲家也不是什么好事。商量了一番,都觉得眼下并非合适时机,也打算告知其先不要着急,等到他们寻到合适的机会,必然会告知。 张夫人又提到为皂儿取名一事,张老太太让其明日见了父亲,让其父亲取上一个。折腾了一日,又与女儿细谈了颇久。张老太太睡去便有些晚。第二日醒的自然也比平日略晚些。早上一睁眼,发现自己的丫鬟服侍自己穿衣并非是昨日那件金丝暗纹福寿夹袄,确是换了一件其他料子颜色近的。便问丫鬟为何不穿昨日的那件,自己尚在贺寿,自然还是那件合适。况且那衣服的福寿都是两个儿媳绣上去的,穿了才对得起人家的一番孝心。 贴身服侍的丫鬟本来就有点战战兢兢的,听老太太问那家衣服,更是“扑通”一下跪倒。张老太太不知其何以,便问怎么了。 丫鬟如实回答,本来是想今日还穿那件的,但没想到今日将衣服拿来一看,前襟处不知何时染了污渍,昨日白天还不曾见,约莫是晚上碰上的,因灯火灰暗夜里看不大清楚。今日白天就明显了。所以才去取了一件相似的换上。张老太太听了,倒是不太在意,让丫鬟起了身,将衣服取来看了看,果然前襟一片污渍。张老太太平日节俭惯了,这衣服又是儿媳两人合力缝制,光是刺绣便花了三个月的工夫。张老太太觉得着是可惜。那张氏昨夜和老太太歇在一处,因此早起也瞅见了。 张夫人见了倒是不急,将自用的皂儿取出,命人打了水,将衣服泡了,又用皂儿打出沫子,小心揉搓一番,只是片刻,那污渍便洗得干干净净。张夫人命丫鬟将衣服拿去晾了。张老太太看见这东西将衣服污渍洗的如此干净,又颇为省力,更是称赞不已。张氏又拿出用来洗脸洗手的皂儿给母亲用,张老太太一用也觉得甚好,更觉得此物比那香胰子强了百倍。 清早,张夫人拜见过自己父亲兄弟,闲话一番后,便求众人为这皂儿取名,张老太太也将早上一事学与其听。众人你言我语论了半晌也没定论。一旁静默沉思的张老爷走到书桌旁提笔写下两字递与张夫人。张夫人接过一瞧点头赞道:“芳漱?倒是蛮合。此番就先代我婆婆谢过父亲了。” 史菲儿回了府,翌日命人又择了几匣花式喜庆的手工皂给南安王妃送去。才坐定便有下人来报说是蘅荟阁的掌柜一大早就在二门处等着了,说是今天一定要见到老太太,见不到怕是要出人命了。 史菲儿一愣,这都哪跟哪啊,忙让人将人带进来。一进门就见那蘅荟阁的掌柜眼也青了,嘴也肿了,一见到贾母立刻跪倒哭诉起来:“老太太,老太太,那群人太可怕了。”这没头没尾一句让史菲儿更惊了,连让白鹭将人扶起,又赏了杯茶,让掌柜冷静冷静慢慢说。 这蘅荟阁掌柜也是史菲儿新任的,选的不是旁人是白鹭的兄长唤做福贵。虽说都是一个娘胎滚出来的,这长贵比起白鹭不知差了多少,只是难得忠心,史菲儿倒是觉得,与其用个聪明的,还不如用个听话的,况且自己卖的在这世上也不算寻常物件,太聪明反而易生麻烦。只是如今东西还没卖,怎么这掌柜倒像是被暴打了一顿似的。 “老太太,昨日上午还都没事,到了下午,忽然就有人来问这手工皂的事。我便按照老太太吩咐的,说下月十五才开始售卖,今日货还未到。头几波还算客气,可后来的是理国公和治国公家的采办到了,也是要买,我好言相劝了半天,两人俱是不听。老太太您也知道这两家间本就有些不对付,没买到东西,两家言语起了冲突,后来竟在店里打了起来。立刻去劝结果我也被打了。这两家放话还说要是今日还买不到,便要来砸店呢。” 45.第四十五回(倒V) 且说史菲儿费尽心思终于将这手工皂的广告打了出去,本想着借用口碑营销结合饥饿销售,说不定在现世毫不起眼的东西,在这里能大火一把。怎料想东西还没卖出一件,店还会被砸了去。 史菲儿一听便火了,眉头一紧。不过转念又一想此时也不是该动怒的时候,如今这众人来求也说明对这物件的期待,看来比自己之前设想的还要好。史菲儿给自己宽了宽心,才对着福贵说道:”今日回去,若有人再来问这皂儿之事,你只管告知这皂儿下月十五才售,但也只有五百匣。因问得人众多,若是诸位怕届时买不到,可以先交了定钱,一匣子定钱是二两银子,等到下月十五交齐余下的八两银子,便可保证能有。但你也记住不管定也好买也好,一人只得买一匣。” 福贵听了一愣道:”回老太太,这一匣定钱便是二两银子,这个是不是太贵了?” 此话一出,连站在一边伺候史菲儿的白鹭也为自己这笨哥哥捏了把汗,好容易得了这么好的一个差事,若还是这样蠢下去,贾母还怎能将这生意交给他打理?忙出言道:”老太太吩咐你只管应了去做便是,哪里要你多嘴?”这福贵在家中便是个怕妹妹的,听妹妹这样说,赶紧闭嘴,只管磕头。 史菲儿倒是一笑:”罢了。你也是新去那店里,有疑问也是自然。我且问你,蘅荟阁卖的胭脂水粉最便宜要多少银钱?” ”最便宜的芙蓉霜一小包也要三钱银子。”福贵如实回答。 ”我这蘅荟阁里的东西就不是给普通人家用的。你不必担心贵了去。回去你记得还要告诉那些采办,这皂儿如今是这个价,也许哪日东家高兴价格翻倍也未可知。” 福贵挠了挠头,也不敢多言。史菲儿又叫蝴蝶将下人名册拿了来,翻开点了两个,让陪着福贵一同料理这蘅荟阁,当个帮手。吩咐完毕,又对福贵道:”此番好生照应着,莫不可再出岔子。” 福贵连连称是,有欲言又止,只是频频递眼色给自家妹子,白鹭见了知其还有事,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史菲儿早就瞧见了,故意闷着不出声。这福贵实在煎熬,忍不住小声又道:”老太太,这理国公与治国公家的采办还说明天买不到,就要来砸店呢。” 史菲儿将桌子一拍道:”敢砸荣国府的铺子,我倒是想看看他们长了几个胆。你只管回去,不出三日他们必然来赔罪。真以为这荣国府是软柿子么!” 见贾母动怒,福贵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忙磕头谢了恩,领着人出去了。一旁伺候的白鹭也是心惊肉跳,自己这哥哥虽忠心有余,但实在是太过愚钝。办事必定要事无巨细交代清楚才行,想让其来个举一反三那简直是白日做梦。今日若是惹恼了贾母,这好差事丢了尚且是小事,若来日将事情办砸,届时新仇旧帐一起算,那又如何是好!可如今又不知该如何在贾母处为其解说几句,只得在一旁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史菲儿先开了口道:”白鹭,你这兄弟要是能有你一半伶俐就好了。” 白鹭一听忙道:”老太太,我这兄长打小就是如此,老实实诚,让做一绝不做二,让往东绝不向西的。对老太太也是忠心不二的,今日这事他的确应付不来,还请老太太赎恕罪。”说完作势欲跪。 史菲儿摆手道:”我就是看中他老实忠心,若说伶俐聪明的下人,府上多了去了。不会做事多教教,也就会了。只是这忠心是教不来的。你也不用多想,只要你哥哥不做出大错来,这差事就不会换人。” 听贾母如此一说,白鹭立刻跪倒在地,连连谢恩。 皂儿的事安排好了,但踢场的事还没了呢。史菲儿命人取了两匣子皂儿来,分别让人给理国公与治国公府上主母送了去。还让下人回事时说,这荣国府素与四王八公交好,为了这十辆银子的物件伤了和气自是不该,这两匣子皂算是赔罪了。 这两公主母也是听闻了这皂儿的事,见荣国府特意送来,很是开心,以为是贾府惦念这四王八公的关系特意送来。但一听下人如此捎话,登时觉得不对。叫下人一问,才知自己儿媳得知那皂儿心下喜欢,便命采办去蘅荟阁买这皂儿去,哪料想这下人办事不利没买到皂儿,反而放言要砸了人家的店。这可是荣国公夫人的陪嫁,要是真砸了,还不热闹了!连忙命人备了厚礼去贾府给贾母赔礼道歉,又将那采办打了板子,免了差事,押着去蘅荟阁赔了罪,这才作罢。 这皂儿预售方案一出,这蘅荟阁的门槛几乎都快被踩烂了,这京中达官显贵本来就多,有个稀罕物自然追捧者众多,立刻捧着银子前来,不出三天,那五百匣子手工皂便被订购一空。这福贵也果然如他妹子所说是个实诚忠心的,贾母如何交待,便如何来做。甚至有人因没订上想加高价让其帮忙留一匣,他也没应。这皂儿一下子在京中火爆,人尽皆知。甚至有人想出五倍的价钱买上一张订票也是有价无市。 这手工皂空前受追捧,史菲儿心里也是开心,若是在现世,有人告诉自己说这一匣子手工皂能卖出一户普通人家半年吃喝费用来,史菲儿打死也不会信,可如今自己却做到了。一匣八块皂儿,售价十两银子,史菲儿也觉得自己有点黑心。不过反正这黑的也是达官显贵,毕竟卖的就是个稀缺么。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要是自己定个平民价,反而引不起这效果呢。 贾赦倒是有几分不安,也并不是心疼输掉三间铺子,而是觉得自己怎么就没有这远见,瞧不到这皂儿的好处去。不过愿赌服输,贾赦便捧着自己一摞子店铺契约欲寻母亲去了,心想着贾母挑上那间便是哪间。凑巧这张夫人也从娘家归来,捧着自家父亲为皂儿取的名字,随着贾赦一同前来。 史菲儿见了两人一起前来,心中也猜出七八分对方来意。便笑着打趣贾赦:“这还不足一月呢,怎么提前就要履约了?” “母亲远见,儿子自不能及,今日已是如母亲所说,儿子还有些自知之明,愿赌服输。”言毕贾赦便将一摞子房契店契都递了过来,任贾母挑选。史菲儿也不急,也不接,转脸看向大太太道:“那日也多亏了你帮我推广,如今有这样好的行市,也有你一半功劳。” “老太太过奖了,我已听母亲说了,那日还是老太太推广有方,媳妇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说完将一张纸捧出,“这是请家父为皂儿提的名字,老太太看看妥不妥。”史菲儿点头接了,展开一览,差点没喷出口水来。漱芳?这张老太爷也看过还珠格格?史菲儿忍不住内心狂吐槽。不过瞬间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哪里是漱芳,应是芳漱才是。史菲儿点点头,反正自己是起不出雅致的名字来,又不好意思将现世的名牌搬过来。如今就叫芳漱好了,怎样也比手工皂听着高端大气上档次。见贾母满意,张夫人也松了口气,毕竟是求父亲提的,要是日后不用,自己脸面上也不大好看。 贾赦见贾母对名字中意,便又拿出了店契执意让贾母挑。史菲儿也不推辞,让贾赦选了三间地段好的铺子出来。史菲儿将三间店铺的契约捏在手中,“你也不心疼?” “原本就是输了,自然愿赌服输。况且是给母亲又有什么好心疼的。”史菲儿点点头道:“给我是不心疼,那给你兄弟呢?”贾赦一听,嘴上虽不好说什么,但脸上却带了些许不满。 “行了,我不是要将这三家铺子与你兄弟,看把你气的。”史菲儿一语点破,话锋一转又道:“如今你再看觉得这皂儿生意如何,可否成为府里长久进项?”贾赦略略沉吟,稍后应道:“如此看来的确不错。” 史菲儿点头应道,“我有事要与你们兄弟相商,你派人请你弟弟弟媳一同前来。” 46.第四十六章(倒V) 史菲儿拿了贾赦输了的店契,又叫贾赦派人将贾政及王夫人叫了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贾政今日休沐正在家中,听闻兄长遣人来请,便带着王夫人一同前来。待人都齐了,史菲儿便将下人遣了,方才开口。 “今日叫你们前来,是有事要与你们相商。”史菲儿开口说道。 “母亲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做儿子的自当听从。”贾政瞅了眼自己的大哥,率先开了口。 史菲儿点了点头,又瞅了瞅儿媳,张夫人与王夫人也立刻说道:“母亲只管吩咐便是,媳妇也自当遵从。”听这四个人连忙表态,史菲儿一笑道:“什么遵从不遵从的,我是有事与你们商议,商议就是要一起议论讨论再定,若是我一人说了便罢,那何必再巴巴地将你们聚在一处?” “母亲您直说便是。儿子洗耳恭听。”贾赦憋不住开口,不知为何每次贾母要将两家子聚在一起说事,自己就能落下些好处来,今日不知是否也是如此。贾赦心中便多了几分期待。 “我前几日托大太太,让其请张老太爷为这皂儿起名。张老太爷学问颇高,为这皂儿题字芳漱。”史菲儿开了口。一旁贾政有些摸不清头脑,虽然他是知道些皂儿的事,但不知道为何贾母会说起此事,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心中正疑虑着就听贾母又道:“如今这皂已在京城轰动,一匣八块十两银子,不到三日,五百匣便已预定一空。”贾政本就不善经济,听此更是一头雾水,可又不敢随意插话只好等着下文。 “如此一来这一项一月为府里能添置个五千两上下。”听到贾母这句,贾政倒是一惊,没想到这小小的东西却颇能赚钱。“如今我们还欠朝廷的亏空十万余两……” “那不出三年便可将那亏空的窟窿添上了。”贾赦忍不住插嘴,果然如自己所料是有好事啊,单单一样进项之花两年就有十万两银钱,着实不错。 “两三年时间太久,况且还不知会生出多少变数来。这窟窿还是早些填补完更好。”史菲儿又道:“今日叫你们来便是商议将这蘅荟阁再开两家分号,我想在金陵、扬州这两地再各开一分号,你们觉得如何。” 听贾母如此一说,四人俱是一愣,虽说自己也都有田庄店铺,但不过是每月看看账册问问收成罢了,贾府本就不是商贾人家,子孙自然不懂经营,听贾母说是要开分店,又是在京外,更不知如何回答。 史菲儿见众人不语,开口又解释道:“贾府祖籍便在金陵,回祖籍开家分店很是平常,至于选择扬州则是因为那里是天下富庶之地,这东西原本就不便宜,自然要富贵人家才可使得。” “只是虽说此次这个皂儿在京中颇受青睐,但不知去了外地又当如何?”贾赦出言,刚才虽有些吃惊,但是若依着京城的势头再多加两家,一年不到这亏空定能补上,的确是件好事。只不过这手工皂的做法只有母亲一人知晓。听夫人说目前京中这些售卖的每块也是母亲亲手制作不烦他人,想来大概因此方子本就是母亲嫁妆,自然不应外传,想到此贾赦又觉得不该让母亲太过劳累。又道,“这京城与金陵扬州路途颇远,儿子又怎敢劳碌母亲辛苦。” 史菲儿一听,气得想在贾赦脑袋上狠敲一记,开分店只需要把东西运过去就行了,怎么你还想让我坐着马车坐着船给你生产手工皂去?史菲儿摇头道:“哪里用我亲去,做好了送过去便是,这东西又不怕放,自是无碍的。至于金陵分店,我已有主意,但扬州却无。今日告诉你们,若你们几个谁能在扬州寻下合适的铺子,那扬州店里的红利就分他一成。” 此话一出,贾赦贾政倒是一般,两位夫人却都一喜,若扬州这铺子只是按京城这势头,一成利一年少说也有五千两,这当家太太一月公中的月钱也不过只有二十两罢了,而这院里打赏下人,出外应酬交际这些银两自然不足,少不得自己时时贴补一二。如今只是寻一间铺子就会有如此进项,自是美事一件。两位太太难免动了心思。 一旁贾政踌躇半晌开口道:“让母亲为家事烦心,实属儿子不孝。依我看倘若是这皂儿能将这亏空添补了,那填补之后以后还是不做为好。若是传扬出去,再说些府中趋利心重之类的话来,怕是累及府里名声。” 这话着实让史菲儿气个正着,心里想这贾母用心疼爱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们欠了钱,还不上,我想办法帮忙还捞了个利欲熏心的名声,既然如此重视名声又怎么做出占着正房的事。哼,我就是利欲熏心了又怎样,来这里还耽误我在现世的赚钱大业呢。这边不加倍赚回来,我自己还气难平呢,更何况这钱赚得干干净净,怎么就坏了府里的名声了。史菲儿想着不由黑了脸。 贾政此话出口,也觉得不合时宜,立刻又道:“儿子实不想让母亲太过操持,如今府中事务便是母亲担着,若再加上这新铺筹划开张,必会劳神不少。原本应是让母亲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如今让母亲如此辛劳,自是做儿子的不是了,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若说刚才那番话说得让史菲儿生气,这番话却句句戳中史菲儿的肺管子了。若单论这番话,贾政的本意的确是希望自己母亲少操劳,可这史菲儿本就不是真贾母,这番话听到耳朵里却生出了点别的意思。史菲儿暗想这是嫌我罢了你媳妇的权嫌我多事呢?对你而言我就应该去逗弄孙子吃饱混天黑对吧?嘴上说不孝,你倒是孝顺啊,你倒是想办法啊,光动嘴皮子,别人想了办法又说这不行那不行的,摊上猪队友专门负责自扯后腿的,这才招人烦。 贾赦见贾母黑了脸,想着自己这兄弟三两句话就能将母亲气到也是件本事。忙开口道:“兄弟此言差了,若是你我兄弟争气,母亲哪里还会为这些琐事操劳。难为母亲样样想得周全,胜你我十倍,这事我看就依母亲的意思,我们兄弟去寻扬州合适的店铺,等筹备好了,择日开张。” 史菲儿自然是明白贾赦此话是为讨自己欢心,不过至少这贾赦还是明白自己折腾是为了谁。也算不白费一番心力。史菲儿眼珠一转,又道:“政儿此番整顿家学常常请教于大儒雅士自是长进了不少。如今诸事皆以府中的名声为重更是难得。” 贾政听贾母如此说,以为母亲不在意自己方才说的话,微微松了口气。哪知贾母又道:“经你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关咱府内名声的大事来。此事已经误了几个月去,切不可再拖延了。我这月搬出这荣禧堂去,迁去荣庆堂住。你大哥搬来荣禧堂居正房,你则早日搬迁你大哥现在府宅,此事最好下月就落停,如此各归各位最是妥当不过了。” 此言一出,四人俱是一惊,心思各异。这贾政实在悔得不行,自己顺着母亲意讨母亲欢心就是了,怎么多嘴说什么影响名声的事来。再看一旁王夫人,却是愣在原地连句话也接不上。 47.第四十七回(倒V) 且说这史菲儿将大房二房众人聚于一处,商量商量着蘅荟阁开分店一事,可这贾政偏偏觉得这商贾之事累及府里名声,若是能将亏空填补完毕,还是不要继续行此事为好,对于开设分店更是颇多疑虑,如此一来恰恰触了史菲儿的逆鳞。既然你贾政如此顾全府里的名声,那就别光说些便宜话,史菲儿一怒便借机让两兄弟换房挪屋。 四人听闻俱是一愣,片刻后贾赦这心里就乐开了花。果然每次这大房二房聚在一处,自己都能得到好处呢。而且这换房之事早就订下来了,只因种种缘由拖延至今也没履行。前几日自己还曾向夫人抱怨过几句,但张夫人却劝慰自己一番,说是老太太不动,做儿子的若是催促,自是不当。况且这段日子老太太整日为府里诸事操持,想必是想等府里事情皆定了,再做打算也未可知。贾赦听了,虽心里仍旧还有些不满,心里却也明白,只是嘴上依然抱怨二房不懂礼数罢了。 张夫人虽说心里也是欣喜,但仍觉得今日之事如此发展也的确有些奇妙。只是心里有疑问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反正横竖这事也是对自家有利,如此这般便听之任之就好了。 相较于这边大房的春风得意,二房的贾政与王夫人则是有苦道不出了。贾政不住懊悔自己干嘛要多嘴惹贾母不悦,而引出换房一事,本来已拖了几个月,觉得这拖字诀甚是好使,想着再拖上一段时间,若是大房什么事惹贾母不悦,那时自己再提出换房一事,说不定母亲一怒就不用换了。只是没想到此番倒是自己先惹了母亲不悦,贾政忙瞅向自己夫人,希望她能劝解贾母一番。 王夫人自然是了解贾政的心意,想着上次因换房一事,自己平白被贾政误会抱怨,此次他却是自己引得老太太发了脾气,本来好端端的顺着老太太意思说不定还有好处,况且这已经拖了这些日子了,想来贾母年迈说不定早已将此事忘了。如今好端端的偏偏要勾起此事来,真是自寻烦恼。 王夫人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老太太,媳妇上次记得您说想搬去降芸轩去住,便早早让人将那里打扫干净。不过媳妇觉得降芸轩清净有余,但那院子树多草深,老太太住了去怕是湿气太重了,日子长了再生出不适来。”王夫人顿了顿又瞧了瞧贾母的脸色,见未有怒色才慢慢道:“如今老太太选这荣庆堂住却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如今因老太爷故去就未曾有人住,还需拾掇一番才可住人。”王夫人这样说着,心里不过是盼望着一是借由院子未收拾立整,二是因这院子是故去的贾公居所,贾母住了难免睹物思人伤心难过,也应不喜此处,若是如此,便可再拖些时日。毕竟拖久了,下次再提也要再寻时机。 史菲儿又不是个笨的,自然明白王夫人此番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拖嘛。拖一日算一日,拖到她忘了最好。史菲儿又岂会让其如愿,点点头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比我那儿子要强,时时刻刻将我记挂在心里。”王夫人听了此话觉得蛮受用,刚想再多说两句,听贾母又道:“早些时日,我却是想搬去降芸轩,只是转了几遭,的确如你所说,那里树多草深,是个清净的读书之地。我如今年岁大了,太清静也是闷的慌。这荣庆堂虽说空了些日子,但打扫起来也算是容易。况且这里是你们老太爷平日喜欢的院子,我在这里也算是睹物思人吧。况且搬过来又近,以后你大哥家搬过来也好照应。不如这样,二太太做事麻利,想得又周全,这荣庆堂收拾立整一事便交由你去打理。十日内打扫完毕,如此也不耽误了月底搬入。今日便这么定了吧。”说完史菲儿端起茶盅,捧在手中不饮。再迟钝也知道贾母此番是送客的意思,至于这搬家换房一事已是定论,不可再议,也绝不会改。 今日结果,贾赦自然是喜闻乐见了,府里的亏空窟窿有法子堵了,自己又能住进正堂了,好事成双嘛。而贾政除了懊恼外,对王夫人也颇有不满,她倒是在贾母面前落了好,只自己一人落埋怨。王夫人心中也是不爽额,平白搬出去不算,自己还要在十日内给老太太将房子收拾出来。可是今日的事也怨不得旁人,要怨也只得怨自家老爷不会审时度势,自己卖乖没卖对地方。 待众人散了,史菲儿才长叹一口气。今日原本史菲儿将人聚齐却是为了这蘅荟阁开设分店一事,当然史菲儿也并非单为此事,本想着借此机顺便让大房二房都出点血入点资,这样日后若这皂儿真成为府内一项进项,也可各自按照出资比例分成。况且这蘅荟阁按理本就是贾母的私产,无论收获怎样,若是贾母自己不开口,谁也不能动了一个子去。可如今自己将其红利并入公中填补亏空,史菲儿也怕日子久了再想拿回也不太容易,若是两房都入了资,日后撤出分起来也容易些,反正赚得钱不能都给了贾府,让两个便宜儿子平白得了便宜去。 史菲儿本想着借贾赦那三间输掉的店铺做引子,想让贾政也拿出相当三间店铺的钱来,这样一家就算各入了一股,自己独占八成。可哪里想到自己主意是不错,对方竟然还未等自己抛出钓竿,就说了一通让自己生气的话来。也罢反正这贾政是自命清高,视这钱财为阿堵物的,既然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史菲儿也懒得废话,本想让二房得了点甜头后,再提这换房一事的,结果干脆一气之下索性就提前了。既然你爱惜名声,那我就也就看看你真要是触及你的利益了,是否还像你说的那样。 除此之外,史菲儿本想借用王夫人搭一下薛家这条路。虽然史菲儿并不是很情愿如此,但是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么。若这个东西真能为宫中采纳除了多一份收益外,成为贡物,也算是再有道保障。可对于薛家史菲儿可并未有好感,反复权衡了几回觉得如今薛蟠尚未出世,若薛家有了这样一档子事说不定会和先前有些不同呢?想了再三觉得这是条捷径,姑且试上一试。只是这想法还未出口,便都憋了回去。等人散了,史菲儿倒是一笑,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你薛家一家皇商,还要我去巴巴地求着你去?另寻便是,而且说不定还会更好。 归根结底,这一次议事,史菲儿觉得自己虽生了点气,但落了三间铺子,香皂让一品大学士提了名,又稍带手解决了换房的事,还令王夫人十天之内打扫好庭院,自己应该不算吃亏。如此一想便觉得气顺了不少。 此番贾政回了房,瞅着王夫人心里有火却也不太好发了。毕竟今日之事,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引火烧伤,但事已至此,也没有缓解之法,只是皱眉叹声连连,王夫人亲手捧了杯茶道:”老爷也不必生气,虽说今日之事,惹得老太太有几分怒气,说不定过上几日便都消了。况且这搬动哪里是小动作,就说收拾妥当打扫齐备,也不是一日之事,还要查黄历问风水,哪一样都要时日准备,如此一来便久了,这久则生变。” 贾政听王夫人出言安慰,也只得点点头。王夫人见贾政听进了几分,便又道:”我看今日老太太还是份外在意那皂儿的事。我妹妹嫁入薛家,薛家又是皇商,产业极广,这寻间合适的铺子还不是件易事,若是此番替老太太将铺子寻好再来回禀老太太,说不定老人家也会转念。”王夫人见贾政面色稍缓,又接着道:”早些时日,老太太还曾特意让我给薛家将这皂儿送了两份去,说是问问如何。当时我倒是并未多想,如今想来说不定老太太也是想让皂儿能入得宫去呢。” 贾政一听更是懊悔,觉得今日自己是想得太过简单了。若早知贾母有这意思,自己也断不会将影响名声之类的话说出口。可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再懊恼也无用,王夫人见贾政脸上多了些懊悔之意,便开解道:”待我托妹妹在扬州寻下铺子,再说服其想方将皂儿送入宫中,事成再向老太太回禀,老太太气自然消了。” 贾政听了也只得点点头,希望能真如此算吧。王夫人也贾政应允,便忙命人备了纸笔速速写信命人送去薛家,只是王夫人并未说出自己的小算盘,这如今想再居于荣禧堂是不大可能了,老太太此番心意很定,应是不会改变。若是因此再得罪了老太太更是得不偿失,况且若真能寻下间扬州的铺子,一年可是有五千两的进项呢。 只可惜王夫人主意打得是不错,但她并不知道,此时史菲儿已经想到为自己寻一间扬州商铺的合适人选了。 48.第四十八回(倒V) 这张夫人随贾赦回了自家宅院,看着院中熟悉陈设,不免多了几分感慨。这院子偏僻,且又与荣国府的马厩只有一墙之隔,起初搬了进来,又正值贾公孝期,不宜动土木,更是简陋。如今时日久了,要搬走了,却心生出些许不舍来。 “夫人竟是不舍了?”贾赦笑道,“我可是一日也不想再与这马厩比邻而居了。” “倒也不是不舍,只是这堂前屋后的花草不少都是亲手栽培的,如今一说要离了去,倒是有些惦念。”张夫人一笑,“我自是明白,老爷是一日也不想多呆了。只怕这两个月比之前住的更是熬煎。多个盼头多份煎熬。” “熬煎自是不会。怕是过去了才会更熬煎呢。”贾赦笑道。 “老爷此话怎讲?”张夫人一愣问道。 “倒也不为旁的,只是这几月上心府中之事,略有体会罢了。”贾赦顿顿又道,“昔日里,我总觉不受父母喜爱,自我放纵惯了。虽袭了爵,但也终无实职,每日自是轻松自在。这府里的事,你也是知道,我自是懒得去管。想着既然我都已迁到此处,还操那些闲心干甚。乐一日算一日便是了。”贾赦背手踱了几步,又道:“如今想来,自己竟然全错了。我已过而立,膝下两子,这长子都要入学了,我才有了些顿悟。我袭爵是荫了祖,可经历了赖大一事,方才知晓,我竟是个连祖产都守不住的。这祖上接驾有了亏空,我也无策应对,还要靠母亲用嫁妆填补。想来若是将来可有何面目去见家父祖宗。可如今搬去正堂,必然是再不能有这偷懒的念头了。府中事情自然要处处上心,否则日后且不说愧对祖宗,就是见儿子也面上无光。” 张夫人听着这一席话不觉有些怔住了,这番话贾赦是从未对自己说过,今日和盘托出,将自己心境全然剖开,大太太倒是颇有触动。原本两家接亲时,自家母亲便不太喜这一门婚事,但无奈拗不过自家老爷去,只得认了。过了门,见了贾赦是这样一幅心性,劝了几次却毫不见效,张夫人也只能听之任之了。今日惊闻贾赦这番话,大有大彻大悟的意思,不免有些期待,可是却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少顷,张夫人笑道:“若是这番话,今日学给老太太听了,不知道老太太会喜成什么样子,如此也不费她老人家一番苦心了。明日我定学了去,讨些赏来。” “你这也是说笑了,如今我虽有这几分上进的心,但也深知自己个性如此,不好文不习武的。也只是嘴上说些便宜话罢了。如今只盼望着儿子是个争气的,我守着祖上挣来的基业好生传下去便是了。”大太太听了也是笑笑,命人在院内石桌上布了一席,又叫人将贾瑚与贾琏领来,一家人聚在一起和乐融融。 史菲儿独坐屋中,盘算着如何继续将自己的皂儿事业做大做强时。忽然想到这林如海将来可是要去扬州当官的,自己想在扬州开分店,不如早早与贾敏打个招呼。想到此忙让人给林府送了帖子,如今这贾敏怀孕月份也大了,不便出来走动,史菲儿便想登门一叙。 林府人丁不旺,如今林如海放了外任,贾敏又有孕在身,府内交际应酬自然是少之又少,如此倒是显得有些冷清,林老太太见贾母欲登门造访自是开心。因只想和贾敏商量商量,此次史菲儿便仅带了丫鬟随行。几月不见贾敏,猛然一见倒是将史菲儿吓了一跳,只见贾敏身子臃肿,步履迟缓,肚子大的看起来就像快要生了。史菲儿心中有些忐忑,暗想这不会是双胞胎吧。若不是,也只能说是这贾敏补得也太好了。 贾敏倒是见了母亲格外欣喜,拉着母亲的手细细问了一番。将这几月府内的事项无论大小都问了个便这才罢了。史菲儿此时注意力倒都在了贾敏的肚子上了。或许是因黛玉之故,史菲儿对贾敏颇为上心。此番见其这般模样更是忍不住多交待一番。众人闲话一场,待到两人独处时,史菲儿才提及想在扬州开分店一事。 贾敏听了,点头道:“早些时日知晓这府中难事,也很是揪心,如今有了缓解之法,我倒是劝母亲不易太过着急。毕竟如今这东西在京城已有盛名。很多人家是捧着银子巴巴等着。虽说去扬州富庶之地再开分号也是不错。但毕竟我们家在那里没有根基,离得又远,也怕是不好管束。再者常言道盛极必衰,如此短的时日一下起两家分号,也易招人口舌。” 贾敏说的,史菲儿也不是没想过。但大抵是因为觉得这林如海早晚也会去扬州赴任,届时让其关照一下自家产业也不是难事,况且自己这营生又是清清白白,就算是有人背后议论倒也不太在意,不过今日贾敏又提此事,史菲儿细细一想觉得也对,此番家里刚整治了赖大一家,还是通过了官府,虽说事后贾赦专门上了罪己折子,目前也无个回信儿。若自己一下子再将店设好几处分号来,难保不让人注意上。如此也怕生了祸事。 “依女儿的意思,这金陵也好,扬州也罢,母亲只要将东西送去找熟悉的铺子寄卖就是了。一来少些麻烦,二来又不招摇。等时间久了,或是寻到合适的铺子了,再定是否开设分号也俱不影响。”这番话说的贴心,史菲儿一想,寄卖自是省事多了,如此也省去了管理选人的麻烦。史菲儿有些感慨,若这贾敏是个男人,这贾府兴许不会如书中所说落得那般光景去了。 “不过,母亲有了好营生,可别忘了女儿去。”贾敏一旁笑道:“母亲不如先在苏州寄卖试试。这铺子都是现成的,保管放心。” “你这鬼丫头,都算计到母亲头上了。”史菲儿一戳贾敏额头,“怕你是早就有这打算,想分一杯羹吧。你以为我不知,林家祖上就是这苏州的,自然铺子不缺。”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母亲去。如今女儿当了家,方知其中的艰辛来。这屋里屋外哪样能少了银子去。也因这林家人丁不旺,又有祖上积攒,还算是不错。可如今我也要为我肚里的多打算打算。” 史菲儿一笑:“行,看在我外孙的份上。就依你便是。寄卖你家,分你三成利。” “那就谢过母亲了。” “且别谢我。我先与你说好,这三成利是给我外孙女添妆的。可不送与你的。” 贾敏摸了摸肚子,问道:“母亲认为这一胎是女儿?” 史菲儿拍了拍贾敏的肚子道:“这么能吃长得这么大,定是个小子。说不定还是一双小子呢。”史菲儿此话也只为讨喜,不过想着如今元春都没有,这一胎按理应不是黛玉。不过林家向来子嗣单薄,若是得孪生子,还不知会喜成何样。 “那就借母亲吉言了。” “如今小子我可是够了,我就盼着有个孙女外孙女呢,乖巧伶俐。你可记清这三成利可是给我外孙女添妆的。若是没有我可就不给了。” “是是是,我都记下了。” 史菲儿虽不知这黛玉要何时降生,但不知为何就想到之前书中黛玉寄人篱下可怜的情景来。忍不住就想为其多置办些好东西了。 贾府上下自是为换房一事忙碌。史菲儿还不时催促一二。因距离又近,得空史菲儿便去瞧瞧。去了又能挑出一堆问题来。王夫人只得一一记下,命人去改。可通常旧事未去,新事又来。王夫人每日被史菲儿折腾地手忙脚乱,心中有苦却又说不出。苦苦熬了十日,总算是勉强搞定,王夫人来向贾母回事,见贾母不在挑错,才舒了口气。哪知史菲儿又道:“我就知你做事是个麻利的,此事做得不错。照这个势头这几日将荣禧堂也一并收拾了吧。” 49.第四十九回(倒V) 乔迁之喜古来有之。史菲儿毕竟是个现代人,现代人乔迁新居倒也简单,无非就是装修完毕,家具家电到位,洗涤日用俱全,再挑上个好日子,放一挂鞭人住进去就行了。虽然各地风俗不同,但史菲儿的认知里便只有这些了。而今穿越到红楼梦中,这换房一事自己说出倒是蛮简单的。哪知做起来实实在在琐碎的要死。 挑日子祭三牲上贡品安床安灶各有讲究,就连参与搬家的人也要挑了属相的。史菲儿原本想着只是前屋挪后屋,应该不会太折腾,哪曾想就这么几步路的搬家,也是前前后后折腾了整整一个月才算完。 只可惜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更是麻烦,这大房二房互换屋子,整理打扫姑且不论,就是选日子一事都是反复议了又议才定下。真到动真格的了,王夫人更是不舍起来。每日有事没事也要去荣禧堂转上一遭。 曾经大房搬出,自己一房跟着贾母留在这荣禧堂,心中不免窃喜。这居于正房的梦也不是没做过。一晃几年过去,自己也是住的越来越心安理得。如今要换房,心里自是万般不舍。可是如今老太太态度坚决,这不换自然是不行了。就连原先甚是好用的拖字诀也没有了效果。王夫人是来这荣禧堂一次,便要感慨一番。 这一日,王夫人有来荣禧堂,瞧着屋内陈设,更是心中不舍。忽然忆起昔日贾母曾应允过,可以许她一两件陈设一同搬去,也不知道此话还做不做数。王夫人再抬眼细细瞧了一番。这上书荣禧堂的赤金九龙青地大匾自然是没戏了,这是御赐之物。那立于大紫檀雕螭案上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是不错,一边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也是甚好。越是瞧着,王夫人越是犹豫起来,究竟带哪一样好呢? 午膳后王夫人伺候贾母身旁,见贾母兴致颇高,便引了话题,述说这搬家腾挪种种之事,自己如何辛苦劳心劳神,临末了方才提出想带一两样陈设过去,不知是否可以特来讨贾母示下。史菲儿自然明白其意,况且这话自己早些时日也是说过,笑着点头道:“若是不逾制,便尽管选了去。” 贾母应允确这让王夫人犯了难,荣禧堂这匾额本是御赐,那副乌木对联又是出自郡王手笔,这些自是不行。那三尺高的青铜鼎,的确富贵霸气,可若不是身为王公侯爵也配它不起。似乎那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不错。王夫人此番也学了几分聪明去,觉得此事还是和自家老爷商议商议再做决定。待贾政归家,王夫人寻了个空,将此事说了,贾政一听连连摇头道:”那荣禧堂诸物件都是有来历的。那鼎是东宁王送的,你瞧上的那墨龙大画是镇国公送的,这能盛放在荣禧堂的物件是一样也随不了我们去。你也不要再想。” 听贾政这一番话,说的是王夫人又气又恼,一气贾母明知缘由还随意许诺,让自己抱有幻想。二恼这自己兢兢业业忙前忙后却是为他人忙碌,空欢喜一场。 贾政见王夫人脸上不悦,又道:”即便是,老太太开了恩,让这物件搬了去,也不过是存于库中,也不是我这六品主事能摆设的。罢罢罢,眼不见为净。” 听贾政如此一说,王夫人更是的心中不爽,自己身为王家小姐论身份论权势哪样比张夫人差了去?只是她嫁与了贾赦,如今便是一品诰命,而自己嫁给贾政不过是一名工部的六品小官,如今诰命却低的让昔日姐妹嘲笑。原本随贾母居于正房,心想着虽诰命低些,但好歹还占在正堂,如今换了房,若让那些人知道还不更是笑话了去。如此想着心中更添了几分苦楚。 贾政倒是没注意王夫人的脸色,又道:”如今虽说是换了房,此事被我素日相交的大儒学者知晓,倒各个都赞我知孝守礼,还说要给我请个孝名去。如此这般也算是扬了名吧。”此时王夫人哪里还有心思去听贾政说那些虚名去,只是强打精神应了几句,对付罢了。 尽管王夫人心中各种不爽,但这搬家换屋却也一刻没停。一来二去折腾了足足有两个月,才换得两房各居各位,尘埃落定。史菲儿也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有一件事情算是落停了。反正不管别人怎么想,这若再说贾母偏心,不尊国法家规可再也找不到由头了。 贾政搬出,临走带王夫人一起请辞贾母。史菲儿倒是觉得有些可笑,不过是换了间房罢了,又不是一去就再也不见,这每日的请安还会见到又何必说的悲悲切切的。史菲儿自是心知他们真心舍弃不下的是这荣禧堂,是这脸面和尊崇,又有几分是真舍不得母亲去。不过面子还是要给的,好生劝解一番,不过也不知道对方能听进去多少。还是那句老话,有本事自己挣去,白捡就不要再挑剔了。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挣出个一门王宫侯爵的,那才是真正的尊崇与脸面。 倒是贾赦让史菲儿颇感意外,这贾赦一家搬入荣禧堂倒还不像先前一派欣喜,行事风格比之前低调谦逊了不少,虽每日没太多正事,但对府内上下上心不少,若还有空闲就捧着本书拽着贾瑚读书识字。这搬家换房还真转了性儿了,史菲儿甚至有点怀疑这贾赦莫不是被人穿了吧。旁敲侧击一番,史菲儿倒是听到了几经转述贾赦的那番搬过来会更加煎熬话。史菲儿倒是觉得这贾赦颇有些自知之明。若是从此收了那荒唐性子,能将贾瑚贾琏教导成材,这贾府后继有人,也是一件幸事。 50.第五十回(倒V) 这三月,史菲儿一面折腾搬家诸多事宜,一面仔细经营着自己的手工皂的生意。尽管后两个月,史菲儿将预订的数量从五百升至到一千五百匣子,仍是供不应求。只要开始预订不出五日定是一抢而空。史菲儿此番倒是不急着多出新品新款了。只是每一季应时应景定个主题,每一月又因款式功效略有不同,买上三月便能凑成一套,怎么钓人胃口,就怎么来便是了。 如今销量一大,史菲儿先前自己做的那些存货早就没了。史菲儿又叫贾赦买了些不识字的哑巴下人回来。这些下人多半是因在大户人家里干活做错了事,但又知道甚多,被主家要哑了想卖去远处的。此番被贾府买下,各个觉得是逃过一劫,对贾母心存感激。史菲儿倒是想的简单,不识字哑巴不容易将配方泄漏出去,自己还是指望这个能多赚些钱呢。而且现在仅京城一处,销量便是不小,若是几处都来要货,自己还不得累死。这样有了人,自己只负责动动嘴皮子,关键时候把控把控就好了。 贾赦看着母亲这蘅荟阁如此赚钱,心中也是一热。将自己手中的铺子过了一遍,却发现这亏多赚少,从账面上又瞧不出什么漏洞来,也满是苦恼。与自家夫人商议,这大太太诗书才学是不错,可经济意识就弱了不少。自己的嫁妆也是诗书字画居多,这田庄铺子也是有,不过也是中规中矩罢了。贾赦无奈也只好再来请教贾母,毕竟上次查抄赖家虽是过瘾,但是也不能总用这一出,若是如此久而久之这贾府就坐定了苛责下人的名声。 史菲儿将贾赦手里的店铺账册略微翻了翻,问道:”你这铺子里选出最赚钱的三家,你告诉我。”贾赦伸手将这三家铺子抽出递与贾母。史菲儿也不接,只是瞟了眼,又问:”那卖与这三家同样货又年年亏空的,你也选出三家来。”贾赦不解,但仍依着贾母的意思选了三家出来。贾母点点头道:”如此也简单,你将这赚钱的三家与亏空的三家的掌柜管事对调便是了。”贾赦一愣:”如此便可?”史菲儿道:”这铺子能不能盈利,掌柜至关重要。能不能立住就要看他了。卖同样的东西,一家年年有赚,一家年年亏空,照理自是不该。” 贾赦点点头:“儿子也是这样想。只是这账册上倒是都对。” “这账册本就是给你看的,自然是对了。”史菲儿一乐,“昔日赖大管家时交与你审阅的账册不也是对的?”史菲儿见贾赦有所触动,又道:“你这些铺子里有没有这赖大被查以后,生意渐渐变好的?”贾赦被问的一愣,稍微寻思一下,还真翻出几家来。史菲儿见了道:“这几个倒还是识时务的。如此这样吧,你也别将那盈利的铺子与亏空的互换了。你就将这几个慢慢盈利的掌柜调去亏空的店里做掌柜便是。也不用多说,就说你自己知道他们是好的,和赖大那种坑蒙主家的奴才不同。这几家铺子生意不见起色,你们的铺子管的不错,才让你们来做这掌柜。” 贾赦顿悟,点头不已:“那先前亏损的掌柜如何处理?” “年年亏损,自是无法胜任这职位,查查家中收入田产几何,是否都为正当收益。按府中规矩惩处便是,也不必看是谁人的下人留了颜面去。主子给的体面,不是等着出了事才想起来的。”史菲儿捧起茶盅喝了一口又道:“上次查帐时,便觉得府中店铺多有糊弄之嫌,只是当时无暇顾及,如今大事落停,是该好好清算一番了。这些掌柜都是家生子,若是聪明的,这几个月必然不敢再似之前作为,若能收手也不必急急着惩处,只需将先前的贪墨都返还就是了。那些不知悔改的,留着又有何用。” “母亲说的甚是。” “另有一事,这府中的铺面应俱是在热闹人多繁华街巷,按理不应是如此营收,你也可先派人在店外观瞧,看其一日进出购买人数几何,看个几日,再结合其所报账目便知其说话有几分真。即便查出问题,你也别先急着惩处,命人仔细盯着便是。如今已是开春,是开行利是,待到秋季报账时,且将这些掌柜们都汇聚了来,当场根据这店铺经营情形与你考察结果综合再做评断。” “是,儿子都记下了。”贾赦点头应下。史菲儿将茶盅放下,又问:“先前命你们想的这府中下人约束的法子,想的如何了?如今换了房,正是时机,免得久了这群人又生出欺上瞒下的心来。” 贾赦点头,这三两月除了每日繁忙换房诸事,有些空闲,怕自己再养下如赖家这样的下人,便对此事上了几分心,先前的方案在贾母处一试不成后,便和自家夫人商议,用她的身边丫头试验,反复几次后如今方案刚刚定了型。见母亲询问,便正好将此方案推出。 “如今儿子居于正堂,也恐再养出如赖大这等擅钻营心肠歹毒的奴才来。儿子寻思着权大滋生贪念。便想着,定不能再让其无所约束,在府中横行无忌。因此这府中各处管事一任三年,任期满可调任,每年年末对其进行考核,三年考核均为良等以上方可连任或升任,若考核为差等则罢免。这大管家一任五年,考核为优方可连任,若为良则调任其余管事之位。另在府中设立密书箱,若府中管事有欺上瞒下行径,任何人知晓均可写信投入,一经查实立即严惩,若有诬告也会公告。这箱子设锁,每旬开启。”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有个约束机制,也能杀些不好心思去。可凡事不能只有罚没有赏。恩威并施才更有效。” 贾赦点头:“这凡事考核为优的管事,年底赏下半年月钱,考核为良,则赏三月月钱,为中则不赏。但此项政策立行后,家中便禁了这随意赏钱的风去。若是如此,一年倒应是还能省下不少。” 史菲儿笑道:“没想到你若是算计起来,竟然如此细致。此事思虑细致,很是不错。但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帮下人都是被府内惯坏了去。平日里本就是指望着主子赏钱呢。如今你一刀切了去,嘴上纵是不说,心里未免不抱怨。” “若是如此,不如都撵了出去干净。这还一个个都惯成主子爷了。” “你莫气急。我只是说这事不宜一刀切了去。况且这府中有喜事,该赏还是要赏的。只是定个例便是。如婚丧嫁娶之类的管事操持也是辛苦,赏一个月月钱不为过。若是一点也不赏传出去也是落个少恩寡薄的名去。但若是办了个差便来讨赏这风气还是杀杀好。此事还要与各院主子说一声。定个例,这大事赏钱不超了一月月钱,小事就凭个人吧,不超了例去便是。” 贾赦点头,又拿出份文书递与贾母:“如今这亏空已填补了七成,母亲上次提到要府内节省些以免将来惹人口舌,我将公中一些庞杂开销减了些,也请母亲过目。”史菲儿接过阅了,又填补减免一番,此事方才落定。 51.第五十一回(倒V) 如今这府中下人,因经历了赖大一事,也都行事乖巧低调了不少。又见贾赦入了正房非但没有如从前一般大肆筵宴,呼朋唤友以示庆贺,就连进出府中都较之前少了不少排场讲究,每月必入的古董扇面也买的较之前少了,下人管事心里也是称奇。又想起之前贾赦收拾赖家的狠劲与决绝,也都各自有些怕,都约束了言行。加之贾赦在府中又推行了管理新策,那些管家管事都被敲打一番,哪里还敢再抖出往日的威风来,也是消停了不少,如此一来这荣国府在京中的风评倒是好了不少。 因十二钗还均未降生,史菲儿的满心惦念的都是自己的皂儿生意如何能快速扩展,能挣到更多的钱来。如今寄售在金陵与苏州的销量俱是不错,那里原本就是富庶之地,这芳漱皂到了那边除了官家眷属追捧,那些富豪商人更是趋之若鹜。若是体面人家家中没有用这皂儿净手洁面洗浴,据说会被暗地嘲笑。 不过南方商人心思活络,两三月时间,金陵那边已有好几波询问过参股开店的事了。只因打听到这东西乃是贾府老太太的嫁妆物件,多数也只得熄了心思作罢,但仍有不死心攀了亲托了故,希望能拿下别地的寄卖权来。金陵管这事的乃是贾母昔日陪嫁的孙子,到算是个精明的。便将这些事都一一记下,每月随着货款交与贾母处。史菲儿见了信,觉得若是芳漱皂真能走连锁这种运营模式说不定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这皂儿再怎样高定位,归根结底还是日用品清洁用品,应该是服务所有人的。虽然现在是稀罕货,也不过就是借着此物此朝没有罢了,那方子自己护得再好,也不难保证永远不泄漏出去。况且也许有聪明的,自己琢磨出来也不一定。若是能趁着现在空白期,将这皂能彻底铺下去就好了。 如今史菲儿也只能先想想,不敢冒进,毕竟自己身后还是有一个荣国府呢,虽说有了这府上的依撑行事方便,但是若一旦面铺的太广太快,被人盯上,背后参上一本,自己先前诸多努力说不定也付之流水了。更何况如今自己想要搭救的十二钗连一个也没有降世呢,贾府此时也不能出事。 史菲儿一个人默默盘算着,正巧王夫人过来请安。如今换了房,虽未分家分产,但这也是早晚的事。史菲儿本来就不喜一群人时常在身边环绕奉承,便免了这府里儿媳每日来自己跟前立规矩伺候饮食。起初两位太太还颇有不安,又遵循旧历前来侍奉了几日,每次都被史菲儿劝回,多次之后,两位太太见贾母的确是真心,便不再坚持,只是每日仍坚持过来请安陪贾母说说话罢了。 今日见王夫人前来,又是一脸喜色,史菲儿寻思莫不是有什么事。果然王夫人请安之后,扯了两三句闲话,便提起了金陵薛家来。嘴上自然是对薛家夸赞不已,说如今这薛家的生意越发好了,在江南的铺子约莫有了近千家的样子了。史菲儿一听王夫人如此说便知其来意,无非是这王夫人也受了薛家所托,前来询问合作的事了。 ”老太太素来都是有远见的,强了我们数倍去,我们也只得仰望。如今仅京城与金陵两处的皂儿生意都让不少人羡慕红了眼去。前几日这缮国公家的三小姐因这个月没订上新款还哭了一鼻子呢,上次去府上,被她拽住念了好一阵儿呢。最后还是我命人送了两块先前老太太赏与我的,这才笑了。真是有趣的紧。” 史菲儿知其来意,却也不直接挑破,笑着应道:”那如此我下次多给你些。你平日里也不喜走动,这迎来送往的少不了礼去。别的咱家倒也不趁,唯独此物颇多,我看你这几日去这缮国公府上颇多,莫不是看中了这三小姐,想给你的珠儿定下了?” ”老太太又取笑媳妇了,如今这珠儿才入了学,哪里就急急定了亲去。”王夫人赶紧解释:”我不过是想跟老太太说说咱府上的这皂儿好,连国公府上的小姐买不到也会恼呢。今日老太太提到这皂儿,媳妇还记得您上次说想在这扬州也设了分号去,如今我倒是打听到这扬州有间颇为不错的铺子,最合适不过了,不知老太太是否还有此意?” 史菲儿也明白,这薛家的势力在江南颇大,况且头上又顶着皇商的帽子。这扬州的铺子自然是薛家帮着寻下的。如今金陵的铺子已有,史菲儿借机深入一了解,觉得这薛家还是少沾惹为妙。薛家生意是大,也传了三代,前两辈倒是本本份份勤勤恳恳,这一辈却是颇有不少是仗势经营的,江南不少商人因惧怕其权势,敢怒不敢言,只得忍了,如此下去,即便不出这薛蟠当街打死人一事,恐也不会长久。只是这薛家却也算是姻亲,直接驳了王夫人的面子也不太好。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史菲儿一笑道:”你如此上心,定是个不错的。只可惜我原先没算计到这销量会如此涨势。只这京城一间就翻了两番,加上金陵与苏州的份数,实在是做不出来许多。”史菲儿说完瞅了瞅王夫人。 王夫人自是没料想贾母会有如此一番话来,听了便眉头深锁。史菲儿瞧在眼里,慢慢又道:”不过若是因赶工不出,失了良机也是可惜。更何况你若说好,那铺子定是不错的。”听贾母如此一说,王夫人便知此事应还有转机,忙道:”的确如老太太所言,这扬州乃是富庶之地。难得这家铺子位置又好,往日口碑颇佳,若不是因为主家实在有事,是断不能让的。” 史菲儿点点头道:”既然的确不错,不如这样。如今让下人们再努力做些,估摸也仅能再添置个一两家的寄售的量来,若是分店则是万万不能了。不如扬州这家也先按寄售方式走,若是日后可行了,再做分号也不迟。” 听贾母如此一说,王夫人心中欢喜,寄售也好分号也罢,只要这事成了就好。史菲儿见王夫人脸上有了几分喜色,又道:”这铺子寻下了,也是辛苦你了,先前我曾许诺若是帮我寻到这扬州的铺子,便让出一成红利来,这也自然算数。算是酬劳你辛苦一场吧。”王夫人一听更是喜,嘴上连连道谢。 史菲儿倒也不忍将王夫人的心事戳破。这扬州铺子拿多少红利,取决于自己给它供多少货。多了自然红利多,少了也没办法自己不是早说过生产不出来么。正事议完,两人又说了些闲话,正巧张夫人又送了新做的点心过来,婆媳三人聚在一处,热热闹闹说了会儿话,就听下人急匆匆来报,说是贾敏发动了。 52.第五十二回(倒V) 起初一听,史菲儿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是发动了。再看林家派来的婆子急急忙忙脸上却带喜色,方才恍然大悟,这回贾敏是要生了。 张夫人素与贾敏交好,听闻此言,立刻细细问了一番,算了算日子,颇有疑虑道:”此番日子尚早,怎么妹妹就发动了?” ”这生辰乃是天数,也没个定日子的,推早延后均有可能,嫂子也不必太过担心。”王夫人也劝了两句,今日已在贾母处讨了好,不妨再卖个乖去。 史菲儿点点头,不管这胎是男是女,早生晚生,按理贾敏应该是无大碍的。毕竟这林黛玉还没降生,况且十二钗元春尚无踪影呢,何况黛玉。史菲儿也是不急。只是好奇贾敏这一胎是男是女罢了。 等贾府收到喜讯,已是第二天。一大早林府就派人前来送信,说是贾敏诞下一对双胞胎,这兄弟两个嗓门甚大,一个比一个能哭呢。贾敏只是生产时太过劳累,如今已无大碍,林府老太太特请了三个太医一起为贾敏调养诊治,也请史老太君放心。 听林府如此一说,史菲儿倒是有些吃惊。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语中的,这一胎果然是双胞胎,而且还是两个小子。自己还从未见过这样小的双胞胎呢,心里不免有些期待。再想到这今后,黛玉有了一双哥哥,也算是多了层保护,也是喜事一件,连忙赏了林家送信的下人。 这林如海过了十日收到这府里送来的喜报,自是欢喜的不得了。连命人设了香案隔空祭拜了祖宗,又祷告一番。原本此番贾敏有喜,不论男女林如海都喜个不行。林家子嗣艰难,多半都是不惑之年才有一个半个子嗣承欢膝下。此番自己才过而立,竟然一举得男,又是孪生。林如海恨不得立刻就赶回去。只是任期未满不得擅离职守,想着等过些时日将母子一同接了来,又恐路途遥远水土不服。这林如海是喜一阵愁一阵,直到下人提醒,才想起来速速提笔写了回信命人带回。 贾府上下倒是都为姑奶奶诞下双胞胎而喜,唯有王夫人不太欢喜。这贾敏未嫁之前,便事事压自己一头,如今生个孩子还生了个双胞胎,又将自己压下去了。如今王夫人也只盼自己儿子贾珠能挣些气来。 等到洗三,史菲儿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双胞胎,结果将孩子抱在手上时,却觉得这两个小家伙瘦瘦小小,皮肤也皱皱的,一点都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白白胖胖难免有些失望。不过这添福的礼物,史菲儿可是带了不少。原本就觉得贾敏或许能生个双胞胎,便早早按照双胞胎准备的,也多亏了如此,少了临阵忙乱。 入了室见了贾敏,贾敏对贾母自是无限感激,说是多因遵循了母亲的话,才顺利产下麟儿。母亲特意为自己准备的那本小册子勘居首功。史菲儿笑道:”你是个有福的,人家遭两回罪,你倒好一次就解决了。”贾敏笑着也不多话。 史菲儿好奇,问如何区分双胞胎的大小,一提此事,贾敏也笑了:”这两个小家伙身上头上也无明显标记,自己看来,这老大眼睛圆一点,老二眼睛细长一点。”史菲儿凑上去盯了半天依然也没分清楚哪个眼睛圆些,哪个眼睛长些。母女俩说笑一阵,史菲儿掏出两块儿玉来,对贾敏道:”你这是一回就赚了两块儿去。” 贾敏一见这玉,更喜了。这玉正是早些时日,贾母委托自己寻了来又刻了字的那些。忙将这两块玉收了,又像贾母道:”这玉果然是有福气的,我不过是过了个手,便得了两个哥儿,如今我可还要为我的女儿再讨一块添福去。” 史菲儿一愣,问道:”你才生了三天,怎么就开始琢磨生女儿了,看来此番还不够痛。”尽管史菲儿猜想贾敏下一次应该会生黛玉,但是还是忍不问道:”况且你怎知你下一胎就是女儿?” 贾敏嘴角一翘:”我这一胎,母亲说是孪生,便是孪生。说是小子,果然是小子。上次母亲还说要给自己的外孙女添妆呢,母亲金口一开必然是准的,好东西自然我也要为我家女儿讨了去。” 史菲儿暗想,如此我倒是成了这风向标预言帝了。干脆回府我就对天祷告一番,我要成为这红楼首富,顺利解救这金陵十二钗,最好能将警幻气吐血。见贾母不搭话,贾敏又道:”母亲莫不是不爱外孙女,舍不得那玉去?” ”怎么会,要是有外孙女必定是我最疼爱的那个。”史菲儿立刻保证道,心想这番若不疼黛玉岂不自己白走这一遭了。 ”那既是最疼爱,我便开口了。那批玉中,有一枚青色的,格外别致。我想特意为我这尚不知在哪里的女儿讨了来。若是将来便给女儿依了这玉,乳名黛玉,母亲觉得可好?” ”好好好,随你便是。”此番史菲儿哪里还会说个不字,自然全部依了。这还没降生的林黛玉便这样既先有了玉,后有了名。 这林府有了喜事,未曾想,没过几日王夫人因身体不适也请了太医来瞧。结果竟也是诊出有孕。得了确信,便有人立刻报与贾母知晓。 史菲儿得了信,先是对着日历仔仔细细算了一番,若是按日子算,这一胎降生应是在春节前后。春节前后,又从王夫人的肚子里滚出来,除了生日在大年初一的元春外,也不能是别人了。 史菲儿倒是记得,每次书中说这贾元春有福,无外乎都要说元春生日在大年初一,与祖父是一天的,因此最有福气了,几个姐妹都比不过。在史菲儿看来这简直就是鬼扯。这样的推论有个什么逻辑呢?生日在大年初一就是有福气的?那如此推论那生在年三十便是最没福气的了?可这福气也是太奇怪了,难道说是一年福气递减年三十归了零,当当当零点钟声一敲,这福气立刻原地满血复活!若真是如此,那官员按生日定品级,皇帝按生日即位算了,不是更简单! 若是要史菲儿看来这赶在年节出生的都是烦人的。本来好端端过个年过个节,却也不得安生,时刻还得担心着。史菲儿忍不住想若是这贾元春生辰不在大年初一,是不是她的命数也会改变了呢?那时代没剖腹产,提前不太容易,多是下药惊吓之类,这样事史菲儿也不愿去做,手段太下作了,可是推后说不定可行呢。 这一日又请了魏太医前来府中诊治。史菲儿说道:“这二太太身子弱些,此番有孕,也需好生调理一番,还望太医多多上心了。” “那是自然,医者父母心,自是选最好的方法。” “还有一事想问问魏太医,这产妇该如何进补?” “老太太姑且放心,虽说这二太太身子有些弱,不过是近段时日有些操劳,思虑过重所致。说起来这补与不补均无关大碍。反倒是若一味进补,胎儿过大,不好生产,反而坏了事。” 史菲儿的话到喉头转了一圈又咽回去了,本想问问这太医有没有法子能让人晚一日生产,想着如此说不定能改了贾元春的命数去。可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不信这所谓命数一说,何况自己一味着拖延时日,若是这王夫人真有个好歹,自己本来干干净净却也落不下了,况且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毕竟此番王夫人还未作出不可谅解的错事,虽不受自己待见,但若是自己用未发生事来评价一个人也有些狭隘。索性这贾元春出生便由她去吧,该怎样就怎样。 王夫人实在有些懊恼,这孩子若是早到一两个月就好了。说不定又能拖个一年半载的,上次因为大太太生贾琏不是也将日子往后推了几个月么。想来想去,却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这福气运势,难免伤心。倒是贾母与大太太差人送了不少好物过来,王夫人却越看越是不爽。 53.第五十三回(倒V) 王夫人因觉得这一胎来的晚了些,没早点察觉,便有些懊恼。虽收了贾母添置的不少好物,仍是心中不喜。可仅是不喜了两日,这王家便差人送了信来,王夫人接了信,倒是喜了几分。那信中报了喜,说是自己哥哥王子腾如今已调任京营节度使,择日到京。 这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中,若论贵,自然是贾家最盛,一门两公是旁人不能及的。次一等便是史家,也是侯门。接下来才是王家,这王子腾便是都太尉统治县伯王公之子。王家祖上也是有赫赫战功的,虽未及贾家,但在地方仍握有兵权。这一代又出了个王子腾颇为争气,此次能调任京营节度使,也是因其剿灭了贼寇,战绩勇猛,特提拔入京,负责京城防务。 这古代女子能否在婆家挺直腰杆,除了诞下子嗣外,还要看娘家是非能给自己提气撑腰。如今自己的兄长进京,又有了兵权,王夫人自觉脸上光彩不少。忙喜滋滋去向贾母报喜去了。只可惜史菲儿是现代人,对于这样的事只能说是理解。还是觉得靠娘家人撑腰不如自己出息,但还是循惯例命人备了贺礼,等王家人入了京,命王夫人贺喜时带去。这礼王夫人倒是喜滋滋先代收了。 一月后王子腾携家眷入京履职,说来也巧,金陵薛家的银子也到了。这银子不是别的,正是当初扬州寄卖皂儿的分成红利。薛家仔细包了两份,一份是给贾母的,一份是单与王夫人的。王夫人先将自己一份收了,才去贾母处回事。 史菲儿见薛家银钱倒是结算地很快,数目又对,点了点头,又命人从中取出一成银钱送与王夫人,称这是先前约定的一成利。王夫人假意推脱了一番,才喜滋滋收下。待回到自己宅院将贾母所封利钱与薛家单封的利钱一比,立刻便将贾母封的那一份丢去一旁。 你道王夫人为何如此,还要将这薛家卖皂的事儿好好说说。如今按照定例,这皂儿若是自己的铺子则是每月供一千五百匣,若是寄售铺子则每月五百匣。刚好一家自己店铺,三家寄售,加起来便是一月三千匣。可薛家却觉得一月只给五百匣自是太少,而东西又卖得太好,可再托王夫人去讨又讨不下来,每月只有定数,自己就起了心思。擅自做主将每匣皂儿的售价翻了一倍。如此一来,卖出五百匣却收了一千匣的银钱来,可扬州本就是富庶之地,盐商众多,斗的就是物件稀罕,哪里在乎这东西原价几何,反而更是追捧。因此薛家这银子不要来的太容易。这薛夫人早就和王夫人议好,这钱分她两成,当作牵线酬劳。还说若是王夫人能将这皂儿的方子搞到手,日后可分她四成利钱。这生意自然合算,只一方子自己什么都不做就坐收四成利钱,这皂儿以薛家的势力,必可卖遍江南,仅是想想就觉得不错。 王夫人也是个聪明的,自打看见这皂儿如此热卖,心里自然痒痒,也不是没动过琢磨方子的念头。怎奈这贾母将这方子护得极好。制作地方偏僻不说,把守森严,最重要的是干活的都是不识字的哑巴。自己派人打探几次都是徒劳无功。王夫人也只得暂收了心思,但仍对贾母颇有微词。毕竟此物乃是贾母嫁妆,日后留给谁都是一样巨好的营生,比那些死物件强多了。王夫人因此也只得重新起了奉承之心。 待到史菲儿知晓这薛家擅自改价一事,又已过了一个多月。此事被获知也是机缘巧合,这寄售于苏州贾敏处铺子的林掌柜碰巧去扬州进货。因这皂儿生意极好,扬州也有寄卖铺子,且与自己主家乃是亲戚,便要去登门拜访一番。这薛家掌柜备席宴请,多饮几杯后,酒后失言将薛家擅自提价一事抖搂了出来,不但如此还抱怨说这贾家太不懂经营之道,有此好物却不知好好利用发横财,真是暴敛天物了。顺道又提因配额太少,主家想做些上好的香胰子一匣中换出两块来,如此五匣便又能凑出一匣来。这林家掌柜这顿饭吃的心惊肉跳,原本自己就不是擅长经营的,只不过主家看自己为人老实,特才点了这好差事。自己更是时时上心,生怕做得不好,糟蹋了主家的生意。今日听薛家如此,心中有气也不敢明说,席罢回了客栈立刻给贾敏写了信,将今日所听据实记录,命跟着自己的伙计一路快马加鞭去送信。贾敏接了信,也是大吃一惊,这林家老掌柜是家生子,在林家也有三代,最是老实本分,恰因如此,贾敏才点了他去管这生意,这信中所言应是不假。对于这薛家擅自提价,贾敏便有些不齿,况且还生出以次充好的心,这更是不能忍。可薛家又是二嫂子的亲戚,出了此事,又是自己发觉,怕王夫人心生间隙,思量一番便将原信命人送去给贾母,请母亲自看。 史菲儿接了信,肺都要气炸了。原本还想着这薛家没到薛蟠这一代或许还能好些,哪知今日一见此事,才方知这薛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寄售都能为利生出这样的心来。自己这扬州铺子已让出了四分利去,却落下这个结果,定是不能忍。可是若是仅凭一封信,收回寄售权,如此也太便宜了他们去。此事若说王夫人一点不知,自己定不能信,史菲儿抱着茶盅沉思半晌便有了主意。 时光如梭,如白驹过隙。转眼又过一季。王夫人依旧心安理得领着每月贾母给的红利和薛家给的银钱,起初还怕薛家作假之事爆发,会引来贾母勃然大怒,哪知这三月依旧风平浪静,王夫人也渐渐放了心,就只顾着安安稳稳收银子了。 这一日,王夫人被贾母单独叫到内室,将下人都遣出去了,又将门闭上,指了指盛于桌上的三样包裹齐整的物件道:“这是从金陵、苏州、扬州带回的好礼,特意送与儿媳的,你且打开看看中不中意。” 王夫人顿时心生疑窦,但见贾母满脸严肃,态度坚决,也不敢怠慢,便欲上前去将包裹拆了。那包裹拿在手中,王夫人便心知不妙,在包裹上的火漆封还都是压着三家铺子的印戳,将包裹撕开,里面不是别的,正是寄卖再外的手工皂,上面另有一小条上写有这匣皂买的时间、金额、以及店铺名称。 王夫人心惊但仍强颜欢笑道:“老太太拿我凑趣呢,怎么还特意从外地买了咱自家的皂儿送我?” 史菲儿倒是佩服此时王夫人的淡定,点头笑道:“你且都打开再细细瞧上一瞧。” 王夫人听了只得依言将三个包裹都打开,这字条之上只有扬州一家铺子售卖价格与其余两店不符,价格足足高了一倍半去。王夫人心里暗骂,这薛家居然都没告知自己实情。但此时又不能不替薛家出口遮掩,定了定神方才说道:“这扬州铺子的价格为何如此之高?莫不是货不同?” 史菲儿一笑:“别急,你打开再细看一番。” 王夫人无奈只得又将盒子打开,心里暗自祈祷,可偏这祈祷无用,打开一看,这匣子内与另两匣不同,两块香胰子赫然混杂其中。王夫人一时征住,只顾着瞧着那匣皂出神。 54.第五十四回(倒V) 且说这王夫人捧着那匣子皂立在原地,这下心里慌得不行,此番贾母如此,难道说是都知晓此事了?还是借用此事来做个试探?王夫人胡乱猜测,也不敢贸然再开口。 史菲儿笑笑,走至王夫人跟前,将那盒子中仿造的香胰子取出一块拿在手上说道:“不知媳妇可看出什么不妥来?” 如此明知故问,王夫人也只得硬着头皮答道:“这匣子里这两块皂似乎与旁的不同。” 史菲儿将手中的皂儿颠了颠,“我还担心若是媳妇看不出,那下次请太医诊脉时还要再瞧瞧眼疾了。你又有身孕若是身体有疾,传给子嗣,岂不是更不妥?” 王夫人听这话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心中忐忑不安,暗自寻思不知贾母会如何发落此事。 史菲儿见王夫人不吭气,慢条斯理继续说道:“你也看出这匣子货中这两块皂儿自应不是府上所造,可为何缘故会混入这匣中?” 王夫人垂着头道:“媳妇实在不知,只是揣测一二,说不定是包装时出了错,或是运送时被偷了去,又或者是铺子掌柜起了坏心以次充好借机谋私利?” 史菲儿点点头道:“是啊,你说得很是不错,只是这三家寄售的铺子都是提前一月一起送货,这送货的镖局每次均是先送苏州,再去扬州,最后才到了金陵。而回来时带着三家铺子的签售验货详单再来府上领走押送余款。”史菲儿瞧着王夫人有些发白的脸色道:“送货镖局有三家每月轮换,若是包装出了错或是运送期间出了岔子,断不能只有扬州的货出了问题。可送了这些月,我见收回来的验货单子均无遗漏损坏。” 史菲儿走到一侧坐下,将手中那块以次充好的香胰子往桌上一掷,这皂儿掉到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王夫人一听,以为贾母震怒连忙跪下了。 史菲儿拍了拍手,见王夫人跪下说道:“你跪下做甚,我不过跟你说说话,分析分析这其中蹊跷之处。起来吧。”屋里又没下人,贾母自然也不会去搀扶自己,王夫人只能捧着肚子再晃晃悠悠站起来。史菲儿也只是冷眼看着,心中暗想,我可没让你跪,这是你自己要跪,本来你们若是好好经营,我也懒得计较,分一杯羹也无妨,但手伸那么长,也别怪我举刀剁手了。 王夫人起了身,见贾母也不赐座,只好立着慢慢回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如今想来定是那寄卖掌柜见此物利高,便黑了心,做出这以次充好的事来。” 史菲儿长叹一声:“若是如此那最好不过。薛家乃是我府上亲戚,祖上又有皇上御赐的紫薇舍人的别号。今日之事本是小事,我也不愿因这点小事伤了两家的情份。” 听贾母语气变软,又提及亲戚情份,王夫人心中生出几分欣喜来,忙道:“这薛家与我府上交好已有几世,今日出了此事,媳妇定会写信去薛府,让其好好整治整治这掌柜。” “若是别的事,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卖皂本就是为了添补府内欠朝廷亏空,卖的又是官宦富贵人家。如此以次充好万一出了事,顶缸的是贾府。”史菲儿顿顿又道:“若是贾府出了事,无论你也好,我也罢,都脱不了干系。” 王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老太太思虑贾府,自是我们这些小辈不能及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又敢难为贾府去?这一门两公的荣耀可不是寻常人家能触及的。老太太且容我此番去信与薛家,让其好好整治那恶奴,好为老太太消消火。” “这正是我担忧之处,你说咱荣国府荣耀,可一个小小的店铺管家竟然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来?若说是他因利驱使,我却有一点百思不得其解。”史菲儿将桌上的那块皂又拾了起来,将皂底冲上翻给王夫人看。“若是他仅是利欲薰心,蒙几个钱去,找些香胰子混入其中,以次充好也就罢了,为何又会特地去仿造了我们府中的私戳印上去?” 王夫人凑近一看,见皂底压着贾寄二字。只是痕迹模模糊糊,一看便知是后压上去的,不似府上压制的清晰。王夫人战战兢兢回答道:“大约是不想漏了破绽。” 史菲儿冷笑点点头:“好一个不想漏了破绽,你可知这皂周身花边也是有寓意的。我也可明白告诉你,这匣子与皂是否同一批,一匣皂中有没有被调换过,哪怕是用上月皂换了本月皂,我一看便知。他这两块皂也将这仿了去,只可惜不得要领,搞错了。今日这皂仿的不像,故而一眼便认出,即便是仿的再像,这花边不对,也冒不得贾府的名去。只是这等心思岂是一个小小掌柜能有的?” 王夫人见贾母怒,便急急又跪了下去,带了几分哭腔道:“媳妇当初只是想着,这薛家行商百年,又是仁商,与咱府上又是亲眷,一荣俱荣,这才牵线搭桥。却不知他们竟如此做事,我真是错看了他们,媳妇今日知此事也是悔不该当初。” 史菲儿端起茶盅,慢慢啜饮,也不让王夫人起身,也不开口说话。将这杯茶饮得见底,才又漫不经心开口说道:“这几月总有人想偷了我那制皂的方子去。如今又有仿冒,连着压花印戳都做了,也怨不得我多心。” 跪地王夫人听贾母如此一说,更是一惊。心想着自己虽遣人打探但做得颇为隐秘,自己以为,应该不会被贾母所知,今日才知这事她早已尽知。此时更不敢再多说,毕竟和薛家的交易一事是打断腿也不能认的。这算计老太太嫁妆,若是传出去,自己就算还能留在府中,也别想再抬头了。 史菲儿瞧着王夫人,今日还真没有欺负孕妇的意思,几次都是她自行要跪,跪就跪吧。清醒清醒也好。真以为就自己聪明?别人都是瞎的?同时又有几分感慨,自己早先时候就怕有人仿制,便想了套防伪的方案来。今日这防伪的方子,却派上了如此用途。 你道史菲儿是怎样做的防伪,说来也倒也不难。史菲儿在府中花高价聘了两个手艺精湛的木匠师傅,除了每日刻些史菲儿要求的香皂模子外,还时不时按史菲儿要求刻些小物件。十二生肖啊、阿拉伯数字啊、英文字母啊诸如此类各种各样的印戳。每月皂出炉,史菲儿便命人在皂脱模后,用英文字母间和阿拉伯数字在皂身压上一圈,既充当了装饰,又成为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密码。说起密码设置就更简单了,史菲儿有本唐诗三百首,随意抽一首五言绝句,将前两句诗每个字的汉语拼音首字母替换成英文字母,再选出售卖月份的阿拉伯数字,两个一组合压在皂身就行。后两句也依了此法,印在匣子底部。这样简单的防伪就有了。史菲儿则只需要记录下几月选的是哪首诗就行了。届时只瞧一眼便知其是哪月生产的哪一批了。 王夫人见贾母不开口,自己也不敢擅自起身,只是如今身子沉重,跪一小会儿便觉得甚是劳累,史菲儿瞧见便开口言道:“你如今又有身孕,怎么总喜欢跪着,快起来吧。”见王夫人起了身,又道:“倘若薛家真出此恶奴,定不能便宜了去。想想我们府中曾经了赖大一事,便更多了几分感慨。这皂他们比定价贵了一倍半出售,这一匣便是多收了十五两,又有以次充好一事,我想他定是抽四匣便多一匣,如此五百匣便多出了一百二十五匣去。如今请这家铺子待售已有半年,料想不敢初始就有如此胆大行径,就按五个月计算。三番共计一共是四万六千八百五十两的不当得利。这钱是贾府还朝廷亏空的钱,一分也不能少,定要追回来才行。出了这样的事,原本应是要罚的,我且看在你的面子上免了。” 王夫人一听,几欲晕倒,哭着说:“老太太,这……” 史菲儿板了脸:“我的孩儿,你也是个实心的,这四万多两银子里可是有你一成呢。你这亲戚有这样一掌柜,不出半年就贪了你小五千两去,你竟还替他们说话,你也真是心善呢!不过我老太太人老心不瞎,也不能让你吃了这亏去。你去写信告诉薛家此事,说不定他们还要谢谢你为他们家中铲除一大蛀虫去。你今日就写,写完我看,阅完我将此信与这皂儿一同命人送去薛家。我倒是不信一小小管事敢欺负到贾府头上,还敢蒙骗了荣国府二太太了去。”史菲儿一拍桌子。 王夫人此时哪敢再多言,便只得应下,早已心乱如麻。史菲儿今日戏已上足,笑笑道:“晚膳之前将信送来,今日就发出。这笔银子追不回来,扬州寄售便停了吧。万没有我们出力为下人忙活的道理。至于亲戚嘛多一门多条路,别自己走错路堵了门,还怪别人六亲不认。这荣国府想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另有二太太,且记住今日你绝非王家小姐,而是贾府儿媳,孰重孰轻自当掂量掂量。可别因顾及亲眷再添错事了。罢了,我也乏了,你下去吧。” 55.第五十五回(倒V) 王夫人回了自己院子,自然是又气又恼。可又不敢说些什么恐被旁人听了去,再添事端。这血气上涌直冲头顶,头疼的厉害。可信却不得不写,勉强提笔写了几句,却总觉得不太对。这信贾母点名要过目的,自然不能透漏半句私下自己与薛家密谋之事,可若是按照贾母今日行事尽数纪录去讨要那银子,虽说收信人是自家胞妹,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来,可此事自己却是得了不少好处的,问薛家要这已经入了肚的银子怕是难。王夫人更怕就算薛家吐了这银子出来,日后难免会因此与自己心生间隙。王夫人是左右为难,将厚厚一叠信纸都污了墨,却连一封信也没写出来。 王夫人在屋中正愁,偏贾母处又派了小丫鬟琥珀来取信。王夫人更是愁了,那琥珀进了屋规规矩矩给王夫人行了礼,说道:“问二太□□。老太太差我来二太太这里取一封信,说是急用,请二太太示下。” 王夫人脸上带了几分怒意道:“信还未写完,你且先回了老太太去,说我写完了亲自送去。” 琥珀有些疑虑道:“回二太太,老太太遣我来特意嘱咐说,二太太如今怀有贾家子嗣,不宜劳累,这信我取回就是,哪怕是等一会子也不能劳累了贾家儿媳去。” 王夫人听小丫鬟这样说,更是来气,这不就是明摆着带话给自己,让自己搞清身份,别试图蒙混过关。王夫人恨的牙痒,但无奈又道:“你去屋外候着,我写好叫你便是。” 小丫鬟琥珀点头又冲王夫人回了个礼又道:“是二太太,老太太还说让您别太为难,若是实在不便写,她自己动笔也无碍的。还说几万两银子认识门亲戚也算合算。” 王夫人听此话顿时怒气中烧,冲着琥珀将蘸满墨水的毛笔丢了过去,那毛笔轻飘飘的自然是没砸到人,可墨点子却甩了小丫鬟一脸一身。琥珀一惊,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王夫人此时方才后悔,这话定是贾母特意嘱咐的,自己如今甩了贾母派来取信丫鬟一脸墨水,这不是摆明自己给贾母没脸么。王夫人忙命人去追琥珀回来,可那小丫头平日跟在贾母身边是何等体面,去各房回事传话都是被好言好语相待赏赐颇多,今日受了王夫人冷脸不说,还莫名被甩了一脸墨水,自己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来,一路哭着奔回贾母处去了。 折腾一番人又未追到,王夫人不敢再耽搁,只得硬着头皮将今信写了,信中痛斥扬州掌柜一番,将这乱调货价以次充好等错事统统都栽到这管事掌柜头上。末了也提了贾府追缴不当得利的货银一事。写完王夫人又细细看上几遍,觉得没有疏漏破绽,便立即起身去了贾母处。 琥珀脚踏进屋,便扑通一声跪在贾母面前,小声抽泣。史菲儿被琥珀一跪倒是一惊,见其哭泣,便以为是王夫人欺负打骂她了,开口问道:“怎么了,好端端出去,不过是跑个腿,怎么回来还哭起来了?” 琥珀此时到有些回过味了,心里颇为不安,虽然受了气,但事还没办好自己就负气跑回来了,跟贾母也不好交代,只得磕头道:“回老太太,琥珀事没办好。” “没办好?是信丢了?” 琥珀连连摇头,史菲儿便知这信应是没带回来。古往今来要钱的事本来就难办,更何况要将吃进去的银子再吐出来更是让难上加难,史菲儿自然知道王夫人这封信有多难写,琥珀去说的那些话也是自己专门叮嘱过的。要是去了直接取到信,便什么都不用说,越是推三阻四,便越要说说,这琥珀因此受冷脸也是自然,可如今哭哭啼啼回来,史菲儿再一细瞧,这琥珀脸上一脸的墨迹,她一哭再用手一揉,更是花了妆,虽不知为何琥珀脸上有墨,史菲儿也断定这王夫人是借故欺负了琥珀,这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犯了错不知悔改,真是好笑极了。 “我不过是让你取信,你怎么拿墨玩,先下去洗洗干净,这脸都成花猫了。”史菲儿命人带琥珀下去先去清洗。 这琥珀前脚才走,后脚有人就禀告这二太太到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王夫人进了屋,扫了眼贾母的脸色,见无异样,才慢慢道:“这信媳妇是写完了,请老太太过目,看看是否妥当。”史菲儿接了信细细看了一遍,见王夫人信中将过错尽数推到扬州铺子掌柜身上,责令薛家彻查,临末了才提及归还欠款一事。史菲儿将信放在桌上拍了拍,又道:“银子下月十五前必须到府,将这句也添上。薛家是大富之家,怎会在意这点,但此事我只望能尽快了结。”王夫人听了无奈,也只得加上此句。史菲儿将信收了,又道:“我屋里这些丫鬟们,平日都仗着我宠着纵着,说话失了分寸,你大人有大量,自不会与她计较才是。” 王夫人听闻此话连忙开口:“老太太说的是,今日是我跌了笔,溅了琥珀一身墨点,方才我心里过意不去呢,刚才特意取了两身年轻时的衣服一副头面赔她,还望她别嫌弃才好。不知琥珀现在何处?” 史菲儿心里冷笑,这二太太得罪了下人到还知道及时补救一二,“我见她回来一脸墨迹,跟花猫一般,命人带她去洗了。等回来我让她去你处领东西谢恩。”王夫人连忙免了。 “如今,你这月份大了,身子沉重。自应该好生修养。烦杂琐事尽量少些操心。这各府应酬迎来送往的就交由大太太做吧。如今她身子休养的不错,本就是一府主母,也该多操劳操劳了。你只管养着便是,若是闷了,礼礼佛,抄抄经,为子孙祈祈福也是不错。”史菲儿轻描淡写将王夫人手上最后一点权利剥夺殆尽。 王夫人一呆,不知这是因她欺负了琥珀贾母特意为之,还是贾母早有这打算,只是如今再追究是何缘由也没有什么用处,回到院中自己生气先不提,思来想去又提笔给自己胞妹再写一封信去,差了心腹快马加鞭送去薛家,只求早到。只是王夫人不知,自己心腹才出了府就被盯上,在客栈住宿休息,信被人偷梁换柱,这一封仿笔书信去了金陵,而真信转了一圈又回到史菲儿手上。这封信写的可就有意思多了,痛斥贾母一番外,还埋怨对方擅自又提价,信中也劝薛家将罪名尽数推到掌柜身上,先将银子补上以后再作计较。史菲儿捏着信乐开了花,本就愁没实把柄,对王夫人惩戒颇轻,如今王夫人自己乖乖送了来,自然不客气收下便是。 薛家收了信,自是气恼。但人家证据充分,不容自己再辩,况且差人又带了贾母的话,虽未挑明,但句句都指此事乃是薛家指使而为。虽说这薛家与贾府有亲,但也只是亲戚而非姻亲,若为这几万两银子,远了这门亲自是不当。只得将银子补齐,另备厚礼送与贾母赔罪。转头再想拿那扬州掌柜出气,怎知那掌柜早就得了信,收拾了细软带着家小连夜就跑了。这薛家想拿人拿不到,又陪了小五万两银子去,更是气愤,这薛姨妈,王夫人胞妹也自然受了不少埋怨。薛姨妈自觉委屈非常,写封信命人送与京城胞兄王子腾处。 史菲儿收了薛家的还来的银子与赔礼,又特意对前来赔礼的薛家管事嘱咐一番,此事方算落停。此事一出,史菲儿也是明白如今此物甚是暴利,亲眷尚且如此,还不知旁人会眼馋成怎样。虽说贾家富贵,但京城中也算不得冒尖,四王八公中这四家异性王自然要强过贾家去,还不要说那些亲王皇家嫡系去,若今日做出这等事来的不是薛家,而是高位者,断不会能如此简单解决。虽想背靠大树好乘凉,但选择怎样的门第才值得荣国府依靠也是个问题。 不过此番倒是提醒史菲儿另一件事,这钱多了也是件祸事。外人盯着不算,家里人也少不得打主意去。对于贾赦贾政,史菲儿可不想白给这钱,都这么大了,自己儿子都不小了,还要指望父母实在说不过去。可不给早晚也会生出祸来,史菲儿细细思量一番,有了主意,既然惦记,我且画个大饼给你们过过干瘾,解解眼馋,换我两天安生日子。 56.第五十六回(倒V) 这一日贾赦来贾母处请安,史菲儿见其面露喜色,便开口询问。贾赦乐悠悠答道:“如今不但将亏空窟窿补齐,还有约五千两的盈余。此事也让自己愁闷好些时日了,如今凑齐了,倒是松了口气,觉得连脚步都轻松了。” 此事不用贾赦多言,史菲儿心中也有数,估摸着这几月也应该将府上的亏空窟窿填补干净了。如今银子在手自然不愁,就欠一个良好时机将这银子体体面面交上去了。史菲儿略略沉思一下问道:“那银两何时归还可有了打算?” 贾赦倒是微微皱了皱眉:“此事和宁国府敬哥也商议过,他们倒不似我们这样积极筹划,目前银钱倒是有了个七成,不过归根结底他们也的确欠的多些。只是归还日期还未商议下来,我瞧着他们倒是有几分不舍,不过一下子抬出几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送出去,不舍也是自然。”贾赦搓了搓手。 “你也不舍吧。”史菲儿打趣道,“要不你搬去公中库房住上些时日,陪陪这些银钱去。” “老太太又拿我逗趣呢。”贾赦连连摆手,“只是嘴上说说仍是心有不舍,要是搬去一起住上些日子,那时再搬定是如心尖剜下块肉来了。此事还是速速了结了最好。”贾赦顿了顿继续说道:“前几日也凑巧遇到内兄,也问了此事。内兄倒也是劝我不急。不瞒老太太,儿子我还是头一次因钱多而焦急的。如今商量几番也没定下个准日子来,如此看来这事想彻底了结还要再等些时日。” 史菲儿倒是觉得贾赦这几句话说的真心真切,换谁将好容易凑得的几十万银钱转手送与他人,也不能毫不心疼的。但此番能有这悟此决断也是书中那个为了五千两银子就将亲生闺女给卖了的贾赦万万不能及的。如此看来,贾赦这人也不是不能承事,这经历几回历炼一番便有不少长进,看来古语说的慈母多败儿的确不假。史菲儿虽说上次有听人将贾赦那番剖心剖腹的话儿传了来,却未曾深信,可今日听他这一番话,倒是有些刮目相看。可见他那日所说并非场面话,的确是走了心的。史菲儿想着,既然如此,那就让这贾赦多多历炼历炼。 史菲儿缓缓又问:“如今这银子也齐了,我倒是想问问,这卖皂儿的铺子是如何打算?” 贾赦听贾母如此问,沉思片刻道:“儿子不争气,还要母亲动了嫁妆贴补亏空。如今亏空已填,自是不该再劳烦母亲。这卖皂的的银子自不用再送往公中了。”贾赦顿顿又道:“但儿子瞧着,老太太还是满中意这件营生的。况且今日这皂儿以颇有名气,若是忽然停了不售,怕也是有不少人不干呢!若依儿子拙见,随母亲开心便是,想做就继续做,到不用在意其他。” “你说的倒是不错,”史菲儿点点头道:“如今这生意倒是停不下来了。上次去镇国公府赴宴,还朝我抱怨说总是售卖太少抢不到呢,还劝我多做些,还想入股来呢。” 贾赦眉头皱了几分,欲言又止。 史菲儿看在眼里,一笑道:“你放心吧,我自是没应了这入股一事。” 贾赦连连摇头:“儿子倒不是担忧此事,只是那日内兄与我提起,这几日圣上似乎颇为恼火,似乎就和这镇国公有些关系。” “那你可知详情?”史菲儿追问道。 “不知详情,内兄也是点到为止,并为细说,还特告诫我看好府中上下,切不可生事。” 史菲儿暗自寻思,如此看来贾赦说得偶遇张家兄弟,绝非偶遇,应是张家兄弟得了消息,特来提点亲家一二。自己这两个便宜儿子,一个虽然袭了爵但无实职,另一个有了实职但官位低微,这朝堂之事知晓自然有限。朝中无人,消息自然就少,仅靠传话不仅慢,更何况每个人理解不同,这话传来传去就更容易变了意思。史菲儿想着,忽然想到这贾母送贾元春入宫,除了赌一赌看能不能博一个泼天的荣宠外,会许还有想探得消息的意思吧。 “老太太,老太太。”贾赦在一旁见贾母只顾着出神,忍不住出了声。 史菲儿被叫的回了神,算了有些事还要从长计议,现将眼前的事解决了再想吧。史菲儿定了定神道:“你内兄能提点一二,自是为了府上好。这阵子府中上下谨言慎行便是。”贾赦应了。 “今日另有一事,想与你们兄弟商量。”史菲儿冲着贾赦说道:“还要你去请你兄弟弟媳与你夫人一同前来。” 贾赦听贾母说得郑重,此事又要将两房人唤齐,自是觉得要紧,便立刻差人去办。不多时,人便都到了。 史菲儿见人到齐了,便开了口,“今日人齐了,便想和你们说下这关于皂儿的事。” 王夫人一听,心便一紧。薛家将银钱补上一事自己已知,这贾母收了银子后,并未再提此事,自己还暗想此事大概因贾母顾全自己与薛家的面子,没有声张。可今日如此阵势,王夫人不免紧张起来。 史菲儿不慌不忙又说道:“今日,赦儿告知这亏欠朝廷银两不但已经筹齐,还余出五千两来。若是此事了了,也算是府内一件大事,来日祭告你们父亲祖父知晓,他们也必得安慰。” 听了这话,贾赦与贾政皆点头,称此番让老太太辛苦劳累了,儿子不孝之类的话。王夫人听贾母未提及薛家的事,心里略微轻松了些。 史菲儿又道:“你们也知这皂儿本是我的陪嫁。当日也是无奈才拿出售卖,如今机缘巧合,又颇受追捧,为府上亏空进了些绵薄之力,我也深感欣慰。” 贾政道:“母亲过谦了,依儿子看来,此事上下老太太施力颇多当居首功,若不是老太太操劳,此事还不知要拖到几时去?”贾赦也连声符合。 史菲儿一笑:“本是应当的。如今这也补完亏欠,也算是任务完成。只因这本是我的嫁妆,如今营收再混入公中,也是不妥。今日找你们来,便是一起商议此事。” 贾政看了看贾赦,自是没想到母亲召集众人是为了此事。不过此番自己是不敢再随意开口,免得逆了贾母的意,引火烧身。贾虽猜中了三分,但不知贾母如何打算,便也不开口。王夫人此时更是悬着心,生怕贾母扯出旧事,眼巴巴等着下文,至于张夫人倒是觉得虽然这皂儿收益颇丰,但毕竟是贾母私产,听凭贾母处置便是,四个人各有心思饿,均不开口,一时屋子便静了。 史菲儿见众人缄默不语,也懒得兜圈子,直接开口道:“若按照习惯,我这嫁妆留给谁也是看我的意思处置。如今衬着我还不算糊涂便先将这一项分了吧。” 四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惊,贾赦忙开口道:“老太太今日又拿我们凑趣了,您哪里糊涂过啊。事事都想在儿子前面,跟您一比儿子才是糊涂。” 史菲儿听了一笑道:“就是拍马,我也不会分你一分。”贾赦听这话也不以为意,呵呵一笑。史菲儿又道:“你兄弟二人有爵有官,朝廷自有俸禄,我自是不用操心,两位太太也是嫁妆丰厚,也自然不缺这点小钱去。” 张夫人听了笑道:“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我们四人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了。” 史菲儿点头道:“也却是如此。这营生如今看着且不错,我想着若能长久不如给了孙子孙女去,或为其填些家业或为其填写嫁妆。” 王夫人听了此话,心才踏实些,近前凑笑道:“老太太是为子孙算计呢,这府中的孙子孙女都是有福的。” 史菲儿也不辩驳继续说道:“这营收红利,我是想分成十份,因这方子是史家之物,也只有我独得了,但不能不顾及本家,抽其中一份为我娘家那些侄孙女添妆,余下九份我取三份自用,剩下的五份便都留给府中的孙子孙女吧,不论嫡庶均有一份,孙子娶亲成家时、孙女出嫁时一并给齐。” 听了这话王夫人欢喜,本以为只给了孙子,自己这房会吃亏,哪曾想贾母男女皆算,这大太太有二子,可自己肚里还揣了一个呢,不论男女也不吃亏。 张夫人听了,沉思片刻道:“老太太思虑周密,虽如今老太太只有外孙,可若有一日再添了外孙女也是福气,只是若是侄孙女都有,而外孙女没有的话,怕是将来小姑不息。” 王夫人听了此话倒嫌大太太多事,没有贾敏的份不是更好。史菲儿一笑道:“你是个心思细腻的,可你不知我已许给贾敏三家寄售铺子去,每间铺子的三分红利给我外孙女添妆用,算下来也自是不差的。”王夫人听了这话,又免不了心中埋怨贾母偏心。 史菲儿又道,“这皂儿最重要莫过于这方子,如今盯着方子打这主意的人也不少。”说完史菲儿有意无意瞅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被这一眼吓的一个激灵,连埋怨的心思都立刻收了去。史菲儿一笑继续:“我那三份外加给侄孙女添妆一份,按月结了送于我的私库中。留给府中孙子孙女的五份由公中暂管,年底一结记清。这还剩一份,如今我年事已高,也想轻松一二,这方子要有个传承,两位儿媳都不错,我也一时犯了难。怕随意给了哪家,都引来矛盾,若都给了,却又容易泄漏。想来想去得了一方。我给你们各一间铺子打理,年底算账,那个料理得当,便给谁这皂儿的方子去,如此也算公平。那余下这一份中,这掌管方子的占其中之八,另一个就拿些零用占余下之二吧。” 王夫人听竟然贾母还有传方子的心,喜上眉梢。虽有上次之事,但毕竟贾母也未深究,想来贾母虽是气愤,还是心痛自己。再听这传方之人选择是看店铺管理,心中更喜。 57.第五十七回(倒V) 且说史菲儿将大房二房召集到一处,讨论还清了亏空后,皂儿分利一事。在场四人倒是各自都有心思。史菲儿自然是想将这营生继续下去,但又不想将赚来红利都白白归了贾府,又恐时间久了生出事端,方才想出这个法子来。 史菲儿见众人不语,便问道:“可是觉得有不公之处,若是觉得有不妥之处直说便是。今日就是与你们讨论,若你们都不开口,我就当你们没有异议,俱是同意了。若今日同意了,那日后可不得反悔,在人后说些我这老婆子偏心之类的话来。我不知便罢,若是让我知晓,定不饶了去。” “母亲分配公允,”贾赦应道,“此事儿子绝无异议。儿子当面谢母亲还不急,背后哪敢有半点埋怨?若有此心,天地不容。” 史菲儿瞧着贾赦一本正经赌咒,更觉得有些好笑,怕自己一时憋不住笑场,便转头看向贾政。贾政也是点头应允,没有二话,虽说这红利没有自己的份,但如此配,确实公允。 史菲儿见众人无异议,忽然一拍掌,一脸哀怨道:“你们还说我不糊涂,可见都是安慰我老太太的虚话。我转念才想起来这二太太如今月份大了,而贾琏年幼,大太太每日被缠的脱不开身去。我若这时让她们监管铺子,为此事劳累,也是不该。” 王夫人方才还想着如何能赢了大太太挣到这方子呢,忽听贾母如此一说,怕贾母反悔,连忙出声应道:“老太太事事为媳妇儿操心,媳妇儿心内甚是感激。可是平日里又无需帮老太太分忧,难得今日有事能为老太太分点心忧,媳妇自是高兴得不行,老太太就当心疼我们了,嫂子你觉得我说得可对?”王夫人说完瞧向一旁的张夫人。 大太太听见王夫人如此问自己也点头道:“若是弟妹觉得无碍的,我自然也愿与弟妹一同为老太太分忧。” 史菲儿见两人如此,笑着道:“此事倒也不急,我素来知道你们性子的,虽说都是温柔娴静,但骨子里却都要强的很。如今二太太月份大了,万一太操劳伤了肚中子嗣,我罪过就大了。此事也不急,今日先跟说与你们知晓,等你们得了空,能放开手脚了,那时少不得让你们操心呢。况且今年也只余不足半年,筹备新铺也要时日,所以也急不得。” 此番贾母用子嗣之事压下来,王夫人也不能再坚持。心里对这肚子里的孩子难免有了几分埋怨。这一胎来的若早些,说不定此时自己还住在荣禧堂呢,如今又因其连竞争方子也要推后时日。难得贾母漏了口风,可这一推不知道又要推到何时去了。 况且前几日太医来诊脉时,自己细细问了脉象,太医说的含混,只称这一胎不似小子,而自己也觉得此胎和之前怀珠儿颇为不同。心里觉得八成是个丫头,亦是有些不悦。也就是身边的大丫鬟金珠见其不悦安慰说如今老太太孙子已有三位,却无孙女,若这胎是孙女倒也是占了先去,这长孙长孙女均出于二房也是件美事。这样好生劝解了一番,王夫人才好了些。 史菲儿见王夫人面色沉了不少,心里却有些高兴,缓缓道:“如今我是巴不得早日能脱了手去,早早享享清福不是更自在。等转了年,二太太出月子,正是开春利市,那时重拾此事,我看就不错。此事脱了手,我也乐得轻松,便不用再操心有人钻营那方子去了。”史菲儿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若有所指地又瞧了一眼王夫人。 虽然待薛家送了银子来,贾母收了银子便再没提及此事,王夫人提心吊胆度了些时日,见贾母对自己一如平常,觉得此事贾母只是对薛家有气,并不知自己也参与其中,之后渐渐放下心来。今日虽提了提,起初王夫人还是很有几分担心,但见后面贾母将话风转了,王夫人见贾母处置公允,倒是觉得是无意之举,但此时再提一次,王夫人觉得贾母绝不是无意了。 思来想去,王夫人琢磨这是贾母对自己的告诫。若论诗词歌赋,自己和张夫人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若论是打理商铺,自己应该比张夫人强了不少去,更何况自己身后还有一门皇商亲戚呢。而张家读书人多,读书人本就自视甚高,对商贾贩卖一事不以为然,哪能给大太太添了助力?这样的营生自然由自己接管最为合适。但因先前之事,贾母不放心自己也是自然。 越是如此想着,王夫人越是笃定这贾母此事就是属意自己。自己寻思着贾母只是怕直接给了,大房不悦,才提出比试一事。后又考虑到自己有孕又特将比试日期推迟,如此分明是向着自己呢。二来也是怕这方子给了自己,自己和薛家亲近,会遗漏出去。 王夫人这样想着更觉得贾母心思缜密,只是觉得此番也是老太太太多虑了。之前自己动了心思主要是因为眼瞅这利厚自己却不能分一杯羹,心痒至极,况且老太太又护得紧,加之换房种种,觉得自家在老太太面前失了宠,怕老太太将好东西都给了大房才动了心思。若是早知贾母如此安排,自己哪里还用动那些心思去,更不会为薛家去琢磨那方子去。如今这皂儿生意获利丰厚,日后获利大半分又给了孙辈,此事想要长久,那方子必得保密。 一旁的张夫人瞧见贾母将惦记方子的事说了两次,不免心生疑窦,这屋里就两家,自家没做过,那必是二房有过这念头,老太太此番特意点明此事,也是告诫二房莫要再有此举动。想来为何这皂儿的红利丰厚,老太太却分毫没有分给儿子只留给孙辈,莫不是借此表示不悦?只是单罚一家就太丢面子了,所以一并对待?张夫人胡乱想着。 史菲儿看出两位太太脸色变化,觉得倒是不错,今日东西分了,但贾府这两个便宜儿子钱没拿着,给方子也是只画了个饼,说好将来谁干得好谁来,也别讲老太太偏心。况且干不干的好自己说了算。标准分寸由自己拿捏,也不是你背后有靠山就行的。那时就算是王夫人胜出了,史菲儿倒不担心她会漏了方子出去。先前她是眼馋没份,如今是给自家儿子赚钱只会比自己捂得更严实定不会去做为他人做嫁衣裳。这就是典型的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嘛。 不过这大太太也好,二太太也罢都不是史菲儿的理想人选。这皂儿的营生想长久,红利如此丰厚是件很艰难的事。张夫人做事按步就班,若是成熟的铺子固定的东西,估摸能守住不会出大错,但毕竟自小是大家闺秀的教养,商场的尔虞我诈自是没有半分经验的。而王夫人目光短浅,又贪心冒进,传给她这营生估计就是一场烟火,绚烂一下就慢慢堙灭殆尽。算了,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自己先过两天安生日子去,以后慢慢□□看。 “今日算是将这事理清,我也能舒了口气去。”史菲儿转头对贾赦道,“对了,想起还盈余了五千两呢,你可要给我还回来。” “不是吧,老太太那钱就算赏给儿子吃酒算了。” “你倒是好大一张嘴,一口酒能喝了我五千两去!我倒是要仔细瞧瞧,”史菲儿笑道,“这钱一半兑成金子,和余下的银子都打成金银馃子去,我留着有用。”贾赦撇嘴,也只得应了。 “行了,别一脸不高兴,不是一进屋就告诉你们这银子没你们四人的份么,白鹭。”史菲儿唤了一声,白鹭应了,史菲儿又道:“去取那几样东西来。”白鹭点头,少时便捧了东西出来。史菲儿用手一指:“老大喜欢古扇,这两把扇子是我陪嫁旧物,赏给你吧。老二喜欢看书,这部孤版书你便领了去吧,在我这也是个落灰的下场。两位太太各赏两付头面,喜欢不喜欢的也都收下。此番也算是慰劳大家辛苦一场。” 四人都得了东西,都是一喜。史菲儿也开心,反正这些都是贾母的家当,赏起来不手软。 史菲儿又想起一事,开口又道:“如今珠儿也大了,明年瑚儿也要入学了吧。正巧绛云轩也收拾出来了,那里幽静适合读书,便给这哥俩儿住吧。他们自小一起长着,如今一起念书也好有个伴。哥儿可是不能太娇惯了,多配几个伶俐懂事的小厮,丫鬟有两个就行了,别搁上一屋子,到时候书没念好,心思都引到旁的路上去了。”四人又是点头应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忽然廊下的下人急匆匆进屋回事,说是六王爷忠敬亲王登门造访,特来寻大爷说是有事相商。 58.第五十八回(倒V) 下人来报忠敬王爷来府找大老爷议事,贾赦自不敢怠慢,一边忙请辞了贾母匆匆离去。贾政也一并请辞,说一会儿还要见客。 史菲儿想办的事均已办妥,便又与两位太太闲话一会儿才散去。待人都走了,史菲儿开始琢磨起这位忠敬王爷来。 书中应该是没有提到这位六王爷的,史菲儿只记得书中提到过忠顺王爷与义忠王爷,其中这义忠王爷还坏了事。而贾母的记忆里对于京城诸位王爷信息少之又少,想来许是因为深处内宅信息蔽塞,又兼有贾母不喜出门走动之故。 这六王爷来寻贾赦议事倒是激起史菲儿不少兴趣。贾赦只有个空爵位有无实职,能有什么正经事需要王爷亲自来访?转念史菲儿又想起书中忠顺王府与贾府要人一事来,因府上戏子蒋玉菡出逃府去,且贾宝玉与蒋玉菡又有私交,便来贾府寻拿,看人是否为贾府私藏。难不成这忠敬王爷也好这一口?可也没听贾赦有和戏子结交之类的事啊。史菲儿胡乱猜想着。 莫说史菲儿猜疑奇怪,就连贾赦自己也奇怪。走回书房这一路,贾赦都在想这忠敬王爷登门能有何事,可偏偏想了一路也想不出来,便更是心里忐忑。 这六王爷贾赦认识是不假,可这认识过程却颇有一番周折。细说起来,这话就长了,早些年贾赦在古董店闲逛,偶然看中一把扇子。贾赦瞧着就爱不释手,可店主开价奇高,可那掌柜是个死脾气,不肯记账不认签单,只求现银。贾赦一时凑不出如此多的现银,可又真心喜欢那扇子,颇为不舍,只得时常去瞧瞧,解解眼馋。或许因店家开价太高,那扇子瞧的人多但能买得起者甚少,一连数月也没卖出。 终一日,贾赦凑足银钱,喜滋滋去买那扇子。才进铺子就瞧见那扇子被一公子拿在手中把玩。贾赦便急着欲买,可掌柜苦笑答,这扇子已卖,正是这位公子买去了,出的价比旧价还多了一成。贾赦一听急道,愿加价两成买回。可那公子不依,说这扇子与自己有缘,否则也不会一连数月未出,独等自己。贾赦听这话更不干,自己筹了数月银钱就为这把扇子,怎可因此错过!见那公子穿着不错,带的下人却不多,文诌诌的,想来也是应是个富贵人家公子,只是富贵能贵过自家去?便一时生了贼胆,趁对方不备,上前一把抢了那扇子来,又将自己的带的银钱往桌上一拍,放言道:“这些钱留下算是买扇子的钱,缺的部分请这位公子报个名姓地址,过两日自己差人送去,请公子割爱,今日这把扇子我自是要定了。” 那公子的下人自然不忿,欲想夺回,却被那公子止住了,笑道:“你此番可是算强买强卖。” 贾赦那时年轻气盛,在京城也霸道惯了,哪曾有遇到与自己争东西的主儿来,言道:“就是抢了你又如何,我荣国府贾恩侯还怕你不成!”说完撂下银子握着扇子转身便走。 只可惜贾赦这扇子到还未捂热,就被送了回去,自己还结结实实挨了顿打。贾赦才知道今日自己抢的是当今圣上的六皇子。从那以后贾赦再买古扇古董都要先打听一番这东西是否有旁的买家,买家是个什么背景身份。免得再有此事。 之后这六皇子贾赦也算是见过几次,被封为忠敬王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他的母妃早逝,自小是送在皇后身边养大,封了王爷,如今掌管内府的差事。不知今日来府上究竟所为何事? 贾赦入了书房便瞧见一人背手而立正瞅着墙上挂着的画若有所思。贾赦此时哪敢怠慢,连忙迎上前去,行礼道:“忠敬王爷恕罪恕罪,贾恩侯未曾远迎王爷,还请王爷勿怪。” “无碍的,今日是本王不请自来,你何罪之有?”忠敬王爷将手中的扇子一合,在掌心敲了敲,一指墙上道:“这画不错。” 贾赦瞅了眼墙上的画,有点心疼,这画是祖母留给自己的,一直跟着自己挂在书房,如今这王爷开口先夸这画不错,那一会儿要不要摘了送他去?送吧实在不舍,可不送这王爷也不好得罪。贾赦眼珠一转道:“王爷谬赞,这幅画是祖母所留,在我身边已有十几载,若王爷不嫌弃,便赠与王爷,赏鉴还需懂行人,于我处则糟践了。” 忠敬王爷手一挥,笑道:“哪有人不请自来还抢东西的,况且随了你十几载,必是你心爱之物,夺人所好之事本王做不出来。” 这话说的让贾赦红了脸,没想到事隔多年这王爷依旧记得旧事,今日复提不知是何深意。贾赦微皱了眉道:“不知今日王爷来府上所为何事?” 忠敬王爷摆了摆手道:“你我难得见面,且先多叙叙旧,这几日我新的一扇,倒是不错,只是请几位友人鉴赏一番,评价不一,我想起你也是个爱古扇的,特来请你鉴赏一二。” 贾赦此番更是糊涂了,可又不能质问王爷,也只好顺着忠敬王爷的话道:“王爷高看贾某人了,听王爷一说倒是自不量力特求一观。” 忠敬王爷倒是抬手将扇子递了过来,贾赦接在手中小心翼翼,可是接到手中贾赦更是不解,这扇骨也就是一般的玉竹并无特别之处,而且颜色尚新,一看就是刚上手的,扇骨还未包浆入色。贾赦暗自寻思道:莫不是这扇面特别?展开一瞧更是傻了眼,那扇面上白花花的一片,空无一字。翻过来再瞧,此番倒是有字了,就两个字:芳漱。 贾赦不解,看向忠敬王爷道:“王爷这是何意?” 六王爷一笑道:“此扇如何?” 贾赦坦言:“这玉竹扇骨虽不名贵,但实用持久,随手把玩别有一番滋味。这扇面干净素雅,倒是另一番风流气韵,虽说普通了些,但也是看何人把持。王爷拿着自是不同。” 忠敬王爷摆手道:“哪里普通,如今这京城中谁人还不知这芳漱?不过也的确如你所说这东西也分是谁拿着了。” 贾赦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忠敬王爷的意思,捧着那扇子,颇觉烫手。心中有气但也只得隐忍道:“王爷这是高抬了,只是贾某人愚钝,还望王爷明示。” “说来到也简单,这芳漱名声太好,传入宫中去,如今已入秋,此物便入了来年纳贡单子,若是别家得了信还不知怎样喜呢,可你家不同,竟然还往外推。我也知这荣国府不比别家,只得亲来。谁让我还得看着内府诸事呢。”王爷说得甚是委屈。 贾赦叹口气道:“王爷容禀,芳漱乃是家母之物,本只为府中内用,因量少做不得,多了这才放自家铺子售了些。如今……” 忠敬王爷倒是将那扇子又从贾赦手中取了回来,“我想这本是件好事,贾恩侯可莫让好事变坏事了。”言毕,冲贾赦点头告辞出府,贾赦不敢怠慢一直恭送,带忠敬王爷上了马行远方才回府,可片刻不敢歇,又转身去找贾母商议。 59.第五十九回(倒V) 贾赦因忠敬王爷点名还将芳漱列为明年纳贡,愁眉苦脸特来寻贾母商议。正值晌午,正准备用膳,因史菲儿早先免了媳妇儿立规矩侍奉,此时两房太太均不在跟前侍奉,史菲儿也乐得一个人吃得自在安生。身边也只留一两个丫鬟,帮着挪菜布汤而已。 贾赦见了,不忍打扰。虽心里焦急,但还是想等母亲用膳完毕后再来议事。可史菲儿却瞧见贾赦探头张望。见其连饭都顾不上吃,便知这回与忠敬王爷所议之事,贾赦自己不能决断,才来急急跟自己来讨主意。 史菲儿见了叫丫鬟请贾赦入屋,又添置了碗盘筷櫡道:“今日既然赶上了,就陪着我吃顿饭。平日里都是各房各院各自饮食,你也许久不曾在我这吃过饭,且尝尝滋味如何?况且圣上恭顺仁和,听闻一月再忙还要陪太后吃几餐呢,今日你也就当效仿一二。” 贾母赐饭,贾赦自是从命,虽坐下了,但身边少了人服侍拣菜倒是觉得有些别扭,史菲儿见了觉得好笑,这富贵人家将孩子都养得太过,吃饭都恨不得有人直接喂进嘴里。再想想书中贾赦结局流放三千里,沦落到那境地别说人伺候,能不能吃顿饱饭都是梦想,只是这素日被锦衣玉食包裹着的人,又怎会想到那去。 贾赦瞧贾母,见贾母自己捧碗夹菜吃得倒是很自在,自己也不便唤人伺候。或许是因为也有几分饿了,别扭片刻后,倒是觉得自己捡菜更是自由称心。 史菲儿见其自在了些,驻了筷道:“再玲珑的人也不如自己知自己心意。这自己能掌控的事,交由他人操控,合不合心意倒是其次,首先便失了自在。” 贾赦听这话似乎有些深意,细琢磨一番,略有所悟,便更觉自在了不少,贾赦见贾母跟前有两盘菜红红艳艳倒未见过,便添了几分好奇,“老太太此处是不一样,这一席竟然还有我不知的菜品。” 史菲儿见其瞅着自己面前的两道菜笑道:“你可莫嫌老太太我小气,这两道菜怕是你吃不得。”虽如此说着,却让丫鬟将那两盘菜挪去贾赦跟前道:“我可是先告知你了,一会儿吃了哭了,可别怨我去。白鹭,去给大老爷备上一壶温茶水来。” 贾赦听贾母如此一说更是不信跃跃欲试,先拣了左边一盘夹了一筷入口。肉质滑嫩,鲜香甜辣,余味又微微有点酸,居然一口吃出多重味道来。贾赦笑道:“怨不得母亲不要人服侍在侧,是怕她们将好吃的都抢了去吧。今日儿子可是有了口福了。”言毕又伸筷再右盘挑了个红红大大的,塞进口中。 这边史菲儿看在眼里,只喊出一个“慢”字来,那边贾赦早已入口大嚼起来。史菲儿扭头对白鹭道:“快给大老爷上茶。” 贾赦这一口下去毁得肠子都青了。怎么还会有如此霸道的味道,一口之后这喉咙仿佛着起火来,烧得舌头都大了一圈。头嗡得一下子,觉得有些晕,可是又不能将东西吐出失了礼数,便强撑着咽下,那知这下更麻烦,那团火从喉头烧到了肠胃,翻腾不已。贾赦此时就想用水灭火,瞧见白鹭端了杯茶来,连一把抢了一口喝干,喉咙才觉得好了些,胃里也不似火烧了。又喝了一杯方才缓过劲来,此时脸已通红,眼泪在眼眶转了两圈,强忍着没落下。 “老太太,这东西真的能吃?” “自然,要不我摆上桌作甚?”史菲儿笑道,“我方才就说这两盘菜你吃不得,而你偏不信。况且你要是听我说两句再下筷也好,可偏你是个心急的。” 你道史菲儿那两道菜是什么菜?不过是现世中随意一家馆子都有卖的宫保鸡丁与干煸辣子鸡罢了。史菲儿是无辣不欢的主儿,初入红楼时,吃红楼宴颇为新奇,可时间一久,便觉得不满起来。贾家祖籍金陵,菜式风格在史菲儿眼中也是南方特色,的确精致,用料讲究,但吃久了史菲儿难免开始怀念起自己在现世吃的水煮鱼、麻辣锅、香辣蟹以及所有用辣椒烹饪的的食物。 起初史菲儿想着不过是改改口味,每日饭菜换上一两道有辣味的菜应该不会怎样,也不会有人质疑这贾母一夜间改了性情。命人去厨房吩咐一番,结果一道菜都未得,详细一问才知道贾府的厨子根本不知道这辣椒为何物!得知这一噩耗的时候,史菲儿想死的心都有了。谁说的穿越后就能吃香喝辣的啦!我连口辣椒都吃不到!还能不能好了! 说来也巧,这史菲儿某日去赴宴,在这镇国公府上倒是瞧见盆辣椒,只是人家这辣椒不是栽种在地头,而是精心养在花盆里,拿那辣椒当观赏植物呢!史菲儿看着实在欢喜,恨不得立刻搬回去炒了菜吃。于是在人府中左赞一句,右赞一句。那镇国公夫人满脸带笑,说着东西是贵州那边献来的,这东西若是再养些时日红透了,更是好看。史菲儿在一旁连连称是,心想着这东西炒菜才好吃呢!告辞出府时,那镇国公夫人特命人抬了两盆送与贾母。史菲儿假意推辞了一下,乐得笑纳。回到府上自己连忙摘了几个命人炒了加菜,时隔多日才重温久违的味道,史菲儿简直都被自己感动哭了。 那两盆辣椒被史菲儿摘过一次便舍不得再摘了,又请了人小心培育如今倒是种出了不少。而贾赦吃的这两道菜用的辣椒便是后培育的。 史菲儿这手工皂生意做的不错,便想再开几间铺子,可又不想卖同样的东西。想来想去觉得开个酒楼应该火爆,贾府的红楼宴便不错,再加上其他自己在现世的那些菜品,应该很不错。可是自己身份再不能轻易动作,这些也只能先想想,以后再寻时机。 今日正巧贾赦赶上了,史菲儿让其先试试,顺便想看看这里人对辣的接受程度,自己喜欢的菜品日后有没有销路。 贾赦吹着气道:“这份菜品滋味还是不错,另一份就太霸道了。” 史菲儿笑道:“本来那份菜就是吃里面的肉的,谁让你挑了辣椒来吃?说不定你多吃几口,还喜上这滋味呢!” 贾赦撇了撇嘴,捧碗吃饭,再不敢碰那菜,倒是另一盘还吃了几口。一席饭毕,吃茶漱口一番,贾赦才道出忠敬王爷的登府缘由。 史菲儿听完,思量一番道:“我怎看你如此担忧,按理这不是件好事么,为何你如此顾虑?莫不是府上曾经得罪过这忠敬王爷,所以你怕日后麻烦?” 贾赦听贾母这话,以为贾母想起旧事调笑自己,免不了有些恼道:“老太太就别再臊儿子了。儿子打那之后再也没做过强买强卖的事了。谁也没想到那人会是六皇子啊!为一把扇子还挨了顿打实在不合算。儿子此时就怕那忠敬王爷因旧事拿捏府上。” 史菲儿听贾赦这话,大概拎出个大概,细想一番似乎贾母的记忆中是有贾赦因把扇子而被贾代善用家法处置一事,如今这前因后果倒是对上了。 史菲儿叹口气道:“唉,听你一提我也是想起了此事,那次老爷可是下了狠手呢。” 贾赦听贾母叹气,以为贾母心疼自己,为自己忧虑,便道:“若母亲不愿此事,我便想办法回了便是,就算是王爷也不能硬抢不是?” 听这话史菲儿倒笑了:“我叹气是因那顿打打造得还不够重,若是够重,索性将你这爱买古扇的嗜好打没了岂不是更好?” 贾赦一听知道贾母是打趣自己,可又不好回嘴只好嘟囔着说:“儿子是为老太太想,怎么反而老太太还嫌我被父亲打得不够重?” 史菲儿笑道:“我自然明了。堂堂一个王爷,若因此事就与人结怨则太小家子气了。我倒不觉得他有此意,若真有此意又何必登府告知,可见其也是个心胸宽广的,旧事并未挂心。你也别顾虑太多,此事是件好事,能成贡品这日后芳漱也自然比先前更盛。” 贾赦听了点了点头,“我本怕老太太不愿,若老太太应允,儿子也放心了。” “你是放心了,我倒是还有事要与你说。”史菲儿将脸上笑容收了瞅着贾赦道。 60.第六十回(倒V) “老太太有事尽管开口便是,”贾赦见贾母收了笑,也正色道:“可是因怕纳贡之后,人手不足造不出来这许多?这自是不难,儿子前几日看了套宅院倒是不错,院大地空,很是适合。待收拾出来,搬去那里,地方宽敞再添些人手应是不差的。”贾赦进言,“老太太莫要因此烦闷。” 史菲儿听了又笑:“果然是长进不少,都不用我再交代了。这就依了你的意思办吧。不过,我今日要与你谈之事并非那些具体杂事,不过你也不必太在意,且坐下,就当我们母子闲话聊天。” 贾赦依言又坐了,史菲儿见他坐定方才开口:“你搬入正房已有些时日,此番应是遂了心愿,平日里你也颇忙,我也顾不上一问,今日闲了,你且说说感受如何?” 贾赦听此话,先是微叹了口气,方道:“老太太今日问起此事,我也想与老太太倒倒苦水。”贾赦继而又叹了口气道,“没进这荣禧堂前,我倒是惺惺念念惦记着。如今住下了,却觉得不如之前自在。之前居于别院,虽心中有些愤懑,但却可以躲个清闲。如今却再也不能了。” 史菲儿点头:“这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9,你已是有福气的。但如今身在此位袭了爵去,自是清闲不得。”  “如今在这位上才体会出当年父亲不易,而我还是个只有爵无职的就已是如此。”贾赦瞅了一眼贾母脸色道:“请母亲允许儿子说句不成器的话,我如今倒是怀念之前的富贵闲人的日子了。” “这话听着虽让人不喜,但我倒是也不恼。这世上最难之事莫过于认明本心,你这点倒是比原先强了不少。”史菲儿顿了顿问道:“你可真想做个富贵闲人?” 贾赦一乐,“如今我瞧着老太太可与先前大不相同了,若是早些年我敢出这话定少不了一顿家法伺候。怎么如今……”贾赦留了半句瞧着贾母。 “那是自然,早年见你们还不成器,自然是时时提点,刻刻鞭策,如今则不同,你已能扛一府之事,自然是想让你轻松些罢了。不过依我看你若想做个富贵闲人到也是不难。只要你将贾瑚贾琏教好了,等他们长成也能扛这一府之事了,那时你也轻松自在,那时再做你的富贵闲人不也是挺好?” “老太太又拿我凑趣了,如今瑚儿还未入学,琏儿才脱襁褓。等他们能立住了,少说还有二十年去!老太太你这哪是让我轻松自在啊,分明就是让儿子不能松劲,既要承事,又要教育好子孙。这哪里能得片刻闲去?” “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果然是厉害了,一点就透,甚是不错。”史菲儿言语中多了几分赞许,“不过这瑚儿琏儿都是你的孩儿,你这做父亲的不管,还指望谁去?想当年你父亲教训你时,你仗着有祖母爱护庇佑,逃了多少责罚去?” “老太太又捏旧事臊我,不过我倒是不信,若是我责罚瑚儿琏儿,母亲难道不来护着?” “自是不护,这养不教父之过,生而不教,便是父母失责。我即便是疼爱也不能去挡着父母教育孩子去。不过话说回来,这惩戒不如明理,这言传不如身教。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子嗣看在眼里,自会记在心上。” 绕来绕去史菲儿终于才将想说的话引了出来,因书中贾赦还有因看上石呆子家传古扇,贾雨村借机献媚搞得人家破人亡一事,史菲儿还是记得的。这贾赦担心纳贡被王爷拿捏也因与古扇有关。有喜好并非错事,家中财力丰厚,见着自己心仪之物量力而收,也没问题。可若成了嗜好欲罢不能则不太妙了,这过犹不及。 史菲儿想着如何能趁着贾赦对这扇子没有执念前,将其瘾头压一压减一减。毕竟当日抢的是六皇子吃了教训,可若是石呆子这样,自然贾赦便不会顾及许多了。今日自己用贾瑚贾琏来提点贾赦注重言传身教,也望贾赦能听进去些。 “老太太所言极是,如今这瑚儿一日日大了,更要好生管教,老太太你不知前几日这猴崽子又涂了我一本书去。” “若是如此倒才对,你小时不知涂了多少本去。这点倒是随你,这到无碍的,我是怕哪日瑚儿上街也不知去抢哪家皇孙贵胄的心爱之物去?到时候可就真真随了你去了。” “老太太别再臊我的。儿子是真真知错了。” “知错了?”史菲儿一顿,“说起这扇子我倒有一事不解。因你喜好,也不知收了多少把去?我倒是想问一句,你是想将天下的古扇都收入囊中才罢手?” “自是不能,天下之大这哪会有尽头呢!” “说得不错,我瞧着那你收了那么些?可时常把玩的也不过三五把而已,余下的都束之高阁,几年都不瞧上一眼,这又为何?难道是为日后升了价出手?” “这倒也不是。”贾赦摇头。 “你既不为全,又不为价,也不为赏玩,却入了如此之多,究竟为何?” “大概是见了好的便就生了想入的心。”贾赦实言相告。 “若是如此,更无意义了。为得而得不过是将一己私欲无端放大纵容,这倒不好。”史菲儿摇了摇头道:“你生于富贵家多收几把也是无碍的,若是在一般人家,有了嗜好沉醉不自拔,巨壑难填难保不生出祸事来。祸因贪念起便是这道理了。” “母亲教训的是。”贾赦起身朝贾母施了一礼。 “就是说些闲话罢了,又哪里是教训。你且坐下吧。” 贾赦似乎有几分上心问道:“儿子有时也有些悔意,买了许多不过玩个两天就撇一旁了,可见了又忍不住。老太太不如指个方让儿子改些。” 史菲儿一笑:“你有此心就是难得。我倒有个方你且试试?”言毕史菲儿走至桌边提笔写下断舍离三个字来,将字递给贾赦道:“我且不言明,你自己先去悟,看能悟出多少来。” 贾赦捧着那三个字,瞧了好一阵方才辞了贾母自去。 待贾赦走后,史菲儿这才有时间将忠敬王爷来访一事细细思量一番。这纳贡一事,不管史菲儿本意如何都是不能拒绝。缘何如此?还要从纳贡二字说起。 纳贡纳贡顾名思义就是交纳供品。昔日周天子临朝,每岁诸侯列国便会向周天子纳贡,所交纳的也是自己分封之地的财宝土产之物。本朝也有此例,自然对象就变成了王侯世家文武百官了。不过也不是任谁都有这纳贡资格的,前提是你家得要有这宫里看得上眼,在外又颇有名气的东西来。其次这纳贡物品可自家申报,也可由皇家指派内府钦点。最后负责皇家事物总管的内府每年都会列一项当年的纳贡单子,只有入了这单子的才能有这资格。不过这纳贡的单子里也是五花八门,有吃食有玩意有用具有美酒,总之很是热闹。另外这纳贡是一贡三年,入单贡品三年后再次考量是否还继续入单。 这贾母的娘家史家便曾有入过这纳贡的单子,入的物件是桂花酒,这酒也是密法所制在外面买不到的,史家这酒入了两届纳单。可惜这方子史家是传男不传女,故而贾母无缘。 史菲儿因贾母也知道这纳贡的意思,不过史菲儿总结起来就简单多了,这不就是明抢呗。嗯你家这不错,拿来拿来!他家那不错,送来送来!这是我瞧的起你们才让你们送来给皇家用,这是你们天大的荣耀,皇家用了是对你们莫大的荣宠!最后最关键就是,所有纳贡之物,无论贵重与否均是一子儿不给,只在年底节前赏下些小东西便是皇恩浩荡了。话说回来给皇家献东西,还想要银子,简直其心可诛嘛!所以不论史菲儿本意如何,此事既然单上有名,自然不容推辞。 贾府从未入过这纳单,其中的诸多规矩自然不懂。贾赦掌府主事也并不算久,也以为此事乃内府差人采办,若贾母不应,便可想方推了去,哪知其中的干系利害。其中种种说起繁杂,史菲儿今日实在说得太多,便懒得再与贾赦解释详细了,反正应了便是。 不过万幸,一般入了纳单也不会要太多的数量,像史家的桂花酒也不过是一年五坛而已。虽不知数量,史菲儿倒是也不算太愁。 若说起来,史菲儿倒是还有几分愿意将皂儿推广至皇家的意思。所以早先时候还动了借薛家之力的念头。可既然这纳贡如此荣耀,为何不走此捷径。除却难以入围外,更重要是因为皇家纳贡不给钱,而通过皇商将物品采办进宫就不同了,那可是要付账的。以史菲儿的个性,这上赶着不是买卖,纳贡自然是后选。 史菲儿琢磨,按理这样的事自不应该来烦王爷来说。可偏偏是王爷亲来,足见对此事重视。可为何会如此重视?史菲儿有些想不通。 史菲儿暗自推测此事有可能是皇后钦点,毕竟之前南安王妃讨皂时候说过太子妃瞧见喜欢,这南安王妃将给自己孙媳的皂儿都给了太子妃,后才有了讨皂一事。太子妃说与皇后知晓此物倒不足为奇,虽说六王爷是养在皇后身边长大的,但对皇后孝敬也用不着为这皂儿单跑一趟。毕竟这纳单贡物是无人敢不上敬的。 可这小小东西究竟哪点值得忠敬王爷跑这一遭,史菲儿却实在想不出来。或许此时时机未到,还看不出端倪吧。 61.第六十一回 史菲儿琢磨良久也没有想透忠敬王爷的来意,只得将这事先丢到一旁。因听贾赦说起忠敬王爷曾提到自家与别家不同,别家欢喜还来不及,自家反而将好事往外推,便推断京城铺子定是将人得罪了还不自知。史菲儿颇为无奈,只得唤了福贵来问话。 福贵哪里懂得什么纳贡,听贾母一问,挠头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回老太太,前几日好像是有个什么纳官的来铺子,一张口就是要我们备上五百匣皂儿,年底来取。我回他说我们铺子不这么卖,店里规矩一人至多两匣。哪知那人蛮横无理,反而说我们不识抬举。我以为又有外地官员家中采办仗势欺人,便没搭理,将人轰出去了。”福贵瞧了瞧贾母的脸色,小心翼翼问到:“老太太此番难道是福贵又做错了?” 史菲儿听了这话,更是一惊。先前确有官员家采办下人仗势想要强买,福贵不知如何应对,史菲儿便挑了两个伶俐会看眼色的,帮照福贵应对打理。之后便一直平顺再无生事。如今史菲儿也就是每月问上一回就算了。这贾府未经历纳贡一事,下人不知也不为怪。只是若有出格的买主这福贵都会遣人来问贾母示下,可这次福贵却并未遣人前来。史菲儿也有些奇怪,问道:“若是之前有出格之事,你必遣人来讨我示下。为何此次并未禀告?” “回老太太,这人态度蛮横,进了铺子不仅开口要皂,还要小的将铺中上好之物尽数打包两份,说是用来详查。小的好心告之其每样物件价格,怎知其开口怒道说他不是来买东西的,从未见过我们这等不识抬举不懂礼数的,还说什么瞧得起你家东西能入单子便是天大的体面了……小的便认定此人定是来捣乱的,才叫人轰了出去。那人被轰出去还骂骂咧咧的,说我们大不敬,要我们吃不了兜着走之类。”福贵说完,一脸紧张,“老太太,是不是福贵此番又惹了祸了?” 史菲儿瞧着福贵哭笑不得。这纳贡一事福贵不懂也不足为怪。按理这事应直接告之府上,这奉纳官先去店中是表明他自是知晓这店铺背后的东家,可是这官员行事并不合规矩,恐怕是借着此事来打秋风的吧。 这奉纳官一职向来是个美差,若是平常去了官宦人家打赏奉承自是不少,平日里也是霸道惯了的主。可此番在自家铺子受了此辱,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变故竟然请动了忠敬王爷为此事亲自前来,况且王爷登门之后一不问罪,二不施威,却只点明提醒。知道前因后果,史菲儿更是觉得揪心。思量几番,只得命了贾赦又备了礼物,亲自去忠敬王府谢罪领命。 贾赦自是不愿,但事关贾府,又拗不过贾母去,推了几日后只得带着礼物硬着头皮亲去忠敬王府一趟。 入府送了名帖,门子倒是颇为恭敬,将贾赦领去书房让其先等候片刻,自己去禀告王爷。贾赦无奈只得端坐等着,哪知这一等便等了一个时辰去。贾赦闲无事,干坐着又无聊,便掏出自己带着的扇子把玩起来。这把扇子也并非绝世古扇,扇骨虽也是上好楠竹,但是若与贾赦平日里把玩的那些一比就太不入眼了,扇面展开,却只有三个大字:断、舍、离。 那一日贾赦得了贾母手书的“断、舍、离”三个字,又命自己去悟,贾赦便择了把扇子将字提上,闲来无事时便捧在手中把玩思量。虽说如今也不能彻悟,但也明白贾母用心良苦。只是这断舍离三字写起容易,但真做到着实不易,只得每日看着这把扇子提醒自己一二。 这厢贾赦干坐苦等,那边忠敬王慢悠悠进了书房,瞧见贾赦端坐着,手捧把扇子不知沉思何事,便命人收了声,自己也轻了脚步,慢慢走近伸头往那扇子上瞧。 ”断、舍、离?”忠敬王开口,”倒是有几分禅意。” 只可惜忠敬王开口,倒是将贾赦唬了个不轻,方才自己等候多时,总也不见这王爷前来,才拿出这扇子赏玩,又想起贾母教诲,便出了神,连王爷进屋自己也未发觉。连忙合扇起身,朝忠敬王爷行礼道:”不知王爷驾到,恕罪恕罪。” 忠敬王摆摆手,说了句免礼,又朝贾赦一伸手道:”你又从哪里得了好物,且拿来与我瞧瞧。” 贾赦闻言那敢怠慢,忙将手中扇子递上,”不过是家母训诫,做儿子的将这训诫题于扇面,时时警醒自己罢了。” ”哦,贾老夫人是个有见识的。”忠敬王将扇子捏在手中,细细赏玩:”这意思倒是不错,只是这字火候不到,倒是配不上这扇面,可惜了。” 贾赦听这话心里自然不爽,自己的字虽说一般,但这把扇子扇面确实再平常不过了,怎么就被说配不上了。况且这扇子本就是自己用来自省的,你管我字好字丑去。可是心中再有埋怨,此时也丝毫不敢挂在脸上,只得硬着头皮道:”王爷说的是。” 忠敬王收了扇子,倒也不还与贾赦,捏着扇柄敲敲手心问道:”贾将军可是府中稀客,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贾赦瞧着自己的扇子,吸了口气道:”今日登府特来向王爷道谢。” 王爷一笑:”谢我倒是不必,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你也不必太记挂。若是有空去瞧瞧忠顺王爷,为其顺顺气才是要紧。”这忠敬王爷说得轻描淡写,但说得贾赦心上一紧,好端端地这怎么又扯上忠顺王爷了。 忠敬王爷见贾赦面露疑色,笑道:”那奉纳官是忠顺王内戚,此番受了气如何能忍。□□国府向来忠心,若为这点小事两家失和自是不当。” 贾赦听了,忙连连道谢,心里却叹气,好么,这下还得再去忠顺王府再去赔一回罪去。 ”我素知贾老夫人是个有决断的,不知贾老夫人是如何看这断舍离三字的,今日心生好奇,也请贾恩侯回府帮我问上一问。听闻老夫人寿辰将近,我也会亲去贺寿,顺便求教。”忠敬王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贾赦也不能不应,只得点头,说回去定会告知母亲。 等贾赦出了王府,方才想起,自己的扇子还留在了忠敬王府中。此番陪了礼,被拿了扇,还被说字不好。虽说事了了,贾赦心中还是有几分不爽。回府将事禀明,史菲儿暗想看来书中说这贾府与忠顺王府不和也不是只因贾宝玉与蒋玉菡结交之事,此番就又添了宿怨。即便此番自己奉礼赔罪,也不知能否化解。虽这礼赔得憋屈,但也无奈,谁让人家可是地道的王爷呢,得罪不得。 贾赦犹豫了再三,才说了忠敬王问母亲如何解这断舍离,又说王爷会来给母亲贺寿。史菲儿笑道:”莫不是你自己悟不出来,编个由头来套我话吧?” 贾赦一听连忙摇头,”儿子哪敢,不过是因为我将这三字提于扇面拿着把玩,被王爷瞧见了,故而有此一问。” 史菲儿听了也不多说什么,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论论给忠顺王爷的礼单,才罢了。 此番史菲儿更是确定这忠敬王爷是有所图。问自己这断舍离的意思,这便再明白不过了。他因这皂儿登府,也知这皂儿是贾母的陪嫁,贾赦登府赔罪也是为了皂儿纳贡一事。如今他却问贾母是否能断舍离,不就是冲着这方子去了?虽说这皂儿利厚,可忠敬王爷管着的整个内府,那经手银钱多了去了,又怎会在乎这点小钱。若说为名,更是不对,这皂儿史菲儿定位是就是女性日用品,再有名有影响力也不过如此。既得不到名,又图不到大利,这忠敬王图什么去?史菲儿实在想不出来。不过这忠敬王爷说得倒是清楚,过几日还要来给自己祝寿。说是祝寿,估计不过是来问自己最后意思罢了。 史菲儿想着想着忽然灵光一现,莫不是此人也是同自己一样穿越来的吧? 这贾赦又被指派去忠顺王府了,说了些好话,又献了些好礼,算是勉强将此事揭了过去。过了几日奉纳官登门入府,此番倒是客客气气,说明纳贡芳漱的数量。也到不算太多,每季一百匣,年底再添一百匣,共是五百匣。因是皇家用物,自然也不能与市面上的一样去。又细定了式样花色,这才作罢。府中上下倒是因纳贡一事,觉得获得皇家荣宠,一派喜气。 此事一了,转眼贾母生日又临近。府中更是忙着张罗,史菲儿本不想操办,但这贾母生日又哪能简单料理,况且去年便是因府中节俭之故而从简了。今年府中已无亏空,自然也不能再委屈了老太太去,虽说依然只是办家宴,但至少戏班子要请,唱上几出戏热闹热闹。 62.第六十二回 可惜便宜儿子儿媳的一番孝心,史菲儿却不愿消受。史菲儿一想到要坐着陪笑听慢悠悠唱上三出戏,简直就要疯。若是听些曲调小唱还罢了,这听戏实在是不喜。史菲儿穿越过来后也不是没听过戏,起初还颇为新鲜,可听了几出就觉得节奏太慢,实在欣赏不来。出去赴宴时常会请听戏,只要锣鼓家伙一响,史菲儿就坐不住了,心烦意乱,也不能说戏班子唱得不好,只是实在并非自己的菜。况且这贾母过寿,又不是自己生日,怎样也觉得怪怪的。 可自己又不能拂了众人的兴致,就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了。儿子儿媳倒是特意来问过寿宴老太太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品,史菲儿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脑袋一抽脱口而出就说想吃生日蛋糕。话一出口,史菲儿立刻往回找补,解释说这生日蛋糕就是寿诞糕,小时候自己母亲给自己做过,这几日梦见自己老母亲,故而想起此物了,史菲儿又说自己只是随口一说,让他们不必在意。 可老太太既然开了口,贾赦哪里还能不在意,本想着这寿诞糕史家跟来的厨子应该就会,可吩咐一番,哪料厨子战战兢兢回话说自己从未听过此物,也不会做。贾赦思索一番,这寿诞糕应是史家老夫人的私房点心,故而厨子不会。不过这倒也没灭了贾赦想做这寿诞糕心思,便与自家夫人好好商议一番。因府中无人见过此糕,张夫人每日请安时,便小心将话往那糕上引,问些那糕的样式口味之类的。史菲儿因上次说漏了嘴,此番更是小心。虽知道张夫人的意思,不过随口乱编一番,敷衍了事。 贾母寿辰之日,府内上下一片喜气,虽说只是家宴,但前来贺寿的人却也不少。这内厅摆了几桌,供家眷,又在外面设了酒宴。一家亲眷聚于一堂倒是颇为热闹。菜品陆续上桌,众人所有人对着席上居于正中,上桌后却依然被罩着的菜品心生好奇。那菜品置于一银盏之中,上面扣着铜质隔罩,又颇高,众人不知其意纷纷猜测。 史菲儿瞧了瞧自己身边立着侍奉的张夫人与王夫人,问道:“这菜倒是有些意思,怎么上了桌还盖着?” 张夫人道:“老太太容禀,老爷因老太太提及寿诞糕一物,想寻来为母亲贺寿,可几番都未得。这也是媳妇听老太太提到口味样式,自己揣测做的,试了几次终算有了个样子。今日因是家宴,媳妇就端出来献丑了。不知道做出的是不是能合老太太的心意。” 史菲儿听了这话更是好奇,要知道寿诞糕那些口味样式的话都是自己胡乱编出来敷衍糊弄的。哪曾想人家居然做出来了。史菲儿倒是有点期待这混合酸甜苦辣咸和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的寿诞糕长的什么样。 张夫人命人将遮罩去了,众人聚看向那银盏,掀开,众人倒是面露出几分失望,这和平日里的寿桃也没啥区别嘛。若要勉强说有什么区别,大概是这个寿桃做得更精致些吧。张夫人见了也不以为意,命人将这糕切开,破开一看,众人倒是一惊。这糕内有七层,竟是赤橙黄绿紫彩虹之色,正中还有一枚白煮蛋。张夫人命人切了一块献于贾母道:“老太太说这糕的妙处就是能将人生诸色与这人生五味混合一起,其中滋味自品自得,不知媳妇做得对与不对?老太太常常看。” 史菲儿接了尝了一口,这口感细腻,五味交叠,还真挺别致。没想到自己胡诌一番的东西,竟然做出来了。史菲儿有点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告知人家生日蛋糕的样式与口味呢,说不定也做出来了。点头笑着说:“是有种久别重逢的滋味。你是用心了。” 张夫人听贾母夸赞,也是开心,忙命人将这糕切与众人品尝。众人吃后,纷纷赞叹。史菲儿瞧着那糕中白煮蛋颇为不解,问道:“这蛋又是何意?” 张夫人笑道:“老爷说既叫寿诞糕,岂能无蛋。这糕中必然有蛋,媳妇拗不过老爷去,便添了进去。”众人听了,也是笑了一场。 酒宴之后,便是听戏。史菲儿实在是不爱听戏,勉强耐着性子听了两出,赏了两番,便推说自己不胜酒力,要去小憩一下,因都是自家亲眷自然免了不少礼数,众人也体恤贾母年岁大,亦不强留,史菲儿终于得了自在,听不见那锣鼓声了,倒是舒心了不少。回到屋中略略定了定神,茶还未喝上一口,丫鬟便来报说是大老爷到了。史菲儿叹了口气,刚想歇歇,却又歇不成了,让丫鬟将贾赦请进来。 “老太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再去多听几出戏去?还是这戏班子唱的不好?”贾赦问道。 “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也是常有的。他们是唱得不错,我先歇会儿,一会儿再去。”史菲儿解释道。 贾赦听了,有些犹豫,史菲儿看在眼里,问道:”有事直说便是。” “忠敬王爷到了,说是要给老太太贺寿。”贾赦道。 “那怎样使得,我一个老婆子怎敢惊动王爷亲自贺寿。”史菲儿原来的一点困意一扫而光,今日这生日看来是过不消停了。史菲儿心里虽惦记此事,但还是不太相信这忠敬王会来给自己贺寿。 “那老太太见是不见?”贾赦小声问道。贾赦可不像史菲儿想那么许多,原本就是以为那是王爷一句玩笑话,未曾当真,今日见了忠敬王亲自贺寿,自然不敢怠慢。这王爷又说有贺礼要亲自献上,贾赦便只得来请贾母。 “自然要见,请王爷去荣禧堂,我稍后便到。你先去与王爷应酬,好生款待。”史菲儿现在倒是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事情早完早了,既然人家已特地找了由头登门,也不能将人撵出去不是?贾赦听了,便先去了荣禧堂。史菲儿命丫鬟给自己换了套衣服,收拾停当,这才慢慢去了荣禧堂。 “老寿星,今日寿辰,本王特给您来贺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忠敬王爷见了贾母倒是先施一礼,史菲儿见了,连忙避让还礼,道:“老身添岁,哪里敢劳烦王爷贺寿,此番多谢王爷了。” 忠敬王爷一笑道:“老寿星,你可不知昔日我读书有不明之处,还曾向荣国公请教,也谢当年荣国公不吝赐教。古人一字尚且为师,荣国公自然算是我师父了,今日给师母贺寿也是应当。” 史菲儿心里暗笑,这王爷年纪不大倒是挺会编的,这贾代善还曾指导过忠敬王爷读书?呵呵打死自己都不信。不过贾代善早已作古,又不能去求证,即便就是能求证也不能做此事啊!既然人家将话说得这么圆满,自己接着便是。今日能见上面,估计就该交底了吧,否则废那些气力干嘛。 忠敬王爷略近前一步道:“这旁的贺礼都写在礼单之上,唯有一件贺礼还请老寿星笑纳。”说完身后一人托着一个小匣子近前,忠敬王亲自打开,将匣内之物取出,向前一递,史菲儿点头,看向贾赦,贾赦见贾母示意忙接了过来,待将东西捏在手中,贾赦一瞧份外眼熟,这不就是自己那把被忠敬王爷顺手拿了去的扇子么。贾赦一愣,瞅了瞅贾母,又瞧了瞧忠敬王。 史菲儿一瞧贾赦表情一变,也有几分疑虑,再往贾赦手上一瞧,见是把扇子,更是多出了几分不解,忠敬王也不多言,也瞅着贾赦手中的那把扇子瞧呢。贾赦见了,倒是没好气,将人家扇子拿了去,又借着贺礼送回,这算是怎么档子事么!见贾母也瞅着,便哗啦一下将扇子展开。 史菲儿往那扇面上瞅了一眼,上书断舍离三个字,这字平平,史菲儿觉得奇怪这字看起来怎么像是出自贾赦之手。史菲儿不解,瞅了眼贾赦又瞧了瞧忠敬王,贾赦没好气又将扇子翻过,扇面上也有三个字,贪欲嗜。此时忠敬王才看向贾母道:”不知老寿星,我这解的对与不对?” 史菲儿自然也是瞧见那扇面上的字来,不得不承认这忠敬王的确聪慧,这字也写得漂亮。断贪舍欲离嗜,不知前因便能解成这样的确不错。史菲儿点点头赞道:“王爷这笔字比赦儿强了百倍,悟性也好。” 贾赦捧着扇子撇了撇嘴。虽然自己也承认这王爷的字比自己强上许多,但被贾母这么直接说出来,心中还是有些酸楚。 忠敬王笑笑道:“老寿谬赞了,素闻贾老夫人是个有决断的,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忠敬王顿了顿道:“另有一事也想问问老寿星,这断舍离三字说易写易,可偏偏做不易。”忠敬王瞅向贾母又道:“贾老夫人有此感悟,不知是因何事而得?贾老夫人于贵胄之家,不知今日若是有事需用到这断舍离,老夫人是否还舍得。” 史菲儿听了一笑,暗想铺垫了这么多,这说了这么多终于说道正题了。反正你此番来意我也能猜出几分,若你强夺,我也不能说个不字去,毕竟如今这十二钗一个还未降世,若此时贾家一倒,日后想必会更加艰难。可忍字头上一把刀,被人明里暗里的点话,很是不爽。史菲儿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不足挂齿。不过王爷问这断舍离今日是否还用,也不防直面回答,用是用的,也要看值不值。王爷,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63.第六十三回 忠敬王爷点头:“贾老夫人说的不错,若是为天下苍生有益,想必老夫人是舍得吧。” “这话说的大了些,老身惶恐,还请王爷明示。”史菲儿心里暗笑,我还就不信一块皂儿,看你如何能扯到天下苍生去。 “这荣国府祖上也是兵戎出身,自然了解将士疾苦,将士为国家可是出生入死,作战环境艰苦,受伤也是常事,行军作战物资匮乏,条件也差,衣物常是未洗净就穿,又是因此染上顽疾,也是徒生痛苦。” 史菲儿倒是没想的这忠敬王爷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这古代卫生条件的确不好,这普通百姓连用块香胰子也是件奢侈的事,很多时候这衣物是捶打浆洗的。而史菲儿原本就未想将这手工皂一下子推向普通百姓,一来自己做不出这么许多,二来身份不允许,三来的确卖高端钱更多些。可是自己的皂又不是舒肤佳,能有什么除菌抑菌的效果,虽然洁净能力估计还是比土法强些,但自己可不敢动军需的念头。忠敬王爷说出此话来,史菲儿怎样都能嗅出几分危险的气味来。 “王爷心忧将士,让老身佩服,不过我本就是一内宅老妇,家国大事,自是不敢罔议的。”史菲儿将话锋一转,往回一推。 听史菲儿来了个四两拨千斤,忠敬王也不以为意,继续道:“听闻老寿星在扬州、金陵、苏州都有分铺,做的不错。可若要论起来,格局还是小了些,这全国馆驿众多,若是以此店……”忠敬王故意将话吞了半句,不过这句话可说到史菲儿心里去了,自己本想试试连锁模式,可是这里交通不便,通讯闭塞,之前因利就已经出了薛家那一档子事了,管控太难,如今史菲儿不敢冒进。 可如今忠敬王抛出这根橄榄枝,却让史菲儿又几分动心,不过这与虎谋皮的主意能不能打,史菲儿倒是颇为犹豫。思量许久,史菲儿道:“我们宁荣二府,祖上均是为国效力的,只是我一内宅老妇。也不懂太多,也只能记得忠君爱国这四个字去,也是这么教导后世子孙的,还望王爷明鉴。” “老夫人多虑了,宁荣二府忠心自有公论,今日也不过是我一个晚辈来给长辈贺寿,顺便说些闲话,老夫人不必太过在意。当然今日说的这些,也就是给您跟前凑凑趣,您听听就好。”忠敬王爷吃了史菲儿一个软钉子,面上倒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瞧着贾赦手中的扇子又道:“贾老夫人,果然这断舍离不易做,今日也谢您指点。” “王爷是说笑了,说说闲话,哪里来的指点二字。 今日老身还是要感谢王爷亲来贺寿一事。”史菲儿笑道。 “老寿星客气了,我本以为我悟了这三字,现在想来,自己了悟的还是肤浅。本王还有个不情之请。” “王爷直讲便是。”史菲儿点头道。 “这扇子我还是暂且带回继续参悟,还望老寿星不要见怪。”忠敬王冲贾母一拱手。 史菲儿点点头,贾赦到有几分木纳,这怎么扇子转一圈又要转回去了?见忠敬王冲自己伸手,贾赦无奈,将扇子合了,又递了回去。 史菲儿开口又道:“今日王爷是贵客,自应好生款待。听说今天请来戏班子唱的着实不错,王爷定要多看两出。” 忠敬王笑着拱拱手道:“多谢老寿星美意,只是身上俗事甚多,今日怕是待不了许久。此番我就先告辞了。”忠敬王朝门口迈了两步,贾赦连忙去送,哪知忠敬王忽然收了脚,见贾赦跟了上来,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最近听闻西海沿子贼寇又起,这朝廷犹豫打还是不打呢。” 贾赦被忠敬王这句话说的摸不着头脑,愣了愣瞧着忠敬王,可对方这次未再停留,甩开大步直直走了出去。贾赦自然紧紧跟着将人送出。带将王爷送出折返,史菲儿又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坐在屋里吃茶呢。 “我这是有金还是有银啊,你戏也不听了,客也不陪着,一天三趟的往我这儿跑?”史菲儿见贾赦又来,笑着打趣。 “老太太这事说的哪里的话,没金没银就不许我来啦。”贾赦见贾母心情尚好也跟前凑趣,“老太太你说这忠敬王三番五次的抢我扇子,你说他是何意?” 史菲儿听了这话,恨不得现在手中有把扇子在贾赦脑袋上敲上一记,你关注的重点怎么偏差那么多?史菲儿压了压心中的火道:“我看你送王爷出去的时候,他又跟你说了句话,说得什么?” 贾赦皱了皱眉,侧头想了一下道:“王爷说好像西海沿子那边贼寇又起,朝廷犹豫打不打呢。没头没脑的一句,老太太要是不问我还真就忘了。” 史菲儿听了这句话,先是一愣,后苦笑道:“这位王爷不是池中之物啊,看来今日之事我竟是选错了。” 贾赦一听,苦笑道:“怎么今日大家都爱打哑谜?这您与王爷说的,我不大明白其中深意,怎么老太太单独与我说的,我也不明白呢?” “是啊,我也是奇怪呢,人家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怎么还不懂呢。我且问你这西海沿子贼寇又起,朝廷犹豫打不打关我们府上什么事?” 贾赦低声念叨了几遍,忽然恍然大悟,一拍手道:“刚才我怎么就没想到此呢,真是多亏老太太提点,哎呀呀,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贾赦乐得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史菲儿见他明白回过味了,也不多语,捧着杯茶啜饮。 这西海沿子犯了贼寇关这荣国府何事?若是往日,自然是无碍的。可此时不同。朝廷正犹豫打还是不打。之所以会犹豫通常有两个原因,一没钱没法打,二打一仗花销太大不值当。反正不管哪个理由都脱不开钱去,而贾赦这才将欠朝廷的银钱攒齐,正等着找机会还呢,如此不是一个绝好的时机?打了这钱送上去是雪中送炭,不打也是心存社稷有为君分忧之心,怎样都是好的。唯一不好,就是此番不管愿与不愿都要承这忠敬王爷的情了。 “不过老太太我还有一事不明,”贾赦乐完又问道,”你之前还记挂如何再开几家分铺或者寄售铺子,若是真的能在驿站不是也不错,为何老太太不应呢?” 史菲儿将茶盅一放:“我吃不准这王爷的想法,按理这小东西他几次三番劳神自是不该,名与利他都有了,至于他想上的那艘船,挤的人太多,我怕我们抢了位置去,最后被踢下水。”史菲儿顿了顿,“如今便是要保府内上下平安,为了蝇头小利被人驱使,犯不着。” 贾赦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道:“可是今日这忠敬王爷未达成目的,却仍告知我们消息,这消息会不会有假。” 史菲儿道:“这倒不至于,他说与你,不过是显示他的心胸以及示好,这消息是真是假过不了几日便自然知晓了,你也不必着急,毕竟你无实职,若是此事你反应太快,也容易让人疑心,不如继续留心看着,等到消息确切,再献上也来得及。” 贾赦点头应允道:“这几日,我也会抽空去问问我的内兄,张家行事沉稳,应该是不会有错。若是消息准了,我还得通知敬哥一声,毕竟宁荣二府互为依撑,一笔也写不出两个贾字来。”史菲儿听了也点点头。 等了不出五天,果然邸报上写着西海沿子贼寇又犯。此番也是证实忠敬王爷所言不虚,朝廷也是发愁,朝廷之上,主战派与不战派,也是互相狠狠争辩了一场。张家也专门带了话来,说此时时机不错。贾赦见了更是喜,急忙写了折子说要还欠朝廷的亏空,这宁国府贾敬也一并上了折子。 圣上见了这两道折子龙颜大悦,忙宣了贾赦进殿,询问其为何会想起此事。贾赦此番倒是聪明了许多,先讲这还银子一事本就是其父荣国公生前遗愿,只是自己无能拖了这些时日才慢慢将欠朝廷的亏空补齐。刚刚补齐,知晓这西海沿子贼寇又起一事,想着平日里只是食君之禄,却从未为君分忧,此番能略尽心意,一来不白费皇家恩宠,二来也算是慰济了自己父亲的在天之灵。 皇帝听了这番话,自然大喜,夸赞贾赦忠孝,又问贾赦还有什么心愿,贾赦再三推辞不过,便开口说欲求圣上墨宝一幅,可悬于厅堂日日仰望,以谢皇恩。皇上听了龙颜大悦,提笔写了忠孝二字,又题了一等将军府匾额赐与贾赦。皇上又问家中情况,方知这贾政现在只是个六品主事,便御笔一挥,将其提成了从五品。贾赦此番倒是大喜过望,还了钱,又得到圣上御赐牌匾。 贾赦命家丁将银钱抬出,竟然浩浩荡荡站了一条街去。押送银钱去了户部,一路上听百姓议论,说这荣国府大老爷是个好的,竟然还能主动还钱朝廷的亏空,而且还是这么许多。也有说贾府是有能耐的,持家有道。议论纷纷,贾赦听着也更有几分得意。 人群中只有一人忿恨低声咒骂,此人不是别人是被人拐卖至南风倌做起小馆的赖尚荣。此时见了贾赦如此荣耀体面,看在眼里更是气在心上,恨不得能将贾赦剥皮去骨生吞活剥了。看着那一箱箱银钱,赖尚荣恨不得扑上去不让他们再搬,这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出自他们赖家。越是想着,赖尚荣心里越是忿恨。有朝一日自己定是要想办法也搞得贾家家破人亡,卖儿卖女才为解恨。 赖尚荣所想贾赦哪里知道,依旧一路招摇,到户部见了户部尚书,也少不得夸赞贾赦一番,平日里都是往外支银子,这主动归还的却也是头一遭。这银钱清点完毕,消了帐。贾赦才长舒了一口气去。若说这五十万两银钱归还出去,不心疼那自然是假话。可这五十万两哪里能买的到此般荣耀来,众人称赞,朝堂长脸,皇帝御赐府匾来。 这宁府也还了钱,不过贾敬终归没凑完全部,也是凑了五十万两,交还。即便如此,也让圣上大悦,夸赞这贾府一门两侯忠孝,值得天下人效仿。 这些事料理完毕,一到了年根,这一年喜事颇多,府内上下也具为高兴,一派喜气。越是到了年前,史菲儿越是不安,算日子这金陵十二钗头一位贾元春就快降世了。 64.第六十四回 转眼便到了年根,史菲儿开始惴惴不安起来,不为别的,推算日子,这金陵十二钗中的头一位贾元春就要降生了。 这贾元春可是关乎贾府命运的重要人物。书中出场也是场面浩大,回家省亲,偌大的一个园子就是为她回家坐坐转转而建造的。史菲儿看书时,说不上对这贾元春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她像个背景板一样,被人比来比去,搬来搬去。 可如今这个书中曾将贾府带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最盛时期的贤德妃就快要出生了,史菲儿冷眼瞧着倒是心声出几分感慨。 究竟是怎样狠心,才舍得将自己亲闺女丢去那样的一个地方!博一个泼天的富贵,这话说得真是好听!仔细想来不过是将闺女包装好了卖去给皇帝佬儿当小老婆么!用自家闺女的一生幸福去换自家门第的荣耀,这在史菲儿眼中看来真是很无耻的做法。呵呵,泼天的富贵,真是可笑! 提到贾元春,史菲儿倒是又想起这薛宝钗来。看书讨论众人皆喜欢拿宝钗与黛玉并提,可史菲儿倒是觉得这两位若放在一起比较更有趣些。一个是身在宫墙之内好容易见了父母亲眷哭诉那里是个见不得人的地方;而另一位则是想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眼巴巴地瞅着想钻进去。二人倒好似围城一般,城外人羡城内荣耀繁华,城里人慕城外轻松自在。可是城里的出不去,城外的又偏进不来。史菲儿如今也只是想想,毕竟这孩子还未落地,之后的人生还不知会怎样,再拿前情往上套倒也不太合适。 这边史菲儿惴惴不安,那边王夫人更是心事颇多,这其中缘由说来话长。 因这一胎太医诊脉时早诊出是女胎,王夫人心里便有几分不喜,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被大太太、自家小姑贾敏都比了下去?闷闷不乐几日,因听了丫鬟劝说这嫡长孙女也算是在府中拔了头筹,而且这一子一女又凑成个好字,这才是真福气,王夫人方才好些。 贾赦上折子归还了欠下朝廷亏空五十万两银钱,圣上赏赐贾赦之时,捎带手也将贾政从六品升至了从五品。王夫人虽仍觉得归还那五十万两银钱颇为心痛,但好在自家老爷也得了好处,至少官位提升自己的诰命也能提上一提,心里也还是喜了几分。 正巧这王子腾之妻此时也是有孕,又因初来京城,水土不服,人员生疏,便更觉得寂寞难熬。于是便差人往贾府送信,望王夫人没事多来走动走动,姑嫂两个可以说说话,解解闷去。王夫人得了信,倒是欢喜,此时自己月份又不算大,尚能走动。便去回了贾母,等了应允后便时常去嫂子处走走。 这一日也是去王子腾府上,王夫人带了几个丫鬟婆子乘了马车前去。马车颠簸摇晃,王夫人端坐车内小憩,行至一半忽然马车猛然一停,王夫人一惊,问婆子出了何事。婆子回话道,说是前面一个癞头和尚挡了路。 王夫人平日里常为贾母抄经,久而久之对这佛家弟子都有了敬畏之心。听闻有癞头和尚挡了路,便嘱咐婆子多布施些银钱去。婆子听了,上前布施,哪知那癞头和尚不但不接,反而将自己缺口的钵盂里化缘来的银钱都倒出来,塞给那婆子,口中还说:“今日有造化,见了鸾凤东来自当要给些见面礼的。” 婆子见这和尚疯疯癫癫的满口胡话,怕冲撞了王夫人,连忙要调转车头另寻他路。哪知这和尚也跟着转了方向,折腾几次之后,婆子忍无可忍一怒道:“你这癞头和尚,放着好好的经不念,跟着我家的车作甚!若是再不走,小心我叫官府拿了你。” 那癞头和尚听这话也不恼,笑着道:“我只想与你家夫人说两句话。” “你这和尚好生无礼,我家夫人岂是你想说话就能说话的?” 那癞头和尚也不恼,隔着车帘朝里说道:“独占鳌头初春景,富贵尊荣羡煞人。夫人您这女儿可是有福气的,若生在正月初一则贵不可言,将来府上的繁盛你的荣华也会仰仗了她去。你可要好自为之,切莫耽误了。”说完,和尚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王夫人在车中听了这么几句话,初时一惊,接着更是喜得不行,忙让人去追,想再问个明白,哪知追去的人半天才返,回说那和尚转眼就不见踪影,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王夫人听了更觉得这和尚是有道行的,此番定是来点化自己的。 自己这个女儿将来可是有大富贵的,不仅自己,就连贾府也要仰仗于她。王夫人光是这样想想便觉得是无上风光。可是能让贾府仰仗的门第实在有限,除了亲王、异姓王爷剩下的也就只有圣上了。 王夫人又想起刚才那和尚说什么鸾凤东来,莫不是告诉自己这女儿生来就是陪王伴驾的?王夫人越是如此揣测越是得意。可喜过了一阵再一细想却发现一事,那和尚说这生在正月初一贵不可言,若是不生在大年初一又当如何呢?是不是就失了这富贵? 王夫人心里一惊,难道这是专门告知自己别误了时辰,将这富贵荣华误了去?可生孩子生哪能是自己可控的?哪想哪天就能哪天生呢?之前便算过日子,这孩子应在春节前后降生,可怎样能保证在大年初一呢?于是这日之后王夫人心里便添了这样一桩心事。 转眼秋去东来,这几个月除了请太医诊脉外,王夫人还命人寻访了不少民间秘方,又仔细查过黄历,细选了大年初一的吉时。自己又请了个多经事的稳婆,花钱养在府中,每日给自己摸摸看孩子是否正位,又估算时间是否能降生在吉日吉时。日日如此折腾,人倒是憔悴了不少。 可越是临近年根,王夫人越是紧张万分,即怕生早了,又怕生晚了。因听说女胎易往后拖延时日,王夫人便备下了催生药物,以防万一。 可偏生就是你怕什么便偏来什么,这日以是除夕晚宴已过,可自己仍毫无动静,王夫人便有些心急起来。算下的吉时早上颇多,下午虽有,但甚少。可若是按生珠儿的情况推论,此番早该有动静了。可偏偏这日胎儿甚是安稳,越是如此想着越是心焦,生怕误了吉时。思虑再三,索性心一横,将那寻来的催生秘药吞了下去。 这药倒是颇有效果,服用片刻,王夫人便觉得腹痛难忍,像是要发动了。忙命人去告之贾母,又将那稳婆叫了来,稳婆到了,上手一摸,说这孩子头已入盆,怕是要生了。 史菲儿得了信,倒是一颗心落了地。心里想着若是这元春自己有心入皇家去,自己也不必拦着,若是本无此心,自己也会想办法帮其免受此苦。毕竟这命运之事,环境虽很重要,但自身选择更为重要。能帮其铺路却不能帮其伸腿迈脚,说到底这人生之路,再如何也是要自己走的。 王夫人入了血房,此番倒是比先前生珠儿来的更是苦痛,王夫人叫的是声嘶力竭,贾政也是在书房里急得踱步。这王夫人出门遇到癞头和尚吐露天机一事,贾政倒是已尽知,于是更平添几分期待。 王夫人折腾一番,虽比上一次痛苦了不少,但生得却颇为顺利,才入了亥时,这胎儿便呱呱落地。果然是个女婴。王夫人精疲力竭,强撑着问了一句,“今日可是初一?” 稳婆一愣,哪有不问男女先问日子的,但也只能如实回道:“恭喜夫人,喜得千金。现在除夕,刚过了亥时。”听了稳婆这话,王夫人忽然觉得气涌胸口,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两眼向上一翻便晕了过去。这下屋里屋外更是忙成一片。 孩子降生,自然有人来报于贾母。史菲儿得了信,也愣了半晌,这不对啊,怎么元春竟然不是大年初一生的?贾元春不是因在大年初一生的才起了这名字么?而且之后的三春才随着叫了。难道是说自己估计错了,难道这一胎不是贾元春?史菲儿胡思乱想。 贾政也得了信,见其不是如那癞头和尚所说降生在正月初一,免不了也叹上几声,说这孩子是没个福气的。 众人手忙脚乱一番将王夫人救醒,王夫人醒来后再问孩子的降生时日,稳婆仍照实作答,王夫人这回更是悲切,暗自埋怨自己将这孩子的福运坏了去,可又不能说出口,只是能悲悲切切啼哭不已。众人也只当其因生了女儿心中难过,便多多劝解,哪知越劝王夫人哭得越甚。 这孩子降生,贾政原本就备了名字,哪知这诞日时辰不对,却又不合,心烦意乱便命人抱了孩子求贾母赐名。 史菲儿见那孩子瘦瘦小小,心生几分怜悯,道:“既然先前已备好,直接就用便是。还折腾什么?” “只是想着,原本这孩子会在年后降生,便想起名元春。可如今……” “我觉得叫元春就挺好,况且不就是早了一个时辰么,又有什么关系。我看着孩子喜庆,还占不得一个春字去?还另费脑筋想名作甚。”说罢拿出昔日托贾敏打造的一副金锁,赏给贾元春道:“这上面的话是高僧所赠,保她平安的。你们仔细收着,不可遗失。” 贾政听贾母如此说,也只得应了。史菲儿倒是觉得元春名字也叫惯了,忽然改了,那迎春探春惜春怎么办,不改最好。 王夫人是空劳神一场,此番生产自己吃了猛药催产,伤了身子。生出的时机又不对更添了心病,养了好些时日身体才有了起色,这也是后话。 节日刚过,贾赦乐滋滋前往贾母处,方才进了门就冲贾母道:“儿子特来给老太太贺喜来了。今日大喜,老太太可要多给些赏。” 65.第六十五回 春节刚过,贾赦便乐滋滋朝贾母处报喜讨赏。你道为何?原是贾赦刚收了朝廷邸报,上书西海沿子捷报频传,作乱贼寇剿杀殆尽。 贾赦见了自然面脸露喜,忙不迭地去了贾母处。此次被指派出兵平乱,领军作战的将军不是旁家,正是贾母娘家,贾母的兄长贾赦的舅舅保龄侯史将军。 ? “给老太太贺喜了,今日大喜,老太太可要多给些赏才行。”贾赦乐滋滋向贾母请安后说道。 “节日里刚刚赏过一番,今日怎么又来讨?”史菲儿疑惑道,“若并非真喜事,我便先在此记下,出了正月一并了结。”史菲儿抬手虚晃一下,做了个要打的架势。 “老太太此番可真是大喜,那西海沿子的贼寇具被史老将军一气都平了,此番可是要大捷而归,我那三个表兄弟此次也是杀敌勇猛,各自立功。邸报上可都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太太您说我还不该来您这里讨个赏?” “该赏该赏。”史菲儿点头,转头朝丫鬟说道:“白鹭,去拿盘红丝山药桂花糕来给大爷。” “母亲就赏一盘桂花糕,这也太小气了!”贾赦假意忿忿不平。 “并非我小气,而是你既是靠卖口彩讨赏,那我也只能赏你盘点心甜甜口。”史菲儿一笑,又问:“邸报上可说史将军何时班师还朝?” 贾赦摇头,“那到不曾,不过想来既然已大胜,想必应是不会太久了。”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慢慢思索起来。这贾母的娘家史家也同贾家一样乃是兵戎出身。只是贾家子孙并不争气,没有一个能投身兵戎,如今传了三代也不过是袭了爵落挂着个将军的虚名罢了。但史家倒是各个从戎,贾母的兄长自然不必说了,如今年近六旬依旧能披挂上阵。而他那三个儿子也俱是喜武不喜文,个个入了兵营,据说也都是骁勇善战,战绩卓越。贾母与其兄长向来亲近,对这三个侄子也是疼爱有加。自从史菲儿穿成贾母后便走动少了许多,毕竟那是一母同胞,深知习惯秉性的,史菲儿怕走动频繁了会露出马脚,只是在三节两寿的礼数上厚了几分,体现出对娘家的重视。 史家这三个侄子中,贾母最喜欢的还要数史鼏,如今保龄侯年事已高,也有了想颐养天年的心思,曾与贾母说过要为史鼏请封袭爵。可史菲儿不明白的是红楼中并无记载这史鼏,只有史鼐、史鼎。而袭了爵成了保龄侯的是这史鼐,而史鼎也封为了忠靖侯,就似乎没这史鼏什么事了。可这史湘云是史鼏之后,若按史湘云的判词襁褓之间父母违推断,应是史湘云一落生没多久父母就都没了,也不知这史鼏夫妻出了什么变故? “老太太,老太太?”贾赦见贾母只顾着出神,也不搭理自己便连唤了几声。史菲儿这才回了神,暂且将心中疑虑压下。 “老太太怕是思念史老将军了吧,等一收到舅舅班师回朝的信,我立刻给老太太送来。” 史菲儿点头:“没想到过了个年,你倒是变机灵了,白鹭,再去拿一份马蹄栗蓉酥来给大爷。” “老太太,就别再赏我点心了,这东西吃多了牙痛。” “我几时说是要赏你了,这是给瑚哥儿的,他这几日没来我这儿,听说是病了,现在如何了?” “劳烦老太太记挂瑚儿。”贾赦听贾母说起此事,面色凝重了些道:“瑚儿患的是痄腮,幸而只是邪犯少阳,大夫说没有大碍,吃上几剂药,疏风清热,散结消肿了,便能好了。我也是揪心了几日,见其精神尚好这才微微宽了些心,他母亲一连几日都陪在身边寸步不离。” 史菲儿听了这话,倒是放下心来。只是痄腮是什么意思?史菲儿猜不出来。 “老太太也不必担心,只因这痄腮易散播,故而也将珠儿也送回兄弟处,一并吃上几服药,应也是无碍的。”贾赦见贾母面色凝重忙补充道。 “可要好生瞧了,这小儿生病可马虎不得。”史菲儿仔细叮嘱,毕竟这贾瑚落水自己用了秦可人给的还魂丹才将人救活,自然对这孩子多了几分亲近。贾瑚天性活泼,不似贾珠沉稳,两个孩子如今同吃同住,十分亲近。每次来自己处也是一同前来,两个小孩一动一静还蛮讨史菲儿喜欢的。只是书中这两人皆早夭,史菲儿也因此多上了些心。 “前些日子,老太太还说若是瑚儿犯错我若是惩戒绝不护着。今日只是小病,见老太太便如此心疼,若是来日犯错,我动上一手指头,老太太还不会与我起急?”贾赦笑着说道。 “那怎可同日而语,明明是两件事却要硬扯到一处比较。”史菲儿顿顿又道:“好生照顾好瑚儿,那可是你当富贵闲人的指望呢。” “是是是,老太太,儿子谨遵教诲。”贾赦叹口气:“平日里瞧这瑚儿闹腾惯了,这几日见他蔫头耷脑,小样甚是可怜。原本打算让其过了节去家塾念书,如今看来也要推后了。” “读书到也不急,先将身体调养好了再去也不迟。”史菲儿见白鹭已将那盘马蹄栗蓉酥收入食盒,又装了几样别样点心,便又道:“这点心你且先拿与他去,说我明日去瞧他,让他好生休息。这点心也不宜多吃,夜里吃了要用清水漱口,否则仔细牙疼。” 听这话贾赦摇头道:“老太太你是没见着他那模样,小脸又红又肿,跟在囊里塞了个桃似的,捧着脸直喊疼。平日里再喜欢吃的也没了兴致。这点心估摸着也就是解解眼馋。” 听了贾赦这么一说,史菲儿倒是忽然明白这痄腮是什么病了。应该就是常说的小儿急性腮腺炎。这病还就得中医,两幅汤药下去,也就好了,效果奇佳。只不过那汤药味道又苦又怪,实在难喝,自己小时也得过此病,往那汤药中不知偷加了多少糖去,也压不住那番怪味。 史菲儿又与贾赦说了两三句闲话问了问府中杂事,才罢了。今日正巧这汪太医来府中为贾母请诊号脉,史菲儿便顺嘴问了句这二太太如今身体如何?也调养了些日子是否有了起色? 哪知一问之后,汪太医却闪烁其词,史菲儿起了疑心,可这看病问诊有什么好让医师难以启齿的?追问几句,这汪太医才开口道:“二太太身体沉疴,一来思虑过重,二来是饮食不周药物不调三来因生产亏了气血,故而如今调理难见起色。况且产褥之期不宜伤心,可如今也是只能多劝其宽心精心调养方才是好。” 史菲儿听了这话更是不解,虽自己对这王夫人不喜,但也并从未亏欠过,按例的东西从未少过,此前有孕,府上也是精心照顾,思虑过重暂且不提,如何会饮食不周药物药物不调? 史菲儿不得其解便叫了王夫人身边丫鬟来问话。这丫鬟起初也是言辞闪烁支支吾吾,史菲儿一怒厉声说:“如此服侍不尽心留着何用!撵出府算了!” 听闻贾母动怒,这丫鬟金珠才慌忙跪倒在地,连连哀求,史菲儿并非真想将人撵出去,只是觉得这事多有蹊跷便更想搞清其中缘由。史菲儿开口道:“你如实说明,我且听听看,再发落也不迟。” 金珠见贾母态度强硬,也只好如实禀告,“回老太太,二太太是因悲伤太过,故而饮食难安。” 史菲儿觉得这便更说不通了,这太医早就诊出此胎生女,这府中上下早已尽知,因是府中嫡长孙女,自然格外重视,赏赐贺礼均颇为丰盛。况且这事王夫人自己也早已知晓,为何产后哭个不休?况且史菲儿一直觉得这贾元春降生时辰颇为奇怪,完全合书中不同,不知其中有何缘由。 “这二太太如今产下嫡长孙女,乃是喜事一件,有何悲伤的?想必你们必是服侍不周,如今又再我面前敷衍!平日里纵的胆子倒是越来越肥了!既然如此,再问也是多余,撵出去干净,另换一波好用的给二夫人,免得她为你等生气!”史菲儿见金珠依旧不言明缘由,索性以威施压。话言毕,便有婆子上前,欲将金珠拉下去。 金珠见状,忙道:“老太太,老太太容禀!这二太太并非因我们服侍不周,而是因大姑娘生辰之事悲伤。” “这就更奇了。她生的孩子,怎么又会因生辰悲伤?其中必有缘故,你如实讲来!” 金珠见实在遮掩不过,只得将王夫人路遇癞头和尚,后又寻了密药,因怕误了吉时偷服猛药诸事尽数吐露。 秋冬这几月,史菲儿诸事颇多,忙得□□乏术。又因王夫人月份大了,便更是免了其每日请安,这王夫人因王家时常来请,也常常出府,史菲儿也并未管束。出了此事,王夫人回府便命知晓此事的丫鬟婆子禁言此事,这些丫鬟婆子也都是王夫人的心腹,是素知其心思手段的,因此也就都禁了声。所以此事,史菲儿竟然一点不知。若非今日史菲儿偶然问起,恐怕这事还得一直瞒了下去。 史菲儿一听才恍然大悟,怨不得伤心呢!王夫人不伤心才怪,劳心费神机关算尽,却是白忙一场。史菲儿此时心中倒是五味杂陈,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得将那日跟着的婆子丫鬟尽数都先看押起来,等日后再一并发落,此番因王夫人尚在产褥期中,暂也不好处置,史菲儿便等到其足了月子再发落。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癞头和尚,史菲儿想了一会儿暗自冷笑,警幻啊警幻,你见用贾代善没吓住我,便又用这等手段。只可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回禀上仙,这这这……不好了!” 警幻仙姑端坐堂中见有小仙如此禀告,便忙问:“出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那小仙战战兢兢捧出一副画轴呈于警幻仙姑面前,警幻仙姑一见,大惊失色道,“怎,怎会如此?” 66.第六十六回 且说这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正端坐于厅堂查看各司呈报,哪知厅外忽然有一小仙急急忙忙奔入,朝着警幻仙姑说道:“回禀上仙,这这这不好了!” 警幻仙姑见来人神色慌张,忙问:“出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那小仙战战兢兢捧出一本卷册打开呈于警幻仙姑面前,警幻一看大惊失色,忙问道:“怎,怎会如此?” 只见那小仙哆哆嗦嗦地解释道:“回禀上仙,小仙实不知是何缘故。今日例行打扫,不慎将此判词卷册碰落,这卷册跌落展开时便是如此了,小仙说得句句属实,还望上仙息怒。” 警幻上前将那卷册一把抢过,原本应是记载判词的地方有不少墨迹像是被水洇开一般,字迹画面变得斑驳,已难以辨认了。警幻又忙将卷册朝后翻看,只见这本卷册上的判词大多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后面几篇还依稀勉强可以辨认出部分字来。警幻仙姑怒气冲冲将卷册一合问道:“这是哪个司?哪个省的?” “回上仙的话,这是薄命司原籍金陵正十二钗的判词卷册。”一听这话,警幻仙姑不由得一愣,身子一软瘫坐在凳子上,木呆呆只管出神,而堂下小仙也不敢吱声,生怕再惹警幻动怒,大发雷霆。 不知过了多久,警幻猛得一拍桌子道:“好你个史菲儿!你可真是胆大妄为!”那小仙被警幻一喝,吓得赶忙跪倒在地,警幻瞧见怒斥道:“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薄命司金陵籍的副册、又副册,一并取来我看!”小仙哪敢耽搁片刻,忙起身又奔出堂去,一路小跑着将那些个判词卷册抱着送来。 警幻仙姑忙打开又副册一看,上面判词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便将其撂到一旁,又掀开副册查看,那副册的判词到也还在,只是墨迹不似先前清楚。警幻仙姑将册子合了,又捧起正册的判词又看了一遍,结果一如方才所见,墨迹洇开字迹难辨了。 出了这样的事,警幻再也坐不住了,横眉立目斥责道:“你们日日究竟是如何办事的?这判词卷册已成这样却不知不晓!是瞧我平日里待你们太过宽厚了,如此事事不上心?既然如此还留你们何用?” 闻讯赶来的司掌薄命司的小仙更是不敢开口辩驳。但心里却忍不住愤懑,此番明明就是警幻让史菲儿去来往洞将金陵十二钗中一人判词改了,如今定是这史菲儿所作所为影响了诸人的命数,故而这判词才变得混沌不清。只因现在尚未定论,若是有了定论,这判词就会自己改过了。这又与我们何干?只是不知为何这正册十二钗的判词都有改变?想来这史菲儿倒也真是厉害呢,怨不得她当日敢当着众人直接与警幻争辩一番呢。 小仙自顾自想着,可她哪里知道史菲儿被警幻设计,因秦可人伸了援手,才阴差阳错穿成贾母。如今史菲儿成了贾母却能总控全局,从根上将影响十二钗命数的因素逐步更改,才有了这番变故。 “警幻姐姐勿恼。”众人屏息之时,有一人款款而出,众仙瞧着原来是私掌暮愁司的仙子。这仙子款步走到警幻身侧出言安慰道:“姐姐勿恼,这判词虽说是被人影响了,但毕竟也是没有定下。既没有定下,也不知那判词最后是将命数改得更好或是改得更糟。之前有些波折,阴差阳错另尘世凡人也知晓此事,如今改了也不算露了天机去,若是改得比先前还差些,倒也是合了入这薄命司的命数。” 警幻听了此话,怒气倒是消了些。这话说得的确不假,如今趁着判词未定,若是还能扳回也能算化险为夷了。 见警幻怒气稍平,那掌管暮愁司的仙子也松了口气,之所以出言安慰,皆是因史菲儿竟然穿到了贾母的身上,而贾母的判词却是在这暮愁司里的。不知当日谁偷走了贾母的判词,又给了史菲儿。警幻知道此事后,将暮愁司好一通责骂,但不知为何警幻却未将此事声张,因此此事知晓的人也甚少。战战兢兢等了数日也未见警幻责罚,自己才稍微放了心。此番史菲儿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仙子怕警幻旧事重提,再翻旧账迁怒与暮愁司方才出言安慰。 警幻将众人遣了独坐堂中,一人想着对策。如今旧判词已无,新判词未出,的确是个可以更改的好时机。况且若是日后上仙知晓,责问泄漏篡改判词一事,也可以尽数推到史菲儿身上,如此自己便可以摘个干净。只是如何能将命数改得比先前更糟,这的确需要细作打算。 况且也不知上次自己交代给癞头和尚的事,他办得如何了?若这贾元春能入了宫去,那日后贾府又何愁不倒?没了贾府当靠山,这些人命数又能有多大起色?虽说如今自己无法亲往去收拾史菲儿,但是还可以没事让这癞头和尚与空空道人去折腾一番。反正凡人最容易被蛊惑,偏听偏信的多了去了,警幻暗自盘算着。 只是史菲儿哪能知道这警幻仙姑所思所想去?依旧按部就班生活,因惦念贾瑚病情,翌日一早便前去探望贾瑚。才进院子,便听见贾瑚的哀求声音:“太太太太,今日可不可以不吃这药了啊?” 史菲儿听了一笑,开口大声说道:“不可不吃。” 贾瑚一听是贾母声音,连忙跑出屋来,瞅见贾母,便三步并两步奔至贾母跟前,双手抓住贾母的衣襟下摆,仰起头,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瞅着贾母,一脸可怜地哀求道:“老太太,老祖宗,可不可以不吃那药了呀?” 史菲儿瞧着贾瑚冲自己撒娇,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道:“病了就要遵医嘱,按时吃药。” 贾瑚见哀求无效,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又转了转,小手抓着贾母的衣襟下摆摇了摇,道:“老太太,可是瑚儿已经好了呀。今日热也退了,脸上也不太疼了。” 史菲儿弯腰捧着贾瑚小脸细瞧,摸着倒是不烧,可是小脸依旧有红肿,史菲儿伸手戳了下贾瑚的小脸,贾瑚疼得一咧嘴,可又逞强用牙将嘴唇咬住,只是小鼻头微微泛红,眼眶里似乎有眼泪要溢出。 “老太太,媳妇给问老太太的安。”张夫人给贾母请安,瞧着贾瑚正缠着贾母撒娇耍赖,想要不吃药,忙开口又道:“瑚儿痄腮还劳烦老太太记挂着,日日派人询问,这两日倒是较之前好了不少,只是这孩子刚好了些,便嫌这药苦,每次喂药要好一番哄劝。” 贾瑚见了母亲,身子一转躲到贾母身后,探出个头来小声说:“太太,我真是好了。而且这药汤也实在难喝。” 张夫人看了无可奈何,又不能直接过去将贾瑚抓了过来。史菲儿见了,便伸手将贾瑚从身后拉出,笑道:“哪里是好了?你这小脸还不是肿着呢?一碰便疼得直咬牙。” 贾瑚见隐瞒不过,耷拉着脑袋,小声道:“老太太,实在是那药太难下咽了。” “这良药苦口利于病。”史菲儿语重心长道,“我瞧着我的瑚哥将来是能成大事的。而成大事者哪个不经历些磨难苦楚去?若是连给自己治病的良药都因为怕苦要逃避了去,又如何能担大事?”史菲儿说完,冲一旁立着的张夫人丢了个眼色,张夫人会意,立刻将那碗煎好的汤药端了过来。史菲儿接过递与贾瑚接着说道,“今日我倒是看看我家瑚儿是不是个能担大任的?” 贾瑚瞅瞅面前的药,回头瞧了瞧自己母亲,又抬眼瞅了瞅贾母,皱着眉头将药碗端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者,何惧这碗苦药乎?”言毕将药碗端起,咕咚咕咚一口气将药喝干,喝完将药碗往丫鬟手里一放,伸出舌头叹了句:“好苦!”一旁服侍的丫鬟又忙备了温水,贾瑚忙着漱口,好将口中的苦味冲散些。 张夫人见贾瑚一气将药喝干,也才笑着道:“还说老太太有法子,劝这孩子喝药着实困难,这几日眼见好了,便更不肯喝了。这药热了凉,凉了又热可是要折腾好几番去。” 史菲儿拍拍贾瑚肩膀道:“我果然没看错,瑚儿是不惧苦的。给你带了点心,吃上一块去去苦味。”贾瑚听了,乐得朝提着食盒的白鹭奔去,白鹭笑着将盒子开了,让贾瑚来挑。 史菲儿前行几步,避开贾瑚对大太太道:“这小儿年幼诸多事只遵循自己喜好,此乃天性。不过这教导之人却不能因此纵着去,劝解多半会助长其气焰,让其认为,你是求着他去,反倒不如激将。”张夫人听了连连点头。 史菲儿又道:“为母心软也是常理,但慈母多败儿。若为长远计,怕还是略严苛些好。”张夫人听了,面上一红,朝贾母施礼道:“媳妇记住了,谨遵老太太教诲。”史菲儿摆摆手,“不过是闲话家常罢了,哪里是什么教诲。我瞧着你这几日倒是清瘦不少,虽说这小儿生病,母亲必担忧。可还更应在意自己身体些,毕竟这普天之下他也只有你一位生母。任谁对他再好也不能强过他生母去,你说可是这个理?”张夫人听了连连称是。 贾瑚吃了块点心,洗了手,又跑来扯住贾母衣襟道:“老太太,好几日也未曾给我讲过故事了。今日可否给瑚儿多讲两个?” 史菲儿点头应允,贾瑚一见更喜,奔回屋去捧了一本书出来,说道:“这是父亲拿给我的,说里面有好多好听的故事典故,可惜我字认不全,父亲也没空与我讲完,今日老太太来了能不能给瑚儿讲讲?” 史菲儿点头将书接过,贾瑚拿来的书是一本《全相二十四孝诗选集》,史菲儿翻开一瞧不由皱了眉。贾瑚在一旁继续央求着:“老太太,讲吧讲吧。” 史菲儿嘴角一扯,露出一丝蔑笑,道:“今日我们就好好讲讲这二十四孝!” 67.第六十七回 史菲儿一手捏着那本《全相二十四孝诗选集》,一手牵着贾瑚进了屋。贾瑚请贾母先坐了,这才挨着贾母坐下,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瞧着贾母。 张夫人也跟进了屋,见贾瑚一脸期待等着贾母讲故事,忙劝道:“瑚儿你也不让老太太休息休息。” 史菲儿将手中的书扬起,说道:“自是无碍,这瑚哥好学是件好事,况且此书还真是值得讲讲。”张夫人听贾母如此说,也自觉闭了口,本想坐在一旁听听,怎奈这丫鬟禀告,说是有婆子要回事,这张夫人也只得先去忙,毕竟一连几日都在照看瑚哥,这府里的事自然也就耽搁了些。如今瑚哥渐好,自然府中的事也不能耽搁了。 这二十四孝的故事自己也是读过的,其中还有不少故事让自己印象深刻。以现代人的思维反观这二十四孝中的某些故事,宛如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史菲儿甚至觉得这二十四孝中有些故事可以入选《名人奇葩行为录》了。 贾瑚拿着的这本书,明显是给小儿蒙学用的。本朝蒙学除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声律启蒙、增广贤文、千家诗外还特别加了这本二十四孝诗集。可见本朝对于孝道的重视。这书做的很是有趣,有图有诗有注释,样式倒是很适合启蒙用,但对于里面的部分内容,史菲儿可是不敢恭维。 史菲儿也认同中国文化渊源流长,其中这孝也是非常好的传承文化之一,不是有句俗话叫“百善孝为先”么。只是再好的东西,有时过于追求极致,结果反倒是本末倒置了。 “老太太,快些讲吧。”贾瑚在一旁催促道。史菲儿依言将书翻开,问道:“你父亲给你讲到哪了?” 贾瑚眨眨眼睛道:“老爷也是挑着讲的,老太太也不必按顺序,无论讲哪个瑚儿也爱听。”史菲儿正好翻至卧冰求鲤这一则,心内暗笑,道:“今日就从这则讲起便是。”贾瑚将小脑袋凑了过去,一字一顿说道:“卧冰求、求、求,老太太这最后一个字我不认识。” “卧冰求鲤。”史菲儿接着将书中的诗词念出:“继母人间有,王祥天下无。至今河水上,一片卧冰模。” “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贾瑚不解。 “是说晋朝时有个叫王祥的人,尽管继母对他不好,他仍然很孝顺,他继母病了,大冬天想吃鱼,于是他就跑到河上,可是河已冻住,他便脱了上衣露出胸膛,将身体贴在冰面上,河冰自己融化,水中跃出两条鲤鱼,继母吃了,病好了。” 贾瑚听完沉默了片刻,歪着头道:“老太太我有一事不明?” “尽管说来。” “这生病了,不是应该吃药吗?就像瑚儿一样,虽说药苦但可以治病。可是她为什么吃鱼病就会好了呢?瑚儿不解。” 史菲儿心说,别说你不解了,我也不解呢。估计这编二十四孝的人大概酷爱吃鱼,特别是鲤鱼,否则为何二十四则故事中就有两则是鲤鱼自动跳出,供人食用的。未等史菲儿回答,贾瑚又问道:“冬天那人脱了衣服卧在冰上不会被冻上吗?而且人又不是火炉,为何一卧上去,河冰就融化了?还有继母要吃鱼,若是家穷买不起,也可以凿冰洞钓鱼啊?瑚儿冬日还曾钓过鱼呢!” 史菲儿听贾瑚如此一番话倒是乐了,说道:“还有什么问题一起问?” “这河水怎么能知道这人是孝顺还是不孝顺呢?若是人劳累又碰巧过河,冰滑摔倒在上面呢?这河水又怎知这人不是孝顺的?”贾瑚说完,小心翼翼看向贾母,“老太太,我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些?” 史菲儿此时乐得不行,忙摆手道:“不多不多。” 贾瑚一听,喜道:“还是老太太疼我,前几日父亲给我讲亲尝汤药这则,我问父亲若是无病也能喝药?况且他虽为皇帝可又不是大夫,尝一口药也不能增加疗效或者改进配方?再者若只是探探温度只要摸摸碗底就可以啦,哪里用喝一口这样?只问了这些,瑚儿便被父亲责骂了,说我顽劣,不好好读书,胡言乱语,不知学习这孝贤,就知道乱问。” 史菲儿笑道:“这孝字本身无错,原本就是与人向善教人学好。只是这书有些事不合常理,大抵是编纂之人想告知世人这行孝必有善果吧,以此鼓励世人行孝尊老。” 贾瑚接着问道:“那老太太,真的如书中虽说行孝必有善果吗?” 史菲儿被问的一怔。若是行孝必有善果,自己又怎会来了此地?昔日里自己对母亲百依百顺无所不依,可最后却落得那样境地。史菲儿被勾起往事,心里一阵波澜。如今脱了那环境,思量起来,虽说这重男轻女乃是恶源,但自己太过纵着愚孝也是祸因,若是自己从始便将那些愚孝之事断了,想来或许也不会有那祸事。可是事到如今,再想也是无用,也不能再从头来过。史菲儿仅是想着心中便生出无限感慨。 “老太太、老太太,你怎么了?”贾瑚见贾母久不回话,便又晃了晃贾母的手。 史菲儿方才回神,瞅着贾瑚望着自己的眼睛,史菲儿又道:“世间万事均无绝论,但行孝乃人之立命根本,若对父母双亲都不好,又岂能对他人言善。只是这孝分多种,别做这蠢孝愚孝之人就是了。” 贾瑚眨眨眼睛道:“老太太你说的我听不大懂。” “不懂也无碍,来日方长,等你多读书,多经事自然就懂了。只要记得大道从简,读书求道,取其精髓,摒弃糟粕便是。这本二十四孝,你就当多认认字,至于其中故事倒不必深究。这书中倡导世人行孝,这理自是不错,但那些行孝手段看看便罢了,模仿无益。说到底行孝也要问问其自身,是否发自本心,若只是为求世人赞誉而行孝,这心首先就不正,方式再多再引人称赞也不可取。” 贾瑚半知半解点点头:“瑚儿记下了。” 史菲儿点点头:“瑚儿读书,善于发问,这是好事,学问学问即是边学边问,有学有问。”史菲儿一顿,“这书你且继续如此看着,有问也无碍,这书中诸多事例,你亦可想想若你是此人又该如何来做?”史菲儿说完在贾瑚脑门上轻戳了一下,“下次我来问你,若答的好,我再多给你讲点旁的故事。” 贾瑚一听贾母许诺要讲旁的故事,立刻来了精神:“老太太,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史菲儿点头。 祖孙二人又闲话一会儿,贾瑚又将自己练下的字拿与贾母阅览,得了几句夸赞,更是心花怒放。此时张夫人料理完府内事务折返归来。将两人有说有笑便请老太太今日在这边一切用午膳。史菲儿倒也不推辞便应下了。 一会儿张夫人又叫人抱来贾琏逗弄,如今这贾琏一岁有余,话还不会说,刚刚会叫爹娘这样的简单词语,声音奶声奶气的倒很是可爱。史菲儿摸摸贾琏的小脸逗弄着,让其叫自己。贾琏说不清楚,只将老太太叫成脑袋袋,惹得众人欢笑一场。贾琏见众人都笑他,也不明所以,只是跟着众人一起笑。此时贾瑚倒是有了几分哥哥样,虽自己也想笑,但却强忍着,一遍又一遍地给贾琏纠正发音。 碰巧这贾赦上午出府,近晌午才归,想起一事欲寻贾母商议,哪知却扑了个空。待回到自己院中,恰看到贾母正与自家夫人儿子闲话聊天,热热闹闹,自己便忙凑上去问安。 史菲儿倒开起了玩笑道:“我每日见你,你必有事问我。好容易今日得空,来你这院看看孙子。想着用完膳便归,哪知又被堵了个正着。今日你可不许有事寻我,放我半日假去,且让我自在自在。” 这史菲儿本是玩笑话,可哪知这贾赦倒真是有事寻贾母,被如此一说,反而倒是张不开口了,索性事也不急,贾赦便琢磨着暂且先放一放,再寻时机。 众人一起吃了饭,史菲儿又与贾瑚贾琏玩笑一会儿,方才自去。休息了一会儿,史菲儿想着自己今日去了贾赦处,下午也是无事,不如也去贾政处转转。平日里自己懒得走动,难得今日又了心思,便命人套车,前往贾政院子。 贾政突闻贾母亲来,忙来亲迎,见了贾母问了安,因贾母极少走动,贾政也猜不出贾母今日亲来是所为了何事。 史菲儿本就无事,只想随意走走罢了。况且这王夫人暗服秘药一事尚未处置,史菲儿也想找机会顺便敲打一二,免得其再生事端。 这警幻仙姑能用这癞头和尚生事,虽不知警幻为何如此在意这贾元春生辰,但史菲儿推断其中也是必大有关系。毕竟此前事情只是听下人回话,史菲儿还是想亲自问问王夫人她是如何做想。 想到警幻,史菲儿更是怒上心头。尘世中所受诸多苦楚皆因她而起,去了太虚幻境与其争执辩论一番,她恼羞成怒设计诓骗,后因诡计未奏效便又寻贾代善魂魄来吓唬自己。如今这又命癞头和尚透漏天机也不知是其是何目的。 俗话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如今自己不但要小心提防,史菲儿心里更想要抓住机会看看能否反戈一击,也让你警幻也知道我史菲儿也不是个吃素的。毕竟你最在意的神瑛侍者可是要托生在贾家给我当孙子的。 如今我虽对付不了你,但以贾家权势找到那个癞头和尚与那空空道人并非太难。如今我必得想个法子将这二人捉住,也好问个清楚明白。 68.第六十八回 史菲儿突然到贾政的院子,这倒是让贾政吃了一惊,忙亲自出迎,毕恭毕敬将贾母接至正堂。自从大房二房换房之后,贾母极少来自己的院子。贾政还颇有点拘谨,不知为什么,自打这换房之后,与贾母距离远了,心里似乎也生疏了几分。 “老太太,难得来我这院里转转。”贾政说道,虽想问明贾母来意,可又觉得不好张口。 史菲儿倒是清楚贾政的意思,毕竟自己平常都不爱走动,至多也就是去花园转转坐坐,如今这贾政的院子,毕竟路远,就算是套上车也还要走上一阵,自己冷不丁就来了,贾政必然在意。 史菲儿被让到上座,坐定才慢慢开口道:“因瑚儿痄腮,我便去瞧了瞧。转头便又想起珠儿了,这几日珠儿来请安也是来去匆匆的,今日得空,便来瞧瞧。如今二太太身体调理倒是也有些日子了,可一直也不见有大起色,我带了些滋补的药物,也来看看。还有这大姑娘,我也有两日没见了,今日得空便一并都瞧了吧。” 听贾母如此一说,贾政笑道:“怎敢劳烦老太太亲往,老太太叫人传个话,儿子就带他们一起再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史菲儿一听连连摆手,“今天是我兴致起了才如此,况且这病人与小儿不宜吹风,若只是为了请安反而病了,就愈发得不偿失了。况且你这院子里的花木收拾得都好,我也想来转转。对了,珠儿呢?还在读书?” 贾政听了忙命人叫贾珠前来,接着又打发人抱了大姐来,还想命人去请王夫人,却叫贾母给拦住了,说是产妇不宜受风,一会儿再单去瞧她。 贾珠听闻贾母来了,忙兴冲冲来了,规规矩矩给贾母行了礼问了安。自从这贾珠入了家学,每日例行请安后便匆匆回了书房去。鲜有时光再缠着贾母说些故事听了。倒是贾瑚一如既往,不过每次听来故事都会再与贾珠学上一遍,如此这般贾珠倒也没落下多少。只是毕竟贾瑚年幼,将听来的故事再转述,难保不缺东少西的,自然没有听贾母的好。可因贾政也在一旁,贾珠拘束得紧,自不敢缠着贾母让其为自己讲故事了。 史菲儿瞧瞧贾珠,唇红齿白的,小脸也无红肿,应是没有染上痄腮,便也放了心。只是这孩子打小就看着羸弱了些,身子单薄,书上记载其是婚后有子便去世了。史菲儿也难免会猜疑一番其中缘由。今日瞧贾珠这般模样,史菲儿着实又有些担忧其身体来。拉着手细细问了一番,又顺口问了问功课,贾珠都一一作答。史菲儿也称赞几句,只是心里觉得贾珠入学早了些,越来越规矩,将小孩子的顽皮灵性都打磨掉了。 问过贾珠,这乳母抱着大姐元春到了,养了大半个月这小姑娘也较先前胖了不少。只是这月份小娃贪睡,史菲儿从她来到走,也没见这小孩子睁眼看自己一眼,只顾呼呼大睡。 史菲儿见过了贾珠也瞧了大姐儿元春,各自又赏了些东西。转身对贾政道:“这珠儿大姐儿都瞧过了,我去看看这二太太,看看究竟是这药石不济还是调理不当?” 贾政听了这话,虽明知缘故,但也不敢言明。只得口称其体质虚弱,需多花些时日慢慢调养罢了。史菲儿冷眼瞧着,心里料定这贾政也知此事。 贾政自是不敢拦着,亲领着贾母前去。行至院中,却四下无人,连门口守值的人也不见一个。贾政见了面上已是不喜,只是碍着贾母面上不好发作。 史菲儿也是觉得奇怪道:“不过是前几日我叫了你院里几个下人去问话,怎么你这院里就短了人去?怎可如此?若是短了人用,让管事回一句,只管挑好使的来。” 贾政听着连连称是,也不敢多辩。几人行至廊下,便听见屋内传来一阵碗碟落地之声,接着里面传来几句尖声责骂:“你们各个都是哄骗我的,如今见我如此,各个都去那边邀功献媚……” 史菲儿驻了步,冷了脸,瞅向贾政。此时贾政脸上已是怒意难掩,前走两步吼道:“平日里纵惯了,怎么连个喘气回话的人都不见!” 听了贾政发怒,屋内倒是瞬间安静了。门帘子慌忙掀开,从屋里走出个小丫鬟,面有泪痕见了贾政贾母更是一慌,连忙跪下了。此时贾政也等不得下人再来掀帘了,抬脚踹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屋里倒是站了个满满当当,王夫人正半倚在榻上发着脾气,见贾政一脸怒意进屋,王夫人也是一愣,缓了缓神道:“老、老爷。” 贾政瞅了眼一屋子跪着站着的下人,瞧着一地碎片怒道:“平日里也不见你如此约束下人,今日病着倒耍起威风了?” 王夫人垂着头不敢多语,因金珠及几个下人被贾母叫去问话,一去不返。王夫人心忧自己乱用秘药一事被贾母发现,若单论事而言,吃几味药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有一番前因后果。王夫人心里也怕这事被贾母知道落一身埋怨,更何况自己偷吃迷药一事也是瞒着贾政的,若金珠说了实情,这老太太告与贾政知晓,自己怕是以后都受了冷遇去。 白鹭掀开了门帘,史菲儿抬脚进了屋。瞅了瞅地上又看了看屋子道:“这刚过完年听炮仗没过瘾,又摔碗碟凑数?” 王夫人本以为就是贾政来了,没想到后面还跟着个贾母,忙挣扎着起身要给贾母问安。“罢了吧。”史菲儿摆手倒是免了。 原本在房中立着的下人此时那还敢不动,打扫的打扫,奉茶的奉茶,稍倾便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 史菲儿立了半日,也觉得乏了,走到主位上坐下才道:“我本是闲的无聊,今日才起了这走动走动的心。没想到你们院实是热闹,早知如此我应日日来此处。” 贾政此时哪里敢坐,硬着头皮站着道:“让老太太见笑了。”王夫人此时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是跪坐在榻沿,垂头不语。 史菲儿也不理,将茶盅捧起啜饮几口才道:“方才听二太太说这群下人去那边邀功献媚了,不知这那边说的是哪边?”史菲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原本就想找个话题来细审一番王夫人,如今偏偏她自己送上门来,那岂有不问之理? 王夫人听了这话更是惊恐,连连道:“媳妇只是一时间气急口不择言胡乱说的,老太太切莫在意。”贾政也在一旁道:“她精神不济,老太太莫与她计较。” 史菲儿捏着茶盅盖晃了晃,又道:“计较到也不必。只是这两日听了见趣事不妨说来与你们也乐乐。”史菲儿将茶盅盖盖上,瞟了眼跪坐着的王夫人,又瞧了瞧贾政开口道:“说是一个富家夫人出门偶遇一癞头和尚,那和尚拦车说这富贵夫人肚子孩子若是生在大年初一,便是个陪王伴驾光耀门庭极其为富贵的命。这夫人听了欢喜,回来后仔细瞧了黄历,果然若是能在大年初一一早生下的命格极好,只可惜这夫人眼巴巴熬到除夕,吃了晚膳也没见动静。这夫人按耐不住偷服了下胎的秘药,结果不消多久这孩子倒是顺利出生了。可惜却生在了除夕夜,未赶上这年初一。你们说说这是不是机关算尽白忙一场?好笑不好笑?” 贾母这番话一出,一屋子人都吸了口气。屋里的下人瞅了瞅王夫人与贾政,心里暗自盘算,怎么这事说得和元春大姐儿有几分相似呢,大姐儿原来推算时日也是说要到年后才能落生的,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年前?但心里猜疑,面里也不敢带出来,只得各自垂头不语。 此时王夫人听了贾母这一番话,几欲晕倒,简单几句话却将整个事说了个底掉。自己偷服秘药一事也只有金珠知晓,想来那个丫鬟定是和盘托出了。可是此事贾政并不知晓,此时王夫人再看贾政,只见贾政的脸色青筋爆出。 史菲儿早就瞧见了贾政的脸色道:“我的儿,你怎么看?” 贾政此时气得额角青筋爆出,伸手一指王夫人道:“蠢妇!蠢妇!” 史菲儿扯了扯嘴角:“我儿如此认为?你且细说说这夫人蠢在何处?” 贾政这才注意到屋中下人俱在,勉强压了压怒意,说道:“你等无事此时在这里立着作甚!”下人见贾政动怒,忙各个屏息垂头灰溜溜地都退了下去。但个个心里都多了猜忌,暗叹原来这大姐儿有如此命格,真真是可惜了。 贾政见下人尽出,才继续对王夫人怒道:“你这等蠢妇,做出此等蠢事竟误了我大姐儿和府里的的锦绣前程去。你岂不知这生辰八字乃是天定!我就说你诞下大姐儿后日日啼哭,原来我只当你是因大姐儿未生在大年初一,觉得失了富贵替女儿惋惜。如今才知,你竟是做了如此蠢事,悔不该当初罢了!真是蠢妇!蠢妇!大蠢妇!” 王夫人听了贾政这番话以手遮面哭泣道:“老爷,我可真心是为大姐好啊,天地可鉴!我怎知那药实在厉害,害得大姐儿不到初一就落了生去?老爷,我真真是为了大姐儿的前程与富贵啊……” 贾政气得连连摇头口中不断骂着,王夫人在一旁不住悔恨哭泣。史菲儿瞧瞧贾政又瞅瞅王夫人,将茶杯往桌案上重重一放道:“够了!都给我收声闭嘴!我今日可算是见识了,什么是真蠢!什么是私心!你们二人做夫妻,也可真是绝配,一个口破锅配个烂盖!千百年打着灯笼也寻不见你们这么一对!” 69.第六十九回 史菲儿的一通叱责倒是让贾政与王夫人都闭了嘴。王夫人此时哪还敢再哭出声来,捂着嘴抖着肩膀无声抽泣。贾政被吓了一跳,手指依旧指着王夫人未收回来,瞪大眼瞅着贾母,张着嘴却未发出声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抖着声音问道:“老、老太太,你方才说……” “说什么?说你私心!说你媳妇真蠢!说你俩绝配!千百年也凑不出你们这一对儿来!”贾政的话未完就被史菲儿直接抢白,“你可是质疑我哪里说错了?” 贾政极少被贾母责骂,上次被贾母斥责还是因换房父亲托梦一事,那日被母亲斥责一番不孝,可今日被如此责骂却真是平生头一遭。贾政不由得愣住了,直呆呆看着贾母,也不回话。 史菲儿拍了下桌子,对王夫人道:“先说你贾王氏!说你蠢我可真一点也不冤枉你!仅凭一个癞头和尚的几句浑话你就听信了?你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本该有些见识的!我却未想到你竟会蠢成这样!此番也就是大姐儿命大福大造化大,若是万一有个好歹,且不说你对不对的起她去,对不对得起贾家祖宗去,你就问问你自己能对得起你这十月怀胎么?做事只看眼前,毫无远见这是其一!其二,一个和尚满口不说些经文禅语,说得都是些包你得富贵的话!这和尚是从钱眼庙黄金塔里爬出来的?平日里你也为府上祈福抄了不少经文去,今日你且说与我听听,有哪本经书上说和尚菩萨佛祖是专管人间富贵的?悟道之人,本该心无旁物,视金钱如粪土,荣华富贵为过眼云烟。不知这癞头和尚是修得哪家的禅,悟得是哪门的道来?说你句是非不辨,偏听偏信还是句轻的!其三,我也是不明白这孩子在你肚子里睡了十个月,难道早一个时辰降生就能换个人去?她将来是否能飞黄腾达那都是未定之事,就算是老天眷顾有这运势,中间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波澜,难道早生一时辰这所有的福气都会没了去?真是笑话!以你见识不解其中深意,也就算了。况且若那和尚真是露了天机给你,又岂会因一剂药就改了去?你自己想想你这事做得蠢与不蠢?你自己动动脑子思量思量!” 史菲儿一气说了一大套话,口干舌燥,一口气将手边的那碗茶喝了个底掉,冲着门外喊了一句倒茶,立在门口候着的白鹭立刻捧了杯茶送了进去,见屋内三人神情各异,贾母脸上余怒未散,忙又退了出去。 史菲儿清了清嗓子看向贾政道:“你觉得我说得可对?” 贾政此时哪敢再言其他,忙点头道:“母亲教训的是。” “既然教训的是,我就再来说说你去。”史菲儿继续道:“说你私心重,我也不怕你不服。我且问你,此事你可知晓?” 贾政瞟了眼王夫人,这事他自然是知道的,那日王夫人回来啊见了他便喜滋滋地说了一番。起初自己也不以为意,但听到贾家日后的荣华也会仰仗了此女去时,难免心动。自己为官数载,如今还是凭贾赦归还欠银被圣上朱笔一批这才从六品升到了从五品。可日后再想晋升,却是不易。若宫中有人,那又另当别论。若日后能为当朝一品大员,也不输于这袭了爵的贾赦去。 “我问你话呢!此事之前你到底知不知晓?”史菲儿哪里容贾政细想,又追问了一遍。 “儿子知晓。”贾政硬着头皮回答。 “你可是个读过书的,与一般妇人不同。这王家教女喜欢无才便是德,故而见识浅薄些也就罢了。可既然告之与你,你为何不拦?” “这、这、这……儿子只知道这和尚传话这一段,她服秘药,我是不知。”贾政分辩道。 “你倒是推脱的好。”史菲儿讥笑一下又道:“恐怕你那时心中只想的是日后的门楣荣耀吧。如此荒诞之事,你却自愿信之,不愿细细思量,这岂不是私心作祟。有了私心,就愿将事往自己向往的方向想,被蒙蔽也是再自然不过了。” 贾政被贾母一语点破心思,脸上窘迫起来。可这话实在又不好应。只得红着一张脸听着。 史菲儿见贾政不语又道:“且不说那和尚是满口胡言,就算是真,当街说这些话难道不会被旁人知晓。你也读过些史书,那些个有异象之事哪个不是出于皇家?你这大姐儿科未出生便称她是陪王伴驾的命格,哼,这哪里是点其富贵,还不是想要她的命去?这还不算,就怕是有人见不得我们荣国府好去,就想借着由头生事呢。” 贾政听了这话,心里一惊,此点自己倒是从未想过。这话的确不假,史书所记这帝王降生常伴有异象,可平常人家若是有了异象,难保不被皇家惦记,日后难免不生出祸事来。想到此脸上更是一白。 史菲儿冷笑道:“我说得可是假的?小时见你聪慧,读书倒是认真。反而越大越回去了,倒不如小时候。以史为鉴这话只是说来听的?也是阴差阳错此番未中,若要真说中了,你且等着日后吧。” 贾政此时已是窘成一张大红脸。史菲儿厉声道:“最后一件,贾政你可记得这贾家家规?” 听闻这话,贾政连忙跪倒在地:“祖宗训诫自不敢忘!忠孝谦逊,身正勿贪,这八字时刻谨记。” “不敢忘?我怕你是见了富贵就抛脑后去了吧。勿贪?我们贾府中家训可有卖女求荣一条?你们如今吃的用的不过是靠祖上打拼搏命换来的。不思量如何努力进取,反而听了几句浑话,便动了歪心思去。且不说这大姐儿日后是否有此际遇,今日我也将话撂下,只要我老婆子在这荣国府一天就断没有卖女求荣的事!若想求富贵,去效仿祖上,拼得自身换了的荣华,我绝不多说半句。可如今看你为官不行,读书不行,而身为人父不想着如何为子女打算,反而算计起子女来了,就算是女儿给你博来了这富贵,你可享用的安心!” 这番话后贾政已羞得跪趴地不起。王夫人也跪倒掩面。 “今日与你们说这番话,你们自己好好思量。政儿你也是为官久了,不将家训放在心上了。这三日每晚去祠堂对这祖宗好好说说你是如何将这家训记在心上了吧。” 史菲儿一转脸对王夫人又道:“原本你尚在这产褥,只因听你调养多日,身体不见起色,这才叫你贴身丫鬟去问了缘由,方才知晓此事。虽你有着爱慕虚荣心,也不是大错,但身为家母不为子女考量你如何堪为人母!平日里抄了那么多经书竟都没悟?你且调养着,别的事也别过问了。待身子好了后就继续抄经祈福吧!此番多用些心,何时了悟,何时罢了。” 王夫人凄惨惨道:“老太太、老太太,媳妇知错了。” 史菲儿哪里肯再多瞧她一眼,侧了头道:“你昔日做的错事又岂非一件。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知。先前只不过是看着珠儿与你肚里未出世的孩子不做惩处或略加惩处罢了,但如今你为了不知道根系的和尚的几句歪话就能不计较自家子女的性命作出这样的事来,我如此处置也是够轻了。你还想如何?若不是顾念王家与贾家交好几世,这珠儿元春尚且年幼,我还能轻饶了你去?你自己思量清楚!今日起你也不必见外客了。娘家没事也别去打扰!”史菲儿轻描淡写几句便给王夫人下了禁足令。 “白鹭!蝴蝶!” 听贾母唤自己,立在门外的大丫鬟白鹭蝴蝶连忙应声进屋。“蝴蝶你回去将我院子负责洒扫的那几个婆子叫来,从今日起她们便负责这王夫人的起居。每日陪着二太太抄经便是。至于这原来屋里的人我等看过后再发落。这二太太处每日饮食如常,不可怠慢。”蝴蝶虽心中有疑,但也不敢问,只是应了,匆匆离去。 史菲儿瞅了眼白鹭道:“你叫人去请大爷来。就说我在此等他。” 白鹭听了忙安排人去寻贾赦,史菲儿见诸事安排妥当,这才舒了口气道:“倒茶。” 贾赦得了信来得倒是快,因听这送信的下人说贾母动怒,更是不敢耽搁。见了贾母又瞧见跪在一旁的贾政和跪在榻上的王夫人,贾赦倒是有些懵。在瞧贾母脸上怒意未消,心下盘算,不知道这二房是如何惹恼了贾母,此番别把自己也牵扯进去才好。 “不知老太太叫我来所为何事?”贾赦无奈张口。 史菲儿开口道:“你兄弟这三日要去祠堂向祖宗背诵家训。俗话说长兄如父,你兄弟有错,你这当哥哥的也有失察之过,你也同去。” 贾赦一听,心里暗道:老太太,我可没惹事啊。这一阵我一直忙府里的事啊,□□乏术怎么能管着二房的事来。这明明他们犯了错,罚就罚他们得了,怎么我也要去跪祠堂啊,可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并不敢说。 史菲儿瞧了贾赦一眼道:“你每晚去监督教导一番,每次两个时辰。长兄如父,如今两房尚未分家,自然兄弟犯错由你来管束。若他下次再犯,连你也要一并罚了去。” 听闻此言,贾赦倒是轻松了些,再瞧贾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贾赦更是好奇这二房犯了何错将贾母气成这样。 安排妥当,史菲儿拍了拍手道:“今日我可真是乏了,白鹭你替我传下话去,明日任谁来访也是不见。” 这一日折腾良久,又发了一通火去,早已是累得不行,史菲儿就指望晚上能好好歇歇。可偏偏贾珠也得了信,忙跑来跪着为父母求情。史菲儿也不好难为一个孩子,好言好语劝慰了几句,又将这事细说给贾珠听。贾珠倒是个懂理的,听了也不再为父母求情,只觉羞愧,又说为尽孝道,要去祠堂陪父亲。史菲儿劝解无效也只得由着去了。 好容易躺下竟已是快三更,史菲儿迷迷糊糊入了梦,觉得没过多久便醒了,可一睁眼就看到屋里立着个人,真是唬得史菲儿一惊。 70.第七十回 且说这贾赦回院瞧见贾母在自己院中,正巧自己有事欲回禀贾母,但怎奈贾母说要给自己放半日假去,只得罢了。贾赦索性也给自己放上半日假去,和夫人儿子说笑一会儿,打算回书房再翻翻这两日的邸报,期待再从中寻个喜讯,顺便借了由头,再找贾母议事。怎奈刚刚坐定却被贾母派人又急急请去了二房院中。 一路上贾赦颇为诧异,怎么好端端的贾母会动怒,虽说如今贾母不时还会敲打自己几句,但却从未真动怒过。急匆匆随人过去一看,更是奇怪。这贾政跪在地上,王夫人跪在榻边,两人蔫头沓脑的,再瞧贾母脸上仍是怒意未消。贾赦心里就一颤,怕引火烧身,结果却被贾母指派了差事,要担起兄长之责监督贾政去祠堂背祖训家法。听贾母只罚了贾政,贾赦才松了口气去,虽心里仍好奇这贾政是究竟如何将贾母气着了。 贾母之命又不敢违背,待贾母起身回房后,贾赦也只得上前对贾政道:“老太太已经走了,就别在此处跪着了,那就一起去祠堂吧。” 贾政跪了半天被贾母劈头盖脸一顿责骂,此番又要被贾赦监督教导去背家训。自然面上不会好看。但也无奈,只得灰头土脸跟着贾赦往祠堂去了。见人都出了屋子,此时王夫人才彻底回了神,倒在一旁大哭起来。 因荣宁二府并未分宗,这贾氏祠堂也不在荣国府内,反而是在宁国府中。贾政此番更是觉得面上无光,这事不但让大房知晓,如今连宁国府也要知晓了去。一面心恨王夫人无端生事,一面又悔不该当初。 贾赦此番倒是有了几分得意,如今可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这昔日颇受宠爱的贾政也有被贾母罚跪祖宗祠堂的日子。 这跪祠堂可不是好玩的,贾赦还记得自己小时候顽劣,将祖上的一把御赐的宝剑偷出来赏玩,被父亲知晓,便被罚去祠堂罚跪,向祖宗谢罪。那地方夜里黑乎乎的,就几盏烛台光亮,案上都是祖宗牌位,大抵自己那时年幼,更觉得可怕,一人跪在蒲团上边哭边背家训,听见个风吹草动便吓得够呛,可又不敢离开,就这样挣扎到天明。此后贾赦犯错宁愿被家法打一顿,也不愿跪祠堂。 贾政倒是从没被罚过跪祠堂的,这倒是头一遭。因是受罚,一路上贾赦问话也是简单作答敷衍了事。贾赦倒也不以为意,有几人愿意告诉你他受罚原因呢? 这天黑进了祠堂,果然和白日感觉大不相同。此时贾赦往日不好的记忆尽数涌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忙近前上了柱香,跪倒说:“贾家列为祖宗在上,今日因贾政犯错触怒母亲,被罚来祖宗祠堂背诵祖训家规,我身为兄长也未尽监督约束之责,特来向祖宗赔罪。”言毕又规规矩矩磕了头,这才起身立在一旁看向贾政。贾政也按规矩照办,只是行完礼,却不能起身。 贾赦见其礼毕,开口道:“贾家祖训!”贾政跪着接言:“忠孝谦逊,身正勿贪。”贾赦又道:“忠孝和解?”贾政跪道:“忠于君国,孝于父母。尽心终事……”兄弟俩一问一答,将贾家祖训家规都背了一遍。 过了一遍,贾赦瞅瞅依旧跪在地上的贾政问道:“此番罚跪乃是头次吧!说到底老太太还是疼你。” 贾赦此言一出,贾政翻了白眼,如今他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知为何最近总不入老太太眼去,要是被疼还会被罚跪着祠堂去。 “瞧你这样就知你是不信,我十岁时被罚跪祠堂,我至今都记得,又是冬日跪了一整夜,也没人陪着。打那以后我宁愿被家法伺候也不愿跪祠堂。你这般大了,犯错罚跪祠堂还有人陪着,岂不是疼你?” 贾政听了心里忿忿,却依旧闭口不言。贾赦又道:“昔日里,老太太甚是疼你,我瞧在眼中也是有几分羡慕。起初我还抱怨过不公,后才知其中深意,若我无点担当,这日后又岂能撑起这一府去。如今是明白其用心良苦。我许久不见老太太如此动怒,想必此番定是气着了,你领罚之后,还是再去老太太处告罪劝解一番吧。” 贾政听了更觉没脸,原本自己并不觉得此事自己有错,经贾母分析一番,自己才了悟,本就羞愧,听贾赦此言,也点头应下。 贾赦见贾政态度有些软化,倒觉得自己一番话没有白讲,也有了几分欣慰。正欲再背一遍,忽然祠堂门被慢慢推开,二人俱是一惊。见了来人二人才舒了一口气。来人正是贾珠,这贾珠求贾母宽恕不得,便求了来陪父亲一起受罚,贾赦见了倒是很是赞赏,贾政却更是羞愧。 贾赦对贾政道:“你有珠儿如此孝顺真是件幸事,好生栽培吧。若你也想做个富贵闲人,等珠儿立住了,也不远矣。”言毕三人将祖训家规又背诵了几遍,直至天明。 这史菲儿原本是忙中偷闲,想去便宜儿子家转转,怎知却是发了通火,生了场气。料理完毕待能躺下已快到三更。迷迷糊糊入了梦,却没多久便又醒了。 睁眼想倒些水喝,却猛然发现屋子里立了个人。这还真是将史菲儿唬了个不轻。那人见史菲儿醒了,慢慢近前两步。此时史菲儿心已提到嗓子眼,顺手抄起个枕头,想着要是什么邪佞妖怪先打它一枕头。这枕头芯是蚕沙配茶叶的,听说是有辟邪作用,姑且试试看吧。 待瞧清那人脸,史菲儿倒是微微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现在是什么时辰,再怎样她也不能现在来府上,更何况还出现在自己的房里? 那人见史菲儿不说话,怀里又抱了个枕头,又上前两步笑道:“亲家母,你是不认识我了吗?” 此时史菲儿相当紧张,将枕头抱得更紧了些,就是因为认识才怕好么。想当初见那贾代善到没如今这么怕,大概是因为毕竟自己没见过贾代善活着的样子。可是这林老夫人自己是见过的,还不止一次。正因如此才更觉可怕,好端端怎么就来了,难不成……史菲儿不愿深想,但现在人在此处,也不能不理,只得开口问道:“林老夫人您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亲家母,今日我便要走了。也特来与你道个别。” 听了这话,史菲儿一愣,怎么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呢?好像红楼梦中秦可卿也是这样给王熙凤托的梦,告诉她贾府将有好事,另外如何置办产业以备将来之需。可秦可卿与王熙凤算是交好一场。而自己与这林老夫人并无太多瓜葛,若是真要交代也应给林海贾敏去,来找自己干嘛?自己虽然觉得这林老夫人不错,但毕竟那是说人活着的时候,如今这样自己也不愿多谈。 “那祝你一路走好。天色已晚,我也就不送了。您请自去。”史菲儿也不跟这林老夫人客气,直接下逐客令。 林老夫人倒也不以为意,点点头:“亲家母放心,我且与你说几句话,便自会离去,不会太久。” 既然对方也已经这么说了,史菲儿也不好再赶人走了,毕竟听上几句话,也不碍什么事,况且你若不让她说完,她不走怎么办?“林老夫人有话直说便是。”史菲儿道。 “此番也就是想请亲家母日后多关照关照林府。” 史菲儿听了一愣,如今林如海贾敏尚在,膝下又有一对儿子。这林如海如今官运亨通,哪里需要贾府照应的?若论做官贾府如今无实权只有名罢了,一不如林府,可林府又不缺钱去,好端端的托自己照顾什么? “林老夫人此话怎讲?” “我林家一门子嗣艰难,说句不怕亲家母笑话的话,我也是年近不惑才有了林海这一子。不过林海是个命好的,才过而立便有了两子。我能生前抱上孙子也是个有福气了。” 史菲儿此时心里想吐槽,此番也就是机缘巧合发现贾敏有孕,否则按书中的话,虽说林如海是有一女一子,可最后全家也都早早领了便当的。这一家子没一个能算命好的。自然这些话也仅是史菲儿自己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是啊是啊,的确如此。”史菲儿随口附和几句。 “如今我老妪也算是寿终正寝,但还是放心不下。看素日行事知道亲家母是个有远见的,所以才特来相求。虽说林府人丁单薄,但已有五代,可如今快要变天了,望亲家母看在那一双外孙的面上将此话转述给我儿林海,劝他莫再太过固执,日后还要因势利导顺势而为,如此我想他应能明白。” 史菲儿起先听着只是稍句话,便应了下来。可听见林老夫人说出“快要变天了”的话来,一时并未反应过来,稍后一想才恍然惊觉。 史菲儿更觉此事蹊跷,便开口问道:“林老夫人,既然只是句话,为何不直接托梦给林海,岂不简便?不行告之贾敏也好啊?为何舍近求远托我之口?” “亲家母说得不错,可是我如今怕也是去不了千里之外了。若是给贾敏,她虽然是个聪明的。毕竟妻从夫纲,这话便少了几分力度,本是告诫却成了劝慰,失了效果。老身想着还是托您更为稳妥。” 史菲儿听了若有所思,忙又问,“林老夫人怎知这将要变天?可曾是经人指点?”史菲儿一顿:“老夫人见过警幻?或是旁的什么人?” 史菲儿此番可不会轻易信什么托梦,这指不定还是警幻授意的。说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话,再漏出些你府中要不好了的话,何愁对方不上当?况且这伎俩自己也用过呢! 林老夫人一愣,摇摇头,“亲家母何意?警幻又是何人? 史菲儿细瞧着,倒是不觉得这林老夫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像真是不知道警幻,虽心中疑虑,但仍不放心,毕竟一个身居内宅的老媪如何得知这等事来,欲再问,可这林老夫人却朝自己道了声:“老身走了,亲家母保重。”便没了影。 史菲儿猛地从床上坐起,方知是一梦。还未松口气,就听见二门云板连扣了四下,片刻大丫鬟披衣进房回事:“林老太太逝了。”这话倒真是惊出史菲儿一身汗来。 71.第七十一回 史菲儿以为自己南柯一梦,梦中这贾敏婆婆林老夫人恳求自己给儿子林如海带句话,谁知睁眼却听闻林老夫人已然仙逝。史菲儿惊出一身透汗来。 细想起来这林家老夫人身体报恙已有些时日了,入秋之后便听说林老夫人偶感伤寒,服了几剂药,虽略有好转,之后却又咳个不止。好容易咳症止了,却又发起烧了起来,一连几日病热不退。待到入冬老夫人这病症愈重,一日不如一日,只能躺床不起。 贾敏哪里敢有丝毫怠慢,一面继续多方恳求良医为林老夫人诊治,一面每三两日日便给林如海去信告知病情,自己则日日侍奉汤药于跟前。可一连拖了数月林老太太的病也终不见起色。 贾敏派人来问贾母讨主意,但史菲儿哪懂得医术,暗想着若是寻常感冒咳嗽怎样熬个几日慢慢也就自愈了,可总不见好,怕是这病症只是表象,具体病症却未诊出。况且这林老夫人如今年事已高不知道此番能否挨得过。也只得取了些上好药材送去林府好言安慰略进心意罢了。 万没想到今日这林老夫人真的就去了?那刚才真是她托梦而来?史菲儿有点懵。折腾了整整一日,就连晚上睡觉也被惊扰,史菲儿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痛。 可林老夫人没头没脑地丢下的这番话让史菲儿再也无法安眠。抱着膝坐在床上又将整个事梳理了一番。 首先这林老夫人说的在史菲儿看来最重要的一句话,便是如今这快要变天了。这话说的隐晦但好懂,变天就是改换门庭呗,旧王蹬腿新君上台呗,若真是如此,一朝天子一朝臣,更换迭替也是正常。这林如海能入了老皇帝的眼未必能趁新皇帝的心,做母亲提醒其不认死理顺势而为也是正常。可真的是这么简单吗? 首先这缠绵病榻几月的林老夫人是从何而知会变天了?这等机密要事且不说她那颇得皇帝信任身居要职的儿子不知,这京城中也并未有任何风吹草动,可一个身居内宅的老太太竟然知晓岂不是奇事一件?二来这事发生的蹊跷,怎么元春刚落生不久就又出了此事?先前是和尚拦车,今夜又是亲家托梦,如此频率这事情也发生的太巧了些吧。史菲儿心里难免忐忑。可这话是让自己捎给林如海的,从字面上看不过是劝诫的两句话罢了,自己是瞧不出会有什么直接影响。可如此平常的劝诫为何要兜一个大圈子呢?反正林老夫人的解释并不能说服自己。 也怨不得史菲儿思虑重重,毕竟已被其坑过一次,而且以警幻手段来看,这位仙姑可是没有什么操守可言。 自己一人思量半天,史菲儿也没能理出头绪找出原因来。反正就算是这要变天了,以目前情况来看,贾府倒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毕竟因归还欠银,现在家中荣禧堂上还挂着皇帝的墨宝,大门上也还有他提着的匾额呢,别的不说单就这两笔字在,他儿子不管谁来继任还是要顾及他老爹的面子的。史菲儿心里不由得为贾赦点了个赞,这墨宝讨得实在是太好了。 况且家中这两个便宜儿子一个有名无职,一个品级低微。这两年自己一直约束着,也没有生出什么事来。至于宁国府贾珍还未极冠,应该也没生出什么大事。 史菲儿胡思乱想一番,略略理出了个头绪,隐隐地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是哪里出了错呢?史菲儿也思量不出来。反而是越想越头疼。 算了,我管你换天换地去,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再说吧。不过想借史菲儿我去当那蝴蝶效应中的蝴蝶,也要看我本人是否乐意。以不变应万变,这因势利导顺势而为套在自己身上也可用的。至于这句话说不说与林如海知晓那也要看机缘了,更何况如今林如海还在外地履职未归呢。 睡意全无,史菲儿索性起身,这林家来报了丧,乃是大事。今日按例府中也是要去吊唁祭奠一番,古人红白之事乃是大事,礼数事项繁多,史菲儿也怕出错,毕竟自己并无这方面经验。 这贾赦得了监管贾政背诵祖训家规的差事,原本心中还是有几分得意的,可是去了祠堂不免勾起儿时旧事,因祠堂之上供着祖宗的排位,也不好肆意逞威,倒是耐下性子劝戒了贾政几句。原本贾赦陪上两个时辰便可离去,留贾政一人继续跪着谢罪便是,可偏又因贾珠也来,见其孝心,贾赦倒是颇为赞赏,想着此番贾母也是因让自己担起兄长之责才有这般处置,自己一走了之倒还不如这刚进学的娃儿懂理,也浪费了贾母的一番苦心,便又陪这贾政父子挨到天明。 哪知这三人刚刚出了祠堂未出宁国府大门,便有下人急急寻了来,告知林府丧事。三人听了皆是一惊,贾赦更是急急命人备了马,打算回去换身衣服就赶去林府吊唁。贾政贾珠跪了一夜,行走都颇为费劲,只得先回院稍作休息。 待贾家众人收拾停当敢去林府,这府门大敞,人来人往虽多却也不乱,只是每人脸上颇为悲戚。这林家子嗣单薄,祖籍苏州,这京城也只有林如海这一脉,旁亲亲戚到也算有一两支,但均不算近,如此大事,也只得都求了来支应一二。 见贾府人来吊唁,忙出来相迎,带入厅堂。众人吊唁一番,贾赦又问了番停灵操办的事。史菲儿过了一会儿才见到了贾敏,如今贾敏是一身重孝。脸上悲戚,但是精神尚可。史菲儿仔细叮嘱几句,因林府人丁单薄,林如海尚未归,这前来支应的林氏宗族旁亲也只是充充门面,而这前后支应都需贾敏一人独撑安排,史菲儿也怕她太过操劳而病倒,便将自己的四个大丫鬟都留下帮贾敏理琐事,贾敏多了助力,自是感激。 史菲儿也瞧了瞧贾敏那一对孪生子,如今那对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机灵好动,大概是跟林老夫人感情很好,一直脸上都挂着泪。见了史菲儿便又扑到怀里痛哭了一场。史菲儿也只能搂着小人儿安慰一场。 待林如海赶回京城已经是过了半月有余,见母亲灵柩自是又哭了一场。上请守孝丁忧折子也准了,林如海待停灵期满,举家扶棺回祖籍。 这开年过得并不顺畅,诸事繁杂又遇白事史菲儿也颇有几分劳累。未过几日,这奉纳官又来催这夏日纳贡,史菲儿强打精神料理一番。大概有因受了寒,起初也只是有些寒症,自己也不以为意,谁知这病症一日赛过一日,竟也病倒卧床不起了。 贾母一病,阖府皆乱。这贾赦更是慌了手脚,每天不知递了多少名帖出去寻访名医。可请回来的大夫却号脉之后,各个摇头皱眉,说这老夫人病症奇怪自己才疏学浅不好医治。听了这话,贾赦更是慌乱,眼见贾母一日不如一日,更是急的不行。这听闻这人参能吊命,忙从公中寻了根百年老山参来,叫人熬成汤,亲自服侍贾母服用。贾政也是一日三遍的来看,就连贾瑚贾珠也是有样学样,得空就守在榻前。 史菲儿虽躺在病榻之上,但神志倒还算清醒。此番自己虽是有病,绝不应如此。但病来如山倒,此时自己只有脑子清楚却又有何用?若按书中记载这贾母可是八十三的高寿,如今才五十出头就怎会如此? 史菲儿想来想去,也只有警幻能出此下策了,不知其用了什么手段,可自己真是不甘心。现世憋屈拜她所赐,这穿越被她设计还要受她钳制,如此一个无赖神仙可偏偏还管束这世间风月,害了多少可怜的姑娘去,真是好没道理!越想史菲儿越是气愤,可病魔缠身,确无良药。史菲儿忽然想起秦可人给自己的三粒还魂丹来。这贾瑚吃了死而复生,那若是此时自己吃了能不能药到病除呢?虽然贾瑚是溺水而亡,但是什么病能比过死去。反正此时诸药无用,也只得一试了。 史菲儿趁贾赦不在,挣扎着将系在自己手腕的绣囊解开,摸出一粒还魂丹来。史菲儿想如今自己又没死,先吃半粒试试,便张口咬下一半,囫囵吞下。这药倒是奇妙,吃过口中如食甘贻,竟无一丝苦楚。这倒不足为奇,这药一下肚,顿时觉得身体松快了不少,再不似先前如恶鬼压身一般,四肢酸痛也一扫而光。史菲儿叹了口气,早知道就早点吃好了,何必受这样的苦去。因这还魂丹实在稀少,史菲儿舍不得再吃,有将那半粒放了回去。 贾赦捧了参汤归来,见贾母忽然做起,脸上不似先前惨白。初时一惊,后又扑倒在贾母榻前嚎啕痛哭一番。贾赦哪里知道这是史菲儿偷服了还魂丹转好,还以为贾母这是回光返照呢! 72.第七十二回 贾赦见贾母一连病了数日,多方求药问医均未见有起色。万般无奈只得命人熬了参汤吊命,这一日捧了参汤回屋的功夫,却见贾母忽然起身坐起,脸上似乎也不似之前,竟然还有了些血色。贾赦瞧了,先是一惊,还未转喜,却忽然想起这人若将死,还会回光返照,好留些时日交代一番。贾赦一想到此,唬得这汤碗也跌了,扑到家母榻前嚎啕大哭。 贾赦一哭倒是先将史菲儿唬了一跳,此时正巧这张夫人料理完府中琐事也来瞧贾母,还未进院就听见屋内贾赦痛哭,也是吓得不轻,还未进屋脸上也都挂了泪。这主子一哭,下人也以为贾母不行了,也跟着哭起来,因史菲儿平日对下人和蔼宽厚,下人都惦念贾母的好来,倒是各个哭得真切。这一时间屋里院里哭成一片。 说来也是凑巧,这贾政散值归来衣服未换也来瞧贾母,才入了院便听哭声,也慌了神,三步并两步进了屋,却瞧见贾赦跪在榻前嚎啕,大太太立在一旁抽泣,再瞅床上贾母端坐,脸上红润毫无病态,跟早上自己应卯前判若两人,心里一惊也以为是贾母回光返照,也跟着跪下哭起来。 这回可将史菲儿气了个不轻,自己吃了还魂丹好容易好了些,怎么这群人巴不得自己早死啊!哭哭哭哭丧呢!来个人屁话也不说瞅见自己先哭一番,有什么好哭的? 贾赦抽抽涕涕了半响才断断续续说出话来:“老、老太太,儿子不孝,老太太有话尽管说便是……” 史菲儿此时哪里有话交代,只想将这群人劈头盖脸骂上一通才能解气,刚刚伸了手,还未开口,就见门帘又一掀,贾珠和贾瑚先后冲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上还都挂着泪,待进了屋,却瞧见贾母端坐着,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两人脸上便露出几分疑色。可又瞧见自己父亲都在哭,更是不知所措。沉默片刻贾瑚道:“老太太、老太太您病好啦!刚才可是吓死我和珠哥了!”而一旁贾珠也开了口:“父亲,大伯你们是喜极而泣吗?”毕竟小儿心思简单,哪里想到什么回光返照去,见贾母起色转好,便以为是病去了。 史菲儿瞧见贾瑚与贾珠倒是消了些气,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贾珠与贾瑚见贾母无事,便奔至老太太床前,扬起小脸瞅着贾母一个劲瞧。史菲儿看着两个便宜儿子没好气道:“眼泪都住了吧,等将来真要用时,再哭也不迟!你们这般哭法是巴不得我早去呢?” 听了贾母这话,贾赦贾政连忙住了泪。此时史菲儿觉得腹中饥饿,便又叫人摆饭,张夫人听了忙出去安排。此时贾赦见贾母精神虽好可仍不放心,也不敢多问,恐惹怒贾母。只好不时往这贾母脸上瞧。史菲儿被瞅烦了,将这两个便宜儿子一同轰了出去,只留两个孙儿在跟前。 贾赦起初还并未相信这贾母病去,见其身体一日强过一日,绝非回光返照,这才放下心来。还特意叫人去买了两挂鞭炮来,在贾母院里放了,说是要崩崩病气吓走病煞,史菲儿瞅着哭笑不得,但也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了。过了几日史菲儿再问贾赦贾政才知他们二人那日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方才哭了一场。 平心而论史菲儿原本对书中贾赦贾政均无好感,这贾赦贪淫好色是板上钉钉的,且又不好学上进,治家无方。而贾政也是个假正经却又贪慕虚名的,读书虽较贾赦强些也只是个死读书不知变通的。但如今穿过来,却不得不重新审度此二人。可通过此事来看,这两人孝顺倒真是出自真心,尤其是贾赦,自己卧病在床寻医问药,日日服侍到也是尽心。 史菲儿还记得书中说因贾宝玉与王熙凤被魇魔了,贾政都不报指望了,可贾赦还依旧四处托人寻医求方,可见这人也不都是坏透了的主。史菲儿原本是因要救十二钗不能眼瞅这贾府倒了去,才出手整治贾府,如今瞧着贾珠贾瑚懂事明理,贾赦贾政还不完全算不可救药,倒生出一分真心想帮衬一二。 史菲儿暗想,此番也就是万幸有那还魂丹,若不是自己想起吃了半粒,那日说不定真是回光返照了。如今细想起来,自己那时病症虽因寒症起,但却又不似病,意识清醒,但身上莫名痛楚,仿佛压了千斤一般,怎么感觉有点像鬼压身似的。往这个方向一想,便又想起红楼梦中这王熙凤与贾宝玉被马道婆魇了一事。此番也不会是着了道了吧。 史菲儿细细思量了一会儿,又差人去王夫人处叫了陪着抄经的婆子问了番话,婆子倒是说这王夫人近些日子倒是日日抄经,旁事不问,每日除了问问珠儿与大姐儿,旁的一句话也没有。史菲儿听了,又命人询问了门子,门子回禀这些日子二房内宅丫鬟杂役均依老太太命,未放人出府去。史菲儿听了后便将所有怀疑都放在了警幻身上。 可疑虑归疑虑,自己身为凡人,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将警幻从天上揪下来痛揍一番吧。更何况人家在暗自己在明,想折腾自己随便弄个法术就行。虽说不能直面反击,但也不能如此任人拿捏,史菲儿苦思主意。忽然想起自己曾与秦可人用那面小镜子见了一面,此番不如借用这镜子再问一问,顺便再谢谢她给的良药,算是又救了自己一次。 入了夜,史菲儿将那面镜子取出,对着那镜子连声唤了三声,镜面变得乌涂涂的,像是有雾遮蔽住了看不清里面,也照不了人。史菲儿等了许久也不见秦可人露面。史菲儿有些失落,正欲收拾了。却见那镜面渐渐起了变化,原本乌涂涂的镜面上竟然出现几句话。 史菲儿借着月光仔细瞧了一番方才看清镜上的字。上写道:“生来荣华暮年悲,苦心经营却成灰。一朝梦醒知其过,可怜无奈黄泉归。”看完这首小诗,史菲儿气得几乎要将这风月宝鉴给摔了,再唤秦可人,这首小诗也渐渐消失,可人却终是不得。史菲儿气得将镜子往绣囊里一扔,你才黄泉归呢,老娘刚去转了一圈,没心情总去那里报道。 等冷静下来细想了一番,史菲儿渐渐回过味来。这秦可人应是出了事或者不便见自己。这首诗看起来挺气人,但细读起来怎么觉得像判词呢?史菲儿又回想了一番琢磨一番,这个感觉像贾母的判词啊。这贾母暮年经历抄家,自己极宠的孙子贾宝玉最后出家,贾元春年轻早亡,而贾府的一切问题根源和这贾母管教也不无关系。 可是这秦可人给自己看贾母的判词是什么意思?告诫?提醒?或者这是警幻发现了我与秦可人还有联系故意写的?史菲儿越想越头痛。原本还想问个明白,如今却又添疑惑。真是生生又给自己添了堵。 不过史菲儿转念一想,不管你怎样,我就是要这些人的命数都给变了去,变得越离谱越好。你警幻不是见不得她们好么!我偏要她们一个个都达成所愿!你不是怕判词泄漏么,我偏将这些判词都泄漏出去四处传唱!到时候看你如何收场,我反正就一凡人,此番都是白赚的,还怕你作甚! 这一日贾赦又来寻贾母,因朝廷邸报上记载这史将军大胜,但又恐这贼寇死灰复燃,便命其依旧驻守,待来日再班师回朝。 史菲儿听到此讯颇有几分奇怪,这打了胜仗难道不应回来嘉奖一番么,就算是驻兵镇守也不用全部都压在那里吧。更何况史老将军年事已高,虽说平日里行军打仗身体自是不错,可要是长期驻扎到那西海沿子去,也不知道能否吃得消? 史菲儿想了想问:“此事定了?” 贾赦点点头:“邸报如此写,必然定了。” “那你那三个表兄可有回来的?” 贾赦摇摇头:“全部驻守,并无调令。” 史菲儿更是有些想不明白,通常君王疑心都重,如今这仗打完了,却将那几十万兵马往外面一丢,让其驻守,不合乎常理。就算驻守也应该换个主将去,或是召回一个来,不应该一个都不回才对。可这朝堂之事,自己知之甚少,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朝廷如此安排,只能听命罢了。 史菲儿点点头道:“即使如此,便多去些信询问好了。”贾赦点头应下。 史菲儿想了想又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正抱着大姐儿元春树下赏花,不知哪里蹿出来个癞头和尚伸手要抢了大姐儿去,口里还声声说要将大姐儿舍给他去,我怎么能肯,抱着大姐就跑,结果却被绊倒,那和尚抢了大姐儿去,我急的不行,连声叫人才知自己是一梦。” 此番贾赦早已知晓这贾政与王夫人因何挨骂。忙出言安慰:“老太太,这梦是反的,做不得真去。” “这我自然知晓,只是每次想到那癞头和尚拦车一事我就觉得不安,总觉得有些蹊跷,总想问个明白,我自是不去想大姐儿日后荣华,但也怕一语成谶害了大姐儿去。除此外还总觉得有人盯着咱们府上。总想要是能问个清楚明白就好了。此事都快成我心病了,你可有方?”史菲儿说完看向贾赦。 贾赦低头沉思片刻,“我去想想看如何能寻了那癞头和尚来问话,老太太也切莫为此再生烦恼。” 73.第七十三回 73 因贾母又提及癞头和尚拦车一事,贾赦为宽母心,出言劝慰一番,应了找寻一事。可是回屋一想这事实在难办,天下之大,如何去寻这一个和尚去?更何况这和尚无名无姓,就是让官差寻拿也没有依据,如此思量如何不难?贾赦挠头也没有主意。后悔当初不应与贾母将话说满了去。 张夫人见贾赦犯愁也劝解道:“老太太忧心也是常理。这和尚拦车便是无理。若是真的有那和尚要化人家儿女,还不知会做什么事去?细想起来哪有出家人去要人家女儿的?难道要了去他便会好生照料?怕不是拐子吧?如此想着更觉得万幸此番只是一梦?若是真的,又赶上狠心无知的父母,那娃儿不知要遭多少罪去?” 贾赦听了这话也是点点头。 张夫人又道:“此番大姐儿有了此番遭遇,老太太也难免多想。虽说这癞头和尚难寻,但老太太也并未说定个日子一定要寻了来。老爷也不必太过心急,想方找就是。便是找寻不着,老太太问起也不会说老爷做事不尽心去,只能感慨茫茫人海遍寻不着便是了。” “这话是不错,只是好歹得有个寻的方来。” “老爷说的是,寻人这事自然是官方的衙役做的最多。若是有个画像张贴张贴也能事半功倍。” “这法子我早有想过,那日见过癞头和尚的婆子丫鬟俱在,画像倒是不愁的。只是若是报官恐怕会扯出旧事来,反倒不美。”贾赦愁眉苦脸道。 “老爷说的是,本来老太太便想将事隐了,才不令声张。若是报官也就只能隐去一些,或假借一番了。” 贾赦一听倒是有了主意,这寻人找官家最好,况且细想找到这癞头和尚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拦挡妇人就已和清规戒律不和,嘴上又念叨的都富贵荣华的也不是一般和尚该念的。找到官家审讯一番倒能知其事情。自己那时在打听结果告知老太太便是了。 正巧这一日偶遇京城府尹方中正,贾赦心想这京城府尹主抓这京城治安诸事,此事说与他最是合适。便上前和方中正寒暄几句,请其去府上小坐称有事相商。 如今方中正对贾赦倒还有些认同。经赖大一案对贾赦这人有了几分改观,对那些苦主均做了补偿,归还田地屋宅也毫无刁难,事情做得潇洒大气。此番方中正见其诚意相邀,又称有小事相求,实不好拒绝,便应了。 隔了三五日,这方中正便来了这荣国府。此时府匾早已换成御笔题字的一等将军府。名帖交了片刻,贾赦便亲自出来笑脸相迎,将方中正礼让至书房,客套寒暄了几句。 “贾将军,不知贵府何时相求?”方中正言道。 贾赦脸上有几分窘迫道:“倒不是府上有事相求,是前些日子,我自身遇到件事。虽为小事,但仔细思来却也有些蹊跷,想说与方兄听听。” 方中正见其说这话有几分古怪,也生了几分好奇。 “那一日宝盛斋进了新物件特送信与我,我便去瞧瞧。那日也是无事便换了条路,那路倒是幽静。行至路半,却见一和尚拦住一带着幼童的妇人,说那女童是父母累赘,养着徒生烦恼,不如化给他去。说完还半拉半拽要将那女童带走。那妇人叫喊起来,我正巧路过便出声,呵斥那和尚几句,哪有化缘化走人家孩子的?更何况人家不依,你还生抢?怎知他跑得甚是快,我的小厮竟然没追上。我觉得此事奇怪,一问那妇人,那妇人说这和尚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见了她家女儿便就说了这番话。自己不依,他便上前来拉扯。之后我叫小厮送了她们一程,逛了店,将此番遭遇说与家中老人听。” 贾赦顿了顿,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堆话去,还真是有些舌干,再瞧此时方中正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便接着又道:“家里老人是经过事的,听毕言之,说这和尚也许是假借出家人的名头做些拐子之事。若有那愚昧父母或听信了他那浑话去,将孩子与了他,他这样拐了孩童再卖掉,官府也不好追查。况且哪有出家人能强化走人家孩子的?” “恩侯兄,你说可属实?”方中正皱着眉头问。 “当然属实。”贾赦摸了摸鼻子道,这故事编的有鼻子有眼,七分假来三分真,况且查查也没坏处,说不定能解救几个被拐的孩童也是件好事。正是因为如此思量,贾赦才精心设计了这样一番话来,待时机成熟又装作与这方中正偶遇。 这方中正为人耿直,贾赦寻思自己这般应也不会算是给他寻事,惹其反感。毕竟总不能跟一朝府尹说,有个癞头和尚拦了我弟妹的车胡说八道一番至我家大姐儿早生,我家老太太做了一梦,那癞头和尚要抢了大姐儿。你给我把那癞头和尚拿来,我要问个清楚。那样方中正不觉得这荣国府内养了一府的疯癫人才怪。 “恩侯兄,你可有那和尚画像。”方中正忙问道。 贾赦点头,从书房中取出一张纸递与方中正道:“府尹大人,这事因我偶遇,本来并不挂记心上,但听家中老人如此一说倒是颇有几分惦念,若是那日直接将那和尚抓住送与你处便好了。这是我依照那日记忆请画师所画,应该相差不多,你且看看。” 方中正将那纸一展,见一癞头和尚,点点头道:“恩侯兄倒是有心。” 贾赦连忙摆手道:“我此番是给中正兄寻事了,此事并无苦主,只是想起昔日赖大家强买的女孩子最后投井而亡一事,便就撂不下了。此番还请中正兄莫要责怪我多事才好。本想去府尹处报案,但自己又非苦主。恰巧路遇中正兄,此番将这事说与你听,任凭方兄定夺。” 方中正点点头道:“这等事又是发生在京城,自是要管的。今日多谢恩侯兄告知此事。我且回去查访一番,再做定夺。”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方中正便带着癞头和尚的画像告辞离去。 这方中正要查访,贾赦自是不发愁,这做戏自然要做全套。那癞头和尚的画像是叫画师依那几个见了面的下人口述画下的,连那差点被抢了孩子的妇人贾赦也命人找好嘱咐好的。更何况京中庞大,这拐了孩儿之事常有发生,被拐的父母各个心如火煎,如今官府巡查自然欣喜。 方中正查访一番后,竟然发现果有出家人胡言乱语说些唬人的话要化人家孩子去的事,命人将癞头和尚的画像张贴于城门,又命守门士兵严查进出城门的出家人,若是遇到有携带幼童举止有异的也要多加盘问。 一连查了数月,这癞头和尚倒是没有查到,但假扮出家人当拐子的还真有几例,又有化作乞丐戏耍等一边行事一边当拐子的,孩童又解救了几例。这十数位解救的孩童中有因家人得了信特特寻了来,查证属实的,全家团聚。其余寻不见亲生父母的便都安排去了养生堂,待好心有缘人认养的。 这阖家团聚的人家有不少心生感念的,特送了匾额与方中正。方中正倒是谦逊,又想起此事因贾赦所托而起,便特地宴请贾赦一番。对贾赦倒是多加赞赏。贾赦并不知自己编的一番话竟然有如此结果,虽未寻见这癞头和尚,但也能使被拐的孩童与父母团聚倒也是一桩好事。 回家后贾赦将此事学与贾母知晓,也颇得贾母赞赏,说这贾赦这般事情做的是功德无量,贾赦听了心中甚喜。此番也俱是后话了。 这寒来暑往,转眼又是一秋。史菲儿这些日子心中有些烦闷。如今这手工皂也卖了有些时日了。虽依然畅销,但对于史菲儿自己却少了不少挑战。毕竟打江山攻城略地的快感与守江山兢兢业业的成就来比,史菲儿自然还是更喜欢前者,毕竟刺激豪爽。如今这皂儿销售日趋成熟,按部就班即可,原本依着史菲儿的本意想再去几出富庶之地开分店,可惜一来缺乏好的掌柜,二来实在是怕树大招风,引出别的事来。每日被如此反复纠结。 这一日下人忽然来报说是薛家派人送信来了。如今这王夫人被自己关着日日抄经,平日里王家有事宴请也均被自己婉言拒绝。与薛家的书信也俱是请示了自己才得发出。至于来人更是以王夫人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谢掉。几次之后,薛家也琢磨出味道来,信也来得少了,也不过就是一两月一封罢了。按日子推算,这上封信也不过数天前才回复了去,怎么短短几日又来?史菲儿心下生疑。 看了信,史菲儿看后一笑,原来是这薛家又捅了篓子,万般无奈来求贾府帮衬呢!史菲儿将信交与丫鬟,命其给王夫人送去。 这薛家事么,反正自己不想管。这样的猪队友早摆脱早了,况且薛家这种经营模式,倒掉是早晚的事。更何况他们家还有个未降世的呆霸王薛蟠呢,反正这家业是传不下去的。 74.第七十四回 74 如今王夫人被史菲儿圈在屋中抄经已是半年有余。坦率来讲,史菲儿也不知应该将这位王夫人如何处置为好。书中的王夫人佛口蛇心,平日里表现倒是和蔼,可发起狠来也是相当狠毒。如今打金钏、撵晴雯、纵容王熙凤放印子钱等事虽皆未发生,单凭为了那还没影的荣华就能对自己和怀了十月的胎儿下手一事,史菲儿觉得这个人狠起来定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不过史菲儿对其倒也不在乎,如今那王子腾尚未身居高位,二来也没个能当贤德妃的女儿。自然也不敢和自己有叫板的底气。况且就算是这两样都有了,一个孝字压下来,多半也要低眉顺目小心侍奉。况且如今她身边的心腹旧人都被自己换掉,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必然有人来禀明的。这王夫人再蠢也不至于现在就敢如何。 如今这薛家又惹出乱子,无奈了眼巴巴指望贾府可以出手帮忙。可史菲儿并不认为这贾府就要伸手想帮。 这亲眷之间相互扶持相互帮助乃是常事,古往今来自是如此。可这忙也分能帮不能帮,该帮不该帮的去。在史菲儿看来此番这薛家就属于不该帮也不能帮的。史菲儿差人将信送去给王夫人,又带了话去。史菲儿也想看看这王夫人能否吃一堑长一智去。 王夫人依旧在屋中独坐,俯身案前抄写经文。两旁倒是有婆子伺候着研墨铺纸,见贾母处来了人便立刻来请王夫人示下。 王夫人只是点头让婆子将人放进来,只是手中笔却未停,依旧一笔一画抄着经文。来人进屋见王夫人施礼,方才回道:“二太太,老太太叫我将薛家的来信与您送来。” 王夫人听了,手中笔略略一顿,又继续抄了一行经文才道:“前几日不是刚刚回过,老太太不记得了?” “回二太太的话,这是另外一封,老太太还说了,此事请二夫人定夺便是。” 王夫人听了这话,捏着的笔终于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道:“老太太说如何便如何吧。” “回二太太,此事老太太只说请您定夺,别的只字未提。不如请二太太先看看来信再打算?”言毕将信递给王夫人身边的两个婆子,那婆子接了信又奉与王夫人。王夫人倒是没看,将信置于一旁,对来人道:“回去帮我谢谢老太太。我看过再去问老太太意思去。”来人闻言方才离去。 王夫人依旧坐着抄经,却瞧也为瞧那封信去。等到婆子劝其该休息休息,又叫人抱了大姐儿元春过来逗弄一番。直到实在闲了,才将桌上那封信拾起一阅。 可这一看王夫人倒真是吓了一跳,本来原以为只是些小事情没想到却是如此大事。你猜让王夫人如此震惊所谓何事,简而言之这薛家顶了几代的皇商帽子快要没了。 去信给王夫人的自然是嫁入薛家王夫人的妹妹了。这信上倒是交代的很清楚。因办皇差出了岔子,采办的物品有了次品,被负责查验的官员检出。本来事情倒不算太大,只需要再备齐物品再复检合格便是。因薛家也是多年办差,自然很是谙熟这套程序,每次采办备货也是多有富裕。即便有了事临时调换也是绰绰有余。 可偏偏负责此次备货的掌柜是个好赌的,赌输了钱,便打起这货的主意。因每次皇差采办都要有些备货以防万一,可这备货多半都是用不上的。最后结局通常是一半薛家当作礼,送与亲朋,另一半则是悄悄卖了。这掌柜输红了眼,想着一时半刻薛家也用不上这货去,便擅自将这备货给卖了,又换了钱继续赌,却是赌运奇差,又输了个精光。见捞本无望,又怕薛家责问。一时气迷心竟吊死了。 这薛家干生气也是无辙,可是先再去备货又一时凑不到那样许多。欲求内府宽限时日,怎奈这内府官员调动,往日相熟的又偏调去了他处。负责自己这方的却又是个极其刻板的人。又不吃礼,又不承情,薛家打点一番,也是无果。如今这交货日期迫在眉睫,可偏偏又让其知晓了这皇家采办之物被私卖一事,其扬言道若是不能于按时交货,定要如实禀告,还要重新核审这薛家皇商资格。这下薛家自然着了急,其中最急的当然是王夫人妹妹这一房了。 这王夫人之妹嫁与薛家薛尚儒,乃是薛家嫡长房。这薛家的皇商资格自然日后也是要落到这一房去。只是现在老人尚在并未分家,此事也只是大家心知肚明罢了,不说罢了。 王家嫁女倒也是追求实际,一个嫁给了荣国府荣国公嫡次子,攀上个贵字;另一个则是嫁与薛家嫡长房,无非也就是求个财字。如此日后自己儿孙有了这样的亲家做助力自然是好事。 这薛家虽为皇商,钱是不缺,可毕竟与这王家比要矮了一节。也巴不得能结交权贵。如此也可为自家日后有个依仗。故而这王家小姐嫁过来多时未有生育,薛家却依旧敬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自然就要仰仗这贵戚高朋了。 若是此事这薛夫人不能让自己哥哥姐姐帮着平了,那日后其在薛家的地位也自然岌岌可危。于是薛夫人满怀期盼的写了信,又快马加鞭送过来,就是盼这自己姐姐能想法子帮自己将此事平了。毕竟若是这荣国府能开口,自然是要比一届皇商有份量的多。 只是薛夫人算盘打得好,却哪里知道王夫人如今是这样一幅情景。王夫人揣着信着实犯了愁。心中也不免怨了几分。这薛家也将下人都纵得太胆大妄为了,竟然连给皇家采办物品都敢私卖了去!只是王夫人却忘了,昔日里这薛家算计贾母也是有一手的。这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下人多半是跑不了的。 此事着实发愁,只是贾母将这信拿来与她,叫其裁定,也就是摆明了贾母的态度。很明显她不愿管这事。否则直接给贾赦说上一句,拿了府上的名帖去说上两句,对方应会卖个面子。况且如今府上还纳着贡,找内府商议事情也不是师出无名。 只是老太太不愿管,可自己若是拿了这事去求自家老爷,哪怕是贾政应了也难。毕竟贾政官阶有限,也怕不成。况且这些日子自己被贾政冷了不少,因此事直接去求也不好张口。 王夫人犯了愁,自己管不了,可不管又不行。急得直在屋子里转圈。忽然转念一想,此事自己不好管,不如找自己兄长王子腾去。按理他也应该知了此事,况且若是失了薛家,对于兄长影响比自己更甚。只怕是自家兄长认为此等小事,贾府出面说两句便是了,也许未放在心上。 想至此,王夫人倒是微微定了定神,将这信收了,叫了婆子过来,将信递给其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事,你且去回老太太的话。说如今我只静心抄经,谨慎感悟。这些事我也不大明白,自是没有主意的。可又是家妹相求,又不能不管,虽说我没见识,但我兄长比我强了许多。不如将这信请人送与我兄长处,由他定夺便是。” 这婆子收了信,自然先去贾母处回话。史菲儿听了微微皱皱眉头,看来经了一事,这王夫人倒是聪明了不少。将自家妹子写的信送去自己哥哥那里,一来表明此事自己帮不上忙;二来也能让王子腾重视此事;三来还能向让王子腾告知自己的处境,这样的事尚且不能从中周旋,便更显得自己是受了冷遇。 史菲儿想了片刻,不过觉得倒无所谓。就是让王子腾知道我现在将你圈着又怎样,他还能伸手到内宅来?况且我也真想看看你们是如何将这事平了的。 “那就依了二太太所言,将这信给其兄长送去,别误了时日。” 这信送去了王子腾府上,王子腾自是一愣,先前薛家来信自己已收,只是想着此事并不需自己出手,这荣国府说句话便可,自己并不太上心。可却偏偏又收到了这王夫人的转交信。才重视起来,如此这事贾府是不会管了。可自己如何能管? 王子腾很是苦思冥想了一番,倒是想出了个狠招来。说来也巧,那官员有一子是入了军,偏又在这王子腾麾下,既在自己手下,找个由头易如反掌。王子腾便捉了此人扣了个收受贿赂倒卖军需的罪名入了狱,家人获知忙疏通关系,见了王子腾自是求情,王子腾倒是一脸正色说:“军中收受贿赂倒卖军需乃是死罪,不过此事实为重要,也不可轻易断言,还需仔细查实。”却允其相见。 那内府官员甚是感激,事后又有人透风告知其王子腾与薛家关系。那官员自是巴结,连忙将薛家的时日又宽限了去,又给其上官替薛家美言,将这事都揭了过去,再托薛家传话。薛家得了好处自然照办,王子腾见事了了,便将案子佯装查证一番,得出此乃诬告一场,将人放出便是。那内府官员得了信,又去谢了王子腾一场。 75.第七十五回 75 待薛家事平了,便又遣人给王夫人处送了信来告知,将经过简略说了说。虽信中并未言明,但字里行间对王夫人对贾府也生出几分埋怨来,王夫人得了信,却也无奈。 史菲儿瞧见王子腾竟然是如此替薛家了事的,自是吃了一惊。照史菲儿想这事虽非大事,那内府官员虽然态度强硬,但也并非无方可解。 即便是最坏的打算,要重新核定薛家皇商身份也不是没有方法可扭转。只是这王子腾的法子太过,虽说官家倾轧之事自己也是见过的。但如此做法也确为狠毒,竟然利用职权之便,栽赃诬告。而这样的人居然日后可成为一品大员,不过想想那贾雨村也是日后升了高位,史菲儿也只得在心里叹了一声。 现在回头再看王夫人,史菲儿倒是生出几分感慨。看来这王家行事确是如此,急功近利,为达目的手段够狠,但如此做事难保日后不会给人授予把柄,在史菲儿眼里却是个目光短浅的。此次王子腾用这招,难保日后不透了风去,那时那官员岂能不恨他?既然你能如此下作,将来人家也可用别的法子刁难报复回来。不过史菲儿也懒得去多想,反正现在王家也不能为了王夫人被圈这事来找自己麻烦,至于薛家这么作下去,自然也没多少好日子过了。甚至史菲儿怀疑这薛家都轮不到薛蟠便要败掉了。 不过史菲儿也没多余的精力在旁家事情上太过纠结。这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没捆绑在一起才更好,免得日后猪队友前来拖累。 如果现在有办法,史菲儿都恨不得现在就与这宁国府也分了宗去,自从这贾代化死后,这贾敬便明目张胆的修仙好道去了,也就是如今贾珍年岁尚轻,不能将阖府之事交与他罢了。前几日还听贾赦提起说贾敬要上折子给贾珍请封袭爵。还说待贾珍袭了爵,自己就可了却俗事,一心向道了。贾赦说起此事连连摇头,这贾敬倒是进士出身,读了那么些年的书,最后将一府之事一抛,只顾自己自在。哪里有祖宗当年的一些风骨在。 史菲儿倒是觉着趁着宁国府现在还算干净,若是能早分了宗日后也能少些骂名。但这些事也只能心里想想,毕竟分宗可是大事,自己虽在府中颇受尊崇但这事自己还是插手不得,如此也只能静候时机了。 这一入秋,这天便一日凉过一日。史菲儿更是起了吃火锅的心思。火锅在现世已是四季皆宜,可是这里夏天有没有空调,自然是吃不得的。穿越到此处已有三年,自从史菲儿寻得辣椒后,便将各色辣味菜品都想着法子试了一回,生生将自己小厨房里的江南厨子培养成半个川菜厨子。如今就连这火锅锅子也改进了几轮了。 从外观上看这火锅也和现世的传统的烧炭火锅相差无几,只是史菲儿又做了改良,再那炭火烟囱上又设计了个烤肉架台。这样下面涮锅,上面烤肉吃起来更是滋润。只是史菲儿仍觉不满,很多火锅常吃的菜品,这里倒很难寻。诸如黄喉、鸭血、百叶等等这些在这里都是无人稀罕的,却买也买不到的。史菲儿也无奈,不过能吃上火锅也已经是幸事一件了。 贾赦今日来找贾母也是挑了日子的。 一般贾母要是吃火锅那代表她近日心情定是很好。如若有事相求,这时候贾母多半会应下的。于是便掐好时间,到了晌午跑来给贾母请安,当然顺便蹭饭。 如今在贾赦眼中,贾母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大事小情比自己看得透不说,还不时能拿出些新鲜玩意。前几日张夫人就又喜滋滋地说贾母又赏下了好物。只可惜不多,自己连想与人的心都不敢生。 贾赦听了好奇,便想要一看。张夫人却道这东西,男子又不合用,看了做甚。听此一说,贾赦更是好奇,再三相求,张夫人推拖不过,才取了来。待东西入了眼,贾赦倒是一愣,这不过手指大小的竹节、木头能有何用?见贾赦奇怪,张夫人笑着掩面解释道:“本就是妇人用的口红胭脂。” 贾赦听了更奇,口红胭脂水粉这类物件自己不用也是见过的。可从没见过装在如笔管之类的竹子木头中的。张夫人见其依旧不解,便取出一支拔去盖子,手在下面一旋,便有如笔管粗细的口红胭脂慢慢顶出。张夫人笑着将东西又收了,对贾赦又道:“这几只或是颜色不同,或是香气不同,涂上比旧日赏下的御用之物颜色还好。而且好用又方便携带。若是同芳漱一样放去店里,怕是比芳漱还要引人呢!”说完张夫人又是一笑:“只可惜老太太说此物存不了太久去,我这才犯了愁。” 尽是芳漱这一物件,一年也是有不少进项。若此物比芳漱还受欢迎,那简直就是又一条生财之道啊!贾赦也是好奇,为何这些好物,之前贾母从未拿出来过。旁敲侧击的去问过几次,贾母每次都说是自己的陪嫁之物。惹得贾赦都想将贾母的嫁妆单子偷来看看,里面究竟还有多少稀奇物件去。 史菲儿瞧见这贾赦晌午才来,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到了饭点却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史菲儿心道这贾赦估摸这又是来自己这边蹭吃蹭喝来了。这几次但凡自己做点好吃的,他都能闻了讯赶过来。自己又不能不留他吃饭,可是自己一人吃惯了,虽说多一人吃饭也吃不了多少去,可自己就是不习惯罢了。不过今天吃火锅,火锅倒是越多人吃越是热闹,也就算了吧。 待火锅上了桌,贾赦倒是乐了。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可这火锅也只有家中这老太太处才有。无论是赴宴也罢,或者去酒楼也罢,都是没有见过或是听过这道菜来。 自从自己上次从贾母处尝到辣椒的滋味,起初还是难以接受,多吃了几次后,竟然觉得味道越来越好,几天不吃还有些惦念。不过近日贾赦倒是蹭饭为辅,自己的确也是有事相求。见贾母心情尚好,贾赦便开了口。 “老太太如今又是一秋,去岁曾跟老太太议过我府中铺子的事。原想着那年秋日里便料理一番。怎奈去年实在诸事太多,便又耽误了一年。”贾赦顿了顿,“此番想着也应料理一番了。毕竟府中上下开销不少……”贾赦一顿等着贾母接自己话茬,哪曾想史菲儿并不搭理,又夹了一筷子羊肉入口。 贾赦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只得举筷看向锅内,此时锅中仅剩菜叶几根,想下箸却没了目标,贾赦只得将筷子又放下。 史菲儿自是吃的开心,吃顿火锅可不易,特别是难得能自己想吃的的菜品备齐。况且本就知道这贾赦找自己必然有事。史菲儿也只是想吃顿安生饭,不过听到贾赦提到那些店铺。史菲儿倒是想起来是时候让这些吃里扒外的掌柜们吐吐血了。 见贾母渐渐停了筷,贾赦又将旧话重提。史菲儿问道:“你这手中铺子的掌柜都是些家生子?还是有外聘的?外聘的掌管的生意可好?” 贾赦略略想了想道:“外聘的约有一两位,其余均是家生子。外聘掌柜倒做的都是不错。”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道:“如此倒也好办了。这外聘的掌柜你自按着约定付酬便是。只是只到本年,但也告诉他们不必愁,来年有更好的铺子让其打理。” 贾赦听了自是应下。史菲儿又道:“之前我与你说的你可都办了?那铺子每日人流进出,消费几何你可都派人记下了?” 贾赦点头道:“自是记下了。今年一直也惦记此事,又做了一遍。” “如此甚好!三日后你将府中这些掌柜聚在一处。让其写明自己任这掌柜几载每年盈利几何,收入几何?这铺子如今情景原因何在?让其一一写明。” “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其自己写?” “对!让其自己写。不过你不是另有数据么?你按照你统计的数据计算一番,上下再留出两成余地,若那人写的在这范围之内,问题到不太大。敲打鞭策一番便是。若是不在其中,好的自不必说了。坏的就要将昔日吃进去的吐出来。遣人去其家告知其家人府中震怒,叫其家人将昔日贪墨的归还来,方能饶其一命去。抓几个以儆效尤便都老实了。这些不合用的掌柜,随你处置便是。如此也不算大动干戈,再传出我们府上苛责下人的风言风语去。” “老太太说得甚是!”贾赦点头应了,又有几分犹豫道:“只怕如此一来铺子会缺三成掌柜去,可外聘这么多确实不易。” “你也是个死脑筋的,何需外聘,内部竞聘上岗便是。可提名可自荐,只要能完成拟定的任务,年底可有分红便是!” 贾赦听了笑道:“果然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全,此番我又是受教一场。回去我再理理,月底前将这事都料理清楚。” 两人又说了几句,此时丫鬟又来报说是宁国府派人来了。史菲儿见了来人,倒是个爽利的婆子,那婆子笑盈盈道:“这几日府中菊花开了,特请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去赏玩一番呢?还望老太太赏脸。” 76.第七十六回 76 这史菲儿正与贾赦议事,碰巧宁国府派人来请贾母与两位太太去赏菊,史菲儿闲来无事,这些日子总呆在屋里也是烦闷,便应了。 那婆子一听贾母应了自然是欢喜,满脸带笑将帖子留下又道:“谢老太太赏脸,我家夫人说本该应是自己亲来请老太太,只是不巧,今日恰逢老爷宴客,少不得支应来客。不过待后日赏花,我家夫人可是要亲自接老太太过去热闹热闹,也算是给老太太赔了今日怠慢之罪。” 这婆子史菲儿也是见过几面的,这宁国府前大管家赖升被贾敬抓了,自然府中大管家的位子就空了出来。这婆子便是如今宁国府大管家蒋修之妻,也是宁国府朱夫人的陪嫁。 史菲儿一笑:“你是个会说讨喜的,将你家夫人倒是护了个周全。” 蒋修家的笑道:“老太太谬赞了。我拙嘴笨腮,能不带错话就是好了。” “不过平日两府也时常走动赏花听戏的,怎么今日还特下了帖子来请?”史菲儿将那帖子翻开,瞧了一眼,又问道。 “这个老奴就不知了。只是这次夫人倒是办得隆重,与往年不同。除了往日时常走动的亲眷外,还请了些外客,不过老奴知道也甚少。”这婆子说得半含半露。史菲儿见其不管多说,也不细问,依惯例赏了去。 贾赦待来人走了,方摇头道:“如今这敬哥越是无所顾忌了,上月请了一屋子的道士要在府中起个炼丹的仙炉,我等兄弟齐齐劝解了一番方才罢了。这两日听说又要修什么法术。又是找了一帮子道士在屋。成日里不知是做些什么!” 史菲儿倒也是有所听闻,只是宁国府只算得上是亲戚。如今贾敬上面无父无母,朱夫人又是个性格温顺的,平日里连劝都很少,他自是没有约束。自己不过是他婶子,自然说教不着,更何况史菲儿压根也不想管。上次归还朝廷欠银一事时,史菲儿便觉得这贾敬实在是不堪为用。况且这样的人还是个读过书进士出身的。即便你想修道成仙也是无碍的,但好歹把府上收拾利索了再去啊。如今是府中事情懒得过问,儿子也疏于管教。日后贾珍是那个样子也与贾敬今日这般的不上心脱不了关系去。可这贾敬是为何就成了这等模样?史菲儿倒是有些好奇。 不过听贾赦如此说,史菲儿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若是依了书中,这贾赦与这贾敬倒是可以说是各有特色半斤对八两了。况且荣国府大房向来与宁国府亲近,贾琏贾珍更是熟络,否则哪里能有那尤二姐一事?不过这些事如今尚未发生,也不好拿来推演。只是听贾赦嘴里说出这贾敬不好的话啦,还是让史菲儿觉得有些可乐。 史菲儿点了点手中的那张帖子道:“你说敬哥每日不知做些什么,但这太太还是挺懂礼数。如今来请都是下帖而来,与过去可是不太相同。不过,若不是呆在院中烦闷,我也不想为几盆花儿折腾一番。” 贾赦听了忽然恍然道:“老太太不说,我倒是忘了。前几日这敬哥找到我,说如今珍儿大了,自己就等看他成家,珍儿立住了,府中有了继承便可安心修自己的道去。”贾赦一顿,瞅向贾母道:“难道这是想与珍儿娶妻?” 听贾赦如此一说,史菲儿倒是有些了然。怨不得这次是单下了贴去,说不定还真是为了此事。可是谁嫁给贾珍那还能有好了去,原配生下贾蓉早死,填房尤氏却要眼瞅着其爬灰欺妹之事,却无可奈何。嫁给这等货色能有个什么好?史菲儿想着倒是有点忿忿。只可惜,书中似乎对贾珍的原配夫人并未提及,也仅仅知道这正妻生了贾蓉却连留个姓氏都没有。若是有了,女孩也不错,史菲儿自然是愿意点拨一二,免其误入泥沼,身陷火坑。不过现在再想也是无用,但愿后日里就只是单纯赏赏花最好。 果然到了后日,一早这宁国府太太便亲往来请贾母。因这朱夫人亦请了大太太与二太太,史菲儿也就解了王夫人的禁足,也让其一同前去。这朱夫人自是欢喜,将贾母迎进自己车中自己一路陪同。 “老太太,今岁的延寿越发妍了。侄儿媳妇可不敢独享,特请老太太一同赏玩。”朱夫人笑盈盈开口。 “我知道你向来就是有孝心的。”史菲儿点点头赞道,“这花儿难养娇贵,你倒是颇为上心,养得如此之好。只是初接了帖子倒是吓了一跳,宁荣二府素来亲近,这一下帖子倒显得生分起来了。” 听贾母如此说,这朱夫人连忙开口道:“此事是我思量不周了,也请老太太勿要怪罪。今岁这菊花开的确实不错,侄儿媳妇便多邀了些人一同赏玩。只是老太太素来明白我的,这事一多就难免顾此失彼,怕漏了哪家反而不美,便一一写了帖子了。老太太素日疼我,这帖子便是第一份。如今想来我倒是想差了,老太太如此疼我,我直接去请便是了,还巴巴的下什么帖子去。真是多此一举了。” 史菲儿见其如此圆话,也不着急,淡淡问了一句:“哦,今日还有贵客?” “自是哪位也比不过老太太尊贵去。”朱夫人满脸陪笑,说完又将宴请宾客一一说给贾母听。 史菲儿听了几个,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味来。今日请的除了亲眷外,余下多是京中官员府中主母与小姐,怎么听起来赏花只是个由头,与贾珍相亲倒是正事呢。史菲儿也懒得再与这朱夫人斗闷子,开口说道:“今日这贵客还颇多呢。可侄儿媳妇也是知道。我如今一日老过一日,人一多话一杂就头晕眼花的,今日府中贵客颇多。若就我这一位老太太反而扰了你们的兴致,不如改天我再来便是。” “老太太哪里话?”听贾母要走,朱夫人连忙阻拦道:“老太太素来风雅。我倒是怕我们这群小辈败了老太太的兴致。况且今日侄儿媳妇还有一事相求。” 史菲儿暗道,这才终于说到重点了。虽说这朱夫人性感温顺倒也是不假,但恐怕是对着贾敬温顺。毕竟要掌管一府之事,这贾敬又是如此,一家主母若是再蠢笨些,那这府里还不乱了套。就单看她请人赴局便敲颇有心思,先礼后情,丝丝入扣让人推却不得。今日请自己赴局赏花是假,撑腰壮势倒是真。 “有话直说便是,哪里还用求不求的。” “还是老太太疼我。”朱夫人道:“如今珍哥也大了,也是该订下一门亲来。可我这膝下也就只有这珍哥一人,将来这珍哥又是要袭了爵去的,这当家主母可是马虎不得。如今老爷潜心清修,府中大小事项过问甚少,可我偏又是个没注意的,这等大事也不敢独断。只好请老太太来帮我想看一番。老太太见识广博,若能得老太太相助,这珍哥可就是有福的。” “你可真是一张巧嘴哦。几句话便将我装进袋子了。我若是不依了你去,日后你还不是要说我不疼这侄儿孙子去?况且你素日都是个有见识的,这事哪里能难得住你去?”史菲儿笑道。 虽然书中未对这朱夫人提及一字,但再史菲儿眼中这朱夫人可真不是个简单角色。那话说的漂亮,若是不去深想几乎立刻就入了套去。 这古代娶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长辈也不好横加干涉去。可这朱夫人特意将自己请了去,美其名曰说是让自己替她再看看把把关,这实质却不过是想让自己顺了她的意去。不过既然要顺她的意,必然就要逆了别人的心意去。别人能是谁,自然是贾敬了。史菲儿心里暗笑,朱夫人啊朱夫人,你们夫妻两个意见不统一,拿我来当这挡箭牌,这盘算还真是好呢。如今宁荣二府自己岁数最长辈分最高,也就是自己能压这贾敬一头,你素日在其面前都柔顺惯了。别拿我做了由头,反正这儿媳妇不合贾敬心意呢,你可以推给婶子,合了呢又是你选择有度,里外倒是都不得罪。只可惜,若是这贾珍是个好的,这锅我背了倒也无妨,可偏偏他是个我瞧不上的,我还真心不忍看着哪家年轻姑娘往火坑里跳呢。 “老太太捧我呢!如今我可是真真没了主意。瞧瞧这家姑娘觉得不错,看看那家也很好。都看花眼了。老太太你疼我,今日可要与我仔细看看呢!” 史菲儿一笑开口问道:“仔细看看倒是无碍,这看人同赏花。也是颇有一番滋味。只是我看归看,可做不得数去。” “老太太太过谦了。您老经过的事可比我们多了去了。若是您能看上必然是最好的。” “切莫与我再带高帽了,你且说说哪几家是你中意的?”史菲儿直接点题。 朱夫人见贾母问得直接,也不再兜圈子。便仔仔细细将自己心中觉得不错的人员一一与贾母说清。史菲儿仔细听着,想着一会儿怎么能拉一把这些可怜的姑娘们不进火坑。 77.第七十七回 77 虽然史菲儿心中自知,这宁国府来请绝非只是看花闲聊这般简单,但自己被算计了,仍是心感不爽。不过既然你憋了心思算计我,那也别怪我无意搅了你的局。史菲儿心里早拿定了主意,面上仍旧笑盈盈的和朱夫人有说有笑。 下了车,又换了软轿,又行了一段方才到了这朱夫人的院子。这朱夫人将贾母安顿一番,又遣了几个人说话讨巧,善察言观色的丫鬟婆子伺候贾母跟前。便又急急去迎客。 史菲儿端坐上座,闲来无事便将朱夫人先前在车中提到的那几位姑娘细细想一遍。这头一位是兵部侍郎柳立涵之嫡次女,听朱夫人介绍说是活泼开朗性格爽利;第二位是翰林院编修王桓之嫡长女朱夫人评价是知书达理才德兼备;第三位是朱夫人娘家宗室朱佑愿之嫡长女,这朱佑愿现任工部主事,倒是和贾政颇为相熟。这姑娘论辈份要叫朱夫人朱夫人说起自己这位侄女脸上倒是多有喜意,称其温柔娴静乖巧可人,性格好倒也平常,难得模样也是出挑。 这言下之意在明显不过了,朱夫人自是格外看中自己这位远房侄女。史菲儿也是觉得好奇。怎么这贾府那么流行搞这亲上加亲的事?若说王夫人极力促成王熙凤嫁给贾琏,自己倒是能理解。毕竟贾政终是二房,一旦分了家去,大房必然是占了大头,这分了家的日子必不如从前。若是大房的管事媳妇是自己侄女,总是要念及几分姑侄之情的。更何况未分家大房也有自己娘家人在,也是件好事。况且这公婆难免不和,可这姑侄多半关系不错。怎样想都是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王夫人自然是乐得如此。 可宁国府却是另一番情景了。这宁国府嫡系本就人丁不旺,只有贾珍这一颗独苗。虽说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但说白了结亲也是希望能给自家日后添更多助力去。这朱夫人希望自己相熟的侄女能嫁给贾珍,自己称心如意了。可宁国府却是失了一次绝好的攀亲机会。 可依着往日朱夫人的行事来讲,偏她又不是个没个远见的。史菲儿琢磨着,估计是这朱夫人日揽大权惯了。若要娶了媳妇,自然要分了权去。如此还不如挑个和自己心意好拿捏的去,日后就算是放了权,府中上下自然还是自己说了算。至于宁国府原本已是荣耀了几世,到贾珍必然要降等袭爵。想恢复祖上荣耀谈何容易!不过就是享受这祖上留下的富贵罢了。就算结门不错的亲事,能添的助力也是有限,既然如此还真不如随了自己的愿去。 史菲儿暗笑,这朱夫人也是太精明了,方方面面倒是算得不差,可就算是宁国府贾敬不愿管事,也不代表他愿意让这贾珍再娶一房朱家女儿来。若在贾敬看来,即便是添不了多少助力去,那怎样也比都娶了一家女要强许多。这朱夫人自然是知道贾敬的心思,这不才请了自己来撑场子。 不一会儿宾客倒都是陆陆续续到了。因贾母最年长,诰命又高。自然都来与贾母请安问好。史菲儿自是应答一番,又特意瞧了瞧朱夫人提到的那三位姑娘。 这柳立涵之女,乳名唤做玲妍的,这姑娘瞧着倒有几分英气,说话干脆爽利,模样也不错。这王桓之女,史菲儿瞧着身上这气质倒是和贾敏也有几分相似,端庄大方,举手投足间就是个大家闺秀的范儿,压得住场面。至于这朱夫人看好的自己的远方侄女,的确模样最为出挑,身形婀娜芊巧,自有一股风韵。说起话来也是细声柔语的,看着是挺可人的。 瞧在眼里史菲儿心里不由得再次夸赞这朱夫人真是个玲珑人。这三位姑娘各有千秋,瞧着倒都还不错,若不是因为是给贾珍选媳妇,史菲儿倒是还真想好好瞧瞧,不过不论娶哪个回去都应是不错的。 可惜此番谁让是给贾珍选妻呢?这贾家男人反正书里记载的几乎没有一个不是好色的。这贾珍、贾琏、贾赦更是在三甲之内。其中这贾珍贾琏做的那些事还真是让人不齿。史菲儿冷眼瞧着就替这些姑娘担忧,眼瞅着这一个一个好姑娘要被猪拱了去更是觉得不妥。若是不知道倒也算了,如今知道了,再要冷眼瞧着不管,那也不是史菲儿的做派。 此时朱夫人依旧笑脸盈盈的与来客寒暄聊天。而张夫人已在园子里走了一遭,回来向贾母道:“老太太今岁这花开得甚是好。老太太也去走走瞧瞧吧。那边的紫龙卧雪、瑶台玉凤都正是好时。绿水秋波与墨牡丹也是美得不可胜收。媳妇原先还为自己那几株花红柳绿得意来着,如今看了嫂子的这花,可是要臊死了。” “好好好,去走走瞧瞧去。”史菲儿笑着,也不端坐着了,往园子走去。这朱夫人瞧见了,也立刻赶过来,伸手将贾母一搀道:“让侄儿媳妇陪老太太走一遭吧。老太太见识最广博,此番还要老太太点了头才作数呢。” 朱夫人说话的确讨巧,这言外之意史菲儿自然是明白,这不就是问自己主意来了?于是也任由朱夫人搀着,两人倒是说说笑笑。众人见了,自然也是起身慢慢跟着一同前去。 园子里收拾的也颇为雅静,先入了眼的便是几株紫龙卧雪,史菲儿驻足观瞧了一会儿道:“的确不错,紫韵凝色卷秋风,势如长龙博苍穹。这花倒是开出几分英气来。”言毕史菲儿瞅了眼一旁的朱夫人,又瞧了瞧远处站着的柳家女儿。 “老太太说的极是呢。”朱夫人立刻会了意道,“若不是老太太提点,我倒是没看出来呢。经老太太这么一点,我倒真觉得这花有些武将的风骨呢。” 史菲儿点头又道:“霜降雨打皆不动,香魂凝雪立风中。可惜今日无雪,这紫龙卧雪要在雪景里赏是最美,都有那么一股子倔强在其中,倒是与众不同。”说完史菲儿拍拍朱夫人的手臂道:“这花你挑的不错,可惜今日无雪倒是辜负了。”说完史菲儿又瞅了瞅那边柳家女儿。 朱夫人确是个有玲珑心的,见贾母如此一说也自然明白其中深意,这柳家女儿个性太强没入老太太眼去。这也正和自己心意。便笑着又奉承了几句,再往前行。 没走几步,史菲儿便又停下道:“这几株瑶台玉凤也是不错。”说罢冲着朱夫人一笑,又朝王恒家眷笑笑道:“仙品入凡尘,馨芳独自开。一瓣送香茗,凝神待秋冬。这瑶台玉凤可是好物,捻几瓣花瓣入茶,别有一番滋味,那可是及其雅致。” 朱夫人一听笑道:“侄儿媳妇到时再送两盆与老太太,老太太留着泡茶。” 史菲儿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我是喜欢吃茶的。不像你们年轻爱贪杯吃酒。这菊花入了酒好似是要打架的,可别贪新鲜试了去。跑了肚子可别怨我。”说罢冲王恒之妻笑道:“您府上是饱读诗书的,不知我说的对与不对?” “老太太见多识广,今日跟着来赏花,我等也是长了见识的。” “哪里哪里,是你们都过谦了。”史菲儿笑着回了一句,又看向朱夫人道:“我们再去那边瞅瞅。” 朱夫人自是明白,这老太太是说这王家姑娘与府中气质不和,见这王家女儿也未入老太太眼去,心里即是高兴又有几分担心。 一路行行走走,史菲儿时而停下看看,时而驻足瞧瞧,倒没有太多言语。直到行至一株墨荷才道:“我知道你是喜欢花草的。却未想你将这株墨荷打理的如此好。” “老太太真是太夸奖我了。”朱夫人立刻回道:“这株也是养了有三年了,今年才开了花。没想到却还不错。”朱夫人说着脸上也有了几分得意,眼睛也瞟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远房侄女。 史菲儿哪里不明白她的意去。笑着点头应道:“自是不错。风吹玉骨话苍凉,花色浓郁照晨光,抚媚秋意压不住,芳菲浮动扰梦乡。这墨菊真是不错,既有风骨又有颜色,这风韵也上佳。” 朱夫人听了贾母这话,自是喜笑颜开,又瞧见贾母正瞅着自家侄女更是开心,张嘴正欲再多说两句奉承话,哪知史菲儿话锋一转又道:“这可惜这墨菊太难伺候,养且不易,繁育更难。若是消遣等花摆在屋里不去注意也就罢了,若是单种这一株,日日等着开花,那可要急死个人了。”史菲儿言毕重重拍了朱夫人手臂道:“你的辛苦我可明了,你养的这株墨菊倒是个争气的。可不知日后能否繁衍。若是日后有了,也送与我一株吧。” 史菲儿这番话将朱夫人的欢喜尽数打碎,对与这柳家小姐与王家小姐,贾母也只是说其性格怕与这府中气质不和,唯独自己的侄女,老太太却担心其将来不好孕育子嗣。听贾母一说,自己再瞧这侄女,也是生出几分顾虑来。 史菲儿倒是开心,自己今日说的,别人听来不过是评花赏花,但朱夫人这么精明必然明了。那两位小姐自己是说性格不好,唯独她自己欣赏的这位,自己说担心其子嗣艰难。这个年代最看重就是这个。若这个有了问题,别的都是白搭。史菲儿此番自然也是信口胡扯,只是想避免得这三位不错的姑娘嫁给贾珍罢了。只是那年月男女且都不能见面,更何况哪里能有相互了解的。这父母再不把好关,这孩子一生就算是糟蹋了。想想迎春不就是如此吗? 不过总体而言史菲儿对自己今日还是颇为满意,古代这婚嫁很是繁琐,今日只是最初相看一番便让朱夫人心中有了阴影,估计此番之后这三人应和贾珍无缘了。但毕竟贾珍终要娶妻,这日后怎样,史菲儿也管不上许多。只能眼瞅着一个救一个罢了。 待赏完花回府,才坐定,贾赦又来。史菲儿叹道:“你怎么就不能让我清静一日去?” 贾赦笑笑道:“儿子本不想再来劳烦老太太,实在因着急才来打扰。今日特想问老太太借一人去?,还望老太太应允。” 78.第七十八回 78 史菲儿从宁国府赏花归来,刚刚坐定,连茶都未喝上一口。这贾赦便急急寻了来,史菲儿叹道:“你怎么就不能让我清静一日去?” 贾赦笑言:“儿子本不想再来劳烦老太太,实在因着急才来打扰。今日特想问老太太借一人去?,还望老太太应允。” 听贾赦这么一说,史菲儿倒是有几分诧异,问道:“府中所少人不都任你调遣了去?怎么偏要来我这儿借人?” “那还不是因老太太有手段,这平平常常的人儿经老太太手里这么一调理,说话办事都是极为稳妥的。这不才巴巴的来求老太太开了恩去?” 史菲儿听了也只是笑笑,并未接话只是将手中的茶杯捧起,慢慢啜饮,将贾赦晾在了一旁不与理财。贾赦既不恼也不躁,就立着等着。瞅着贾母将茶喝完才又开了口道:“老太太此番就允了吧。等来日我给老太太寻了几株上好的墨荷来,算是补偿老太太了。” “你且慢着,怎么连借谁都未提就开始要给我送东西堵我嘴了?你且说说,今日这是要借了谁去?我听了再说允或不允吧。” 听了这话,贾赦觉得贾母是松了口,瞧了眼站在贾母身边的白鹭道:“老太太,就将白鹭姑娘借我两日吧。” 史菲儿一听倒是一愣,这书里有这贾赦强娶鸳鸯,怎么今日却来了一出贾赦借白鹭了?史菲儿眼睛一转又道:“我这身边日常打理都是靠着白鹭蝴蝶的,你且说说借我白鹭做什么用?我再想想应还是不应?” 听贾母如此一说,贾赦觉得更是有了八成把握道:“老太太尽管放心,我借白鹭姑娘只是求她给府上那些掌柜教教记账的事。偏我那账房账目虽然不错,但若要他给别人将清就难了,结结巴巴总不利索。儿子也是无奈,这才想起问老太太借人一用,至多两天即可。明日我先与那些掌柜算算账,没大问题的,便教与白鹭姑娘学学这记账。” “原来如此,”史菲儿点点头问道:“对于那些掌柜你可都想好对策了?” 贾赦点头应道:“儿子已想好全然之策。自从府上出了赖大一事后,儿子时时提醒自己莫要再养出一群吃里扒外的蛀虫来。况且,我有宽了他们一年期限,若是有心悔改必然也就改了。若誓不悔改,我也不能再用。这祖上的辛苦为子孙挣下的产业,也不能被这帮蛀虫硕鼠败坏掉了。”贾赦一顿,眼中倒是透出几分自信道:“老太太,明日你就等着看好戏便是。” 史菲儿见贾赦如此自信倒也有几分欣赏,瞅了眼身边立着的白鹭道:“我将白鹭借你,教他们用新式方法记账,倒也可以。只是那些掌柜各个都是做了多年的,这白鹭年轻,怕是压不住他们去。” “老太太宽心,这也是无碍的。我明日自有安排。定不会让白鹭姑娘受了委屈去。”贾赦开口保证。 “忽然如此,我也只好应了。”史菲儿转头对白鹭道:“你这几日将手中之事暂且放放,听大老爷调用便是。若是有人欺负了你,回来只管告诉我,我可不会扰了去。” 贾赦听言笑道:“老太太放心,绝不会有此事。”白鹭听贾母如此安排,点头应了。 史菲儿见白鹭应了,又道:“我这人借是可以,但还需应我一事去。” 贾赦一听忙到:“莫说一事,就是十件也是应的。老太太尽管讲便是。” “你让白鹭教你这些掌柜记新账,这白鹭便是他们的师父了。这拜师学艺哪有空口白牙的?按常理当学生的少不得要给师父给些贽见礼的。我不开口,白鹭必然不会自讨。今日我便帮其一并讨要了去。教一个掌柜便是一两银钱,这钱的让其自出,否则这课上的不走心也是耽误工夫。”史菲儿瞅了一眼贾赦道:“我这儿的人也不能白出了力去不是?你若是此事不应,那这事便罢了。” 白鹭听见贾母竟然开口为自己讨贽见礼来,唬了一跳,正欲开口,便见贾母对其使了个眼色,便闭了口。再看贾赦,倒是微微沉吟了一下子,便喜道:“还是老太太厉害,让这些掌柜有些疼这课才上得好。我是没想到,看来还是要多来老太太这里才多些见识。” 白鹭自是诧异这贾赦应得如此爽快,还未回神,便听贾母又道:“白鹭这银子大老爷日后给你,你便接着,不用推辞。”白鹭听着自是又谢了一番。 翌日一早张夫人便来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又将白鹭带走。回到其房内,捧出一套男式衣服递与白鹭道,“白鹭姑娘,我自是知道你这记账算帐是个中好手,今日教那些掌柜也不在话下。只是女儿身毕竟不大方便,换了身男装行事要自在些。到时会跟那些人说你是老爷专门请来的出过海的皇家商船典帐的。你且记住便是,说话再哑些嗓子便是了。”说罢将衣服往前推了推道:“这是这两日单赶出来的,你且试试看看是否合身?” 白鹭听了点头应了,将衣服接了,又把首饰环钗尽数卸了,洗了脸抹了妆,耳朵眼用蜡封住。重新梳了头发,再将衣服换了。张夫人在一旁瞧了笑道:“如此一装扮,活脱脱一伶俐后生,瞧着真是不错。” 白鹭又依着张夫人说的哑着嗓子说话,张夫人在旁提点几句后便点头称赞。 这边白鹭女扮男装暂且不提,那边这贾赦端着茶杯坐在厅中,气势架子摆的十足。今日一早,这府内家生子的掌柜都早早便都到了。 这秋日典帐倒是贾府传统,虽说今岁倒是比往年早了几日,众人也未太放在心上,入了府交了帐。按常理府中大管家问上一番便也罢了。若是大老爷有兴致,亲自问问道也是有的。问过之后,便也无事。去大老爷处再磕个头便是了了。 只是今年这诸位掌柜一进府便觉得和平日不同。一入府门先交了帐。这收账的管事瞧了帐,问上两句话给便每人发个号牌,叫其去对应号牌的房中候着。众人皆是不解,但因这管事面生又不敢多问,只得依了言去不同的房中先候着。不多时,人俱已到期,这账册也缴纳完毕。这时才有管事捧着纸笔进了这等候各房。众人见了忙将其拥在当中。 那管事笑道:“各位暂不必心急,这账册已送去老爷那里。老爷今日还有事交代,请诸位掌柜取笔墨自用,将各自担任掌柜年限,自己经任铺子经营状况盈亏几许收入几何,铺子经营至今缘何如此,统统写明。最后写上各自名姓,一炷香的工夫我便来取。” 众人中有人一听心里便有了几分慌,往日里这账面亏空,待府中管事问时编个由头再孝敬一二便过了,怎么今日竟不循旧例?人群中有耐不住的便出言问道:“怎么今年竟不循了旧例?” 那管事听言冷笑道:“老爷如此吩咐,我便如此做就是。那里敢问老爷去。若是诸位不服,一会儿见了老爷自管自己问去便是。” 众人听了此言,心内大罕,虽有诸多疑虑,也只得暂且压下。少顷又有人问道:“这经历颇久,也记不得太清,可否察阅旧日帐册?” 那管事道:“身为掌柜这几年经营都不记得,可见平日里也未有多上心。你且慢慢想或是想清楚写上去,或是想清楚一回儿老爷问如何回禀就好。我今日只管取你们写下的这东西,旁的不必问,问我也不知。” 众人听了更不敢言,只得捏着笔将那人说的一一写下。果然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管事便来收。众人也不敢多言。 贾赦端坐,一手翻看着众人写得经营情况,一手翻开账册,将自己写的与账册不符的尽数挑出。眼见着就挑出了三分之二的账册铺子。贾赦瞧见冷笑道:“原本以为出了赖大一事,这些人能收敛一些。如今看来,还是自己想得太过天真了。今日还想再继续糊弄可是不行。我今日定要让你们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我吐出来。”言毕重重往那帐册上一拍,对跟在身旁伺候的管事说道:“你去将这三个铺子的掌柜给我叫进来。” 这管事见贾赦脸上有了怒意,更是不敢耽搁,少顷便将贾赦点名的三个掌柜带了进来。 这三个掌柜本来心中有鬼,见贾赦不叫旁人独叫自己,更是心慌。见了贾赦小心翼翼磕了头行了礼便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贾赦瞅了瞅这跪地的三人,也不让其起身,冷眼瞧了一会儿才道:“你们三个也算是老掌柜了,管理铺子少说也有二十五年,怎么经你们手的铺子一家却不如一家去?汪掌柜,你先与我说说?” 这管着丰瑞轩的汪掌柜听贾赦如此一问,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也不敢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回老爷的话,这几年经营的确不好。这行情一年不如一年,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贾赦一笑道:“是啊,的确无可奈何。听说你还又置办了两处宅院,院里养了个小戏子?不但如此,你还给那小戏子也买了地去?这两套宅院花费一千二百五十两。这小戏子花了八十两。你到很是舍得嘛。不过我记得我们府上这掌柜一年是五十两的年资,做得好另有红利。论起来虽说也不算低,但汪掌柜年年亏损红利自是没有,只是这个花法单论年资,怕是也经不住去。” 此时汪掌柜面如白纸一般,只顾跪地磕头。贾赦瞧了眼汪掌柜又看看另外两人道:“你们两个是听我说还是自己招了?” 79.第七十九回 79 此时跪在地上的三人磕头皆如捣蒜状,特别是那位汪掌柜更是将头磕的当当响,额头也已是淤青一片,嘴上不住叫着:“请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求老爷您看在我们汪家为府上效力已有五代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贾赦听了这话冷笑道:“这话说的绝妙,今日是你做掌柜与我府上交账,你有了错处便扯说你家已效力五世,要从轻发落。那你往日贪墨钻营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这汪掌柜在荣国府任这铺子掌柜已有数十年,甚是清楚这府中行事风格。这贾赦老爷素来吃软不吃硬,况且早些年也是个不操心的主儿,府上诸事极少过问,一门心思就只爱那些古玩扇面。这两三年倒是像换了个性子,对府中各事渐渐也上起心来。之前其处置赖大家一事,也颇让自己心有余悸,可是冷眼瞧了半年见贾赦并未关注这店铺田庄,倒是心里松快了些,想着如今自己年纪也大了,不如再趁机多捞些,哪日再去求个恩宠将自己一家赎了出去。那时候有田有地也还是不错。哪曾想还会有今日这一出?为今之计只有将那些私贪钻营吐出来些,以期望能平息贾赦的怒火,毕竟主动交待总比被动抄家要强了许多。况且若是自己主动交了,贾府再责罚重了,难免不会落得个苛责下人的名头。如今府上格外注重名声,想必应不会如此。想到此这汪掌柜心里有了主意。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小的我知错了。”汪掌柜连连道:“求老爷让小的将亏空的补上,已偿过错。” 贾赦听言笑道:“补上亏空,那是必然。你贪了多少,我不说你也心知肚明,你且写下与我看了再说。”言毕便有在一旁伺候的小厮过去,将纸笔铺于汪掌柜面前。 汪掌柜捏起那杆笔,手不住抖。这该写多少合适?写少了,这贾赦必然不信,况且他已查了许多事来,少了瞒不过去。可是多写了,一来自家已用了许多,二来怕惹的贾赦震怒,万一那时再大发雷霆,就绝无回转的余地了。汪掌柜哆哩哆嗦迟迟不敢下笔。 贾赦见其迟疑又道:“汪掌柜的确是该仔细想好再动笔不迟。这可是看在你们五代在府中效力的份上给你个赎罪的机会。最好是写清楚了,每年贪了多少,最后最好能跟我这的账册对上。”贾赦说着,伸手拍了拍桌上的一摞帐册。 这番话更是让汪掌柜心中一惊,本来还想胡乱写个数,试图蒙混过关。可听贾赦如此一说,更是心如死灰,怎么能和贾赦手中的账册能对上?自己又没见过那本账册?如此也断了糊弄的心思,索性认真开始写了。汪掌柜还不算糊涂,毕竟吐些家财可比抄家发卖要好得多,全家老小的卖身契可都在荣国府贾赦手上压着呢。此番老老实实写明其中贪墨的八分,再求府上老爷能宽恕吧。 贾赦瞧汪掌柜开始认真写了,又瞧向一同跪在地上的另外两位掌柜道:“你们两个是自己说,还是也要我替你们来说?”贾赦见另外两人只顾着跪地磕头,便又问了一遍。顺手将手中的扇子往桌子上点了一点。 “小的愿招,小的愿招。”另外两位掌柜磕头如捣蒜一般,“请大爷手下留情,请大爷看在我等为府上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一时糊涂犯了错,还望能饶恕一次。” 贾赦见其倒是上道,便又说道:“实在不屑听你等钻营之术,你二人也如他一般写清楚拿了我看。我今日也将丑话放在前面,你们自思量,莫将唯一活路自己给堵死了。” 二人听贾赦如此说,自然不敢再生糊弄之心,阖家老小都捏在府上呢,自己失了钱是小,丢了命是大。任谁都不想成为这府中第二个赖大。 片刻工夫汪掌柜倒是写好,战战兢兢将这张纸呈上。贾赦瞅了眼,竟比自己调查的还多了两成,且一条条写得着实详细,便点了点头道:“这数目虽说还不算完全对上,但也有了九成。姑且认你还算老实。”贾赦一挥手来了几个下人,“你们几个去汪掌柜家中让他们将这银钱凑齐,若凑不齐也用宅子田地也可抵,若今日凑得便饶了其一命,若是凑不齐,挖煤发卖任选其一。”那几人听了,应了,拔脚便走。而此时再看汪掌柜面如死灰,瘫坐一边,眼巴巴地瞧着那几个去办事的下人。 那两个人听了也不敢怠慢,急忙也将自己的那份也写好,恭恭敬敬呈了上去,心惊胆颤听凭发落。 贾赦也扫了眼,将其中一张往地下一扔蔑笑道:“到了此时,你竟然还顾着护钱不要命去。既然如此,我不成全你岂不是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去。”言毕一摆手,又上来几个膀大腰圆的下人,贾赦指着其中一个鼻子道:“苟掌柜,我本是瞧着你为府中管了十几年的铺子,今日还给你留了几分脸面。既然你不要脸也不要命也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拖下去,在院子里先给我打四十板子再说,对了,把那群掌柜都轰出来看,让他们瞧瞧这就是贪墨钻营的下场!” 原本还寄希望可以蒙混过关的苟掌柜此时脸上再无血色,慌了神甚至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了。直到下人来拖,才回了神,连声讨饶。 贾赦将账本往其面前一摔:“也让你死个明白,你写上来的连你贪掉的三成都不到。你还真以为本老爷今日不会与你们动真格的?给我拖下去打!结结实实打!” 那几个下人得了令,自然不客气将这苟掌柜拖到院中,直接按到,结结实实打了起来。这苟掌柜挨了板子痛哭嚎叫声声凄厉。此时等候在各房的各位掌柜也都被管事叫出来看。瞧着被打的苟掌柜更是各个心中惊恐,又听那管事高声说这苟掌柜钻营贪墨,被老爷抓个正着,老爷念其过去也曾为府中效力,本欲给其机会主动交待归还贪墨银钱,但这苟掌柜妄图蒙混过关,老爷震怒,便讨了这顿打。众人听着苟掌柜的惨叫更是心惊。 管事又言道:“今日老爷震怒,但念其旧情,还想给犯了错的一次机会,若是有贪墨钻营的取纸笔写下自己每次贪墨的银钱数量,写完呈上,若老爷点头认可,便命家里人将这银钱补上。此事便算了,若是存了同样的心思,那就领板子抄家,最后连同家人一起发卖了去。就如同这苟掌柜。”那管事一顿,“各位可是听好瞧好想好了。别以为平日老爷不吭声就不知了,老爷那里有本账册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今日也是给你们留了几分脸面去,若是自己不要脸不要命大可不在意去。” 众掌柜听管事如此一说,平日里贪墨钻营的那些立刻下破了胆,转眼就有不少人转身回去写去了。众人听着惨叫声,下笔也是心惊肉跳。生怕这板子也落到自己身上。 此时去汪掌柜家取银钱的下人倒是回来了,银钱倒是取回来了些,田契地契房契也拿回来了,只是账房算来算去,这归还银钱还是与写下的差了二成。贾赦听了对着汪掌柜笑道:“汪掌柜,这欠的银钱归还不足啊!若是我将你饶了,怕是众人瞧见说我偏袒。不如这样一成换二十板子。你写了有我账册的九成,归还了你写的八成,就算你短了三成去,自领六十大板了此帐吧。” 汪掌柜一听要去领六十大板,唬的忙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我还有存银子的地方,这是家人不知的。请老爷允许我自去取来销账。恳求大老爷扰我一命吧。我这身子骨莫说是六十板子就是六板子如今也受不起啊。” 贾赦将手里扇子转了转道:“此番就再与你一次机会,若是取回来的银钱还是不足。就再加二十大板。到时候自领八十。” 汪掌柜连连应下,又派了人跟着去。一盏茶的功夫倒是回来了。贾赦瞧了见其不但缴足,还多了不少,这才点点头,算是应了。汪掌柜瞧贾赦不再计较,这才松了口气去。今日这是将全部家底都交了上去才换回了条命啊。 那些掌柜原本还有不少想避重就轻的赌上一把的,也都息了心思。呈上去的得贾赦点头应了的也都要求自己陪同一起去取回银钱,免得取回少了再挨打责罚。当然其中也有几个胆大的,不过却都被贾赦发现,各自领了板子去,落了个发卖抄家的下场。 一番折腾之后,也过了半日,计算下来,这归还的银钱比自己先前预计倒是多了近一倍去。贾赦脸上却不似上次查抄赖家,一丝喜意也没有。这就是府上的下人,有了前车之鉴依旧不以为然。这些掌柜论精明,几乎个个都是精明的,可他们的精明都用到了钻营府中去了,府中就是这样养着一群硕鼠蛀虫。此番虽是做了惩处,但贾赦仍然是难解心头之气。 80.第八十回 80 贾赦将掌管府中铺面的掌柜整治了一番。虽说银钱倒是找回来不少,但却是愈发气愤,这群人哪个不是精明能干才点了这样的好差事去,结果呢?却一大半都沦落成硕鼠蛀虫之流去了。 虽心中余怒未消,但贾赦也清楚这帮人今日也应该算是领了教训吐了血,便只将那些给了机会不知珍惜的主打了板子发卖,又将连年亏损的店铺掌柜撤掉将人打发去了庄子,如此一番,这铺子掌柜也还剩个三十来位。 贾赦将这余下的众人汇集一处道:“今日之事也仅是给你等众人的一次小惩戒。你们做了什么?亏空了多少?钻营了所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且瞧在你们还懂这知错悔改的道理便先饶恕你们这一次!” 那群掌柜听了这话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今日交账实在是与往日太不同了。如今这大老爷也再不似先前那般了,做起事来有规有矩有理有凭的。再瞧瞧今日发配抄家的那些掌柜,也不过就是一时之念的差错罢了。 贾赦将扇子在手中敲了敲又道:“若是日后再犯此错,我必不饶恕。那时可莫要再来磕头求饶搬出你家几世为府上效力的话来。我也直接告诉你们,今日你等便已将祖上的恩典尽数用去。若是再犯只有更严绝无减轻,你等最好都给我记住了!”说完贾赦拿扇子在桌上重重一敲。众人听了这一声,都吓了一跳,各个缩脖闭嘴大气也不敢出。 见众人如此,贾赦哼了一声道:“本想着今日应该能快些了帐,哪里想到会拖这么久。” 众掌柜听贾赦说了这话,不由得心里开始期盼起来,总算是可以归家了吧。毕竟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哪知贾赦话锋一转又道:“我可是专门为你等请了位老师,专为教你们记账,也已等候多时。瞧瞧你们这些人做掌柜少说也有了五六年,账目却做得乱七八糟。今日起跟老师学过之后,都给我改了!日后若失再有差错,可莫怪我处置无情!你等好自为之!” 听了这话,众掌柜不免都是一愣。怎么老爷还请了人来教交账?虽说自己是贪了些,但记账看帐也还是不错的,哪里还需要找人来教?众人难免心内狐疑,但此时也不敢冒问,只得将疑问揣在肚子里,心中对贾赦提到的老师倒是生出不少好奇。 白鹭倒是早早便换好了男装,又演练了一会儿压低嗓子说话。倒是逗得张夫人笑意连连,说道:“如此俊秀一后生,给那些个掌柜教课倒是可惜了,如此打扮若是给丫鬟婆子授课还不知要迷倒多少去。” 白鹭被张夫人说红了脸,张夫人瞧着更乐,又道:“这可不行,一会儿见了那些人可别红了脸失了气势。此番你可是皇家的典帐,老爷请来的,不管怎样这架子先要端足,那些人素日都是欺软怕硬的,你硬气了,他们便气势小了。更何况你可是给他们做老师去的。” 白鹭素日跟着贾母,将贾母身边诸事打理的甚好,也是个颇有见识的。听了这话也给自己鼓了鼓劲。又细细将张夫人嘱咐讲授的内容在心中过了几遍,觉得并无疏漏,也放下心来。正巧此事贾赦差人来请,白鹭便辞了张夫人,跟着下人去了。 众掌柜被府内管事带去一处院子,那里早已备好五六张八仙桌,上位独有一桌一椅,旁边还立了块板子,料想那是老师之位。众掌柜倒是从未见过这样授课的,纷纷落座后,更是好奇。 此时老师未到,管事又开口道:“今日请的老师乃是皇家典账,你等可要恭敬小心,若是得罪了吃不了兜着走。” 这掌柜中有大胆的,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典账大人如何称呼?” 管事头一歪,想了想说道:“听闻那先生姓白,一会儿等人到了,你等称其先生便可。”管事一顿,“我倒是差点忘了一事。老爷特意嘱咐过,先生上课自然是要有贽见礼的,因先生与府中相熟,又是卖老爷的情面才来,这贽见礼自然不能少。一人十两便是,也就是聊表心意罢了。” “一人十两?!”掌柜中便有人惊呼出声。诸位掌柜倒都是有见识的,经手银钱也是不少。可就是听一次课便要花去十两银子去,倒真是少见。那管事见众人如此,冷笑一声,“不愿倒也无妨,自己去与大老爷说不上这课便是。” 众人哪里敢为这事再去烦贾赦,只得闭了嘴。可这里仍有几个是刚才被贾赦逼得缴了家底的,如今囊中真是分文没有,急的直抓脑袋。管事瞧了又道:“若实在拿不出,府中可以先垫上,从日后年金中扣除即可。”此话一出众人安静,管事拿了个精巧的盒子,在众人间走了一趟,将银子收了,又补上差了的,待数量齐整了放置到老师桌前。此时众人望眼欲穿,眼巴巴等着见一堂课便花了自己五分之一年金的先生来。 白鹭姗姗来迟,尽管心里是演习多遍,但还是难免有几分怯场。因老太太帮自己应了这差事,白鹭怕自己搞砸特意去向贾母取经。 史菲儿想了一番,便将现世这授课方式拿了来。让人备下白板上面钉上白纸姑且充当黑板作用,毕竟教多人记账不似一对一认字读书,还是这样方便些。见白鹭仍面带惧色,笑着安慰道:“你就当来上你课的那些学生是一堆萝卜白菜就是了。这萝卜白菜只有你吃了它的份,它还能吃了你去?莫怕莫怕。” 听了这话白鹭倒是噗嗤一声笑出。今日再瞧见那些掌柜又想起昨日贾母这句笑话来,心里倒是一乐,这怯场也没了。管事瞧见白鹭到了,连忙相迎,白鹭此番先端起架子略略点头便是应了礼。白鹭自己也知,毕竟女扮男装是头一遭动作越少越好,免得露馅。 众掌柜个个伸长了脖子瞅着这一堂课十两银子的白先生,见其年岁上轻,有人免不了心生不满,小声嘀咕道:“原以为是怎样的人物,却是个嘴上没毛的!” 可白鹭偏生是个耳神甚好的,冲着众人一拱手,哑了嗓子道:“在下白某,有幸为皇家典账,今日被贾将军邀了来给各位说说这记账一事。”众人见了连忙还礼口称白先生有礼了。白鹭话锋一转接着道:“今日虽是你家老爷请了我来,若是诸位不愿听,也不必耽误时间。且多说一句,皇家典账可不按胡须多寡,若要寻嘴上有毛的,大可牵只羊来,那倒是胡须又长又多,就不知其是否会将这账册当作嚼头。” 众掌柜听了脸色大窘,特别是现前嘀咕的那位掌柜,正是留了撮山羊胡,被白鹭如此一说更是红了一张脸。众人怕惹怒这位典账,再引事端,也不敢再乱议论。 白鹭见众人不再议论,便又道:“今日我讲得记账之法和诸位平日记账颇有不同。还望诸位多些用心,若有疑问,先听便是,最后一起发问。”言毕,便开始从教这些人认识阿拉伯数字开始,接着又教其复式记账。 众掌柜倒也是精明的,况且也是记账管事多年,学起来倒是还算快。只是不少人瞅了瞅这新的记账方法,心里暗暗叫苦,这日后想再随意搞些钱出来可就难了。怨不得老爷灰请这么一位来,本还想着等以后慢慢将近日吐出的银钱一点点再捞回来,只怕今日之后是难上加难了。 白鹭讲了一个时辰,又是举例又是计算的。倒是越讲越起劲。众位掌柜因怕若是记不好这账册,贾赦再处罚,也是听得认真。 末了白鹭冲众人说道:“诸位掌柜,再详细的记账也不是无懈可击。若是心往这个方向使力,虽说蒙蔽了一时可蒙蔽不了一世。做事讲究个问心无愧,记账讲究个分毫不差。切莫一错再错了。” 众掌柜最后又被个后生教训一通,虽心生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况且今日这事情发生太多,回去也要好生消化一番。 一日事了,贾赦带着白鹭去贾母处回禀。史菲儿听白鹭女扮男装去给众人上了课还未被看出,笑着称也想瞧瞧这白鹭变成俊俏后生的模样。白鹭无奈只得依了,抹了脸卸了妆装扮给贾母看。 史菲儿瞧着也夸赞着白鹭装扮的俊秀。贾赦又将给白鹭的贽见礼命人捧出。史菲儿一见也吃了一惊,转头问白鹭:“今日给多少人授课?” 白鹭见了那银钱也是奇怪:“不过三十二位罢了。” 贾赦解释道:“今日见这些掌柜中大祸临头给了机会还不知回改的。儿子一时气不过,便擅自抬了价格,一两银子也太便宜了他们去。定要让其感到些肉疼才能不辜负白鹭姑娘这番辛苦。” 史菲儿点头道:“即是如此,白鹭你收下便是。” 白鹭哪里感收如此之多的银两,连忙推辞。史菲儿道:“让你收着便收着,若还是心里过意不去,这银钱便算我日后给你添妆的赏赐便是。”白鹭听了这才收下。 史菲儿见白鹭收了,脸上带笑。原先自己想了很久的一件事一直也没寻到好的方式去做,今日这么一来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81.第八十一回 81 “老太太,这府里的这些掌柜今日算是收拾了一遍。我倒是想瞧瞧,经了今日一事,明年查账时还能有多少个胆大贪钱不要命的!”贾赦说此话时,脸上浮现几丝怒意。 “我料想他们明年自是不敢再折腾了,这些人昔日里也都是颇为精明的,自然也懂的什么时候该收手什么时候该安分些。你今日做得着实不错,即立了威,又施了恩,如今你做起事来倒是越发的稳妥呢。颇有你祖父当年的几分神采。”史菲儿这几句夸赞倒是真出自于真心,又命蝴蝶给贾赦倒了杯茶来。 听贾母如此夸赞自己,贾赦的怒意也消了,脸上还透出几分喜色来,得到贾母如此夸赞确是生平第一次。因自小被祖母养在身边,自然事事皆是已祖父为榜样教育的。但祖父贾源是何等人物,那是能靠军功博到国公之位的。虽然贾赦有心仿效,年岁大了便还有些自知之明,知其与祖父实在是相差甚远。况且自己父亲又时常呵斥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甚少夸奖。今日因这事却得了贾母如此肯定,自然原本的那些不快一扫而光了。 “老太太谬赞了,儿子自当严遵祖训,虽不如祖父父亲,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祖上辛苦为子孙挣的祖产让这些人败了去。” “你有这心,便是好的。”史菲儿顿了顿又道:“这被发卖与押去庄子的掌柜有几人?如此一来虽说可以选出几个精干的升任,但短期将铺子做好,却任有难度。” “老太太说得确是我所顾虑的。今日发卖的有四人,因亏空巨大罢免的有八人,如此便有十二间铺子缺了掌柜。如老太太说,原本再点几个或者任其内部举荐几个当这掌柜倒都是易事。只是这十几家铺子已经是连年亏损,找个新人来做也怕短期难有起色。”贾赦说罢还叹了口气。 史菲儿一听倒是有些惊奇,原本自己还认为这贾赦整治这些掌柜单是因为亏空,如今看来自己倒是将人想的肤浅了,此番贾赦倒还真是希望这祖宗家业能更为繁盛。想了想开口道:“此事倒是不难。如今看来这铺子既然已是日日亏空那也先停了便是。将这些店铺里的伙计都安放与其余铺中,往日里生意好的铺子总缺人手,安置几个也不是难事。这些停了业的铺子待来年开春寻了好营生再开也不迟。若你想不来,便将这铺子租出去,如此也简单些。” 贾赦听了这话倒是有几分犹豫。沉默片刻道:“这一月之间关了十几家店铺,恐怕是传出出去不好。” 史菲儿一笑道:“这营生一事自然因有利起因无利歇,别人在如何瞧着却也解决你了你的问题不是?随他们去吧。何必因在意他人想法乱了自己阵脚。你本就是为祖宗基业想,如今这不盈利的铺子停业止损便就是好的。又不是让你贱卖了去,那时被人议论才是真不好呢。” 贾赦听完点点头道:“老太太说得在理。且让儿子再细想想。” 史菲儿见其犹豫也不再多言,毕竟一念之间要关掉十几间铺子,任谁也不能一下子就点头同意。如今史菲儿瞧这贾赦行事比先前沉稳了不少,史菲儿倒也放心,毕竟这铺子关与不关还要这贾赦说了算。史菲儿又问了问府中其他事来,贾赦一拍脑袋想起一事道:“前几日,舅舅送信回来,夸赞咱府上的皂儿好用,说要上书奏请想将此物列为军需呢。” 史菲儿听了,倒是一惊。忙问道:“你说什么?” 贾赦笑道:“舅舅称府上的皂儿甚是好用,说是要将此物奏请列为军需,这还来信问我再要十箱子去。我还未来得及向老太太禀告呢!” 史菲儿沉默不语,贾赦见状忙安慰道:“昔日老太太不是还想将这皂儿营生做大。如今纳了贡早已是名声鹊起,若要再入了军需,那岂不是更是厉害。” 史菲儿没搭理贾赦,沉默片刻道:“对了,你舅舅出征是何人举荐?” 这话问的奇怪,贾赦也是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好像是义忠亲王殿上举荐的,记得当时群臣还议了一番,有人还谏言说舅舅年事已高征战杀场实在太为辛苦之类的话。”贾赦顿顿又道:“但舅舅连连告捷,那些人才闭了口。义忠亲王也是颇因此得意,老太太怎么忽然问起此事?” 史菲儿摆了摆手道,“无事,只是想着你舅舅和你表兄弟已经在那西海沿子待了一年有余,这皂儿入不入军需都是后话,只是不知道何时得返。” 贾赦瞅了瞅贾母脸色道:“老太太的意思是,既然舅舅举荐是这义忠亲王,不如再去求这义忠亲王一番?” 听了此话,史菲儿更是连连摇头:“你可莫要去做此事。我们府上自你祖父起素来就和各位亲王都不是非常亲近。你道为何?还不是因你祖父你父亲曾掌重兵,若是亲近了,怕引人猜忌生出祸端。况且虽你是个没实职的,但你父亲旧部都尚在,况且你舅舅却还握着重兵,此事断不可行。这君王自有打算,我们安安生生等信就是了。” 贾赦听了应了,二人又说了两句闲话。史菲儿称自己乏了,打发贾赦离去。待贾赦走了,史菲儿倒是陷入沉思。 将这皂儿入了军需?这话真是似曾相识。之前忠敬王爷还专门到府上旁敲侧击问过自己的意思。此事已经过了一年有余,怎么又借着贾母兄长重新提起?这皂儿对于史家绝不是稀罕物了,从自己刚开始做成便就有往史家去送,府中上上下下都以尽知。为何今日又提?难不成是借此寻个由头,让皇上想起他们来?好让他们办事回京?可这个理由不太充分。难道是忠敬王爷授意?史菲儿胡乱猜想着,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事到如今,史菲儿倒不在意这皂儿的方子是否还能守得住。只是想着千万别因此生出事来就好。这贾府被抄家除了犯下的案子外,多半和这插手政事也脱不了干系。况且仔细将整个事串联起来想一遍更是无处不透着蹊跷。 因忠敬王爷提点,贾赦借由这西海沿子闹匪寇还了朝廷欠银,派出的大将军又是贾母的兄长,如今这大军打赢胜仗一年都未反朝也实在奇怪。如今又平白提到这皂儿纳军需一事,竟与这忠敬王最初的初衷不谋而合。如此一分析史菲儿更觉得是不妥。如此看来,这忠敬王想插手到军队也是再明显不过了。那义忠亲王将来是要坏事的,自然不能沾上,这忠敬王爷呢?日后怎样谁又知道! 史菲儿真的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些皇子王爷什么的扯上关系。自己的那点能力自己很清楚,卖卖东西开个店铺管理管理尚可,毕竟这是自己擅长。可那些权术之斗,自己没半点自信,又一窍不通。让一个从未有这样经验或接触这样圈子的人凭想象去猜,你以为真是看穿越小说呢?那些王爷皇帝的智商情商真都是负值? 不过此事多想无益,再想也只不过是徒增烦恼。不过今日见贾赦行事,倒是勾起了史菲儿沉寂很久的心思。 自己是太想继续开店了。虽说现在那芳漱皂儿生意依旧不错,可是如今生意平稳,又有人盯着,自己也不敢再有大动作了。 今日这白鹭女扮男装去给这些掌柜上课倒是给史菲儿了些启示。这世道依旧是男尊女卑,虽贾母在荣国府内备受尊崇,主因是占了个老字,辈分又高,儿孙们又依着个孝字,在这贾府,自己说话便无人不依的。 可若是出了这府去呢?不知道底细的人看其穿着打扮会以为这是位富家老太太,知道底细的知道这便是荣国府的国公老夫人罢了。可史菲儿可不想将自己箍死在这府中,如今穿越而来一晃已有三年,这三年里除了宴请连府门都很少出。实话来讲,每日里闷在这府中已经是呆的够够了,若是能有一家店,虽不用自己直接管,但却可以去瞧瞧,若是如此便好了。 如今史菲儿倒是觉得说不定可以有方实现此事。今年贾母寿宴时白鹭父母来给贾母磕头祝寿,最后小心翼翼提了句白鹭如今岁数也大了。当时史菲儿自是没反应过来,后来一想,这是暗地里提醒自己该将白鹭放出去配人了。 这白鹭跟在自己身边也有三年,说话行事稳重大气,将自己这边的事也打理很好。特别是再其学会记账之后,很多财务上的事都是白鹭一手打理呈报给自己的。史菲儿对白鹭就是当高级助理用的。如此好的一姑娘若是随意配了人,史菲儿都替其觉得可惜。不过是运气不好投错了胎,所以史菲儿就装作没听见此事。 史菲儿私下问过白鹭,这姑娘也是知道父母的意思,说了父母原是帮其相看了人,也是府内家生子,据说人品倒也不错。原本想借给贾母贺寿提了此事讨个恩典。只是自己还不想离开贾母身边。史菲儿也找了由头瞧了瞧那人,倒也还不错,可见这白鹭父母倒是挺为女儿打算。 史菲儿那时心里便有了个念头,若是给这白鹭一间铺子,自己去当幕后老板不知能不能行。甚至史菲儿都想好了,这铺子若是经营得好就全盘脱手自己只收红利,若是不好将其收回也可。只是史菲儿不想让白鹭以贾府家生子的身份去打理这铺子,而是希望她能以老板或是老板娘的身份。若要如此,则必要给了恩典让其脱了奴集去,可平白的也不好随意开个例子。 今日白鹭被贾赦请去授课,效果颇佳,这倒是个不错的由头。 82.第八十二回 82 用过晚膳,史菲儿进了内室,遣了其他丫鬟出去,独留白鹭跟前侍奉。史菲儿便又将这授课一事细细问了问,白鹭也一一作答,虽说脸上没有傲色,但言语中也多了些喜意,史菲儿瞧着觉得白鹭自己倒对此次授课很是得意。 “白鹭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六七年了吧。”史菲儿忽然开了口。白鹭一听,忙将脸上的喜色收了道:“回老太太,明年开春便是七年整了。” “这么一算,日子过得确实蛮快。”史菲儿点点头又道:“今年你父母来求我放你出去,我当时没应,如今想着却有些不该,哪能一直将你留在身边。” 听了这话,白鹭脸上有些动容:“老太太,是不是白鹭做错了什么,求老太太别撵白鹭出去,白鹭愿一辈子守在老太太跟前。” 史菲儿一听知其会错意,笑道:“哪有什么错事,若是让你一辈子守着我,那才是错事了。之前我瞧着你父母给你相看的那人,虽说也是府里的家生子,但模样性格倒也算是能配的上你。你青春大好,又是个聪明伶俐的,就别守在我老太太跟前了浪费时日了。” 白鹭听了更是连忙跪地抽泣:“老太太……” “唉,你且莫哭嘛!”史菲儿忙道:“我又不是将你撵出去,这是喜事。况且我还有事要交与你呢。”史菲儿让白鹭起了身又道:“经今日一事,我觉得你是个不怯场又有些抱负的,爽朗能干也不逊色那些男掌柜去,素日里你替我这院子里的杂事也是打理的不错。他日你出了府去,我交与你一间铺子打理做掌柜可好?” 一时间白鹭有些懵,虽说今日女扮男装授课一事已是让自己觉得新奇有趣,但贾母说让自己去独自打理一间铺子,这可是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 史菲儿可不管此时白鹭是否被自己所说给惊骇住了,继续言道:“若是与你一间铺子,你想做什么营生?”这倒又将白鹭给问住了,有间铺子做什么?这世间买卖许多,一时间自己也没了主意。史菲儿见白鹭拿不定主意,笑道:“你做的点心精致别样,也有几个拿手菜。不如开个卖吃食的铺子吧。不过我也就是一说,你自己想做什么都行。只是若是你真要开个卖吃食的铺子,我还可以送你几道菜谱,算是支持一下。” 白鹭被贾母这番话说得更是懵了,老太太不但让其掌管一间店铺,还要赠送菜谱,要知道这菜谱点心方子多半都是贾母的陪嫁,这东西是绝不会轻易与人的,多半是传给女儿媳妇的。哪里想到贾母竟然会给自己这样的一个下人。白鹭忙跪下道:“老太太您这东西太贵重了,白鹭不敢收。” 史菲儿笑道:“这有什么,凭我开心罢了。不过你也别尽想美事,这铺子若是赚了钱我可要拿大头红利去。嗯,我占八成你占二成,就这样定了!” 白鹭听了更是呆在当场,自己的哥哥是被贾母亲店了去当这蘅荟阁的掌柜,因老太太格外开恩,年金也不过是八十两,年底赏银也有个二十两。仅是如此便引得众人羡慕红了眼去,府中定例皆有规矩,像自己这般的大丫鬟不过是一月一两银子,太太们也不过是一月二十两罢了。而如今贾母竟然要将红利分给自己两成,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从未有过的事啊。 史菲儿见白鹭并未说话便又问道:“莫不是嫌少?”白鹭听了连忙摆手:“非也非也,老太太一番话将我说懵了。求老太太容我想想?” 史菲儿点点头,原本自己还想许诺其脱了奴籍去,见仅是如此,白鹭便已经是有些慌神,若再许了脱籍,还不要晕过去了。况且如今也仅是个开始,日子还长,慢慢来便是。况且这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史菲儿也是明白的。 “那今日便说到这儿,你再陪着我这老太太到明年开春,满了七年吧。这段日子你就三件事,一来将你拿手的点心再多做些来;二来好好想想这铺子的事,我嫁妆里的那些铺子你也是知道的,京中的任你挑选。三来我这身边也还需要个妥当的人儿,你也给我好生留意个,若是觉得不错告诉我。” 白鹭此时听了这话倒是笑了:“老太太又拿白鹭开心逗笑了,前两条暂且不论,单说这第三条,哪有丫鬟替主子选丫鬟的?” 史菲儿正色道:“这便是考你眼力了,这当铺子掌柜哪能不选帮手伙计?放在我身边的人最难挑,这事看着容易实则却难。你先选着,我看看你跟我想的是不是一路去。” 转眼这秋去冬来,入了腊月,史菲儿见王夫人禁足了一年未再生出什么事端便解了其的禁足,但此时王夫人倒是和先前颇有不同,似乎城府了不少,脸上也多了几分木呆。史菲儿也懒得多想,毕竟这年跟前事多,多个人支应也能让自己轻松些,否则这年前迎来送往的真真是要烦死个人。史菲儿最是烦这样的应酬。 恰巧除夕日下了鹅毛大雪,那雪洋洋洒洒下了竟然未停。这贾珠抱着贾元春,贾瑚牵着贾琏齐齐聚在贾母身边,说着吉利话讨喜。 如今这贾元春也满了周岁,任人牵着能走几步,旁人倒都是不黏,就黏着贾母与贾珠,这贾珠也是个好性子,无事便将妹妹抱着哄着,被贾母夸有个哥哥样。贾瑚看了羡慕,也要去抱贾琏,可贾琏是个调皮的,如今正是爱跑带颠的年纪,哪里能肯乖乖让贾瑚抱着,贾瑚不乐意,跑去母亲跟前撒娇,让其再给自己生一个妹妹来,乖乖的,就像元春一样能让自己抱着最好。贾瑚的话逗乐了众人,史菲儿也笑,心想贾瑚你倒是有妹妹的,只是不知道你妹妹迎春什么时候才来呢,也不知道会落到哪个的肚子里去。 今日还有一件大事,便是这元春抓周,这事自然也交由王夫人操办。王夫人自是上心,早将备好的抓周物件铺了一桌子。贾珠抱着元春,将其放到桌上。 贾元春乍一见桌上如此多的东西,很是新奇,歪着头仔细打量了一番,才伸手,却也不抓,左摸一下,右碰一下。围着的众人视线也随着这贾元春的小手忽左忽右,上下起伏。毕竟这贾元春降生还是有一番故事的,知晓的众人虽不说,但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贾元春在桌上摸了好一阵也并未下手,过了一会儿,又指着贾珠,伸开双手,一个劲要抱。毕竟这抓周未完,贾珠也不好将其抱下来。元春愿望没达成,抽了抽鼻子,作势便要哭。 大过年的惹小孩哭可不是件美事。史菲儿便让贾珠抱了元春下来,等一会儿再抓。元春一下了桌,便又挣着要去外面,贾珠拗不过,便只得抱其出去。走了两步,元春便拧着身子要下地来,贾珠无奈本来就宠着妹妹也只得顺了她的意。元春刚站定自己往前努力行了两步,接着双膝一软就跪在了雪里,贾珠见了连忙将元春抱起,这元春倒也不哭两手各抓了一捧雪,喜滋滋的嘴里直叫“脑太太”。贾珠知其是要找贾母,便抱了过去。贾元春扑进贾母怀中蹭了蹭,将一个攥紧的小拳头摊开,里面躺了颗湿漉漉的小石子。 史菲儿笑道:“我的大姐儿只要是瞧见稀罕物就知道给老太太。真乖!那你瞧上老太太什么东西了,老太太跟你换便是。” 元春似乎也听懂了这话,在贾母怀中立起身,将石子塞进贾母手中。接着伸手去贾母头上拔下根金钗来,咿呀咿呀的开心的不行。 众人见了,都唬了一跳。尤其是王夫人,忙要上前将元春抱下来。史菲儿一笑道:“大姐儿倒是好眼力,我这跟金钗倒是比这抓周的物件要稀罕。大姐儿喜欢就给你了,权当多收件礼物便是了。” 众人听了也是笑了一场,跟在贾母身边凑趣,夸大姐儿有眼力。贾珠再将元春抱回这抓周的桌上,此番元春端坐在正中,什么也不瞧了什么也不碰,就单拿着那根金钗一个劲得乐。 史菲儿因被元春小湿手在衣服上手上头上都抓了几把,想稍微擦洗一下。进入了内室,丫鬟打来了水,史菲儿将手里元春塞给自己的小石子放在一旁,洗完整理一番,瞧见那石子翻了个面,这面倒是像刻着几个看似是字的。 史菲儿一愣,忙将石子托在手上细瞧,那石子字都是反的,史菲儿忙沾了墨,找了张纸将石子往上一印,四个字:国泰民安。 此时的史菲儿愣在原地,自己刚才被元春拔去的那根金钗本就是御赐之物,是赏给贾母母亲的,其母又将此物做了贾母的嫁妆带了来。 史菲儿沉默了片刻,将这石子塞入自己随身带的那个绣囊中。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出了屋子。众人见贾母出屋,便放起了烟花。众人仰头瞧那璀璨之景,脸上皆有笑颜。 83.第八十三回 83 这岁除夕荣国府众人皆是开心,此年虽未有什么大喜之事,但府中平安顺意,除夕夜每人又都得了贾母的赏去,各自欢喜。 唯独史菲儿喜不起来,好端端的平白却添了这么一遭事,那块石头虽小,却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难道说这命数真不可改?仅是稍稍往这方面想了想史菲儿就已是怒火中烧。 “老太太,老太太。”白鹭端了小碗粥掀帘而入,“方才老太太晚膳便用的不多,又吃了酒去,今夜这雪不停,寒气又重。这会子喝口薏仁蜜枣碧梗粥暖暖胃吧。” 白鹭近前将粥递了过去,瞧贾母一脸不悦之色,倒是一惊。方才自己陪在贾母身旁便觉得其似乎有些不喜,只是当时开始放了烟花,众人仰头观看,赞赏不已。中间白鹭曾看了眼贾母,见其却对着烟花不以为意,当时也并未多想。 “老太太是这粥不和口味?我去再换一碗来。”白鹭端了粥正欲转身,就听见贾母道:“今日高兴,吃酒吃得猛了些,你是有眼色的,我且用这粥压一压。” 白鹭一听倒是脸上有了喜意,忙将粥捧了送到贾母跟前。史菲儿接了粥,用调羹搅了搅,并不急着往嘴里送,忽然问了一句:“白鹭,你信不信命?”这话出口史菲儿也有些后悔,但话出口如泼出水一般,又不能收回,史菲儿也没办法。 “老太太,您又拿白鹭做趣了。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来。”白鹭倒是一笑,歪头又道:“莫不是老太太心疼那根金钗了?”别人若不知那钗的来历,这白鹭可还是知晓的。那钗许久都未用,偏巧今日老太太这身衣服搭了几样头面珠钗都不合适,白鹭这才想起这根钗来,配上倒是很合。 白鹭的话无意间更是一触到了史菲儿的心结,此时史菲儿哪还有心思喝粥了,皱起眉头道:“我问你答便是,扯这些作甚。” 白鹭深知贾母脾气,见其板了脸,忙收了笑正色道:“回老太太,白鹭对这命是既信也不信。” 史菲儿听了这话一怔,心里忽然松快了些:“你倒是给我讲讲怎么个既信也不信来?” “回老太太,白鹭见识浅薄,平日也敬神拜佛但却不痴迷。这求神拜佛通常讲究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可那些信的人呢,去求了事许了愿,有应的也有未应的,应的就罢了,可未应的难道都说是心不诚吗?”白鹭说到此撇了撇嘴,“老太太,白鹭许的愿有应的,自然也有不应的。可白鹭自己清楚,这许愿时自己都是一样的诚心。为何却有不应的呢?如此信则灵不信则不灵这话便说不通了。” 史菲儿点头,这信奉一事多半是众人的寄托与希望,可很多人因有了信奉寄托,便容易将相关的是往这方面联想。 “在白鹭看来这信命与这敬神拜佛也有相似。信了命难道就会如此,不信命就一定往自己期望的方向去?白鹭倒是觉得不会如此。老太太您想那贫苦人家中也有封侯拜相的,富贵之家也有一夕……”说到此白鹭自觉失言忙闭了口。 “富贵家也有一夕家破人亡的。”史菲儿不在意倒是自己说了出来,“你说的不错,这命也好运也罢,若只是一味信着,就如同等着天上掉馅饼一般。什么都接着,只怨命不好,却不想自己有没有使力。这命中注定之说都是那些不努力甚至连尝试都愿意的人自己找的借口。求得就是个心安。” “老太太,白鹭可想不到这些去。不过白鹭倒是觉着,这神佛也好命数也罢,倒是都怕人不信他。若要不信就不灵了呢。”白鹭见贾母脸上有了抹笑意:“老太太吃粥吧,再不吃这粥可就凉了。” 史菲儿端起粥几口便吃了个干净,“白鹭这粥滋味正好。再去给我盛一碗来。”白鹭见了忙阻拦道:“老太太,虽说这粥暖胃,但也不能太多了去,今日还是免了吧!” “你这丫头勾起我性子的是你,败了我性子的也是你。”史菲儿佯装嗔怒,和白鹭聊了几句,倒是让自己轻松不少。 细想今日之事,应不是王夫人所为,自己之前已将厉害关系讲清,又是才解了其禁足令,王夫人身边也都是自己安排的人,于情于理也不应再生今日之事。既不是王夫人,那最想促成此事的也只有那个能得上了天的警幻了。 况且这事又极巧,自己也就是因了先前的那事,不自觉往此方向去想,如今反过来思考倒更是觉得那警幻在此世中的无力。一个石子一根钗就能唬住自己了?就能左右一个人的一生了?更何况这人才满了周岁,你就能料定她未来就如何了? 警幻你能费劲让元春捡了个石头,可没算到她偏偏给了我。若是给了别人怕是难免将此事声张出去。而我就能让这石头石沉大海,没了音讯,偏要让你随不了愿。况且这进宫当妃子可要比不进宫难多了,日后想找个由头还不是容易。你想让我服软信命,我偏不!无论如何我也要博一番才行! “老太太,这元宵节过了,白鹭就要离了您去。” “今日除夕,别说这些离别的话。况且你也不过是不在我跟前伺候了,日后还少不得要常回来与我办事。” “是是是,我若日后常回来,求老太太别嫌我笨了,办事不好。今日白鹭想起一事来,特与老太太说说。” “你只管讲便是。”史菲儿心里倒是猜出七八分,却也不挑明,示意白鹭继续。白鹭又道:“早些时日,老太太让白鹭举荐丫鬟。白鹭瞧了这些日子,倒是有了个人选。” 史菲儿见白鹭欲说出名字,忙打断道:“你且等等,去取纸笔来,你写一个,我也写一个,让我瞧瞧你选的是否合我心意去。” 白鹭依言取了纸笔,写了一字,抬头瞧贾母,见其也写好。笑着道:“老太太我们一同亮出,看看白鹭选的合不合你心意去?”见贾母点头应允,白鹭将手摊开朝向贾母,手中一个鹂字,探头再瞧贾母,那纸上也是个鹂字。 史菲儿点点头道:“甚是不错,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如今我倒是对你去当掌柜更有信心了。” “老太太谬赞了,白鹭还望不辱老太太一番栽培才好。”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季。年前贾赦将那些亏空的店铺关了8九家,又调整了一番。开了春开行利市,便命人将余下关了的铺子都赁了出去。史菲儿瞧着,倒是觉得如今贾赦倒真是思虑越来越周全了。 这一日,宁国府朱夫人又来给贾母问安。史菲儿听了觉得这年刚过似乎这朱夫人来的勤快了些。莫不是又瞧上了那家的姑娘,再让自己再相看一番吧!史菲儿想着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将来是哪家的姑娘那么倒霉。 可是转念又一想,似乎这宁国府的家眷中,只有这惜春入了薄命司的。不过这副册、又副册的判词自己并没见到,书上也没记录,还不知道会有谁去。 这般史菲儿胡思乱想,那边朱夫人却进了屋。等行了礼问了安,史菲儿往朱夫人脸上一瞧,怎么这才多久未见,这朱夫人竟然瘦了一圈去。 两人随口几句闲话,这朱夫人开口道:“唉,老太太,如今可如何是好呢?这珍哥这几日吵吵着要从了军去,我是百劝不得。” 啊?史菲儿一愣,还有这么一出?这贾珍要去从军?见其往日纨绔公子哥的做派怎么无端要去寻了这苦差事去?不和常理嘛! “珍哥要去从军?”史菲儿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生出这样的念头。咱们府上虽是兵戎出身,但敬侄子却是进士,我还以为珍哥也要随了敬哥去呢!没想到却是个有抱负,不忘祖业的。” 史菲儿倒是故意夸奖一番,若是贾珍从了军是不是能晚几年祸害姑娘去?可是转念又一想,这贾珍日后似乎袭了爵是三品爵的威烈将军。而且又与冯紫英、卫若兰等人相结交,应该也是有些底子的。莫不是他真的是从过军的?只可惜史菲儿看书时本就不喜欢这贾珍,自然也没多留意罢了。 “老太太,我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才来讨老太太的主意呢。”朱夫人用帕子拭了拭泪道。 “这儿孙上进本是好事,况且珍哥儿是个聪明的,他如此选择必有他的道理。”史菲儿假意安慰,“敬侄儿是何意?” 史菲儿心里清楚地很,怕是贾敬是同意此事,只是你朱夫人不愿意罢了,想让我出口压住,这算的不错。 朱夫人听了此话苦着脸道:“老爷倒觉得无碍,只是老太太您看我宁国府本来就珍哥儿一颗独苗。况且这了军,刀剑又无眼,我是如何能放心地下。” 史菲儿听了,假意还要再劝几句,就听外面丫鬟急匆匆来报:“老太太,老太太,这瑚哥儿和珠哥儿今日在学堂里做了错事,当下被两位老爷按着要请家法呢!” 啊?这贾珠贾瑚还是孩子,要是被那大板子打一顿还有命去?史菲儿一听便起了身。 84.第八十四回 84 听见丫鬟急匆匆来报,说是贾珠与贾瑚在学堂做了错事,被两位老爷按住要打。史菲儿一听了忙起了身。 “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史菲儿强压下心中急躁问道。这书中记载贾政打贾宝玉可是下了狠手的,虽说贾宝玉自然有错,可贾政那个打法也是不管死活的。何况如今贾珠贾瑚年纪尚幼,能挨了几板子去?说是在学堂里闯了祸,究竟是什么祸事? “回老太太,实在不知,是贾珠的书童周全来送的信,说是老爷气得不行,按住要打。”那丫鬟急得不行,连忙跪行两步,“老太太您去看看吧。” 这丫鬟紫素史菲儿是知道的,见其行事稳重知分寸才特意给张夫人提起,跟在贾瑚身边的。如今这贾瑚与贾珠住在一处,估计是周全见势不妙送了信来让这丫鬟搬救兵来的。 此时朱夫人立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史菲儿将其一拉,“侄儿媳妇你也陪我走一遭吧。孩子尚小,若是打出个好歹来可就麻烦了。”也不顾朱夫人是否愿意,便牵了其手一起前往。紫素也是快步行走,生怕迟了耽误了。 史菲儿领着朱夫人一众行至绛云轩,还未进院就见院里院外跪了一地。屋里倒是听见有人呵斥,听着动静像是贾政,只有呵斥却未闻哀嚎。见贾母领众人进了院,忙有人起身往里禀告。史菲儿倒是打了个手势止住了。自己径直领人往里走,贾政贾赦见贾母进了屋倒是安静了下来。 “老太太,怎么来了?”贾赦忙问道。 史菲儿倒也不回话,走到上位坐下,瞧了眼跪在地上的贾珠与贾瑚,两个人红了眼,却强忍着不掉泪。家法倒是都亮出来了,只是瞧这样子,两个小孩还并未挨打。贾政一旁气得是额角青筋爆出,手上拎着个戒尺,贾赦脸上虽也有些怒意,但也还好些。 见两个小孩还未挨打,史菲儿略略放了些放心,瞅了瞅贾赦又看了看贾政道:“今日这是演得哪出啊?是新编的三训儿郎?” 贾政听了,狠狠瞪了眼贾珠道:“你小子还敢去叫人给老太太送信,真是越来越能了。” “唉,可别冤枉了珠儿去,今日是这侄儿媳妇来瞧我,我们说了会子话,屋子里呆闷了,想寻个热闹去处,才来的这儿。”史菲儿笑着问立在一旁尴尬的无所适从的朱夫人,“侄媳妇我说的对与不对?” 这朱夫人自然不是个笨的,一听忙讪讪道:“的确如此、的确如此。”说完心里悔个不行,怎么本想求贾母帮忙的自己,反而替贾母做了伪证来。但此时自己又不能说是贾母强拉自己来的,就是你这屋里丫鬟去给老太太报的信。 此时贾赦与贾珠才注意到一旁的朱夫人,脸上颜色变了几分,贾政也将手中的戒尺给丢了,毕竟在怎样宁府人来此也算是客,自己拿着家伙也委实不像样子。 “老太太,今日侄媳妇就先陪您到这儿,侄媳妇先告辞了。”朱夫人觉得自己一个外人站在这儿看人家老子教训小子实在不妥,赶忙告辞。 史菲儿暗笑,朱夫人你都算计我两次了,这回你也来尝尝被算计的滋味呗。史菲儿连忙开口道:“侄媳妇儿,暂且留步。今日你说与我这珍儿从军一事,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本想让你说给弟妹听听,让其问问自家老爷的意思。毕竟这做叔叔的教训侄子也算是应当。赶巧了,这两人都在,你也说说这事吧,免得白跑一次。” 朱夫人听了这话更是叫苦不迭,若是贾赦贾政同意了此事去,岂不贾珍更是要如了愿。那时谁劝也不得了。可贾母又将此事挑破,不说也不行了。朱夫人也只得慢声道:“两位叔叔,今日来给老太太请安,顺便提了珍儿想要投军的事。只是还未定呢。” “珍哥儿要去投军?”贾赦听了倒是先开了口,笑道:“我们宁荣二府这下一辈儿子侄中终于出了个不忘祖业的男儿了,给嫂子道喜。” 朱夫人听了这话更是有苦说不出,反正投军的不是贾瑚,这贾赦这话说得漂亮。 一旁贾政听了这话先是冲着朱夫人一拱手,又转头怒气冲冲地对着依旧跪在地上的贾珠道:“你瞧瞧人家珍哥,是个上进学好的,还想投军去,有抱负。哪里像你,去学堂能将老师气得拂袖而去的!”说罢也狠狠甩了下袖子,又转身对朱夫人道:“给嫂子贺喜。” 这下朱夫人脸上更是难看,看这意思贾赦与贾政倒都是蛮欣赏贾珍的选择。如此一来,自己再说什么也无用了。但又不死心,此时虽然心里多少对贾母有几分埋怨,但仍把最后的一丝希望投向贾母。 史菲儿瞧了眼朱夫人道:“珍哥上进却是府中荣耀,虽是宁府之事,但荣府的子嗣瞧着有如此的一位兄长又怎能不去效仿学习?”这句话将朱夫人残留的那一丝希望给泯灭掉了,哪知史菲儿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可怜为母心,这宁府敬侄儿目前也就珍哥一颗独苗,虽投军荣耀,但毕竟刀剑无眼,你让这太太如何不担心去。”这番话一出,朱夫人似乎觉得又看到了些希望,颇为感激的瞅着贾母。 哪知贾政道:“老太太与嫂嫂倒是莫愁。这子侄上进便是好的,如今父亲与伯父的旧部依旧还有不少在任,皆是跟其打个招呼照顾一二便是了。难得是珍哥儿有这份心在,不知比珠儿强了多少去。” 贾政这番话彻底将朱夫人的愿望击碎,史菲儿瞧在眼里,佯装叹了口气道:“你们男儿只顾着祖宗家业,自是好的,就是不知我们的煎熬咯。侄媳妇我也劝你一劝,咱居然能有人照应料想也是能平安的,再怎样想来还是男儿志向为大,我们可别因了小情,拉了子孙后腿去。将来珍哥儿出息了,给你挣个天大的荣耀来,你说是不是?” 朱夫人咬着牙说了“是”字,再也不愿在此地久留,匆忙辞了贾母与众人离去。史菲儿见朱夫人走了,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贾珠与贾瑚,板了脸问道:“你两个平日里我瞧着倒算是乖巧懂事的!今日怎么将你父亲气成这样?莫以为我平日宠着你们,就会纵了你们去,若是今日犯了大错,我第一个便不饶了你们!” 话虽是这么说,但却是说给贾赦与贾政听的。本来管教子女就是父母之责,自己身为祖母一味这偏袒护短并不是好事。况且史菲儿也有自信,认定这贾珠与贾瑚闯不出大错去,所以也才放下话来。 听贾母这么一说,本来还颇有怒意的贾政也熄了些火去。冲着贾母道:“今日本不该惊动了老太太去。这珠儿顽劣,学堂之上顶撞老师,气得老师拂袖而去,今日若不好好教悔一番,日后还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还有这事?”史菲儿听了瞧瞧地上跪的那俩人,一旁贾瑚撅着嘴,贾珠倒是未见有何表情。“珠儿你且说说?” “回老太太,今日是珠儿不对。珠儿出言不逊气走了老师。珠儿任罚。”贾珠跪得笔直道 “老太太,不是哥哥的错,事因瑚儿起,是瑚儿的错!”一旁跪着的贾瑚听贾珠认错也忙开口说道。 “哟,这倒有意思了。”史菲儿笑着瞧了瞧两个人:“平日里争起点心也就算了,怎么今日还争着认错了?那贾瑚你说说你错哪了? 贾瑚嘟着嘴瞅了瞅一旁的贾赦道:“今日老师课上讲孝经,又说起二十四孝的典故来,老师问大家见解,于是我就多嘴了。再之后就将老师气走了。”说完还偷偷又瞧了瞧一旁的贾赦。 听了这话,史菲儿倒是能明白几分为何这老师能当堂离席了。之前自己给贾瑚讲解这二十四孝时自己让贾瑚不要学了这愚孝的形式去,而是将这书当作识字的工具,顺道想想若是自己是那故事中的人物又当如何?这贾瑚倒也是认真做了,有了心得还会与自己交流一二。估计此番他也是将这些话说与这老师了。 “我就知道是你这猴崽子闯的祸。还将祸事推到珠哥头上,平日里珠哥可比你上进多了。也就你这猴崽子能做出画花了书,气走老师的事来。”一旁的贾赦倒将戒尺拿起,对着一旁立着拿着家法板子的下人挥了挥手道:“下去下去,我今日倒是要亲自教训教训你这不听话的猴崽子。” 下人得了令忙将家法收了。各个也都松了口气,若是真当着老太太面打她乖孙子,日后定没好去。 史菲儿看这贾赦装模作样要打贾瑚,又叫下人撤了家法,也放了心,再看贾政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史菲儿忍不住内心猜度一番,估计是因家学是由贾政管着,老师气呼呼来告状,贾政觉得失了脸面,便来拿贾珠问罪。 只是史菲儿没猜到,今日因有事这贾政与贾赦在一处商量,老师确来告状,只是老师气呼呼的说:“你家公子天资聪慧,胆子够大,都敢质疑老师,质疑经典了。鄙人才疏学浅教导不了,府上另请高明吧。”说完就转身走了。贾政便认定了是贾珠惹怒了老师便要拿来家法处置。贾赦听着倒有点奇怪,贾珠是个懂理的,自家贾瑚这样倒有可能。可是贾政在气头上哪里,哪里肯听直冲冲赶来绛云轩,问了两句见贾珠认了,更是气得抬了家法出来。贾瑚一旁瞧着连说,今日是他之错,与贾珠无关。 贾赦倒是怕几棍子下去,贾珠如何能受得住,况且自己琢磨着此事和贾瑚脱不了干系,姑且将贾瑚也骂了,作势也要打比贾政更甚。只是抽空丢了个眼色给贾珠的书童,让其去给贾母报信。毕竟这老子打儿子做兄弟的不好劝,用老太太压最管用。若不是贾赦拖延着,怕是贾珠早就挨上了。 贾赦这戒尺快要落到贾瑚身上了,才听贾母道:“你且别急,好歹让他们说个清楚,再罚也心服口服不是?” 85.第八十五回 85 贾赦听到贾母开了口,立刻止了动作。指着贾瑚道:“你且好生交代,若不是今日老太太开口,要罚得你心服口服,只怕是你这顿板子早就挨上了。说清楚了,若是犯了大错看我不揭了你的皮去!”言毕又作势将戒尺在空中挥了一下,却未落到贾瑚身上,贾赦背着手捏着戒尺立在一旁。 史菲儿知其不是真要打,若是真打还费这般口舌作甚。便对贾瑚道:“今日之事,瑚哥儿你且一五一十说个清楚,且不能如刚才那般避重就轻。说清楚,若错了自当领罚,若无错也不能平白挨打。” 跪着的贾瑚嘟着嘴道:“回老太太,今日归先生先讲孝经,后又提起这二十四孝来,问弟子学生是否读过这二十四孝?瑚儿就说自己读过,归先生便让瑚儿给大家讲解讲解。”贾瑚顿了顿,快速扫了眼贾赦表情,压低了声音,“瑚儿就讲了埋儿奉母这一则。”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与众人讲解的?” “瑚儿说了这则故事,又背了这故事的题诗。只是……”贾瑚眨巴眨巴眼睛瞧向贾母,犹豫着是否继续。 “你是黄牛犁地呢,抽一鞭子行一步?一口气说清楚了,别断断续续的。”贾赦挥了挥手中的戒尺,贾瑚缩了缩脖子,撅着嘴小声继续道:“瑚儿说这人就是假孝顺,不值得仿效。” “一派胡言!” 贾瑚听了有些委屈喃喃道:“一个三岁小儿能吃了多少去?因祖母疼爱分食与孙儿,他见了竟然怕因此便影响了供奉母亲,就动了杀子的念头?这不是蠢么?且不说家中生计艰难本就是这儿子无能,不从自己身上计较,反而作出这样惊世骇闻的事来。况且这祖母若是知道这孙儿是因为她分食而亡,这位疼爱子孙的老太太还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呢!难道孝不应是遵从母意去?自己无能却寻歪道,故而瑚儿说此人是假孝顺。” “你这猴崽子学问不通,歪理一堆!”贾赦对贾瑚这番话倒不陌生,此前自己也是领教过,而且这孩子的问题刁钻,着实不好回答。而且事后再顺着这孩子的思路细想,却觉得似乎还有几分道理。这是这番话说给自己也就罢了,若是说给老师听,自然会惹人动怒。 “还有……”贾瑚张了张嘴又要继续。 “还有!”贾赦挥了挥手中的戒尺,“你这猴崽子你再信口胡言,看我不打你。”贾瑚闻言,撅着嘴闭了口。 史菲儿自然清楚贾瑚的这番话,早些时间贾瑚便与自己说过,自己倒是很赞同贾瑚的质疑,这故事在自己看来真是胡扯的不行,做儿子的没本事就罢了,不想着如何进取反而想着怎么减少张口吃饭。万幸这事结局还不错,要不然史菲儿都替那孩子觉得冤。 听了贾瑚的一番话,再瞧贾政的脸色,似乎也缓和了不少。毕竟如此看来,是贾瑚的一番话激怒了老师,似乎是自己错怪了贾珠。 “珠儿,瑚儿说的可属实?”史菲儿看向与贾瑚一同跪着的贾珠。 “老太太,瑚弟说得属实。只是瑚弟少说了一点,老师问他人可否有异议时,珠儿也问,若是郭巨并未挖到财宝,此举是不是就不会被天下人所知?那时别人评价是否还会如此?会不会那时有人评价这郭巨是个目光短浅不思进取的蠢人,只为了奉养母亲却将亲儿害死?学生不明,究竟是这坛金子证明了郭巨的孝顺,还是这事证明了其孝顺?此时老师才气得离了课堂去。” 待贾珠说完,再看贾政,又是气的青筋爆出道:“让你学孝道,你不知其解也就罢了。还强词夺理胡乱编造,气走老师你还有理了?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说罢便要抢贾赦手中的戒尺要责打贾珠。 “你且莫动气,”史菲儿此时忙出口阻拦道:“我倒是觉着这两小儿说的有几分道理。” 贾政忿忿住了手看向贾母:“老太太莫要替这不肖子求情了。今日能做出课堂之上气走老师,他日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倒不是我为他俩说情,只是我身为祖母倒是颇有些感触。这为母为长者都是巴不得子孙出息的,若是资质有限不能出息,也还是希望这子孙平安的。再说这埋儿奉母的,郭巨平日是否孝顺暂且放在一边,单说他有这心思在我看来就是个不孝的。这孙儿反而因祖母疼爱丧了命去,我不知别人如何,换做是我,我觉得还不如给我根绳子让我死了算了。倘若这孙儿有事,我倒是觉得这郭巨母亲倒是会第一个站出来怒斥这郭巨不孝。”史菲儿叹了口气,看向两人,“我这么说也不过是将其推演自身,有所感悟罢了。若说对子女为人父母责罚多少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对于孙辈却只剩下疼爱了,哪里忍心见其受半分苦去。” 贾赦见贾母脸上露出悲戚之色,忙出言安慰:“都知老太太心善,见不得旁人受苦。不过是则故事,况且这郭巨还挖出天赐黄金,后来既侍奉了老母又养了儿子。这才传为佳话。” “如此一来,我也有了珠儿的一问,究竟是这行为为孝还是因挖出这金子为孝?你们弟兄都是念过书的,与我分解分解?” “自然是这行为为孝感动了上天才有所赐。”贾政皱眉道。 史菲儿一笑道:“嗯,感动上天,的确不错。这天下孝顺之人众多,也没见几个能在自家后院挖出金子的。我倒是觉得政儿素日也是个孝顺的,不妨今日也去后院挖挖看。话说这一年前之事可别转眼就忘了啊。”史菲儿漫不经心点了一下。 贾政听了一惊,那日便被贾母训诫了一番少信少听这些天降神迹的话来。自己也是读过书的,神迹之事或许有,但自己从未的见过。况且这故事不过是叫人尽孝向善,宣扬些善有善报罢了。今日自己倒不是气贾珠贾瑚的言论,而是气其将老师气走还不知悔改,自己在那老师那里又失了面子。 “教人向善遵从孝道,自是不错。这也是这二十四孝的本意。你们都是读书的,所谓这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自然要比我这老婆子懂得多。我且问问贾瑚贾珠,若是你为郭巨你会如何?” 贾瑚瞧瞧贾母眼珠转了转道:“若我为郭巨,我会省下自己的饭给母亲吃。这样我也进了孝心,也顺了母亲疼爱孙子的心意,以身作则给儿子看,将来儿子也会孝顺的。” 史菲儿听完瞟了眼贾赦,见其脸色也露出了些喜色,便又看向贾珠问道:“珠儿你呢?” “若我为郭巨,必先三省自身。身为男儿却让母亲与妻儿受苦实在不该。没本事可以进学,无营生可以奔波。珠儿是信天道酬勤这话的。若自己立住将这家业撑起来,应也不会再有母亲省下口粮给孙子吃的事了。况且一个三岁大的小娃真吃不了多少,这不用埋儿奉母。” 史菲儿听完点点头:“这大道从简,你们兄弟能从一则故事里有所感悟,一个以身作则,一个三省吾身为家业计,都是不错。我且问问你们做老子的,若是你为郭巨又当如何?” 史菲儿突发一问倒是让刚刚缓了脸色的贾赦与贾政又面露难色,那两小子倒是将话都说了,若自己再接着说上一遍,反而真的是老子不如儿子去了。 片刻贾赦笑着道:“我若为郭巨,自然是接着挖坑了。既然此地有金不如多挖几处,说不得还多得些上苍眷顾呢。老太太你说是不是?”贾赦这话自然是玩笑话,为得就是想让贾母哈哈一乐,免得追问自己失了面子,如今看来老太太让自己言传身教以身作则果然有用,这贾瑚这猴崽子真是记住了!虽心里不愿承认,但这个年纪却是比自己小时要强了不少去。 史菲儿也配合笑了几声,也不去追问贾政答案,对贾瑚贾珠又道:“你们虽对故事有所感悟,但对老师却失了尊敬。虽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是不假,但你们也应知这谦逊是身为弟子该有的态度。今日是因你二人对老师的态度不可,你们父亲才要罚你。你们可知错?” “孙儿知错了。”贾珠与贾瑚齐声答道。 说白了,史菲儿是一点也不想处罚那俩孩子,但今日这事若不罚一来贾赦贾政会自觉失了面子;二来本身管教的确应该是父母行为,自己横插一杠子真是怕小孩被打出个好歹来,况且若是不罚小孩子都是机灵的,以后便学会了受了惩罚就找靠山反而不美;三来这世道最是尊师重教,况且贾政请的给贾珠贾瑚上课的都是进士出身,得罪了日后怕坏了这两个孩子的前途去。 “知错便要改。不如罚你们二人将孔夫子的孝经抄上三遍,明日给夫子送去认错。赦儿政儿,你们觉得如何?” 听贾母如此发话了,贾赦贾政那有不从的道理,忙应了。况且老太太也不算太纵着二人,句句说的在理。 “行了,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珠儿瑚儿可要记住,老太太该宠时候宠,该罚时候可罚。起来吧,年都过了,再跪也不给红包去。”史菲儿叫两个小娃起身,这身边的丫鬟忙将贾珠与贾瑚扶起。 史菲儿刚想起身,就听院外哭声由远及近道,“我的珠儿哟……” 86.第八十六回 86 哭声由远及近,又份外悲戚,史菲儿都不由得想扶额叹息,这王夫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今日自己已经算是将事抹平了,偏偏她又来哭上这么一嗓子,不知道还以为贾珠真的怎么了呢! “我的珠儿……”才迈进屋,王夫人这才觉得不对,贾珠好好地在一旁站着,看上去也没挨过板子,屋中也没有家法候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珠儿被老爷按着要打么? “眼泪都收了吧!”史菲儿自然没有好气,“平白好端端的哭个什么?是受了委屈还是含了冤去?” 王夫人瞅着贾母一愣,忙用帕子将脸上的泪擦了。往日里贾珠下了学都会来给自己请安,今日到了时辰却未见人,起初王夫人也不以为意,以为是有事绊住了,只是又等了一阵仍不见人,便遣了婆子去打听,哪知婆子回来说是珠儿犯了错,老爷请了家法。王夫人一听,这哪里得了,忙叫人套了车,毕竟自己如今住得远了,生怕去晚了,求不了情去。担心太过这眼泪一路也未停。 “你来作甚!好好的儿子都是被你纵坏了。”还不等王夫人开口,贾政便对王夫人怒道:“你还是好好抄经虔诚礼佛的好,别乱生事。” 史菲儿虽不喜王夫人,但也觉得贾政这是迁怒,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可谁让王夫人自己撞上来顶缸呢。不过,今日里自己已经是手长多管闲事了一番,就再没有去干涉人家夫妻的事去,自然也就懒得再开口。 王夫人脸上讪讪,不大好看。倒是贾珠近前一步,给王夫人先磕了个头,再起身扶住王夫人说道:“是孩儿的错,让母亲担心了!” 一旁的贾瑚也忙给王夫人行了礼道:“是瑚儿的错,害婶子跑了一场。”说完也去另一边将王夫人扶住。 史菲儿瞧着心生感慨,这书中王夫人做了不少恶事去,但对于自己的儿女却是十分疼爱。而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位王夫人也的确如此。对贾珠贾元春也确实不错,日日上心着,生怕委屈了一点。今日也就是因为是怕贾珠真的挨打才如此惊慌失了分寸吧。 见贾母瞅着自己,王夫人忙道:“是我一是迷了心,失了体统。望老太太勿怪。” “罢了。”史菲儿摆摆手,今日替贾珠贾瑚躲了一顿板子,又捎带手反算计了朱夫人一遭,也算是不枉此行了。“你们且呆着说说话,我老太太就先回去了。黄鹂,回去记着给珠儿瑚儿送些决明子茶来。那个明目,这抄书久了容易眼花。对了给两位老爷处也各送一份去,泄泄火气,这还未入夏怎么就这么大的火气去?” “是,老太太。”一旁的丫鬟清清亮亮的应了一声。众人见贾母欲走便都来送。史菲儿摆手道:“你们各自忙去,若是再有了热闹再叫我也不迟。” 贾赦贾政听了这话倒是觉得脸上有些臊的慌,不过今日让贾母将着事一搅,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去,只是又训诫了儿子两句,命其好生抄书检讨,便各自离去。等贾政离开,王夫人拉着贾珠的手仔细问了一遍,才彻底放了心,又叫人回去将点心送来,看着吃了两块才回。 贾赦才回了院,张夫人便急匆匆迎了上来。贾赦一见便笑了:“往日我回来,也没见你这么急。今日这是怎么了?” 张夫人见贾赦脸色如常,料定贾瑚应犯的不是大错,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去:“哪日不是将老爷迎在门口的?老爷为何如此说?若是不喜,明日我便不迎了,可好?” “我才说了一句,你便有十句等着我去。今日我才是明白贾瑚那小猴崽子哪里来的一堆问题,怕是都是跟你这个做娘的学的?” 见贾赦开了口,张夫人便接着问道:“瑚儿又闯祸了,听说今日竟将夫子给气走了?” “你消息倒是快。怎么不去那边看看去?” “我听说老太太去了,便放了心。老太太最疼孙儿。哪能眼瞅着孙儿被打不管?听说最后只是罚抄书?” “你倒是个机灵的,没去添乱。本来事都了了,弟妹又去哭了一场。也就是老太太在,要不然这么一闹恐怕那贾珠还要多挨几板子去?”贾赦叹了口气,自己兄弟的性子自己还是有些了解的,罚起来绝对够狠,若不是今日自己和他在一处议事,怕是贾珠今日是要挨顿好打。便将今日之事仔细跟张夫人说了一番,听的张夫人脸色变了几番,末了才抚着胸口道:“还是老太太有主见,若是我去,也不过是哭求老爷手上留情罢了。” 经了今日一事,贾赦倒是对贾瑚生出了些别的看法。这小子脑子活络,又颇有主见,若是一般的夫子来教怕是震慑不住他,指不定日后还有这气走老师的一出。虽说这家学如今倒是整顿的不错,还请了不少举人进士做夫子授课,可被贾瑚贾珠气走的归夫子也是进士出身。今日看来,光有学问还是不够,这贾瑚日后若要袭爵可是要撑起一府之事来。这眼界和处事之道必得有人提点才行,哪能像自己过了而立之年才有所了悟,简直耽误浪费的时日太多了。想到此贾赦又闭口不语。 “老爷为何还有担忧?如今这瑚儿年纪尚幼,放开始读书,犯错自是难免。老爷也不必太过生气。此次就估且记上,若是再犯下次一并责罚也不迟。”张夫人倒是怕贾赦觉得今日罚的太轻,出言安慰。 “我忧虑的不是这个,我觉得如今家学较之前倒是不错,但瑚儿将来是要掌一府之事的,今日看来这夫子怕是还差些火候。” “可这归夫子都是进士出身。学问应都是上好的。若不是没门路又想留在京中谋职,哪会来府上教书?”张夫人颇为疑惑。 “你说的这便是了,论学问自是不差,可论眼界和城府这归夫子便逊色了。这瑚儿还需个老师能好生教导才行。”说罢便瞅了瞅自家夫人,“去岁老泰山称病请辞,在家也调养了些时日,如今怎样?” 张夫人本来就是个伶俐的,贾赦的意思她自然明白,只是如今自己家父年事已高,若自己开口相求,家父必是应的,但为儿女的又不忍家父辛苦。可一边是儿子前程一边是父亲身体,张夫人也甚是为难。 “你也别太在意,我也是一提。如今老岳父身体不适自然不应劳累,我只是想这岳父大人弟子众多,若是能让岳父大人举荐几人,我自去登门拜求便是。你看如何?” 听贾赦如此一说,张夫人点了点头应到:“若是如此我去问问父亲,他倒是蛮疼爱瑚儿的,此事倒是不难。”说完张夫人又道:“如今这家学是小叔管着,也颇耗了些心血去,若是瑚儿因此事不去,怕是不好。” “与自己儿子的前程比脸面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日后我多给家学些捐贡,况且这丢的又不是我的脸面去。”贾赦顿了顿又道,“怕是出了此事我兄弟也会与贾珠另请老师去。你倒不必为此担心了去。” 翌日,贾瑚与贾珠捧着抄好的孝经去与归夫子认错。那归夫子本就是气话,况且于贾府家学教书,既体面这束脩也丰厚,自然舍不得去,况且日后自己想仕途更进一步还要仰望这贾府支应。见贾瑚贾珠却也不似那顽劣不知悔改之人,便训诫几句,此事便算是揭过了。 史菲儿这阵子最挂心的不是旁的,倒是白鹭的铺子开的如何。因定下要做吃食铺子,白鹭也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琢磨这点如何经营,主打产品是哪些? 史菲儿倒是给了白鹭两张菜谱,白鹭看了,又放下说这菜谱与目前的铺子不太相合暂且放放等时机到了,自己再来讨要。史菲儿见其坚持,倒也不勉强。只是好奇这白鹭究竟如何打理店铺,主营产品是什么?只是每问及此,白鹭都笑着不答,只说等店开了,老太太便知道了。因自己先前与白鹭有了约定,自己只管分成,其余诸事皆有白鹭做主,史菲儿虽是好奇,但却忍住了。毕竟这白鹭算是自己按职业经理人的方向培养的,若是得以成功,日后说不定可以开更多的铺子出来。 未等白鹭店铺开张,倒是另有一事便有找上门来。先前贾母兄长说是要奏请芳漱为军需一事,到真有了回音,因这东西本是贾母嫁妆,如今又点了纳贡,若成了军需已荣国府之力也怕是应付不来,暂且作罢。只是纳贡之数又翻了一番。史菲儿虽无奈也只得接了,只在心里暗自祈祷可别哪天这皇帝佬儿心生一念要将这芳漱赐与大臣休沐用,那样可就惨了。到那时这芳漱的纳贡还不知要翻了多少倍去,如今,自己倒是盼着这纳贡早日结束了去,这桩花钱赚名声的生意实在是太不值了。 87.第八十七回 87 才过了芒种,天就热得出奇。史菲儿坐在屋中,不管动或不动,都觉得这天实在是热得厉害。一旁伺候的黄鹂给老太太递了碗慧仁五色粥来,史菲儿摇头,这天热得哪里吃得下去。 “老太太,多少还是吃些吧。”黄鹂在一旁劝着,“早上便只尝了一口点心,这粥黄鹂用泉水镇过,凉气都拔走了。老太太试试?” 史菲儿叹口气,当初选这黄鹂跟在自己身边,一来是瞧着她年纪小但遇事不慌,二来是因为她说话平和,任谁与她说话,不管起初如何末了都欢欢喜喜的;三来就是因年纪稍小不用耽误了人家的青春,若是是个对经商也是个开了窍的,指不定将来也能成为自己放在府外的臂膀。可这孩子就一点不好,有些认死理。若是她认定的事,软磨硬泡的也要将这事办成了。自己因太热吃不进饭去,这不这粥都已经换了三样了。 “好好好,我喝便是,你先放下。”史菲儿瞧了眼摆在桌上的自鸣钟问道:“今日可是白鹭回来请安?” 黄鹂瞧了瞧这自鸣钟,略有些迟疑道:“按理早该来了,不知为何今日晚了?” 史菲儿点点头,心里暗想,怕是因铺子生意不好,没有起色,觉得回来见自己不知如何回话吧。这事想来也有些怨自己,当初还是应该先过问一二,给其把把关。但如今事已至此,懊悔也是于事无补,索性任其发展,而且这也仅是个开头若是,毕竟万事开头难嘛! 这白鹭出府后从史菲儿手上选了间铺子,这铺面倒不大,开了间卖吃食的铺子,史菲儿起先也给了其几张菜谱,但白鹭却未收。等铺子开张,白鹭也倒是喜盈盈地来报了喜。史菲儿自然也是派人去瞧了瞧,这铺子收拾的雅致,卖的也都是些精致的糕点点心,下人回来倒是一通夸赞。可史菲儿心里当下就是一冷,这铺子八成是要瞎。 这京中之地卖点心,也不是没有。但如白盛斋的就很好,一来老字号,二来人家也是有两道点心是出了名的。可白鹭开的这间点心铺子,既没名又没口碑,起初倒是用了些试吃品鉴的手段。可是除了引来一群馋嘴的小儿天天在店外守着,没什么正经客人。想来也是,这店里的点心原本是给荣国府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吃的。自然是精致,可精致了价格也就上去了。价格高了自然就少人买了。京中官宦之家自家有厨子,自然不会来,可一般市井民众要么偶尔尝个先,要么干脆吃不起,也不会消费。况且这点心也就是零嘴,不吃便不吃了。可点心这东西偏又是个有保质期的,做出来卖不掉就只有扔的份。 “白鹭姐姐,你可算是到了。”黄鹂见了白鹭自是高兴,上前拉住白鹭的手,“就是方才老太太还问起你来呢?”白鹭勉强笑笑,和黄鹂一起进了屋。 “白鹭,这才半月不见,倒觉得你比之前清瘦了不少。”史菲儿瞧出白鹭脸上有几分憔悴,待其向自己请了安便开口问道。 白鹭摸了摸脸颊,面上带笑,“白鹭在外面思念老太太,或许是因此吧。” “嘴倒是挺甜,黄鹂,你且去将这几日厨房新做的丸子给你白鹭姐姐端一份来。今日天热你们也不必在我跟前守着,人都聚在一处,更是热了。都去耍会子吧,我与白鹭说说话,有事再叫你们。” 见众人都退了,白鹭“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垂着头道:“老太太,白鹭实在有负老太太恩典,这店铺经营不善,请老太太责罚。” “好端端的,没事总跪什么,起来慢慢说,做生意有起伏再自然不过。”史菲儿笑着让白鹭起身,白鹭起身用帕子擦了擦泪。 “你也莫急,你且说说如今店里情况如何?”史菲儿自然知道这店的问题所在,但终归铺子还是要放手给白鹭自己去做,自己再如何也就只能扶她一程,若其未悟其道,这铺子终怕不能好了。 白鹭缓了缓神将如今经营铺子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那你可想过这铺子为何会如此?”白鹭想了想也回答一二,史菲儿听着,这白鹭倒是说对了几分,可见也不是个全无悟性的。此时黄鹂端着一盘子吃食进了屋,史菲儿笑着点头让黄鹂下去休息,又让白鹭尝尝看。 白鹭瞧着桌上这盘丸子倒有些奇怪,这丸子像是油煎过的,金灿灿的,倒是好看。最让白鹭奇的是这丸子用竹签串成一串,还有些趣味。这东西是史菲儿没事回忆现世的各种美食,一时兴起想吃章鱼小丸子,本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叫人根据自己画的图做出铁板,又改善了配方,做出来的。只可惜没有章鱼也没有鱿鱼,只能用将鱼肉打上劲塞进去,勉强算是鱼肉小丸子吧。这东西倒是很受贾瑚与贾珠欢迎。 “你尝尝如何?” 白鹭依言拾了一串,这丸子外焦里嫩,入口后有又有鱼鲜,味道倒是不错。“老太太有想出新吃食了,还是在府中有口福呢。”白鹭笑言道。 “你觉得此物如何?”史菲儿直接问道。 “老太太想的,必然是好的。” “这话若是在府中说,自然无妨。如今你乃一店铺掌柜,我再问你,你必要换个角度。不论这东西是谁想的,你首要考虑的是否可以将此物放入你店中售卖。在商言商,这店铺掌柜的眼光可是决定一个店的生死存亡。” 白鹭听了一愣,仔细想了一番方才答道:“若是在铺子卖自然是不错的,这个随手拿着便可吃,方便不粘手。只是怕卖不上价去。” “这倒无妨,小吃食走的便是薄利多销。咱府上的丫鬟下人养得娇贵。如你这样的一月便是一两银子的月钱,吃喝用度皆又是在府中,自然对着银钱失了概念。如今你出了府去,也知道莫说这贫苦人家,就是有的一般人家一月也未能有这一两银子去。” 白鹭听了忙起了身,史菲儿瞧瞧笑着道:“你也不必惶恐,我倒不是说你,我不过是告诉你这世间就是如此。经商一事,牵涉颇多。远不是瞧人家播播算盘珠子就能财源广进了。首要便是挑定你这营生,再依了你的营生去定顾客,根据顾客的能力定价才是正理,不可本末倒置。”这席话倒将白鹭点醒了不少。 “老太太,经您一提点,我倒是彻底明了这铺子该如何料理了。” “如此最好不过。这个便送你吧。你自己定价,对了再送你一样小食的方子,你试着先将你的点心放放。看看卖这样平民的吃食能不能有赚头。” “老太太,白鹭真是无以为报。”白鹭听了话,又跪下了。 “起来吧,一会儿回去先去厨房将这两样吃食学会了。还有,我这有间新盘下的旺角小铺,铺面不大,你用此处做这营生试试。” 听闻贾母又许给自己一件铺子,重新来做,白鹭连连摆手,史菲儿叹了口气道:“这你就不懂了。你那铺子修饰的太过精致,一般百姓如何敢去。看见就觉得买不起何必进去馋自己。这两样不过是普通吃食,就是靠个薄利多销,自然小铺面就更好了。你且不必太挂心,我手中铺子众多闲着也是闲着。” 白鹭又是一番谢恩,史菲儿道:“我可是等你给我带回来八分红利的。你且好好经营着。最后再跟你说句最要紧的,你是去做掌柜的,不是做大厨杂役的,这方子我给你,你自去挑可信的人来。若是下次见你又清瘦了,干脆还是回我身边来算了。” 这话白鹭听着眼圈都红了,知道贾母不喜人哭。强忍了泪,心里更添了几分狠劲去。若是自己不将这铺子打理好,更是无言见贾母了。而且贾母对自己可算是处处提携,面面照顾,在府中自己算是贾母跟前红人,就是出了府也要拿出自己实力才行。 这次不知这白鹭能不能悟出门道。自己交给她的在现世都是蛮好卖的吃食。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别的赚钱的门道。自己之所以不点破,就是希望白鹭自己能了悟,否则日后也不能指望其帮自己赚大钱去。此番就当是对其的考验吧,若是不行,那也说明自己在选人的问题上还是出了岔子。 过了几日,天气依旧热得出奇,却总不见下雨。如此热下去,怕是不好。史菲儿心里暗想。 “老太太,您帮我选选,这几幅字,那幅送与夫子最合适。我如今倒是挑花眼了。”贾赦兴冲冲来寻贾母,身后的小厮捧着好几幅卷轴,一头的汗。 “好端端的,你买这些幅个字作甚?”史菲儿瞧贾赦乐颠颠让人将字一幅幅打开问道:“莫不是发了横财?” “还不是为了瑚儿那猴……”贾赦忙将后半句话吞了,上次自己在贾母处说贾瑚猴崽子,结果让贾母一通抢白问其道:若是贾瑚是猴崽子,那他这做老子的是什么?他自己的太太又是什么?我这老太太该被叫做什么?就逞一时口快,不知如此确将自己一并也说进去了。 “是为瑚儿准备的拜师贽手礼。自然是不敢马虎。也请老太太帮忙瞧瞧。”贾赦这次倒是恭敬。 88.第八十八章 88 贾赦捧了一堆字拿去与贾母品鉴,说是要选出一副来当做贾瑚拜师的贽手礼。史菲儿瞧着这些字幅幅都是出自名家手笔,都有名人赏鉴款与题字,心里倒是咂了下舌,这贾赦和书中的画风越来越不像了,若是依了书中贾赦的性格,这东西入了贾赦的口袋哪还能往外拿去? “我瞧着幅幅都是好的。”史菲儿点点头,“你给瑚儿选的是哪位名师,花这么大的手笔去?如今你像换了性子,倒是越来越舍得了。” “老太太又拿我来逗趣了。我还不是为了给瑚哥求个好老师。”贾赦瞧着这幅字,又看看那张,依旧犹豫不决,“老太太,您是见过世面的,就帮我挑一样吧!” 史菲儿又瞧了瞧从中点了一幅出来:“若是在我看来衡山居士的这幅临的赤壁赋就不错。”史菲儿挑的这幅字是贾赦拿来的尺幅最小的一幅。史菲儿接着道:“衡山居士诗文书画俱佳,这幅字是其八十九岁高龄时写下的,虽若是说起字来,他的小楷更是绝佳,可我看来这幅行书倒是更为写意。这于人于字于品于性送于师者倒是上佳。” 贾赦听了连连点头道:“还是老太太有见识,我本也看重这幅,只是觉得尺幅略小,故而才犹豫。” 史菲儿心里暗想,此番还真是贾母有见识,也就是有了贾母的记忆,自己才知道这衡山居士是文徵明,论起来这贾母也是个极有能力的,若其真是早早去了,说不定贾府还破败的更快些。 “这字帮你选了,你且说说,给瑚儿请的是哪位老师?” 贾赦听这话倒是叹了口气:“不瞒老太太,这事如今还是有些麻烦。老太太可记得彭泺?” “彭泺?那可是京都出了名的严师,也是你岳丈的高足。怎么你想让瑚儿投其门下?”史菲儿问道。这彭泺自然知道的,只是这贾赦与彭泺可是有些过节的,怎么贾赦能低了头去?这事怕是有些难办。 “因是老岳丈极力推荐,还特意给彭泺去了信,约定的是下月初五让我带着瑚儿登府一叙。”贾赦脸上讪讪,“一来这彭泺的确是严师享有盛名,二来也烦劳了老泰山一次,好歹要给其一个交代。”贾赦这话说得甚是勉强。 “我怎么听你的意思,到不像是拜师,倒像是登门赔礼去了。”史菲儿笑着打趣。 “老太太,我怎么会知道能有今天啊!而且那时我也不知他日后会拜老岳丈为师,我又不是故意抢了他挑的那块砚台啊!笑他穷啊!若知如此,我让给他便是了!”贾赦拍了拍脑门。 “行了,你也不必懊悔,这事已过了多年。况且都说这彭泺心胸宽广,想必不应会与你计较。你且放宽宽心,毕竟瑚儿的前程要紧。你按日子去,将拜师礼备好了。至于这瑚儿与彭泺能不能有师徒缘分,还要看天定。” 贾赦叹了口气,这缘分估计难。若不是老岳山已经去了信,自己打死也不会去这彭府。这么多年彭泺见自己从来就是一仰脖一扭脸一抬脚就过去,连个招呼都没打过,让其收贾瑚为徒,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么。唉谁让自己当时偏要抢人家砚台还出言不逊呢,否则哪里来的这般麻烦。 “今年这天热得太早。”史菲儿瞧着贾赦脑门都快愁出汗来,笑着说道:“你且去洗洗吧。” “的确如此,今年这天也是奇怪,不光咱这如此。邸报上说这西北已旱了两月,雨水少得可怜,怕是这收成要减了不少去。”贾赦应道。 旱情?史菲儿听着皱了皱眉头。自己穿过来这三年倒都是风调雨顺的,未听过有什么大灾。若是今年这样,说不定会有旱灾。 “对了,你舅舅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史菲儿随意问问。 “倒和往日一样,没有什么新的事,只是听说,上月又剿了一小撮贼寇。舅舅信上说,从贼寇那边缴获了些番邦外国的花卉植物,有一样倒是吃起来不错,想着下次给老太太带回来尝尝。” 史菲儿听着点点头,贾母这位兄长对贾母倒是颇多照顾,离得那么远还仍旧想着照顾一二。 转眼便到了初五,贾赦给贾瑚的拜师礼倒是早早就备下了。只是因对此此登门实在不敢有太多奢望,因实在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至彭府,递了拜帖,倒也没让贾赦贾瑚等着,便有人将其往书房里迎。贾赦本想着,这彭泺还不得让自己且等着,都做好思想准备了,哪知一进书房,彭泺竟然早已在书房内等着自己了。 “瑞泽兄,好久不见。”贾赦连忙行礼。 “哪里哪里,贾将军还是一如既往啊。”彭泺倒是笑迷迷的还了礼。可贾赦听着怎么总觉得彭泺这话说得有些刺耳呢?不过今日本就是为了贾瑚拜师求学一事,若是能成,说两句便说两句去。贾赦端着此心,倒也不太在意。拉了自己身后的贾瑚一把,向彭泺道:“此乃犬子贾瑚,今日登贵府,也望瑞泽兄能收犬子为徒。”说罢,贾赦瞅了眼贾瑚,贾瑚上前一步对彭泺道:“学生贾瑚给老师请安。”说罢便要跪下磕头请安。 彭泺忙摆手道:“行礼倒是不急,贾将军你也知道的,我收徒颇为严格,管束徒弟也是严厉,这外面还送我了个诨名叫什么冷面严师的。贾将军我瞧你这娃儿娇嫩,怕吃不了这苦去。” 此话一出,贾瑚一愣。贾赦心里却是两字——完了。这话说的分明是将瑚儿往外推么,啥都没说就先说我家瑚儿吃不了苦去。你怎么瞧出来的? 贾赦解释道:“犬子贾瑚,若说旁的倒是一般,读书倒是有股子执拗劲,想来应是能下得了功夫的。” 彭泺听了点点头:“倒是有些随你父亲的脾气秉性。”贾赦听这话更是不顺耳,这不分明就是说自己脾气臭,执拗抢了其东西么。但现在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还有求于人,接着又听彭泺道:“当我的学生都要经过考试,我先考你一考。这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是何意?” 这问让一旁的贾赦听的怒火渐起,问一个刚刚背了三百千的小娃儿中庸的慎独之意,摆明了就是瞧不上么。 贾瑚听了摇摇头,彭泺见状又问:“那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何解?” 贾赦听了就更气了,上来就是《中庸》,答不出就问《尚书》,这彭泺倒是真瞧得起贾瑚。 贾瑚歪头看看彭泺,又瞧了瞧贾赦道:“弟子驽钝,不解。” 彭泺若有恍然道:“那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可明白?” 贾瑚连连摇头。贾赦听了就更气了,这彭泺也是刁钻,这不是拐着弯骂自己么?贾瑚不懂论语,自己也好歹念过的。说谁不仁德呢?意思说这贾瑚投错胎入了这贾府选择了和自己这样不仁德的一起生活。果然今日就不该来,这彭泺就是个小心眼的。真是浪费了老岳山的一片好心。贾赦强忍着心里的各种不满,免得在这彭府里爆发了。 彭泺冲着贾赦一拱手,贾赦心里自然明白这就是没考过呗。天下老师多得是,就你一颗歪脖树?我还偏要在你这里吊死?哼,我还不信了!出了你这府去,我就再去给瑚儿另请高明去。 彭泺正欲开口,便听贾瑚道:“弟子愚钝,老师所言弟子确实不知。不过弟子也听过这三人行必有我师,也知这学问无止尽,边学边问,遇见不明,开口多问乃是学习进修的法子。今日还请先生赐教。” 贾瑚这话说得倒是毕恭毕敬,彭泺愣了片刻道:“这都是四书五经中的内容,你原先夫子未讲过?” “回老师,弟子学业不精,也刚学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对韵快学完了,千家诗刚刚读。”贾瑚一一道来,“不过归夫子也说过,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学问见识也不是一日通晓,任谁也不能一落地就读了百书去。需要潜下心慢慢来,贪多也嚼不烂去。” 贾赦听了这话倒是一脸得意,就是你彭泺再能也不是一落地就通晓了百书去。彭泺你自己憋着坏心,想问我们个一问三不知,然后再将我家瑚儿拒之门外,好给我个难堪。瞧我家瑚儿答的是不卑不亢,看你有何话说。 此时再瞧彭泺脸上倒是有了几分赞赏之色。彭泺点头道:“你夫子姓归可是叫归星谏的?”贾瑚点点头,彭泺又问:“那你可知你们夫子上课讲孝经被学生气出课堂一事,那学生是谁?” 贾赦的怒火又起,这事竟然还传出去了,而且你彭泺为人师表的好打听算怎么回事啊! 贾瑚道:“正是弟子。弟子言语冲撞了老师。弟子说郭巨是愚孝不可取,还说了些旁的话。”贾瑚觉得这事不是件好事,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一人扛了算了,别再拉上贾珠,给贾珠惹麻烦,听父亲说这位老师可是很厉害的。 “什么冲撞,合理辩论罢了。你这性子对我胃口。这徒弟我要了!” 啊?贾赦忽然傻了眼,刚才还不是想方设法出题刁难么,怎么一下子就收了贾瑚? 贾瑚也是一愣,问自己的问题,自己没回答上来,以为就没戏了,怎么忽然就变了?不过今日本来就是来拜师的,老师要收自己,自然欢喜。忙去请老师上坐,毕恭毕敬行了礼,贾赦此时也不乱想了,忙让人呈上拜师的束脩六礼及贽见礼。彭泺瞧了文徵明的那幅赤壁赋果然开心。 贾赦见礼物对了这彭泺的心思也松口气,这能拜到彭泺的名下可是当下多少读书人的梦想。这彭泺殿试三甲,进士及第,在朝中也是风生水起,名望高,学问好,门下弟子又个顶个不错,这天下好事被一人都占尽了去。 彭泺收了礼,还应该还礼学生。可偏此时彭泺没了动静,眼瞅着贾赦说了句:“砚台。” 贾赦心想,刚觉得你彭泺顺眼了点,又翻旧帐,可如今自己儿子拜那人为师,这礼都到最后一步了,估且忍了吧。忙命人回府速速将那块砚台送来。 等砚台到了,贾赦讪讪将砚台递给彭泺,彭泺也不含糊,给了贾赦五百两银票一张。若是仅是如此,贾赦倒还罢了。可转眼彭泺将这砚台转送与贾瑚当回礼,又说:“此物乃是前朝名将文天祥用过的,是好物件,你好生用着,可别糟践了它。” 贾瑚瞧了瞧自己父亲,又瞅了瞅自己老师点了点头。贾赦那个气啊,脸都快憋青了。 89.第八十九回 89 这行完拜师礼,自然少不了一番老师的训诫教诲。彭泺乐呵呵问道:“贾瑚,你在家中可曾挨过打?” 贾瑚歪头想了想,虽然每次自己闯了祸,父亲都说要揭了自己的皮,但细想起来也就仅仅是在屁股上拍几下罢了。虽说上次请了家法,自己也觉得躲不掉了。没想到最后却只是被老太太罚了抄书而已。这么算下来应该是没有挨过打的。贾瑚如实回禀:“回先生的话,还未曾挨过。” “哦,不曾挨过?那你在我这儿可是要小心了。我这冷面严师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贾瑚,你可知道,我的这些学生背后称我做什么?” 贾瑚有点傻眼,虽说自己是听过彭泺的,但也仅仅只是听过而已,父亲说起彭泺也只是说其学问好,是外祖父的高徒。怎么今天见了,虽不知这老师学问如何,但觉得脾气很怪,忽喜忽怒的。更何况哪有老师问学生知不知道学生给老师起的诨号是什么的?贾瑚实在是觉得这个老师跟自己见过的所有的夫子都不同。 “那我告诉你吧,我的那些学生背后都叫我冷面恶师。在我这儿学习,背不出书要打,文章写不好要打,字迹不工整要打,答不出问题也要打。上课迟到会打,听课分神会打,借病逃课要打,哄骗老师更要打!贾瑚你怕不怕?”说罢,彭泺抄起桌上的戒尺,比划了一下。 一旁的贾赦听直了眼,怪不得这彭泺有这名号呢!只要是出了错都要挨上一顿啊。这回瑚儿这猴崽子怕是要倒霉了,平日里在家最多就是自己拍两下,哪里会舍得下手。可这彭泺看起来就是个黑心的,一定不会手下留情。贾赦忽然转念一想,到时候这彭泺不会故意找理由责罚瑚儿吧。若是真的,自己就去找老岳丈,让他老师好好责罚责罚他去。毕竟瑚儿还是老岳丈的外孙呢,不信其不护着。 贾瑚听了,摇摇头道:“这倒是不怕。老师若罚必事出有因,学习自有规矩,学生不遵循挨罚也是应当。” 彭泺听了点点头:“在我这上课,每月只是初一十五休息,可返家去,平日若逢三节两寿可告假。其余不可短了一日。” 贾赦倒是点头,这的确不错。自家家学中每旬便歇两日,若是逢三节两寿歇的更久。虽说这彭泺规矩多,但还是严格许多。 “还有最重要的一事,若是将来要去科考,必得我许你科考了,你方可去。若是我不许,自行去考。不管你中与不中,也不再是我学生。”这话彭泺倒是瞧着贾赦说的。 此时贾赦倒是有些不明白,姑且先不论这瑚儿日后是否定要走科举之路,怎么这考试还要你允许了才行?若是你一直不许,岂不是一直不能考试了,这也太霸道了。 彭泺见贾赦脸色有异:“贾将军可是有异议?无妨,若是不同意,今日就当是你我将多年的积怨解了。将瑚儿领回去不拜师也无妨。” 贾赦冷不丁被彭泺这么一说,倒是给问住了。谁知道这个彭泺是不是将来会来拿捏贾瑚。可是折腾了半天因这个再回去,那也太不合算了。 “瑚儿斗胆替父亲说一句,应是无碍的。想来老师这样做也是怕学生自骄自傲,自以为从了名师,学了几年自认有些本事就不思进取了。”贾瑚顿了顿道:“瑚儿听老师的,若要科考,必先问了老师,老师应允便去,不应不去。” 彭泺听言点头,“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是机灵,必不少虚度岁月的人要强了许多去。”说罢还故意往贾赦身上瞧了瞧,贾赦看到那轻蔑的眼神,便知这话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就听彭泺忽然话锋一转:“瑚儿,若是有一日,我与你父起了争执,你会护着谁去?” 贾瑚有些不明所以瞧瞧彭泺又瞅瞅贾赦,“老师为何会与父亲争执?若是如此,学生那时候会帮理不帮亲。因祖母说过,这拉偏架就是明知无理还要看在面子情分上帮亲不帮理,只是其不知,那样反而将事情搅得更糟,不如明辨是非,来得简单,问心无愧。况且我觉得父亲和老师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冲突。” 彭泺听了哈哈一乐:“说的好,合我心意。这三十戒尺就先免了十戒尺去。余下二十月底结算。”说这朝看向一旁伺候的管事:“你且带瑚儿下去安置,今日师兄弟齐全,带他走走认认。日后还要一起念书学习。” 贾瑚一愣:“先生,瑚儿有一事不明。” 彭泺笑道:“不明这三十戒尺是哪来的?你且想好,若是要我说,这十戒尺可就不免了。” 贾瑚眼珠一转:“不必劳烦先生了,瑚儿明白了,这二十戒尺还是等着月底结算吧。瑚儿今日回去搞懂先生今日那三个问题出自何处,是何解。” “果然是个聪明的,你先跟他去吧。”说罢便让贾瑚跟着管事同去,贾瑚转身欲走,忽又想起什么回身向父亲道:“还请父亲回府替儿子向老太太禀明,等十五回府瑚儿再去老太太、太太处说明。此番劳烦父亲了。”说罢又行了礼才离开。 见贾瑚走了,贾赦心里还生出些不舍来。自己好端端的孩子就这样教给人家还任打任骂的了。 “今日时日也不早了,我府上也就不留贾将军了。”彭泺瞧着还有些愣神的贾赦说道。 这逐客令也太直白了吧!贾赦翻了白眼,若不是为了瑚儿,自己真想上去揍这小子一顿,算了不与其一般见识。贾赦转身欲走,彭泺又道:“贾将军回府,请将瑚儿日用送来,最好再来个书童。对了,如今你我也算相熟一场,这瑚儿在我府上的起居饭食费用我给你算便宜些,打个八折,八十两便是了。” “八十两?行八十两就八十两。” “哦,是一月八十两。”彭泺笑着补充道,贾赦看着彭泺笑迷迷的眼睛,觉得就像面前蹲了只老狐狸。贾赦气鼓鼓将怀里那张彭泺塞给自己的五百两买砚台的银票掏了出来,在桌上一拍:“先给半年的,零头送你打酒。告辞!”说罢,贾赦头也不回的出了彭府。 彭泺将银票收起,摇了摇头道:“怎么一点也不识逗呢?不过这贾瑚倒是机灵多了,万幸不随这贾恩侯去。” 贾赦气呼呼回了府去,张夫人等了大半日,终于盼的贾赦归,自然欢喜,可见其一脸怒气,以为这拜师未成。瞧贾赦身后也不见贾瑚的影子,更是奇怪。难道今日贾瑚拜师不成,被贾赦罚去跪祠堂了? 张夫人捧了杯茶出来,递与贾赦道:“老爷先喝口茶,今日天热,先拜拜火气。这诸事均有天意,也别太勉强。” 贾赦将茶接过一口气喝干,想起自己去彭府,这彭泺连杯茶都没给自己上更是气恼,将茶盅往桌上一放倒:“不勉强,一点也不勉强。你赶紧去给贾瑚收拾东西去。对,还有那书童,一并送去彭府。” 听贾赦如此一说,张夫人一愣,这贾瑚是被彭泺收下了?那可是好事一件啊!可怎么老爷脸色一点喜色也没有?张夫人迟疑着未动。 “去收拾吧!让我静静消消火。一会儿还要去老太太那里说一声呢。瑚儿以后就任人家打骂了。还帮理不帮亲,这小子有了老师就忘了爹。最可气就是那彭泺,就是个心眼赛针鼻儿的,一块儿砚台么至于记这么久!”贾赦自己嘟囔着。张夫人也不多言,又亲手给贾赦倒了杯茶,将贾瑚的日用所需一一收拾停当,这才又来问贾赦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不? 此时贾赦气消了,又嘱咐了书童几句,这才让府内备车连车带人一并送去彭府。张夫人见贾赦消了气,便来问详情。贾赦此番才一一告知。 “老爷不必生气,”张夫人出言安慰道,“家父曾语这有大才之人总有些恶癖,大概因人无完人吧。家父对彭泺为人颇为赞赏,说其大事有节,小事有度,对待弟子更是尽心,就是喜好捉弄人。我兄长也都被其捉弄过呢。”张夫人一顿又道:“今日他收了瑚儿,可见他是认同瑚儿是个可造之材,严师出高徒嘛,老爷也不必为瑚儿紧张。至于你俩多年前的积怨也都化解了,想想看这砚台他既未出钱,我们府上也并未失,只是砚台倒了个手也解了旧怨,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贾赦听了,倒是觉得自己夫人说得在理,只是为何当时在彭府被气成那样呢?估计这也是其的恶癖好吧。 稍后贾赦回禀了贾母此事,史菲儿点点头,算是知晓。这也算是给大房一脉再添助力了。贾瑚原本早就会夭折的孩子,今日却有如此际遇,看来这命运一事并非定数,抓住机会,说改也就改了。 贾瑚拜入了彭泺的门下,贾珠知晓了,也很是羡慕。贾政见了,也准备为贾珠另求名师。 90.第九十回 90 “你便是贾瑚?” 随管事进了后院,路上管事将府中彭泺的弟子情况略略讲了讲。如今跟在彭泺身边学习进修的弟子若是算上贾瑚自己有五人,基本上都比自己大不少,年纪最大的纪廷已经十九,听管事说彭泺准了纪廷今年考试,如今正在准备。而最小的崔楠也有十三。可是这个忽然蹦出来的,看着应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贾瑚一时愣住了,刚才管事并没提过先生收了和他年纪相仿的学生啊。瞧那穿着气度也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 “给翰祺公子请安!”管事见了这人满脸带笑,稍后压低声音对贾瑚道:“这位是忠敬王爷家的三公子。” “贾瑚见过翰祺公子。”贾瑚忙向其行礼。那人既不回礼又不吭声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贾瑚一番才道:“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怎么就被收下了?”翰祺公子手中的扇子晃了晃道:“一定是因为你是先生老师的外孙儿,所以才收了你。” 贾瑚一笑,认真点了点头道:“公子说得有理,若按公子所说,公子在老师府中也定是因为公子乃是忠敬王爷家的三公子之故,失敬失敬。” 贾瑚的反唇相讥却没惹恼对方,翰祺公子哈哈一笑,转脸朝内喊了一声:“纪哥哥、蔺哥哥、冯哥哥、崔哥哥,你们的小师弟到了。果然是个厉害的,我认输了。” 贾瑚一呆,屋门一开,走出四位公子,各个都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的人物。走在最前面的公子一身石青色锦缎长衫笑着朝贾瑚道:“你不用理他,他是每日必来捣乱的。人送外号鬼见愁的。” “蔺哥哥,你又胡说!”翰祺上前一步拉住贾瑚道:“他们几个可会欺负学弟了,不如你跟着我,我还缺个伴读,你去当我伴读吧!” “鬼见愁,你可不要信口雌黄,我们可是盼了多久才盼来一位学弟,怎可让给你去!”另一位身着香色长衫的公子将贾瑚一把拽过:“你以后就跟着我,叫我崔师兄便好!如今可算是有人叫我师兄了!快叫声师兄听听!” 贾瑚听了此言,知晓此人便是崔楠忙上前行了礼,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崔师兄”,这可让崔楠美得不行,又拉着贾瑚给另外三位师兄一一做了引荐,贾瑚一一行礼。此时那翰祺公子被众人撂到了一旁,撅着嘴生闷气。 “唉唉唉,你们几个师兄弟腻乎够了没?”翰祺公子气道,“如今你们师弟也有了,就不搭理我这半个学弟了?也太喜新厌旧了吧!” “鬼见愁,请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喜新厌旧!我们可是为我们有了新师弟而欢喜。你这样的学弟,我们这里逢三差五就会来俩,过不了半个月又都被师父撵走了,来来去去的不知有多少。若每个都如你这般,我们可是要被烦死了。今日一会儿见了师父,我便去说,还是请你赶紧另请高明,别总在这耗着了。”崔楠倒是毫不客气。 “贾瑚,先生每日事多,也不能日日教导我们,只是不时指点一二,查问我们进修情况。在先生处和其它夫子处不太一样,我们几个师哥各教你一门,此事师父也有安排。”蔺师兄倒是和颜悦色。 贾瑚倒是真没想到会是如此,不过既然师父如此安排了,听命就是,反正不懂还可以多问,这倒也无妨。 “还有一事,贾瑚你今日拜入师父门下,师父可说要记你多少戒尺?” 贾瑚听了,缩了缩脖子,不是吧,师父说不是月底一起了结么,怎么刚进府就要挨打啊?可是再瞧自己师兄问出此话后的眼神,又期待又好奇,贾瑚有些搞不清状况,小声说道:“二十戒尺,可师父说月底再了结。”说完,忙将手缩到身后,警惕的看着众人。 “什么?二十!”四位师兄倒是异口同声。 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贾瑚藏着手,讪讪补充道:“这还是减了十戒尺之后,开始是三十!” “居然还减了十戒尺!”崔楠第一个嚷出来,“当初可是记了我五十戒尺的。”一旁的蔺怀素道:“我是四十。”伸手指纪廷,“纪师兄也是四十。”冲着冯浩焘一仰脖道:“冯师兄是六十。” 站在一旁久未插话的翰祺此时乐道:“妙妙妙,这师兄倒不如师弟了,看几位哥哥羞不羞?” 贾瑚被说懵了,自从见到这几位师兄后,自己似乎完全跟不上节奏,怎么这戒尺数还要比的? 崔楠拍了拍贾瑚肩膀,俯下身道:“小师弟,我还是从没听过师父这入门戒尺还能减的。你且说说先生问你的题,答对了几道?” 贾瑚摇头:“先生的问题,贾瑚未答出一题。” “什么?” “一题未答,那为何师父还会给你减了十戒尺去?”崔楠按着贾瑚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原本贾瑚对崔楠的印象颇佳,可现在看着怎么却有些恐怖了。贾瑚只好讲方才拜师之事跟众人讲了一遍。语闭瞧着四位师兄都沉默不语,心里着实有些发慌,这不会第一天就将师兄都给得罪了吧。而且最关键的是,自己还不知道,是如何得罪的。 “老狐狸!”过了许久冯浩焘才挤出一句。贾瑚被这称呼给惊着了。竟然师兄敢如此称呼先生! “没错,就是老狐狸,当时还诱导着我多说,我说了却给记下五十戒尺。和着是说多错多啊!”崔楠忿忿道。 贾瑚张大嘴巴,怎么师兄一个个都是这样称呼老师?纪廷见贾瑚如此,倒是笑着解释道:“老师之所以被奉为这京城第一名师,也因其与众不同。先生没有老师的架子,平日里也教导我们如此。说尊师重道在心在行,而非言语,嘴上毕恭毕敬背后却不将老师教诲放在心上的人多了去了。老师说这样的尊敬不要也罢。日子长了,你就明白了。”贾瑚听得似懂非懂,但也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聚在一处,又给我起了什么绰号来?”众人正说着话,忽听见彭泺的声音。 贾瑚见老师到来忙朝老师行礼,彭泺点点头:“你倒是不错,不像他们几个。你告诉为师,他们几个今日给为师又起了什么新绰号?” 这话倒真将贾瑚问得有点慌。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贾瑚瞅着几位师兄犯难。 “老狐狸,你何时收了我啊?”这时一旁的翰祺开了口道:“我都来了一月了,我也可以一问三不知啊!要不你问问看。” “鬼见愁你也在啊,我也不用问你旁的,就只问一件,你要拜师任打,我便收你。这任打是你自己受过,而不是伴读书童带受才行。” 翰祺公子一撇嘴,“若我说任打,你会不会真打?” “自然真打,而且先要打上八十戒尺才行。”彭泺道。 “八十?”翰祺公子瞪大眼睛,“这么多?” “这还是给你少算了,我且问你应不应,应了打完告诉你缘由,否则你就是让你父亲亲来,我也还是那话——不收。” 翰祺公子,眼珠转了转道:“这要是如此,我就不应了。不过,我伴读在老师府上求学,我不大放心,只能陪着一起罢了。老师随意教,我在旁边看着就好。” “伴读?” “嗯,今日回去我就去求父亲请圣上点贾瑚做我伴读。我觉得父亲应该是能应了此事。”翰祺公子一脸严肃道。 “真是个鬼见愁。你可别拖贾瑚下水了,当你的伴读不知要多倒霉去!”崔楠在一旁道。 “怎么会?应该是高兴还来不及!不过我的伴读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我还是先试试再定。明日我再来找你啊,贾瑚?”说完冲贾瑚摆了摆手,又朝彭泺行了礼,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对彭泺说道:“今日他们管你叫老狐狸,是冯哥哥想出来的,贾瑚没叫,余下三位哥哥都有叫哦。哥哥们不用谢我啦,明天见。” 几人看着翰祺公子的背影气得牙根痒痒。 “浩焘,这个绰号倒是有些意思值得玩味。减五戒尺。但你们三个跟风戏耍老师,每人加十戒尺。” 此时的贾瑚彻底傻了眼,这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崔楠耸了耸肩膀小声对贾瑚道:“今日又要熬夜苦读了。” 纪廷领众人进了屋,贾瑚瞧见这屋中有面墙上悬挂的不是名人字画,而是有着每人名字的一张表,上面清楚的记录了每人读书进度,以及戒尺惩罚数。纪廷提笔将贾瑚的名字填上,又在其戒尺数下填上二十。 彭泺今日倒是兴致颇高,给学生讲了通鉴内典故二则,贾瑚自是没读过的,又觉得先生讲得实在有趣,和诸位夫子皆不同,听得格外认真。末了彭泺让每人依据今日自己讲的典故写篇文出来,谈谈自己的理解,三日后交。 这一日对贾瑚而言可谓是精彩。这师者与往日不同,这师兄也是各有特色。怨不得有那么多人想拜入彭泺名下了。 91.第九十一回 91 贾瑚去了彭府进学,一月只得初一十五逢年祝寿才能回府。张夫人自然心里很是不舍,给贾瑚置办了不少吃穿用度的东西去,生怕贾瑚不惯,凑够一车便遣人给贾瑚送去。 送了几趟,这贾瑚的书童便随车回了府,见了自家夫人,忙跪下道:“求夫人可不要再送东西给少爷了,这送一趟少爷的戒尺便加二十,夫人送了四趟,少爷这戒尺数都加了八十了,而少爷背熟一本书才减十戒尺,写的文章夫子评为优等减十戒尺,良等减五戒尺,一篇字老师圈阅为优减五戒尺。而且这彭夫子极为严格,也不许书童代爷受过,若是夫人再送,怕是少爷这月的戒尺躲不掉了。”说完这书童齐备连给张夫人磕了好几个头。 张夫人一听倒是傻了眼,这老师居然是这样?书童齐备又道:“夫人放心,少爷如今在先生府上更是刻苦呢。饮食住宿虽不及家中,但很精致。少爷在彭府不光读书,这骑射每月也有,琴棋书画也有,几位师兄也照顾有加。” 听了齐备这话,张夫人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那齐备又道:“小人此番也是偷偷溜出来告诉夫人。一来请老爷夫人放心,少爷在先生府上还算不错,二来,若是有需用的东西,少爷会遣小的回府来取,三来,还是请夫人不要在送东西去了,彭夫子的戒尺都快赶上府中家法板子了,要是挨一下,怕是手立刻就肿了去。” 张夫人无奈只得应了,又拉着齐备仔细问了一番,才放其回去。史菲儿也是听张夫人转述才知道贾瑚在彭府诸事。现世中老师对学生打骂是体罚学生,如今可是处罚的很严厉。史菲儿的认知里对老师打骂体罚学生是很不能接受的。但这里老师要是不打骂学生反而会成为稀罕事了。虽说这彭泺也是个动辄说要承接弟子的,可听了半天这戒尺有加又有减,史菲儿倒是觉得这彭泺不过是用此做由头鞭策学生用功罢了。如今贾瑚能入了彭府进学,也算是给其铺了路,日后如何还是要看其自己的能耐了。 贾赦倒是对彭泺颇有微词,但也仅是当着张夫人与贾母面前发发劳噪罢了。贾珠对贾瑚有此际遇自然心生羡慕,也跟贾政提了几次。贾政自然明白能拜入彭泺门下是再好不过,可是自己整顿家学良久,如今这贾府家学在京城也是颇有名气,若让贾珠去拜彭泺为师,总觉得是打自己的脸去。想来想去,还是算了,不过还是另为贾珠求了老师单独指导。 张夫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熬到十五等贾瑚归家,不过是数日未见,便觉得自己儿子清瘦了不少。细问一番,贾瑚倒是对彭泺各种推崇,听的贾赦都有些吃味。贾珠听闻贾瑚回来,也特意跑来细问,听贾瑚说了许多,更是心生羡慕,偷偷问贾瑚是否可以问问自己是否也能拜入门下。贾瑚自小和贾瑚感情颇好,兄弟情深,便拍了胸膛保证回去一定去求师父,贾珠听了自然也是欢喜。 这一年的暑气甚重,明明除夕还下了大雪,本想是应是瑞雪照丰年的景,怎知入了春便旱,到了夏末也未下过几场雨去。 史菲儿听贾赦说这旱情严重,这西北偏远之地已是有千顷绝收,也有饥荒逃难的,今年即便是府上的田庄也是要减收不少。史菲儿对于这旱了千顷,颗粒无收说真的也只是了解字面的意思罢了。毕竟现世旱灾千顷绝收,对于史菲儿也仅仅是新闻联播中的一则几分钟的新闻报道罢了。而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只要有钱自然就能买到粮。史菲儿如今在这贾府吃喝用度自然也是不愁,即便有了饥荒,也短缺不到这贾母身上。而昔日贾母对这事也不会上心。 “这西北旱情如此严重?”史菲儿顿了顿又问道:“如此旱,今年府上的庄子也要减不少收成去?” 贾赦皱着眉,点了点头。如今贾赦对府内事务具都上心,也不再如先前。况且因处置了赖家与店铺掌柜,这庄头瞧着各个心里也是忐忑,但毕竟这田庄还是要靠天吃饭的,天不下雨,这也是没法的事,眼见今年收成不好,庄头们早早便来跟贾赦哭诉,恳求减些租去。贾赦这几日也是因此事犯愁。 史菲儿想了想道:“你我生于富贵家,从未挨过饿,虽读书也知这一餐一饭来之不易,但自己也从未劳作过,必不知其中过程艰辛。若今年已是大灾,我倒是觉得可减了或是免了这有灾情的田庄的租子去。” “老太太宅心仁厚,我怕若是开了这个头,以后便是不遭灾,这也会寻了这由头来求减租免租了。” “我还道你担心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事,”史菲儿笑道,“这灾不灾的哪里由他们随意说去,邸报一查便知。但我依我想来,这减租也不能白减。毕竟这斗米恩升米仇推演至此也是行的通的。虽说是自家的田庄若是被人有心钻了空子也是不好。” 贾赦听了此言,忙问道:“老太太定是有了办法,快告诉儿子吧。” “倒也不是什么办法,只是我想着那田庄多是要修渠引水或蓄水灌溉的。这修渠一事农家自己定不会做,毕竟田少人力单薄,做起来不合算。可田庄若做此事却又少不得付人力工钱去,自然也是不愿的。如今看来这修渠蓄水灌溉倒是不可少。如今天旱减产已是必然,不如做些亡羊补牢之事,这受了灾的田庄,今岁可减些租子,但让庄头应了修渠一事,这修多少里渠,对应减多少租去,你看这样可好?”史菲儿问道。 贾赦直呆呆看着贾母,半晌不语。史菲儿也不知贾赦这意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也不好继续往下说,便随口应道:“若是你不愿,便就罢了。只当我是随口一说。” “不不不,老太太,儿子哪是不愿!”贾赦忙道:“老太太,我今日才发现您真是府中的宝山啊!有您在这事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我为何就想不到此去!如此最好,既卖了人情,又免得其偷懒懈怠,甚好甚好。” 听贾赦这样说,史菲儿才放下心来,又道:“若是不修渠,挖地窖、打井、修桥、铺路也都可。只是这庄头口头应了不行,也要立下字据,定好期限,来年去查,若是做不到也要罚才行。” “是是是,老太太说得对。”贾赦连连点头。史菲儿想了想又道:“另有一事还要与你讲。这田庄每年应留两片产量涨势最好的地里的作物做种。毕竟这地里若是种子好,也能多收些吧。如此优中选优,这田庄应该会越发好才是。府上可给选中的农户贴补一二,而这优种则均分给田庄各户,如此做来,说不定多年后,这优选之良种便出自我们府上的田庄了。” 史菲儿自然是不懂得选种育种的,但想来过去也应该不太会有种子公司这样的吧。毕竟条件不允许,应该还是自己留下种子。若是如此还不如进行人工干预,选育最好的种子对收成也应该会有影响吧。 “确应如此。我回去再细细思量一番,将这几件事都想仔细了,定了主意再来请老太太示下。” “哪里用得着总找我示下,你定了主意便好!听与不听你自己衡量便是。不过这天灾又常引人祸,还是希望能平平安安最好。” 贾赦点头,忽又一拍额头道:“我便说今日忘了一事,舅舅那边给老太太送来的东西到了,我只顾着说话却将这事忘了,实在不该。”说完忙让人抬了两个花盆进来。 史菲儿瞧了瞧这两盆绿油油的植物有些不明所以,这史将军千里迢迢就给自家妹子送两盆花来?也是够有心的。 贾赦又道:“舅舅信上说这东西嫩叶可吃,味道不错。不过却比不上这东西的根茎去。煮熟吃倒是甜软香糯味道上佳。” 史菲儿瞅着这植物,说是根茎好吃,我也不能现场拔一根吧。贾赦又道:“舅舅送来了十盆,有一盆搬进府时打碎了,我倒是见了那物,长得倒是奇形怪状的。我倒是想不出来那东西味道会甜软香糯。舅舅还送了些晒干的来,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太太倒是想着要不要试着煮煮看。” “那打碎的那盆还在?拿来给我看看。”史菲儿倒是有点好奇,这里和现世比起来吃的花样可是少太多了,若是能添种新菜,那可是好事一桩。 片刻之后,便有人用盘子端着将那盆打碎的植物上来。端给贾母看自然不能是拖泥带土的。从叶到根都洗得干干净净。 史菲儿瞅了瞅,皱起眉头。又用手将那块茎捏起了反复看了看,心里生疑:“你舅舅可说这东西叫什么?” “舅舅信中说此物叫做番芋。” 番芋番芋,史菲儿默念两遍。怨不得这么眼熟,这不就是现世的红薯嘛! 92.第九十二回 92 史菲儿手捧着贾母兄长千里迢迢从西海沿子送来的红薯,着实有点哭笑不得。不过想起辣椒也是作为观赏植物种植,这红薯不为人所知也是正常。 可史菲儿此时倒觉得这红薯出现的太是时候了。大灾之后就是要种这样长得快又出数的食物,如玉米、土豆、红薯之类的。可让人接受一种食物,又不是在现世,打打广告多多宣传,外加吃货又多自然不发愁,什么口味的都能消化。可是在这里,通讯不畅,否则这东西早就应该广为播种了。 “不如今日就将这东西做来尝尝。也算不辜负你舅舅千里相送的一番心意。”史菲儿开口道,虽然自己很想吃个拔丝红薯,涮个火锅啥的,但是此时也不能流露出自己很懂的样子。毕竟一个从贼寇那边缴获的东西,自己张口就说这东西是好东西,味道不错,可以顶饱,还可以这样吃那样做的,岂不是太奇怪了。 贾赦见贾母如此说,也只得点点头应了。这东西看着其貌不扬的,谁知道会是个什么味道。史菲儿瞧贾赦那样子,就知其想法,这东西给贾赦回去做了,也不一定会吃。史菲儿一笑道:“好久也没热闹了,这瑚儿去了彭府,珠儿也日日上进,只有大姐儿陪着玩闹一会儿,冷不丁这屋子冷清了不少去。不如今日便在我这里用晚膳,也算热闹热闹。” 贾赦不好拂了贾母的兴致,点头称是。史菲儿笑道:“既然你舅舅说这物件香甜软糯,不如煮粥试试。一来我们也算尝尝鲜,二来也感受一下你舅舅和你那三位表兄弟在西海沿子的饭食,算是隔空惦念吧。” 本来贾母留饭,贾赦还是有些期待的,想着不知又能吃些什么好东西,哪知却是吃这东西。可又不好抱怨。史菲儿见了只是笑笑,转头对黄鹂吩咐道:“也不必搞诸多花样,且将这东西去皮洗净切块,配白米一同煮了便是,也不会被夺了滋味去,再配上几份精致清淡小菜,晚上素净些。多做些给各院都送上一份,这是史将军送来的新鲜玩意儿,大家一同尝尝。” 这晚膳史菲儿倒是吃上了久违的红薯,和现世比起来,此物倒是没有那么甜,不过也算不错。贾赦尝了几口,放下筷子道:“这东西还算不错。和芋头口味相似。想来舅舅在西海沿子也有近三载,久居异地这日子必然辛苦,不知何时能回京中。” 史菲儿听了这话一愣,这红薯史将军自然是吃过的,而且估计军中也是吃过的,此物做为军粮也是不错。为何有此发现,自己不去上报邀功,反而是千里迢迢运来送给妹妹,只是为了给妹妹添道菜?史菲儿自是不信。那日这芳漱不是还抢着上报了军需么。可如今这旱灾已不可避,这东西也确能救不少人活命去。要不要广泛种植试试看,以备不时之需?史菲儿也很是犹豫。 看书看剧时都觉得穿越好、穿越好、穿越好得不得了!可实际穿过来以后呢?史菲儿真心想说是苦不堪言。 一面要留心不能穿帮,很多东西就算自己知道可以改善生活的,也不能贸贸然的就去做。没个借口由头,冷不丁冒出些太超乎众人认知的东西难保不惹出祸事;一面因自身的位置还要忧虑这贾府上下以及未来十二钗的命运走势,自己又是个五十多岁的身体,精力体力自然不如年轻人。而在这大环境下,别说自己想去经商开店当老板了,就是出府也不像书中或电视中那么随意。 改变,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但从量变飞跃到质变的这个过程却是异样的苦逼。史菲儿经历了三年才发现,自己原来觉得本应该越来越容易的事,实际却变得愈加复杂,愈加困难。 譬如这帮十二钗改命,且不管这警幻是否还来添乱。单看结果,那如何算是帮其改好了?这个问题就放在今天来看就如同你嫁了个高富帅男票就一定会幸福一般。这种事个人主观性太强了,好与不好不到今生闭眼又怎能简单定论? 再说这拯救贾府,你想尽办法拯救一番,但又能保得了几代去?仅是这样想着,史菲儿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忧虑。 “老太太?老太太!”贾赦见贾母锁了眉头不再说话,以为是因自己提到舅舅表兄弟还在那西海沿子受苦,惹得贾母忧虑,忙又道:“老太太不必太过担心,舅舅来信倒是说自己身体甚好。说不定过些时日就会从这西海沿子回来了。” 史菲儿知其是想岔了,以为贾母忧虑娘家兄长侄儿出言安慰。史菲儿也不做解释只是点点头。 “这东西吃着尚可,不如我们也试着种种。说不定换个样儿做滋味更佳。”史菲儿又道,“不知你舅舅可说了这东西可好侍弄?” “舅舅就猜到母亲会喜欢。此番送这东西来,还有两三个擅长养护的一并跟了来。” 史菲儿心里暗想,就知道这事不会如此简单。千里相送还有会栽种的人一并前来。若说这史将军没有想法,自己便将这名字倒着写。 史菲儿道:“如此到也简单,不如这样,让这几人带着东西去京郊咱们的田庄上划块地种种看,也不枉费你舅舅心意。”贾赦一一应下,又陪贾母闲话几句,方才离去。 贾赦回去交代诸事暂且不表,单说这贾瑚回了彭府,想起贾珠所托拜师一事倒是颇为上心。论学问贾珠比自己读书早,自然是要强了不少去。况且若是因上次出言不逊却因祸得福,贾珠也应该是有份的。只是贾瑚想来想去,却不知如何开口去求老师。 难得这几日彭泺得空,便与众弟子讲授一番。这彭泺授课并不循规蹈矩,一本讲完再讲另一本,而是有感而发,结合实事,率性而发。 今日便和众弟子讲起了吕氏春秋的《去私》一篇,贾瑚听了,大受启发。这祁黄羊能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自己为何就不能向老师举荐自己的兄弟给老师做弟子呢?等下了课,贾瑚便寻了机会去向彭泺举荐。 “你要给我举荐弟子?是你的堂兄贾珠?”彭泺瞧着贾瑚倒是有几分意外。 “是,因弟子今日听了老师所讲这吕氏春秋《去私》一篇有感,特向老师举荐。”贾瑚如实说道。 “那你且给我说说你举荐的理由。”彭泺捧起本书,看着书说道。 听老师如此说,贾瑚以为有望,忙说道:“我堂兄比我聪慧,也更是上进,读书勤奋。他向往拜入老师门下。” “聪慧、上进、勤奋倒是不错,可这也是绝大多数读书人的共同特质,我见得也多了。至于心生向往者更是多了去了,那个日日缠着你的要你去做他的伴读的翰祺,不也是找了各种理由留在府上么。这个理由太过普通,打动不了我。”彭泺道。 贾瑚一时语塞,想了想又道:“其实那日气走归夫子的,也有贾珠。” 彭泺听了此言合上书道:“哦?你为何忽然说起此事?” 贾瑚咬了下嘴唇道:“我不过是乱猜老师肯收我的缘由,我觉得和此事有关。” 彭泺笑道:“那为何你当日不说?你既然猜了我收你的理由,不妨说出来听听,看看对是不对。” “那日先生先问了三题,弟子均答不出。虽有心拜师但也怕只是妄想。况且老师问这气走夫子一事本非好事,若传出去怕日后也无老师肯收了。于是弟子便一人应下。” “呵,你倒是有些侠义心肠。”彭泺忍不住打断道:“那你说说我为何收了你?” 贾瑚又道:“我想先生收下我多半是因我外祖父的举荐。再者或许跟那事有关。若论起学问,我怕我是入不了老师的眼去。” 彭泺点点头道:“贾瑚,我且问你,若是你们贾府中我只能收一位弟子。收了贾珠便不能收你,收了你便不能收贾珠,你当如何?” 贾瑚被问的愣在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先生,为何不能两个都收了呢?” “不能!这便是我的原则之一。你也可以慢慢思量,为何如此。你举荐何人为我的弟子,此事无关对错,今日的课你倒是用了心。”彭泺顿了顿道:“我也不妨明确告诉你,我收你为弟子的原因。我就是看中你这一问三不知却又能勇于承认的劲头。你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也不牵强附会胡乱回答,也不抱怨我问些你从未学过的的东西。遇到故意责难也能坦然面对,这才是你能入我门的缘故。再者说,你真以为那事我就不知是你二人所为?” 贾瑚垂头不语,沉默了会儿忽然道:“夫子,其实贾珠也是如此啊。老师为何不能试试?” 彭泺笑道:“这师生之谊也是要讲究缘分。况且你们不一起入了我的门下也是为你二人甚至为贾府好。等日子久了你便知了。”说罢彭泺对贾瑚道:“瑚儿,你伸出手来。” 贾瑚一听以为夫子要打,有些怕,可又不敢违背彭泺的意思。索性将右手伸出一闭眼。怎料却觉得手心里痒痒的,睁眼偷瞄,却发现彭夫子在其掌心写了个“舍”字。 “翻手。” 贾瑚依言忙背了手去,彭泺又在其手背上题了个“得”字,才将笔撂下道:“此二字精妙,你且细品。” 93.第九十三章 “徐庄头,我记得你去岁来交租,赶上大雨,道路泥泞,困在庄子好几日,最后还晚了交租期,可是?”贾赦道。 徐庄头万没想到贾赦此时会扯出陈年旧事,忙应道:“大老爷,今年小的早早出发,不敢再耽误了去。” “不是此事。我是说你那庄子路不好。若是今年抵租便将那路修了吧。以修路来抵这欠的租子。” “啊?”徐庄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贾赦说是用修路抵租?怎么会有这样的方式? “想必你是不愿?”贾赦又道,“不愿也无妨,按时按点按约交足租也可。” “不不,大老爷,我不是不愿。”徐庄头连连说道:“此法甚好,此法甚好,小的愿意小的原意。” “你可是要想好了,这修路修多少?修在哪?修成怎样,可都是要签字画押不得抵赖的。而且府里也不会给你再出钱去。就是用你亏欠的租子修条路出来。我也是跟你将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我派人去查看完不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段的。” “大老爷只管放心便是。小的定会完成此事。”徐庄头心里暗喜,如今这田里已是这样光景,再救也不见得有多少起色,众人都是见着田地发愁。若是按照以往交了租子去,估计大半都要去啃树皮草根了,如今可以用修路抵租倒是件好事,等到了农闲,便可做了,而众人也不会因交不起租子而流离失所。这路修好了也是对田庄有益,这买卖不亏。 其余众人听了贾赦这主意也是心中暗喜,今年这光景能少些租子比什么都强啊。于是众人也面露些喜色。 贾赦见了心里也清楚,众人对此法应是不太多异议。便又道:“你等可也愿如此?”众人连忙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们去管事处,报今年少的收成,少几成便用这修路、挖渠、补桥等事填补。管事自会与你们计算清楚。但我丑话说在前。若是租任你们抵了,这事没完成,到时也别怨你们老爷我翻脸不认人了。” 众庄头都舒了口气,如此便是太好不过,此前还很是提心吊胆了一番。虽说大老爷说了狠话,但仔细想来,这事倒是庄子上占了便宜去。毕竟这路也好、渠也罢都是在庄子上,于大家有好处的。 94.第九十四回 94 转眼又是一秋,这入了秋依然感受不到一丝凉意,这秋老虎倒更是厉害。史菲儿独坐窗下,将手边的账册合了。心里略烦。说今年是多事之秋倒也不假。 先是西北大旱,流民揭竿而起。朝廷末了派了义忠亲王为大将军去讨伐,开始倒是捷报频传,怎知后来忽然战事改了风向,这义忠亲王被打得连连败退,听说这圣上又是震怒,有人又谏言说是史老将军剿寇有方,昔日这西海沿子的贼寇便是其剿杀殆尽,如今这些流民造反,若是史老将军去了,定是大捷。这皇帝佬儿竟然听信了此话,十万火急将史将军调去西北。 这宁国府的贾珍,叫唤着投军,也终于是去了。贾府本就兵戎出身,旧部在朝中还存了不少。贾敬托请让人关照一二,谁知这阴差阳错一来二去的贾珍竟然去了王子腾的麾下。朱夫人本就是个玲珑人,又忙设宴请了贾母与张王两位夫人,说是贾珍投军也是从了祖业,前程姑且不论,但论这做儿孙的心意还是不错,又是入了王子腾麾下,定能有所成就,也请大家一起庆贺庆贺。史菲儿心里清楚,这朱夫人如今自然要对王夫人多巴结巴结。这样贾珍在王子腾手下也好早日混出头来。 这贾瑚去了彭府上学,没想到一次骑射,竟从马上跌落。万幸是未伤到筋骨。贾赦听了当时都慌了神,忙去彭府接人,哪知贾瑚却被忠敬王府接走。贾赦又急匆匆奔去忠敬王府,忠敬王爷让三公子翰祺出来与贾赦赔罪,说是因自己无意惊了贾瑚的马才导致贾瑚坠马。实在因事发突然,就急急带回自己府中了,已请了三位太医诊治,不幸中万幸未伤及筋骨,神志尚算清醒,只是毕竟高处落下震了心脉,内脏难免受损,但贾瑚造化大,脉象来看,应不是大事,只需静养,不好搬动。贾赦无奈,这日之后便一日三次往忠敬王府跑。 张夫人知了此事,心急如焚。可她也不便去这忠敬王府去瞧贾瑚,心忧加焦虑,也是大病一场。这事自然是不敢告诉贾瑚知晓的。只是苦了贾赦。 这一连串的事,让史菲儿有点乱。一方面忧心贾瑚伤势,一方面又疑虑有人背后捣鬼。更何况张夫人一病,贾赦又惦记贾瑚,常不在府中。这府内上下的大小事情又都得去请贾母示下。如此一来,让史菲儿忙得焦头烂额。 “老太太、老太太,抱抱。”这贾元春向来喜欢史菲儿,一见贾母便挣脱了王夫人,乐颠颠伸出双手要贾母抱。这孩子养的不错,眉眼俊秀,脸上一笑还有一对酒窝,煞是可爱,史菲儿也是喜欢。 “老太太,笑笑。”元春大姐被抱在怀中,见贾母面上严肃,眉头微皱,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按到贾母眉间,用手指轻抚道:“烦恼去去。烦恼去去。”此举虽是幼稚,但却暖了史菲儿的心。 史菲儿抱着元春笑笑,如此可爱一小妞,又是自己看着长的,若是丢进宫里,多可怜去。尽可能让其自由自在生活不是更好。 “老太太越发惯着大姐儿了,大姐儿还不赶紧从老太太身上下来,别累着老太太。”王夫人在一旁陪笑,好容易解了禁,这大半年还算是过得安稳,如今这府中张夫人一病诸事繁杂,老太太这几日明显精力不济。说不定自己又有机会重新掌家。王夫人更是小心奉承。 “累到不累,陪着她可比看着账册开心多了。”史菲儿道。 王夫人听了点点头:“阖府上下大姐儿最喜欢就是老太太。下来便是找她哥哥,我这娘亲都在后头了。” “你且莫急,小孩子哪有不和娘亲的。”史菲儿自然知道这王夫人是在奉承,也不以为意。 “老太太,我想起一事也想请老太太主意呢。”王夫人见贾母心情尚可便开口说道:“前些时候,朱夫人提起说这宫中退了一批嬷嬷,我瞅着这大姐儿也渐渐大了。不如也聘上两位时常教导教导。” 史菲儿开始听还不以为意,一听到是宫里退下的,顿时心生警惕,不过这大户人家给女儿请宫中退下的嬷嬷当教养嬷嬷也是常事,当初贾敏有孕时,自己不还让贾赦找了两个给其做帮手去么。但是史菲儿仍是放不下心来,总觉得这王夫人是另有所图。 “若是给大姐儿请教养嬷嬷倒是该慎重些,若是有人选,你且先挑着看看,自是不急,若觉得有合适的,再引来我看。” 见贾母应了,王夫人自是欢喜。之前有那番典故,虽说自己被贾母很骂了一番,但自己心底倒更是多了些渴望。只是这事自然不敢挂在嘴上,若现在便开始对大姐管教,说不定日后还能有大造化。毕竟日子长着呢,往后的事谁能知晓了去!况且这大姐抓周别的都不抓偏偏抓了一根御赐的发钗,谁知道日后又会有如何际遇呢。 虽不知王夫人心里如何,史菲儿也不是太急。毕竟这人也得见了再说。而且往哪个方向培养,也不是你想如何就一定能如何的。若是现在不同意,反而显得自己太过在意了。姑且看看再说吧。史菲儿将元春抱起问随意道:“元春,日后你想做什么?” 贾元春眨了眨眼,瞅瞅贾母又瞧了瞧王夫人,脆生生吐出两字:“将军。” 这倒是将史菲儿和王夫人都说愣了。过了片刻史菲儿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是个有志气的!” 王夫人在一旁陪笑:“这大姐儿又说浑话了,哪有姑娘当将军的。” 贾元春听了撇撇嘴,脑袋一歪看着自己母亲,嘟囔一句道:“木、木兰将军。” 史菲儿听了笑道:“前几日在我这儿,给她念了几遍木兰从军,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好好好,大姐儿长大去当将军,做不了将军还可以做个将军夫人去,管着将军也是一样。”贾元春听贾母一说,也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乐得咯咯直笑。 史菲儿和大姐逗乐一阵,倒是觉得心里松快了些。小娃儿觉多,一会儿又困,史菲儿便让其都回去了。这大姐儿才走,贾琏又到,因张夫人病着,也不能一起前来请安,这贾琏每日过来代母请安。 “给老太太请安了。”这贾琏认认真真奶声奶气给贾母问安。 “过来吧,你母亲今日可好些?”史菲儿将贾琏拉到近前问道。 “孙儿瞧着比前两日强了不少去。今日还喝了一晚粥。” 史菲儿点点头,这贾瑚、张夫人也算是命运多舛的,此番虽和书中有所不同,但这贾瑚先是落水后是坠马,小小的孩子怎么就遭那么多的罪去。但是提起来就觉得于心不忍。 “老太太别太担心。我瞧着太太是一日强过一日,昨日听父亲说哥哥已能下地行走,想来也应是无碍了。”贾琏说道。 这到的确算是个好消息。史菲儿也舒了口气去。贾琏瞅见桌上的账册,很是开心。“老太太,又在看账册?能让琏儿也瞧瞧么?”史菲儿点头递了一本与他,这贾琏最喜看账册,虽不知他看些什么,但若给他一本账册,也不闹也不撕,就这么一页页的翻下去,倒是能坐上半天。 祖孙两人坐在一处一起翻看账册,倒也是有趣。不一会儿,廊下的丫鬟来报说是白鹭求见。史菲儿将账册合了。如今这白鹭出府也有大半年,这后起的铺子也做了几月,生意不错,今日白鹭来便应该是秋结典帐的。 “给老太太请安了。” 史菲儿此番再瞧这白鹭脸上,笑意满满,自知其应该是带好消息来了,便应道:“这一月诸事烦心,今日你可要捡好的事与我听,若是不好的,就那你是问。” “是是是,白鹭就捡好听的给老太太说。”白鹭将带着的锦匣呈上,“老太太,这是金秋典结的红利,请老太太过目。” 史菲儿将锦匣打开,里面放着一叠银票,每张票面都是五百两,略略翻了翻约有个二十几张。 史菲儿点点头道:“做的不错,小本生意能有这样的赚头到真是不错。” “那都是多亏了老太太的指点才行。”白鹭笑呵呵道。 如何能赚了如此之多,倒真是有番故事的。那日自己回来府上,愁眉苦脸不知该如何给贾母回复。怎料贾母却告其自己开的铺子定位有问题,又教了两道小食,另给了一间小铺,让自己重新开始,白鹭心里更是感激。 只是此番开店,白鹭却不像之前自己那样大包大揽,诸事皆管了。只是将自己的两个弟弟叫了来,一个负责收银杂事,一个负责这小食制作,自己则踏踏实实当起掌柜。 原本就是小食,价格不贵,赚的就是个薄利多销。但因味道独特加之却是没有,这不出多久生意倒是越来越好。白鹭瞧着心里暗喜,此番自己算是走对了路了。这可惜好景不长,没几日这白鹭又笑不出来了。 95.第九十五回 95 且说白鹭二次开了铺子,此番到不似之前那样壮志满满,倒是多了些思考。想来贾母身在府中,也未去街面走走看看便知自己铺子问题所在,自己虽是见识过不少贾母的敏断,但此事自己着实佩服。将贾母的话又细细想了一番,又将此次贾母给的方子琢磨了一番,自己去街面细细走了一圈,查看了解一番才动手。自己踏实退到幕后做起了掌柜,让自己两个弟弟来制作收银。 白鹭从史菲儿那里带出的方子,一个就是改良版的鱼肉小丸子,另一个则是现世随处可见的肉夹馍。 白鹭在街面上走了一番,毕竟虽是京城但平常百姓家这肉食吃得着实不多,这样的吃食街面上也是没有。白鹭想了想将这方子又改了改,不单纯夹肉,而是将豆腐瓜菜等的也都在炖肉汤中滚上一滚,将这肉夹馍分出几种不同的品类来,价格也是不一。 本是小食,在街面上从未有的,而且这肉汤一滚,自然是香气四溢,本来这贫苦人家也就是逢年过节才吃顿肉去。闻到香味自然好奇,铺子未开张,这人倒是聚了不少。等铺子开了,知这吃食价格又不高,这有点闲钱的就买来吃吃。白鹭是在贾母跟前伺候的,府中吃食可比街面上要强了不少去。这味道又好,自然买的人就多。而那鱼肉丸子里又能品到鱼肉的滋味,买的人也都会顺手再买一个去。有些吃不起这纯肉夹馍的,买个滚了肉汤的豆腐或瓜菜夹馍的也算是蹭点肉汤解解馋。 薄利多销,白鹭新店开张,给的倒都实在,生意着实不错。此番白鹭倒是心气降了不少,也明白自己这种吃食生意本就不是像芳漱能日进斗金的,如今就是想着如何能慢慢扩大经营了去。 可惜好景不长,这生意火了一段日子,这街面上便有了效仿的,那鱼肉小丸子因需要特定的模具,倒是仿作少些。可是这肉夹馍就太容易了,有肉炖上一锅就行,况且能吃得起肉的也是少数,多半都是买那肉汤中煮过的豆腐瓜菜的,如此更是简单,那些铺子卖的又比白鹭这铺子便宜一点。如此一来倒是分了些客人去。本就是吃食走得就是薄利多销,这销量再一下来,赚得钱自然就差了。不过毕竟仿冒的口味一般,尝过的还是觉得这白鹭店里的滋味好,仍有不少回头客就是了。 白鹭本还计划着将这营生扩大经营,这赚钱的日子没多久,就出了这事自然让白鹭笑不出来了。可是这又能如何,就好比这街上有卖包子的,总不能不允许别人也卖包子了吧。况且这吃食本就容易效仿。现在自己还占着味道不错,若是日子久了,人家这味道也做的不错,那时谁还在意你这是否是第一家去。况且也不能有点事就回去问贾母,去求个主意,如此自己这做掌柜的又有何用?不是白白辜负了贾母的心意。 白鹭琢磨着如何能扭转这逆势去。这一日收了铺子,白鹭的表弟与白鹭提起,说是总有一人这几日站在铺子前瞧着,每日也买上一份这鱼肉小丸子去,但买完也不走,总是守在这铺边,看着觉得这买东西是假,偷师倒是真。 白鹭细细一想到确有此事,不过这吃食铺子实在是不好往外赶客人去。白鹭想着若真是如此,索性不如明天问上一问。 翌日,果然见那人又早早侯在店铺前。白鹭做着掌柜一直是女扮男装的打扮,远远在外瞧了一会儿,便叫自己表弟,将人请进屋中细聊。 起初那人颇为窘迫,后见对方诚意相邀才进了店中。见到白鹭倒是颇为吃惊,没想到这间铺子的掌柜如此年轻。 白鹭对其也是客气,说道:“这位兄台贵姓?一连几日都见你久立于铺前?我也是好奇,想问上一问。” 那人听了面上更是不好意思连连拱手:“我姓郭,不瞒掌柜,我也是行商来了京城,遇见歹人受了骗,将卖货钱财骗取了大半。虽报了官,却也于事无补,如今寄宿在亲友家中,过些时日是想回老家去。于您这铺子前久站,一来是因你这铺子东西的确滋味不错,二来我也是想问问您这做吃食的工具哪里有卖的?不瞒您说,我倒是打听了一番,还真没见过。” “郭掌柜,实不相瞒这东西怕是有钱没处买去。”白鹭自然知道这鱼肉丸子的煎板定是贾母自己想出来叫人打的。从贾府出来贾母给自己了三副,还说若是坏了、不够用了,只管告诉自己回来再取便是。 听白鹭这话,那郭掌柜倒是有些丧气,“我也是行商久了,如今家中二老年事已高,我想伺候跟前。可不做行商,这家中也缺个长久的生计。掌柜我也是看您这生意不错想学了去回家经营。不知您是否愿意,我家离京城千里之外,断不会抢了您的生意去。若是方子不卖,这工具能否卖我一个?” 白鹭见那人说得诚恳,倒也略略动了心思。这吃食最好仿,日子久了难保不有人仿造了去。若是卖这工具,说不定是另一条路子。可这方子也好、工具也罢,自己毕竟只是掌柜,不是东家,说了也不算,不能轻易许了去,白鹭想了想道:“我也只是掌柜而非东家。此事我也要问问东家才行。郭掌柜若是不急可否等上几日?” 那郭掌柜听了这话倒是一喜,本来只是问问,心中未有指望,如今看来倒是些许有戏,等上几日又何妨去。 送走这郭掌柜,白鹭急忙去贾府求见欲讨贾母示下。只是贾母因贾瑚之事顾不上,只叫人送了话出来。告知白鹭,这方子也好、工具也罢、哪怕是这铺子卖与不卖都任凭白鹭自己决断。只是一样,这事情要想清楚再定,莫要做了后悔。生意营生总有风险,若风险与获利匹配冒险也是值得。冒进与畏首畏尾均不可取,这决断由白鹭自定。顺带给了白鹭这工具制作的铺子去。 有了贾母这番话,白鹭倒是觉得心里有了决断。这小食与芳漱区别很大,芳漱那物件没方子,试是试不出来的。而吃食,品尝几次,若是有心也是能学个七七八八。故而才会有今日情况。如今这卖的方子卖工具虽说也是冒险,但也不是全没好处。只是这事还需自己细想清楚。 白鹭苦想了两日,心里有了个盘算,又将跟着自己的两个表弟叫来一起议了一番。两个表弟倒是怕这方子工具给了人会抢走生意,很是疑虑,白鹭倒是细心讲解一番。三人议过之后,倒是将白鹭的方案又补充了不少。 这郭掌柜倒也是诚心,等了三日。到了第三日白鹭将其请进屋中说是有要事相商。 “掌柜,不知东家意思如何?”郭掌柜倒是个痛快人,进了屋便直奔主题。 白鹭笑笑给郭掌柜倒了茶,才慢慢开口:“郭掌柜且莫着急。我细细说与你听。这东西虽说是个小物件,我们东家家大业大也只是当个玩意儿罢了,此番也是呈了东家的恩于我一条生计路。所说我知道若是郭掌柜学了去,于也不会就断了我这生计去……” 郭掌柜听了这话,有些黯然:“我也知此事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此番也是麻烦掌柜一场。” “郭掌柜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白鹭一顿道:“我们东家也说,这物件若是能安置一家成为一家生计也是件好事。但也有些要求,若是郭掌柜同意一切好谈。”郭掌柜见此事还有转机,忙点头应了。 “其一这营生方子连工具一起可卖。若是单买方子或是工具不可。郭掌柜开几家便按几家收费便是,但也会有些优惠。”白鹭顿一顿又道:“其二这铺子要用上京城小鱼丸做招牌,这不可改。其三、郭掌柜回去开店,同一条街中这铺子只能有一家。” 郭掌柜听了点头这条件也不算苛刻,点头道:“不知这方子与工具一间店需要多钱?” 白鹭道:“因郭掌柜也是远道而来,也算您便宜些,这方子加工具,算你三十两一家,若是郭掌柜要开两家,便算五十两好了。我也替郭掌柜算过若是铺子开起来,两三个月回本应是无碍的。” 郭掌柜听了也微微皱起眉头,目前看起来这铺子生意是不错,虽说有仿冒的,但味道差了许多去。这个价格买这方子工具也倒是不算太贵,听说这铺子的东家是荣国府。这种府中的吃食一般人自是吃不到的,若是回去以此作为噱头,也是不错。不过这做生意也必然有风险,不如试上一试。 白鹭见其由于又道:“这铺子以后还会有别的小吃食,若是郭掌柜还需要,下次也可算便宜些。” 听了这话,郭掌柜倒是更动了心,毕竟一般人家哪里能接触到国公府上的吃食去,索性冒险一次。这郭掌柜买了方子与工具不提离去,白鹭经此一事倒觉得这样比专门做着营生要好上许多。每日便更是在意这来铺子的人中是否有想学的人去。甚至在铺外还贴了启事,说是要买这方子与工具。 如此询问的人倒也不少,更有甚者,直接买断了一府的售卖权去。白鹭每日忙于此事,几月之后一算账,这买方子与工具的营收倒成了绝对的大头。 96.第九十六回 96 此番白鹭来与贾母做秋结自己也很是开心,毕竟自己得贾母赏识,才有此机缘。今日如此交账算是不辜负贾母所托了。 如今自己在这京中又瞧上几个不错地段的铺子,若是真的如自己所愿能开起来,这京中东西南北都有店铺,虽说是小本买卖,但若是来的店多了,也会让人印象深刻些。此番白鹭也是想来讨贾母的示下。 这白鹭说的细致,史菲儿也听的仔细,不清楚的还不时问上一二。史菲儿暗想这也算是连锁经营的最初简化版本了吧。本来自己给白鹭方子的时候,就想建议其走走这连锁发展的路线,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若这白鹭是块善于经营的料,过不了多久,或许自己便能往这方向走去。如今看来这宝算是压对了。 “你可将你自己那二成留下?”史菲儿笑着打趣道,“别是一股脑的都给我送来了吧!” “自然是全送来给老太太过目,白鹭自是不敢私留的。” “你也是个实心的,既然已有约定,按约定即可。好在我问了一句,否则若是我直接收了,你岂不是吃了亏去?” “老太太又说笑了,跟着老太太替老太太办事只有沾光蹭福的,那还能吃了亏去?” 史菲儿听了一笑道:“这些银两你拿去一半,这一半中有你的那两成,余下的你不是想再开几间小铺子分布于城中各处么?就拿这钱便是,你自己估摸着开,京中也可放几家去,但总数还是要控制控制。若是京中开的多了,你索性连料一块供了,也是省事。” 白鹭笑道:“果然是来瞧一次老太太便有个生财的法子。白鹭谢老太太又指一条赚钱的法子呢。” “这法子也不是白给的。这新开的店,我的红利仍要占了八成去,至于这店中掌柜,白鹭你自己挑合适的就行,不用问我意思。你就做个总掌柜就是了。” 白鹭一听连忙跪下道:“老太太,这白鹭哪里敢当。这店铺掌柜还是由老太太定才好。” “刚说你能撑住事,如今就又打退场鼓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我还等着你有朝一日管个百八十间店铺呢。” 白鹭听了连连拜谢,才将银子收了。如今自己的两个表弟跟自己做了大半年去,若是单管一个店去,问题也不大。自己夫家也是府中的家生子,若是再开店也可让其照管一间。白鹭心内盘算。 “不过,白鹭,你这方法虽说是短期获利丰厚,但长久该如何?”史菲儿问道。毕竟这工具也好方子也罢,一旦流出去,就再难受自己控制。虽说这三十两也不算是个小数目,但卖出去了,却也是一锤子的买卖。 白鹭应道:“老太太思虑甚是,我起初最为担忧的确是如此。不过后来倒是想通了些。一来吃食确容易仿冒,只要用些心思应该不会太差。若是如此被分了利去,也只能是吃哑巴亏。”白鹭顿了顿又道:“此番白鹭倒是觉得与其开一间铺子转单纯的利,不如经营快速占了这市场去,让人看道这东西便知道是哪里的。名声先出去了,就算仿了也不怕的。毕竟大家知道这本源在哪里。另外这些人也只这铺子后面是荣国府呢。我也说来年会有新的吃食,若是需要也可再来,这老客户有优惠呢。不少来买方子的掌柜对此倒是更有兴趣。” 史菲儿点点头,这有了后继,倒也是能好些。不过这些都是现世的小吃食。自己仔细想想,还有不少可以放出去用的,倒也不怕。只是此番却让人知道是府中的营生也是不是自己所愿。不过这事能瞒得住几日去,只要不生事就是了。 “另有一事,白鹭,这些买了方子的你可登记造册?” 白鹭点头,递过来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的倒是详细,史菲儿看了点点头道:“这样是不错,不过另有一事,你想法子让人寻了这买了方子人的州府地图来,在上标注清楚。若日后有人再买方子,也依了此法去。”白鹭虽是不解,但仍应了。 这贾瑚在忠敬王府养伤,足足在床上躺了有一月。待三位太医都号脉说是无碍了,翰祺公子才准其出屋去走走。 “若是那日我不与你换马便不会有此事了。” “翰祺公子这话你一日便要在我耳边说上十几二十次。”贾瑚一脸无奈道,“我知道你本就是无心的,真不必介意此事。况且若是你骑了那马,也一样会被惊着。” “但总归你是因我才受罪。”翰祺公子叹口气道:“那马儿自小就跟着我,脾气秉性都是好的……” “公子也不必思虑太多,这马有失蹄也是有的。或许是因我骑着,它不喜惊了也说不定。” “都说别叫我公子公子的,叫我翰祺便是。再这样叫,我真就请我父亲去圣上那里点你做我的伴读了!” “你想得倒真是不错!”这声音从翰祺公子身后传来。翰祺连忙回头,瞅见自己父亲带着贾瑚父亲和彭夫子走了过来。 “瑚儿今日可好些了?”忠敬王爷先开了口,“如今你伤势初愈,不必多礼。” “多谢王爷挂念,贾瑚今日觉得已经大好了。在王爷府上也叨扰了数日,特想回禀王爷允许贾瑚回府去。因贾瑚出了此事,家中老太太和太太必然惦念,贾瑚也想回去让祖母与家慈放心。” “你这孩子倒是孝顺的。”忠敬王爷倒是先回身对贾赦说道,继而又转头道:“若是好些了,是该回府报个平安去,不如明日我让翰祺陪你一同前去。” “王爷厚爱,犬子哪敢劳烦翰祺公子。”贾赦忙出口言道,“瞧着气色应是无大碍了,今日便随我回府就是。” “恩侯兄,此言差矣。本就是因翰祺才引得令公子遭此罪去,自然需要其登府赔罪才是。况且你今日骑马而来,瑚儿如今还骑不得马去。还明日坐车妥当些。” 王爷放了这话,贾赦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彭泺递给贾瑚一包东西:“趁热吃,路上买的,味道还不错。” “夫子,现在贾瑚还有忌口,很多东西不能吃的。”一旁翰祺开口说道。 “这倒是夫子我的疏忽了,这小食现在在京城倒是火爆。我想着贾瑚在屋中闷久了,换换口味。” 贾瑚打开纸包倒是愣住了,这怎么跟家中贾母给他吃的鱼肉小丸子一样?连样式都一样,五个用竹签串成一串。贾瑚拿出一串,咬了一口,眼泪便下来了,这味道居然和府中的也相差无几。 “哎,贾瑚你怎么了?” “这吃食像府中口味,原本老太太常叫人做给我们吃,如今吃了这个,更是想起老太太与太太了。” “知你是个孝顺的,明日就回府了,那时再哭不迟,你在王爷府中,落什么泪去。”贾赦瞧见了,心里也是一颤,鼻子也有些酸楚,但毕竟在人家府上,哭泣不像样子。贾瑚听了忙将眼泪拭了。 “我与彭夫子、贾将军还有要事商议,瑚儿,你不宜久站,一会儿便会去歇着吧。翰祺你讲明日去贾府备的礼单拟来送与我看。”说完王爷便引着二人去了书房。 翰祺公子瞅了瞅贾瑚拿着的那串鱼肉丸子道:“这个我倒是在街上见过,倒是挺受众人喜爱的,味道也还算不错。这个不知是哪里的吃食,好似一夜之间就冒出来的一般。” “我府中吃了有半年多了。明日回府我请你尝尝我们府上做的。” “那也不错,不过说起来这几日我父王可是愁眉不展。也就是今日对你还有了好脸色,那几日见我都是黑着脸的。”翰祺公子一吐舌头。 “可能也是因你险遭此难而紧张吧。” “才不是呢,我听说如今西北大旱,流民反了。这义忠亲王挂帅又没大胜,如今节节败退粮草又供给不足。圣上命我父王督办粮草,估计也是为了此事发愁吧。”翰祺顿了顿又道:“对了,听说圣上这次调去的是你舅爷爷史老将军,应是很会打仗吧,你给我讲讲。” 贾瑚被翰祺央着,便讲了几个从老太太与父亲那边听来的史老将军的事情说与翰祺听。这翰祺公子听的甚是认真,听到惊险处都屏住呼吸,听到大胜时,又忙拍手称赞。待贾瑚说完,翰祺公子道:“这男儿就是要征战沙场,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领兵百万,做个将军镇守一方,保百姓安宁这才不枉此生。” “若你当将军,我倒是愿做你军师去。” “哎,你不考状元了?”翰祺公子笑道:“我还以为考状元才是你的诉求。” “这又不矛盾,中了状元为何就不能去当军师了?”贾瑚笑道,“难道你希望你日后身边军事是不学无术的?”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去,不过今日你我二人可立下此愿,若我为大将你就来当军师辅佐于我!” “一言为定!” 97.第九十七回 元春本就不太明白这贵客常客的意思,听他这样一说,回头对自己奶妈道:“他说他不是贵客是常客啦。”这宋奶妈更是窘迫了,忙道:“大小姐,我们去找老太太玩吧。别缠着瑚少爷了,瑚少爷的伤才好。”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忙挣着下了地,却舍不得走,抬头对贾瑚道:“瑚哥哥,有空多回来看看老太太和大太太吧。她们想你都哭了呢!元春劝都没有用。对了,还有珠哥哥也是急得不行,这一月都很少给元春讲故事了,就是叹气。” 贾瑚听着脸上也有些动容,点点头道:“有时间哥哥会多回来。” 元春听了一笑,转头又对翰祺公子笑道:“常客哥哥,有空也多来府上玩。”说罢便牵着宋奶娘的手往贾母屋去。 “你这妹妹倒是有趣。”见元春走远,翰祺开口道。贾瑚懒得搭理道:“来一次就自称常客,真是自来熟啊。” 翰祺公子笑道:“常来常往自然是常客,你在我府上待了一月,不如我在你家也住上一月吧。” “这于情于理不合。” “有什么不合的,你妹妹不是刚说让我这常客哥哥常来府上玩的么。此番我也是匆忙,给这妹妹礼备少了,回去我还要送一份常来常往的礼才好。” “你就别拿这说笑了。” “谁说我说笑,我是认真的,我还觉得我和你这妹妹很投缘的。” “才见一面,有什么可投缘的!” “就是才见一面就觉得投缘啊!” …… 98.第九十八回 98 口红一入市,又是引起一轮风潮。毕竟与芳漱相比,这物件小巧精致,便于携带,颜色与香氛又是多样,惹得京中官宦人家的主母于小姐哪个手中不入上三五只去? 这一只口红便有一两的利钱,仅仅数日便赚了个盆满钵满。史菲儿倒也不怕有人埋怨自己黑心,唇膏口红就是走的与芳漱一个路数,市场针对的层面就是这些官宦富庶之家。下一步,史菲儿还打算将自己这个蘅荟阁的品牌做大呢,反正最好能做到只要一瞅见这仨字,就会让人想到这里面东西又贵又好,而且东西还得预定抢购。 史菲儿自然开心,这春节更是出手阔绰了一把,府中上下都赏了一番。众人自然也是欢喜。这一年因大旱府内收的租子较之前减了不少去,府中的吃穿用度也因此裁剪了一二,年下贾母大赏一番,也算是另样贴补了。 如今对于史菲儿而言,这金银就是彻底的身外之物,赚了自然开心,赚多赚少也没有影响。相较于赚钱,史菲儿倒是更有兴趣培养几个白鹭这样的人出来,毕竟钱是死物件,人是活的,聪明人才能赚更多的钱。可若是只从府中家生子中选虽说好掌控,但毕竟选择余地太小。可外面的,又不易把握,反正博弈起来的确不易。 转年开春,倒是雨水丰盈。俗话说这春雨贵如油,今年也不知是老天为了偿还去年欠下的雨水,这雨淅淅沥沥隔三差五便下上一场。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史菲儿倒是觉得身上懒懒的,什么事也都懒的去打理。每日和孙子孙女玩闹一番就是一日。 “老太太、老太太今日我可是来给您报喜了。” “喜不喜的暂且不论,你倒是像被水洗了一场。”史菲儿瞧贾赦这头上身上都沾了雨水,便知他是得了信,急匆匆赶回府的。“你且吃口热茶,褪褪寒气再说。” 贾赦将黄鹂递来的茶一口喝干道:“史将军大捷!我那表兄弟史鼏还生擒了敌方匪首,圣上听了龙颜大悦,犒赏三军,估计此番之后舅舅就该回京了。”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这的确是件喜事。” “老太太别急,还有喜事。”贾赦又道:“这几日圣上不知怎地想起妹婿了,还问了几句,打算等妹婿出了孝,回京任用。” “这倒也是不错。” 贾赦瞅着贾母倒是有几分不解:“老太太似乎并不是太欢喜。” 史菲儿瞅着贾赦道:“倒不是我不欢喜,只是如今事无定论,待有了定论,再庆祝也不迟。” “老太太思虑极是,此番倒显得我太沉不住气了。”贾赦笑道。 “你也是出自真心,我自是明白。”史菲儿瞅着贾赦忽然问道:“如今你有何打算?” 这话来的突然,把贾赦给问住了,为何贾母忽然会问自己有什么打算?难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让老太太觉得不合适?思量半天,贾赦也没想明白该如何回答贾母的话去。 “这话我问得突兀了,你也不必着急作答,”史菲儿笑笑又道:“如今看看府中,贾瑚拜了名师,贾珠上进好学,贾琏瞅样子应也是个机灵的,这孙辈倒是还算进取。府中整治了这两年也算是卓有成效,虽不敢说日后一定不会再有蛀虫硕鼠,但目前来看还算不错。” 贾赦听了贾母这番话,觉得更有些摸不到头脑,只得道:“老太太有话尽管吩咐便是。儿子必然遵循。” “不过是闲话聊天而已,你也不用如此。”史菲儿瞧着贾赦一本正经样子,忙说道:“如今府内的名声在京中也是不错,我儿打理府中上下费了多少心血我也是知晓。” 贾赦听这话更是有些惶恐,如今自己对贾母的脾气也算是越来越熟悉了,若是贾母越是顾左右而言他,则说明接下来一旦切入正题则是件很难办的事。贾赦不由得正襟危坐。 “……如今这荣国府传到你手里已是三代,如今也成了这一等将军府了。” 听了此言贾赦忙道:“儿子无能。” “此与你无干,”史菲儿摆摆手,“若是将来等贾瑚袭了爵,怕是又要降等。” 这倒的确如此,贾敬之前准备为贾珍请封也是打听过,怕是那边就要降到三等将军了。这宁荣二府同宗同源,自然轮到贾瑚也必然如此。 “这几日我也是闲来无事,想想府中之事,忽有一问也说来与你听听。你说古往今来多少氏族大家,有哪一脉能永立不倒?” 贾母此问引得贾赦深思,这古往今来别说氏族大家,就是朝廷更迭也不过是三五百年便有一换去。况且一场天子一朝臣,你今日在圣上面前得意露脸,他日新帝登基又是另一番风景去。即便就是皇帝不换,也还有伴君如伴虎一说呢。 贾赦拧了眉头,暗想难道是因贾母觉得自己与这忠敬王府走得近了些,便想着出言点醒?可如今瑚儿被圣上钦点做了翰祺公子的伴读,这想撇清也是不能啊。 史菲儿见其不语,又道:“你也不必思虑太多,今日不过是你我母子闲聊,随意随性便是。” 贾赦迟疑了片刻道:“这世上也不过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的风景。儿子想不出有一脉不倒的大家氏族去。可老太太,如今为了瑚儿为了贾府我也只得如此啊。” 贾赦听了此言,如梦方醒。若说哪一脉能不因朝代更迭而被影响,也只有孔孟之道,孔夫子这一脉了,各朝各代均是敬重。老太太的意思,难道是要将瑚儿培养成大儒?贾赦暗自寻思。 “实话来讲,这一脉除却本身的道理外,以我愚见,倒是觉得这名声也是重中之中。”史菲儿顿顿道:“荣国府若是一株大树如今也是枝叶繁盛,这树活上几百上千年也是有的,不过就是格外艰难罢了。又要担心虫蛀鼠咬,又要挨过风吹雨淋,这倒都不算是最怕的,最怕就是有人瞧上了这树或是想砍了劈柴或是伐了做梁,此时又该如何?” 贾赦听得仔细,想了想道:“若是有人来劝这树伐不得,说不得能解。” “却是如此。”史菲儿点点头,“你倒是悟了,只是如何能做成让人值得一劝却不容易。你若是闲了也想想这事,若是因你这贾府能显赫三五百年去,有朝一日见了祖宗也是面上有光。” 果然是件难事,贾府有今日荣耀,主要是因祖上有功荫及子孙。但这样的福泽又能撑过几代去?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府一脉武将出身,荣耀虽惠及子孙,可权势早就被收回。如今自己不过是挂个虚名,兄弟有实职,但才能有限。宁国府敬哥倒是读书出身,却也是官路荆棘,如今整日和道士胡混。 贾赦拧了眉头,暗想难道是因贾母觉得自己与这忠敬王府走得近了些,便想着出言点醒?可如今瑚儿被圣上钦点做了翰祺公子的伴读,这想撇清也是不能啊。 史菲儿见其不语,又道:“你也不必思虑太多,今日不过是你我母子闲聊,随意随性便是。” 贾赦迟疑了片刻道:“这世上也不过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的风景。儿子想不出有一脉不倒的大家氏族去。可老太太,如今为了瑚儿为了贾府我也只得如此啊。” “这世上真无这样一脉?我觉得倒是有呢。”史菲儿笑笑道:“你学的四书五经不都是这一脉去。” 贾赦听了此言,如梦方醒。若说哪一脉能不因朝代更迭而被影响,也只有孔孟之道,孔夫子这一脉了,各朝各代均是敬重。老太太的意思,难道是要将瑚儿培养成大儒?贾赦暗自寻思。 “实话来讲,这一脉除却本身的道理外,以我愚见,倒是觉得这名声也是重中之中。”史菲儿顿顿道:“荣国府若是一株大树如今也是枝叶繁盛,这树活上几百上千年也是有的,不过就是格外艰难罢了。又要担心虫蛀鼠咬,又要挨过风吹雨淋,这倒都不算是最怕的,最怕就是有人瞧上了这树或是想砍了劈柴或是伐了做梁,此时又该如何?” 贾赦听得仔细,想了想道:“若是有人来劝这树伐不得,说不得能解。” “却是如此。”史菲儿点点头,“你倒是悟了,只是如何能做成让人值得一劝却不容易。你若是闲了也想想这事,若是因你这贾府能显赫三五百年去,有朝一日见了祖宗也是面上有光。” 果然是件难事,贾府有今日荣耀,主要是因祖上有功荫及子孙。但这样的福泽又能撑过几代去?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府一脉武将出身,荣耀虽惠及子孙,可权势早就被收回。如今自己不过是挂个虚名,兄弟有实职,但才能有限。宁国府敬哥倒是读书出身,却也是官路荆棘,如今整日和道士胡混。 99.第九十九回 99 今年春季雨水丰盈,因去年受了旱灾,见今年如此,皆是欣喜,只盼望着今年能够风调雨顺,将去年欠收之势回转。 可这雨并不随人愿去,越下越多。这清明雨水多也就罢了,可过了芒种这天也总是阴雨绵绵,史菲儿瞧这天气到着实郁闷。想起小时候念的歌谣有一句:旱一年、涝一年、蚂蚱飞过又一年。这已经旱了一年了,若是今年不旱变涝,怕真又是要拉一年的灾荒去。 去年大旱便就能逼的西北反了去,如今这西北算是刚刚消停了两日。若是今年再涝上一年,不知道又会出什么乱子来。 史菲儿想着便对黄鹂吩咐道:“去请大爷过来,就说我有事寻他。”黄鹂忙应了,急匆匆亲自去请,偏巧贾赦不在府中,自从史菲儿说过让贾赦思量如何能将这府中忠孝之名传扬出去,这贾赦倒是时常出府了。史菲儿也不做计较,倒是有几分好奇这贾赦打算如何去做。 贾赦回了府,听闻贾母寻他,来不及换了衣服便匆匆而来。“老太太、老太太您寻我有事?” 史菲儿倒是先不作答问道:“这些时日见你时常出府,可是有什么事?” 贾赦点点头道:“老太太今年这雨水多,本想着是件美事。哪曾想这雨竟连着不停,这么下去,怕是要涝了。我也是出去走走瞧瞧,去年这田庄不少是报了修渠的,若是今年真涝了,这水渠说不定就能用上,我去瞧瞧看看这些庄头有没有蒙混欺骗。” 史菲儿听了倒有些吃惊,这种事本可以吩咐下人做的,真是没想到这贾赦竟然会去做此事。莫说史菲儿惊奇了,早几年就算圣命让自己如此怕也是能拖便拖潦草对付了,而如今听了贾母那番话后,贾赦倒是真觉得自己先前做的太少,想要贾府屹立长久,那还真不是简单的事。这忠孝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着实不易。况且想用这忠孝名声撑住一府不倒,也不是仅凭献点银钱就能达到的。 贾赦本无主意思来想去,便去老岳丈那里求个方来。想着自家老岳丈本就是当朝一品,又是大学士,自然比自己强出数倍。将自己的想法与老岳丈一说,没想到竟将老岳丈给说愣了。沉默良久老岳丈才开口道:“你此番思虑深邃,想得长远,这事若是问我,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主意。不过这天下万民,农为根本。去岁我是听说你以劳抵租倒是得了些声誉,若是此法不错,不如看看能否推广了去。如此你这府中仁慈的名声也能散的更为广博些。” 贾赦听了深以为意,便想起要去看看去年的这些庄头承诺做的如何。这不走倒是不知道,察看一番竟然发现竟有几个庄头竟是欺上瞒下糊弄了事,这倒是将贾赦气得够呛,又命人细细查访一番,又查证了这些欺上瞒下的庄头好些事来。贾赦如今处理这事倒是颇有经验了,该罚罚,该打打,不手软、不放纵、不看往日情面,好生整治一番后,这田庄的农户提起贾赦与荣国府莫不是感激涕零,连声称赞。 史菲儿又问道:“那情形如何?” 贾赦略略皱眉道:“尚可,只是仍有心思油滑的,他们自是没想到此番我会亲去,被抓了个正着。我有派人走访一圈,发现这样欺上瞒下的庄头也有不少旁的事,这农户各个敢怒不敢言。儿子很是整治了一番。” 史菲儿点点头道:“我是想起你舅舅不是将番芋送与我,上次你说那几个随这一起前来的也都被你打发去了庄上,如今这番芋种的如何?”史菲儿又不能直接说这东西你好好种,有大用,能挡灾荒的,只得含蓄的问一问。 “这我倒是疏忽了,”贾赦略有迟疑,“明日待我亲自查看查看。” 听到贾赦如此说,史菲儿也不意外,红薯这东西也只有饥荒年能格外显示出其的作用来。况且这里人本来还都不知晓此物,不在意也是平常。 “毕竟那东西是你舅舅千里迢迢送来的,若是我们没有好生照顾着,等你舅舅返京问起此事倒是不美。”史菲儿顿顿又道:“此物虽是稀罕,从西海沿子换到此处这田地差别甚大也不知能否养活?也不知产量如何?换到此地种植这滋味变没变去?此番你就多费神吧。” “自是应该,明日我去查看查看,纵不能辜负舅舅一番心意。如今西北大捷,圣上甚是欢喜,大军班师回朝指日可待,到时候用此物给舅舅接风也算不辜负千里相送一番。” 史菲儿拼命忍住笑,心中暗想若是有人给自己用红薯接风洗尘,自己定会翻脸。嘴上却道:“如此甚好。” 之后贾赦真是跑了一趟,亲自询问了一番,当得知此物的预估产量时,着实唬了一跳。没想到如此不起眼的东西收成确是不错。而且那两个人还说,这里地肥比西海沿子更适合播种,说不定这产量还有提升。贾赦回府忙将此事报于贾母知晓。 史菲儿装作吃惊的模样道:“若是此物有如此收成,即便遇上灾年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倒真是好事一件。” “确是如此,只是此物众人皆不知。”贾赦叹了口气。 “这倒不难,忠敬王爷不是管着内府与军需么,想来对这种高产食粮会有兴趣,若真是遇上灾年,不妨与他先瞧瞧。” 贾赦听了点头,此物若是真能救灾,自己呈递上去也是大功一件。 转眼又到秋日,因今年雨水颇多,果然成了涝,但不幸中的万幸,虽是有涝,但未酿成大灾。虽仍有背井离乡逃难的,却非成浩荡流民之势。这让朝廷也微微松了口气。可不管如何,这灾还是要救助的,可去年大旱便是减产,今年又涝自然收获不丰,外加上去年西北征战一场,这哪里来的银子粮食赈灾呢?这让朝廷也甚是发愁。 贾赦因去年将田庄以劳抵租,不少田庄修的水渠今年是派上了用场,这涝灾影响倒是小些。 “外祖母!外祖母!”两个小家伙规规矩矩给贾母请过安行过礼后便依偎在贾母身侧不肯走了。 史菲儿瞧瞧这个,瞅瞅那个,一转眼小三年不见,这两个孩子出落的越发俊秀,只是自己依旧分不出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 “楠儿、桦儿,别缠着老太太了,才出了门就将规矩都忘了?”贾敏冲着自己两个孩子招手,两个孩子撅着嘴不情不愿的朝自家母亲方向移了两步。史菲儿笑道:“许久未见了,你且莫急叫他们去,且让我好好瞅瞅。” 如今林如海服丧守制满了孝期,圣上又点了其的差事。这林家便又回了京中。回了京中,这贾敏第一件事便是来瞧贾母。 之后贾赦真是跑了一趟,亲自询问了一番,当得知此物的预估产量时,着实唬了一跳。没想到如此不起眼的东西收成确是不错。而且那两个人还说,这里地肥比西海沿子更适合播种,说不定这产量还有提升。贾赦回府忙将此事报于贾母知晓。 史菲儿装作吃惊的模样道:“若是此物有如此收成,即便遇上灾年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倒真是好事一件。” “确是如此,只是此物众人皆不知。”贾赦叹了口气。 “这倒不难,忠敬王爷不是管着内府与军需么,想来对这种高产食粮会有兴趣,若真是遇上灾年,不妨与他先瞧瞧。” 贾赦听了点头,此物若是真能救灾,自己呈递上去也是大功一件。 转眼又到秋日,因今年雨水颇多,果然成了涝,但不幸中的万幸,虽是有涝,但未酿成大灾。虽仍有背井离乡逃难的,却非成浩荡流民之势。这让朝廷也微微松了口气。可不管如何,这灾还是要救助的,可去年大旱便是减产,今年又涝自然收获不丰,外加上去年西北征战一场,这哪里来的银子粮食赈灾呢?这让朝廷也甚是发愁。 贾赦因去年将田庄以劳抵租,不少田庄修的水渠今年是派上了用场,这涝灾影响倒是小些。 “外祖母!外祖母!”两个小家伙规规矩矩给贾母请过安行过礼后便依偎在贾母身侧不肯走了。 史菲儿瞧瞧这个,瞅瞅那个,一转眼小三年不见,这两个孩子出落的越发俊秀,只是自己依旧分不出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 “楠儿、桦儿,别缠着老太太了,才出了门就将规矩都忘了?”贾敏冲着自己两个孩子招手,两个孩子撅着嘴不情不愿的朝自家母亲方向移了两步。史菲儿笑道:“许久未见了,你且莫急叫他们去,且让我好好瞅瞅。” 如今林如海服丧守制满了孝期,圣上又点了其的差事。这林家便又回了京中。回了京中,这贾敏第一件事便是来瞧贾母。 100.第一百回 100 林如海满了孝期携家眷返京,回到京中贾敏便带着自己的孪生子去探望贾母。一别近三年,贾敏再见贾母自是有许多话要说,而自己的儿子也和贾母自然亲近,守着贾母身旁不肯离开。 恰逢贾瑚归家,贾珠下学,二人听闻姑姑来了,也是兴冲冲来贾母处。 “珠儿、瑚儿越发出息了。”贾敏本就喜欢这两个侄子,几年未见,再瞧二人如今已是翩翩少年,举手投足又更显文人雅致,贾敏更喜,忙命人将表礼给二人。 史菲儿看着这屋中满满当当的人,倒是生出了不少感慨。在屋中的众人,有的是书中只字未提的,如张夫人、贾瑚、贾敏的孪生子;也有书中记载却早早逝去的,如贾敏、贾珠。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这么算下来,自己能造不少去。 而如今十二钗中,元春出生时日已改,王熙凤已经降生,估计李纨也应出生了吧。当然书中最主要的宝黛钗还要再等上几年去。到那时估计更是热闹。 人生或许就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转了弯,当你回首时,或许觉得这路并非最佳之选,但不一定这条路上的风景就差。如今的荣国府早已不是几年前,这名声口碑皆是不错,而贾瑚贾珠皆为上进好学的,而府中也一改先前的奢靡排场之风,瞧着倒是形势渐好。史菲儿也觉得自己一番心血没有白费,也是乐呵呵的。 留贾敏在府中吃了饭,贾琏领着双胞胎一处去耍了,贾敏难得与贾母独处。母女独处自是有说不尽的话去,虽说平日里也是书信往来不曾有断,但薄薄几页纸哪里能记下许多? “这次回来,不知给姑爷点了个什么卯?”说了一番闲话,史菲儿问道。 “还不得知,或许能在京中待上两年吧。”贾敏摇摇头道,“老爷倒是说,若是官复原职也不必先回京中了,既然旨意如此,估计是要在京中任职吧。” 史菲儿点点头,其实自己就是关心这林如海何时要去扬州,毕竟书中所记贾敏就是在扬州没的,虽此时黛玉尚未出世,但早有准备还是好些。 “你也是几年不曾回京中了。这此回来也不知会待多久,此番回来也别久闷在屋中。毕竟林家人丁单薄,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没事来看看我,你回来了,我就不用次次拉着黄鹂做牌腿子了。” “那是必然,女儿会不时回来看看老太太的,到时老太太可别嫌弃。”贾敏笑着道。 “因你先前在孝中,这东西我也不便给你。今日出了孝去。就与你两套,用着玩吧。”史菲儿回头对黄鹂道:“把那东西拿来。” 贾敏倒是好奇贾母会拿什么东西给自己去,就见黄鹂捧出两个木匣来,史菲儿用手指了指那匣子:“这是蘅荟阁出的口红唇膏,这两套都是颜色香氛齐全的。自用也好,送人也罢。都随你去。” “就知老太太疼我。”贾敏笑道:“早就听说这蘅荟阁出了好东西了,想过些日子去采办些当随礼去。没想到老太太都给我备下了。”贾敏喜滋滋收了。 “老太太这蘅荟阁还开不开分处去?”贾敏问道。 “你还想将这营生也接了去不成?若是你愿意,照之前芳漱的样子来就行。” “这倒不是,如今又了楠儿与桦儿,我倒是恨不得一日都陪着他们去。”贾敏顿了顿继续说道:“老太太还曾记得你请来与我做帮手的两位嬷嬷?” “自然是记得,如今她们可还好?” “很是不错,她们也跟着我多年了,自是帮了我不少。我也敬重她们,这谢嬷嬷家如今已只剩她一人,而董嬷嬷家中还有一弟。因祖籍也是苏州,此番回去倒是见了。我瞧着这人倒是本分,也有几分伶俐,日子过得有些艰难。他家祖上也是经商,只因被人挤兑,又被人陷害才破落了。我将林府苏州的几间铺子交给其打理,做的也是不错。若是老太太苏州想开个分号,交与此人,应可放心。” 史菲儿瞧了瞧贾敏问道:“你那原来苏州的林掌柜呢?” “林掌柜是个孝顺的,本来我倒是想多与他几间铺子打理,可家中老母病重,每日侍奉汤药于跟前。我也不好为难他。这才寻了这董掌柜去。” “你说不错应是不差的。这样此事让我先想想再定。若是这人来京,我也可以问上两句。” “那是自然,此事也不急。这董嬷嬷随我们回了京中,他这弟弟一年也要来京中两次,到时我让他来给老太太磕头。” 史菲儿倒是真想在江南多开几家分店去,可是一直也没寻下合适的掌柜,此事便搁浅了。若是这董掌柜真能做得不错,说不定这样倒可以生出一条新路子来。 这一日大姐儿元春出了痘,这可急坏了王夫人。忙命人仔细打扫房屋供起了痘疹娘娘,又叫人禁了煎炒之事,最后又命人收拾一番与贾政隔房。 原本这元春一直都是个精力充沛的,患了病让人觉得甚是可怜。史菲儿知道这古代啥小病都可能要了人命去。天花现世都有接种疫苗,这里哪里能有疫苗,不过是靠自己硬挺。这天花也算是小孩的一道坎去。 不过按理这元春应不会如此短命,也许此事只是虚惊一场,史菲儿如此安慰自己。不过一瞧见原本精神十足的小孩忽然病病殃殃,还是让史菲儿倍感心痛。 一连过了数日,这药也未停,偏方也用了,却见这元春这病一日重过一日去,史菲儿也有些慌神。 “老太太,元春好难受。”这元春见了贾母慢慢睁眼开口说道。 “再过几日,大姐儿这病就去了。” “再过几日?三日?五日?” “再过五日就会好。”史菲儿柔声安慰。元春也不多问了,闭上眼在史菲儿怀中昏昏睡去。 王夫人站在一侧,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忽然扑通一下给贾母跪下了,扯着贾母的袖子道:“老太太,您救救大姐儿吧!媳妇儿求您救救她吧。这孩子出生便多灾,如今这一日不如一日?老太太您平日最疼大姐儿,您救救她吧!” 史菲儿何尝不想救,只是自己真没有办法啊。见王夫人已哭得成泪人,心中也是悲切,“你起来吧。这大姐儿应是有福的,你也别哭了,惊了痘疹娘娘倒是不好。” 王夫人强忍了泪,却是没起,跪在地上道:“老太太连瑚哥都能救活,一定能救活大姐儿。老太太,媳妇儿求您了。” 王夫人这么一说,倒是让史菲儿想起还魂丹了。也不知这东西是啥成分,反正贾瑚吃了起死回生了,自己吃了病症好了,说不定对大姐也有用。 史菲儿倒是真想在江南多开几家分店去,可是一直也没寻下合适的掌柜,此事便搁浅了。若是这董掌柜真能做得不错,说不定这样倒可以生出一条新路子来。 这一日大姐儿元春出了痘,这可急坏了王夫人。忙命人仔细打扫房屋供起了痘疹娘娘,又叫人禁了煎炒之事,最后又命人收拾一番与贾政隔房。 原本这元春一直都是个精力充沛的,患了病让人觉得甚是可怜。史菲儿知道这古代啥小病都可能要了人命去。天花现世都有接种疫苗,这里哪里能有疫苗,不过是靠自己硬挺。这天花也算是小孩的一道坎去。 不过按理这元春应不会如此短命,也许此事只是虚惊一场,史菲儿如此安慰自己。不过一瞧见原本精神十足的小孩忽然病病殃殃,还是让史菲儿倍感心痛。 一连过了数日,这药也未停,偏方也用了,却见这元春这病一日重过一日去,史菲儿也有些慌神。 “老太太,元春好难受。”这元春见了贾母慢慢睁眼开口说道。 “再过几日,大姐儿这病就去了。” “再过几日?三日?五日?” “再过五日就会好。”史菲儿柔声安慰。元春也不多问了,闭上眼在史菲儿怀中昏昏睡去。 王夫人站在一侧,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忽然扑通一下给贾母跪下了,扯着贾母的袖子道:“老太太,您救救大姐儿吧!媳妇儿求您救救她吧。这孩子出生便多灾,如今这一日不如一日?老太太您平日最疼大姐儿,您救救她吧!” 史菲儿何尝不想救,只是自己真没有办法啊。见王夫人已哭得成泪人,心中也是悲切,“你起来吧。这大姐儿应是有福的,你也别哭了,惊了痘疹娘娘倒是不好。” 王夫人强忍了泪,却是没起,跪在地上道:“老太太连瑚哥都能救活,一定能救活大姐儿。老太太,媳妇儿求您了。” 王夫人这么一说,倒是让史菲儿想起还魂丹了。也不知这东西是啥成分,反正贾瑚吃了起死回生了,自己吃了病症好了,说不定对大姐也有用。 101.第一百零一回 101 史菲儿翻来覆去一宿无眠,想着镜中出现的那两首诗,反复猜测含义。最要命的是元春的那首只有前两句,偏偏后两句模糊看不清。这就跟话说一半似的生生能憋死人去。 果然这看小说和经历差别很大,看小说自然可以直接翻到后面去看结局,可经历却是必须自己经过了,才能知晓。 若这真是判词,从现有的两句诗上看贾元春的命运和之前应该会有不同。若是这个推论成立的话,那之后找个缘由让十二钗都来照镜子好了。反正这十二钗皆和自家有些瓜葛的,理由倒是好编。史菲儿如今倒是很想见见王熙凤了,来试试这镜子是不是也是如此。 熬了一宿,天微亮,史菲儿再去瞧元春,摸摸额头,这烧竟然退了。真是灵丹妙药啊!这东西竟然如此有效。史菲儿捏了捏绣囊中仅剩的一颗。若是能再见到秦可人一定想办法问她求个十斤八斤的才好啊! 元春睫毛眨了眨,缓缓睁开眼,瞧见坐在床边的贾母,有点懵,又瞧了瞧周围,才开口道:“老太太、我怎么在这儿啊?” “昨夜大姐儿陪着老太太的。”史菲儿笑笑道,见元春眼中有了神采,史菲儿此番是相信那还魂丹是起了效果。 元春起了身,微微皱了皱鼻子,有点委屈的说道:“老太太,元春有点饿了。” “好好好,想吃什么尽管说。”这有了食欲就更是要好了。 “我想吃奶饽饽,还要桂花红豆糯米糕、梅花香饼、栗蓉酥……”元春歪着头一气报了不少样,模样认真倒是让史菲儿瞧着直乐。元春瞧着贾母笑了,慢慢向前凑了凑道:“老太太,那能不能不喝药了呀。那个药好苦,再吃什么糕都不甜了。” 史菲儿想了想点点头,不吃便不吃吧。反正吃了这么久也没啥用,既不对症倒不如算了。祖孙两人在房中说话,丫鬟婆子将洗漱的水打来,伺候两人梳洗了。 “老太太,二太太来了,等着见您呢。”黄鹂见贾母收拾停当,忙回禀。 “进来吧,这大清早的天凉。”史菲儿道。对于王夫人,史菲儿如今倒是多了些看法,这人别的不说,但对自己的孩子倒是格外上心,这么一大早来门口候着,想来也是瞧元春的。 王夫人进了屋,史菲儿往她脸上一瞧便知其应是一夜又未眠,面容憔悴不堪,眼睛浮肿,一看就是又哭了一场。王夫人进了屋,急急朝贾母行了礼,便去瞧坐在床边梳洗干净的元春,见其气色不错,脸上顿时由忧转喜。快走两步,搭手在元春额头上一摸,竟然不烧,这泪便又流了出来,不过这次是喜的。 元春见王夫人落泪,忙道:“元春让太太担心了,元春觉得一觉起来好多了,就是还有些痒。”王夫人忙将泪拭了,笑道:“好了便好,好了便好。”王夫人转身看向贾母:“我就说老太太一定有法子的,果然如此呢。” 史菲儿也不置可否,毕竟这事也没法解释,况且自己虽然知道元春应该是无大碍,但是眼瞅着一日不如一日,也不能在一旁袖手旁观。正巧此时丫鬟来禀,说是早膳已齐备。元春瞧瞧自己母亲又瞅瞅贾母小声问道:“老太太,让太太留下一起行么?” “怎么不行?”史菲儿点头应了。这王夫人许久未伺候跟前,倒是有几分紧张。史菲儿见了道:“你也别伺候了,一起坐下用膳。” 早膳过了,史菲儿问王夫人:“我记得你那兄弟去岁秋日得了一女,叫什么来着?” 王夫人听了倒是一愣,没曾想贾母会忽然问上这一句,忙道:“回老太太,我那兄弟去岁得了一女,小名唤做凤哥儿。” 史菲儿点点头,因自己被这风月宝鉴勾起了兴致,想一探究竟,就不免动了想用其照照王熙凤的心思。只是总不能开口说你把王子胜的那娃抱来让我瞧瞧。从吃饭是史菲儿就在想如何能找个由头,刚刚想定了主意。 史菲儿道:“昨夜我看着大姐儿,闲来无事倒是想起府中无女孩和大姐年纪相似,放眼再瞧这亲戚中,便想起听你提起你兄弟这女儿了,可偏巧忘了名字,今日便问上一问。不知如今你兄弟是在京中还是在祖籍金陵?” 听贾母提起王子胜,王夫人倒是略皱了眉头。王家一母同胞四个,这兄长王子腾是家中最得意之人。如今颇受重用前途无量,若是有人冲王夫人提起这位兄长,王夫人自是得意。可自己兄弟王子胜就不同了,那位自小被母亲宠坏了,不思上进,若说擅长这败家倒是专长。 因兄长王子腾入京上任,没几日这王子胜也吵着来京中要花钱捐个前程。家里自是备了不少去,可他又有多少用到正道去。在京中耗着几年,如今钱也用尽了,这官也没捞到。捐官本应是无问题的,可是这人官小或地远皆不愿去,如此只是白花了银两去。兄长无奈要其归祖籍去,如今只是拖着不走罢了。 可偏这王子胜在子嗣上倒是有福。先有一子,如今又有一女,如此倒是比兄长强了不少,兄长成婚多年却只有一女,还是个多病的。 王夫人回道:“我那兄弟如今尚在京中,只是怕是要回金陵去了。” 史菲儿听了眼睛一亮:“这几年家中有事,这亲戚也走动少了。想来大姐儿总是一人也是有些寂寞。若是再等你们肚子里有消息,不知又要过几年去,且又不知男女。不如让这亲眷带着女儿来府中时常走动走动。这女儿家手帕交也是要有的。” 听贾母如此一说,王夫人自然欢喜,自己之前被困着抄经禁足,这亲戚也走动的少些。如今得了老太太好容易松了口,自己也能好些。这亲眷间多走动,总是好事。况且上次去宁国府,看朱夫人为贾珍选妻不也是最中意自己娘家侄女么。 如今大房又有二子,虽说年纪尚幼,议亲太早。但混个眼熟说不定日后还能亲上加亲。若是贾瑚或贾琏娶了王家女儿,自己这做姑母的不也是在府中平添了助力去?王夫人便喜着应了,说是过些日子请亲戚来府中坐坐。元春又在贾母处耍了一阵方才离开。 待王夫人走了,史菲儿独自琢磨。王熙凤书中可是浓墨重彩的。是贾母跟前的红人,嫁给贾琏掌着家,是个言谈爽利、心思深沉、男人不能及的主。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想见上一见了。 史菲儿还蛮喜欢书中的王熙凤。撇开她毒辣的一面,但是管理治家是个狠角色。若是此人现在便在,自己倒是很想让她帮自己管理一下生意。 只可惜这王家对女子教育实行“女子无才便是德”,教导出这女儿目光短浅,就如王夫人行事。想想史菲儿就替这王熙凤惋惜。 不过如今这张夫人尚在,这贾瑚贾琏的婚事应该是其主张。张夫人的性情温婉,又是个爱才有文采的。与王夫人很不同。给自己寻儿媳妇,自然会先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如此出生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王家性格泼辣的王熙凤,是否能入张夫人的眼去,史菲儿真心持怀疑态度。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这王熙凤嫁给谁?能不能嫁入贾府?也不是现在该操心的事。现在自己最关心的就是王熙凤的判词是什么。不管怎样先进府让自己用风月宝鉴镜看看再说。 过了几日,白鹭回府。如今白鹭的生意较之前又是更胜一筹。今日回府倒是被贾母叫回来的。 史菲儿想开间酒楼,自从动了这心思就愈发不能。便让白鹭在京城街面上留意着。若是有了不错位置的铺子,就定下来。 年初白鹭倒是帮贾母瞧上一处。那本就是间酒楼,位置不错,金角银街;客流也甚好;里面的大师傅还有不少绝活。只是忽然间,这家铺子掌柜在外面挂了个告示,说是要将这酒楼盘出去。白鹭自然喜滋滋报于贾母。 史菲儿想了几日,又命人去想方查查这酒楼的旧东家。细细查一番,发现这酒楼是四王八公中镇国公家的产业。这镇国公史菲儿也算是熟悉,辣椒便是从他家搬回来的。若没有这辣椒,史菲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史菲儿心里起疑,这好端端的镇国公怎么会卖了产业去?只是那位置地段实在不错,史菲儿不收又觉得日后寻不来如此好的铺子去。考虑再三,还是收了,不过倒是慎重小心,让府中行事稳妥的下人仔细办了。如今正好生修整一番,打算选个好日子开业呢。史菲儿对这间酒楼格外看重,不时将白鹭唤回来问问进度。 “老太太,这酒楼已是筹备的差不多了。”白鹭答道:“这酒楼中的厨师伙计都按照老太太意思留住了,这单子上是先前的菜单,请老太太过目,看是否还需增减?”说完白鹭将一张写满字的纸呈上。 史菲儿瞅着白鹭递上的单子道:“这些菜品你下去让他们做一份送来。另外这酒楼我要将这辣椒做的菜添些进去。你觉得如何?” 102.第一百零二回 102 白鹭回府禀告酒楼筹备进展,又拿了旧时菜单请贾母过目。史菲儿瞧了过菜单让其都做上一份送入府中。将菜单姑且放到一旁,问白鹭若是酒楼添些辣椒做的菜品如何? 白鹭想了想道:“这辣椒滋味,众人不知,添了也无妨,只是怕无人来点。” “众人不知倒也不怕。你想芳漱也是众人不知,如今不也是家喻户晓了?不过是想个法子广而告之一番罢了。你是个聪明的,如今这生意营生打点都不错。这法子你去想吧。若是主意精妙,我定会好好赏你,这回赏个大的。” “那白鹭就先拜谢老太太恩典了。”白鹭笑道,“如今想来跟了老太太真是让我受用一生呢。这几年虽在府外,倒更想日日回到老太太身边伺候着。”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今日是不是又吃了二斤蜜才来的?”史菲儿伸手在白鹭脸上戳了一下,“我知道你在外的艰辛,虽说应是比在府中收入多些,但其中操劳,早出晚归,你虽不说我也是清楚不过的。况且这世道女子更为不易。我交给你这么大摊营生,你打点甚好,那都是耗费了你多少心血去。我心中都是有数的。” “给老太太办差,这点辛苦不值当一提的。老太太也是疼我才与我差事。虽说和府中不同,但如今才知道这世上竟有另一样的风景去。过去也常听说这市井百态,待出了府这才算是见识了。有苦有乐,仿佛人生多了种滋味去。” “难道你能如此想。世间辛苦,生活不易。你倒是颇为乐观,这真是不错。”史菲儿想了想又道:“对了,我方才让你命那酒楼里的厨子将昔日菜品做一份送来。细想一下有些不妥,不如这样,你让那厨子各自选自己五道拿手菜做来,也可不是这餐单上的。众人间这菜品不能重复,给这府中各院皆一份。从今日便开始吧,每日送一位厨子的菜来。” 白鹭点头,“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全,我是想不到如此细致去。” “又说甜话来蒙我。这酒楼我想打造成这京城第一酒楼。自然对着菜品要求甚高,况且这久在府中,偶尔尝尝旁的味道换换口味也别具风味。” “是是是,老太太,白鹭都记下了。” “别忘了想出妙招来告诉我。”史菲儿叮嘱道。 “是老太太,我若是一想到妙方立刻回府请您示下。我且先回去安排,让这酒楼厨子做好菜送来,请老太太尝尝。” 如今这白鹭越发干练了,史菲儿瞧着也是满心满眼的欢喜。这不管是于哪个世道,只要给能干人机会,就会给你交出不错的答卷。能耐可跟性别没一毛钱的关系,只在这世道之下却往往被否认了。史菲儿想着,此番正好借白鹭能将这辣口的菜宣传到京城众人皆知的由头,许了她子孙的脱去奴籍的事。本来就想放恩典与她,但上次只是开了个头,便将人吓住了。如今这白鹭也算是经过事,有见识,应是不会再被吓住了吧。 果然到了晚膳便有白鹭差人送了酒楼厨子做的菜品来供贾母品鉴。史菲儿命人给各院都添了菜去。不过同时还交代道:“这菜也不是请众人白尝去,每道菜均需按色、香、味评出分来。每项满分十分,最后还要有句评语才可。” 众人尝了菜又觉得这品菜打分之事颇为有趣,都笑呵呵应了。这酒楼的厨子一听新东家要品菜,自然使出浑身解数,卖力去做。这菜做得也是不错。府中众人尝了也觉得滋味不错,偶尔换个口味也别有意思,吃完倒是各自都品鉴评语打了分数,叫人报之贾母。 史菲儿名黄鹂将这分数评语记下,汇了总分,记在这厨子的名下,又选出一道最受欢迎的菜品标记清楚。这一晃半月,那酒楼中众厨子的手艺府中众人倒是都有品尝一番。这厨子的评分也都算出,史菲儿命白鹭按照分数,将厨子分成三等,不同等级的厨子定了不同的月钱,受欢迎的菜品也有了十道作为酒楼主打,又依据分数淘汰了些菜品,如此算是将旧菜单定下。 又过两日,白鹭又回府,史菲儿自是知晓其定是想出了主意,来讨自己示下。“就知道你是个伶俐的,有了主意你直接说便是。” 白鹭笑道:“这也是那日听戏偶有所感,不过我也不敢独断了。还是请老太太听听这主意对不对路去。”白鹭顿了顿又道:“这戏文中常有比武招亲、比武打擂的,白鹭就想若是这酒楼也搞一次打擂说不定也是份外有趣。” “打擂?听着有趣,你倒是细说说看。” “酒楼自然是不能动拳脚的,不过进酒楼的都是为了吃饭。白鹭想着不如就用吃来比上一比。因老太太也说过想将这辣味推广到众人皆知,那便用这辣口味的菜来打擂便是。若是奖金丰厚,说不定效果会不错。” 史菲儿听言便笑了。这世道或许没有,但现世这种噱头类似的不要太多。好玩有趣吃货也愿意去挑战一把。而且像比赛吃辣椒啊,比赛大胃王啊都蛮有趣。 “如此听着倒是有趣,你且再细说说。” “说来倒也是简单,我在府中陪老太太多日,也知道这辣味菜品辣的程度是个不相同。我想不如做的有趣些,赛上三日五日,每日比赛的内容也不同才有趣。这第一日可选道菜,看哪人吃的最快,第二日可看哪位吃的最多。第三日可选蒙眼食菜品鉴的,诸如此类,这胜出者奖纹银五十两,不怕人不来尝。” 史菲儿听了不由得大笑:“你这丫头怎么想出个这么折腾人的法子去。不过酒楼办擂台也是有趣,就都依了你的主意去。你且自去操办,料理好了告知我。这热闹我定是要去瞧瞧的。”白鹭得了夸奖也是欢喜。 史菲儿又道:“那日与你说了,若是你想出妙方,定要好好赏你。你有没有想要的,只管说来便是。” “老太太我若是说求老太太让我回府伺候,老太太允不允呢?”白鹭一脸俏皮,“老太太已给白鹭颇多,白鹭知足不敢再讨赏赐。” “我才不会让你回府呢。你回来我这一摊子营生谁来管着?”史菲儿笑道:“况且我还等着看你这酒楼打擂台呢!不过既然说了赏,且要赏个大的,自然我不能食言。不如你日后不管生儿生女都脱了奴籍去吧,你看如何?” 白鹭一听顿时一愣,忙跪下给贾母磕头,再抬头时已是一脸喜泪。白鹭用帕子将脸上的泪擦了擦,“白鹭谢老太太大恩,这大恩大德,白鹭没齿不忘。” “你且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史菲儿命黄鹂搀起道:“这也是你该得的。你做到了我便赏你。你辛苦也不是白劳一场。这天道酬勤虽不是如此讲,但对于白鹭你也不算错的太多。你也不必太谢我。若谢,谢你自己努力便是了。” 白鹭自是又谢了一番方才住了。史菲儿瞧向身边伺候的几位丫鬟道:“如今白鹭便是你们日后的榜样,若是你们也愿意学她去,我也会给你们机会,不愿也是无碍的。我一老婆子,你们伺候几年自然也是各自去了。但每条路都是自己选的,虽在府中为丫鬟,但府里也没人轻怠你们去。可出了府这世道便未必如此,这白鹭也是体味过的。但总来讲自己选的路,即便苦也会比别人强按给你来的贴心些。未必是最好,但多少总会和自己的心意去。你们几个跟在我身边,还有时日,慢慢想便是,也不急于此一时。”众人皆应了,只是史菲儿瞧着每人心里倒是多些了心思。 元春如今倒是全好了,这痘儿也下去了。因王夫人看得严厉。虽起痘时甚痒,却将元春手用手套罩住不让抓挠,这才免得脸上被抓破留下瘢痕。如今小脸依旧光光嫩嫩,讨人喜爱。 “老太太,元春如今都好了呢!”元春揪着贾母的袖摆摇了摇。 “那是最好不过了。”史菲儿摸摸元春的头道。 “老太太,元春真的真的都好了。”元春见贾母为理解其意,继续扯了扯贾母的衣摆,又瞧了瞧跟着自己的王夫人。 史菲儿这才注意到,这王夫人的丫鬟还拎着个小食盒。元春瞧这那食盒一脸的不愿。史菲儿这才明白这元春意思,估摸着这食盒里面是乘着元春的药,小丫头鬼机灵,不敢明着违抗王夫人的意思,来求自己了。 史菲儿笑道:“若是全好了,就不用吃药了。”转头看向王夫人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这药却是没什么效果。否则这大姐儿早好了。如今也是又吃了些时日,不如听了吧。况且是药三分毒,毕竟这大姐年幼少吃些药去也是好的。” 王夫人脸上讪讪,却也无可奈何。瞪了元春一眼只得命丫鬟将药收了。元春见不用吃药,自然开心。 “老太太,我那兄弟下月便要回金陵去。这两日送来帖子想携家眷过府拜见老太太。我也是来讨老太太示下。”王夫人道。 咦?这王夫人行动力蛮高嘛。自己一提就做了?反正自己也想见见王熙凤,如此甚好。 103.第一百零三回 103 “小王爷,王爷您就再饮了这杯吧。”婀娜女子擎着酒壶将酒杯斟满,近前将酒杯凑近坐在正中的男人唇边。 “好!”那人一饮而尽,在那递酒的女子纤腰上捏了一把,“你们这群小美人是要将本王灌醉才罢休不可?” “小王爷本是海量,这区区一壶酒岂能将王爷灌醉了去?春香可是一万个不信。今日难得高兴,王爷可要饮了这一海碗才行。” “就是,就是。”一群着红戴绿的女子附和道,各个毫不示弱,也都将酒杯中倒满了酒抢功似的献到这王爷的嘴边。这小王爷倒是欢喜的很,在这温柔乡里饮了这杯又喝了那杯。 少顷,这房门被人扣响,进来一人满脸谄媚道:“小王爷,给您请的那个唱的不错的小倌到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让他给您唱上一曲?” “不错不错,叫他进来给爷唱一曲。” 那人笑着连连应了,倒退出房门,片刻带了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倌进来,进了屋忙让那小倌对王爷行礼,之后才道:“王爷,荣郎便是此人了。” 那王爷眯着眼瞧了瞧跪在地上的人,朝其丢了颗白霜花生道:“抬起头来,让本王爷瞧瞧。” 那人依言慢慢抬起头来,小王爷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瞧着倒也是普通无奇,莫非是活好?你且先唱个曲来,让本王听听。”说完也不让人起身,意思就是跪着唱。 许是那小倌见惯了此番场景,清了清嗓子道:“不知王爷想听哪首?”这声音倒是清亮。 “挑你最拿手的,最好能唱的爷高兴了,要不然,本王可不管你是哪里的头牌。” 那小倌侧头想了想,将背着的弦子取下,定了定调子,开口唱了起来。 “相逢好,赠青锋为表照,愿嫦娥带剑为证,愿嫦娥带剑为证,好姻缘于飞及早,一双双鸾凤交,待功成渡鹊桥。”这小倌唱的是百花赠剑一折,唱的清脆婉转倒是不错。 一段下来,端坐的王爷脸上倒是有了一丝笑意道:“不错不错,这唱起来倒是能对得起这头牌的名声,爷有赏。”说完倒有人扔了一锭银子过来。 那小倌忙捡了,磕头谢过,才将银子揣进怀里。那王爷见了脸上带笑又道:“你虽是南风倌的头牌,但见你这身行头还不如这揽红阁的普通姑娘。”那王爷这话一出口,声旁一群莺莺燕燕捂嘴而笑。那小倌也红了脸,沉默片刻道:“王爷可怜可怜小人,容小人一禀,这身行头还是为了见王爷专门置办的。” “你可识字?” “小人认字。” “清倌?” 王爷这一问更是惹得众人又笑。那小倌脸更红,垂头道:“是。” “如此便好,不如我买了你送你去个好去处,横竖比你那南风倌强,你可愿意?” 这话倒是让那荣郎一愣,略略寻思了片刻点头应道:“小人都听王爷的。” “你倒是个聪明的。”那王爷招了招手,侯在一旁的下人忙近前一步,王爷又道:“你跟着他去,将其赎出来,送到新买的宅子里去。” 那下人点点头,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荣郎道:“起来吧,这也是你今日造化了。走领我去给你赎身去。” 此时那荣郎如梦初醒,忙又谢过这位王爷,才跟着出了门去。 待人出了屋,便听那王爷又道:“来来来,小美人们我们继续喝,看看今日谁先趴下。” 春香倒是个胆子大的,笑着问道:“王爷新添了嗜好?若是爱着一口,春香倒是想给王爷指路,那玉琳阁的小倌可比这南风馆的要强多了。” “爷何时好过那口。这温柔乡里还睡不过来呢。你这丫头今日话多,也是个没醉的,你们都来先灌她,我倒是要瞧瞧看,这号称千杯不倒的春香醉了会不会成了醇香?” 你道这荣郎是谁?不是别人正是被砍了头的赖大之子赖尚荣。昔日赖家被贾赦抄家,赖大送官法办。因赖尚荣落地便被求了恩典,脱了奴籍放了出去,抄家时贾赦便将这赖嬷嬷与赖尚荣赶出府去。这赖尚荣后因种种事故被人拐进了南风馆,很是被调教了一番,在这里的被称为荣郎。 今日因南安小郡王点名来请,这南风倌自然是开心将人送出。见未过多久这荣郎便去而复返,这老鸨心内起疑,怕是这荣郎得罪了王爷,忙远远迎出问道:“若是荣郎伺候的不好,我再叫这边好的去伺候王爷。”说完很是瞪了荣郎一眼。 王爷家跟来的下人没接话冲着老鸨伸手道:“他的卖身契呢?”听了这话老鸨很是一惊,难道说这小王爷瞧上他了,可王爷家的又不敢得罪,只好堆笑又问:“是要荣郎的卖身契?这可是要为荣郎赎身?” 那人也不搭话只道:“教你拿你就拿来便是,哪里这么多的话来。” 老鸨无奈只得进房翻找一番,将这赖尚荣的卖身契取出,双手奉到那人面前道:“这荣郎虽说买进来没花多少银子,可是如今也是仔细调教这成了头牌,这吃喝用度皆是上乘,若是赎了去是要伍佰……” 那人不等老鸨将话说完,一把将卖身契抢了,细细瞧了瞧,又道:“明日去府上自领银钱去。”说罢便扯着赖尚荣便走。 这赖尚荣忙道:“爷请让小人收拾几件衣服再去。” 那人笑道:“还愁以后没衣穿没饭吃不成?”说罢也不容赖尚荣再辩,便推着其走了。两人一走,倒是将老鸨气得够呛。自己几斤几两自己能不清楚,说是让去府上支银子,若是自己去了,切莫说能不能讨来银子,就是怕刚去王府前敲个门便会被打断腿去。敢去王府要银子,简直就是不想活了。至于状告,呵呵,那就更别提了,谁不知道衙门口向南开,没钱没权别进来。前几年是有个方老爷还不错,如今又升迁了,这新来的官老爷就跟只狼似的。自己去告状,怕是要扒层皮才能出来。 虽说这荣郎买来并未花几个钱去,可这吃穿用度那样不都是花钱的?如今好容易养成头牌打算过些日子给开个高价的,谁知会有这么一出?如今也可算是煮熟的鸭子飞了。老鸨立在门口忿忿骂了好一会儿。 赖尚荣跟着南安小郡王的下人行行走走,好一阵才驻了足。这里是一处小宅院。进了院收拾倒是雅致。赖尚荣颇为吃惊,就听那人又道:“你且就住在这里,若是王爷另有安排,自会有人告知。可切末动了逃走的心思,王爷脾气可是无人敢触弄,你且想清自己身份,好自为之。” 这赖尚荣连连称是,甚是恭敬,那人又是交待了些旁的事,又吩咐这院内的下人将其看好了,方才离开。 赖尚荣立在这小院中心内一阵感慨。自己在此处可要比在南风馆强了不知多少倍去。况且自己能逃去哪里?如今这赖家也就剩了自己一人。况且这大仇未报,又岂能远走他乡去? 想起家仇,赖尚荣对贾赦自是恨的牙根痒。若不是他,自己一家又怎会有着家破人亡的结局!此仇不报,自己如何能安心。今日也是事出巧合,竟被南安郡王买了去,此番定要想些法子让这贾府不等好过才行。 这边赖尚荣有此番境遇,贾赦自是不知。因老岳父寿辰六十大寿临近,贾赦倒是发愁给老岳丈备什么样的寿礼。东西是看了一件又一件,可就是没有中意的,这让贾赦更是发愁。 如今也可算是煮熟的鸭子飞了。老鸨立在门口忿忿骂了好一会儿。 赖尚荣跟着南安小郡王的下人行行走走,好一阵才驻了足。这里是一处小宅院。进了院收拾倒是雅致。赖尚荣颇为吃惊,就听那人又道:“你且就住在这里,若是王爷另有安排,自会有人告知。可切末动了逃走的心思,王爷脾气可是无人敢触弄,你且想清自己身份,好自为之。” 这赖尚荣连连称是,甚是恭敬,那人又是交待了些旁的事,又吩咐这院内的下人将其看好了,方才离开。 赖尚荣立在这小院中心内一阵感慨。自己在此处可要比在南风馆强了不知多少倍去。况且自己能逃去哪里?如今这赖家也就剩了自己一人。况且这大仇未报,又岂能远走他乡去? 想起家仇,赖尚荣对贾赦自是恨的牙根痒。若不是他,自己一家又怎会有着家破人亡的结局!此仇不报,自己如何能安心。今日也是事出巧合,竟被南安郡王买了去,此番定要想些法子让这贾府不等好过才行。 这边赖尚荣有此番境遇,贾赦自是不知。因老岳父寿辰六十大寿临近,贾赦倒是发愁给老岳丈备什么样的寿礼。东西是看了一件又一件,可就是没有中意的,这让贾赦更是发愁。 104.第一百零四回 104 这一日,王夫人早早候在仪门,因老太太与自己提及这亲眷间应多走动走动,前几日便下了帖子,请自己娘家兄弟家眷来府中坐坐,叙叙旧,赏赏花。 这段时间难得老太太对自己和颜悦色。如此甚好,这两三年自己行事越发不入老太太眼去,如今这大房又深得老太太眷顾,如此下去若是分了家自己一房还不知会落得如何下场去。况且原先自己并未看出这贾母是有如此手腕能耐的,只觉得其嫁妆丰厚罢了。这几年再瞧才知老太太不是等闲之辈,赚钱的花招竟如此之多,不出手便罢了,一出手,那样不是收益颇丰。若是总不入其眼去,不是白白将摇钱树推到大房那边去了?如此一想,王夫人更是想与贾母更多亲近亲近。 见了自己的嫂子与弟妹,王夫人连忙笑着迎了去,又忙命人与贾母送了信去。嫂子领着自家女儿,小名唤做鸾儿,这鸾儿与元春同岁,瞧着却有些娇弱,见了王夫人小声叫了声“姑母”便缩到母亲身后去了,而弟妹的女儿还不足一岁,依旧由奶妈抱着。 王夫人笑道:“我看这鸾儿越发标致了。”伸手摸了摸女孩头去,又瞧了瞧凤哥,轻轻戳了下小脸道:“这凤丫头一晃都这么大了,这眉眼像极了弟妹,将来定也是个美人。” “妹妹谬赞了,今日怎么不见元春?” “大姐儿早早就去了老太太处请安,老太太让我在此迎姐姐妹妹,且别站在这里了,怕是要让老太太要久等了。”说完忙将众人往贾母处引。 史菲儿自是知道她们今日来,一早就等着了。这书中王熙凤出场可是颇费笔墨。如今虽说见得早了些,史菲儿还是满心期待。 况且若是见了王熙凤再用那镜子照一照,看看是否会出现判词,如此一来也可当个佐证。毕竟元春的旧判词虽然变了,可后两句却看不清楚。不知这王熙凤的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众人给贾母问了安又送了表礼,史菲儿也自然回了礼,瞧着眼前这两个小姑娘,史菲儿很是上心。这大一点的倒是显出几分娇弱之气,倒是没有小的精神。小的应尚不会走路,奶娘抱在怀里,不过倒是脸上带笑,双眸明亮,精气神十足。 史菲儿拉过站在自己身边的元春:“怎么见了妹妹就只顾看了,还不去行礼?”贾元春脸上红红,从两个妹妹脸上收回视线,跑到两位夫人面前施一礼脆生生叫到:“大舅母、二舅母,元春来请安啦。” “快免了免了,许久不见,大姐儿出落的越发可人了。” “谢舅母夸奖。”元春转头看向和自己一般大的鸾儿道:“鸾儿妹妹好久不见。” 这话说的众人都乐了,这元春落生后还没出过府去,这鸾儿又是第一次登府。哪里见过面去?史菲儿乐道:“你且说说你几时见过你这鸾儿妹妹?” 元春小嘴一撅,将鸾儿手一牵道:“梦里见过呀。梦里鸾儿妹妹与我可好了。” 此话一出,众人更乐,史菲儿道:“如此最好,你引着鸾儿妹妹去花园转转看看,今日难得你有个伴好好玩玩去。不过,你可别欺负妹妹。” 元春一听笑道:“好容易来个妹妹,怎么舍得欺负去。不过老太太能不能让元春抱抱小妹妹再走,我还没抱过小妹妹呢。” 众人听了又是一乐,王夫人连忙道:“妹妹尚小,你哪里抱的住。你且带鸾儿妹妹去玩吧。”元春听了有些不太情愿,歪头犹豫道:“那让我摸一下妹妹行不?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宝宝呢。” 二舅母掩嘴笑着让奶娘将凤哥抱得低些。贾元春凑上去仔细看了看,伸手摸了摸凤哥的小手,接着快速在凤哥脸上啄了一口,凤哥也是个胆大的,被元春亲了反而咯咯笑得更起劲了。 元春趁了心,这才笑嘻嘻说道:“这个妹妹真惹人喜爱。元春带鸾儿妹妹去花园逛逛。”说罢朝众人行礼拉着鸾儿出了屋去,这丫鬟奶妈跟在后面不提。 “把这凤哥给我抱抱。”史菲儿开口。不管怎样先得将孩子抱过来再找理由去照镜子。这凤哥倒是个不认生的,一听贾母说要抱,连忙张开双手笑咪咪瞧着贾母。 史菲儿将人接过,心里倒是得意。这回我可是抱过王熙凤的人了!要是能回现世,这该是多好的吹牛资本!十二钗我都抱过!当然现在也只是想想,自己当做一乐。 “这凤哥也生的甚好。你们王家各个都是美人胚子。”史菲儿抱着凤哥道。 “老太太谬赞了。” 史菲儿让这凤哥坐在自己腿上,奶娘一旁站着自然也不好伸手抱回。史菲儿当然不会让其此时将其抱回,镜子还没照呢。 “听二太太说你们一家择日就要启程回金陵祖籍去。”史菲儿开口问道。 “回老太太。正是如此,如今家母年事已高,本想着将老人家也接来京中,怎奈老人家不愿,如今我们在京中也是待了些时日,也是要回去了。”这小王氏说的倒是清楚,若不是之前对着王子胜略有耳闻,史菲儿还真信了。 “果然也是个孝顺的。”史菲儿佯装点头。 “琏哥哥,你也来给老太太请安啦!”元春瞧见贾琏道:“你可快去,屋里有个妹妹可是可爱。” 贾琏瞧了瞧元春又瞅了瞅站着元春身边的小姑娘,问道:“这位是?” “是我鸾儿妹妹。”元春答得倒快,“如今我也是有妹妹的人了。琏哥哥你羡慕吧。”不过说罢元春便将鸾儿拽到身后:“这个妹妹可是我的,你可不许打她的主意去。” 贾琏听了笑道:“不敢不敢,你带着鸾儿妹妹自去逛逛,我且去瞧瞧那个妹妹去。” 听贾琏如此说,元春自是开心,又道:“那个妹妹很是可爱,小脸又滑又软又嫩,琏哥哥你快去瞧瞧吧。” 贾琏刚听元春说老太太哪里有外客,倒是不太想去了,怕自己去了不便。可是听元春补充这么一句,反倒勾起了兴致。这能让元春形容又滑又软又嫩小脸能是怎样的?反正也要去给老太太问安,昨日老太太也没派人说今日晚些去,不如先去瞧上一眼再说。 如今贾琏也还尚幼,还不到分席而坐的年龄。史菲儿想了想又生了想看看这贾琏见熙凤是怎样一番情景,索性也没跟贾琏提及晚些请安之事。若是两人有缘见一面也无妨。 待贾琏进了屋,给老太太与众人行了礼,便瞅见贾母怀中抱着的入粉团一般的小孩子。贾琏瞧着倒是觉着没什么特别,这元春小时候不也是如此?或许是因为这元春总想着当姐姐去,好容易见到个妹妹就喜得不行。 史菲儿见贾琏盯着凤哥一个劲瞧问道:“怎么?你不会也说这个妹妹是你见过的吧?” 贾琏连忙摇头道:“因大妹妹说老太太这里来了客,我过来是专门给老太太与夫人们问安来了。”贾琏向来嘴甜,又说了几句吉利话逗得众人又乐一场。 “你也是个会说的。”史菲儿笑道,“今日有客也不多留你,你先自去吧。”贾琏应了,又忍不住扭头多瞧了那小娃几眼,说来也巧,那小娃此时也瞪大眼睛瞧着贾琏,还冲贾琏伸了伸手似乎要抱。 小王氏笑道:“估摸着这凤哥将琏哥当成自己哥哥了。”众人听了哈哈一笑,贾琏拜别诸位自去,才出了院子就瞧见自己母亲往老太太处来,忙冲自家母亲道:“老太太屋里有客。” 张夫人笑道:“我自是知道的,若不是有事,早就来陪着了。你自去便是,不用管我。今日老爷回府早,小心他又问你千字文背的如何?” 贾琏做了个鬼脸,“如今瑚哥哥不在家中,老爷天天催我念书。儿子一日要念五六个时辰去,现如今一听要念书,我这头都麻了。” “你这浑话说与我也就罢了。若是让老爷知晓,小心你的皮去。我也是告诫你一番。认打还是认罚,你自己盘算。”说罢,张夫人也不与贾琏多言,转身往贾母处去。 待张夫人进了屋,一屋子的气氛倒是有几分乖乖的。毕竟今日都是王夫人的亲戚,如今老夫人向着大房,几人也是心中有数。今日去了府上,这位大太太又来的格外迟,这大小王氏心中便更生了几分不满来。 史菲儿瞧着众人表情对张夫人道:“难得你今日还过来了。不是说让你先去料理这纳贡之事么。” “老太太说的是,纳贡一事已经打理好了,今日是贵客来,我自然也要来见见的。”张夫人瞧着贾母怀中的凤哥道:“果然标致,怨不得刚才琏儿还与我提起呢!且让我也抱抱沾沾福气,何时我能有如此一个女儿就好了。” 张夫人刚伸出手作势要抱,结果史菲儿就觉得自己胸腹一股暖流顺流而下。再一低头,这凤哥尿在自己身上了! 105.第一百零五回 105 没人会想到凤哥会来上这么一出。不但史菲儿愣了,张王二夫人呆了,大小王氏傻了,那凤哥的奶妈更是吓得不行,忙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史菲儿见众人如此紧张,哈哈一笑道:“不满周岁的娃娃,何必在意。”史菲儿将这凤哥一揽,“凤丫头随我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来,大太太二太太你们陪陪客,我们去去就来。”说罢带着凤哥自往内室去了,凤哥不知自己闯祸,倒是依旧呵呵笑个不停。 见贾母如此豁达为有丝毫不悦,这大小王氏才略略放了些心。只是做客而来,哪里带了更换衣服,虽说这凤哥年幼但每次有了情况也会唤奶妈,今日是被贾母抱着瞧的人又多,些许是因如此才有了此遭。奶妈一旁站着着急,小声说道:“今日未给姐儿带替换的衣服去。” 王夫人听见,忙道:“这不碍的,元春小衣服到有不少,不少还是一时兴起多做的。取两件给凤哥先救救急,还望弟妹别嫌弃便好。” “姐姐多虑了,这小儿家的衣服穿过的都带福气。如今元春出落的如此好,就舍几件衣服给凤哥添福吧。”小王氏立刻接着道。 王夫人忙命人去取了衣服,给老太太那边送去。 蝴蝶琥珀陪老太太进了屋,忙取出一身新衣。史菲儿命其在打些热水来,擦洗一番。让众人出了屋子。史菲儿此番开了心,点了点凤哥小鼻头道:“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竟与我寻了如此好的机会,我看看你的命数运势如何。”言毕,急急从那绣囊中取出风月宝鉴镜来。 王熙凤见贾母呼地就变出一把镜子来,更是奇的不行,眼睛亮晶晶的,挥着小手欢喜地不行,咿呀呀地想要。史菲儿自然不会将镜子给王熙凤,只是将镜子凑道凤哥跟前,再往里瞧。 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镜中只有王熙凤的笑颜。这镜子就和普通的镜子丝毫没了区别。史菲儿有点傻眼,怎么会这样! 史菲儿将镜子拿回擦了擦,难道是超过此数不显示了?忽然想起每次用这镜子都会唤上秦可人三声,是不是因为这次没唤的缘故?史菲儿忙对着镜子连唤了三声秦可人。此番镜子到是有了些变化,不再清澈,但见镜中云雾密布,史菲儿一喜,这才是正常表现嘛。看来刚才,这镜子用起来还要念对咒语才行啊。 此番急匆匆再将镜子凑到王熙凤跟前,史菲儿凑脸往前一瞧,更傻眼了,原本乌图图的镜面依旧变得清晰无比,镜中的小丫头笑得更喜了。 怎么会这样?史菲儿不得其解,难道自己想错了?将镜子又拿到自己跟前,这镜面又变得不再清晰鉴人,一会就又云雾密集,稍后依旧是那首“人生坎坷心正平”的诗句,如此看来这镜子没问题啊。 史菲儿瞧着依旧乐呵呵的凤哥,心里犯了嘀咕,难道是自己搞错了?这个凤哥不是王熙凤?可是按照推断来讲应该是她啊。可若是她为何元春能瞧出来,这王熙凤却不能?仍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结果却依旧一样。 史菲儿还没思量出缘由,这蝴蝶已经将热水打了来。史菲儿只得将镜子收了,擦洗一番,将衣服换了。此时奶妈又送了小衣服来给凤哥,也是洗一番换上。 这回真是失策了,被尿了一身还没看见命判,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史菲儿想个不停。自己寻思半晌猜想是因为这王熙凤年幼,故而这判词才没出现。元春的判词不也只有一半么?可元春却能瞧见之前的判词去,这王熙凤怎么连原判词都不见?此事颇为奇怪。可如今这十二钗又去哪里去寻,李守中还不与府中相熟,根本不可能将李纨带来与自己瞧瞧,而余下的还未出世。况且过不了多久这王子胜携家眷返回金陵,想再见这王熙凤也是难了。 史菲儿难免有几分丧气,不过转念一想,这判词没有也未必是坏事,那太虚幻境里都是些薄命司、痴情司、结怨司之类的。听着就没好命的,这样的判词不要也罢。 往这个方向一想,史菲儿又有些不安,这元春还有两句判词,出现这两句虽然还不错,可谁知道后面两句会是什么?这命数究竟是改得更好还是更糟,目前又看不出! 本以为可以提前窥见天机,哪知道到最后却平白给自己添了新愁。这结局提前知道了是否就是好事?此事也没个定论。史菲儿定了定心神,暂将此事放在一旁。这事情想不明白,自己若是一门心思苦思,怕最后也是钻了牛角尖去,不如放放再想。 再瞧重新穿戴一新的凤哥,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一身红衣趁着小人儿更是可爱。史菲儿将其抱在怀中,摸着其小脸道:“如此一装扮越发漂亮了,将来也定是个有福的。” 一旁的奶妈连忙赔笑,此时不敢再劳烦贾母忙将凤哥抱起。众人见了贾母和凤哥出来,忙起身相迎。众人又说笑一番,此时元春领着鸾儿从花园逛回来,瞧见凤哥一身新衣,笑道:“这身衣服更是衬得妹妹漂亮了。” 小王氏笑道:“舅母替凤哥谢谢姐姐了。” 元春瞧了瞧牵着的鸾儿,“我鸾儿妹妹若是穿杏红应也不错。想起去年年下老太太给元春做了两身杏红色的衣服,花色样式都好,元春好喜欢,穿了一套,太太将另一套送给鸾儿妹妹好不好?” 小孩子心思简单,想不了许多去。元春就是见凤哥有了新衣以为老太太赏了新衣,而鸾儿妹妹没有,就出言来讨了,可她哪知其中缘故去。 大王氏一听乐了:“元春这姐姐对妹妹是甚好。事事都想着妹妹去。” 王夫人听言也笑道:“也就是你是个鬼精灵。我倒是给你两位妹妹备了几套新衣料子去。”言毕看向自己嫂子道:“若是嫂子不嫌弃就拿去吧。” “瞧妹妹说的,怎么会嫌弃了去。本就是添福的,喜还喜不得呢。”言罢招招手将鸾儿唤道身边:“快去谢谢姑母!”鸾儿听言朝王夫人行礼。 “这女儿就是好啊。”一旁的张夫人笑道,瞧瞧这三位一人揽着一闺女心生羡慕,“不知我何时能有这福分去。” “大太太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应是个儿女双全的。” “就是就是。” 众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贾母又留众人吃饭,吃完去园子转了一圈,这才散了。未过半月,这王子胜携家眷返回金陵,王熙凤也自然跟着去了。这也是后话。 自此史菲儿倒也熄了用这风月宝鉴窥天机的心思。一来是因为此番未见王熙凤的命判,二来这命运岂是定数?不知为何不知何事就会影响了去,若是见了不合心意,再平添些堵去,这看了也不如不看。即便看了也如猜谜一般还要打半天哑谜,也没个答案,也不知自己猜度的对是不对。况且自己这么些年信奉的都是凡事靠自己,今日看不了这命判也无碍,自己就不信了,还改不了去。 这荣国府一众暂且不提,且说这荣郎被买了去,每日养在宅院内,衣食倒是无忧,但却被圈着连院门外却没再出过。每日定时有人盯着唱曲,学些礼仪,另外就是学些侍奉的法子,旁的事倒是没有,倒是比在南风馆清闲。 赖尚荣待在这房子闷得都要烦死了,可也没有办法。这院门是外面挂锁的,根本无法,就连每日采办也都是进出落锁,生怕其跑了去。赖尚荣盯了几日,却未找着能出门的法子。 这人一闲想得便多,赖尚荣越想越恨贾府。本来自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出入有人服侍,转眼间却家破人亡。这还不算完,后脚又被卖到烟花柳巷去,整日被打骂学着唱曲,好容易熬出头,却又被买来此处,也不知会被怎么发落。自己今日都是拜贾赦所赐,若是有朝一日,定要将其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才能解心头之恨。 这一日赖尚荣坐在屋中,却来了人,拿着一身新衣往桌上一搁道:“今日王爷请贵客,你且仔细陪着,不可有半分闪失。” 听了这话,赖尚荣悬了多日的心倒是放下些。乖乖将衣服换好,又将头发重新梳了,收拾停当随人出了院子。出院乘了马车,赖尚荣想揭开窗帘朝外瞧,刚伸手,便被人喝住。赖尚荣也是无奈只得端坐着。 行了不知多久,马车停了。下了车赖尚荣发现此处是一处酒楼,人带着进了一处雅间,里面倒是设了一席,有人交待赖尚荣,王爷过会到,今日贵客仔细伺候。 赖尚荣有些傻,这酒楼里能伺候些什么?唱个曲?如今主家未到客也未到。赖尚荣举措不安,也不敢坐,便择了个软垫跪着候着。 106.第一百零六回 106 赖尚荣战战兢兢跪着等着。约莫跪了一柱香的功夫,听见门外传来脚步与人语声。赖尚荣膝盖早已酸疼,可这王府规矩甚严,自己又是头一次被点出来见客,自然不敢坏了规矩去。只好依旧跪着等众人进门。 来人进了屋中,瞧见赖尚荣跪在地上候着,也只是扫了一眼。此时赖尚荣更不敢抬头,只是跪在地上道:“小人给诸位爷请安。” 众人纷纷落了座,赖尚荣才听见南安小郡王对自己道:“别跪着了,起来给诸位爷倒酒。” 此时赖尚荣忙从地上爬起,这膝盖酸痛,可也不敢在脸上露出半分,忙拿起酒壶给坐着的各位一一斟满。此时赖尚荣才主意到今日主位上坐的不是南安小郡王,而是另外一位。不过瞧着穿戴打扮定是个比小郡王更有身份的主子。赖尚荣暗自寻思着,这京城之中八公之上是四郡王,而四郡王之上则是皇亲国戚了,这位坐在主座的难不成也是个王爷? 酒杯已满,这南安郡王将杯举起对当中之人道:“这次多谢王爷帮我才躲过一劫,今日请王爷赴宴,聊表感激。还望忠顺王爷不要嫌弃才好,今日我先干为敬。”言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郡王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忠顺王爷一笑,“不过你我二人许久未曾叙旧,今日倒是应喝个不醉不归。” 酒杯一空,赖尚荣赶紧上前斟酒。今日果真见的是一王爷,还是忠顺王爷。赖尚荣心中倒是喜了几分。如此看来这被南安小郡王买了去倒也是好事一桩。自己在那南风馆中,见过的最为权贵的也不过是进京复命的外地官员。王爷,想都不要想,怎么会有王爷进入那种地方去! “今日你是换了口味了?”忠顺王爷瞧了眼恭敬斟酒的赖尚荣这才开口。 “王爷说笑了。我的喜好您怎会不知?”南安郡王笑道:“若不是那点嗜好,又怎会捅出这样的篓子来。万幸此番是遮掩住了,若是被我家那位老太太知晓,还不知又要念我多久去。今日这奉酒小子的小曲唱的不错,不如王爷听听看。” “哦?曲儿唱的不错?择首好的喜庆的唱来与本王听听。” 赖尚荣方才就仔细想过,待中顺王爷发了话,忙将酒壶撂下道:“给王爷郡王唱满床笏的一出笏圆可好?”见郡王点头,赖尚荣忙清了声嗓子唱起来。 起先这忠顺王爷也不在意,听了几句,将这酒杯放下,筷箸听了,眼睛半眯,专心听了起来。 这一曲这赖尚荣唱的用心,忠顺王爷听的入神。一曲终了,忠顺王爷点点头道:“这嗓子倒是难得的清亮。” 听王爷此言,这赖尚荣立刻跪下谢恩,忠顺王爷笑道:“倒还算是个伶俐的。” 南安郡王道:“我也是听人说他唱的不错,才找了来给王爷助助兴。不过是唱曲的,若是王爷赏他口饭吃,怕是他家祖坟都冒了青烟去。” 赖尚荣被调教多日,自然明白郡王的意思,忙向忠顺王爷道:“还望王爷能赏口饭吃,小人愿给王爷做牛做马,小人这辈子不忘王爷恩典感激涕零。” “呵,天下唱曲的多了。要都考我赏碗饭吃,怕是要饿死大半了。”忠顺王爷不为所动又道,“若是养个雀儿,抓把米养了就养了。” “小人唱曲也与那雀儿一样,给王爷解忧。”赖尚荣忙道,说完还学鸟儿“啾啾啾”地叫了几声。说心里话,此番自己倒是明白了南安郡王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把自己当个雀儿当礼物送了,方才忠顺王爷没应,自己偷偷瞧了眼郡王的脸色,见其沉了几分,心里便有些慌,若是今日忠顺王爷不收自己,这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如今已不是自己愿不愿了,而是必须得讨这王爷欢心,让王爷收了自己才行。 “哈哈哈哈。”那几声鸟叫倒是引得忠顺王爷一阵大笑。“你上哪儿寻了这鸟儿来,倒是有趣。既然也是郡王一番好意,我再推辞倒怕拂了你的意去。” 听忠顺王爷如此一说,这赖尚荣倒是略略松了口气。反正如今自己已是深陷泥潭,若能寻个舒服点的容身之所也是件好事。好似不如赖活着,何况自己家仇还未报呢。 “你叫什么?” “小人荣郎。”赖尚荣听王爷问话,忙恭敬答道。 “这名字不好,叫着拗口,今日你改名叫璃官吧。” “璃官多谢王爷赐名。”赖尚荣跪地给忠顺王爷磕了头。心里却颇多苦楚,那荣郎好歹还占自己名中一个字去,如今再改名却是名姓皆无了,今日之后世上哪里还有赖尚荣,也只有一个被圈在王爷府当雀儿般养着的一个璃官罢了。 “再唱支曲子祝祝酒兴。”忠顺王爷道:“捡首热闹的。”赖尚荣哪里敢有一丝怠慢,忙又唱了曲富贵长春。 “王爷,今岁的纳贡名单可出了?”郡王问道。 “还未出,怎么你也开始打这纳贡的主意了?”忠顺王爷将酒杯转了转,“你也知道我并不管此事,若问纳贡你可是找我那兄弟才行。” “王爷多虑了。我自是知晓这纳贡归内府管着,不过这内府也只是定这名录,可增选一事不还要让您过目了去?” “郡王有话直说便是,不必如此遮遮掩掩。”忠顺王爷道:“我也是个直性子与我那兄弟忠敬王不同,没那些子耐心猜来猜去的。” “王爷爽快,小王直说便是。今年这已有数家来找,想入这纳贡沾点皇家恩典。都是一朝为官,沾亲带故的,小王也着实推脱不掉,只得说帮其问问,今日见了王爷,恰巧想起此事,特有此一问。” “哦?”忠顺王爷笑笑,“那郡王也颇为辛苦。” “辛苦倒也不是,只是今年老太太过寿,我倒是瞧上了个翡翠葡萄,煞是好看,想着献与老太妃必然欢喜,只可惜这府中家大业大,如今小王也是囊中羞涩。”这南安郡王说得也倒含蓄。 “行了,你也别与我哭穷了。你心思我已知。即是如此,你也知道纳贡是有定数的,你且说说你这候选比哪几家强了去?我且听听。” 这南安小郡王从袖中抽出一个册子,打开指给王爷看。忠顺王爷点了点头道:“除了这一等将军府的芳漱,别的倒也罢了。” 赖尚荣一曲终了,站在一旁随侍斟酒,却忽听提到这贾府,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这芳漱已纳贡三载为何换不得?”郡王倒是有几分不解,“我也知道这贾府与忠敬王爷走得颇近,但一个纳贡而已,又何必如此执着?” “说得不错,可是这是宫里的意思,除非这芳漱纳贡出了问题,否则怕是要一年年献上去了。别家均可,唯有他家不行。”忠顺王爷说得倒是肯定。 南安小郡王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追问,叫璃官添了酒道:“这余下几家还望王爷高抬贵手。” 忠顺王爷笑笑,“按程序走便是,若是合适也不能少了去,但若是勉强也无可奈何。”南安郡王自知深意点了点头。 一旁的赖尚荣更是生气,如今这贾府精贵,就连这纳贡都比旁的精贵了。若是如此自己大仇何时能报!不过此时想这些已是无用,赖尚荣想着为今之计只有巴结好王爷,先求自保,等有了机会再想法报仇好了。 酒席宴后,这赖尚荣便跟忠顺王爷回了府。原本自以为只是被王爷养在府中做个唱戏的伶人。哪知当夜,王爷便将其好好亵玩一番。 此时那还容你愿与不愿。这赖尚荣倒是想得明白,索性曲意奉承,既然已沦为玩物,不如借此多搏些恩宠。这忠顺王爷本就好这口,见这璃官又刻意讨好,更是尽兴,将人狠玩一番才住了手。 且不说这赖尚荣成了璃官在忠顺王府中之后如何,对这贾府贾赦恨意又多了几分。单说这荣国府内这一日白鹭又来与贾母回禀。 如今这酒楼已料理停当,单就等着开业了。白鹭选了几个好日子,请贾母定夺。 史菲儿选了选道:“下月初五便就不错。”白鹭点头记下,又问:“老太太,这日子定了,擂台在开业前搭好便是。想来那日定是热闹。老太太若是路过便看看吧。” 白鹭自是希望老太太能来一观,虽说府中规矩严格,但远远路过瞧一瞧倒应该也是无碍的。 史菲儿当然想去,听白鹭如此一说当下心里有了主意。白鹭也是个聪明的,说的含蓄,若是我本意不是去瞧铺子,只是碰巧路过看上几眼,就是被人瞧见也说不出什么去。便应道:“你且按你的主意去做便是,到日子了,若是赶巧遇到,我便瞧上一瞧。你记得给我在这酒楼留一雅间,旁的不用。” 107.第一百零七回 107 初五这日,史菲儿一行乘车出了府去。车至巷口,史菲儿吩咐道:“今日也不必急着赶路,慢慢行便是。若是遇到热闹停下瞧瞧也不错。” 赶车的管事连声应了,这车走了两条街,便停住了。丫鬟蝴蝶见车不动,掀帘问道:“怎么忽然停下了?” 那赶车的回道:“回姑娘,这巷口不知怎么的聚了好些人,将路都堵瓷实了。咱家的马车挤不过去了。” “你且去看看,前面究竟是因了何事将这巷口都堵了?”黄鹂开口道。 过了片刻,那管事婆子回来禀告说这对面街角新开了一间酒楼,酒楼新开张放了挂鞭炮后,居然是搞了擂台,而且赢了还有银子赏,如此一来倒是将这巷口都给堵严实了,一水儿的瞧热闹的,估计一时半会儿这车是过不去了。那管事婆子顿了顿又说道,要不然老太太我们现在回头,绕个远,去林府吧。 史菲儿自是知道这就是自己让白鹭开的店。选今日去林府也就是因为今日酒楼开业,这是必经之路。出来就是为了瞧这热闹来的,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个擂台会如此火暴,竟然将这里的路都堵严实了。 “这回头路还是算了。”史菲儿道:“难得出来一次竟然还赶上这样的热闹,瞧瞧去也是无妨的。”这话说得身边几个丫鬟都是开心。平日里都是在府中,就算是归家去也不是能随意去街上逛逛的,今日跟着老太太出来,竟然遇见这酒楼门前打擂的,自然是好奇,想去一瞧。 “老太太,这里人多眼杂,怕是不太方便。”那婆子倒是忠心,想着一车的女眷,若是挤在人群看热闹万一有个什么,这不好交代。 这的确说得在理。这贾府的丫鬟也的确跟别家的小姐一样养着,若自己带人出来有个事自是不好。不过史菲儿也有准备,热闹自是要瞧的,只要这车行至酒楼门口白鹭自会带着自己去雅间。只是如今这段路堵的瓷实,这车过不去。 黄鹂是知道这酒楼是贾母让白鹭开的,选今日出来,去瞧外孙是幌子,去看这酒楼开业才是真。如今这车困在这里行不动也是心焦,想了想眼珠转了转道:“老太太,我倒是有个主意,您听听行不?” “说来听听。” “我们去换些大钱儿。在这车后一撒,喊上一声。估摸这人儿都会跑去车后寻钱捡钱。如此一来人去了车后,这路便容易过了。” 史菲儿听了摇摇头道:“这当街撒钱,若是引发众人哄抢推搡踩踏就会成了祸事。不可因一己私利而有如此行为。本来我们就是为了瞧眼热闹罢了,若是再引出祸事倒不如不看。” 黄鹂听贾母这话倒是红了脸,忙道:“老太太此番是我思虑不周,请老太太别怪罪。” “思虑不周也是常事,无人可以行事毫无破绽。只是我倒是怕你们在府中尊贵惯了,出了府也将这气势带了出去,倒是不好。”史菲儿顿顿又道:“黄鹂你也是个聪明的,若是日后你独挡一面也需要多换角度想想。” “黄鹂记住了。” “行了行了,今日本就是为一乐。我们且坐在车上略略等等。”史菲儿倒是不急,这热闹也就是一会儿的事,虽说这擂台自己是很有兴趣,但还是安全更重要。 这车马便停住,只命一管事婆子去前面看看,不时将情况回报。只是等了一小会儿,巡街官兵正巧路过,忙命人往两边散开,史菲儿车马也随这巡街官兵从巷口出了来。 车马缓缓行到酒楼门口,白鹭早早得了信便等在一旁,等贾母下了车,忙将众人带去雅间。今日算是史菲儿头次出府来街面上逛逛。之前出府也是多次,但都是点对点,路上更不会下来去酒楼坐坐。如今这史菲儿坐在雅间,瞧什么都觉得新鲜。这么多年终于上街逛了,容易么。 这雅间位置甚好,透过窗子便能看见这楼下的情形。白鹭自然也是陪在一旁,史菲儿瞧着楼下擂台人头攒动,问道:“白鹭,这打擂怎么是怎么个打法?怎么这么多人?” 白鹭笑道:“今日是头一场,比的是吃菜的速度,此番是初选,还未到总选呢。这初选倒也简单,没有限制,十人一组,每组头一位吃完的便是优胜。等这优胜有了十人,再赛一组,最快吃完的便是今日的擂台魁首了。这赏金有二十两。”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侧头往下瞧,这长席上忽然有一人举手,接着一声锣响。便听有人喊道:“第四组第七号胜!”就见一人站起兴奋的走了一圈。 “今日这比赛吃的菜品是什么?”史菲儿倒是有点好奇。 “回老太太,就是那道麻婆豆腐。”白鹭噗嗤一笑,“老太太想将这辣味推出去,白鹭想着,这菜口味特别,就用其当了先锋。” 史菲儿听着也一乐,如今因自己嗜好,将这辣味推广出去,说不定过些时日会衍生出更多的菜品来。在现世这辣味能引起风潮,在这里说不定也不会逊色。 “那今日生意如何?” “这上座倒是不错的。不少人因是瞧热闹而来,瞧见这打擂众人的表情有趣倒是都点了份来尝尝。原来这店的口碑就不错,今日见重新开了业,不少老主顾也来光顾。” 史菲儿点点头。自己在现世的梦想就是开个甜品小店,如今来了这里却开了间酒楼,忽然有种梦想成真的感觉。而且是放大很多倍的成真。或许人生就是如此,不管在哪里坚持本心,也许会赐予自己一份意外惊喜。 这轮轮比赛倒是进行很快。史菲儿瞧见着擂台外瞧热闹的众人中夹杂着几个乞儿,见这一场比完忙冲到这前面求将这剩下的吃食给自己分些。史菲儿瞧着倒觉得那些个孩子甚是可怜。 “白鹭,你这里伙计是否足用?” 白鹭歪头想想道:“若是这再生意兴隆些,怕会短些人手去。老太太若是有好用的可记得先给了我处。” “我久不出出府走动,今日也就是凑个热闹罢了。方才我瞧这人群里有几个乞儿倒是可怜。” “老太太就是慈悲。这几个乞儿确实可怜。听说是从西北过来的流民,如今父母没了,投亲不成。这几日我也嘱咐厨房给些饭食与他们。” 史菲儿摇摇头道:“你也是个心软的。这每日赠饭与他们,倒是不妥。如今他等无父无母,着实可怜。但乞讨度日也不能长久,况且不劳而获,长久下去也不是件好事。不如这样,你让人将这些乞儿寻来,雇做学徒,管其吃喝,也可学点本事。但也和他们讲清,若是进了店再想做坏事就直接送官发落,再想回来是万万不能了。” “老太太想的周全,白鹭先替这几个孩子谢谢老太太了。他们今日也是个有福的。” 史菲儿看着窗外:“那几个孩子瞧着不过是同瑚儿珠儿的年纪,我这难免动了恻隐之心。今日也是我多事,本就与你说好,这店中事我不插手不过问,坐等分红便是。我今日来瞧上一瞧就给你寻了伙计。” “瞧老太太说的,老太太能常来坐坐才是给这店添了福气去。” “另外你这店若是瞧见老幼妇孺之辈不妨也施舍些吃食,此事也不宜宣传,也不宜太多,暗暗做便好。但若是四肢健全身体康健的男子来讨打出去便是。这店若是做得仁义,也是赚了名声去,盛名在外,这客源自然不断。” 白鹭点点头:“老太太说的我都记下了。” 不一会儿这楼下又传来几次锣声,转眼这入了总选的十人便都有了。此时楼下更是熙熙攘攘,众人都伸长脖子等着看今日的擂主诞生。 史菲儿瞧着更是好奇:“今日这擂主如何选?” 白鹭笑道:“这方法倒是相同,只是这菜品换成主食,一份油泼面。”白鹭笑道,“这一顿下来饭菜都有了。因是擂台又是免费来吃,也用不起那些鸡鸭鱼肉去,就选些简单便宜的罢了。” 史菲儿也跟着一笑,这擂台上的面已端上,一人面前就是一小盆。那面顶上的一抹红最是惹眼。这辣椒泼了油,香气四溢,锣声一响,众人埋头苦吃。这回倒是真比了一会才出来个获胜的。那人身形魁梧,领了奖金也不走,将银两往怀中一揣,朝围观的众人道:今日这饭吃的痛快,我倒瞧瞧这酒楼还有什么好吃的菜去。”说完转身进了酒楼,史菲儿虽在楼上但那人声音洪亮,自己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史菲儿瞅瞅白鹭问道:“这是你请来的托?” 白鹭忙摆手:“当真不是。这几十两银子我还出得起的。” 史菲儿瞧着皱了眉头:“你且不必陪着我,不如下去瞧瞧。免得生出些麻烦,好事变成坏事去了。” 108.第一百零八回 108 这望江楼开张第一日设擂台打擂吸引顾客,声势浩大,来往行人都驻足观瞧,连街道巷口都堵住了。因这擂台因没设门槛,白吃饭食赢了比赛还能拿钱,故而参与者众。 几轮下来倒是比出了今日的擂主。只是这擂主喜滋滋领了获胜的银子之后,转身进了酒楼消费。这行为倒是让史菲儿起了疑心。 不论如何,这打擂赢来的钱也不算太过容易。况且望江楼的消费水准对于平头百姓也不算便宜,瞧这人穿戴倒是个普通百姓的样子。若一般人家赢了几十两银子,还不乐颠乐颠回家报喜去。即便是有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有这种魄力要在消费一番也不应该放那句话出来。不知为何,史菲儿听那句话倒总觉得有些引人注意或是挑衅的意思。 如今白鹭已不是那个跟在贾母身边的小丫鬟了,这几年在商海拼搏,对外面的世道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了解。方才自己也是瞧着有些奇怪,也就留了心,听贾母一说,忙起了身往外去。 这望江楼开办起来,白鹭也是学贾母做了幕后掌柜。酒楼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自己再女扮男装前后支应难免露馅,虽说也是有女掌柜的。但酒楼中应酬,女掌柜难免会被人欺负了去,索性不如藏在后面掌控。 白鹭出了屋便命人将当值的掌柜叫了来,吩咐其将那赢了擂的请去雅间,另备酒菜,当做犒赏。掌柜答应的爽利,可是去了片刻便苦着脸回来,说无论跑堂小二怎么劝说那人就是不去单间,还将刚得的银子往桌上一撂,说是要请在坐的喝酒。这众人听了都夸赞这汉子豪爽。 白鹭听了更是将眉头皱紧,这样若是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事了,今日酒楼开张岂不是来砸场子吗?况且这人如此行事太有表演做戏的成份。 开张第一日自然是希望能开门大吉,若是有人故意生事,岂不是平白添堵。白鹭想了想有了主意,小声叮嘱了掌柜几句。掌柜听了面露难色,迟疑片刻道:“这怕事不好,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 白鹭冷笑道:“这第一日若是有人敢来这望江楼撒野,也是给我们找晦气。生意开张头一日便不顺,这以后也未必能好。况且我这也是自保,一不贪其财,二不要其命。若是他撩事,就这样办了。你也是老掌柜了,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做过。话说回来,若是这店倒了,你们又能有好处去?” 白鹭说得严厉,掌柜听了,沉默片刻点头应了。白鹭仍不放心,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冷眼观瞧。只见那汉子桌上已是布了几道菜,酒也上了一壶。那人此时只是略略动动筷子,眼睛倒是一直往门外瞟,瞅着像是在等什么人。这让白鹭更是觉得奇怪,若是约了人,刚才赢了钱就应该招呼亲朋一起吃席,方才进来也只要了一人的酒菜去,如今他这个举动倒真有些奇怪。 大概自己起了疑心,越瞧就觉得越怪。见那人腰腹鼓着一条,瞧着也不似像揣了银钱,毕竟那赢了的银钱都放再桌上了。白鹭招手叫了个小二,让其想办法去探一探那人这腰腹中揣了个什么物件。这跑堂也是机灵,原本就觉着此人有些奇怪,听自己东家一提便忙过去一探究竟。假借倒撒了酒,趁机摸了一把,这不摸还好,一摸下了一跳。怎么这揣在怀中倒像是个短刀 匕 首之类的物件。 小二忙将此事与掌柜和白鹭说了,掌柜听了也是一惊。又不是官差衙役,穿着打扮也不是江湖中人,不过是平头百姓的装扮这去酒楼揣个匕 首 短刀也有些奇怪。此时当值掌柜也怕出事,索性心一横,此事就先按东家说的办吧。若是万一真出了事,更是麻烦。 掌柜笑盈盈行至那壮汉桌前,拱手行一礼道:“这位客官今日不但赢了擂台,行事豪放。我虽为这酒楼小小掌柜,也是心生羡慕啊。今日想与客官单请一席,可客官又不肯。那只好敬酒三杯聊表心意了,还望客官不要推辞。”话说完,倒是亲自斟酒,给这壮汉倒了三杯,给自己也倒了三杯:“我先干为敬!”说罢掌柜将三杯酒一饮而尽,对那壮汉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看着,壮汉也不好推辞,将这酒都饮了。掌柜笑道:“客官好酒量。看您桌上这酒估摸也冷了,就先饮了这壶吧,那壶我拿去给您烫烫再送来。”转身又对大堂诸位道:“今日酒楼开张,承蒙大家照顾。这位客官说用这赢了的擂钱请大家一壶酒倒是豪爽。不过想着这赢了擂钱不易,这酒还是由小店一并请了。” 在座诸位吃客听了,自是夸赞掌柜豪爽。那壮汉听了想说话,却见掌柜又道:“若是壮汉再多言便就是瞧不起我这小店掌柜了。”那人听了也只好作罢,拿起酒杯自斟自饮。又喝了两杯,小二端着酒壶又来道:“这位爷,这酒给您烫好了。您慢用。”说罢将那已经快空的酒壶给其倒完最后一杯,将酒壶撤下。 过了片刻,那壮汉似乎有些醉意,挣扎了几下,便趴在桌上不起了。掌柜过来瞧了瞧道:“这位爷性情豪迈,可惜酒量差点。扶去后面休息片刻吧。”说完来了几个人将人架着去了旁处。 这吃客也都是当一乐,说笑两句,谁也不放在心上。可过了没半盏茶的功夫,店里来了几个衙役说是要拿朝廷要犯,说有人举报在这店里见过此人,还将要犯画像拿了出来,这画像有八分像了那刚才醉酒的去。 此时便有吃客道:“方才那壮汉吃了酒醉了,应是被扶去醒酒了。” 掌柜忙赔笑道:“那人喝了碗解酒茶便离去了。早已不在店中。去哪了,小人是实不知情。” 衙役听了哪里肯信,一口咬定这酒楼窝藏嫌犯。掌柜苦不堪言,连称不敢。引着衙役在酒楼各处仔细转了一圈,均没见到人,又塞了好些银子,说了半天好话,众衙役这才忿忿离去。 白鹭此时已是心惊。今日之事瞧着透出几分不对。方才自己教唆掌柜给那壮喝了一壶曼陀罗酒,这掌柜先饮了解酒药自是无事,那人可使抵挡不过自然是醉倒放翻了。因怕出事,白鹭索性命人将人从后门送出,装在马车里,行了一条街选了背阴处放下。 白鹭也是怕其在酒楼闹事,想着将人送出酒楼便好。那药下的少,估计其吹吹风头疼半日也就无碍了。哪知后面又生出这么一遭来。若是那人真在酒楼里被抓也好,或者出手打斗也罢,怕都要生出更多事来。此番自己也不知做的是对是错去。这生意越大事情果然越多啊。 转身,白鹭将此事小声说与贾母知晓。史菲儿听了更觉不对。但一时半刻又想不出缘由,只是命白鹭要小心些。 “老太太,那明日这擂台还摆不摆?”白鹭此时有些犹豫。 “摆!若是有人想寻事,你也是防不胜防。这擂台继续摆,你若不摆更衬了人家的心思。”史菲儿顿顿,“我想起这帮我们押送芳漱的镖局也是辛苦,你从明日起,每日摆一桌请一家镖局的来吃席,就说是我的意思,慰问一番。府中与这三家合作颇久,这面子应是给的。你也不用请其去雅间,就在大堂里摆,我倒是想看看,若是有镖局人在,还会不会有人闹场。” 白鹭点了点头,今日这事出莫名。况且这贾母还在酒楼中,万幸没出大事。贾母一行在酒楼中多坐了会儿,此时热闹也瞧过了,若是再不去这林府,怕是贾敏该等急了。便出了酒楼,重新上了车,往林府去。 贾敏在府中也是等候多时,见贾母久不来,心里颇急,忙叫人架了车去寻。这车才出了府门,便瞧见贾府的马车了。 贾母进了府,贾敏才长舒一口气。细问缘由,贾母只是推说因路上遇到趣事,瞧了会儿,这才误了。贾敏自是好奇,又问了问,贾母倒是将今日瞧见打擂的事说了一番。贾敏听完佯装埋怨贾母不接她一同去瞧这热闹。 “今日这事成了否?” “回王爷,这事没成。” “怎会没成?这点小事竟都办不好!养你们一群废物何用!” “王爷息怒,这家店掌柜还有些胆识眼色,竟然将人偷偷送出去了。我们去晚了没逮个正着。” “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废物饭桶,昔日从这镇国公府上买这店便买不下来,如今换了东家还是不行!给我拖出去打!”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不过小人今日倒是知道这店的新东家是哪家了。” “哪家?” “是原荣国府,现一等将军府的贾家。我还瞧见他们家马车了。” “又是他家!怎么又是他家!” “那王爷明日还闹不闹?” “闹个屁,今日不成,人家必然起了疑心。你等给我好生盯着,我倒是瞧瞧这贾府要翻出什么样的花来。” “是,王爷!小的记住了。” 109.第一百零九回 109 接下两日的酒楼擂台,史菲儿虽心之向往,但却不便再去。只是等着白鹭将每日盛况跟自己学一学,就当身临其境感同身受了。不过也是万幸,这几日店铺倒是太平,也未再生事,让史菲儿倒是放心了些。 这一日,才过了晌午贾赦便急急寻了来。史菲儿瞧着贾赦急匆匆的样子,打趣道:“今日又是哪股风将你给刮来了?今日我这里可没赏没饭的?” 贾赦忙不迭的问了安便道:“老太太您是不是刚收了间铺子?”史菲儿闻言将手中的茶盅放下,笑道:“消息越来越灵通了。怎么如今我收间铺子你都能知晓了去?” 贾赦抹了把额头的汗,“老太太,您新收的那间铺子可是镇国公府上的?” 史菲儿此番倒是仔细打量了贾赦一番。如今自己这铺子打理营收都不是走的公中,况且自己也犯不着给贾赦一一报告,毕竟自己的嫁妆自己如何处理都是自己的事情。这段时日贾赦事务繁忙,除了例行请安也常不见人影。更何况自己收了的铺子多了去了,怎么偏出事的这间被贾赦提起?史菲儿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串的疑问,想了想才问道:“怎么,这么急匆匆的就是为了间店?莫不是你也瞧上了?” 贾赦皱着眉苦着脸道:“老太太、老太太您就告诉我有没有此事吧!此事甚急。” 听贾赦如此一说,史菲儿更有些奇怪,便收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我确是从这镇国公府上收了间铺子,手续齐备也是登记造册过的。” 贾赦听闻此言,急的在屋中转了转两圈,才又道:“老太太此番可真是有些麻烦。” “麻烦?横竖不过一间铺子。就算是不错,也不至于让你急成这样。你也先静静气,慢慢说到底是怎么个麻烦?”史菲儿确是有几分吃惊,这左右不过就是一间酒楼,若真是不好,不开便是。不过若说惹麻烦,又没有人因去了酒楼吃出个好歹来,这能惹什么麻烦? 贾赦此时哪里静得下来,忙道:“老太太,您不知道这镇国公出事了?” “出事?何事?” “今日朝堂上有人联名参了镇国公,说其勾结外邦、贻误军机、贪墨军饷,苛责下官……说了至少十条罪状,而且条条罪状都有实证,圣上勃然大怒,当场下旨要彻查此事,如今镇国公及儿子已经被关押起来了,老太太。” 史菲儿听着一愣,“确有此事?” “老太太,我怎么敢跟您扯谎啊!急死我了。”贾赦急得直用手拍大腿。 “你且莫急,我们府上与这四王八公虽有交情但并不太亲近,这是礼数上的周全罢了。况且今日之事却也并无定论。更何况这镇国公还是太子的姻亲。若说他贪墨军饷或许我还信个几分,这勾结外邦,与他与太子都是有弊而无利,他何苦如此?我倒是不信。这太子也未求情?” “坏就坏在太子求情了。”贾赦叹了口气,又道,“若太子未求情,这圣上也不至于下旨将镇国公与其儿子关押入狱,这一求情,圣上反而连带将太子也斥责一顿。”贾赦搓了搓手:“老太太如今可如何是好?” “你且等等,这有何如何是好?我怎么倒是糊涂了。”史菲儿不解道:“虽说这店是我收的,但一间店而已与这事能有什么关系去?” “老太太,您可是不知。折子上说那间酒楼就是勾结外邦的据点,您看我能不急么!这可如何是好啊?” 哈,这酒楼成了勾结外邦的据点了?史菲儿心里冷笑。不过此番到的确是有些麻烦,本来之前店中之事就有些蹊跷,本以为是自己多心,如今这么一看,此事倒是难讲了,不知道其中还有什么弯弯绕去,况且这朝堂之事,自己信息甚少,从仅知的裙带关系中也推断不出个所以然来。史菲儿暗自寻思,如今人家是门清,这店也是开在那里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是冲着来的,那也看看人家下一步是何计划再说。史菲儿转念一想又问:“今日此事你是从何而知?” 贾赦正欲回答,便又有廊下丫鬟进屋回禀,说是二老爷来了。 史菲儿又是一愣,虽说这老大老二是每日来自己处问安请安,可今日也来的有些太巧了。 转眼贾政进了屋,神色不安急匆匆的,行了礼后,瞧见同在屋中的贾赦,倒是欲言又止起来。 “有话直说便是,屋里又没外人,不必如此。”史菲儿见其如此倒是先开了口。 “老太太,今日我听闻圣上动怒,关押了镇国公,还斥责了太子。”贾政拧着眉头开了口。 “此事我已知。”史菲儿点点头瞧着贾政。 “那、那、那……”贾政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那间铺子现在是我收了,今月开张已有三日。”不等贾政说完,史菲儿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这、这、这……”听贾母如此一说,贾政反而被堵住了话,不知该如何继续了。这这这了几声,才长叹一声,“这该如何是好啊!” 史菲儿想了想又瞅了瞅自己这两个便宜儿子道:“此事你等也切莫着急。其一这事也未定罪,此事最后如何也无定论。其二我也是正正当当收了这铺子的,手续齐备,之前这店是做什么的我不知,但之后就一纯粹店铺。其三若是硬要东拉西扯牵凿附会说我这店是什么勾结外邦的据点,我便一头去撞这登闻鼓,一证清白。” 贾赦贾政哪里会想到贾母会如此说,登时便双双跪倒。贾赦忙膝行几步说道:“老太太,儿子也是心急如焚,可万万没有丝毫责怪老太太的意思去。” 贾政也忙道:“确实如此,只是初听此事,心里着实着急。未想到这如镇国公这等会扯上此事……” 史菲儿摆摆手道:“这事你我再慌再乱也是无用,还不如静观其变。若是有人硬要将此祸水往府上引,这也是躲不掉的。老太太我做事行的端正,也不怕。好歹我还有个诰命在身,若是真有人捏着心思,想要给府中泼污水,也要细细掂量一番,毕竟若真出了国公夫人怒撞登闻鼓一幕,怕是这事于谁的脸面也不好看。”史菲儿拍了下桌子,又道,“不过经了今日一事,我倒是觉得府中是被人盯上了。具体原因不知,但府上自当小心,言行要比之前更为谨慎。你们二人这不必要的应酬交际,从今日起都收收,让夫人也少出府去。至于这店的事,我再想想法子。余下的就静观其变吧。” 贾赦与贾政听了贾母这番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也怕再多说几句,真吓到老太太,逼出个好歹来,那岂不是更乱了。此事也是来的突然,自己难免有些慌乱。况且这镇国公祖上可是赫赫战功的,辅佐这圣上也是好些年了,又和太子有姻亲,怎么一下子会如此,这伴君如伴虎可真不是虚言。 史菲儿忽然想起一事问向贾赦道:“今日,你是怎知此事的?” “说来也巧,今日去瞧瑚儿,碰巧遇见方大人,他告之与我的。” “方大人?” “老太太你还记得昔日我将赖大绑去京城府尹处?就是那位方大人。如今他调任为御史言官了。” 史菲儿闻言点了点头,这天下哪有那么多巧事?昔日里贾赦“凑巧”与这方大人巧遇谎称癞头和尚拐孩童一事,今日便有这方中正巧遇说着店铺一事。这八成是忠顺王爷给透的风。 “那老二你是听何人说这铺子是咱府上的?”史菲儿瞧向贾政。 “是妻兄王将军告知。”贾政答道。 王子腾也知道此事了?史菲儿心里迅速将此事又过了一遍,这王爷送信、王子腾告知的,看来此事还真是有些严重。真没想道开间酒楼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来。 此番倒真是有种如芒在脊之感,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着实不爽。可这贾府如今有什么值得人如此惦记呢?这倒是个问题。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各自散去。贾赦回了房,倒是心事重重,张夫人见其眉头不展忙出言问询一番,贾赦也不想吓到自家夫人,只是略略讲了讲,倒是没提这老太太收了的铺子正是镇国公家的一事。 张夫人听了也自然好言安慰一番,为解贾赦心结说道:“这镇国公战功赫赫,家父也常叹其祖上英勇忠义,此事尚未定论,老爷也不必太为惊慌。”说完倒是想起一事,挥挥手立刻有丫鬟取来一物,张夫人将其奉与贾赦道:“此物你看看能不能衬了你的意去?” 贾赦将其接过,展开一瞧,顿时愣住了,转头问向张夫人:“此物你是从何得来?” 110.第一第百一十回 110 “此物你是从何而来?”贾赦只问了一句,便又转头看向那绢册,又忍不住连声赞叹道:“妙啊,果然绝妙!” 且说贾赦将那物件展开一瞧,顿时面生喜色。自己寻了蛮久却未有中意的字,今日倒是见到了。如此一来还真有一种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之感。 这幅字是米芾所书的蜀素帖,贾赦越瞧越是欢喜,捧着绢本爱不释手,对这蜀素帖赞赏半晌,张夫人见其如此方才笑道:“老爷勿要太喜,此物非真迹,乃是赝品。” 听了这话贾赦自然一愣,木呆呆看向张夫人,手都抖了起来:“赝品?” 张夫人点点头道:“这蜀素帖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莫说能有了,就是观上一眼也是颇难。早些年曾有缘见过一面,实在是感慨其笔意纵横,俊迈灵动,家父也是甚喜此帖的。” 贾赦此时心里腹懑,这蜀素帖何人不喜。原本以为从天而降一大惊喜来,谁知却是个赝品。不过知晓此物为赝品后,贾赦倒是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反正自己是横竖看不出破绽。倒是觉得若此为赝品,那仿造之人也定是个笔力浑厚的,能将米芾的气韵学去了七八成去,这般刚柔兼备,变幻多端,行云快意,也不是一般人能临摹得了的。 “这幅字若是临摹也却是颇有功底,也算是上佳之作。”贾赦依旧捧着不放,张夫人见状笑道:“方才老爷问我此物是如何得来。我也不瞒老爷,此物是瑚儿送来的。只可惜瑚儿应是不解这其中的故事。” 听夫人如此说,贾赦倒是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如此看来这幅字还颇有些来历不成?“夫人你且细细说说这幅字的来历。” 张夫人笑笑道:“因老爷为给家父准备寿礼,四下苦寻,我也只是在旁观瞧,也添不上什么助力,瑚儿归家时便提了提此事。瑚儿说他有一幅赏下来的蜀素帖,虽非真迹,但确也算是难得的摹帖,不如拿来献给外祖父。若是尚可也免得父亲太过辛苦。我是想着瑚儿孝顺,顺口应了。隔两日瑚儿将字送来,我见了倒是奇怪。这幅字确是出自家父之手呢?当年有缘见一面真迹,也是因家父将真迹来临摹一番,我在一旁为父研墨才有幸见了一面。父亲当年临了两幅,一幅自珍,一幅则是去了宫中,没想到一隔数年,又见此字,倒是感慨颇多。” 贾赦听了这一番来历倒是也有了些感慨。怨不得这字仿的自己看不出来呢,自家老泰山在本朝为名士,书画俱佳,求字求画的人不知有多少。所以自己才更是发愁给其的寿礼该送什么合适。不过这幅字如此轮转一番,倒是有趣,做寿礼也可,让老岳山忆忆当年也不错。 张夫人见贾赦脸上有了笑意接着说道:“虽不是真迹,但却是旧物遇原主,也算是佳话。不如就用这幅字添入寿礼吧。如此一来,瑚儿进了孝,老爷也不用再费心思,家父也见了也算是叙叙旧情,一举三得,岂不是也好。” 贾赦点头应了,今日已是因镇国公之事焦心了一日,如今见了这幅字,又听了其中机缘倒是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去。 贾政回了自己院子倒是眉头不展,王夫人早已知了此事。将贾政迎进了屋,可是此事自己劝也不是,怨也不是,只得奉了茶说几句不关痛痒的话罢了,独留贾政一人烦闷。 史菲儿自然也是烦闷,这好端端的怎么凭空总会生出很多事来。每次这生意开张总是不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对于此事史菲儿倒是不太相信自己或者这贾府能被牵连其中,就算是一个勾结外邦的据点,如今已是门厅更换了。就跟之前此地有座危楼,如今将这楼拆了,原址重建也说新建的是危楼吧。任谁也不应会如此糊涂。 不过书中倒是没写这四王八公最终的全部结局。毕竟这八公中除了宁荣二公外,其余也均未露脸。反正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应该也不会有多强。不过细想起来,这镇国公算是太子那一脉的,这皇帝佬儿这么做,可是结结实实打的是太子的脸面,难道说这太子要不保了?若是太子倒了,那登上皇帝宝座的大馅饼不知会砸到哪个人的头上。虽说有贾元春这个试金石,但是一来要等很久,二来史菲儿自己可舍不得将人往火坑里推,贾元春这个属性自然是用不到的。 史菲儿胡思乱想,索性拿笔将诸多皇子一一写到纸上,分析一番。 如今这圣上共生了十二子,不过目前活着的也只有八人。如今这老大忠仁亲王是宫女所生年岁又大早早封王便去了封地了。提拔过史家的是义忠亲王排行老三,太子是排行老四。八人中与府中有交情的是六皇子忠敬王爷,而与府中之前有过节的是忠顺王爷八皇子,九皇子忠信王爷带兵去了镇守了北疆,最小的两位皇子如今一个十一、一个七岁,还均未加封。 史菲儿将这几位王爷都写在纸上细细端详琢磨。这几位王爷,自己也就见过六皇子忠敬王爷。不过别的也略有耳闻。这忠顺王爷、义忠王爷是断然与皇位无缘的,可先不睬,余下的就不好说了。不过这诸多皇子各有心思也是必然,谁让这皇上的位子那么诱人呢。 这四王八公也和皇家多有牵连。如今自己府上和这忠敬王府就算是甚密。南安王府和忠顺王府历来交好又和太子有些关系,北静王府倒是择的干净面上瞧着倒是都不算亲近,可这王爷间又都买其好。至于另外两家也是有各自的大腿抱。 史菲儿瞧这这纸上密密麻麻画的关系图,上学时都没这么认真分析过。越想倒是越烦闷,索性将笔撂下。反正如今这贾府应该还没犯下什么大罪过去,离着皇位争夺战的中心又远,应该也不会因一间铺子惹出什么大事来,姑且自己安慰自己一番。 贾府众人眼巴巴地等着下文,可一连数日,却未再听闻任何动静。如此反而更像是在头上悬了把刀去,众人也不敢松懈,战战兢兢又挨了些日子,等着贾赦岳丈的寿辰过了,才听闻太子心忧成疾,竟然病倒了。 这太子病了可是大事,史菲儿听了也只能暗自瞎猜这说不定是太子的苦肉计。反正太子一病这案子也不好再审了,狱中的那镇国公父子据说也是每日喊冤。虽说这参奏上书说的言之凿凿,可细推想却着实不合逻辑。又过了些日子,便将这镇国公父子放了出来,只是拿捏了些诸如治下无方、放纵下人之类的罪责惩戒一二,至于先前本上所奏什么勾结外邦、贪墨军饷的罪名统统都没了,只说是这御史言官风闻言事,不足为信。如此一来,贾府上下也松了口气去。这样结果自然就与府上无关了。 史菲儿猜想这其中定是有过些什么,只是自己无法得知罢了。毕竟这里不是现世,没有个广播电视网络的,还停留在通讯基本靠吼的阶段,这消息也不过是口口相传为主,自然缓慢。不过这事倒是提醒史菲儿,如今自己这营生再想做大,若仅仅是靠自己身边放出几个丫头下人去打理可是不行了。就算白鹭再有能力,可那些明眼人一眼就能瞧见这背后是荣国府的牌子。虽说这势大敢来欺负的人少,可毕竟树大还招风呢。 这场风波起的急平的也急,贾敏一日来府中看往贾母又谈起此事,也是感慨一番。 “老太太,那日我还说未瞧着这热闹而遗憾呢,如今看来倒是觉得有些后怕。不过如今虚惊一场也还罢了。” “但愿如此吧,如今我也是希望别再生出事端来才好。”史菲儿一顿,让丫鬟上了茶道:“我记得你曾与我推荐过一人,说是个打理店铺的好手,是你那嬷嬷的弟弟叫什么来着?” “老太太想起他了?老太太您是不是言灵神啊?怎么你说就一定中了去?”贾敏一脸诧异,笑着道:“那老太太您快说让我再有了女儿去,那日我和大嫂子聊天还说呢,要是我们各自再有一闺女就好了。” 听了这话,史菲儿失笑,若是自己是言灵神干脆推开窗大喊三声我要回去就好了。还用在这苦熬着? “好好好,你嫂子的我不敢说,你倒是个命里一定有闺女的,而且这闺女灵秀漂亮,这下满意了吧?” “灵秀漂亮?老太太说的好。不过我还希望她能是个有才气的。” “好好好都依了你去,这闺女将来又美貌又有才气,有福气又孝顺,这下你可称心了?”史菲儿笑道,心里暗想反正黛玉也的确才貌俱佳,自己也希望她能有福气长在父母身边,如此说也不为过吧。史菲儿将话锋一转:“都让你将话岔乱了,那人叫什么来着?” 贾敏一笑:“那人叫董瞳,于这经营却是一把好手。这几日刚刚来京看往其姐姐。我还想着叫他来给老太太请安磕头呢,偏偏老太太自己就想起来了,可也真是巧呢。” 111.第一百一一十一回 111 今日倒是和往日颇有些不同。早早的贾赦去贾母处问了安,因几位旧友约了多次,实在推脱不过,打算今日得空去赴约,可才出了府,偏有小厮来报说是其岳父有请。 这刚刚给老泰山过了生日,虽说前一阵其身体欠佳,修养了一阵。这个生日瞧着老爷子倒是精神矍铄,病气全无。这才见了面又急急叫自己过去,必然是有事。贾赦也想不出来缘由,只得立刻骑了马去往张府,又让人去给旧友送信,说自己迟些再来。 “不知岳丈大人今日命小婿前来所为何事?”贾赦毕恭毕敬地立于一旁,静候老爷子发话。见老爷子先是说了几句旁的话,张老爷子倒是没主动开口说出缘由,贾赦心中还惦念着旧友之约,忍不住先问了出来。 “贤婿啊,今岁寿辰你的贺礼中可否有一幅蜀素帖?” 听闻此言,贾赦倒是一乐,那日来往宾客众多,因这蜀素帖也并非真品,又是张老爷子自己的摹本,当众展示并不太好。故而贾赦也没特意献出,只是随着贺礼一起敬上,只是在这礼单上注明是摹本罢了。那日来往人多,这老爷子也没细看,估计是今日想起此事了,才将自己叫了来。 “老泰山,却有一幅蜀素帖,只可惜是摹本。”贾赦笑着应道。自己也不点破,毕竟这事还要老爷子自己看出来才有意思。 哪知老爷子接下来的话却让贾赦着实吃了一惊。张老爷子将那幅绢本展开,小心翼翼铺到书桌上,手在绢本边缘小心摩挲一番才道:“这本蜀素帖不是摹本,乃是真迹!” “啊?”贾赦瞪大了眼睛瞅着张老爷子,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忙上前两步扑到长案旁,睁大双眼仔细瞅着那幅蜀素帖,舌头都有些不太利索了,说道:“这这这,是真、真迹?” “怎么?听说是真迹,后悔送给我这老头子了?”瞧见贾赦如此表情,张老爷子倒是笑了,捋了捋白须道:“我且问你这帖你是从何而来?” 贾赦此时还未从这幅字是真迹的震惊中缓过来。此时将手往身上蹭了蹭,小心地捧起,望向张老爷子道:“老泰山,这这真是真迹?” 此时张老爷子收了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点了点头,“贤婿你告诉我此帖你是缘何得来?” 贾赦心中那个疼啊,倒不是因将字送给了岳父,而是因自己眼睁睁将真迹认成了赝品啊,实在是太丢人了。此时听到老爷子有问这字的来历,忙将帖子放回桌上将此帖来历一一表明。张老爷子也只是静静听着并未插话,直到贾赦将话说完才道:“这字是瑚儿得来的赏赐?你可知是谁赏下的?” 贾赦摇摇头,贾瑚如今并不住在府中,做了皇孙伴读每日陪在翰祺公子身旁,反而比在彭府时还回来的少了。偏巧这几日府中因为铺子的事谨言慎行,自己出府也少了,这事也只是听夫人所言,自己一没见那瑚儿,二也没细问,毕竟一幅摹本到底也不太上心。贾赦便将此事如是告诉了老爷子。 “即是如此,那还让瑚儿回来一趟说说吧。我叫人去请。”张老爷子点点头,派了人去请贾瑚,又命人去彭府请彭泺也来。 贾赦此时有些糊涂,不过一幅字,虽甚是珍贵,但也不必如此吧。此番再瞧张老爷子一脸严肃,倒和自己刚入府时笑脸迎人差别甚大。想来想去,贾赦也往前凑了凑道:“岳父大人,这贴可是有些来历?恕小婿眼拙,我是未瞧出真伪来。” 张老爷子道:“你瞧不出也不为奇。若是我没临过原帖,直接给我一幅,我也分不出这真伪来。可临过看过自然是知晓,况且我还临了两幅。”说罢让人将另一幅也取了来。 两幅字放在一起,这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立刻高下立见。这真迹字体变化无穷,极具灵动,因是在蜀绢上书写,墨迹时浓时淡,精彩动人。这仿本虽然在材质上也下了颇多工夫,临摹也是用心,但对照原帖,灵动不足,这墨迹变化的精彩也失了大半去。 贾赦瞧着倒也是佩服。不管是真迹也好摹品也罢,都是不错。若是自己能有一幅便好了。 贾瑚未到,彭泺倒是来的挺快。入了书房与老师行过礼,一转头便瞅见长案上展开的字贴了。彭泺素来和自己老师亲近,歪头去细瞧,这一看可是如同被人用铁钉钉在原地了一般。 “这这这是蜀素帖?真迹?”彭泺倒吸一口气看向自己老师道:“这王蘅来京了?老师您也不早告诉我一声?这小子来了京城也不来看我一会见了他我定不饶他去……” 张老爷子摇摇头道:“王蘅并未来京?” “并未来京?”此时轮到彭泺愣住了,他往后退了一步瞅瞅张老爷子又看看蜀素帖,垂头喃喃一句:“这贴王蘅不是号称贴身带么?” “是啊。如今既然贴在,怕是已他那倔强的性子人早已不早了吧。”张老夫子长叹了一声。 这番话倒是让贾赦更摸不清头脑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出来个王蘅?难道这字是他家收着的?人去世了这字被人买了去,辗转几番才入了自己手中?可是明明是真迹为何偏要说是摹本呢? 贾瑚此时也赶了来,陪着来的还有翰祺公子。两人倒都是急匆匆的。进了屋贾瑚看见自己外公、父亲、恩师均在,企鹅面色颇为凝重,被唬得不轻,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忙近前给三人跪倒行礼。 张老爷子见了贾瑚倒是露了些许笑意,忙免了礼将人叫至跟前又细细问了一番才提到那幅字去。贾瑚瞧见桌上摊了两幅,也是一愣,细细瞧瞧更觉得奇怪。自己将得来的一幅摹本拿来给父亲做了外祖父的寿礼是不错,怎么外祖父手中还有一幅?贾瑚歪着头瞧着也不吭声,倒是翰祺公子是个急性子,指着那幅真迹道:“贾瑚,这不是你那日得的赏赐么?” “谁赏的?”另外三人一口同声问道。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倒是将翰祺公子吓了一跳。瞅了瞅众人才说道,“这不是忠顺王叔赏的么,那日斗诗,贾瑚拔了头筹。那日太子殿下、王叔与我父王俱在,说是要考校一下我们皇孙公子们的学业才气,便随意拟了题目,因许了伴读也来参加,我便让贾瑚也做了一首,哪知竟拔了头筹。这便是赏赐,我父王还赏了块歙砚呢。” “确如公子所说。”贾瑚在一旁补充道。 “那可曾提到这贴的来历?”彭泺不死心问道。 贾瑚摇了摇头,瞅向翰祺公子,翰祺公子也摇头不知。见二人如此,彭泺也是长叹了口气。 “恩师,这蜀素帖有问题么?”贾瑚见众人面色凝重开了口。 彭泺瞧了瞧翰祺,又看向贾瑚道:“这帖子本是我一好友的家传之物。我那好友曾说这贴不离人去的。如今见帖却不见人徒增伤心罢了。” 翰祺何等聪慧见彭泺如此,便知自己在此颇为不便,开口道:“因张老夫子叫的急,我顺路带贾瑚了一程,如今这事已毕,我先行告退。” 张老爷子开口挽留两句,便命人将翰祺公子送出府去。 待翰祺公子走了,张老爷子将屋中下人打发干净方开口道:“今日之事莫与外人道。瑞泽你且命人往王蘅祖籍问问,如今他家是怎样情景。”彭泺连忙应了,脸上也生出些愁绪来。张老爷子叹口气看向贾赦道:“昔日里,你曾问我这守家之道,我也与你说了颇多。却唯独忘说一样。这以物传家乃是本末倒置。想要家业兴旺,子孙有继便应先断了这利欲心。这王蘅便是例子,蜀素帖是好物,可毕生为守着此物可真是愚不可及。这物件倒是长久,可除了这手书之人,又有谁能记得住这拥有之人去。” 贾赦忙道:“岳丈大人说的是,小婿记住了。” 张老爷子又瞧向贾瑚:“你也谨记。这人生来若是被物件束缚,这人便以和那死物件无大差别。这物件可是有形有样如这古董子画,也可无形无体如权势名望。” 贾瑚有点懵,但仍点头应声,称自己记住了。 张老爷子叹口气,又道:“如今太平盛世,实则波涛暗涌。谁知道会晴上几日,雨上几日?何时变天是天的事,你我这样的凡人是管不着的。如今众人都瞧着权势荣华好,去争去抢。但这花红能有几日去?此一时你独领风骚,彼一时深陷泥潭不能自拔。这心中正道又不知撇去哪里了。莫贪莫执,你等已是身在涡流,还望自知自晓吧。” 老爷子这话说得半含半露,贾赦听着倒是有些许了悟。前些日太子之事还未算风波平静,现在看起来不知道何时还会起更大的波澜去。还是自家老太太那句话对,别想那些有的没得,操心别人不如管管自己,变天就变去,只要天不塌就行。 112.第一百一一十二回 112 三人陪着张老爷子又说了会子话,才请辞出了张府。彭泺心事重重便先自行离去。贾赦与贾瑚倒是同路。 “瑚儿,若是得了空,多回府去看看老太太与太太,她们时常念叨,颇为挂念。” 听贾赦如此一说,贾瑚当下便垂了头低声说道,“这是瑚儿不孝了。”贾赦拍拍其肩膀道:“你如此上进,老太太与太太倒都是欢喜的,只是如今不常见面难免挂念。”贾赦又道:“你外祖父是经过大事的,今日说的这些话你仔细记下慢慢品味。如今你是皇孙伴读,更是要多留神,莫要让浮华遮了眼。” “父亲说的是,儿子谨记。”父子二人难得如此,行行走走说了一路。二人同回府,贾赦刚进门,便让旧友又请出去赴宴。折腾一番,贾赦自然是没了兴致,只因是自己应下的,实在不好再推脱,只得赴约。贾瑚倒是得空去拜见了老太太与太太。 “恩侯兄,如今见你一面可实在是难上加难啊。”贾赦刚入了席,便有人出言道:“今日又迟来,且先罚酒三杯。” 贾赦无奈也只得依言将罚酒饮了。这些旧友都是自己早些年时常混迹一起的王公贵族纨绔子弟。若论学识能耐一个个都是倒数,可若论这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各个都是英豪。这些年因府中事多,贾赦也顾不上与这些人交际应酬,渐渐倒是疏远了不少去。今日之约也是因实在推脱不过才来。 “好好好,我自罚三杯。”贾赦入了席笑着应下。众人哈哈一笑,一旁便有人前来给贾赦斟酒。芊芊素手提着一壶,慢慢将酒倒满,笑脸盈盈的递了过来。 贾赦起先只顾看了酒杯去倒是未注意这倒酒之人,猛一抬头倒是被惊艳了一下。那女子生的面带桃花三分漾,盈握纤腰伴步摇,倒是别有一番风韵。这酒斟满了,也不急离开,倒是捏着酒杯亲自送到贾赦唇边,柔柔地来了一句:“请。” 这酒未下肚,贾赦到被这话说的身子一酥,那声音仿佛在其心间上用小指挠了一把,勾得五脏六腑都连带着痒了起来。贾赦仰脖将那酒饮了,那女子又立刻斟了第二杯,侍奉唇前道:“将军再请。”这杯酒下肚这,倒是将浑身的血气都扰动起来,这额角也微微沁出些汗来。 那女子从袖中掏出个红帕,帮贾赦轻轻拭了汗,又斟酒一杯递过来:“将军再饮了这杯就了了罚酒之事了。”贾赦仰脖一饮而尽,众人中有人赞道:恩侯好酒量,不减当年啊。” 贾赦连连摆手,叹道:“各位谅解些,今日实因家中有事,故而来迟。今日这席理当我请。” “恩侯还是如此豪放,赞赞。我原以为如今恩侯出息了,在圣上面前领了赏,便不愿再与我等为伍了,昔日请你十次倒有八次不来,今日看来恩侯还是认我们这些朋友的。我敬恩侯一杯。” 贾赦一瞧,这与自己敬酒之人南安郡王府的小王爷的表弟宋仕朝,平日里和小郡王倒是颇为交好,连忙还礼,陪饮一杯。 见贾赦饮了酒,那宋仕朝笑道:“自打这恩侯一入席,这凝儿姑娘眼中就只有其一人了。凝儿姑娘也来陪我一杯吧。”此话引得众人哄笑一场,那唤做凝儿的女子红着脸低着头款步过去,如方才一样喂了其一杯酒去。这宋仕朝饮完笑道:“这美人斟酒滋味确实不同。”众人听言又是哄笑一番。 “恩侯兄,如今你也是在圣上面前露过脸的。论家业也是没得挑。前几年国库空虚,又有战事,恩侯兄竟然拿了那么多银子出来。如今这家业打理的也好。”宋仕朝道:“如今恩侯也帮衬帮衬你我诸位兄弟朋友吧。” 贾赦就知此番也绝不是简单喝酒吃席,必然也是有事。可这一席人中,哪个不是家中丰盈的,非富即贵的,哪里需要自己帮衬。贾赦拱拱手道:“彦博兄此言差矣,今日席中各位都是人中翘楚,哪里轮到我贾恩侯自大了去。” “恩侯何必如此自谦呢,我今日也确是有事相求。” “彦博兄言重,有事直说便是,若是贾某力所能及,必定相帮。”今日贾赦也与早年不同,也学会这话留三分,不似之前跋扈张扬。 “自也不是大事,只是我偶尔听闻有户人家手中的古玩不错,有意想买,因那古董实在稀罕,价码又高,我等眼拙怕被人匡了去,这才想请恩侯兄帮着瞧瞧。” 听闻是这事,贾赦倒是舒了口气,点头便应了下来。这宋仕朝也是开心,又叫凝儿姑娘去陪酒,众人自是又陪饮了一杯。 贾赦有些微熏,略略动了动酒菜,问道:“能入你的眼的必定是好物,是个什么物件,你还能看不准了去?说来听听。” 宋仕朝哈哈一乐,将筷箸放下:“若是别的普通物件,也就不劳烦恩侯兄了。唯独此物偏要让恩侯兄看看才可。听闻张老今岁做寿,恩侯兄献了一幅蜀素帖当贺礼,此事当真?” 贾赦上一句本就是为挑个话头,怎知宋仕朝的这一席话差点让贾赦咬了舌头。 “咳咳,彦博兄消息灵通啊。”贾赦定了的神道:“这蜀素帖莫说真迹了,就是摹本也是难得一见,我也是机缘巧合得了个不错的摹本,献给老爷子做寿。”贾赦自然不会将蜀素帖的来历跟众人说明,含混地说了两句想将这话题糊弄过去。 “若是如此我倒是放心了。”宋仕朝点点头道:“原本听说他手中有蜀素帖倒是颇为动心,可听闻恩侯兄也给张老献了一幅,便觉得他那份应是假的。可今日听恩侯如此一说,倒是值得瞧上一瞧。” 怎么又会有一幅蜀素帖?还是真迹?此时贾赦倒是觉得刚才喝的酒都涌进了脑子里,晕的厉害。 “我只是听闻也从未见过,想着恩侯兄既然见过摹本,定是辩出这真伪来。”宋仕朝冲着贾赦道。 似乎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可哪里不对自己也想不通,贾赦微微皱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若是再有一幅摹本倒是不足为奇,说不定也是号称真迹的赝品,贾赦倒是被勾起了点兴致,也想去看上一看。 “若是能有幸一睹,倒也是奇缘一件。”贾赦假意恭维道:“若能瞧见真迹,也是托了彦博兄的福。” “恩侯兄客气了,不过话讲头里,若是真迹恩侯兄可别抢了我的先去。” “怎会怎会,求得一观便是好的。” “恩侯兄如此体恤,小弟我也就先行谢过了。凝儿姑娘今日可要好好伺候恩侯兄,代我尽尽心才行。” 凝儿姑娘笑吟吟又站在贾赦身侧添菜斟酒。若说方才贾赦对这凝儿姑娘倒是心中起了一丝涟漪,此时贾赦却一门心思琢磨起忽然又冒出的一幅的蜀素帖来,对于旁的倒是都懒得在意了去。 散了席,贾赦倒是有了几分醉意。宋仕朝倒是婉言相留,可贾赦自是不肯。两人敲定约期,贾赦便回了府去。 路上贾赦倒是想再去张府,瞧瞧那幅真迹,也想与老岳山再论论如何辨其真伪,但想到老爷子年事已高,今日天色已晚不便打扰,便自回了府去。 回到府中,夜已深沉,张夫人依旧苦等其归,见贾赦归来倒是欢喜。今日长子回府陪了自己半日,又说日后有空便会多回府中看望,这便让张夫人开心不已。 贾赦瞧见张夫人喜色迎面,到将先前心中的那些涟漪都搅动起来。手指在其唇上一点笑道:“平日你不是念叨着想再添个女儿么,今日便了了你的愿去。”接着便将人拉入内室去了。 翌日一早,贾赦去给贾母请安。史菲儿见其问道:“昨日你岳父何事寻你,我倒是头次见其如此寻你过去。” 贾赦便将昨日这摹本变真迹之事,一一跟贾母禀明。末了还顺带提了一句,与旧友吃席又冒出一幅蜀素帖的事,也是叹了一番。 史菲儿笑道:“这天下巧事多了,要不也不会有这无巧不成书一说。说不定来日你去看的那幅也是出自你岳丈之手呢。” 听了这话,贾赦倒是一笑,“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去,若是真是如此,倒是个奇谈了。” 史菲儿也是笑笑,二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贾赦欲走,这宁府又派人来,说是要请贾母众人听戏。史菲儿虽不想去,但也只得应了。 前几日贾敏说起董瞳来京看望其姐姐。贾敏还提起其要来给自己磕头谢恩,史菲儿倒是免了,毕竟府中规矩甚多,单是磕头谢恩也说不了几句话去,毕竟选人任用,也不算件小事,自己还是要考验一番的。史菲儿倒是想着再去林府时,顺便将人见上一见。可偏偏巧就与这宁府听戏的日子撞上了。史菲儿想了想写了封信,命人送去林府,将去林府的日子往后延了延。 贾赦倒是趁着去鉴赏前又跑了一趟张府。张老爷子听闻倒也是有些好奇。对贾赦道,若是摹本也不错,不妨也买回来瞧瞧。 贾赦倒是细细问了一番这幅字真伪甄别之法,因想起贾母的那句玩笑话,又将张老临摹的那幅也细细看了一番。 到了约定之日,这一早宋仕朝便等府来请。二人驾马行了半响块行至京郊才到了一处宅院。宋仕朝点头说到了。 贾赦四下打量,心中有几分奇怪,此处看着宅院狭小,也并未听说有什么名流世家隐居此处。想来也是,若是名流世家隐居也该去个远离京城山青水秀的地方去。如此宅院怎么看也是平常百姓家。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古董真迹去?贾赦心中腹懑。 “此地瞧着破旧,但物件的确不错。我也是入了几幅不错的字画才信了。若不是这蜀素帖我实在拿不定主意,是定不会请恩侯兄钱来呢。”宋仕朝像是瞧出贾赦的疑惑解释道。 贾赦点头,随身小厮早早去敲了门,过了一会,院门才开了。出来一个身形消瘦,驼背缩肩的男人。见了宋仕朝立刻满脸带笑拱手施礼道:“原来是贵客宋爷到了,快请快请。”一转脸看向贾赦也陪了笑道:“这位爷瞧着富贵,就是面生的很,不知该如何称呼?请问爷贵姓?” 不等贾赦搭话就听宋仕朝道:“这位爷可是荣国府的贾大爷贾将军。你也别杵在此处说闲话了,快去带我们瞧东西去。” 113.第一百一一十三回 113 “哎,我这不是见了贵客欢喜的。两位爷小院破旧,快移步去正厅坐坐歇歇脚。”说罢那人堆起笑脸忙将贾赦与宋仕朝往屋内引。 进了屋,扑面而来的倒是一股子霉酸味,贾赦皱了皱鼻子,四下再瞧,此间也应是这院子最好的一间房了,即便是最好也是矮子里拔个高。屋内四白落地,字画全无,不少地方墙皮斑驳,那北墙上已有了裂痕,墙角也有不少青霉痕迹,这样的屋子又霉又暗又潮,就算是真有古董字画也不会好了去。这字画最怕潮霉。 房正中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一侧倒是立着张条案,案上铺着纸墨笔砚文房用具。另有一书柜,上面也是放着几部书去。瞧着这屋中之人也应是读过书的。 “两位爷请上坐,我去给两位泡杯茶来。”那人笑着道。 “你也不必忙了,来你这里也不是为了喝茶。今日就是为蜀素帖而来,你且去取了来与我们一看。”宋仕朝性子急躁,直接讲明来意。 听了这话那人倒是止了步,继续陪笑道:“宋爷您不是第一次来了,我这儿的规矩您懂,况且这蜀素帖您也看过几次了,今日又看?” “哪来那么多话去?爷来了就是要看字的。你还怕爷看不起啊。”说罢,宋仕朝往袖中一探摸出一锭银子来往桌上一拍,“够了吧,别再磨叽,速速将字取来。” 那人见了银子,眼睛都笑得眯成一道缝去。忙将银子取了揣进怀中,转身取字去了。贾赦倒是瞧着新鲜,怎么这个地方看一下还要钱,这买卖不错,干脆别卖了,每天有人看上几次这钱不就来了。 “这里的规矩便是如此。”宋仕朝给贾赦解释道:“看东西一人一件五两。” “这生意不错啊。”贾赦笑道:“不如这样回去我们也取几件古董字画出来,让众人观瞧,也按人收费得了。先前你不是还说这营生不易囊中羞涩么,这不是一妙招?” “行了,恩侯兄你别打趣我了。这还不是因我着实喜欢那幅字去?” “着实喜欢?我倒是不信,就怕你想买这字是有旁的用途。” “恩侯兄您是聪明人,此事何必点破呢。”宋仕朝讪讪笑了笑,“今日还请恩侯兄帮忙细细瞧上一瞧。” “那是自然。”贾赦嘴上应着,心里却已经替刚才那十两银子不值了,心中暗自嘀咕,也不知这宋仕朝着了什么魔去,来这地来找什么古董字画,若真能见到才是出了奇。 不多时那人去而复返,此番回来手里托着个托盘,托盘上有个包袱,小心翼翼地捧着。进了屋将托盘的包裹放在条案上。又麻利将长案上的东西都挪开,这才小心翼翼将包裹解开。 贾赦与宋仕朝也起了身,站在那人身后盯着他手里的包裹。只见那人将包裹打开了三层,又取出一油纸包来,解了这包,这才看见一幅叠着的绢册。那人轻手轻脚将绢册展开。贾赦不由得将眼睛瞪大了。 “两位爷请鉴赏。” 这的确不是真迹,但这绢上字迹和自己岳丈家中的那幅摹本无二啊。贾赦虽然来时曾想过这种可能,但真亲眼得见,却仍有些难以置信。这天底下怎会有这样巧的事去? “恩侯兄,你且说说这幅字如何?”见贾赦一直不开腔,宋仕朝催问道。 贾赦回了神,笑了笑,也不答宋仕朝的问反问道:“你也看过几回了,你又觉得如何?” 宋仕朝瞅着那字道:“这笔力遒劲,又不失灵动。八面出锋,挥洒自若,实在是佳品。” 听其这么一说,贾赦也点点头道:“是佳品你怎么不将其收了?还要反复多次?” “恩侯兄又来笑我,你既知缘由又何必多此一问?”宋仕朝佯装板了脸。 贾赦也不再多言,只是笑笑,瞧着那立在一旁揣手的人道:“这字帖你是缘何而来?” 那人听了笑道:“这位爷,买字就说买字,你管我这贴是怎么来的做甚?” “自然是要问清楚,这蜀素帖颇为名贵,传到今日也实属不易,若是此物来历不明岂不是玷污了去。况且瞧你家中情景也不像是个官宦后人。自然这东西要问清楚才行。” “这位贾爷是担心此物是贼赃吧。今日也跟您明说,这物件还真是祖上传下来的。只是不是传给我们本家,是传到我的一个堂兄手中。他倒是爱如珍宝,对着物件寸步不离,恨不得将此物能贴在身上去长在身上去。可再爱又能如何,得了痨病终了去了。他一走又无子嗣,亲近之人也就我这兄弟了,此物便传给了我。”那人一顿又道,“ 我也知道此物尊贵,可是放在哪里又变不出吃变不出穿来。前两年家乡大旱遭了灾,想来京城投亲奔个活路,好容易到了京,却没寻见亲,回去又没盘缠。这也是无奈才把几个值钱的物件卖了去。置了两亩薄田,又买了这房子。这也是刚刚够个嚼头。如今这小儿要进学将来还要娶妻,这房子也着实需要修缮,哪样又能离了钱去?这才无奈动了要卖这字的主意。”那人说的真切,末了还用手捻起衣角沾了沾眼角。 “京城艰难,为何不回原籍,多少也有个照应。”贾赦问道。 “我家一脉本就是小门小户,我那堂兄家倒是有些钱财,可偏又生了病。哪里耗得起去,金山银山也耗不过个药山,没几年家财也就败尽了。余下的亲朋多半自顾不暇,吃饱穿暖也就是万万幸了。这两年又遭了灾,更是不行。我也不忍再去麻烦他们。还是各人顾各人吧。”说完那人长长叹了口气。 贾赦听了这番话心里倒是有一丝触动,这平常百姓世道艰难虽有耳闻,但亲眼得见却少之又少。前日老泰山还说为人不可过于执拗,守着死物件不值。今日眼见了如此卖了此物换些钱财粮食倒也比苦守着强些吧。但话又说回来,这幅蜀素帖却又不是真迹。毕竟今日前来是应了朋友之约,若是如实说出来此物为赝品,想来宋仕朝便不会要了。可是自己明知是假又不点破,更是不对。既辜负了朋友所托,又对不起自己的眼力去。贾赦倒是有几分为难。 “恩侯兄,你到底觉得此物如何?”宋仕朝追问道。 “这幅字写的不错,只可惜……”贾赦顿了顿。 “这真是赝品?”宋仕朝叹道,又瞧了瞧那幅字去。贾赦这话立刻引起卖家不满,原本站在两人身后立刻向前将两人推开,立在绢册前,气呼呼道:“我也是敬你二位爷,是见过世面的。但不想买就不想买,何必诋毁我这宝贝去。你倒是说说这字怎么是赝品了?你倒是说说看!” 原本贾赦还有后话,怎奈这话刚起了头便被宋仕朝打断了,他直接这么一说,倒是直接将话给拍死了,一点迂回的余地也没给自己留。 “这幅字却非真迹,”贾赦此话一出,倒是立刻让卖主瞪了眼,贾赦顿顿又道:“虽非真迹,但却也是出自名家之手的摹本,也还是不错。” “名家摹本?哼!”卖主忿忿哼了一声:“你瞧着章这款,这字这气势哪里是摹本能仿出来的。不识货就说不识货。” 若是在平日,贾赦哪里还愿意再多费口舌去。只因这绢帖应是老爷子临摹的另一本,贾赦才多言几句:“你且莫急。我说此物是摹本,自有我的道理。蜀素帖本因写在这蜀绢上故而得名,这绢上的乌丝栏也是织就而得。这绢实在不易得,今日虽仍有,但和古制确有不同。古制用红黑二色织成栅栏,红色为朱丝栏,黑色为乌丝栏。而今制为显华贵这红黑二色中又加一股金线去。你这幅字中乌丝栏有金色闪烁,实乃今朝所织。故而我说此物件绝非真迹。” 此番话一出两人皆傻,宋仕朝忙趴到近前细细端详,看了多时,方才起身叹道:“恩侯兄好眼力,若不细看我真看不出这乌丝栏中还有如此玄妙在。” 贾赦心想莫说你了,就是我也不知道。若不是又去了趟张府,怎么会知晓这些去。不过若单论这绢册,自然是今朝织就的更佳,老爷子也说因为一幅是要交去宫中,为了求得同原帖一般效果,可是寻这绢也废了一番气力去。 “有金丝就是假了,我倒觉得有金丝才是真。”卖主强辩道。 “除此之外这绢册虽有做旧的痕迹,但字迹看着却新。另外这款印印泥也与古制不同。”贾赦点了点这绢册又道:“但此物确是名家所仿。” “那这仿者是哪位?也是前朝名人?你看看若是仿品价值几何去?”一旁宋仕朝问道。 “不是前朝名人,乃是今朝名士。说来也巧,我岳丈大人就临摹了两幅。我是见过其中一幅,今日瞧见此物倒觉得有七分是出自我家老泰山之手。若是按今日的润笔之费,这幅字大概值两千两。” “两千两?哈哈哈哈。”卖主大笑起来,“我说为何会口口声声非要说我这幅字是赝品呢!原来如此,就是嫌我报价两万两太高罢了。” 贾赦听了连连摇头,若是真迹自然两万两也不算高。可此乃摹本又怎会值了那数去。况且自己也是瞧着本家岳父大人的面上将银钱还报高了些。 卖家将绢册收起,又重新用油纸裹了,一层层用包袱皮裹好后,将物件往怀里一揣,冲贾赦与宋仕朝一拱手道:“两位爷,我看今日就看到如此算了。既然你说我这贴子不是真迹。我说什么也是无用。这宝贝还是要卖与赏识的去。否则别说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这宝贝去。两位爷你们走吧走吧,我也不送了。” 这还真是贾赦头一次被这样的人来了个逐客令。自然也是气,转身拂袖而去。这宋仕朝自然也是跟着出去。 见贾赦脸上带愠色,宋仕朝道:“今日也是多谢恩侯指点,要不我还真会花了大价钱去。” “其实单讲这字,也是不错。”贾赦顿顿道。 “是是,张老夫子书法确实上佳,可我还是想入个真迹去。”宋仕朝点点头,转头看向贾赦:“即是老岳山手笔,何不收了送与老人家去。” 贾赦叹了口气道:“那人认定了是真迹,怎肯低价出,我怕再说反而认定我是故意来压价的。” 114.第一百一十四回 114 贾赦返回原想再去张府与老爷子再说说此事。可到了张府,才知老爷子被圣上请了去,也只得作罢,回到府中,贾母带了众人又去了宁国府赴约听戏,原本还想与人再议议此事的心思,也只得作罢放下了。 “老太太,今日这戏班子可是不错,难得请您一番,可要多听几出。”朱夫人将这戏本子奉给贾母说道。 “今日你是正主,你就别让我了。你只管拣了你最喜欢的点了便是。”史菲儿自然是推辞。今日是这朱夫人的寿辰,自然寿星最大。况且自己来这里也是多年,可依旧不喜这戏去。 朱夫人依旧推了一番,实在拗不过,这才接了单子,点了出《戏彩班衣》,便将戏本子又奉于贾母跟前。此番史菲儿自然推脱不过,便随意点了出《过海》。 今日朱夫人一脸喜气容光焕发,史菲儿也是实在无事,半眯着眼想起上次自己搅和了朱夫人为贾珍选妻之事,又间接促成了这贾珍投军,不知道当时这朱夫人还怎么怨自己呢。如今也不在提给贾珍寻亲一事了,不知道又是什么打算。 “前几日听说这珍哥儿又擢升了,今日可给嫂子贺喜了。这双喜接踵而来,怕这三喜也不远了。”说这番话的是王夫人,史菲儿瞟了眼王夫人,心里暗想如今因这贾珍之故,这宁国府倒是和二房亲近了不少。这让王夫人似乎也有了些底气去。不过这福之祸兮所依,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弟妹过奖了,我倒是听闻珠儿好学聪慧,颇得家学夫子的称赞。”朱夫人自然也是将贾珠褒讲一番。 史菲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来了。怎么这孩妈坐在一起首要大事就是你夸我娃两句,我夸你娃两句啊。放着戏不听,在这听你们卖瓜夸娃啊。 史菲儿索性闭了眼,琢磨起这十二钗来。如今贾府只有元春,自己见了王熙凤一面。接下来的一大串人中应该是迎春与宝钗了吧。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去,而且这惜春还是从这朱夫人肚子里滚出来的,若是自己应不会将惜春再接到自己身边养着去了。 越想越觉得困乏,这戏文听的人昏昏沉沉。史菲儿半眯着眼,任凭这戏文从左耳进右耳出,恍恍惚惚中,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清楚。睁眼一看,却下了自己一跳。 这是哪里?史菲儿有些懵。四下一瞧,腾地站起身来。此处不是自己最早来太虚幻境时睡得石亭么?怎么有来此地?自己这回真死了? 史菲儿心中大愕,忙掐了自己脸一下,倒不觉得太痛。立在此地犹豫时,忽见一女子急匆匆向自己而来,见了自己上前一把抓住手腕道:“快走,躲过这一劫去,众姐妹就有望了。” 史菲儿被拽着急奔,此时才瞧清楚拉着自己的不是旁人,正是给了自己锦囊的秦可人。史菲儿倒是又惊又喜,觉得自己有不少话要说。还未开口便听秦可人又急急说道:“那风月宝鉴可窥人判词,但六岁后才可看其全貌。改命牵扯众多,未必尽是好事,切不可一味心思贪多求全去。你且小心,遇事多思多想。今日紧迫,也说不上许多。你自去吧,切莫再来。”说吧猛地讲史菲儿往下一推。 史菲儿觉得忽然身有千斤,跌落下来直直下坠。仰面瞧见秦可人见其云鬓散乱,面上有伤,一脸悲切。可张口细问却说不出话来,将史菲儿急得不行。忽闻耳边一声锣响,史菲儿睁眼再瞧,哪里还在太虚幻境。这不还是坐在这听戏么。 114 贾赦返回原想再去张府与老爷子再说说此事。可到了张府,才知老爷子被圣上请了去,也只得作罢,回到府中,贾母带了众人又去了宁国府赴约听戏,原本还想与人再议议此事的心思,也只得作罢放下了。 “老太太,今日这戏班子可是不错,难得请您一番,可要多听几出。”朱夫人将这戏本子奉给贾母说道。 “今日你是正主,你就别让我了。你只管拣了你最喜欢的点了便是。”史菲儿自然是推辞。今日是这朱夫人的寿辰,自然寿星最大。况且自己来这里也是多年,可依旧不喜这戏去。 朱夫人依旧推了一番,实在拗不过,这才接了单子,点了出《戏彩班衣》,便将戏本子又奉于贾母跟前。此番史菲儿自然推脱不过,便随意点了出《过海》。 今日朱夫人一脸喜气容光焕发,史菲儿也是实在无事,半眯着眼想起上次自己搅和了朱夫人为贾珍选妻之事,又间接促成了这贾珍投军,不知道当时这朱夫人还怎么怨自己呢。如今也不在提给贾珍寻亲一事了,不知道又是什么打算。 “前几日听说这珍哥儿又擢升了,今日可给嫂子贺喜了。这双喜接踵而来,怕这三喜也不远了。”说这番话的是王夫人,史菲儿瞟了眼王夫人,心里暗想如今因这贾珍之故,这宁国府倒是和二房亲近了不少。这让王夫人似乎也有了些底气去。不过这福之祸兮所依,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弟妹过奖了,我倒是听闻珠儿好学聪慧,颇得家学夫子的称赞。”朱夫人自然也是将贾珠褒讲一番。 史菲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来了。怎么这孩妈坐在一起首要大事就是你夸我娃两句,我夸你娃两句啊。放着戏不听,在这听你们卖瓜夸娃啊。 史菲儿索性闭了眼,琢磨起这十二钗来。如今贾府只有元春,自己见了王熙凤一面。接下来的一大串人中应该是迎春与宝钗了吧。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去,而且这惜春还是从这朱夫人肚子里滚出来的,若是自己应不会将惜春再接到自己身边养着去了。 越想越觉得困乏,这戏文听的人昏昏沉沉。史菲儿半眯着眼,任凭这戏文从左耳进右耳出,恍恍惚惚中,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清楚。睁眼一看,却下了自己一跳。 这是哪里?史菲儿有些懵。四下一瞧,腾地站起身来。此处不是自己最早来太虚幻境时睡得石亭么?怎么有来此地?自己这回真死了? 史菲儿心中大愕,忙掐了自己脸一下,倒不觉得太痛。立在此地犹豫时,忽见一女子急匆匆向自己而来,见了自己上前一把抓住手腕道:“快走,躲过这一劫去,众姐妹就有望了。” 史菲儿被拽着急奔,此时才瞧清楚拉着自己的不是旁人,正是给了自己锦囊的秦可人。史菲儿倒是又惊又喜,觉得自己有不少话要说。还未开口便听秦可人又急急说道:“那风月宝鉴可窥人判词,但六岁后才可看其全貌。改命牵扯众多,未必尽是好事,切不可一味心思贪多求全去。你且小心,遇事多思多想。今日紧迫,也说不上许多。你自去吧,切莫再来。”说吧猛地讲史菲儿往下一推。 史菲儿觉得忽然身有千斤,跌落下来直直下坠。仰面瞧见秦可人见其云鬓散乱,面上有伤,一脸悲切。可张口细问却说不出话来,将史菲儿急得不行。忽闻耳边一声锣响,史菲儿睁眼再瞧,哪里还在太虚幻境。这不还是坐在这听戏么。 114 贾赦返回原想再去张府与老爷子再说说此事。可到了张府,才知老爷子被圣上请了去,也只得作罢,回到府中,贾母带了众人又去了宁国府赴约听戏,原本还想与人再议议此事的心思,也只得作罢放下了。 “老太太,今日这戏班子可是不错,难得请您一番,可要多听几出。”朱夫人将这戏本子奉给贾母说道。 “今日你是正主,你就别让我了。你只管拣了你最喜欢的点了便是。”史菲儿自然是推辞。今日是这朱夫人的寿辰,自然寿星最大。况且自己来这里也是多年,可依旧不喜这戏去。 朱夫人依旧推了一番,实在拗不过,这才接了单子,点了出《戏彩班衣》,便将戏本子又奉于贾母跟前。此番史菲儿自然推脱不过,便随意点了出《过海》。 今日朱夫人一脸喜气容光焕发,史菲儿也是实在无事,半眯着眼想起上次自己搅和了朱夫人为贾珍选妻之事,又间接促成了这贾珍投军,不知道当时这朱夫人还怎么怨自己呢。如今也不在提给贾珍寻亲一事了,不知道又是什么打算。 “前几日听说这珍哥儿又擢升了,今日可给嫂子贺喜了。这双喜接踵而来,怕这三喜也不远了。”说这番话的是王夫人,史菲儿瞟了眼王夫人,心里暗想如今因这贾珍之故,这宁国府倒是和二房亲近了不少。这让王夫人似乎也有了些底气去。不过这福之祸兮所依,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弟妹过奖了,我倒是听闻珠儿好学聪慧,颇得家学夫子的称赞。”朱夫人自然也是将贾珠褒讲一番。 史菲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来了。怎么这孩妈坐在一起首要大事就是你夸我娃两句,我夸你娃两句啊。放着戏不听,在这听你们卖瓜夸娃啊。 史菲儿索性闭了眼,琢磨起这十二钗来。如今贾府只有元春,自己见了王熙凤一面。接下来的一大串人中应该是迎春与宝钗了吧。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去,而且这惜春还是从这朱夫人肚子里滚出来的,若是自己应不会将惜春再接到自己身边养着去了。 越想越觉得困乏,这戏文听的人昏昏沉沉。史菲儿半眯着眼,任凭这戏文从左耳进右耳出,恍恍惚惚中,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清楚。睁眼一看,却下了自己一跳。 这是哪里?史菲儿有些懵。四下一瞧,腾地站起身来。此处不是自己最早来太虚幻境时睡得石亭么?怎么有来此地?自己这回真死了? 史菲儿心中大愕,忙掐了自己脸一下,倒不觉得太痛。立在此地犹豫时,忽见一女子急匆匆向自己而来,见了自己上前一把抓住手腕道:“快走,躲过这一劫去,众姐妹就有望了。” 史菲儿被拽着急奔,此时才瞧清楚拉着自己的不是旁人,正是给了自己锦囊的秦可人。史菲儿倒是又惊又喜,觉得自己有不少话要说。还未开口便听秦可人又急急说道:“那风月宝鉴可窥人判词,但六岁后才可看其全貌。改命牵扯众多,未必尽是好事,切不可一味心思贪多求全去。你且小心,遇事多思多想。今日紧迫,也说不上许多。你自去吧,切莫再来。”说吧猛地讲史菲儿往下一推。 第一百一十一回 111 今日倒是和往日颇有些不同。早早的贾赦去贾母处问了安,因几位旧友约了多次,实在推脱不过,打算今日得空去赴约,可才出了府,偏有小厮来报说是其岳父有请。 这刚刚给老泰山过了生日,虽说前一阵其身体欠佳,修养了一阵。这个生日瞧着老爷子倒是精神矍铄,病气全无。这才见了面又急急叫自己过去,必然是有事。贾赦也想不出来缘由,只得立刻骑了马去往张府,又让人去给旧友送信,说自己迟些再来。 “不知岳丈大人今日命小婿前来所为何事?”贾赦毕恭毕敬地立于一旁,静候老爷子发话。见老爷子先是说了几句旁的话,张老爷子倒是没主动开口说出缘由,贾赦心中还惦念着旧友之约,忍不住先问了出来。 “贤婿啊,今岁寿辰你的贺礼中可否有一幅蜀素帖?” 听闻此言,贾赦倒是一乐,那日来往宾客众多,因这蜀素帖也并非真品,又是张老爷子自己的摹本,当众展示并不太好。故而贾赦也没特意献出,只是随着贺礼一起敬上,只是在这礼单上注明是摹本罢了。那日来往人多,这老爷子也没细看,估计是今日想起此事了,才将自己叫了来。 “老泰山,却有一幅蜀素帖,只可惜是摹本。”贾赦笑着应道。自己也不点破,毕竟这事还要老爷子自己看出来才有意思。 哪知老爷子接下来的话却让贾赦着实吃了一惊。张老爷子将那幅绢本展开,小心翼翼铺到书桌上,手在绢本边缘小心摩挲一番才道:“这本蜀素帖不是摹本,乃是真迹!” “啊?”贾赦瞪大了眼睛瞅着张老爷子,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忙上前两步扑到长案旁,睁大双眼仔细瞅着那幅蜀素帖,舌头都有些不太利索了,说道:“这这这,是真、真迹?” “怎么?听说是真迹,后悔送给我这老头子了?”瞧见贾赦如此表情,张老爷子倒是笑了,捋了捋白须道:“我且问你这帖你是从何而来?” 贾赦此时还未从这幅字是真迹的震惊中缓过来。此时将手往身上蹭了蹭,小心地捧起,望向张老爷子道:“老泰山,这这真是真迹?” 此时张老爷子收了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点了点头,“贤婿你告诉我此帖你是缘何得来?” 贾赦心中那个疼啊,倒不是因将字送给了岳父,而是因自己眼睁睁将真迹认成了赝品啊,实在是太丢人了。此时听到老爷子有问这字的来历,忙将帖子放回桌上将此帖来历一一表明。张老爷子也只是静静听着并未插话,直到贾赦将话说完才道:“这字是瑚儿得来的赏赐?你可知是谁赏下的?” 贾赦摇摇头,贾瑚如今并不住在府中,做了皇孙伴读每日陪在翰祺公子身旁,反而比在彭府时还回来的少了。偏巧这几日府中因为铺子的事谨言慎行,自己出府也少了,这事也只是听夫人所言,自己一没见那瑚儿,二也没细问,毕竟一幅摹本到底也不太上心。贾赦便将此事如是告诉了老爷子。 “即是如此,那还让瑚儿回来一趟说说吧。我叫人去请。”张老爷子点点头,派了人去请贾瑚,又命人去彭府请彭泺也来。 贾赦此时有些糊涂,不过一幅字,虽甚是珍贵,但也不必如此吧。此番再瞧张老爷子一脸严肃,倒和自己刚入府时笑脸迎人差别甚大。想来想去,贾赦也往前凑了凑道:“岳父大人,这贴可是有些来历?恕小婿眼拙,我是未瞧出真伪来。” 张老爷子道:“你瞧不出也不为奇。若是我没临过原帖,直接给我一幅,我也分不出这真伪来。可临过看过自然是知晓,况且我还临了两幅。”说罢让人将另一幅也取了来。 两幅字放在一起,这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立刻高下立见。这真迹字体变化无穷,极具灵动,因是在蜀绢上书写,墨迹时浓时淡,精彩动人。这仿本虽然在材质上也下了颇多工夫,临摹也是用心,但对照原帖,灵动不足,这墨迹变化的精彩也失了大半去。 贾赦瞧着倒也是佩服。不管是真迹也好摹品也罢,都是不错。若是自己能有一幅便好了。 贾瑚未到,彭泺倒是来的挺快。入了书房与老师行过礼,一转头便瞅见长案上展开的字贴了。彭泺素来和自己老师亲近,歪头去细瞧,这一看可是如同被人用铁钉钉在原地了一般。 “这这这是蜀素帖?真迹?”彭泺倒吸一口气看向自己老师道:“这王蘅来京了?老师您也不早告诉我一声?这小子来了京城也不来看我一会见了他我定不饶他去……” 张老爷子摇摇头道:“王蘅并未来京?” “并未来京?”此时轮到彭泺愣住了,他往后退了一步瞅瞅张老爷子又看看蜀素帖,垂头喃喃一句:“这贴王蘅不是号称贴身带么?” “是啊。如今既然贴在,怕是已他那倔强的性子人早已不早了吧。”张老夫子长叹了一声。 这番话倒是让贾赦更摸不清头脑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出来个王蘅?难道这字是他家收着的?人去世了这字被人买了去,辗转几番才入了自己手中?可是明明是真迹为何偏要说是摹本呢? 贾瑚此时也赶了来,陪着来的还有翰祺公子。两人倒都是急匆匆的。进了屋贾瑚看见自己外公、父亲、恩师均在,企鹅面色颇为凝重,被唬得不轻,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忙近前给三人跪倒行礼。 张老爷子见了贾瑚倒是露了些许笑意,忙免了礼将人叫至跟前又细细问了一番才提到那幅字去。贾瑚瞧见桌上摊了两幅,也是一愣,细细瞧瞧更觉得奇怪。自己将得来的一幅摹本拿来给父亲做了外祖父的寿礼是不错,怎么外祖父手中还有一幅?贾瑚歪着头瞧着也不吭声,倒是翰祺公子是个急性子,指着那幅真迹道:“贾瑚,这不是你那日得的赏赐么?” “谁赏的?”另外三人一口同声问道。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倒是将翰祺公子吓了一跳。瞅了瞅众人才说道,“这不是忠顺王叔赏的么,那日斗诗,贾瑚拔了头筹。那日太子殿下、王叔与我父王俱在,说是要考校一下我们皇孙公子们的学业才气,便随意拟了题目,因许了伴读也来参加,我便让贾瑚也做了一首,哪知竟拔了头筹。这便是赏赐,我父王还赏了块歙砚呢。” “确如公子所说。”贾瑚在一旁补充道。 “那可曾提到这贴的来历?”彭泺不死心问道。 贾瑚摇了摇头,瞅向翰祺公子,翰祺公子也摇头不知。见二人如此,彭泺也是长叹了口气。 “恩师,这蜀素帖有问题么?”贾瑚见众人面色凝重开了口。 彭泺瞧了瞧翰祺,又看向贾瑚道:“这帖子本是我一好友的家传之物。我那好友曾说这贴不离人去的。如今见帖却不见人徒增伤心罢了。” 翰祺何等聪慧见彭泺如此,便知自己在此颇为不便,开口道:“因张老夫子叫的急,我顺路带贾瑚了一程,如今这事已毕,我先行告退。” 张老爷子开口挽留两句,便命人将翰祺公子送出府去。 待翰祺公子走了,张老爷子将屋中下人打发干净方开口道:“今日之事莫与外人道。瑞泽你且命人往王蘅祖籍问问,如今他家是怎样情景。”彭泺连忙应了,脸上也生出些愁绪来。张老爷子叹口气看向贾赦道:“昔日里,你曾问我这守家之道,我也与你说了颇多。却唯独忘说一样。这以物传家乃是本末倒置。想要家业兴旺,子孙有继便应先断了这利欲心。这王蘅便是例子,蜀素帖是好物,可毕生为守着此物可真是愚不可及。这物件倒是长久,可除了这手书之人,又有谁能记得住这拥有之人去。” 贾赦忙道:“岳丈大人说的是,小婿记住了。” 张老爷子又瞧向贾瑚:“你也谨记。这人生来若是被物件束缚,这人便以和那死物件无大差别。这物件可是有形有样如这古董子画,也可无形无体如权势名望。” 贾瑚有点懵,但仍点头应声,称自己记住了。 张老爷子叹口气,又道:“如今太平盛世,实则波涛暗涌。谁知道会晴上几日,雨上几日?何时变天是天的事,你我这样的凡人是管不着的。如今众人都瞧着权势荣华好,去争去抢。但这花红能有几日去?此一时你独领风骚,彼一时深陷泥潭不能自拔。这心中正道又不知撇去哪里了。莫贪莫执,你等已是身在涡流,还望自知自晓吧。” 老爷子这话说得半含半露,贾赦听着倒是有些许了悟。前些日太子之事还未算风波平静,现在看起来不知道何时还会起更大的波澜去。还是自家老太太那句话对,别想那些有的没得,操心别人不如管管自己,变天就变去,只要天不塌就行。 第一百一十二回 112 三人陪着张老爷子又说了会子话,才请辞出了张府。彭泺心事重重便先自行离去。贾赦与贾瑚倒是同路。 “瑚儿,若是得了空,多回府去看看老太太与太太,她们时常念叨,颇为挂念。” 听贾赦如此一说,贾瑚当下便垂了头低声说道,“这是瑚儿不孝了。”贾赦拍拍其肩膀道:“你如此上进,老太太与太太倒都是欢喜的,只是如今不常见面难免挂念。”贾赦又道:“你外祖父是经过大事的,今日说的这些话你仔细记下慢慢品味。如今你是皇孙伴读,更是要多留神,莫要让浮华遮了眼。” “父亲说的是,儿子谨记。”父子二人难得如此,行行走走说了一路。二人同回府,贾赦刚进门,便让旧友又请出去赴宴。折腾一番,贾赦自然是没了兴致,只因是自己应下的,实在不好再推脱,只得赴约。贾瑚倒是得空去拜见了老太太与太太。 “恩侯兄,如今见你一面可实在是难上加难啊。”贾赦刚入了席,便有人出言道:“今日又迟来,且先罚酒三杯。” 贾赦无奈也只得依言将罚酒饮了。这些旧友都是自己早些年时常混迹一起的王公贵族纨绔子弟。若论学识能耐一个个都是倒数,可若论这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各个都是英豪。这些年因府中事多,贾赦也顾不上与这些人交际应酬,渐渐倒是疏远了不少去。今日之约也是因实在推脱不过才来。 “好好好,我自罚三杯。”贾赦入了席笑着应下。众人哈哈一笑,一旁便有人前来给贾赦斟酒。芊芊素手提着一壶,慢慢将酒倒满,笑脸盈盈的递了过来。 贾赦起先只顾看了酒杯去倒是未注意这倒酒之人,猛一抬头倒是被惊艳了一下。那女子生的面带桃花三分漾,盈握纤腰伴步摇,倒是别有一番风韵。这酒斟满了,也不急离开,倒是捏着酒杯亲自送到贾赦唇边,柔柔地来了一句:“请。” 这酒未下肚,贾赦到被这话说的身子一酥,那声音仿佛在其心间上用小指挠了一把,勾得五脏六腑都连带着痒了起来。贾赦仰脖将那酒饮了,那女子又立刻斟了第二杯,侍奉唇前道:“将军再请。”这杯酒下肚这,倒是将浑身的血气都扰动起来,这额角也微微沁出些汗来。 那女子从袖中掏出个红帕,帮贾赦轻轻拭了汗,又斟酒一杯递过来:“将军再饮了这杯就了了罚酒之事了。”贾赦仰脖一饮而尽,众人中有人赞道:恩侯好酒量,不减当年啊。” 贾赦连连摆手,叹道:“各位谅解些,今日实因家中有事,故而来迟。今日这席理当我请。” “恩侯还是如此豪放,赞赞。我原以为如今恩侯出息了,在圣上面前领了赏,便不愿再与我等为伍了,昔日请你十次倒有八次不来,今日看来恩侯还是认我们这些朋友的。我敬恩侯一杯。” 贾赦一瞧,这与自己敬酒之人南安郡王府的小王爷的表弟宋仕朝,平日里和小郡王倒是颇为交好,连忙还礼,陪饮一杯。 见贾赦饮了酒,那宋仕朝笑道:“自打这恩侯一入席,这凝儿姑娘眼中就只有其一人了。凝儿姑娘也来陪我一杯吧。”此话引得众人哄笑一场,那唤做凝儿的女子红着脸低着头款步过去,如方才一样喂了其一杯酒去。这宋仕朝饮完笑道:“这美人斟酒滋味确实不同。”众人听言又是哄笑一番。 “恩侯兄,如今你也是在圣上面前露过脸的。论家业也是没得挑。前几年国库空虚,又有战事,恩侯兄竟然拿了那么多银子出来。如今这家业打理的也好。”宋仕朝道:“如今恩侯也帮衬帮衬你我诸位兄弟朋友吧。” 贾赦就知此番也绝不是简单喝酒吃席,必然也是有事。可这一席人中,哪个不是家中丰盈的,非富即贵的,哪里需要自己帮衬。贾赦拱拱手道:“彦博兄此言差矣,今日席中各位都是人中翘楚,哪里轮到我贾恩侯自大了去。” “恩侯何必如此自谦呢,我今日也确是有事相求。” “彦博兄言重,有事直说便是,若是贾某力所能及,必定相帮。”今日贾赦也与早年不同,也学会这话留三分,不似之前跋扈张扬。 “自也不是大事,只是我偶尔听闻有户人家手中的古玩不错,有意想买,因那古董实在稀罕,价码又高,我等眼拙怕被人匡了去,这才想请恩侯兄帮着瞧瞧。” 听闻是这事,贾赦倒是舒了口气,点头便应了下来。这宋仕朝也是开心,又叫凝儿姑娘去陪酒,众人自是又陪饮了一杯。 贾赦有些微熏,略略动了动酒菜,问道:“能入你的眼的必定是好物,是个什么物件,你还能看不准了去?说来听听。” 宋仕朝哈哈一乐,将筷箸放下:“若是别的普通物件,也就不劳烦恩侯兄了。唯独此物偏要让恩侯兄看看才可。听闻张老今岁做寿,恩侯兄献了一幅蜀素帖当贺礼,此事当真?” 贾赦上一句本就是为挑个话头,怎知宋仕朝的这一席话差点让贾赦咬了舌头。 “咳咳,彦博兄消息灵通啊。”贾赦定了的神道:“这蜀素帖莫说真迹了,就是摹本也是难得一见,我也是机缘巧合得了个不错的摹本,献给老爷子做寿。”贾赦自然不会将蜀素帖的来历跟众人说明,含混地说了两句想将这话题糊弄过去。 “若是如此我倒是放心了。”宋仕朝点点头道:“原本听说他手中有蜀素帖倒是颇为动心,可听闻恩侯兄也给张老献了一幅,便觉得他那份应是假的。可今日听恩侯如此一说,倒是值得瞧上一瞧。” 怎么又会有一幅蜀素帖?还是真迹?此时贾赦倒是觉得刚才喝的酒都涌进了脑子里,晕的厉害。 “我只是听闻也从未见过,想着恩侯兄既然见过摹本,定是辩出这真伪来。”宋仕朝冲着贾赦道。 似乎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可哪里不对自己也想不通,贾赦微微皱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若是再有一幅摹本倒是不足为奇,说不定也是号称真迹的赝品,贾赦倒是被勾起了点兴致,也想去看上一看。 “若是能有幸一睹,倒也是奇缘一件。”贾赦假意恭维道:“若能瞧见真迹,也是托了彦博兄的福。” “恩侯兄客气了,不过话讲头里,若是真迹恩侯兄可别抢了我的先去。” “怎会怎会,求得一观便是好的。” “恩侯兄如此体恤,小弟我也就先行谢过了。凝儿姑娘今日可要好好伺候恩侯兄,代我尽尽心才行。” 凝儿姑娘笑吟吟又站在贾赦身侧添菜斟酒。若说方才贾赦对这凝儿姑娘倒是心中起了一丝涟漪,此时贾赦却一门心思琢磨起忽然又冒出的一幅的蜀素帖来,对于旁的倒是都懒得在意了去。 散了席,贾赦倒是有了几分醉意。宋仕朝倒是婉言相留,可贾赦自是不肯。两人敲定约期,贾赦便回了府去。 路上贾赦倒是想再去张府,瞧瞧那幅真迹,也想与老岳山再论论如何辨其真伪,但想到老爷子年事已高,今日天色已晚不便打扰,便自回了府去。 回到府中,夜已深沉,张夫人依旧苦等其归,见贾赦归来倒是欢喜。今日长子回府陪了自己半日,又说日后有空便会多回府中看望,这便让张夫人开心不已。 贾赦瞧见张夫人喜色迎面,到将先前心中的那些涟漪都搅动起来。手指在其唇上一点笑道:“平日你不是念叨着想再添个女儿么,今日便了了你的愿去。”接着便将人拉入内室去了。 翌日一早,贾赦去给贾母请安。史菲儿见其问道:“昨日你岳父何事寻你,我倒是头次见其如此寻你过去。” 贾赦便将昨日这摹本变真迹之事,一一跟贾母禀明。末了还顺带提了一句,与旧友吃席又冒出一幅蜀素帖的事,也是叹了一番。 史菲儿笑道:“这天下巧事多了,要不也不会有这无巧不成书一说。说不定来日你去看的那幅也是出自你岳丈之手呢。” 听了这话,贾赦倒是一笑,“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去,若是真是如此,倒是个奇谈了。” 史菲儿也是笑笑,二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贾赦欲走,这宁府又派人来,说是要请贾母众人听戏。史菲儿虽不想去,但也只得应了。 前几日贾敏说起董瞳来京看望其姐姐。贾敏还提起其要来给自己磕头谢恩,史菲儿倒是免了,毕竟府中规矩甚多,单是磕头谢恩也说不了几句话去,毕竟选人任用,也不算件小事,自己还是要考验一番的。史菲儿倒是想着再去林府时,顺便将人见上一见。可偏偏巧就与这宁府听戏的日子撞上了。史菲儿想了想写了封信,命人送去林府,将去林府的日子往后延了延。 贾赦倒是趁着去鉴赏前又跑了一趟张府。张老爷子听闻倒也是有些好奇。对贾赦道,若是摹本也不错,不妨也买回来瞧瞧。 贾赦倒是细细问了一番这幅字真伪甄别之法,因想起贾母的那句玩笑话,又将张老临摹的那幅也细细看了一番。 到了约定之日,这一早宋仕朝便等府来请。二人驾马行了半响块行至京郊才到了一处宅院。宋仕朝点头说到了。 贾赦四下打量,心中有几分奇怪,此处看着宅院狭小,也并未听说有什么名流世家隐居此处。想来也是,若是名流世家隐居也该去个远离京城山青水秀的地方去。如此宅院怎么看也是平常百姓家。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古董真迹去?贾赦心中腹懑。 “此地瞧着破旧,但物件的确不错。我也是入了几幅不错的字画才信了。若不是这蜀素帖我实在拿不定主意,是定不会请恩侯兄钱来呢。”宋仕朝像是瞧出贾赦的疑惑解释道。 贾赦点头,随身小厮早早去敲了门,过了一会,院门才开了。出来一个身形消瘦,驼背缩肩的男人。见了宋仕朝立刻满脸带笑拱手施礼道:“原来是贵客宋爷到了,快请快请。”一转脸看向贾赦也陪了笑道:“这位爷瞧着富贵,就是面生的很,不知该如何称呼?请问爷贵姓?” 不等贾赦搭话就听宋仕朝道:“这位爷可是荣国府的贾大爷贾将军。你也别杵在此处说闲话了,快去带我们瞧东西去。” 第一百一十三回 113 “哎,我这不是见了贵客欢喜的。两位爷小院破旧,快移步去正厅坐坐歇歇脚。”说罢那人堆起笑脸忙将贾赦与宋仕朝往屋内引。 进了屋,扑面而来的倒是一股子霉酸味,贾赦皱了皱鼻子,四下再瞧,此间也应是这院子最好的一间房了,即便是最好也是矮子里拔个高。屋内四白落地,字画全无,不少地方墙皮斑驳,那北墙上已有了裂痕,墙角也有不少青霉痕迹,这样的屋子又霉又暗又潮,就算是真有古董字画也不会好了去。这字画最怕潮霉。 房正中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一侧倒是立着张条案,案上铺着纸墨笔砚文房用具。另有一书柜,上面也是放着几部书去。瞧着这屋中之人也应是读过书的。 “两位爷请上坐,我去给两位泡杯茶来。”那人笑着道。 “你也不必忙了,来你这里也不是为了喝茶。今日就是为蜀素帖而来,你且去取了来与我们一看。”宋仕朝性子急躁,直接讲明来意。 听了这话那人倒是止了步,继续陪笑道:“宋爷您不是第一次来了,我这儿的规矩您懂,况且这蜀素帖您也看过几次了,今日又看?” “哪来那么多话去?爷来了就是要看字的。你还怕爷看不起啊。”说罢,宋仕朝往袖中一探摸出一锭银子来往桌上一拍,“够了吧,别再磨叽,速速将字取来。” 那人见了银子,眼睛都笑得眯成一道缝去。忙将银子取了揣进怀中,转身取字去了。贾赦倒是瞧着新鲜,怎么这个地方看一下还要钱,这买卖不错,干脆别卖了,每天有人看上几次这钱不就来了。 “这里的规矩便是如此。”宋仕朝给贾赦解释道:“看东西一人一件五两。” “这生意不错啊。”贾赦笑道:“不如这样回去我们也取几件古董字画出来,让众人观瞧,也按人收费得了。先前你不是还说这营生不易囊中羞涩么,这不是一妙招?” “行了,恩侯兄你别打趣我了。这还不是因我着实喜欢那幅字去?” “着实喜欢?我倒是不信,就怕你想买这字是有旁的用途。” “恩侯兄您是聪明人,此事何必点破呢。”宋仕朝讪讪笑了笑,“今日还请恩侯兄帮忙细细瞧上一瞧。” “那是自然。”贾赦嘴上应着,心里却已经替刚才那十两银子不值了,心中暗自嘀咕,也不知这宋仕朝着了什么魔去,来这地来找什么古董字画,若真能见到才是出了奇。 不多时那人去而复返,此番回来手里托着个托盘,托盘上有个包袱,小心翼翼地捧着。进了屋将托盘的包裹放在条案上。又麻利将长案上的东西都挪开,这才小心翼翼将包裹解开。 贾赦与宋仕朝也起了身,站在那人身后盯着他手里的包裹。只见那人将包裹打开了三层,又取出一油纸包来,解了这包,这才看见一幅叠着的绢册。那人轻手轻脚将绢册展开。贾赦不由得将眼睛瞪大了。 “两位爷请鉴赏。” 这的确不是真迹,但这绢上字迹和自己岳丈家中的那幅摹本无二啊。贾赦虽然来时曾想过这种可能,但真亲眼得见,却仍有些难以置信。这天底下怎会有这样巧的事去? “恩侯兄,你且说说这幅字如何?”见贾赦一直不开腔,宋仕朝催问道。 贾赦回了神,笑了笑,也不答宋仕朝的问反问道:“你也看过几回了,你又觉得如何?” 宋仕朝瞅着那字道:“这笔力遒劲,又不失灵动。八面出锋,挥洒自若,实在是佳品。” 听其这么一说,贾赦也点点头道:“是佳品你怎么不将其收了?还要反复多次?” “恩侯兄又来笑我,你既知缘由又何必多此一问?”宋仕朝佯装板了脸。 贾赦也不再多言,只是笑笑,瞧着那立在一旁揣手的人道:“这字帖你是缘何而来?” 那人听了笑道:“这位爷,买字就说买字,你管我这贴是怎么来的做甚?” “自然是要问清楚,这蜀素帖颇为名贵,传到今日也实属不易,若是此物来历不明岂不是玷污了去。况且瞧你家中情景也不像是个官宦后人。自然这东西要问清楚才行。” “这位贾爷是担心此物是贼赃吧。今日也跟您明说,这物件还真是祖上传下来的。只是不是传给我们本家,是传到我的一个堂兄手中。他倒是爱如珍宝,对着物件寸步不离,恨不得将此物能贴在身上去长在身上去。可再爱又能如何,得了痨病终了去了。他一走又无子嗣,亲近之人也就我这兄弟了,此物便传给了我。”那人一顿又道,“ 我也知道此物尊贵,可是放在哪里又变不出吃变不出穿来。前两年家乡大旱遭了灾,想来京城投亲奔个活路,好容易到了京,却没寻见亲,回去又没盘缠。这也是无奈才把几个值钱的物件卖了去。置了两亩薄田,又买了这房子。这也是刚刚够个嚼头。如今这小儿要进学将来还要娶妻,这房子也着实需要修缮,哪样又能离了钱去?这才无奈动了要卖这字的主意。”那人说的真切,末了还用手捻起衣角沾了沾眼角。 “京城艰难,为何不回原籍,多少也有个照应。”贾赦问道。 “我家一脉本就是小门小户,我那堂兄家倒是有些钱财,可偏又生了病。哪里耗得起去,金山银山也耗不过个药山,没几年家财也就败尽了。余下的亲朋多半自顾不暇,吃饱穿暖也就是万万幸了。这两年又遭了灾,更是不行。我也不忍再去麻烦他们。还是各人顾各人吧。”说完那人长长叹了口气。 贾赦听了这番话心里倒是有一丝触动,这平常百姓世道艰难虽有耳闻,但亲眼得见却少之又少。前日老泰山还说为人不可过于执拗,守着死物件不值。今日眼见了如此卖了此物换些钱财粮食倒也比苦守着强些吧。但话又说回来,这幅蜀素帖却又不是真迹。毕竟今日前来是应了朋友之约,若是如实说出来此物为赝品,想来宋仕朝便不会要了。可是自己明知是假又不点破,更是不对。既辜负了朋友所托,又对不起自己的眼力去。贾赦倒是有几分为难。 “恩侯兄,你到底觉得此物如何?”宋仕朝追问道。 “这幅字写的不错,只可惜……”贾赦顿了顿。 “这真是赝品?”宋仕朝叹道,又瞧了瞧那幅字去。贾赦这话立刻引起卖家不满,原本站在两人身后立刻向前将两人推开,立在绢册前,气呼呼道:“我也是敬你二位爷,是见过世面的。但不想买就不想买,何必诋毁我这宝贝去。你倒是说说这字怎么是赝品了?你倒是说说看!” 原本贾赦还有后话,怎奈这话刚起了头便被宋仕朝打断了,他直接这么一说,倒是直接将话给拍死了,一点迂回的余地也没给自己留。 “这幅字却非真迹,”贾赦此话一出,倒是立刻让卖主瞪了眼,贾赦顿顿又道:“虽非真迹,但却也是出自名家之手的摹本,也还是不错。” “名家摹本?哼!”卖主忿忿哼了一声:“你瞧着章这款,这字这气势哪里是摹本能仿出来的。不识货就说不识货。” 若是在平日,贾赦哪里还愿意再多费口舌去。只因这绢帖应是老爷子临摹的另一本,贾赦才多言几句:“你且莫急。我说此物是摹本,自有我的道理。蜀素帖本因写在这蜀绢上故而得名,这绢上的乌丝栏也是织就而得。这绢实在不易得,今日虽仍有,但和古制确有不同。古制用红黑二色织成栅栏,红色为朱丝栏,黑色为乌丝栏。而今制为显华贵这红黑二色中又加一股金线去。你这幅字中乌丝栏有金色闪烁,实乃今朝所织。故而我说此物件绝非真迹。” 此番话一出两人皆傻,宋仕朝忙趴到近前细细端详,看了多时,方才起身叹道:“恩侯兄好眼力,若不细看我真看不出这乌丝栏中还有如此玄妙在。” 贾赦心想莫说你了,就是我也不知道。若不是又去了趟张府,怎么会知晓这些去。不过若单论这绢册,自然是今朝织就的更佳,老爷子也说因为一幅是要交去宫中,为了求得同原帖一般效果,可是寻这绢也废了一番气力去。 “有金丝就是假了,我倒觉得有金丝才是真。”卖主强辩道。 “除此之外这绢册虽有做旧的痕迹,但字迹看着却新。另外这款印印泥也与古制不同。”贾赦点了点这绢册又道:“但此物确是名家所仿。” “那这仿者是哪位?也是前朝名人?你看看若是仿品价值几何去?”一旁宋仕朝问道。 “不是前朝名人,乃是今朝名士。说来也巧,我岳丈大人就临摹了两幅。我是见过其中一幅,今日瞧见此物倒觉得有七分是出自我家老泰山之手。若是按今日的润笔之费,这幅字大概值两千两。” “两千两?哈哈哈哈。”卖主大笑起来,“我说为何会口口声声非要说我这幅字是赝品呢!原来如此,就是嫌我报价两万两太高罢了。” 贾赦听了连连摇头,若是真迹自然两万两也不算高。可此乃摹本又怎会值了那数去。况且自己也是瞧着本家岳父大人的面上将银钱还报高了些。 卖家将绢册收起,又重新用油纸裹了,一层层用包袱皮裹好后,将物件往怀里一揣,冲贾赦与宋仕朝一拱手道:“两位爷,我看今日就看到如此算了。既然你说我这贴子不是真迹。我说什么也是无用。这宝贝还是要卖与赏识的去。否则别说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这宝贝去。两位爷你们走吧走吧,我也不送了。” 这还真是贾赦头一次被这样的人来了个逐客令。自然也是气,转身拂袖而去。这宋仕朝自然也是跟着出去。 见贾赦脸上带愠色,宋仕朝道:“今日也是多谢恩侯指点,要不我还真会花了大价钱去。” “其实单讲这字,也是不错。”贾赦顿顿道。 “是是,张老夫子书法确实上佳,可我还是想入个真迹去。”宋仕朝点点头,转头看向贾赦:“即是老岳山手笔,何不收了送与老人家去。” 贾赦叹了口气道:“那人认定了是真迹,怎肯低价出,我怕再说反而认定我是故意来压价的。” 第一百一十五回 115 “老爷、老爷。”贾赦放下手中的书,瞧着急匆匆进了书房,还有些喘的包管家。这包管家平日做事慢条斯理的,若是遇到急事能把你急个半死,他倒是一脸沉稳的模样。这次还是头一次见其急成这样。 “你先喘匀了气,慢慢说。”贾赦将书合了道。而此时包管家努力吸了口气道:“老爷,这京城府尹梁大人与锦衣卫总领程大人一同来访,说是说是……”包管家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去。 “梁大人与程大人来了,那还不快快有请。”贾赦听闻忙起身吩咐道。包管家应了一声踟蹰道:“两位大人说是要请老爷去问话的。”说完将两张名帖呈上。 这话说的让贾赦倒是感到奇怪,虽说这官员登府拜会也不算罕事,只是这两位倒真是稀客。看包管家这样子想必是方才这两位大人也没有给包管家好脸色看。 不过人已经都来了府上,也不好怠慢。贾赦正了下衣冠,让管家将两位大人请进书房。待两位大人进了屋,贾赦忙起身相迎。 待众人落座上了茶,相互寒暄两句,贾赦便开了口:“今日不知两位大人登府,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听闻两位大人平日政务繁忙,今日到府上不知所为何事?” 听贾赦如此一问,府尹梁大人与锦衣卫程大人交换了个眼色道:“今日登府确也有些事想要问一问贾将军。” “梁大人有事直讲便是,若贾某知晓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将军既然如此爽快,那下官若是有冒犯之处,也请将军见谅。”梁大人一拱手,又继续说道:“将军自是明白人,我等也就是奉命行事而已,绝非有难为将军的意思。” 贾赦听到京城府尹梁疏这样说更是奇怪,听着意思倒是怎么有几分问罪的意思呢?再瞧一旁坐的程峰此时也附和着点了点头。贾赦眉头稍稍皱了下,对梁疏做了个请的手势。 “贾将军可认识王获?” 王获?这名字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啊,贾赦一脸木然,摇了摇头道:“从未听闻。” 梁疏与程峰对视一眼,梁疏又问道:“那王爷进来是否收了幅字?” 听对方这么问,贾赦倒是点了点头道:“是收了一幅字,摹本的蜀素帖,花了一千两银子。”贾赦倒是坦然地和盘托出了。 “那贾将军可否还记得卖你字的人叫什么?” 这个自己倒真是没问,那日买字也实属巧合,给了钱瞧了瞧便收了。那样的人自己本就未曾上过心去,又怎会了解其姓什名谁去? 见贾赦不言,梁疏开口道:“贾将军,卖你那幅字的人就叫王获。” 这倒是让贾赦一愣,虽说此时还不太明白这两人登府所为何事,但应会与那幅字脱不了干系去。细想来这围绕着蜀素帖也很是折腾了一番去。怎么这样瞧着是又有波澜? “哦。原来如此。”贾赦点点头算是知晓。 “他死了。”一旁的程峰忽然开口插话道。 “啊?”贾赦一愣,似乎有点不太相信看向两人,那京城府尹重重点了点头,一字一顿重复道:“王获死了。” 这让贾赦有些懵,这人死了来找自己作甚。难不成意思是说是自己害的?自己堂堂一府之主、袭爵的将军何必和一平头百姓过意不去?况且自己只是买了一幅字去除此之外也与此人再无瓜葛了怎么他死了要来问自己呢?这无论如何也讲不通啊。 此时贾赦再瞧向那坐着的两位数,发现对方似乎都在期待着自己说些什么去。可自己能有什么可说的,连名字都懒得问的人,是生是死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见贾赦不语,梁大人讪讪又开口道:“将军可知他是怎么死的?为何而死?” 此时贾赦已黑了脸,没好气应道:“我与他不过是买了一幅字去。他怎么死的,缘何死的,我又哪里知晓了去?梁大人程大人竟然是登府询问,有话直接说了便是,何必如此兜兜转转。” 二人见贾赦变了脸去,连忙出言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我等下官也是办差,方才已和将军说过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我知你二人是办差而来,我不会与你等计较。但这话要说明白了去,今日你等登府究竟所为何事?” 梁疏瞧了瞧程峰,慢吞吞道:“实不相瞒,将军如今有人将你给告下了,说您为了贪墨古董,将人毒杀而亡。” 此话一出,贾赦气得从座上直接站起,一拍桌子怒道:“何人竟敢如此信口雌黄,颠倒是非黑白,给我贾赦乱泼脏水!梁大人你告诉我这诬告我之人现在何处,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他,怎么空口白牙就去诬告于我。”说完又是在桌上狠敲了一记。 “贾将军息怒息怒。”二人见状忙起身安抚道:“今日登府也是与您告知此事。想将军忠孝仁义盛名在外,此事应是与将军无关,只是……” “别只是只是的,直说便是。”贾赦实在是难压心头怒火,这光天化日的兜头一盆脏水。那日若不是此人当街拦马自己又怎会买了他的字去?若不买那字又怎么会被人诬告?真是越想越气,这人死与不死与自己何关? “是这王获之子王聪状告将军,巧言布局用一千两银子便骗了他家的祖传之物去。他父亲回家方知受骗,欲再来府上讨个公道去,结果却中毒而亡。” “一派胡言!”贾赦气得再也坐不住了。在屋子中转了一圈道:“你速速叫那个王聪来,我与他当面对质。我贾赦贾恩侯堂堂一等将军能做那种事去。” “这这这……”梁大人搓了搓手道,“贾将军有所不知。这王聪如今是在义忠亲王府中。那日他来告状,衙役听他如此鬼扯便直接乱棍撵他出去。哪知这小子机缘巧合竟遇到义忠亲王,王爷听了那小子控诉,亲领了这小子前来,说此事虽小但事关荣国府一门清誉,不可草率,况且这法乃纲律,不可怠慢,还需好好查明仔细查实方可。便将这人也领走了,说是有了进展便告之与他。”梁疏顿顿道:“将军我也是为难啊。这也是无奈才与程大人一起冒昧造访问询一二。” 贾赦听到此处,心里不免叫苦。这义忠亲王原与贾府还是不错的。昔日西海沿子起匪寇,自己缴了银子给国库,义忠亲王还推荐了史家去平了乱。可这西北大旱,流民起了义,义忠亲王平乱未果这才又调派了史老将军前去。史老将军宝刀未老,去了平了乱归来后这义忠亲王便就与史家添了些过节,捎带着与史家有亲眷的贾府也不能幸免。上次也是因小事还参奏了贾府一本去,此事撞上义忠亲王更是麻烦。 “今日到府上也是先告之将军此事,我等先去查证来日再请将军与其当面对证。今日就此告辞。”二人说完冲贾赦拱手告辞,此时贾赦哪里还有好气,一甩袖子就算做回了礼去。 待那两人走后,贾赦越想越气。这真是晴天一声雷,好端端地遭人诬陷了去。这包管家陪在一旁瞧贾赦生气忙出言道:“老爷也不必太过气恼,今日这两位大人登府来问老爷,若是依小的看来,他们也应是不信的。只是碍于王爷的面子不好办事罢了。” 贾赦听了这话倒是稍稍定了定心,毕竟此事与自己毫无关系,若要栽赃还需拿出实据来。自己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理会此事干嘛。就还不信了! 不过不信归不信,贾赦又将此事好好想了一番,那幅字是摹本没错,那日还是应了宋仕朝之约才去瞧了这幅字去,此人应该能给自己做个旁证去。谁会为了幅摹本去害人性命呢?想到此,贾赦忙叫人备马去宋府一趟。哪知到了宋府,这宋仕朝居然不在家中,两日前居然起意说是云游去了。贾赦追问这人去了哪里,却是无人而知。贾赦心里埋怨道:怎么好端端地想起云游了,明明前几日还要宴请自己来着。着实无奈,贾赦也只得给其留话,说是若人归来,定要先去见他一面。 这几日史菲儿终于得空见了董瞳一面。其倒是真心感激贾母为其姐姐寻了一好路,见到贾母认认真真磕头拜谢。 因是在林府,史菲儿也与这董瞳聊了几句。问了问其过去祖上经营的铺子情况,他自己的生意体会,几问之后,史菲儿倒是觉得这人还值得信赖。 不过如今自己手中的营生只有芳漱、口红、酒楼这三样去。这三样史菲儿觉得都不太方便教给董瞳去做,想来想去,史菲儿心中有了主意。 “我方才听你说祖上也经营过钱庄?” “回老太太,那钱庄虽不算大,但信誉颇好。只是因遭人算计,后来才被迫兑了出去。”董瞳如实答道。 “那你又对这钱庄了解多少去?” “回老太太,实不相瞒自小祖父时常给我讲这钱庄之事,我也瞧父亲打理多年。虽说未亲自掌管过,但对于里面运作还是有些了解。”董瞳说罢又细细将这钱庄运作说与贾母知晓。 “你倒是老实,话也不说满。”史菲儿点点头,“我在金陵、苏州、扬州等地都有这蘅荟阁的分处,如今生意倒还算说得过去。只是这每月都要让这镖局压送这银钱回来,也是麻烦。一路上时间又长,也是烦心。我倒是有意开个钱庄去省了烦恼,可也寻不见个懂的人去。既然你祖上经营过票号。不如我出资你帮我打理一个钱庄,你看如何?” 听了此话,这董瞳倒是颇为震惊。这钱庄向来都是子承父业,自己不过是与贾母见了一面。竟然这老太太有这么大的魄力直接让自己管理钱庄去,忙跪倒在地,称谢不已。 “你也不必先谢我去。我也是想了很久。你且仔细想好若开钱庄缺什么去,想齐备了告诉你姐姐便是。若是老票号能赎回便是最好。不能再起一个也无妨。我这前期投入的便算是记账入股。”史菲儿道。 这钱庄票号在古代也就相当于是个银行了。自己开银行,想想就是能笑醒。毕竟这事自己懂得不多,还不如让专业的上,自己前期投资入个股算了。反正也不操心,这样总比每月让镖局押送银子回来要省心地多了。 第一百一十六回 116 这几日史菲儿甚是繁忙,虽说这钱庄事宜自己也只是投资,不用亲自操持,但毕竟这是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间私人银行,想想都是激动,自然甚是上心。 另一桩则是因为今岁秋日颇凉,如今望江楼辣菜滋味也渐渐得了不少人之认可。史菲儿觉得是时候给这酒楼再添上一道火锅,再旺一把去。秋冬之际贴贴膘,一大波人吃吃火锅既热闹又有趣。 说到底这间酒楼,口味都依循了史菲儿,菜品也有不少是她现世爱吃的家常菜品。在自己心中,这间酒楼也能算是其对现世的一丝怀念吧。 “老太太,这是新更迭的菜单,请您过目。”白鹭笑盈盈道,“您看看是否齐备,还需再填补些什么?”白鹭跟随贾母也颇久,还未见她对什么事如此上心的。不过既然老太太上心,自己要加倍上心才是正理。 史菲儿点头接过,又细细看了一番。如今白鹭做事越发上道了,事事想的也挺周全,酒楼生意也是越来越好,自己倒是不用太过惦念了。 “如此甚好。”史菲儿将这菜单水牌搁置一旁,“如今是否还有人前来寻事捣乱?” “回老太太,自从请三家镖局去吃了几日宴席后,这故意寻衅滋事的倒是没了。我瞧着效果还真是不错,我便做主聘了两位镖师,每日照看店中,倒是免了不少耍横斗狠狡骗诈钱之徒生事。”白鹭捂嘴笑道:“那些镖师各个生的勇猛,店中若是有人故意生事耍横无赖,跑堂掌柜应付不来,两位镖师往那一站,那些人顿时就失了气势。镖师也是颇喜此差,听镖头感慨说每日这镖师都争着来领这差事,实在无奈只得将人一一排了班,这才罢了。还说若是哪日又开了分号,也求能再领这份差事去。”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心中暗想这倒是一件不错的营生,要不要想办法整合个保安公司来,客栈酒楼应该都会有这样的需求。 “那街面的官差衙役何曾还再来寻人拿人?” “那倒是不曾,除了偶有打个秋风开开牙祭的,不过也好应付。” “如此便好,毕竟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样的只要不是太过,姑且先别在意,要整治也要捏准七寸再下手。” “是,白鹭都记下了。” 史菲儿还想再与白鹭多说几句,便有丫鬟来报:“大老爷来了。” “那白鹭就先行告退了。”白鹭忙道。 “怎么出了府倒比在府中规矩还多了去。”史菲儿一笑,“我还有几件事与你要说,你且先去内室休息片刻。” “老太太,这怕不好,我还是去外面等着吧……” “行了,前日里黄鹂翻出你昔日做的一条抹额,配衣服正好,只可惜錾的珠子松了,你且与我再缝两针。” 此番白鹭也不好再去推辞,便进了屋,黄鹂将那条抹额取了出来,笑道:“姐姐做的甚好,前两日老太太还念叨来着呢。要不姐姐得空再做一条吧。” “就你会使唤人,行行行,我依了你便是。”说罢白鹭倒拿起针线缝补起来。 贾赦本意原不想因此事来烦贾母。因去了宋家想寻个证人回来却未果后,贾赦便觉得此事颇有蹊跷。转念又想,此事也是个包不住的,与其让老太太后知后觉,还不如自己主动告知。况且这事确非自己所为,贾母又是个有见地的,说不定跟起说说也能找出些头绪来,这才来见贾母。 史菲儿自然不知内情,想着大概因自己寿辰临近,事务繁杂,贾赦来讨问一二。见贾赦进了屋,史菲儿便笑着道:“今日倒是颇早,这些日见你时常出府,难得有闲。” 贾赦问了安,皱着眉,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史菲儿见其面色有异,又道:“可是有事?我可不会读心术去,你直说便是。” 贾赦瞧了瞧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史菲儿会意道:“你们且去外面伺候着。”一旁的黄鹂轻轻扯了下贾母的衣角,眼神往内室一送,想提醒老太太这内室还有白鹭呢,哪知老太太正巧看向旁处,并未在意,也只得自己先出去了。 史菲儿倒不在意这白鹭在内室能否听见,就只等着贾赦张口。贾赦见屋中无人,搓了搓手道:“老太太、老太太,我与您说一事,您且莫急。只是您定要相信此事绝非我而为之。” 这没头没脑的居然先说了这么一句,史菲儿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究竟是何事,你先与我细细说来。” “这有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诬告本大爷骗人字画还杀人灭口。” “诶?”史菲儿听得一愣:“竟有此事!你慢点说,我没听明白。怎么就骗人字画杀人灭口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贾赦努力让自己心中的怒火平复了些,说道:“是被人诬告!被人诬告!我堂堂将军怎会做出这等事来?我贾赦会为了一幅字画不择手段?还说我下毒杀人,我每日府中事务众多哪里来的闲功夫?” 史菲儿叫黄鹂送了杯茶来,“你且平心静气。要知道这盛怒之时脑内混沌,较清明时要笨了许多。我自是信你不会作出此举,若今日你是寻我来议此事,也还需将此事说明白。你且说说那死的人是谁?何人告你?” “那死了的叫王获,就是他卖了我那幅字的,是他儿子告我。” 史菲儿听言知晓死者姓王,倒莫名舒了口气去。万幸不姓石。如今的贾赦与这书中相差太大,史菲儿还想着如此改变,按理书中逼死石呆子,抢人古扇一事应不会有了。哪知竟然还来了这么一出? 贾赦喝了口茶,倒是平静了些。这才将今日梁程两人登府一事与贾母说明。史菲儿听完沉吟道:“此事不是你做的,我必然相信。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当日你会买了那幅字去,既然已明知是其是摹本。” 贾赦叹道:“若不是老岳山的手笔,我多半也不会收了去。因献寿的那幅字由假变真,老泰山又告知这字他临摹了两幅去,那日王获拦马求我,我才收了,哎早知如此,真是多此一举,自找麻烦。” 史菲儿慢慢啜饮着茶,半响未言声。贾赦坐在一旁连声叹气。过了良久,史菲儿才开口又道:“这事你也莫急,若说那人是中毒而亡,一来要查证是如何中毒,二来还要证明这毒与你有关才能算是证据。我知道你平白受冤也是气愤,凭谁受了此等委屈也不能凭心静气去。” “是啊老太太,我还奇怪那人好大胆子,空口无凭就敢告了我去。” “是啊,这倒也是关键所在。若是一般人家遇了此事,申冤求诉倒也正常,为何会偏偏就咬定你去。这才是问题所在。”史菲儿顿了顿,方才我细细想了一番,“此事从那寿礼时我便有了奇怪。虽说这寿礼因假变真,也是不错。可这东西是瑚儿拿回来的……” 见贾赦瞪了眼,史菲儿知其想差了,忙接着说道:“你说这物件因是贾瑚作诗拔了头筹的赏赐。这赏下物件的王爷也称此物为摹本,按理说皇家人物对这古董字画见多识广,按理他说是摹本也就应是摹本。没道理这赏给贾瑚时变成了真迹。若是别的还罢了,这可是蜀素帖,没道理如此啊?细想此事也太巧了些。” “老太太的意思是,这王爷是明知是真迹却当摹本给赏了?这有些说不通啊,这蜀素帖乃是传世至宝……” 史菲儿在心里叹了一声,自己又不能说这是看多了推理书的条件反射。越是看起来置身事外的人,越是与此事关系重大。反正这事于自己而言,倒是一开始贾瑚送来的那幅字最为奇怪。真变假常见,假变真却是难得。 “所以我才说这也太巧了。传世至宝都不仔细鉴赏一番就轻易赏了?瑚儿那场斗诗本就是临时起意,即便那字为摹本,这临时起意的赏头也真是不小,你不是还花了一千两去,就连古董店收也开出了五百两的银子。如此一想,倒觉得王爷真大方。” 贾赦听言倒是一愣,“这这这……”连道三声也未说出所以然来。 “之后,你称旧友请你去赴宴,又借故问起这幅字来。看似无意,可怎么也透着股巧劲。难道这字非你而别人不能鉴赏出为假么?想想看若是古董店那些老板知其有蜀素帖,莫说五两看一眼,就是十两、二十两看一眼也会大有人在。换言之,这字确为张老所书,也是不错,即便是摹本也自会有人来买。那字怕是早已卖了去,哪里还轮到你?” 贾赦被史菲儿这番话噎住,不过按这思路一捋,的确如此。宋仕朝不也是看了几次去,所说有怕被人截胡的可能,但买这物件花费不低,也不会贸然买了去,哪怕实在吃不准也可先下定钱,再请人看了再议。 “那日你说被当街拦马,如今瞧着倒像是那人故意为之。他说的乍听有理,但细想却是漏洞颇多。那幅字看一眼便是五两银子,你们去看也不过是几日光景,便给了十两去。你可知那等人家这十两银子够活多少日子?寻常计较再怎样三五月也是无碍的。怎么没两天儿子就病了?就没钱了?可如今他儿子又能进京告状,这其中变化也是不小。还有,那宋仕朝平日里可是个爱云游四方的主儿?怎么偏偏此时有了事却寻不到人去?”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贾赦哑口无言。贾赦坐在原地一时连叹气都顾不上了。 “这骗人之术,并非全假最好。最妙就是妙在,这通篇都是真话,其中夹杂那么一两句假的,你听着真话自认在理,岂不知就着了其道去。况且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巧事,多半是人力努力撮合罢了。越是巧合便越有疑点,便宜可是不好占的。” “老太太您教训的都对。可如今此事如何是好?”贾赦听了这番话,原本心中的气愤多半换为了不安。原本自己只是觉得此事就是那小人乱咬,想借此讹些钱财。可听贾母这么一分析,怎么倒是感觉有人专门挖了个坑就等自己往下跳呢? “此事你也莫急,毕竟急也无用。若是小儿受了蒙骗父亲惨死,故而只想申冤,倒是无碍。你没做此事也不必怕。就怕是人家织好了网等着你来。你先细细想想,府中近日可是得罪了谁去,又或是有什么旧怨?” 贾赦抱肩在屋中踱步。走了几圈也毫无头绪。此时内室珠链一挑,白鹭从内而出,冲贾赦施了一礼道:“大老爷,白鹭决非有意偷听,倒是有一事,白鹭觉得或许也有些用处,不如说给老太太与老爷听听。”说完白鹭看着贾母等候示下。 “白鹭,直说便是。” 115.第一百五一十五回 115 “老爷、老爷。”贾赦放下手中的书,瞧着急匆匆进了书房,还有些喘的包管家。这包管家平日做事慢条斯理的,若是遇到急事能把你急个半死,他倒是一脸沉稳的模样。这次还是头一次见其急成这样。 “你先喘匀了气,慢慢说。”贾赦将书合了道。而此时包管家努力吸了口气道:“老爷,这京城府尹梁大人与锦衣卫总领程大人一同来访,说是说是……”包管家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去。 “梁大人与程大人来了,那还不快快有请。”贾赦听闻忙起身吩咐道。包管家应了一声踟蹰道:“两位大人说是要请老爷去问话的。”说完将两张名帖呈上。 这话说的让贾赦倒是感到奇怪,虽说这官员登府拜会也不算罕事,只是这两位倒真是稀客。看包管家这样子想必是方才这两位大人也没有给包管家好脸色看。 不过人已经都来了府上,也不好怠慢。贾赦正了下衣冠,让管家将两位大人请进书房。待两位大人进了屋,贾赦忙起身相迎。 待众人落座上了茶,相互寒暄两句,贾赦便开了口:“今日不知两位大人登府,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听闻两位大人平日政务繁忙,今日到府上不知所为何事?” 听贾赦如此一问,府尹梁大人与锦衣卫程大人交换了个眼色道:“今日登府确也有些事想要问一问贾将军。” “梁大人有事直讲便是,若贾某知晓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将军既然如此爽快,那下官若是有冒犯之处,也请将军见谅。”梁大人一拱手,又继续说道:“将军自是明白人,我等也就是奉命行事而已,绝非有难为将军的意思。” 贾赦听到京城府尹梁疏这样说更是奇怪,听着意思倒是怎么有几分问罪的意思呢?再瞧一旁坐的程峰此时也附和着点了点头。贾赦眉头稍稍皱了下,对梁疏做了个请的手势。 “贾将军可认识王获?” 王获?这名字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啊,贾赦一脸木然,摇了摇头道:“从未听闻。” 梁疏与程峰对视一眼,梁疏又问道:“那王爷进来是否收了幅字?” 听对方这么问,贾赦倒是点了点头道:“是收了一幅字,摹本的蜀素帖,花了一千两银子。”贾赦倒是坦然地和盘托出了。 “那贾将军可否还记得卖你字的人叫什么?” 这个自己倒真是没问,那日买字也实属巧合,给了钱瞧了瞧便收了。那样的人自己本就未曾上过心去,又怎会了解其姓什名谁去? 见贾赦不言,梁疏开口道:“贾将军,卖你那幅字的人就叫王获。” 这倒是让贾赦一愣,虽说此时还不太明白这两人登府所为何事,但应会与那幅字脱不了干系去。细想来这围绕着蜀素帖也很是折腾了一番去。怎么这样瞧着是又有波澜? “哦。原来如此。”贾赦点点头算是知晓。 “他死了。”一旁的程峰忽然开口插话道。 “啊?”贾赦一愣,似乎有点不太相信看向两人,那京城府尹重重点了点头,一字一顿重复道:“王获死了。” 这让贾赦有些懵,这人死了来找自己作甚。难不成意思是说是自己害的?自己堂堂一府之主、袭爵的将军何必和一平头百姓过意不去?况且自己只是买了一幅字去除此之外也与此人再无瓜葛了怎么他死了要来问自己呢?这无论如何也讲不通啊。 此时贾赦再瞧向那坐着的两位数,发现对方似乎都在期待着自己说些什么去。可自己能有什么可说的,连名字都懒得问的人,是生是死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见贾赦不语,梁大人讪讪又开口道:“将军可知他是怎么死的?为何而死?” 此时贾赦已黑了脸,没好气应道:“我与他不过是买了一幅字去。他怎么死的,缘何死的,我又哪里知晓了去?梁大人程大人竟然是登府询问,有话直接说了便是,何必如此兜兜转转。” 二人见贾赦变了脸去,连忙出言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我等下官也是办差,方才已和将军说过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我知你二人是办差而来,我不会与你等计较。但这话要说明白了去,今日你等登府究竟所为何事?” 梁疏瞧了瞧程峰,慢吞吞道:“实不相瞒,将军如今有人将你给告下了,说您为了贪墨古董,将人毒杀而亡。” 此话一出,贾赦气得从座上直接站起,一拍桌子怒道:“何人竟敢如此信口雌黄,颠倒是非黑白,给我贾赦乱泼脏水!梁大人你告诉我这诬告我之人现在何处,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他,怎么空口白牙就去诬告于我。”说完又是在桌上狠敲了一记。 “贾将军息怒息怒。”二人见状忙起身安抚道:“今日登府也是与您告知此事。想将军忠孝仁义盛名在外,此事应是与将军无关,只是……” “别只是只是的,直说便是。”贾赦实在是难压心头怒火,这光天化日的兜头一盆脏水。那日若不是此人当街拦马自己又怎会买了他的字去?若不买那字又怎么会被人诬告?真是越想越气,这人死与不死与自己何关? “是这王获之子王聪状告将军,巧言布局用一千两银子便骗了他家的祖传之物去。他父亲回家方知受骗,欲再来府上讨个公道去,结果却中毒而亡。” “一派胡言!”贾赦气得再也坐不住了。在屋子中转了一圈道:“你速速叫那个王聪来,我与他当面对质。我贾赦贾恩侯堂堂一等将军能做那种事去。” “这这这……”梁大人搓了搓手道,“贾将军有所不知。这王聪如今是在义忠亲王府中。那日他来告状,衙役听他如此鬼扯便直接乱棍撵他出去。哪知这小子机缘巧合竟遇到义忠亲王,王爷听了那小子控诉,亲领了这小子前来,说此事虽小但事关荣国府一门清誉,不可草率,况且这法乃纲律,不可怠慢,还需好好查明仔细查实方可。便将这人也领走了,说是有了进展便告之与他。”梁疏顿顿道:“将军我也是为难啊。这也是无奈才与程大人一起冒昧造访问询一二。” 贾赦听到此处,心里不免叫苦。这义忠亲王原与贾府还是不错的。昔日西海沿子起匪寇,自己缴了银子给国库,义忠亲王还推荐了史家去平了乱。可这西北大旱,流民起了义,义忠亲王平乱未果这才又调派了史老将军前去。史老将军宝刀未老,去了平了乱归来后这义忠亲王便就与史家添了些过节,捎带着与史家有亲眷的贾府也不能幸免。上次也是因小事还参奏了贾府一本去,此事撞上义忠亲王更是麻烦。 “今日到府上也是先告之将军此事,我等先去查证来日再请将军与其当面对证。今日就此告辞。”二人说完冲贾赦拱手告辞,此时贾赦哪里还有好气,一甩袖子就算做回了礼去。 待那两人走后,贾赦越想越气。这真是晴天一声雷,好端端地遭人诬陷了去。这包管家陪在一旁瞧贾赦生气忙出言道:“老爷也不必太过气恼,今日这两位大人登府来问老爷,若是依小的看来,他们也应是不信的。只是碍于王爷的面子不好办事罢了。” 贾赦听了这话倒是稍稍定了定心,毕竟此事与自己毫无关系,若要栽赃还需拿出实据来。自己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理会此事干嘛。就还不信了! 不过不信归不信,贾赦又将此事好好想了一番,那幅字是摹本没错,那日还是应了宋仕朝之约才去瞧了这幅字去,此人应该能给自己做个旁证去。谁会为了幅摹本去害人性命呢?想到此,贾赦忙叫人备马去宋府一趟。哪知到了宋府,这宋仕朝居然不在家中,两日前居然起意说是云游去了。贾赦追问这人去了哪里,却是无人而知。贾赦心里埋怨道:怎么好端端地想起云游了,明明前几日还要宴请自己来着。着实无奈,贾赦也只得给其留话,说是若人归来,定要先去见他一面。 这几日史菲儿终于得空见了董瞳一面。其倒是真心感激贾母为其姐姐寻了一好路,见到贾母认认真真磕头拜谢。 因是在林府,史菲儿也与这董瞳聊了几句。问了问其过去祖上经营的铺子情况,他自己的生意体会,几问之后,史菲儿倒是觉得这人还值得信赖。 不过如今自己手中的营生只有芳漱、口红、酒楼这三样去。这三样史菲儿觉得都不太方便教给董瞳去做,想来想去,史菲儿心中有了主意。 “我方才听你说祖上也经营过钱庄?” “回老太太,那钱庄虽不算大,但信誉颇好。只是因遭人算计,后来才被迫兑了出去。”董瞳如实答道。 “那你又对这钱庄了解多少去?” “回老太太,实不相瞒自小祖父时常给我讲这钱庄之事,我也瞧父亲打理多年。虽说未亲自掌管过,但对于里面运作还是有些了解。”董瞳说罢又细细将这钱庄运作说与贾母知晓。 “你倒是老实,话也不说满。”史菲儿点点头,“我在金陵、苏州、扬州等地都有这蘅荟阁的分处,如今生意倒还算说得过去。只是这每月都要让这镖局压送这银钱回来,也是麻烦。一路上时间又长,也是烦心。我倒是有意开个钱庄去省了烦恼,可也寻不见个懂的人去。既然你祖上经营过票号。不如我出资你帮我打理一个钱庄,你看如何?” 听了此话,这董瞳倒是颇为震惊。这钱庄向来都是子承父业,自己不过是与贾母见了一面。竟然这老太太有这么大的魄力直接让自己管理钱庄去,忙跪倒在地,称谢不已。 “你也不必先谢我去。我也是想了很久。你且仔细想好若开钱庄缺什么去,想齐备了告诉你姐姐便是。若是老票号能赎回便是最好。不能再起一个也无妨。我这前期投入的便算是记账入股。”史菲儿道。 这钱庄票号在古代也就相当于是个银行了。自己开银行,想想就是能笑醒。毕竟这事自己懂得不多,还不如让专业的上,自己前期投资入个股算了。反正也不操心,这样总比每月让镖局押送银子回来要省心地多了。 117.第一百一一十七回 117 白鹭从内室出来,称有事要禀明,史菲儿让其直说便是。得了贾母许可,白鹭才言道:“前几日,店中来了一客,听口音不似京城人士,穿着打扮也是普通,打眼看过去便是一平常百姓。但此人出手阔绰,一人吃饭竟点了满满一桌子去,还要了好酒。掌柜怕是来吃霸王餐的,便让跑堂小二多多留意照看些。” 白鹭顿了顿又道:“哪知这人付账倒是爽快,吃完算账虽未给赏钱,但酒菜钱并未短了去,临走那人还笑言自己有钱,店里酒菜滋味不错。明日还来。跑堂也只是当那人没见过市面炫富夸耀罢了。哪知那人第二日竟然又来,又是点了一大桌酒菜,自己边吃边饮。一连三日皆是如此。跑堂也是好奇,便去奉承套话。那人酒醉也比平常好说话些,跑堂借机问他是做什么营生的,那人笑言说自己是做无本买卖,伸手一抓便有钱来。跑堂自然不信,又撺掇两句,那人酒醉不经激,便嚷嚷道,你莫看不起我,我前几日才从贾府讨了一千两银子出来,不就是靠一幅假字。有钱大户人家就是舍得,一块布上写几个字就舍得花一千两去。我主家还说了,再过几日还能再让我大赚一笔去,保我王获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等老子再赚了钱,再给你们赏头。只是之后那人又来了两日,就再不见了。” 白鹭说完瞧向贾母:“老太太,白鹭在内室缝补抹额,决非有意偷听。因听老爷说起此人叫王获,这才留了意去,后又因这言语中颇有契合,这才觉得需要告诉老太太与老爷。望老太太恕罪。”说完白鹭便跪下了。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听了白鹭这一席话去,史菲儿与贾赦都没再言语。 “真是岂有此理!”贾赦忽的一声怒吼,着实将白鹭吓了一个激灵。白鹭头一低言道:“白鹭愿领责罚。” “唉,白鹭你快起来起来。”贾赦忙道,“我这是气有人竟然算计到我贾府身上了。原本我还真以为是小儿受人怂恿不知真相诬告,如今瞧着真是有人挖坑等着我呢!”贾赦此番气得反复在屋中踱步,走了两圈,步子一停,“如今看来这事可不能等着他们先动手了,我倒是要去告其诬蔑朝廷命官。看看谁给其撑腰与贾府作对,任其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你且静上一静,方才我才说过暴怒之下人头脑不清。你如此急躁行事倒是容易给人钻了空子去。”史菲儿冲白鹭道:“白鹭,你且回去将那日见过的王获的掌柜与跑堂小二叫来。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话传话有时会将重要的信息传漏了去。今日你已是大功一件,此事紧急你快去办了。”白鹭听言忙点头应了。 待白鹭走了,史菲儿对贾赦道:“如今看来这不只是挖坑等你呢。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手等着。不过也暂且别慌,这世上没有绝对周密毫无破绽的计划。况且既然是计划便定有所图,若是知道其所求为何也好应对。” 此时贾赦脸已经黑的如锅底一般。史菲儿劝解道:“我自是知道你气。姑且说个故事与你听听。故事是讲一家官宦世家知道有一人手中有不错的古董扇子,高价去求,那人不肯便勾结了官家随意安了个拖欠了官银的罪名,抄了家抢了那扇子去。那家最后竟落了个家破人亡。” 贾赦本就有气,又听贾母说了如此一段,更是愤恨道:“这为官不忠不仁,都该千刀万剐了。竟然为了个死物件竟搞得人家家破人亡!天理何在!” 史菲儿点点头,自己将书中贾赦强夺石呆子家传古扇的故事说与他听。如今角色轮换,体味应该大有不同。 “凭心而论这官富欺民绝非罕事,这戏文中不是还有《一捧雪》么,依我所见,这官风正民风正世风正,若是官风歪了受苦的也只有那些克己守法的老百姓。想你堂堂一国将军竟都有人敢在背后如此算计,更何况那些毫无根基的老百姓?” “老太太,您说的也不假。只是此时我倒想不到那么许多。只想着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清白,如何将幕后之人好好惩治。” “是我说远了。那你可想到如何自证清白?”这话倒是将贾赦问住了,其犹豫片刻道:“都将我说糊涂了,我又没做此事,哪需自证?” “说得在理。我且问你,若是来日公堂对质你去是不去?” “自然要去,不去反而显得我心虚理亏。” “那对方给你扣的罪名是贪墨古董、下毒杀人。这查验毒自有仵作,若是对方精心计划,自然也会安排好指认你的人去。你昔日里处置的下人也为数不少,难保不会有人被收买到时反咬你一口。” “这……”贾赦眉头深锁,“毒杀不好自证。可这买的帖子的确是摹本。拿出来给众人瞧也不怕,这总不能做假了去吧。这若是为摹本,那强买动机便不再了。” 史菲儿冷笑道:“这才更好做假了。那人只要一口咬定你拿出这幅字不是你买去的那幅便可。” “可老太太,这样不过就是各执一词而已又不能证明是我买的就是真迹?” “若是如此他们也不用设局了。若是此时忠顺王爷派人来上一句,认定这幅字是他给贾瑚的那幅该如何?”史菲儿转了转手中的茶盅道:“他从始到终都说的是赏的是摹本。你可别忘记了,这幅字不是献给张老做寿礼了,怎么又会回到你手中?” “这个……”贾赦语塞,迟疑片刻道:“我可以明说老岳山临了两幅,再将那幅临摹的也请出来。” “是啊,这自然也是不难。可你与张老乃是翁婿关系,对方自然会等你说出此话,看到字后说那幅字也并非是你强买的那一张又该如何?” “此时对方必然或说张老乃你岳丈自然向着你,替你提笔再临摹一本也是不难。如此一来你说的话又有几分信度。这真迹在手反而成了烫手之物。此番说不定连你岳家也一并被拉扯进来。我们不知对方是何后手,且容我大胆猜想一番,这张家受了牵连,瑚儿的先生彭泺也难保不被牵扯。你们又都与忠敬王爷甚密,你说此时忠敬王爷伸不伸援手去?” 这番话一出,让贾赦瞪了眼坐在太师椅上,张着嘴不再说不出话来。 史菲儿叹了口气又道:“你为国献银五十万两才得了忠孝二字,整治府内约束下人,以劳抵租鼓励修渠铺路又献了番芋,换来仁义二字。说不定却被这一幅字搞得自己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了去。” 贾赦听了此话急急从椅子上站起。朝贾母深施一礼,“老太太您既能看透这计谋,定是有解救之法的。老太太快指点指点吧。” “并非我不说,实在是我对朝堂之事所知甚少。也摸不清其中关系厉害。况且这也只是我一己之见,揣测而得,此事你不如去问问你的岳丈,他为官多年又屹立不倒,自然看得透彻。不过今日别去,太过惹眼,明日自己再去吧。” 此时下人来报说白鹭归返,史菲儿对贾赦道:“你再去细问问那跑堂与掌柜,看有没遗漏,我再与白鹭说上两句。” 翌日一早,贾赦便前往张府,急匆匆到了张府又赶上老岳山见客,自己被安排在书房等着。等了好一阵才见到老爷子。 “今年你瞧我的次数可比你前几年加起来还要多。”老爷子笑着问,“今日又是何事?” 贾赦此时哪里还有心思说笑,忙将事情与老爷子说清楚,也将贾母的推测和盘托出。 张老爷子捻须点点头:“令堂倒是颇有见解。能想到此便不简单。我且问你,若是这官员被胁迫,多因何故?” “贪与欲。” “倒是不假。那再问你,那胁迫他们的又会求何物?” “想来应是,权与利。” “你既已知晓,还问我作甚。”张老爷子道:“你知道症结,余下的就看你自己是否想给了。” “老爷子您的意思是让我遂了那人的意去?”贾赦一撇嘴,“我宁可下狱也不肯失了这清白。” “早年你父亲曾对我说你是个实心的。我本书不信,如今我倒是信了。你且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贾赦低头凑道张老爷子跟前,听其说了一会儿,瞪大眼叹道:“如此甚妙。” “你知道便好。” 从张府出来,贾赦脸上的乌云散尽。带着众随从在城中逛了一圈,买了些有趣的小玩意,顺路又去宋仕朝家一瞧,这人依旧是云游在外呢。贾赦也是不急,问了两句便回了府去。 史菲儿在家中又将先前之事想了一番,看看如何能解此事,却依然不得法。贾赦这回倒是喜盈盈回来,带了几件有趣的小玩意给贾母赏玩。 史菲儿瞧其样子,便知这张老定是给了他条解救的法子去,倒也是放了心。待贾赦细细与其一说,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还有此法可解。这果然在朝堂上打混的老江湖实在不一样。 118.第一百一十八回 118 三日后,京城府尹衙门口倒是颇为热闹。往日此处进出不过是平民百姓,有满面泪痕进去的,有敲了登闻鼓进去的。今日可是与往日颇有不同。 往日里这都是原告早早就等着候着升堂问案的,被告或是被关被押,带道问罪之时被拉至堂上。可今日并非如此,只见那被告骑着高头大马,脸上带笑,似乎完全没将这状告之事放在心上。一行人到了才到衙门口,这京城府尹便携众衙役站在门前,亲自迎接。 “梁大人。”贾赦下了马冲其一拱手,“今日我贾某可是要请您来给我一证清白的。” 此时街面上人来人往,京城之地,每日见达官显贵也很是平常。只是这荣国府的贾将军站在京城府尹衙门口说什么一证清白,多少让人有些遐想。街面上闲人也是不少,也有几位早几年是见过贾赦与赖大衙门一辩之事的。见此情此景还以为这贾府中又拿了不肖下人送与衙门秉公定罪的,也不免围在一起小声议论几句。人越来越多,聚在衙门口不走。 “贾将军先请入二堂休息。”这秋日天气,梁大人倒觉得背后沁出汗来。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件事去。今日这事要是处理不好,自己的乌纱帽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二堂?”贾赦听了梁大人的话一笑,“大人的心意贾某心领了。梁大人也莫怪贾某多事,依贾某所见,今日这案子还是在大堂审理清楚为好。否则若贾某在二堂平了冤屈,自证清白,说不准还被人以为是官官相护,梁大人你袒护与我。这样岂不是损了大人的清誉去。贾某可实在不敢。” 这番话说的漂亮,可也着实噎的梁疏无言。自己本是好意,这二堂算是内府,二堂审案是不可围观的。毕竟被告可是荣国府的贾赦,堂堂一等将军被人告夺宝杀人,姑且不论是不是诬告,就是说出来也不好听啊。原告将这罪名在大堂一说,堂外众人听见,这贾府的名声可就不保。虽说这几年荣国府在这四王八公中口碑颇佳,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呢。罢罢罢谁让人家不领情呢。 贾赦冲梁疏说完,又转身冲着围在衙门外的众人也是一拱手。这让众人一惊,便听贾赦说道:“今日贾某含冤被诬,要在这公堂之上当面对质一证清白。我贾某素日为人如何,众人也都知晓。不做亏心事,自然也不必避人。今日之事,也希望这京城百姓能听完这是非曲直再做评论,千万别生这官官相护之心毁了官府的清誉去。” 围观众人听了倒是连连点头。也有人小声嘀咕起来说贾大人如此坦荡,到却像是受了冤屈的。自然也有人反驳道,说不定就是嘴上说的漂亮,这官官相护是必然的,不信等着看。这话也都传进贾赦耳朵,贾赦只是一笑便转身进了公堂。 梁疏也实属无奈,自己虽说是个京城府尹,可京中是个官都比自己根基厚实,这贾府又岂是能轻易得罪的? 这案子像个烫手的山芋,自己自然不想接。可不想接也只有推出去才行。梁疏先试图将此案推给督察院,都察院已不合礼制为由给推了回来。继而又想推给大理寺,大理寺倒是躲的更快,压根连接都没接。折腾一番这苦差事还是落到自己头上去了。 今日这案子看着简单,内里复杂。原告虽是平头百姓,可偏偏来个“邀车驾”,还偏偏碰上的是义忠亲王,如今这王爷不知为何与贾家不睦,见此案自然与那小儿撑腰。就是今日,这被告倒是早早到了,原告倒是姗姗来迟。这一面是王爷一面是国公之后,哪个不都是厉害的主,也只有自己倒霉,夹在中间。 待贾赦进了公堂,梁疏也不敢怠慢,忙命人奉了茶搬了座。贾赦倒是拒了,说升堂问案没这规矩,也不能因自己就破了去,说罢往堂上背手一站。 片刻之后原告也到了,乘的是义忠王府的马车。那小孩一身重孝,满脸泪痕。这围观众人见了倒是颇为唏嘘起来。 贾赦也是瞧着,毕竟自己上次去王获家去看字并未见到此人。今日瞧见了,看年纪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模样。一身重孝倒是让人瞅着有些可怜。贾赦心里叹了一下,如此年幼小儿也诓在其中当作棋子,这设套之人也着实狠毒。 这原被告都到了场自然要开始审案问案了。梁疏端坐一拍惊堂木,左右两班衙役在列,梁疏刚要开口,便听一人喊道:“稍等片刻。”众人回头去瞧,倒见这义忠亲王、忠顺王爷、忠敬王爷一并前来。 梁疏见了忙下堂施礼:“不知三位王爷到此,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莫怪。”三人倒是都摆了摆手,免了礼去。贾赦在一旁站着,见三位王爷齐刷刷来倒也觉得有趣,也近前行了礼。 梁疏此时额上的汗不停涌出,心里暗骂道,这一个贾府一个王爷还不够乱的,再来两位王爷又算是怎么回事去?可心里怨气也不敢在脸上漏出半分,依旧面上带笑道:“不知三位王爷来此,有何指示。” 义忠亲王先开了口道:“那日这小儿拦了我的马去。我将这案子交到梁大人手上,今日升堂自然也是要看看的。”说完又转脸对贾赦道:“贾将军别在意,我见这小儿着实可怜,此事是非曲直自有梁大人秉公,本王自不会插手,今日也不是来给其撑腰站台的。” 梁疏听这话自然一肚子火,合着好人你当坏人我做啊。可又只能压了火气转向一旁忠顺王爷问道:“那王爷是?” “此事因蜀素帖而起,我与那幅字也有些缘分,故而过来一观。”梁疏点点头又瞧向忠敬王爷,忠敬王爷笑笑道:“我倒是无事,听他们说有热闹,便跟来了。”这话说的实在,贾赦差点没绷住笑了。梁疏咬着牙让衙役搬了凳子请三位王爷上坐,待众人坐定,梁疏要再拍惊堂木,手还未落下,便听贾赦叫了停。 “贾将军何事?”梁疏举着惊堂木道。 “这升了堂,此案便正式开审。未审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问问这小儿。” 梁疏瞧了瞧三位王爷,见其没有阻拦之意,也点头道:“贾将军你问吧。” 贾赦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儿道:“我瞧你年纪尚幼,开审之前我先劝你一句,莫被人三言两语蝇头小利骗了去。若是你此时撤案,我也不追究你诬告之事。” 那小儿脖子一梗道:“杀父之仇如何说的这样轻巧,我敢当街拦马,自然不会撤案。” 贾赦点点头:“当街拦马,怨不得是父子呢。行事作风倒是一致,一个拦马为儿治病求买假字,一个拦马为父鸣冤诬告好人,原来此事也是祖传。” “你休要得意。”那王聪气呼呼道。 “我就是再问你一句撤还是不撤?” “不撤!” “好,倒是有些骨气。”贾赦从梁疏一拱手道:“梁大人我问完了,您请继续。” 梁疏此时捏着惊堂木的手都有些酸了,往桌上重重一拍,朝王聪道:“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梁大人且慢。” 梁疏颇为无奈,瞧着贾赦却又不好发火,咬着牙问:“贾大人还有何事?” “梁大人请恕罪,贾某只是想起一事。依本朝法律,这民告官不论是非先杖责二十,查实若为诬告再杖责八十。不知贾某说的可对?” 梁疏点点头,的确如此。若不是自己看这小儿年幼,只是命衙役将其轰出府去,若是那日自己将其打上几板子,估计也没今日之事了。 大堂之外众多百姓听了贾赦此话颇有些不满,有人甚至嚷出声来:“这年幼小娃经得起几板子去,二十板子下去了,怕是连命都没了。” 这话声音颇大,贾赦也自然听见,“说的没错。我也是因是如此才特在梁大人审案前专门问他是否要撤案。若是撤案,自然不必挨板子去。”贾赦顿顿道:“这小子不撤诉,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毕竟民告官,若是为官中正被人肆意诬告,众口铄金,久而久之也必失了民心去。故而这律条中才有这条,这法不可乱。” 此时再看那跪在地上的小子,似乎有些瑟瑟发抖。贾赦叹了一声:“怎么你竟然不知此事。唉,我以为你早已知晓,故而方才未明说。”说完贾赦从袖中摸出一锭元宝来,上前一步搁在梁疏的公案上。 梁疏瞅了瞅那枚元宝又瞧了瞧贾赦有点傻眼,顿了顿才开口道:“贾将军这是合意?这当庭贿……” “大人误会了。梁大人为官清正,审案之时我怎会有贿赂之心。这锭银子是给那小儿疗伤之用的。今日之事若是先打了板子,怕那小儿伤势过重无法堂审,我也代为求情。还请梁大人审完时在打也不迟。”贾赦一顿,又道:“哦,我倒是忘了,这是诬告,申清还要加八十。唉,这小身子骨,别说一百大板就是十板子也未必受得了。这锭银子就算是为其身后事之用吧。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梁疏听了贾赦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又想贾赦果然不是好得罪的。再瞧那跪地小儿,现在真是瑟瑟发抖起来。 “如此贾将军倒也算是仁义。先前有劝,之后又为你求情。我倒是从未见过如此的被告去。小儿今日有冤只管说来。若是属实,梁大人自会为你做主。”一旁的忠敬王爷倒是先开了口。 1171.第一百一十七回 &lt;b&gt;&lt;/b&gt; 117 白鹭从内室出来,称有事要禀明,史菲儿让其直说便是。得了贾母许可,白鹭才言道:“前几日,店中来了一客,听口音不似京城人士,穿着打扮也是普通,打眼看过去便是一平常百姓。但此人出手阔绰,一人吃饭竟点了满满一桌子去,还要了好酒。掌柜怕是来吃霸王餐的,便让跑堂小二多多留意照看些。” 白鹭顿了顿又道:“哪知这人付账倒是爽快,吃完算账虽未给赏钱,但酒菜钱并未短了去,临走那人还笑言自己有钱,店里酒菜滋味不错。明日还来。跑堂也只是当那人没见过市面炫富夸耀罢了。哪知那人第二日竟然又来,又是点了一大桌酒菜,自己边吃边饮。一连三日皆是如此。跑堂也是好奇,便去奉承套话。那人酒醉也比平常好说话些,跑堂借机问他是做什么营生的,那人笑言说自己是做无本买卖,伸手一抓便有钱来。跑堂自然不信,又撺掇两句,那人酒醉不经激,便嚷嚷道,你莫看不起我,我前几日才从贾府讨了一千两银子出来,不就是靠一幅假字。有钱大户人家就是舍得,一块布上写几个字就舍得花一千两去。我主家还说了,再过几日还能再让我大赚一笔去,保我王获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等老子再赚了钱,再给你们赏头。只是之后那人又来了两日,就再不见了。” 白鹭说完瞧向贾母:“老太太,白鹭在内室缝补抹额,决非有意偷听。因听老爷说起此人叫王获,这才留了意去,后又因这言语中颇有契合,这才觉得需要告诉老太太与老爷。望老太太恕罪。”说完白鹭便跪下了。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听了白鹭这一席话去,史菲儿与贾赦都没再言语。 “真是岂有此理!”贾赦忽的一声怒吼,着实将白鹭吓了一个激灵。白鹭头一低言道:“白鹭愿领责罚。” “唉,白鹭你快起来起来。”贾赦忙道,“我这是气有人竟然算计到我贾府身上了。原本我还真以为是小儿受人怂恿不知真相诬告,如今瞧着真是有人挖坑等着我呢!”贾赦此番气得反复在屋中踱步,走了两圈,步子一停,“如今看来这事可不能等着他们先动手了,我倒是要去告其诬蔑朝廷命官。看看谁给其撑腰与贾府作对,任其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你且静上一静,方才我才说过暴怒之下人头脑不清。你如此急躁行事倒是容易给人钻了空子去。”史菲儿冲白鹭道:“白鹭,你且回去将那日见过的王获的掌柜与跑堂小二叫来。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话传话有时会将重要的信息传漏了去。今日你已是大功一件,此事紧急你快去办了。”白鹭听言忙点头应了。 待白鹭走了,史菲儿对贾赦道:“如今看来这不只是挖坑等你呢。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手等着。不过也暂且别慌,这世上没有绝对周密毫无破绽的计划。况且既然是计划便定有所图,若是知道其所求为何也好应对。” 此时贾赦脸已经黑的如锅底一般。史菲儿劝解道:“我自是知道你气。姑且说个故事与你听听。故事是讲一家官宦世家知道有一人手中有不错的古董扇子,高价去求,那人不肯便勾结了官家随意安了个拖欠了官银的罪名,抄了家抢了那扇子去。那家最后竟落了个家破人亡。” 贾赦本就有气,又听贾母说了如此一段,更是愤恨道:“这为官不忠不仁,都该千刀万剐了。竟然为了个死物件竟搞得人家家破人亡!天理何在!” 史菲儿点点头,自己将书中贾赦强夺石呆子家传古扇的故事说与他听。如今角色轮换,体味应该大有不同。 “凭心而论这官富欺民绝非罕事,这戏文中不是还有《一捧雪》么,依我所见,这官风正民风正世风正,若是官风歪了受苦的也只有那些克己守法的老百姓。想你堂堂一国将军竟都有人敢在背后如此算计,更何况那些毫无根基的老百姓?” “老太太,您说的也不假。只是此时我倒想不到那么许多。只想着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清白,如何将幕后之人好好惩治。” “是我说远了。那你可想到如何自证清白?”这话倒是将贾赦问住了,其犹豫片刻道:“都将我说糊涂了,我又没做此事,哪需自证?” “说得在理。我且问你,若是来日公堂对质你去是不去?” “自然要去,不去反而显得我心虚理亏。” “那对方给你扣的罪名是贪墨古董、下毒杀人。这查验毒自有仵作,若是对方精心计划,自然也会安排好指认你的人去。你昔日里处置的下人也为数不少,难保不会有人被收买到时反咬你一口。” “这……”贾赦眉头深锁,“毒杀不好自证。可这买的帖子的确是摹本。拿出来给众人瞧也不怕,这总不能做假了去吧。这若是为摹本,那强买动机便不再了。” 史菲儿冷笑道:“这才更好做假了。那人只要一口咬定你拿出这幅字不是你买去的那幅便可。” “可老太太,这样不过就是各执一词而已又不能证明是我买的就是真迹?” “若是如此他们也不用设局了。若是此时忠顺王爷派人来上一句,认定这幅字是他给贾瑚的那幅该如何?”史菲儿转了转手中的茶盅道:“他从始到终都说的是赏的是摹本。你可别忘记了,这幅字不是献给张老做寿礼了,怎么又会回到你手中?” “这个……”贾赦语塞,迟疑片刻道:“我可以明说老岳山临了两幅,再将那幅临摹的也请出来。” “是啊,这自然也是不难。可你与张老乃是翁婿关系,对方自然会等你说出此话,看到字后说那幅字也并非是你强买的那一张又该如何?” “此时对方必然或说张老乃你岳丈自然向着你,替你提笔再临摹一本也是不难。如此一来你说的话又有几分信度。这真迹在手反而成了烫手之物。此番说不定连你岳家也一并被拉扯进来。我们不知对方是何后手,且容我大胆猜想一番,这张家受了牵连,瑚儿的先生彭泺也难保不被牵扯。你们又都与忠敬王爷甚密,你说此时忠敬王爷伸不伸援手去?” 这番话一出,让贾赦瞪了眼坐在太师椅上,张着嘴不再说不出话来。 史菲儿叹了口气又道:“你为国献银五十万两才得了忠孝二字,整治府内约束下人,以劳抵租鼓励修渠铺路又献了番芋,换来仁义二字。说不定却被这一幅字搞得自己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了去。” 贾赦听了此话急急从椅子上站起。朝贾母深施一礼,“老太太您既能看透这计谋,定是有解救之法的。老太太快指点指点吧。” “并非我不说,实在是我对朝堂之事所知甚少。也摸不清其中关系厉害。况且这也只是我一己之见,揣测而得,此事你不如去问问你的岳丈,他为官多年又屹立不倒,自然看得透彻。不过今日别去,太过惹眼,明日自己再去吧。” 此时下人来报说白鹭归返,史菲儿对贾赦道:“你再去细问问那跑堂与掌柜,看有没遗漏,我再与白鹭说上两句。” 翌日一早,贾赦便前往张府,急匆匆到了张府又赶上老岳山见客,自己被安排在书房等着。等了好一阵才见到老爷子。 “今年你瞧我的次数可比你前几年加起来还要多。”老爷子笑着问,“今日又是何事?” 贾赦此时哪里还有心思说笑,忙将事情与老爷子说清楚,也将贾母的推测和盘托出。 张老爷子捻须点点头:“令堂倒是颇有见解。能想到此便不简单。我且问你,若是这官员被胁迫,多因何故?” “贪与欲。” “倒是不假。那再问你,那胁迫他们的又会求何物?” “想来应是,权与利。” “你既已知晓,还问我作甚。”张老爷子道:“你知道症结,余下的就看你自己是否想给了。” “老爷子您的意思是让我遂了那人的意去?”贾赦一撇嘴,“我宁可下狱也不肯失了这清白。” “早年你父亲曾对我说你是个实心的。我本书不信,如今我倒是信了。你且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贾赦低头凑道张老爷子跟前,听其说了一会儿,瞪大眼叹道:“如此甚妙。” “你知道便好。” 从张府出来,贾赦脸上的乌云散尽。带着众随从在城中逛了一圈,买了些有趣的小玩意,顺路又去宋仕朝家一瞧,这人依旧是云游在外呢。贾赦也是不急,问了两句便回了府去。 史菲儿在家中又将先前之事想了一番,看看如何能解此事,却依然不得法。贾赦这回倒是喜盈盈回来,带了几件有趣的小玩意给贾母赏玩。 史菲儿瞧其样子,便知这张老定是给了他条解救的法子去,倒也是放了心。待贾赦细细与其一说,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还有此法可解。这果然在朝堂上打混的老江湖实在不一样。 11一9.第一百一十九回 &lt;b&gt;&lt;/b&gt; 119 惊堂木在公案上重拍一记,梁疏朝王聪道:“你有何冤屈尽管讲来。” 不知是被贾赦先前那些话吓到还是被梁疏的惊堂拍案震到,此时跪着的王聪声音也抖了,话也结巴了:“小、小人王聪,随州人士。今、今日为父含冤。我父被、被歹人毒死,望大人明断!” 这话说的扼要但也含混。只字未提贾赦强买字的事去。贾赦听了撇嘴,本想张口,后见忠敬王爷对其丢了个眼色,便将嘴闭上了。 这梁疏听着也郁闷呢,这个递上来的状纸说的不一啊。之前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是贾赦骗买了你家祖传的蜀素帖么,怎么被人家几句话一说,你听着要挨打,这事都不提了?你不提我怎么审,我都把人叫来了,这堂上还坐着三位王爷。况且你不说这打就能逃了去?真是小儿想事。 “那今日堂上你状告何人是毒杀你父之凶手?”梁疏追问道。 “我、我、我不知?” “你不知!”梁疏气得用惊堂木往公案上敲了一记,“你这小儿,先前状纸上写明是状告荣国公之子一等将军贾赦,怎么今日升堂众目睽睽之下你竟告我你不知?公堂乃是威严之地,哪容你等如此信口雌黄?我且再问你一遍,若是再乱言,我治你个戏弄官员藐视公堂之罪,先打二十大板,再将你撵出公堂去。” 梁疏本就憋了一肚子邪火去,这堂上的几位都是爷,自己开罪不得,若不是因你原告生事,哪会有今日自己如坐针毡的审案? 被这么一吓,那王聪开了口小声道:“小人、小人的确是要告贾、贾赦。是他害了我父亲去。” “你说贾将军害了你父,可有证据?” “他因看上我家祖传蜀素帖,设计诓骗,使我父将字贱卖与他,我父知晓后寻他算帐,确被他下毒害死。” 贾赦在一旁听着直咬牙,这被人当面诬陷的感觉太糟,真想上去直接抽丫两大耳光先消消心头之气再说。 “你说的这话状纸上已有,我现问你,你可有证据说明贾将军毒杀你父亲?” “我家祖传的蜀素帖现在其手中。他确是从我父亲手中买的。” “那下毒呢?有何为证?” “仵作验过说是中毒而亡。”王聪顿了顿,“村头李老头可以作证,那日我父亲因知道自己贱卖了蜀素帖要去贾府讨个公道,遇到李老头跟他提过此事。” 梁疏心里一叹,这让原告举证就是浪费时间么,没有一句是在点上的话。不过因两边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自己也是认真查证过。官府仵作也验过尸,王获的确是中砒霜之毒而死,不过仅凭一个老头的转述,就能认定是贾赦下毒,也太想当然了。 “贾将军你有何话要说?”梁疏转头问贾赦,这案子就不值一审。 原本站在一旁的贾赦忽然听闻梁疏问自己忙答道:“梁大人,我确是从王获手中买了一幅蜀素帖的摹本,但收了那字是因王获街头拦马,跪求我救他,我因听其说自己儿子重病,急需用钱才收的。至于其余之事,贾某一概不知。” 王聪急忙叫道:“分明就是你骗了我父亲,硬说我家传宝贝是赝品摹本。” 贾赦眼睛一瞪道:“那幅字是摹本,此事我第一次去你家中便已告知,又告其如何甄辨之法。那日与我同去的宋仕朝也知晓。王获来求我时,也说他去了京城古董店询价,古董店主也称其是摹本。此事你父早已知晓。” “那宋仕朝可在?请他前来一问?”梁疏问道。 “因被人诬告,我也想寻个证人,去了宋府两次,可惜此人出去云游了,至今未归。”贾赦道:“也不知归期,不过他们府中或许有知此事者,大人也不妨一问。” 梁疏点头派人去宋府询问,准头又对贾赦道:“这蜀素帖乃当今天下名帖,读书之人莫有不想见识一二。今日此案既与此帖有关,且先不论真伪请贾将军拿出一观。” 贾赦点头道:“这倒是无妨。今日我也特将这蜀素帖摹本带了来。”说罢一挥手,身后来一小厮,其抱着一小包裹呈上。贾赦冲梁疏点头,便有衙役接了过去,至于公堂案上。 梁疏亲手将这包袱打开,小心将长绢展开,因长绢太长只展开了一半。梁疏瞧那绢上之字,写得甚是漂亮。这中摹本也值得一收啊。 “王聪,你且上来瞧瞧,这幅字可是贾将军从你家父手上买去的?” 王聪依言起身,走至案前,伸头看了一阵,一指贾赦道:“这不是从我父亲手上买的那幅字。你定是叫人又重新临摹的。” 贾赦哼了一声向王聪道:“一派胡言。你且说说,你家这字与这幅字哪里不同?” 王聪道:“我家那幅字绢要比此幅字旧些,毕竟传了好几代了,我一眼便知。” 梁疏听了也不能决断,自己也没见过这蜀素帖的真迹,这是不是摹本自己自然不知。况且王聪所言根本无人可证啊。 此时一旁坐着的忠顺王爷开了口,“论起来我与这蜀素帖还有些缘分,昔日里曾得一本摹本赏赐。我因爱才又将这本摹本作为褒奖赏赐给一次斗诗的才子中的魁首。说来也巧,那才子正是贾将军长子贾瑚。今日我来瞧瞧这幅字吧。”说罢便走至跟前,细细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忠顺王爷一脸犹豫看着贾赦道:“贾将军,得罪了。我曾听闻贾瑚孝顺那幅字送给其外祖父当了寿礼,虽说那幅字是摹本,可偏巧出自外祖父之手。张大学士也是我朝书画名家,这字归去复返倒是佳话。”忠顺王爷顿了顿:“怎么这幅字我瞧着倒像是那幅我赏给贾瑚的字去?” 忠顺王爷此话一出,堂上堂下一片哗然。王聪此时像抓了救命稻草,怒向贾赦道:“怨不得之前你就说我父亲手中的字是张大学士的摹本呢!你手中有幅假的,来蒙骗与我。这张大学士是你儿子的外祖父,就是你的岳丈大人。你问他要幅字还不跟玩儿一样。好在这纸里包不住火去,让王爷看穿了。梁大人,公堂之上贾赦还敢弄虚做假,他心中必定有事。请大人明鉴!” 此时自然有机灵的在堂下小声议论,莫不是贾赦真买了真迹,今日拿摹本糊弄一番。若是这小儿没认出来不就是诬告了。何况摹本本就是张老爷子所书,说不定其见这字珍贵动了歪心也说不定。 梁疏看看贾赦:“贾大人,这如何解释。” 贾赦皱了眉头,近前一步,盯着那幅字细细人瞧了一番,不但将余下的绢册展开,还反过来瞧了一眼。这一瞧,贾赦转身往自己小厮那走去,抄起扇子在其背上敲了一记:“你这家伙平日里办事马虎也就罢了。怎么出来也这样?那幅字呢还不快快拿出来?” 小厮一听忙又从随身带的包袱里取出一小包裹出来。这个包裹与先前那个一样。贾赦冲梁疏一拱手道:“这幅字才是。梁大人案上那幅字确实为贾瑚为外祖父的寿礼。梁大人您看,这绢后面还有我与贾瑚题的的贺寿词呢。只因我字迹潦草,这摹本又是老岳山所写,不敢污了去,就题在后面了” 梁疏将绢帖翻过,果然背面有字。题了贺寿诗两首,署名确是贾赦与贾瑚。 贾赦冲忠顺王爷一拱手道:“王爷好眼力,这字确为王爷昔日所赏。贾某一直未谢过王爷送字一事,今日在此谢过王爷了。” 忠顺王爷摆了摆手:“巧合罢了。这字与你有缘,也是幸事。”这话说得轻巧,可贾赦却从其脸上看到一丝怒意,贾赦心中冷笑,你有张良计,就别怪我有过墙梯。 贾赦命小厮将另一幅字捧出也置于案上:“梁大人这幅字才是。” 小厮一听忙又从随身带的包袱里取出一小包裹出来。这个包裹与先前那个一样。贾赦冲梁疏一拱手道:“这幅字才是。梁大人案上那幅字确实为贾瑚为外祖父的寿礼。梁大人您看,这绢后面还有我与贾瑚题的的贺寿词呢。只因我字迹潦草,这摹本又是老岳山所写,不敢污了去,就题在后面了” 梁疏将绢帖翻过,果然背面有字。题了贺寿诗两首,署名确是贾赦与贾瑚。 贾赦冲忠顺王爷一拱手道:“王爷好眼力,这字确为王爷昔日所赏。贾某一直未谢过王爷送字一事,今日在此谢过王爷了。” 忠顺王爷摆了摆手:“巧合罢了。这字与你有缘,也是幸事。”这话说得轻巧,可贾赦却从其脸上看到一丝怒意,贾赦心中冷笑,你有张良计,就别怪我有过墙梯。 贾赦命小厮将另一幅字捧出也置于案上:“梁大人这幅字才是。” 120.第一百二十回 &lt;b&gt;&lt;/b&gt; 120 贾赦见公堂之上这王聪仍无一丝悔改之意,自己可怜其年幼还劝了几次,可对方仍不回头,贾赦心中压抑许久的怒火也终于爆发。 “梁大人,贾某方才问其父死期与我买这字日期您可记下?” “贾将军放心。这堂上每一言一句都有记录。这王获死于七日前,贾将军买这幅字是半月前,我也查证过,确实如此。” “好,如此便好。王聪我且问你,你说是我诓便你父,用摹本价格买了真迹。你父获知真相,故而寻我索还,遭了毒手,可是此意?” “就是如此,你认账便好。” “你这等小毛孩究竟能否听得懂人话去?我何时认同你所述为真?我再问你,如今这两幅字在公堂之上,你却说没一本是从你家买的,依旧咬定我藏了你家的真品去,可对?” “是,你就是私藏了去,随意搞出两本仿冒的来,试图在这里蒙混过关。”王聪厉声道。 “梁大人,如今确也是双方各执一词。我说我没真迹,他说我就是私藏。”贾赦一笑又道:“若是我能告诉诸位这蜀素帖真迹在何处,是否可以洗清我这因贪念为夺真迹而杀人灭口的动机呢?” “这个?”梁疏一愣。虽说自己知道蜀素帖弥足珍贵,但这国公之家,谁家不会有不少名人字画去?就算为了夺幅字去,也不会用如此办法。“若是贾将军知晓这真迹去处,那不妨说出来。若是有真迹于他人之手,这说您诓买真迹,则是不攻自破了。” “大人啊,切莫被他骗了。这真迹他若是随意给个人,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啊?大人莫要被他骗了啊。” “呵,我自知你会如此。你且莫乱叫嚷,我自会拿出证据让你心服口服。”贾赦一甩袖子,“梁大人,我有一证人在此,请他登堂一证。” 梁疏瞧了瞧自己身边的几位王爷,只见义忠亲王垂头转着拇指的翠玉板指,忠顺王爷眯着眼似睡非睡,忠敬王爷则在瞅着自己手中的扇子,三人对于堂下之事似乎都不上心。梁疏心中一叹,既然都来了,还要装出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来,也真是累。 “贾将军,请你证人为你一证吧。” 贾赦回头对自己的小厮耳语两句,小厮点头。拨开人群往外走,不多时带了位人回来。那人进了公堂,先是一乐,也不与贾赦行礼,先朝堂上三位王爷一拱手道:“彭泺给三位王爷见礼了。梁大人,今日你这公堂倒是热闹啊。” 梁疏自没想到这来的会是彭泺,忙起身回了礼。三位王爷见了彭泺也先是一惊。忠敬王爷将扇子合了道:“瑞泽,怎么你知道这蜀素帖真迹在何处?” 彭泺认真点了点头:“的确知晓。” “不会是在你手中吧!”忠顺王爷忽然开口。 “哪会哪会。”彭泺连连摆手:“这蜀素帖乃稀世珍宝,有缘一见便是福气。不过彭某与这蜀素帖也确有些缘分。” “你就直说这字现在何处,说这么多旁的去,莫不是为了混扰是非?”王聪开口道。 彭泺听了一回头,瞪了一眼王聪道:“你可真是王聪?”原本彭泺上台语气倒都是和蔼,忽然对王聪质问起来,众人也是一愣。 王聪被这么一声喝问吓住,缓了缓道:“正是王聪。” 彭泺扯嘴蔑笑一下:“真是大胆小儿,信口雌黄。”说罢也不理这王聪转头对梁疏道:“蜀素帖本是我好友王蘅家传至宝。他爱此物胜过自己姓名,曾与我言,他这贴不离身,人在字在。他后因家事回了祖籍,一别也是十数年去。”彭泺说到此叹了一声。 “一月前,他家中老奴忽然登门拜访。此时我才知这王蘅竟已故去已有三年。那老奴捧着蜀素帖道,这王家子嗣凋零,王蘅也未有子嗣去,逝后将这帖留给了本家堂弟王获。” “看你们就是一伙儿的。”一旁的王聪忽然跳起指着彭泺道:“就是你与他一起合谋骗了我家祖传的宝贝去。” “你家祖传宝物。”彭泺冷笑道:“别玷污了王家吧。那老奴继续跟我说,可惜这王获也是个短命的,一家竟都得了痨病,就连那十岁大的儿子也未逃过一劫去。王获死前将其叫至身边,要将这蜀素帖献于朝廷。于是这老奴才背了字千里迢迢来了京城。” “一派胡言。分明就是你们合谋骗我。” “次日我便将这蜀素帖献给了皇上。梁大人若不信,可以去圣前一问。” 梁疏哪里敢问,忙堆笑道:“既然如此这真迹便是在圣上手中了?” “已有一月。那老奴称王获说因这字乃是宝物,可自家已无人承继,随意传了去倒恐又引祸端。故而才想到此,也算了了王蘅一番心愿,王蘅说过若是王获子孙不济,便将这字献出,望其能好流传于世。献字一事,彭某可不敢有半句谎言。若是彭某话不足为信,还可奏请圣上一问便知。”彭泺转头一指跪地王聪:“你是何人竟敢冒充他人?是想千里之外的京城无人认识你,所以胆大妄为么?” 彭泺突然发难,这跪地的假王聪此时已是瑟瑟发抖。贾赦笑道:“这字是假的,没想到你人也是假的。梁大人,此番你可能判了?” 梁疏捏起惊堂木“啪”地往公案上一摔,“大胆狂徒,你究竟是何人?诬蔑朝廷命官在前,公堂随意毁谤在后。你快从实召来。若是不招,大刑伺候。” 王聪哆哆嗦嗦不敢语。梁疏气得要打。此时义忠亲王起身道:“既然事已真相大白,本王也就先行一步了。”说罢冲贾赦一拱手道:“本王自知贾将军忠孝仁义,定做不出此等事来。那日实是因为他当街拦马,叫个不停,我实怕不接此案影响了贾府数年的清誉去。如今真相大白,贾将军也可安些心了。” 贾赦冲义忠亲王一拱手:“王爷慢走,此番也多谢王爷关照我贾府与我贾某的名声,来日定去登府一谢。” 梁疏瞅着义忠亲王大步流星的出了公堂去,心里暗骂,若不是你凑着热闹去,又哪里会有今日这一出?心里再骂脸上也不敢流露半分。瞧了瞧另两位王爷,两位王爷这倒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招是不招?你是何人,为何诬告贾将军。”梁疏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再若不招大刑伺候了。” 那假王聪被这一席话忽然身子一歪,倒地不醒了。贾赦瞧着,转头对梁疏道:“这人瞧着像是昏过去了,梁大人,您看我这被诬告一案,如今可有定论了?” “有的有的。”梁疏满脸陪笑。“贾将军此事系属诬告,此案如今已是真像大白。” “这贾府被诬,贾某自是心中不忿。但贾某也奇怪,如这等小人,竟然敢蒙骗到一等将军身上了。这胆子实在不小。若不是我寻找到蜀素帖如今真迹于圣上之手,怕今日也难洗这清白。我恐怕这幕后还有这幕后主使。他们既然敢冒充他人诬陷朝廷命官,定是有其目的。梁大人此事不可不察。” “是是是,贾将军说的极是。” “梁大人,贾某另有一事想问,今日只说了这蜀素帖,那他这仿冒货不是还咬定是我命人毒杀其父么。我想问问梁大人可曾拿到那下毒之人?” “这个……”梁疏一顿,自己知道这牢里关着一人,那人是自己投案说是贾赦命其给人下点蒙汗药,然后打算给其一点教训的,结果那人吃了那药竟死了。自己躲了一日,后来想此事是因贾赦而起,这药也是其给的,自己还是先来投案,以求能减些罪责去。 “梁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有的有的。”梁疏满脸陪笑。“贾将军此事系属诬告,此案如今已是真像大白。” “这贾府被诬,贾某自是心中不忿。但贾某也奇怪,如这等小人,竟然敢蒙骗到一等将军身上了。这胆子实在不小。若不是我寻找到蜀素帖如今真迹于圣上之手,怕今日也难洗这清白。我恐怕这幕后还有这幕后主使。他们既然敢冒充他人诬陷朝廷命官,定是有其目的。梁大人此事不可不察。” “是是是,贾将军说的极是。” “梁大人,贾某另有一事想问,今日只说了这蜀素帖,那他这仿冒货不是还咬定是我命人毒杀其父么。我想问问梁大人可曾拿到那下毒之人?” “这个……”梁疏一顿,自己知道这牢里关着一人,那人是自己投案说是贾赦命其给人下点蒙汗药,然后打算给其一点教训的,结果那人吃了那药竟死了。自己躲了一日,后来想此事是因贾赦而起,这药也是其给的,自己还是先来投案,以求能减些罪责去。 “梁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回 &lt;b&gt;&lt;/b&gt; 121 “今日事情可算了结?”史菲儿见贾赦归来,也不等其向自己请安便直接问道。樂文小說| “这诬告一事,应是了结了。不过今日公堂之上,我也算报了官。让京城府尹梁疏好好查查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暗下黑手,算计我们。” 听闻此言史菲儿稍稍松了口气去,“不知报官效果如何,何时会有结果?” “老太太,今日之事,我劝您也不必太在意这结果了。”贾赦脸上颇有些颓废之气,“虽说是报了官,可又有何用?今日公堂之上我瞧那梁疏是个胆小谨慎的,这事他也不是不能断,也不是没有觉察洞悉之力。只是此人太过油滑,只顾保全自己去了。若想借他之力查明此事来龙去脉怕是万万不能了。” “此话怎讲?”史菲儿有些不明。 “老太太那是您今日不在公堂之上,若是您在公堂之上,看一眼也就明白了。虽说我们贾府一门两公也算是显贵,但毕竟和这亲王王爷相比还要差上一等去。此案并不复杂,若略略多下些功夫,是非曲直容易判断。可依我看他的功夫压根没用在这案子上。而是把精力都放在如何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落下好处去了。否则但凡耿直中正,哪里会有今日一事?” 史菲儿听着,也叹了一声。这为官之道,自己并不懂,毕竟现世中自己也就是普通百姓罢了。即便看新闻、看电视、看小说可怎么能摸透那些官员的心思去。这小说、电视通常是把复杂事情表现简单化。可自己明白,人是最为复杂,也最为难读懂。这家人之间还有相互算计的,更何况本就与你有着利益纠葛的外人去? 见贾母不语,面色凝重。贾赦恐其多想忧虑,忙说道:“老太太也莫为此事烦心。如今此事已了,不必在意这幕后之人去。免得徒增烦恼。老岳山说,反正你知道又如何,搞得清楚又怎样,也并不能就因此不被算计了去。与其在意究竟是谁算计,还不如学会如何躲避。” 这话倒是说得史菲儿一愣。这躲避岂是一了百了的方?难道不应是找到幕后之人公布于众以儆效尤?为何自己要吃着哑巴亏去,还要辛苦躲避? 贾赦像是瞧出贾母的心思:“这退一步并非示弱,而是表明立场。我可退,但仍有底线。未到底线,姑且忍忍算了。但若触及底线,就无需再忍,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史菲儿叫黄鹂献了道茶来,让贾赦坐下慢慢再说:“如今我儿倒是越发出息了。你这话说的我都不大懂了。” “老太又拿我逗趣。我也知老太太心里如若明镜,自然清楚。虽此事也颇为生气,但老太太您想,若是此事我们抢咬着不松口,即便这事情水落石出,想动贾府的必有靠山?否则哪里来这胆子?到时事闹开了,少不了也还要请圣上决断。若是臣子也就罢了,最坏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可若是如四王八公或者亲王王爷做了这后盾去。府上有理,圣裁时也不免要细细掂量掂量。若是掂量之后若圣心偏颇,再寻府中个过错岂不是易事?”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若是皇子与大臣间让圣上选,不用想,这当皇上的自然会偏向自己的儿子去啊。如果闹到圣裁那一步,也就没了退路。如今看来这朝中为官并非易事,想要当个公正廉明又不易死的清官比当奸臣贪官辛苦多了。 史菲儿转念又一想,可这贾赦又说自己今日也算报了官,不管如何这梁疏也需要查上一番的。“你说你今日已报了官去,那梁疏难道不查证一番去?” “自然要查,不过估计那晕死的假王聪过几天说不定会受不了严刑拷问一命呜呼。至于自首投毒的卜世仁的内弟指不定会在狱中犯个旧疾,来个药石无效。查来查去最后也无个证据,不过最后结论不过是对府中旧事怀恨在心,故意诬陷,如今事情败露,怕国法惩治,各种原因一命呜呼罢了。”贾赦一摊手道,“过不了几日,梁大人定会登门来访说此案是这狂妄之徒勾结所做,并未查证出有幕后主使之人,以此结案罢了。” “这样也可?” “不如老太太且等上几日再看?”贾赦冷笑道:“经今日一事,我算是彻悟了。这府中口碑再好也经不起别人精心设计算计去。人家算计你,一来是确有可图,二来是你赢不过他。我曾想着将这将军府好好打理着,妥妥帖帖,交与瑚儿手上。于内这家业丰厚,于外这阖府名声不错。如今我觉得我想得肤浅了。至少于朝堂之上还应有一席之地去。” 史菲儿此时已是震惊,不知这今日贾赦因此事受多大刺激,才有此感言去。“你说如何算在朝堂有一席之地?”史菲儿问。 “若是朝堂之上说话掷地有声便可。” 史菲儿此时也不想与贾赦再多说。摊上诬告之事,自己也甚为厌恶。只是若因此事激发了贾赦从政的志向,史菲儿也不知此事是福或是祸。历来站队选边绝非易事,一个不留神不小心这阖府怕都要搭进去了。因今日贾赦还在气头之上,即便此时劝解,也未有效,待过几日再说吧。 贾赦回府与贾母禀明情况,第二日一大早又去张府拜谢自家老岳山。 “此番还是多谢老岳山出手,若不是老岳山舍得将真迹献了出去,怕今日此事还未有个了断。” 张老爷子捻须摇头道:“此事倒不是我舍得有决断,只是觉得那事颇具巧合。此举不过是久居官场避祸之举罢了。”张老爷子一笑道:“从来都道这祸从天降,也不失此理。” “岳父大人过谦了,若是换做小婿。定没有这等决断。反正我是舍不得。毕竟这蜀素帖实在太过珍贵。” “那日我便与你说过,这珍宝再好也是死物,若是用死物将活人束缚住了,便是不该。你说你见珍宝不舍,凭心而论,我也不舍。但若是此物累及你性命时又有何不舍?更何况你身后还有一府上下老老小小呢。” “岳父大人所言极是,我虽不能完全参透。但如今也多了些决断。今日登府另有一事相求,还望老岳山祝我一臂之力。” 听贾赦这样说,张老爷子倒是有些诧异:“何事相求?直说便是。” “岳父大人,我想谋个实缺官职。如今虽有爵位,但也只是个虚职。老岳山宦海沉浮半生,真知灼见颇多,还望老岳山为小婿指条明路去。” “今日倒是奇了,昔日你曾于我言道,今生最大志愿不过是做个富贵闲人。自己守着府,将祖宗基业好好传下去,便是功德一件。怎么今日却忽然有了这种念头。” 贾赦笑笑道:“老岳丈有所不知。那日您对我所说,让小婿受益匪浅。如今经历此事,我更觉得屹立朝堂是件美事。若能朝堂之上说话掷地有声,定不会让人随意拿捏了去。” 张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你竟是如此想的。如今我倒是不知该夸赞你是虎父无犬子,还是不知者无畏了。”张老爷子一顿又道:“我让你忍,你做得不错。但你心中到底意难平,这我也明白。不过想要屹立朝堂之上不倒,说话掷地有声,又岂非易事?我且问你,你与你父相较而言如何?” ”老爷子为何如此一问?小婿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自然比不上家父去。” “那我再问你,你觉得你父与你祖父比又是如何?” “这这,”贾赦略微迟疑道:“家父也是因祖父才袭了爵,自然不好与祖父相较。” “我且与你直说,昔日你家祖父于朝堂之上也不能做到说话掷地有声。如今你觉得你有了实职又会如何?” “若是有了实职官位有起色,也说不定能改变一二。” “这想得倒是不错,如今还有这份心思也算对得起你父亲为你请封。可你看看这四王八公中,入境又有多少是在实职之位的?” 贾赦自然一愣,心中将四王八公子嗣情况略略过了一遍,便有些丧气。这先前的雄心壮志也减了不少去:“那若依老岳山所言,我等四王八公后裔只能乘祖宗荫蔽去。若想自己建功立业再振昔日荣光却是如水中捞月了?” “史记有云: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可记得?况且这四王八公祖上哪位不是战功赫赫?可越是如此越易让圣上心生忌惮。你父是个聪明的,给你兄弟二人铺路,他倒是与我提过不求你等大富大贵,只求平安,贾府传承后继有人。”张老爷子笑道:“昔日里你乃是纨绔子弟,你兄弟喜学求进,故此你父临终上书恳求为其谋了一职。不过也该说你兄弟是个有福的,不懂宦海经律的,这多年不得升迁倒也混得安全。” 这席话对贾赦打击着实不小。自己确因气不过才萌生向往朝堂之心。细想来确如岳父所言,如今四王八公手中实握兵权的已是不多,如今王爷中又有骁勇善战的。哪里还会轻易将这好容易收回的兵权再放出。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回 &lt;b&gt;&lt;/b&gt; 122 张老爷子一席话着实让贾赦垂头丧气了好些天。可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看得透彻,如今自己不论是从文也好从武也罢,且不说自己能耐如何,单说当今圣上也不会给自己多大机会去。若是真想给了,那捐银子的时候自然也就顺手赏了不是? 不出一月,梁疏又访。此回来意贾赦自是清楚。假意寒暄几句,梁疏便道:“恩侯兄,今日登府实为那日你堂上报官一事,如今这案子也算是有了个结果,我特来告与将军知晓。” “梁大人辛苦,直讲便是。” “实不相瞒,恩侯兄这案子我也觉得疑点颇多,只是那二人都是硬骨头,难啃得很。我也是多方查问,后才知道这假王聪乃是一混迹京城的街头小混混。他是被那假王获雇来的。他本想跟着那假王获骗些钱财,哪知道假王获竟死了。也是假王获提起这字值钱,便动了心思。这才借尸讹诈。至于那投毒的却是死活不开口。审了两日,竟然在狱中自尽而亡。这假王聪告状在前,诬告在后,一律打了板子。不过十来岁的娃儿,一顿板子下来也是难捱,我已请大夫医治,不过怕是凶多吉少……”梁疏摇了摇头。 这番话跟贾赦自己推断的也相差无几。反正就是梁大人你也审了,有用的结果一句没有,两条性命却没了。 “恩侯兄,依下官看来。如今此案再查也无从下手。更何况宁荣二府乃国之栋梁,有哪个胆大妄为的敢去招惹。这事也就是小人贪财起意,如今这案子也就算个了结吧。” 贾赦拧着眉,“梁大人,我之本意不过是想请大人查证这是否有人处心积虑寻我府中麻烦。既然梁大人说此案只是小人贪财起意,那便是了。” 梁疏听了一喜,原本自己还好生准备了一番话去,如此倒都用不上了。忙将这结案文书捧出递与贾赦,又说了一堆好话,方才告辞离去。 贾赦瞅着那张纸,冲管家道:“去,找个不错的装裱店,将这文书给我裱好,挂在我的书房。” 包管家一听愣了,这字画装裱倒是平常,哪有装裱结案文书的?贾赦见其愣住,冷笑道:“可别小瞧了这两页纸去,这可是最为名贵的,薄薄一页纸上两条人命去。你且去照我意思办好便是。”包管家哪里敢不听,忙拿了那文书去了。依着贾赦意思装裱一番挂在书房,位置还是正对着贾赦书桌,但凡来人见了此都免不了要上前看看,问个究竟,这也是后话了。 这一日王夫人早早便来给贾母请安。史菲儿见其面有喜色,倒是有些好奇。 “老太太,今日有桩好事要来求您示下。”王夫人脸上一片喜色。 史菲儿瞧了瞧刚上桌的两碟子点心:“这是新做的粟米芸豆卷和焦糖奶冻,你既然来了,我就不用派人再跑一趟了。这点心你一会儿给大姐儿带过去吧。”史菲儿也捏了块糕细品,盘算着这糕点能否可以给白鹭的连锁店当今年的点心主打产品。 “老太太最疼大姐儿,早起奶娘还说,昨个夜里说梦话还找老太太来着。”王夫人一笑,“今日媳妇来请老太太示下的事,也是给大姐儿寻的。” 史菲儿这才回了神,“你方才说是什么好事?莫不是你那嫁入薛家的妹子生了吧!” “老太太怕是您记差了去,上月我那妹妹送信不过是方才验出有孕。哪能这么快就生了去。” “也是也是,如今是一年不如一年,记性不如忘性,这话转头就忘了。你那妹子这也是第一胎吧?你这做姐姐的,虽说如今离得颇远,但还是要好好照应照应。”史菲儿捏手指一算:“这么一算咱家大姐儿可是要长了她们家的六七岁去。” “老太太算得不错呢!如今大姐儿也跟着女先生读书识字。不过我想着还是要再请两位嬷嬷教导教导更为妥当。”王夫人赶忙将自己心中的事说了出来。 虽说这元春降生闹了一档子事。自己也几乎认定那癞头和尚是信口雌黄胡扯八道。可心里还是放不下这档子事去,况且元春抓周时,这一桌子满满当当的金玉好物,可她什么东西都不要,转了一圈偏偏从老太太头上拔下根御赐的簪子来。这抓周可真是瞧人性情的。说不定大姐儿还真有这等陪王伴驾的机缘,自己自然知道老太太是不太乐意此举,可若真是一朝选在君王侧,那也是福气。那时就算是老太太反对,也无济于事。所以这教导一事倒是应该先准备起来。今日就是自己好容易挑中两位从宫中退下的嬷嬷,来请贾母示下的。 史菲儿自然明白王夫人的意思,既然如此一说定是有了人选,这大户之家请嬷嬷来教导女儿家也是再寻常不过事,先前王夫人便提过,自己也应了,如今也没必要拦着。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若是有了人选不妨见见。若是好的留下来也是不错。” 听贾母应了,王夫人自然欢喜,“谢老太太。正巧前几日有人给我推荐了两位,都是极妥当的。不如也请来与老太太见上一见。”夜长梦多,赶早不赶晚,王夫人想趁着老太太心情不错,不如早早定了。 “老太太,元春给您请安了。”贾元春欢天喜地的进了屋。史菲儿瞧着欢喜,免了礼叫其坐到自己身边。 “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还念叨你呢,你就到了。”史菲儿笑道:“我还说让你家太太给你带点心回去吃呢。” “如此一来,元春倒是来得正好。”元春一笑道:“这样还免了太太奔波劳累了。” “我家大姐儿旁的不论,这嘴倒是真甜。去吃块糕吧。”史菲儿一指,元春兴高采烈地奔过去了。王夫人瞧着这动静,微微摇了摇头,元春此举若是这管教嬷嬷瞧见了,定是不依的。 史菲儿瞧见王夫人眼中的不满,开口道:“我倒是觉得此事还要听听大姐儿的意思,若是留下也是日日在一起的。毕竟宫中退下来的嬷嬷与寻常的管教嬷嬷很是不同。大姐儿性子又烈,还是找个与她性子相投的,也处得长久。” 王夫人倒是没想到贾母会如此一说。先是一愣,只听过这老师挑学生的,哪有学生挑老师的道理。可细想又觉得贾母说得又理。依元春的脾气若不是找个脾气相投的,估计自己也会跟着热闹。 “老太太您说是选什么?”元春吃了糕过来问。 “选个管你的嬷嬷。” “管我的?这府中上上下下都能管我啊。平日里老太太、老爷、太太管着、奶妈看着、丫鬟瞧着、哥哥训着。”贾元春板着指头一个一个细数起来,“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加在一起已是不少了。老太太怎么还要再专门选人来管我?” “就属你能说。”王夫人嗔怪道:“老太太只说了一句,你倒是说了一堆。这请来的嬷嬷就是要管你这言行举止的。” 听自家太太这么一说,元春小脸上的笑意倒是减了几分。撇了撇嘴去扯贾母衣袖。王夫人瞧着知道其又是去拉贾母当救兵去了。 “太太自是好意。”史菲儿自己虽不喜,但此事又拦不得,只得宽慰道:“况且太太允许你自己挑个和你性子脾气相投的,也不错。” 听闻贾母说可允许自己挑选,元春这才又展了笑颜。看向自家太太问道:“母亲何时开选呢?” “若是今日老太太无事,那下午,我便让嬷嬷来见老太太。” “那便就选今日吧,正好我也是无事。” “还有我!” “是是是,还有你,今日我许你半日假去。陪老太太顺便见见嬷嬷。”王夫人无奈道。 “谢谢太太,那是不用,昨日先生正将淝水之战讲了方才讲了一半去,若是今日不连着听,倒是失了味道。”元春说道,歪头想了片刻,“不如人来之时,再叫我也不迟。” “怎么又是讲战事。前几日你不是与我说起才讲过渭水之战么?怎么先生每日都讲些此物?你这《女则》、《女诫》、《列女传》习了多少去?每日念书若只念些无用的,或许应换个先生才好。” 元春脸上讪讪,眼巴巴瞧向贾母寻求援助。史菲儿开口道:“这先生教书应是有章法,这些应是每日必读的。不过读书也甚是枯燥,想必是这先生每日给其讲些故事哄着好好念书吧。” 听贾母如此说,元春立刻点头道:“这是因我背书不错,先生才讲的。” 王夫人见二人一唱一和,也实属无奈。只是又叮嘱元春要多读些有用的书去。午膳之后,两位嬷嬷便入了府。史菲儿也与二人聊了聊,不由心中一阵感慨。这的确不愧是从宫中退下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是分寸有度。这样自然是挑不出半分错去。可惜在史菲儿看来却是别扭地利害。仿佛这人的灵气都被消磨光了,余下的只是一副不会出错的空壳子。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回 &lt;b&gt;&lt;/b&gt; 123 “问两位嬷嬷好。乐-文-”元春一得了信速速赶了来。不过今日倒不似平常,进了院走路款款盈盈,声音也较往日轻柔。这一句“嬷嬷好”,声音又脆又甜,既有亲切之感又加了两分孩童的俏皮,惊得史菲儿一愣,心里暗自寻思,这元春忽然转性儿了? 两位嬷嬷见元春到了,也起身相见。这两位嬷嬷是从宫中出来,何样的人物不曾见过。虽说是寻个容身之所,但所求者众多,自然这嬷嬷也是有所挑剔的。今日见元春,初见其稳重得体,倒是不错。毕竟若是要寻个性子执拗便又不听劝的,日后辛苦的还是自己。 王夫人脸上有笑,如今这大姐儿越发懂事了。今日说是要见教养嬷嬷连往日风风火火的劲都收敛了去。 如今府中孙辈的这四个,若是依照史菲儿自己评价大体是:贾珠占个慧字,明道尊礼;贾瑚占个智字,聪颖好学;贾琏占个敏字,心思敏锐;这元春占个灵字,自有灵气。四个各有各的聪明之处,但唯独这元春即便你知其有错,却也能三两句话讲得让你消了气去,甚是股灵气在,拿她没辙。 若说对着大姐儿性子的了解,王夫人也不如史菲儿去。虽说如今这元春年纪尚幼,但史菲儿瞧着这孩子却是个执拗性子,心想的事,无乱如何都要办成了刚才罢休,这点也不知随了谁去。今日自己许其挑选参与挑选自己的管教嬷嬷,不知其会想出什么花样来。 王夫人又将两位嬷嬷给元春介绍一番,元春睁大眼睛微笑听着,也不多问。两位嬷嬷倒是比方才放得开了些,有问必答还说得颇为细致。史菲儿一面听着一面瞧着元春的反应。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这元春就稍稍歪了头,还伺机瞅瞅自己。这是元春想寻求援助的固定模式表情。 “两位嬷嬷今日也是辛苦。若能留在府中教导大姐儿也是元春修来的福气。元春你说是否?”史菲儿故意讲话头丢给元春。 “确如老太太所说呢!”元春点点头,眼珠一转又道:“不过元春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两位嬷嬷。元春尚幼对着规矩礼仪知之甚少,有一事困扰元春多时也想请教两位嬷嬷一解心中之惑。不知可否?” “姑娘若有不明之处请讲便是。” ”谢两位嬷嬷,元春常听人说道这天下唯有礼不可废,这泰山崩于面前礼仍不可失。”元春顿了顿,“元春不明为何这性命还不如这礼重要?若是没了性命,这礼又给何人来看?” 两位嬷嬷倒是未曾想过元春会有此一问,沉吟片刻稍稍年长的那位嬷嬷才道:“姑娘想得深邃,不过也如姑娘所说,天下礼不可废,我朝乃礼仪之邦,当今圣上尊崇守礼,贾府又是钟鼎之家,这礼数教养自是周全。况且这礼生于心,虽性命可贵,但若是因保命失了礼去,也是有失体统。故而就算是泰山崩于面前,这礼也不可废。” 史菲儿听这一席话倒是啼笑皆非。这问答看似相符,实际上却是驴唇对了马嘴。元春问的是危机时候性命重要还是礼数重要?而这回答的都是官话,一点也没切中核心去。 元春笑盈盈点点头:“嬷嬷说的极是。听您一席话元春真是受教了,多谢嬷嬷。”那位嬷嬷点点头,自以为回答不错,脸上也有了点笑意。 这话说的言不由衷的,史菲儿才是不信。心里琢磨着这小丫头八成要开始出怪招了。 果不其然,这元春忽然瞪直了眼,小嘴微张,脸上也呈现出一抹紧张来。因元春忽然换了表情盯着自己如此,那位年长的嬷嬷也有些奇怪,方才这姑娘还谈笑有度,举止得体呢,怎么忽然就变了脸去?可自己又不便问,只好也盯着元春的脸瞧。 此时元春面色又是一变,将手中的帕子拾起微微挡住口,手也不免抖了起来。一旁的王夫人瞧见元春这样,也有些惊奇,便顺着元春的视线望了过去。 这位年长的嬷嬷忽然觉得看向自己的目光又多了一道,更觉得有些奇怪。稍稍晃动了下身子,却发现如此之后元春手抖得更厉害了。 史菲儿也随着元春的目光看了过去。此时那位嬷嬷被三人莫名这样盯着,更觉得浑身不太对劲,心里盘算着不知怎么会忽然如此去? 史菲儿瞧这那人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也叹了口气。今日这两位嬷嬷行事说话刻板无趣,定是不能入了元春的眼去。此番那小丫头不知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太太、太太。”元春微微出了声,又欲言又止。 王夫人瞧着自是奇怪,自己瞧了那嬷嬷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姑娘有话直说便是。”被元春瞧得实在无所适从了,那位嬷嬷开口道,“若还有什么问题一并说了吧,老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元春摇摇头,脸上很是犹豫,咬了咬嘴唇道:“这这,我怕说了会坏了礼数。” 听元春这样说,那老嬷嬷微微松了口气:“无妨直说便是。” 元春瞧瞧王夫人,又瞧了瞧贾母。史菲儿与元春四目相对,见元春脸上露出一丝狡黠,不过稍纵即逝,又恢复成原样,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开口道:“请恕元春无礼,嬷嬷可觉得身上搔痒么?”说完元春微微伸长了脖子,视线顺着嬷嬷的脖颈望下略略扫了扫。 史菲儿瞧着元春此举倒是有些明白了。只是自己也着实吃惊,这小丫头居然能用这招。不过效果如何,还要看这两位嬷嬷能否接招了。 元春的话问得两位嬷嬷一愣,被问的那位自然心情不悦。王夫人再愚钝也明白,忙出言道:“小孩子乱讲,还请嬷嬷别与其计较。” 元春撇了撇嘴,“可是、可是……” 此时那位嬷嬷问道:“姑娘直说吧,可是什么?” “我方才瞧见一只红色长脚的蜘蛛顺着嬷嬷您的衣领缝爬进去了!”元春涨红脸一口气说出,脸上仍有惊恐之色。 “啊?”那嬷嬷一听一下从椅子上蹦起,忙用手往衣领里伸,又忙着抖衣服跺脚。她旁边坐着的那位嬷嬷也忙起身帮起拍打。一时间尖叫与跺脚共鸣,手帕与巴掌齐飞,好不热闹。 史菲儿此时再瞧元春,见其脸上浮现一抹蔑色,忙也起了身,顺势往王夫人身旁依靠,埋了头,不让人瞧见其面色表情。 这个鬼丫头!上次自己无意间跟其说了句心理暗示。结果被小丫头缠着问了半天,自己当时也是闲的无聊,就是用这招逗她。哪想到这孩子今日竟然还学了个十成十,竟然将这两位嬷嬷给唬住了。 两位嬷嬷拍打了好一阵才停手。停手之后自觉失礼,慌忙告辞离去。史菲儿此时再瞧元春,见其眼中有泪,不知是否是方才笑出来的。元春见贾母瞪自己,忙将脸上的笑意收了,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扯着王夫人的衣袖颤巍巍问:“太太,是不是元春做错了什么?” 王夫人叹了口气,原想着宫里出来的定都是好的。哪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实在有失稳重。今日也是万幸发现的早,如今看来这以后选人还是要慎之又慎。 史菲儿瞧王夫人的脸色便知此事定是不行了去。便出言安慰道:“知你为大姐选教养嬷嬷颇为上心,此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况且人各有惧,也只是小事。以后再选稳重得体的就是了。” “老太太说的是。” “若是能再机敏些怕是更好。今日我瞧着倒还尚可。可细想来,我们贾府的姑娘教养规矩单是不出错还不够,还要有见识有见地。这也是难为你了。” “瞧老太太说的。本就是为了大姐儿,我再寻便是。” “今日也忙碌一日了,你也早些休息。大姐儿在我这里吃了饭再回便是。”史菲儿道。 王夫人瞧了瞧元春,点头回去自是不提。这元春被贾母留下,脸上有些讪讪的,堆着笑蹭道贾母身边,甜甜地叫了声:“老太太。” “你们都下去,我与大姐玩会儿,到晚膳时再来伺候。”众丫鬟婆子听了,都退下。史菲儿见屋中只余下自己与元春便板了脸。 “可知错了?”史菲儿并不等元春开口直接问道。 元春皱皱鼻子,撅嘴道:“老太太,您都知道啦。” “我这屋子点的是驱虫的熏香,哪里会从天而降只蜘蛛来。” “是她自己说泰山崩于面前礼不可废,不过一只蜘蛛罢了。况且还是个不存在的蜘蛛,我就一说,她就信了。如此还说什么大话去。”元春争辩道。 “你倒是甚是有理!况且此礼非彼礼。”史菲儿语气重了几分:“且不论他人,我单问你。她不入你眼去,你就可作怪吓唬她?这便是你错。你认是不认?” 元春歪头,眼睛一转,却没吭声。 “我知你会如此是昔日你我二人游戏玩笑而来。但你我皆知是玩笑,哈哈一乐便过了。可外人怎知?况且今日你这举动确有失礼之处。况且我已许你这挑选管教嬷嬷会听你意见,你就不能之后好好将你意见说出?” “说出哪有如此有效。我人小言轻。”元春撅嘴嘟囔着。 “确是有效。不过莫以恶小而为之,你忘记了?对人应心存善念,这才是礼。你向来聪明,可这聪明不应如此而用。”史菲儿也不知该如何劝解了。 124.4第一百二十四回 &lt;b&gt;&lt;/b&gt; 124 元春对贾母所言稍稍有些不悦,不过她素日最听贾母的话,这番话元春倒是都听进去了。 “我知你是有抱负的。可你见过有大抱负之人会逞一时之快行事?况且天下不如意事众多,若是你心思都用在这上,怕是你的抱负也都被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埋葬了。” “元春以后不会如此了。”贾元春认真道,又扯了扯贾母的袖子,撒娇道:“老太太就原谅元春这次?” “我倒是无妨。只怕今日之后说不定再找来的嬷嬷真是泰山崩于面前而镇定自若的,那时别说是只蜘蛛,就是蛇或妖怪也吓不到的。”史菲儿笑道。 元春眼珠转了转:“若真是如此元春也佩服,倒是愿意听其管教。表里如一,值得敬佩。” 史菲儿听了也点点头。表里如一说得容易做起来难,这世上多少人少不得要伪了心去。若元春能如其所愿表里如一活一世,倒也不错。 史菲儿因见贾赦闷闷不乐数日,原想着以贾赦的心性过几日便好了。哪知其竟然一连烦闷了近一月去。这一日贾赦又来与自己请安,史菲儿瞧着倒是想为其解解心宽。 “近些日子倒也不常见你出府办事了。如今瞧你时常在府中也算是件新鲜事了。”史菲儿笑着说道:“若是忙时不见还惦念,这闲了又怕憋出病来。人最是有趣。” “让老太太烦心了。”贾赦叹口气道:“我本想着做个富贵闲人去,老太太怎么瞧我倒成了眼前花了,不惹人喜了,是想要撵我出去啊?” “这每日吃酒斗牌的富贵闲人我见过,这日散斗金的也听过,可唯独不见这日日愁闷的。”史菲儿转了转手腕的翠玉缠丝镯道。 “老太太又拿儿子逗趣。”贾赦轻叹一声,“不瞒老太太,若是早一年去我也不会料得自己如此。踏踏实实做个富贵清闲人,哪里不好?只是如今经您与岳父点拨,倒觉得自己之前也太混了些。可如今想更近一步了,却发觉自己文也不成武也不成。若是昔日里没有这心思倒也还罢了,可如今生了此心,一想起来就觉得胸中气血郁结。” 想做事,那还不好办?史菲儿心中本就是有个主意,只是一直犹豫着不好说出口,今日一来道也算是个机会。 “你岳父大人是文官,在这宦海中扑腾过的,自是与你这武官出身又无实职的不同。况且贾张两家又有秦晋之好,他自然多为你考虑。所说话不中听,但也算是肺腑之言。”史菲儿瞅着贾赦脸色说道,果然话一出口,就见贾赦又皱了眉头。 贾母这句话实实在在戳到贾赦心窝子里去了,自己想某个实职,想锻炼一下,想给府里再添些依仗,竟然是连门都没有的。史菲儿见这话有些效果又说道:“我知你如今也是越来越上进了,我自然也为你甚喜。不过既然想为府中日后仰仗添力,也并非也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贾赦瞅了瞅贾母,微微一愣,稍后若有所悟,连连摇头道:“若是母亲说的是商宦一脉,这是不可。一来我不通生意经去,二来哪有堂堂一府将军去做这商贾的。” 史菲儿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己是喜欢做生意,也要瞧瞧是否合适才行啊,怎么可能拉个人就去呢?难不成这贾赦还真以为自己给其指的路是做生意的呢!别的不说就冲他买字给人加五百两一事从骨子里就不是个擅长做买卖的。 “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昔日里做些营生也是事出有因。如今府中这番情景在如何也不会让你走了这商贾之道!你一府将军做这个岂不是等着被御史参奏圣上责罚么?”史菲儿顿顿又道:“我的意思是朝堂不便,却可走民间。话说大了去,这朝堂也是仰仗天下万民的。” 贾赦不太理解贾母此话深意,迟疑地开口道:“如今我府逢灾年随官府放粮施舍粥,这自己的田庄可以劳减租,虽说也有些口碑,但也不过如此。” 史菲儿微微摇了摇头道:“此番你倒是想的简单。这天下事可做的太多,并非定要做众人都可做的。众人都做你也难出彩去。” 这话说得贾赦更是云里雾里了,贾赦起身对贾母施一礼道:“老太太请明示。” “我也是因你那幅字受到启发。蜀素帖天下读书人都想一观,即便是摹本也有人愿收藏。可这也只能是富贵之家的特例。我想着若是将这字能摹刻在碑上,供人观赏拓印,不知道多少人要谢了你去。” 贾赦听得一愣,沉默半响道:“怎么这样的主意我却从未想过。” “你且莫急莫乐,此事虽是好事,但也保不准损了谁人的利益去。我倒觉得不妨先低调行事。如今贾府家学也算是口碑不错。听说也有不少人莫名而来,不如刻成碑放入家学,供学生学习临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贾赦点点头,脸上笑意重现:“我去多寻几幅字佳文杰的珍品先做成碑刻用学生学习。” “等若是碑刻多了,说不定还有寒门学子莫名而来。这文墨流传有限,但碑刻千年不坏,自然也是长久,说不定你今日无心之举,后世还会感谢与你。” 贾赦听了自然更喜,欲辞了贾母去忙此事,却又被史菲儿叫住了:“我想起来这家学一事,你兄弟费心血颇多,此事还需你们二人议过无异议方可。” 贾赦去找贾政商议,贾政也觉得此事不错。如今家学越发有了名望,贾政也自觉脸上有光。两人商议后便定了由贾赦寻字画孤本,贾政因在工部便安排雕刻一事。两人商量许久,定了以贾府家学名义刻碑。 贾赦恢复干劲,每日都为寻名家之作费心。这一日难得在府中歇歇,却没曾想管家说是宋仕朝求见。 贾赦淘了掏耳朵,让包管家又说了一遍,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贾赦冷笑,这宋仕朝可终于从外面云游回来了,真是不容易呢。 “恩侯兄。”宋仕朝脚刚刚踏进书房,便高声冲着贾赦拱手行礼。 贾赦此番可是憋着一肚子气呢,这宋仕朝当初邀请我去看字的人是你,吵吵着买字的人也是你,不买的也是你,结果却是我买了字还摊了官司。就指望你能出来做个旁证,你倒是大门一锁出去云游四方去了。如今事情了结,尘埃落定了,这小子倒又冒出来了,让人不多想都难。 等这宋仕朝到了跟前,贾赦一肚子火却不好爆发了。这宋仕朝走路一瘸一拐地挪到跟前。贾赦瞧着对方的样子,心里狐疑。 “哎恩侯兄,多日不见,见你可是又消瘦了些?” “诶贤弟为何如此?”贾赦瞧了瞧宋仕朝一瘸一拐的问道。 宋仕朝指了指自己的腿道:“这是无妄之灾啊。前些天忽然有了兴致想去四处云游一番,也领略领略祖国大河川的瑰丽风景。哪知道运气这么差,先是吃了不干净东西跑了肚,接着又摔了这么一跤,断了骨头不说,还被迫在人农家歇了半月,做些简单的基础劳动当作康复。”宋仕朝长叹一口气道:“回来再听闻贾府恩侯之事,也是自责不行,本应该去那堂上为恩侯兄一证清白。不过也亏得无事,恩侯兄,我这才回来,就忙来府上负荆请罪来了。” 宋仕朝这番话说的真切,虽然贾赦仍有怀疑,但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拱手道:“多谢宋兄记挂着。如今事情已了,宋兄也不必多在意此事。见宋兄腿脚不便,不如早些回府上好生静养。” 宋仕朝听了逐客令倒也不恼,冲贾赦又道:“听闻恩侯兄今日在寻字画珍本做碑刻,小弟家中也有几幅还算说得过去的,今日也带来给恩侯兄瞧瞧,一来也算是我宋某聊表寸心,二来也是我赔罪心意。还望恩侯兄不要推辞。” 既然对方都将话说到如此地步了,贾赦也确实不好再拒绝,便点了头。待宋仕朝将字画孤本取出,贾赦一瞧,好家伙,各个都是珍品。 “宋兄真是大手笔啊!”贾赦恭维道:“不知宋兄这些字画珍本古籍售价几何?我贾府虽还不错,但较宋兄也要逊色了去。” “恩侯兄与我谈价,这可太折煞小弟了。因知恩侯兄是为了家学中贫寒士子而刻凿碑拓,自然也想尽些心意。这东西不卖,恩侯兄用完后还我便可,恩侯兄我可是信得过的。” 这话却让贾赦有了警觉,心里嘀咕道,如今你虽信我,可我却不信你去。怎么我这一寻字画孤本你就双手奉了来? 贾赦笑笑道:“宋兄果然仁义爱才,贾某先谢过了。只是不知宋兄怕吵么?” 宋仕朝不明所以瞧着贾赦,贾赦搓搓手道:“这刻碑倒是有个规矩,若是买来的字画孤本在府中雕刻,若是借来的就需要工匠去租借人府上雕刻。一来也怕有着心思重的工匠使诈,二来也可使借主放心这东西不可调包,若是宋兄应允,明日我便派工匠去府上雕刻。宋兄意下如何?” 125.5第一百二十五回 &lt;b&gt;&lt;/b&gt; 125 贾赦寻珍本名帖摹刻与石碑之上,供家学弟子临摹学习。贾府本就收藏颇多,贾赦便先寻了两件尺幅不大的,贾政安排请人錾刻出来摆在家学。 本就是件好事,家学中清贫学子别说珍本名帖了,就是不错的摹本也是难有机缘相见。见贾府如此大手笔做此事,自然心生感激,此事很快就在学子圈中传开。如此一来不多时日,就还有不少非家学学子也来求拓摹观瞧。贾赦与贾政商议一番,也许这非家学学子来观瞧,只是单另定日期,每旬一次罢了。 此事自然也传到当朝一些清流学者耳里,有对贾府赞赏有加的,也有称其沽名钓誉的,但还是赞誉者众。因此传到宋仕朝耳里,贾赦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这宋仕朝此番拿了珍本字画来,这倒是让贾赦起了疑心。吃一堑长一智,上次之事虽说并非直接是宋仕朝所为,但贾赦觉得和其也脱不了干系。 贾赦灵机一动,便顺口扯出个原则来。反正这事自己说了算。况且上次事巧,自己还能有个反转的余地,今日若是一时因字画珍奇再被迷住了眼惹出事来,谁知道下次还会牵进什么事端里去,那时又会有何人来救? 宋仕朝听了贾赦一番话倒是一愣,后又一笑道:“恩侯兄果然思量细致,此番我只想着旧时我们二人往日情谊去了,并未曾想得如此细致。经恩侯兄一席话点醒,倒是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唐突了。”宋仕朝一拱手道:“还望恩侯兄莫怪。” 贾赦越听宋仕朝如此说越觉得此事有诈,心里免不了合计一番。“贤弟这就是客气了。你我兄弟已久,今日你特意闻讯送来珍品,我自是感激不尽。此乃是家学甚幸,学子甚幸的一桩美事。只是规矩如此,还望贤弟见谅。毕竟这都是珍品孤品,可是半点马虎不得。”贾赦的扇子在手中转了一圈,在掌心点了点。“贤弟的好意贾某不可不领,若是辜负了,岂不是负了你我弟兄数年的情谊去?今日我便派两位手艺最好的工匠去府上捣扰,贤弟今日奉出的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绝佳之作。说句私心话,若是能有一幅拓片摹本也是平生幸事啊。” 再瞧宋仕朝,面色有些尴尬,犹豫片刻又道:“恩侯兄说的是,只是我府中家院不大,二老年事已高,素来喜欢清静,只怕如此会有不便。” “贤弟多虑了,这工匠吃穿用度皆不用贤弟操心,每日他们也只去捣扰四个时辰便归,只需一处僻静宽敞的院子便可。不瞒贤弟,你是没听过这錾刻之声,还颇为有趣。”贾赦一顿又道:“想起来我也是数日未去府中拜访了,今日劳烦贤弟抱恙前来,我也自当送贤弟回府。” 贾赦转头对一旁包管家吩咐道:“去挑两个做工细致,做事稳妥的錾刻师傅来。另备一份礼去,我一会儿送宋贤弟回府拜访之用。”包管家应一声忙去操办,此时宋仕朝脸上神色更为尴尬,却也不好再说。 二人又说了会话,宋仕朝便要告辞。贾赦忙命人备上马车,又携了厚礼送其一程。宋仕朝实在推脱不过,也只得无奈应了,选好的两名工匠也随着马车一同前往宋府。 入了府,贾赦与宋仕朝去拜见其高堂,宋仕朝其父宋谦虽说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见贾赦来访甚是高兴。这宋家也是名门之后,宋仕朝是老来得子自然娇宠。 贾赦说了几句客套话,献了礼后,便将今日宋仕朝登府献珍本名帖一事与老人家说了。宋谦倒是点头称好,只是问及带去的是何字画时,宋仕朝却支吾起来。贾赦一旁瞧着,便觉得便觉得其中有事。索性自己“好心”顺嘴将今日宋仕朝带去的字画真迹一一爆出,果不其然,宋谦越听脸越黑,待贾赦说完,沉着脸狠狠瞪了宋仕朝一眼。 贾赦心里暗乐,此前自己怀疑只有三分,如今再看这怀疑倒有了七分去。怨不得老太太常说这天上掉大饼的事多是骗局,切莫相信什么巧合。不知道这巧合背后藏着多少刻意人为去。贾赦觉得出了气,请辞出府。出府前又将那两位錾刻师傅一番叮嘱,让其仔细小心,以保质量。这碑刻最后还要刻上宋府相赠及年月时辰。等好了报知府上,府中派人将这石碑披红挂彩绕着宋府转三圈再送去家学,定要叫这宋府之举大为传颂。 待贾赦回府,宋谦指着宋仕朝的鼻子道:“逆子,还不快给我跪下。” 宋仕朝哭丧着脸道:“父亲,儿子的腿是真伤了,跪不得啊。” “跪不得?我不如打断你另一条腿,让你出不去府才得安稳。你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这家传之宝也敢拿出去。”宋谦气得不行,方才因贾赦还在,自己便强忍着,现在人一走,自然顾不得许多。 “我还以为你如今大了,做事知道分寸。你自己去外面走走听听,如今这贾赦这荣国府是什么口碑!想想早些年去他还不如你呢!人家还有个浪子回头,你瞧瞧你去!我本以为你与其结交是学好上进,结果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三根花花肠子去。” 宋仕朝站着黑着脸不吭声。 “你以为你跟定这南安小郡王就有你的好处?那是个什么人?他有什么靠山?你能玩得起?别当了弃子还乐不可支呢?你这腿怎么坏的?为何一群人吃酒都平安无事,就唯独你出了事去?”宋谦用拐仗用力敲地,“给你送两个美女送点银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了?早知你如此就不该生你出来!我们宋家也算是家风严谨的,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孽障出来?”宋谦说得火气渐起,“今日之后,没我之命你不得出府去。你不服是么?你就瞧着,你以为你那表哥能翻出花来?不过一个郡王罢了。而且我放话告诉你,之前镇国公那档子事还没完呢!你以为你那表哥的大腿能撑几日去?出了事,他也不过就是个被扔到的废子而已。你就等着看吧!” 宋谦一挥拐仗,做势要打,结果拐仗举了良久还是没落到宋仕朝的身上。宋谦咬牙骂了一句“孽障!”冲着门外叫人进来。 “你们将跟着公子的那几个小厮给我都绑了,整日撺掇着公子不学好,每人仗责二十,之后送去田庄。另找几个老实本分力气大的来。今日起没我点头,不许公子出府。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谁让其出了府,不问缘由先打四十。还有公子腿脚不便需要静养,今日起所有的请帖一并婉拒,你们送公子去偏房静养。他屋中除了留个管事的丫鬟,余下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打发出去,一个不留。” 此时再看宋仕朝,面如土色。宋谦道:“若不是今日你腿上有伤定是一顿好打。你且养着等好了与你算帐。” 贾赦回了府,心中气消自然开心。原本担忧自己错怪旧友,但如今将事细细推想一遍,实在是破绽颇多。素闻宋老爷子是个严厉的,那些字画是府上珍藏,这宋仕朝定是偷拿出来的。否则老爷子也不会脸黑成那样,在未说清之前还是一脸赞赏之色呢。也不知今日会如何处置这宋仕朝去?自己与其的兄弟情谊能到何种程度,贾赦自然是心中有数,况且此人本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自己还真受不起如此贵重的礼去。 不过此事细想起来还真是惊出一身汗。这幕后之人是认定了贾府与之作对,也不知是为何故。以后遇事还真是要多思多想。若是有招能将这幕后之人逼出来就好了。 这日宁国府朱夫人又来到贾母处,今日过来目的明确,却是与贾母说说贾珍娶妻一事。 史菲儿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心里想着此回自己实在是伸不了援手了。一来两家已经小定送雁,接下来的如果不出意外应不会有变,若是出了意外,对姑娘家也不是好事。 自己已经出手扰乱过一次,毕竟也不能次次都去,毕竟荣宁二府还隔着一层。可这贾珍在书中作为丈夫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贾赦能有大的改变,不知贾珍能否也有改变呢?史菲儿想着犯了愁。毕竟隔了一层,这贾赦又是个经常来讨主意的,各种机缘推动着,贾赦才变成今日之样,相较而言,这贾政自搬出去后,离贾母远了,如今自己对其影响也就有限。这两个儿子尚且如此,何况一个侄孙去。 可是话说回来不管的话,那就得瞧着那姑娘早亡,留下的贾蓉这学坏随了贾珍八成去,最后便是焦大对这宁国府的评价最为精准:除了门口的一对石狮子干净,余下的皆不干净。 可宁国府不好,这荣国府也不会好了去。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儿,书中说得已是明白,这贾、史、王、薛四家便是一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更何况与荣国府一街之隔的宁国府。 如今这宁国府,贾敬一如既往地忠于原著的荒唐着。贾珍投军之后见面较之前更少了,也不知近来如何。 史菲儿想想这将要嫁入宁国府的新媳妇,都免不了替她发愁。公公不靠谱、婆婆太精明、丈夫靠不住、自己又是个短命的。这一把烂牌怎么才能打出花来啊? 126.第一百二十六回 &lt;b&gt;&lt;/b&gt; 126 贾珍娶亲,发愁的却是史菲儿。若说是离得远自己无缘伸手也就算了。可宁国府偏是个近的。明知结果却任其一步步走向火坑自己一旁袖手旁观,这也不是史菲儿的性格。可是管又无从下手,名不正言不顺的,鞭长莫及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想来想去,史菲儿拿定主意,若是这新媳妇进了门,自然少不了时常过来走动走动。这吃茶也好做寿也罢。只要每次抓住机会,点拨敲打一下,说不定也还有些用。若是聪明能有所顿悟最好不过,可若是不行,自己也是尽了力,各安天命吧。 朱夫人今日来寻贾母也是为了贾珍婚事,虽说自己也是个伶俐能干的,可毕竟未亲自操持过这样的大事,况且自己膝下也就仅此一子,半点马虎不得,于是专程来贾母处取经了。 张王二夫人一旁也陪着,如此大事也少不得支应帮衬。几人细细商议一番,这正事说完,自然也是要扯些闲话。 “这日子最是不经过的。”王夫人笑盈盈开口,“转眼珍哥就要成亲,还真是快呢。听兄长说珍哥是个有韬略胸有大志,若是有了机缘,指不定还有怎样的一番前景呢。”因贾珍之故,如今这宁国府与二房倒是格外亲近些。 “你也莫急,珠儿也不过就是几年的事,我倒是听说珠儿如今学业精进,后年可是要回籍赶考?”朱夫人问道,转头又看向张夫人:“这瑚儿从了名师,学问也自然了得,是否也一同应考?若是珠儿瑚儿两人具得中,也是贾家一段佳话。” “确有打算,如今这珠儿倒是每日刻苦,每日必读书到三更方可歇歇,不到五更又起,眼瞧这比去岁又消瘦了些。”王夫人嘴上虽有抱怨,但眼中难掩得意之色。 “如此刻苦,这进学应是十拿九稳的了。”朱夫人笑盈盈道,说完又看向张夫人。 张夫人笑笑道:“瑚儿何时应试得要他恩师点头,此事我们到做不了主去。不过看这情形估摸会要比珠儿晚些。” 史菲儿一旁听着也不做声。这贾珠进学书上是有的,贾瑚书上却连名字也没有,也不知能不能考上。 “说起来倒是又想起一事,那日接到报喜帖说是弟妹嫁入薛家的妹妹喜得贵子。我恰好因珍哥的婚事繁忙,这贺礼准备晚了些日子。还望弟妹别怪罪!” “嫂子自是客气,我替我那妹妹谢过了。听妹妹来信说这孩子生的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可惜远了些,不得一见。” 可不是虎头虎脑么,有名的呆霸王降世临凡了啊。史菲儿在一旁心中暗自吐槽。这呆霸王薛蟠都来了,那宝钗也就快了,这再往后三五年人就差不多齐了,就该更热闹了。 史菲儿想到此还真心有些期待。自己来这红楼世界时间也不算短了,从早期懵懵懂懂谨慎小心,到如今也算是有些心得。就连现实中自己的不如意,在这里都得了些许的弥补。 如今自己莫说开店了,就连钱庄也有了好几家。配合着生意也颇为不错。如此一来,史菲儿倒觉得自己肩上担子太重,不如卸去些。简单轻松过过日子。现在金钱不愁,别的不讲,若真是说起银子来,史菲儿自己已经是按照十二钗中的每位姑娘人手一份备下了一份丰厚的添妆银钱去。如今史菲儿是彻底想开了,这钱存着不是自己的,只有花出去才是自己的,反正这挣来的钱也带不走,分分散散最好。虽说十二钗不愁吃穿用度,但谁又会嫌弃钱多呢? 不过这一世,史菲儿倒是更加看出这世道对女子的险恶。只可惜这里较现世差的更远,别说女子了就是男的能读书开智的也是极少数。毕竟身为现世之人,心脑皆渴望自由,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理论在自己眼中就是个屁,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这个屁自己还必须得憋着、忍着。史菲儿因现世受苦,这一世如今自己能有余地了,倒是希望如自己命运的女子越少越好。 若是能将这世道的女子地位有些提升就好了。这倒成了史菲儿藏在心中的最大心愿。 “老太太、老太太。”朱夫人见贾母出了神,小声唤道。 史菲儿猛地回了神,笑笑道:“我倒是想起一事,如今与珍哥娶妻,不知珍哥是什么意思?定下的赵家姑娘,他可知晓?” “哎,老太太,这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的都是长辈操心的事。” “这话说的不错。我只是觉得这珍哥是个有主意的,这等大事还是问他一问的好。毕竟这珍哥日后是要袭爵继承祖业的,这情意相合岂不是更好?”史菲儿原本并没操心此事,只因被朱夫人一唤随口敷衍罢了。 “老太太真是将孙儿哪个都放在心上惦记着!既然是老太太问的,回去我也先与他说说便是,让他来给老太太磕头谢恩。”朱夫人巧言道。 “我不过说说,你也就如此听听罢了。你办事向来周密齐备,此事不用考虑我的意思去。”史菲儿摇摇头,“不过今日正巧你在,我还有一件事求你帮忙。” 朱夫人听了一愣,脸上忙堆笑道:“老太太这倒是跟侄媳妇外道了。老太太有事吩咐便是,侄儿媳妇定是遵命。” “也不是什么大事,恰好你在,便请你做个见证。” 朱夫人听贾母如此一说,倒也有些奇怪,不知是何事贾母还要请自己当个见证,斜眼瞧瞧一旁的王夫人,见其也是面露惊异之色。再瞧张夫人,也是一脸不知所谓的表情。 史菲儿视线在两位儿媳面前转了一圈才开口:“不知你们还曾记得我当年应过你二人一事?” 这话倒是将两人彻底问住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知贾母所言何事,都要了摇头。史菲儿见状笑道:“这自然也怨不得你们,是我疏忽了。说这事时,大姐儿还未出世,如今大姐儿都那么大了,我才想起,不过也不算太晚。” 史菲儿顿顿又道:“之前我将这芳漱红利做了拆分。那时便说要将这方子传给你们中一人。可偏不凑巧,阴差阳错的耽误了许久去。这几日偏巧又想起此事来,我想着如今我这忘性大,还不如早早交代好了。今日你们敬哥嫂子也在,我便请她也做个公证。” 一听贾母提及此事,张王两位夫人倒是面上有喜。就连朱夫人也是一惊,如今这芳漱营生可是不小,这江南富庶之地皆有蘅荟阁的分铺。有了方子,这银钱还不跟淌水一般往家里涌。莫说别人,就是自己听着也是心动。 史菲儿又道:“不过此事也先说好,不论这传方子与谁,都莫失了和气。得这方子也是简单,我这里有两家店,你们各选其一。谁打理得好,这方子便归谁去。时间一年为期。” 如此倒也是简单,张王二夫人都点头应了。 “你们也可寻帮手相助,只是这货由我调配。每月报结一次,不知你们还有异议?” 不等张王两位夫人开口,朱夫人便道:“老太太果然是最体贴人的。我瞧着这法子便是不错。” “那你们二人呢?” “媳妇无异议,愿为一试。” “你们且记住了,我最终可是瞧谁打理得好的。” “媳妇记住了。” 史菲儿点点头,行了,这回肩上的担子能卸一点是一点了。不过想要拿到方子,也并非易事,就看你们各自的努力与造化了。史菲儿让黄鹂捧了笔墨,将两个铺子地址写下,纸条叠好,分握左右手中,让其来选。选中便将那地址拿去,筹备打理开店一事。 史菲儿自是没忘记昔日许诺,之所以能拖了数年,一是觉得当时芳漱是纳贡之物,忽然转了手,怕出错;二来也是因为忠敬王爷也侧面讨要过一回,也怕此物盯的人众多。三来,这芳漱也卖了许久,虽未有大规模高品质仿冒,但也应该出些中低端产品了。这样市场会更大,自己觉得也是实在精力有限,这才想找个人帮自己管一摊去。 且说两位夫人接了铺子,忙命人前去打理。派去的人兴冲冲去了,回来却是忧心忡忡。两位夫人细问方才知道这铺子又小又破,又是在背街。如此一来两人都琢磨是否贾母是偏心对方,给自己间不好打理的铺子去。结果都派人小心打探一番才知道这对方的铺子与自己差别不大,这才微微放了心去。安心派人收拾装修去了,折腾了一月,这店铺才算是落停。 第二月便是铺子正式开张,这芳漱给货都是贾母钦点的。两位夫人倒都未在意。哪知道掌柜瞧了货,忙火急火燎地来禀告两位夫人,说这给的货却没有一块儿是好的,都是残破不堪。 两位夫人瞧着掌柜送来的货样也是发愁,忙急急来寻贾母一问究竟。 史菲儿见二人面带焦虑笑道:“这货自是没发错,你们且各自想办法吧。这继承一事比开疆拓土还难,你们慢慢便更有体会。此事急不得。” 127.第一百二十七回 &lt;b&gt;&lt;/b&gt; 127 买了等会再看 史菲儿给张王二夫人出了道难题,整了一箱残破的芳漱当作新店产品。两位夫人具是一惊,起初以为是贾母搞错,一问才知,竟是贾母故意为之。 辞了贾母,张王二夫人面上皆有些犯愁。王夫人回了房,自是发愁。这芳漱一成的红利一月少说也有三万两去。若是不动心任谁也不信。而且自己自从换了房后,这几年在贾母跟前也渐渐薄了宠。仅芳漱一项就尽享颇丰,还不提诸如口红唇脂这样利钱更丰的营生去。若是日后分了家去,不知道自己这房能分得多少。这次比试,自己定要想法子赢了才行。赢了才能在贾母面前重获重视。毕竟任谁也是要寻个有才能继承,才会放心。 王夫人想着,这开店了莫不是求利,利益越丰厚这店自然越火。虽说此番给的产品不是太好,但若是能将此物卖出去,更显自己的能力。王夫人苦苦思索一阵,心里倒是有了主意。 “太太,今日为何烦忧?”贾琏下学后来见张夫人,见自己母亲面有愁色,便出言问道。 如今贾瑚不常在府中,张夫人自然与小儿子贾琏更是亲近。每日贾琏下学便来陪母亲说说话,讲讲今日家学之事。张夫人听得认真,贾琏说得也是详细,母子二人倒都是开心,今日贾琏归来见其母面露难色自然上心。 张夫人对贾琏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将这收到残次芳漱货物一事说与贾琏听。贾琏歪着头仔细听完,问自家太太道:“太太若是因此事犯愁,倒是不必。琏儿只是想问母亲是否真心想赢了这比试?” 张夫人道:“你也知道咱们府中的老太太是最有城府的,说话办事自有深意。此番我倒是有些参不透。” “老太太确是如此,不过我倒是觉得母亲不必想太多。琏儿斗胆问母亲一句,母亲心中担忧是何事?若是琏儿猜来,母亲是怕必输又不甘心输了去,可是?” 张夫人笑道:“你这小机灵鬼儿,怎么这你也能猜的出来?” 贾琏笑笑,从桌上取了块红豆糯米糕咬了一口,又喝了口茶,端坐着将糕儿吃尽洗了手才道:“太太脸上清楚写着呢,哪里还用猜去。不过依着琏儿看来太太这回倒是思虑过了。若是以老太太的心思若是此事老太太心中有了人选,又何必费这般心力?太太不妨想想这望江楼和京城鱼丸,这样的营生做得也是颇好,老太太一声不吭便交给白鹭打理去了。” 张夫人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这两年老太太主意越发正,定了任谁也不能动摇。更何况贾母每件营生都做得颇好,也让人心中佩服。 “若是依了你去,好像这老太太倒是更像着我才定的此主意?”张夫人笑着道,原本也不指望贾琏给自己出什么主意来,不过与人说说,倒也是轻松不少。 “依琏儿看来还真是如此。府中毕竟是老爷袭了爵,虽说芳漱是老太太嫁妆,处置自由,但若是随意定了,旁人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去。可偏用这种方式择优而定,难道老太太不会考量这府中夫人若是输了,日后如何再在府中担事?况且,人也尽知,母亲并无婶子的有擅长薛家这样的亲戚,若是如此赢了,才更让人心服口服。” “你说的头头是道。你且出个主意来与我听听。” 贾琏歪个头,一脸灿烂道:“给太太出主意自是应当,若是这主意好,不知太太可有赏赐?” 听此话张夫人稍稍一惊道:“琏儿你想要何赏?” “若是琏儿主意不错,助太太赢了比试,日后太太的那一成红利中,琏儿只求一成当做赏赐。” “你小小年纪,要这么些银子有何用?”张夫人此时倒是真惊了,“你可知这一成红利有多少银钱去?” “若按去岁红利计,这一成的一成一年算下来大概也有个四千两上下。”贾琏扳着手指算道:“每年这芳漱的红利增长少说也有五点多则十点,若是这么算下来,明年这一成的一成倒也有四千五百两吧。” 张夫人睁大眼睛:“这些你是如何得知?” “看账册啊?前几日我还帮老太太算过一次呢!如今这芳漱利已不算最大,口红那物件红利才高呢。”贾琏说道。 张夫人愣了片刻,一拍掌道:“若是你的主意有用,便依了你去,分你这一成的红利。” “太太说话算数?”贾琏一脸喜色,追问道。 “自然作数。” 贾琏点点头,背着手在屋中踱步道:“老太太判定这店铺经营是看谁打理的好。这店铺打理的好,不仅看赚钱多寡、这店铺口碑、货品评价、顾客评价、老主顾多寡同样重要。”贾琏停下望着张夫人道:“琏儿斗胆猜测,婶子有亲眷在京城有铺面,若是高价卖与亲戚去,这让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毕竟只是一年,应也是撑得住的。” 张夫人听了点点头,这话的确说的有理。贾琏见太太无异议便又接着说道:“若是如此品盈利去,我们自不占优,但是若是将这产品做的好,有新意,若能让人眼前一亮,自然也不愁销路。母亲可记得最初这芳漱因何故而走俏,不就是模样独特又好用。” 那日之事自己自然是知晓。可如今这批芳漱残缺不整。这让人眼前一亮却是难了。 “不知太太可知这芳漱遇热可溶?”贾琏追问。 “遇热可溶?” “琏儿倒是知道这芳漱隔水加热可溶,老太太昔日曾告知与我。若是确是如此,不如将这批破损芳漱溶了再灌铸。此不就是解决了破损一事。” 这话自然不错,可是就算能重铸,这也来不及重刻磨具去?张夫人倒是犯了愁。 贾琏笑道:“若是太太为灌注模具而愁倒是不必,小舅舅才下南洋回来,倒是有不少精致花式模具,我觉得不如用了此去。” 可偏用这种方式择优而定,难道老太太不会考量这府中夫人若是输了,日后如何再在府中担事?况且,人也尽知,母亲并无婶子的有擅长薛家这样的亲戚,若是如此赢了,才更让人心服口服。” “你说的头头是道。你且出个主意来与我听听。” 贾琏歪个头,一脸灿烂道:“给太太出主意自是应当,若是这主意好,不知太太可有赏赐?” 听此话张夫人稍稍一惊道:“琏儿你想要何赏?” “若是琏儿主意不错,助太太赢了比试,日后太太的那一成红利中,琏儿只求一成当做赏赐。” “你小小年纪,要这么些银子有何用?”张夫人此时倒是真惊了,“你可知这一成红利有多少银钱去?” “若按去岁红利计,这一成的一成一年算下来大概也有个四千两上下。”贾琏扳着手指算道:“每年这芳漱的红利增长少说也有五点多则十点,若是这么算下来,明年这一成的一成倒也有四千五百两吧。” 张夫人睁大眼睛:“这些你是如何得知?” “看账册啊?前几日我还帮老太太算过一次呢!如今这芳漱利已不算最大,口红那物件红利才高呢。”贾琏说道。 张夫人愣了片刻,一拍掌道:“若是你的主意有用,便依了你去,分你这一成的红利。” “太太说话算数?”贾琏一脸喜色,追问道。 “自然作数。” 贾琏点点头,背着手在屋中踱步道:“老太太判定这店铺经营是看谁打理的好。这店铺打理的好,不仅看赚钱多寡、这店铺口碑、货品评价、顾客评价、老主顾多寡同样重要。”贾琏停下望着张夫人道:“琏儿斗胆猜测,婶子有亲眷在京城有铺面,若是高价卖与亲戚去,这让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毕竟只是一年,应也是撑得住的。” 张夫人听了点点头,这话的确说的有理。贾琏见太太无异议便又接着说道:“若是如此品盈利去,我们自不占优,但是若是将这产品做的好,有新意,若能让人眼前一亮,自然也不愁销路。母亲可记得最初这芳漱因何故而走俏,不就是模样独特又好用。” 那日之事自己自然是知晓。可如今这批芳漱残缺不整。这让人眼前一亮却是难了。 “不知太太可知这芳漱遇热可溶?”贾琏追问。 “遇热可溶?” “琏儿倒是知道这芳漱隔水加热可溶,老太太昔日曾告知与我。若是确是如此,不如将这批破损芳漱溶了再灌铸。此不就是解决了破损一事。” 这话自然不错,可是就算能重铸,这也来不及重刻磨具去?张夫人倒是犯了愁。 贾琏笑道:“若是太太为灌注模具而愁倒是不必,小舅舅才下南洋回来,倒是有不少精致花式模具,我觉得不如用了此去。”(www.. ) 128.第一百二十八回 &lt;b&gt;&lt;/b&gt; 128 “若说这头三月你家太太能赢,倒是不错。可据我所知,这月的货物她都打包与你小舅舅,随船下南洋出海寄卖了,怕是这一月可是要被你婶子赢了去。”史菲儿笑着反驳。 贾琏一仰脖,脸上更有几分得意,摇了摇小脑袋说道:“老太太这您就有所不知啦。店哪里能空开一月去?自然是上了新货。” “新货?哪来的新货?”史菲儿追问道。 “太太帮小舅舅寄卖的啊。小舅舅下南洋运回很多香料,香薰独特,都放在店中寄卖。”贾琏瞅着贾母眼珠一转道:“昔日老太太只说过看谁将店铺打理的好。又没说这店铺一定要卖指定的货去?而且那些香料很是难得,卖得颇好呢!” “如此说来,还是我的错了。”史菲儿笑着打趣。 “怎么会是老太太的错。”贾琏忙摆手解释道:“这是老太太对太太放心,任其发展呢。” “你这张嘴,小小年纪也甚是会说。”史菲儿在其小脸上捏了一把。 “老太太谬赞了,琏儿只是如实相告罢了。如此一看,岂不是我家太太打理的更好?老太太你说为何不能赢?” 这贾琏一脸得意称自家太太必赢,史菲儿瞧在眼里觉得有趣。横竖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整个的机灵劲都用到这上面去了。 想起书中的贾琏倒也算是贾府中对庶务经济上心在意的,许因事自己之故,自小贾琏来给自己请安或是在跟前坐坐,若是自己在看账册,倒也不闹必守在身旁陪同。待大些了,丢本账册给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史菲儿见贾琏如此喜好经营庶务一事,并未觉有和不妥。此时这里还是以农耕经济为主,且经商者地位不高,对经济也认识有限。而自己本就是在现世开店,自然对经济又敏感,甚是关注。瞧贾琏喜欢这一路,心里倒是有些欣喜,说不定日后自己这一摊子营生最适合的继承者便是这贾琏。于是不管其是否能完全听懂,也常常与其讲讲经营之道或是经营故事。贾琏也是爱听。 虽然书中贾琏是要袭爵的,可这一世中贾琏之上还有贾瑚,若是不出意外这袭爵一事自然轮不到其。生于这富贵之家,日后吃穿用度自不愁。贾赦对这贾琏也没甚要求,读书学业也不如贾瑚那般督促上心,只是任其发展。贾琏喜欢看帐,喜欢了解店铺经营之事,贾赦也不拦着,甚至自己秋结也让其跟在身边。 这人生之路若都是走别人安排好的,就算一直平坦通畅也太过乏味。如此想着,史菲儿倒觉得贾琏运气必贾瑚更好些,至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少有阻碍。若是日后贾琏走上此路说不定也是好事一件。 况且细论起来自己设这擂台让张王二位夫人比试,自己也是心有所好的。于公于私自己自然希望张夫人胜出。 虽说这东西是自己嫁妆,给谁都行。但若细细一想,便觉得贾琏的话说的都在理,若是一府当家夫人输了,这颜面失了,自然这管家大权也容易遭人议论。更何况王夫人旧日里便动了偷方子的心思,若是自己直接将这方子给了大太太,怕是王夫人心中不服,定要想法子搞到不可。 张夫人性格温柔,书香门第的出身令其对事对人都平和讲理。若说做这一府主母,在史菲儿眼中却是宽厚有余,威严不足。经此番比试又能胜 ,自然会再压王夫人一头。赢得精彩,也能压了众口。 “老太太,那琏儿入股的事就说定啦!”贾琏见贾母良久不语,不知在想何事,便又开口道。 “这事?”史菲儿一顿,假意逗弄贾琏道:“我倒是还要再想想。” “为何啊?是嫌弃琏儿银钱太少不够凑一股么?” “这倒不是,我想知道你是为何想入股去?你要这么些银钱打算作何用途?” “作何用?这钱财不是越多越好么?老太太您看您有那么多营生,收获颇丰,不是更多钱去?”贾琏不明白贾母为何有此一问。 “不如这样,你先去想明白此事,再议入股一事吧。还有大半年结果才能最后分晓。你也莫要骄傲,帮你家太太赢了才是硬道理。不过若是你家太太赢了,这红利我还是会给你,而且给你翻倍。”史菲儿道。 “好,一言为定,老太太。” “一言为定。” 史菲儿给那两家店送了三个月的口红,之后便称余下半年自由选东西买卖,自己不再单独提供了。若是需要什么派人去蘅荟阁可按成本价记账买了来,若是不想选蘅荟阁的产品,选择其他家的也均可。张王二位夫人虽然都有些震惊,但也不太意外。 因王夫人打听到张夫人找了些南洋的香料在店中售卖反响不错,便忙去信给薛家,让其给自己也购了一批南洋香料来卖。 张夫人经了前面两次,这次也应对贾母的难题倒也不慌。细细琢磨了一番,思量这蘅荟阁内的产品种类繁多,可这老店购买的多是府中采办,东西是不错,可未必能和了众人的意去。不如凑些在一起做个搭配。张夫人想到此便命人去采办了批胭脂水粉,其中又添置了些蘅荟阁的精品好物,用匣子装好,一并售卖。 张夫人此番也是仔细计算过,这匣内的东西若是一一单买可比这连同匣子一起买要贵了不少去。这样买一匣既省了钱,又方便,一经推出效果上佳。 转眼一年将过。张夫人之弟也从南洋归来。这次回来不但将张夫人给的口红唇脂销售一空,这售卖的银两比京城还多了一倍,除此之外,张烁还言,这南洋欲与这店长期合作,还带了购物的单子。张夫人瞧着自然开心,忙备齐了货,等待出发。 “这便是你们二人一年打理店铺的账册了?”史菲儿看着两人问道。 “确是如此,还请老太太过目。” 史菲儿点点头,将账册翻开,细细看了看。看向王夫人道:“这账面瞧着着实不错。这利润比京中蘅荟阁还高,甚是喜人。” 王夫人听贾母如此说,自然心花怒放。“老太太,说起来还是要说是因为蘅荟阁的东西好也才会如此的。”不过王夫人可不会说,这账册中是有猫腻的。自己事先探听过张夫人店,账本中记载的红利是比其多了三成,这三成还是多亏了薛家财大气粗帮衬拿下的。今日可是赢定了。 史菲儿点点头又问:“只是这帐中是否货款都已结清,怎么我瞧着这其中还有挂账的单子?” 王夫人笑盈盈道:“这些都是大主顾,或因手中一时不便,这才记账。不过都是信誉颇好的。”自然是不能说这其中不少是因为卖给了薛家的记账,反正又不是真正买卖,记个账走个过场便是了。 史菲儿听了,也不多言,只是将账册合了,又翻开张夫人的。粗粗看了一遍,史菲儿道:“这大太太也做得不错,可若是算红利,可比二太太逊色些了。” 张夫人自然是不知这其中缘故,还以为是自己确不如人,脸上也有几分惭愧。 贾琏呆在一边,听贾母如此说,心里颇不服气,想上前去瞧瞧账本,却被贾母一个眼神盯在原地不敢造次。 “这货款可都结清?” “俱已结清,只是有几笔远洋订单还未归,便没有入账去。”张夫人在一旁小声解释道。 史菲儿将账册合了,“不知两位太太还记得我昔日里所说的,这店铺如何算胜?” 不等两位太太出口,贾琏抢答道:“是比赛谁打理的好。”史菲儿听完点点头:“确是如此,琏儿记得清楚。” 张夫人瞧了瞧陪在贾母一旁的贾琏,微微叹了口气,这次怕是要让琏儿失望了。这一年他也为此事甚是上心,出力不少。 史菲儿瞧众人脸色各异,笑笑道:“两位太太这一年也是辛苦。这一年,我给这店铺供货或残缺或稀少,或让你们随意上架,也不过是为了瞧瞧你们对营生的把握程度。”史菲儿顿了顿又道:“这头三个月,我用残破芳漱给你们,你们是如何处置的?二太太?” 王夫人一愣,倒是没想到贾母会问的如此细致。 “媳妇将这芳漱融了重铸,再上架售卖。” 史菲儿点点头,用手一招,黄鹂捧出个匣子当着众人打开,匣子左右分开,一边是三只绣囊,一边只有一块小的芳漱。黄鹂道:“这是老太太每月命人去两位太太的店中买的。请两位太太过目。” 此举不但张王二夫人呆住,就连贾琏也愣了。贾母竟然每月专门遣人去店中买了东西回来。 史菲儿慢慢说道:“二太太您这店中,只有第三个月买到了货,前两个月是何物也没买到。听说是卖给了大主顾?” 王夫人此时脸上讪讪,堆着笑不好再说。早知道贾母会派人去买东西,随意卖点也好啊。 “瞧着账面,二太太前两个月这残破的芳漱卖出去竟与这完好的芳漱同价。我也是着实佩服,不知这大主顾是哪家?可否一见?”(www.. ) 129.第一百二十九回 &lt;b&gt;&lt;/b&gt; 129 众人皆未料到贾母会差人去店中购买。故而看到贾母命黄鹂捧出自家店里货品时都有些愣住了。 王夫人更是觉得有些难堪,偏此时贾母有问其能否约这大主顾一见,更是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踌躇两句才开口言道:“因那两月收到的货破损不整,媳妇也甚是犯愁,恰好因薛家的店中掌柜来访,顺口提及此事,那掌柜倒是说这芳漱在外地颇受欢迎即便有损也是想求者众,便都买了去。故而这前两月是如此了。” 史菲儿点点头,“若是如此,可为何还是挂账?怕是这售卖周期要长些吧。” “正是正是,因路途遥远因此这回款也颇为久些,媳妇就先挂账了。”王夫人忙道。 史菲儿装作瞧不见王夫人的窘态道:“即是挂账,这钱数便从总账中先除去吧。一来蘅荟阁的规矩便是不挂账不赊账,二来,这大太太的账册中也无挂账,如此更公平些。二太太你可否有异议?” 王夫人哪敢有异议,连忙应了。史菲儿见其点头又开口说道:“这店中售卖之物,品格质量掌柜东家自己应是清清楚楚。毕竟营生一事难免会遇到货不对版,或是意外状况。如何化解也是自己本事一件。如此看来这三个月两位太太倒都是寻到了解救之法,也还不错。只可惜二太太前两个月是挂账售卖不合规矩,故而这三月瞧下来应是大太太占优。黄鹂你且记下大太太这三月记三分,二太太记一分。” 贾琏听贾母盼了自己母亲先赢了一记,自然开心。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这第三个月明明是因为婶子探得了自家太太的做法才改了主意去,应该一分不得才对。只是自己也不敢胡乱开口为自己母亲鸣不平,不过贾琏转念又一想,反正现在自家太太也赢着呢,何必计较那一分得失。 史菲儿早就瞧见贾琏小脸上表情变换,一会儿有些小得意,一会儿又有几分失落。觉得有趣,但现在也不是拿他逗趣的时候,便将注意力又收了回来,笑着看向张王二夫人:“如此评判,是否公允?” 张夫人自然无话说,点了点头。可王夫人一肚子火,可自己又理亏,也只得不吭声认了。 “接下三月是给你们送去了最新款的口红唇脂。”史菲儿再抬手,黄鹂又捧出一匣子来,打开依旧如方才所示,一边是张夫人的一边是二夫人的。 史菲儿此番冲着张夫人问道:“这三月中到有两月是卖的并非是我送去之物,为何如此?” 王夫人瞧见贾母询问,心里自然欢喜。如此也定是个不合规矩的。看其一会儿如何评说? “回老太太,此事说来话长。因家中幼弟喜好出海经营,正巧他归来瞧见这物觉得若是出海而售利益颇丰,我听着有趣便想一试。”张夫人说道。 “嫂子说的不错,可这匣中之物又是何物?”王夫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是内弟从南洋带回的香料,这里倒是罕见。毕竟因出海时日颇久且归期不定。内弟与我便做了个置换,此物便算是寄售于店中。这利钱是五五分的。”张夫人仔细解释一番。 “不知你兄弟将此物带去南洋售卖如何?” “托老太太的福,甚是不错。被哄抢一空不说,还有了不少新单。”说到此张夫人自然面露喜意。 史菲儿点点头,再看王夫人,见其面上有些忿忿之色便道:“想起这芳漱昔日也是在外地寄卖,倒也是反响颇佳。” 听贾母如此说,王夫人更是心中不悦。不过这三月自己售卖可是颇佳,不管贾母如何向着张夫人,也不能否认了去。 “二太太,我瞧着这三月你这红利倒是不错。只是有一事我想问问,这口红唇脂咱蘅荟阁里具是同一价,为何你这里比别处高了不少?” “回老太太,此物为新款,况且蘅荟阁的口红唇脂历来是颇受欢迎。我只是提了一成价去,便是再提一成怕也是供不应求。” 史菲儿听了连连摇头,叹了口气道:“此物件虽然颇受欢迎,但也不是只此一家。原本我们就比别家贵了不少去,但因款式香氛不错引着人来。可若是随意抬高价去,这短时间收益不错,可久了却是容易让人改买别家。” 听贾母如此一说,王夫人更是不服,怎么她将这物卖去南洋便是可以,怎么自己提个价格就不可了?又不是之前的薛家卖芳漱以次充好。自己这货正价格高些又如何? “你们不知这随意改价的害处。”史菲儿见张夫人脸上也有疑惑便解释道:“这口红唇脂我们可是在各地分店或寄售店铺均有售卖。若是不定好统一售价,这难保不会有店铺擅自提了价去。若是卖好了,自己获利。若是不好,最差可退还回来。若是别的店见了,也将此货拉来此地卖,售价比当地店低些。这东西一样,自然价低者胜,久而久之,说不定就会有外地店挤倒了本地的去,长久以往这市场便乱掉了。”史菲儿简单说说,毕竟一两句话想解释清楚经销商窜货的事也不容易。自己也只能说个大概。这古人也不会理解经销商可以为了五个返点就去窜货的事。只消让其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便好了。 “老太太,您的意思是不是说,若是随意调整价格,这寄售店为获利说不定会击垮自己开的店去?”一旁的贾琏忍不住出声。 史菲儿点点头,果然这小子对于这种事反应最快。“如此倒像是李鬼打败了李逵。”贾琏笑着道。 此时在再瞧王夫人,脸上更是不悦。 “这三月主要是看两位太太对货物的敏感度。新货物上市,如何经营却是关键。可惜两位均为体现。不过大太太算是开出条新渠道,而二太太这售卖红利的确不错。黄鹂,你记上两位太太各记两分。” 贾琏倒是没想到这回合贾母会判定两人平手,虽有些不满,细想一遍倒觉得贾母说得有道理。毕竟买卖讲究长久,若是没有小舅舅出海一事,自家太太还不知道会如何呢。毕竟对新货上市的经营之道,自家太太还是差些。 “余下半年,我并未给你们定下要售何物,单凭你们自选。这主要是看你们如何自己打理店铺。毕竟这店里售卖什么,如何经营最后还是要东家掌柜自定的。我瞧这二太太寻了南洋香料来卖,也是不错。这大太太将蘅荟阁的精品货品做了个整合礼包也是不错。”史菲儿分别称赞道。两位夫人此时自然也是心内有些紧张。 “不过依我看来这南洋的香料虽好,但只是单品。又不知如何能长久,对蘅荟阁中别的物品也无拉动之势,故而这一次我给大太太五分,二太太四分。黄鹂你记下,另外,再将这两位太太账册中挂账的减去,余下总账红利多的再加一分。” “是。” “现在两位太太分数如何?” “回老太太,大太太计十分,二太太计八分。” “如此看来这一年应是大太太占了先。”史菲儿一锤定音。 王夫人听了结果心里堵堵的,可偏又挑不出什么错来只是一想这芳漱的方子要归了张夫人的手,心里便觉得隐隐作痛。到嘴的肥鸭子怎么就飞了? 张夫人自然欢喜,这一年虽是辛苦,但是自己较之前对经营一事也有了更多了解。如此再反推自己嫁妆中有几间管理不善的铺子,也能寻出原因,改上一改。如此一来,这些铺子也都有了起色,张夫人这才明白这经营一事并非呆在房中翻翻账册就算了。况且经此一事,张夫人也有了不少新主意,更想一显身手。 众人中最开心的莫过于贾琏,和贾母有言在先。自己帮太太赢了比试,自己不单有奖励可拿,贾母还答应翻倍,自然开心。 史菲儿也算了却一桩心事。自己说的有理有据,这王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这样明明白白比试,自己也做了点评。对张夫人也不做太捧,对王夫人也不故意贬低,造成只是伯仲间取最优的样子。外人知晓也说不出自己故意偏心。 “即是比试就依照当初约定,这芳漱红利分配仍循我先前所说,这方子之后便是大太太保管着。”史菲儿顿了顿又道:“只是此事二太太也颇为上心,费力不少也是应赏的。我看不如这样,二太太这家店中的挂账回来,这利钱便都赏给二太太吧,权当补偿这一年的辛劳。” 这话更是让王夫人气恼,可偏偏说不出什么。也只得谢过贾母。心里却是暗自发愁,本来就是个薛家走了个假账的过场,如此一来,自己还真要将这账款搞回来才行,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史菲儿见此事已了,便朝众人道:“今日也甚是劳累,早早散了吧。大太太过几日我细细与你说说这方子一事。贾琏陪我再说说话,余下的都散了吧。” 众人应了各自散去,只余贾琏陪着贾母。 “今日可开心?” “开心,我害怕太太赢不了呢。” “我问你上次我问你为何要赚那么些钱去,今日可想明答案了?”(www.. ) 130.第一百三十回 &lt;b&gt;&lt;/b&gt; 130 点评了张王二位夫人这一年打理店铺情况,分出高下后,史菲儿遣了众人离开,单留下贾琏。 “上次我问你为何要赚那么些钱去,今日可想明答案了?” 贾琏歪着头问:“若是琏儿没想出答案,是不是老太太就不兑现诺言了?” “你这个小人儿,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先发制人了?”史菲儿笑道:“你且放心,一文钱都不会短了你的去。我只问问你有没有答案了?” 贾琏规规矩矩站好,沉吟片刻才说道:“琏儿也说不好,姑且说与老太太听听,若是错了,求老太太别责罚。” “有话你只管说便是。”史菲儿催促道。 “依照琏儿看来,这读书可求道求理,若是中了举人状元可光耀门楣,也算是人生一大追求。崇武可求勇求胜,若是他日征战沙场佑一方平安也是壮志豪情。可偏偏这两样琏儿都不喜也不擅,读书琏儿体会不出这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快意,习武也没有曾祖的悟性。”贾琏搓搓小手,扯了扯衣角,偷偷瞄了眼贾母的脸色,未见有异,这才继续说道:“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这经商一事倒是有趣。琏儿也不为别的就只觉得此事有趣便是了。若是胡诌,老太太一听便知,琏儿便只能如实相告,与其说琏儿为钱还不如说琏儿喜欢瞧着那钱由少便多。” 贾琏这话说得颇为坦诚,史菲儿这才放心。原本也是怕他被自己影响了,导致贾琏小小的就只想去搂钱。可听他这么说倒觉得他还真是沉浸在这钱一生二、二变三的趣味里。做钱主不做钱奴,这才是正确的金钱观。 史菲儿想了想道:“方才说过因和你约好,这钱自是一分不少地给你。可上次你曾说这钱你要入了望江楼的股份去,你可想仔细了?这可是过万两的银子。况且入了股有赚有赔不是定数。可换成银钱在手,甚是踏实,睡觉都可以枕着。” 贾琏皱了皱眉道:“枕那个怎么能睡得着?营生本就是有赔有赚,我只想看看这钱十年后能变出多少去?” “你倒还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史菲儿点点头:“就依着你,我帮你将这钱入了股去。等你娶妻时再拿出来给你。” 贾琏听了这话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万一娶个手紧好捏财的媳妇,这钱还不都让她弄了去。还是存在老太太这里好,我放心。” 史菲儿被贾琏这话逗乐了,这才多大就想着结婚娶妻的事去了?可别再像书中变成个色中饿鬼去。看看此番能不能扳上一扳。 过了两日,史菲儿将张夫人单独找了来,将这些年芳漱的账册先交与她,带着其细细过了一遍,又将经营情况也都与其说明,最后才将这方子给她,仔细讲解了一番,又让其单独操作一回,这才算是过了。 “如今这方子你知晓。芳漱售卖经营情况你也明了,今日之后与其相关之事,便都交由你决定。” “老太太,媳妇也怕一时间管理不周。” “你也不必过谦,若有不懂之处,再问我也不迟。”史菲儿说道:“另有一事,如今这芳漱售卖已有数年,日后这利润怕不如从前。我想着将这芳漱简化制作,做些适合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寻常物件你看如何?” “老太太说的是,就按老太太的意思就好。” “即是与你商量,便要听你的意见,”史菲儿顿顿道:“若是都是寻了我的意思去,何必一问。” 见贾母面上微露不悦之色,张夫人道:“媳妇倒有一担忧,若是简化做些一来怕扰了芳漱原本的销路,二来也是怕这投入量少引来哄抢,反而将价格抬起,普通百姓倒是买不到用不得了。” “你说得不错。我也有此担忧。不过此事倒也有解决的方子。”史菲儿说完拿出了个名帖来,“这是章家的主事,章家虽非皇商,但店面不少,家里从商也有几代。人虽精明但守本分。我觉得若是此物与其合作倒也能省些我们的麻烦。我们只管生产制作,这销售贩卖之事交由他们去做便好。” 张夫人点点头:“如此倒是不错,只需还要细细再想想,免得再生旁的事来。” “你如此,我便更放心了。你且再想想还需些什么,我们再商议。” 王夫人在屋中自是心塞。辛苦了一年,又是拉了关系,又是搭了银子,结果最后却平白输了。可这输得却让自己说不出什么来。反倒是心里窝了一团子火气,发不出来。 如此还不算,偏偏薛家那店铺掌柜也是个没眼色的。大概是得了信,几次催问王夫人何时兑现旧日承诺。王夫人自然是气恼。独坐在房中生闷气。 偏巧大姐儿下学来给太太请安,见自家太太心事重重忙出言宽慰。“太太,不用为了这等琐碎事情烦闷,气着自己倒是不值得。” 王夫人听了嘴上少不得要抱怨几句,元春见状又道:“太太且细想,此事虽说看似利益丰厚,实则却是个辛苦钱。如今这蘅荟阁在京中也就一家,您与大太太打理的那两家铺子如今还算不得是分店。余下的十数家均在外阜。我瞧着每月老太太为这送货回款之事便忙得不行,时时挂心,生怕自己一个不经意错了去。”元春顿顿道:“依元春看来,此事不接也倒是件好事。” 王夫人用手指点了下元春的额头:“你个小妮子,上下嘴皮一碰,说的轻巧。你可知这一成红利有多少去。一年可是几万两的银子。我可宁愿担着心去。” “太太,在这府中,我们衣食不缺,又何必劳神。”元春倒是有几分不解。 “你如今尚小,自然不知。日后等你嫁了人持了家便知这其中辛苦。别的不讲,就说你这吃穿用度,哪里不需要精心置办?”王夫人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这方子还是要想辙搞到手不可。要不然想想那一年几万两的银钱自己就觉得心疼。 元春见自己劝解无果,也是叹了口气,自己并不觉得多些银钱能如何,若是自己来选,倒是希望能少些麻烦为好。 王夫人遣人去打听方子,过了三日,依旧一无所获。倒是贾母派人前来,别的没说什么,只是将一只木匣送与王夫人,也不留话,也不多言,人便走了。 王夫人被搞得有些懵,瞧那小小檀木匣子,制作简朴,只是匣面之上写着四个字“再一再二”,王夫人不解,将这匣子打开,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之物,就有几封书信。 王夫人将信展开一瞧,登时傻了眼去。手抖了半天,才忙将这信叠了扔回匣子。 原来这信不是别人手笔,正是王夫人自己所书,而这信是给薛家自己妹妹的。那信颇早,最主要那封信上提及了自己要偷芳漱方子一事。 这是多早之前的事!王夫人自是明白,这是自己与薛家商议以次充好,却被贾母发现,逼着自己给薛家写信追回获利的事了!后来东窗事发,王夫人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依了贾母,但少不得去信与薛家解释一番的信。 只是这信如何会到贾母手中?为何在贾母手中捏了这么久也未着自己的麻烦?贾母手中还有多少?王夫人越想越慌,可此事又问不得,急得直转圈。 元春下学见太太如此,自然奇怪。可又不知所为何事,也不好发问。瞥眼瞧见那木匣上的字,小声嘀咕:“再一再二、再一再二?”忽然有所了悟,这明明就是告诫有再一再二可别有再三再四。 不知太太是做了何事?让人用这法子去点醒?元春心中起疑,又不好再问。仔细瞧了瞧那匣子倒是像老太太屋里的东西。再瞧太太满脸通红急得在屋中坐立不安。元春虽未看那匣中之物,却也料定此事绝非小事。 元春心里一惊,悄悄退出屋去寻贾母。此时王夫人早已是急的焦头烂额,也顾不得和元春多说什么,毕竟这信中可有不少对贾母的抱怨之词,可偏巧那页信却没在这匣中,这叫王夫人如何不急。 元春去了贾母处,见贾母一人独坐饮茶,便一下子跪倒在地。 史菲儿喝了口茶正发呆呢,一回神瞧见元春跪在地上,眼圈也微红,倒是一惊,忙叫起起来。元春跪着不起,给贾母磕了头才道:“今日元春来代母请罪,求老太太看在元春的面上饶恕我家太太吧。” 史菲儿一愣问道:“你这是为何?况且你母亲犯错哪用你来请罪?没这道理。” “老太太,毕竟母女连心,我虽不知原委,但猜测此事必然已是触怒老太太。还望老太太瞧着往日的情份上,宽恕些吧。” “可是你家太太让你来的?” “不是,是元春自愿。” “这就更不对了。府中规矩谁有过错罚谁,代人受过可不行,你起来便是,若是还执拗如此,我便加罚这犯了错的。”听贾母如此一说,元春忙起了身,只是脸上仍旧有些焦急。史菲儿见其如此开口道:“此事你既不知原委就来求情。我倒是感慨你聪慧孝顺。不过你知不知有些事可求情,有些事不可?” 元春摇了摇头。史菲儿见状道:“如此便是了。就算求情也要搞明是非曲直。今日我不同你多言。正好你可帮我给你家太太带句话去。” 元春点点头:“老太太请讲。”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今日便是最后的告诫,如若再有,我是谁的面子也不会给了。回去劝你家太太一句,做事多为你珠儿哥哥与你想想,别一错再错!安生五年,旧物送还。”(www.. ) 131.第一百三十一回 &lt;b&gt;&lt;/b&gt; 131 元春为王夫人来贾母处求情。史菲儿见元春一片孝心,也不好发作,只是放了两句话让其捎给王夫人。 元春本来就聪明听贾母如此一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自己来求情本就是擅自作主,可若是回去传了这话倒是有些像指责太太了。这话该如何去稍? 史菲儿见状将元春拉至身边道:“如此你便晓得了,有些情是不该求也不能求的了?”元春脸上窘迫,红着脸点了点头。 史菲儿继续道:“这处罚惩戒一事本就是因错才罚,罚之目的是为了让这受损者心里获些慰济得些补偿,让犯错之人认错不敢再犯,同时以儆效尤。” 元春瞧着贾母眨了眨眼,“老太太说的元春明白。可是元春毕竟心中着急。身为女儿也不忍见母受罚,故而才急急来替太太求情。” “人之常情便是如此。你顾及你家太太的颜面和忧虑,愿为其分担,自然这心是好的。你并不知此事的前因后果,并不知为何惩处。”史菲儿慢慢说道:“明知有错若是未被捉住,自然管不得。可是既然被捉,岂有不罚之理。若是总是看着情份面子,略施惩戒,岂不是平白助长这错者的气焰。”史菲儿一顿慢悠悠道:“故而我说这求情也要看事分人。若是利益受害损也出言求情,我倒觉得尚可,这面子可给。” 元春听了垂了头:“老太太教训的是,元春不会有下次了。” “如此最好,搭着自己脸面去替人求情,惩戒因此变轻,对这犯错之人也无好处。若是日后人家再犯,这求情人的脸面岂不是被其丢在地上践踏了。”史菲儿拍拍手让丫鬟送了份点心来,又道:“今日之事,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我可容人犯错,一次两次无妨,我会告知清楚点到为止,若是再错,别管我那时翻脸无情了。” 此时元春哪里还有心思吃糕。小眉头皱着问贾母道:“老太太,今日且原谅元春不清事情贸然求情之过。回去我会好好规劝太太。” 史菲儿笑笑拍拍元春头道:“如此甚好,我只希望你家太太别辜负了你这般孝心。” 元春回去,心事重重。再去王夫人房中见这桌上已瞧不见那匣子,想来王夫人定是将那匣子收了去。此时面上也不似之前那般焦躁,平和了些许。元春请了安,琢磨着如何开口,便听太太道:“方才不是才来过,怎么一会儿又来?” “方才见太太正忙,想起今日下学还未去老太太那里问安,便又过去看看。”元春见自己提到贾母,自家太太明显紧张了下。 “老太太那里可好?” “挺好,我略略坐坐便回来了。”母女二人一问一答倒是都各自避开了想说的话。沉默片刻元春想了想对王夫人道:“今日上学,先生说了个故事甚是有趣,元春与太太说说可好?” 王夫人本没心思,巴望着待元春走后,自己一人静静,再好好想想对策,只是瞧着元春眼巴巴看着自己倒是不好拒绝了。“若是有趣,不妨说说看。” “有家农户晾晒稻谷,操劳一日累了,在一旁打盹。有一人路过见了,便趁机偷了些,放在衣服里包着走了。逃的时候农夫看见却没追上。过了两日那人如法炮制又偷走了些。可第三次却被农夫捉个正着,农夫欲送其见官,那人苦苦相求称自己因家贫有老母少子要养一时糊涂才犯了错去。”元春顿了顿道:“若是依太太看,此人如何处置?” “这贼人虽可恨,但也是不易。不如略施惩戒算了,何必见官。”听王夫人如此说,元春点点头道:“我也是如此以为。可先生说不可。” “有何不可?不过是几把谷子罢了,值不得几个钱去。况且那人也是因家中有老人小儿要养活才做此事。” “太太说的是,我也是如此问先生。”元春顿顿道:“先生说,如此便是错上加错了。他偷人稻谷不论这谷子偷了给谁用,都是错。被捉便应以罚消错。若是因错而不罚,那天下间便自然有人以此效仿。长此以往这被偷的还说不出话来,偷的反而理直气壮了。”说完元春偷偷瞄了眼王夫人的脸色,见太太脸上怒意又生,不免缩了缩脖子。 “真是一点怜悯之心也无。”王夫人怒道。 元春顿了顿又道:“我也是如此问先生,先生说这怜悯之心乃是好心,切不可滥施。依此事而言难道不是那被偷的农户更加苦楚,接连被偷了三次,这第三次才捉住人去。偷儿有父母子女,难道这农户便没有了?怎不知他辛苦劳作一年却平白被人偷了去,那不是更冤?” “怨他自己不好生看管!” “我也说了此因。先生听了却说,即便他未看护好,但也不是他应该被偷的理由。况且若是推演自身,自己被偷了心仪之物,众人皆不去谴责那偷儿,反而叱责于己,又是如何感受?况且他已被偷了两次,这也可算是对其的惩戒了。” “若依着你先生该如何处置?” “先生说该送官,一来此人是惯犯这已是第三次,不是几句责骂可了事。按照本朝律例偷窃之罪仗责二十,衙门口带枷十日示众。至于偷了如何用不再此案范畴也不必多提。” “哼。你这先生倒是对律法清楚的很。” “先生告知元春:知法可规戒贪欲,犯错被罚改正便是。莫不可一而再再而三错上加错了。”元春说完瞧了瞧太太:“今日见太太气色不好,便想说个事与太太解闷。元春说得不好,太太莫怪。” “你说得太好!”此时王夫人哪里还能不明白元春之意,横眉立目道:“平日里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去。我瞧着平日是对你太纵了。正经书读得少旁门左道却是蛮清,回房去将那《女德》《女戒掉》各抄三遍,明日送来。” 元春顿时傻了。自己想了良久才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来,无非是想劝戒王夫人若是做了得罪贾母的事情,同样的事别做第三次。可元春哪里知晓自己这个故事句句戳中王夫人心窝,特别是最后还要带枷示众,简直要将王夫人气得要吐血了。 元春心里觉得甚是委屈,眼圈微微一红,朝王夫人行了一礼,转身要走,忽然想到贾母让自己稍的话自己还未说,犹豫片刻又转身道:“太太容禀,今日去老太太那儿,老太太让元春给太太稍句话。老太太说:安生五年,旧物送回。元春也不知何意,只是将原话送到。还望太太莫要生气了。”说完元春转身出了屋。 王夫人本来就生气,听见贾母还给自己稍了句这样的话,更是火大。不过气归气,但至少知道此事贾母的态度了,如此看来这次贾母是不会追究了。若是自己这五年没有这心思,那么那少了的信也会送回来。王夫人此时原来烦躁的心倒是平静了些。将这事细细又想了一遍,觉得此举不似贾母平日做派,应是有人求了情。想来想去,能去求情的也只有元春。可转念又觉得元春跟自己说这番话定也是贾母授意。这老太太做人太精明就算了,居然还借机想挑拨我们母女关系去!真是不可忍!王夫人心里怒气顿生。 这几日贾府家学倒是热闹非常,因贾赦与贾政商议将名帖珍本做了碑刻供学子学习拓印。因贾赦积极此事,四方寻求名帖珍本。此事又一经众学子广为传颂,京中众名流雅士也尽知。 后听说又因贾赦登宋府,宋府将自家珍藏多年的字画献出供其摹刻。这摹刻石碑历时颇久,据说是两个工匠忙了整整八个月才完成一幅碑刻。做工精细,碑刻丝毫不失这真迹的风骨。贾府待碑成,又专门遣人来接,取了碑刻,又命人抬着绕了宋府三圈,放了炮才喜气洋洋地接了回去。这碑刻入了家学,来访的人便更多了。 也有不少名流雅士经此事也学宋府将珍本古迹献出供其摹刻,还有性子急的,直接摹刻好了石碑亲自送来。贾赦自是高兴,可眼瞅着石碑越来越多,尺寸也越来越大,家学也渐渐难以盛下,也犯了愁。 与众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在临近家学之处单另买下一座宅院,单单就做这盛放碑刻之用。有了院子自然要取个名字才妥当。恰巧忠敬王爷也送碑刻而来,见这院内碑刻林立,便建议称其为碑林。众人听了交口称赞这名字取得甚好。便又请王爷题字。忠敬王爷推脱不过,便提下了碑林馆三字。 因贾赦一直辛苦此事,耗费心血最多。众人便送其馆长称号。贾赦自觉得不错,出来进去皆以馆长自称,甚是得意。 此事史菲儿倒是知道颇晚,听闻居然给这院取名“碑林”心里也是一颤,暗自念叨,这可不是自己故意抢夺现世的碑林博物院的名头啊。(www.. ) 132.第一百三十二回 &lt;b&gt;&lt;/b&gt; 132 因将芳漱撒手出去,史菲儿倒觉得轻松不少。如今自己所要料理的事情颇多,而芳漱又是最为牵扯精力的,此番下放归别人管着,只需有事时帮衬帮衬,最合适不过。 想想若是自己在现世,手中攥着个一本万利的方子,自然不会放手。而如今到了此处,换了个位置,史菲儿倒是觉得自己渐渐对金钱的执念淡薄了些。也不能说是不在意,而是更在意这金钱流通以及这金钱日后能惠及何人去了。 不过现世的际遇还是让史菲儿心生悲念。毕竟这被至亲人所蒙蔽利用只要一想起来还是觉得心内绞痛。史菲儿闲来也是乱想,这样的一个朝代,若是自己想改善一些女子的处境,又该如何下手去?只可惜想了又想,却似乎没寻到有效的方来。 这一日,贾政早早便来给贾母请安,请安之后,又不着急离开,陪着贾母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史菲儿有点懵,今日贾政不按套路出牌啊!怎么还呆着不走了?往常不过就是应景点个卯罢了,怎么今日改了属性?史菲儿想不明白贾政是何意。 毕竟这几年来,自己也确实为贾赦这一房挣了不少利益去,但一方面是因自己觉得原来的贾母的确有失偏颇,自己以己之力板正;而另一方面则是因贾赦后来也颇为勤快,一日三番地在跟前走动,有事便问。几年下来这人品性也比书中强了不少去,故而自己也因此多指导了些。可这兄弟间竞争意识明显,相互也有较劲的意思,这贾赦越是勤快来自己处,贾政反而比之前少了。特别是换院之后,就更是明显。如今日这般还真是让史菲儿有些不太适应。 屋里气氛倒是有些奇怪。可这个时点,儿孙们都去上学,张夫人今日又出了府,王夫人称病,贾赦又早早去他那个碑林馆了。自然也没有人能来插个话、圆个场、调节一下气氛。贾政与自己这样坐在房中,也没啥可说的,让史菲儿更感不适。沉闷良久,终于听见贾政开口道:“老太太,前几日听闻妹婿又被点了外任,此番说是要去扬州了。” 此事自己自然是知晓,贾敏上月曾与自己提过,还说好容易能和母亲近些,才没几年,这一放了外任不知又要多久才回。 史菲儿心里倒是琢磨着,可不这也该去扬州了,如今宝钗已降生,黛玉自然也不远了。史菲儿也记不清这书中林如海究竟是何时去的扬州,不过这林氏夫妇都是在扬州故去的也是真。或许因自己穿越之故,多少也会有些影响。若是林家去了扬州,自己想见这传说中的林妹妹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老太太,这妹婿妹妹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能回京中?”贾政又加了一句。 “哦,确实如此,不过这也由不得他们。毕竟这官差要紧,不能因小失大,顾及情份却误了正事去。”史菲儿也是随口敷衍,心里揣测今日贾政究竟寻自己何事? 贾政也坐了多时,好不容易寻了个话头却见贾母兴致寡淡,不知该如何继续。迟疑片刻才道:“如今妹婿虽是调任离京,却是前途不可限量。老太太也莫为其担忧。” 史菲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哪句话有担忧的意思?如今贾敏瞧着身体颇佳,膝下一双儿子听话乖巧,如今也算是事事如意顺心了。虽说书中这贾敏是在扬州仙逝,但如今也不一定了,你瞧张夫人、贾瑚哪个不都是好好的。 “我自是明白。”史菲儿想了想,算了这贾政不张口,不如自己问一句吧:“难得见你得了空,想来是今日有闲?” “儿子每日庸碌,平日里在老太太身边孝敬也少,今日有空,想多与老太太叙叙。” 史菲儿觉得自己快要耐不住性子了,这贾政有事说事,没事就别扯着有的没的。你既然想叙叙,那你就说啊,你这样半天憋出三句话,谁能猜出你想干嘛? “那自然是好,难得你有空闲。不知从哪开始呢?”史菲儿强压了火气慢条斯理问道。 “这几年来,儿子觉得母亲真知灼见,儿子悔不该当初,若是早早听了老太太的话便好了。” 这话说的让史菲儿都无力吐槽,什么叫悔不该当初。不过照着架势来看,贾政今日应是来向自己讨主意来了。史菲儿笑道:“有事直说便是,不必顾忌太多,一家人何苦说这些来着。” 贾政脸上有些窘迫,微清了下嗓子道:“如今瞧着妹婿步步高升,兄长将这府中上下打理的颇好。宁国府珍哥如今也越发出息了,”说到此贾政连叹两声:“可唯独……” “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你也不必太执着于此。”史菲儿将话给接了下来。今日贾政来寻自己八成与这做官有关系。 听贾母如此一说,贾政倒是有些犹豫。那面上表情一幅不知该如何继续的样子。过了片刻,贾政才道:“却如老太太所言,只是如今正巧有一职,儿子倒是心仪已久,故而特来相求。” 史菲儿此时差点没乐出来。你看上一职位,你自己想办法去啊,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皇帝,我能钦点你去啊。“这似乎不太相合?这种事我一深宅老妪,能有何助力?” 贾政顿顿道:“此职位是外任学政,儿子想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如今在工部也有数年,有此机会也想一试。” 外任学政?史菲儿倒是依稀记得这应该是贾政仗责了宝玉之后才有的事吧,怎么提前了。转念一想更觉不对,这外任之事自己又岂能插上话去? “这等大事,可是有了调令?为君办事自是好的,你也不用担心这府中之事。” “调令是不曾。”贾政顿顿道:“此事还要老太太相助方有可能。” “这倒是奇了,你且细说说看。”史菲儿还真没想到自己能起什么作用。 “这学政主管之人是彭泺,这彭泺乃是贾瑚恩师,又是兄长岳丈的得意门生……” 这话说得史菲儿更懵,书中不是还记载贾政轻松给贾雨村谋了个差事么?那个赖尚荣也是经贾府谋的县令,怎么这回贾政想要做个官反而来求自己了?况且若是彭泺是上司,直接找他便是了,自己与其又不熟。若是自己觉得和彭泺没交情,那也应该找贾赦才对,找自己干嘛? “我便是不懂,此事我能如何帮你?”史菲儿也懒得绕圈子去直接问道:“此事你与赦儿讲明,他帮你不是更妥当?” “儿子是与兄长提过。”贾政说到此皱了眉,“只是兄长不愿相求彭泺,倒是说我心浮于事。于是……” “于是你便来与我说此事。希望我让你兄为你去求了这学政的差事?”此番史菲儿终于是搞清楚贾政的来意了,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直接了当说明不好,还绕了好大的一个圈子。 不过听贾政说贾赦不愿相帮,史菲儿倒觉得贾赦做得很对。特别是点评的那句心浮于事很是精准。这贾政一连数年原地踏步,官职也不见变化,最主要的因素是其不会当官不善当官,这能力不够,自然原地踏步。这点连贾赦都看得出来,何况那个人精彭泺去?贾赦因此也不想自讨没趣,便回绝了。只是这贾政并未死心,才来求自己,希望自己能帮其劝解贾赦。 史菲儿又瞧了瞧贾政,今日他来说此事,也倒是下了狠心的。不过史菲儿依稀记得书中贾政做学政是很不好,还被参奏,最后被皇帝叱责了。如此的业绩自然史菲儿不想助其圆梦。可又不能简单粗暴地直接拒绝,想了想,史菲儿道:“听说这彭泺脾气怪,收个弟子都有一番规矩,此事若是旁人主管倒也罢了,只是若是他,怕是不易。虽说彭泺与我们府上多少有些关系瓜葛,可前几日还听你兄长回来抱怨其只顾在碑林拓片,想邀其为学子点评文章却是摇头不允。你兄长还气得念叨了半日才住了口。若是因此事去求他,怕是你兄长不肯。” 贾政听了自然不悦,原本这家学一事都是自己打理,自己费心费力,如今家学也是颇有起色,在这京中也是小有名气。可偏偏贾赦去搞了个碑林出来,起初自己倒不觉得如何,可此事越来越盛,京中名流学士都与其攀上交情,只为换些摹帖拓本,自己这家学总负责倒靠了后,好似这贾府家学是其费心操办一样。 贾政在贾母处吃了个被拒绝的软钉子,心中有气,但这气也不能对着贾母发泄。忽然想起一事来,忙对贾母道:“儿子本就是一问,老太太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另有一事,想来想去还应告知老太太。如今兄长在京中口碑甚是不错,只是前几日儿子听闻兄长买下了位风尘女子,养在府外。如今府中名望有口皆碑,若是此事让御史言官知晓,难保不参奏上去。那样倒是浪费了兄长数年努力。” 史菲儿听了倒是一愣,这贾赦在外面有外宅,这是怎么回事?(www.. )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lt;b&gt;&lt;/b&gt; 少顷,众姑娘簇拥着四姑娘回来,惜春被人拥到最前。史菲儿见了众人回来便开口说道,“画呢,还不赶紧送来让我瞧瞧。” 立在惜春旁的如画连忙将画捧出,一旁的丫鬟媳妇将画接过放在早备下的长案之上抬至贾母面前,史菲儿细细看了看,点了点头,“这荷花倒是有几分清骨之感,四丫头画的不错。这画有了魂就有姿彩了,不过画还是要多看多练,凤丫头回头你再将库里的古画收拾出一箱子给四丫头送过去,多临摹临摹,练多了画才更有神韵。” 众人一听,便知老太太开心,这是赏惜春呢,也纷纷来道喜。王熙凤在一旁笑着说:“老太太又送惜春妹妹古画了,上次差我给惜春妹妹置办下的花材就满满堂堂塞了一屋子,这下惜春妹妹又要发愁这画该怎么挂了。妹妹要是无处摆,也送我两幅,我挂在屋子里也添添才气。” “你还要添财气?你那双手伸出来就化身成抓钱的耙子了,哪里还需要贴什么财气。”张氏一旁打趣。 “老祖宗,你瞧我婆婆又笑我。”王熙凤笑着朝史菲儿告状。 众人也乐起来,唯有王夫人心中不满,但又不好表现,只得也随着呵呵干笑两声。众人笑着的端口,琥珀带着香菱进来。香菱手上捧着一个的锦包,小心翼翼的,进到前给各位主子都请了安。 薛姨妈笑着开口,“要给老太太献丑了,避暑的小食,老太太尝尝是否吃的惯。”随摆手让香菱继续。香菱将锦包放在案上,解开锦包众人发现里面裹着一个的铜盒,这天热似火,铜盒却丝丝冒着凉气。香菱又请琥珀将一起带来的琉璃盏一一放好,才慢慢打开铜盒。 众人目光都随着香菱的动作,而史菲儿却在一旁算计着。这香菱的际遇着实可怜,此番不如顺手将其运势也改了吧,可是如何做呢。史菲儿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她闭口不语,只盯着香菱看。 香菱倒是没停着,铜盒打开后,史菲儿瞥了一眼盒内之物,差点没笑出声。里面盛着的是二十世纪最平常的解暑圣品—冰淇淋,不过这里这个的确算稀罕物了。香菱用特制铜勺将冰淇淋舀成一个个冰淇凌球盛放在琉璃盏里。自然头一份是递到了史菲儿的手中。史菲儿接过尝了一口,点点头,久违的味道,还真让人怀念呢。 众人到都是头一次吃,纷纷夸口称赞,得了众人称赞,薛姨妈难免有些得意,脸上的笑意也更明显了。史菲儿见时机不错,慢慢开了口:“这丫头是叫香菱吧,哪里人氏?” 在场众人对香菱身世际遇早已尽知,薛蟠不就因为抢这个丫头才打死了人,逃到京城,薛家才投奔而来。这其中缘由贾母应该是尽知才对,怎么忽然这么问了?一时间众人皆屏气不语,自然,这话要薛姨妈自己说才好。 香菱听贾母问话,连忙瞅了眼薛姨妈,见其未开口,自己便摇了摇头,称不记得了。 薛姨妈此时正要开口,史菲儿倒是冲薛姨妈招了招手,正色道,“薛姨妈,今日我老太太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成全。” 忽然听贾母如此一说,薛姨妈立刻有些惶恐,连忙应道:“老太太这是外道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答应便是。” “虽然我也是不好开口,但既然今日撞上了,也不怕丢这个人了。”史菲儿笑笑道,“薛姨妈,你将这香菱送给我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大家头一次听到贾母要人,而且还是要一个丫头,于是众人又将目光投向薛姨妈。薛姨妈此时有些后悔之前答应的太为爽利,但话一出口又不知如何收回。此时一旁站着的薛宝钗开口道:“想来老太太是觉得这雪霜膏味道尚可,若老太太不嫌弃,我叫香菱每日送来。” 此话一出,史菲儿不由感慨这薛宝钗的确反应快速,一句话就将问题给晃过去了。可是此番史菲儿势在必得,自然不肯走这个顺水人情,便继续说道,“我也是厚着脸皮了,未想到薛姨妈的不便,若是太过为难……” 听贾母这么说,薛姨妈笑着应道,“瞧老太太这样说的,好像我不应了似的,别说一个香菱,就是十个,就是老太太喜欢,也双手奉上。” 史菲儿心里笑道,这薛姨妈到还不算太傻。这样最好,省事多了。连忙点头,“那我就叫蝴蝶一会儿将银子送去,将香菱的卖身契取了来。” 本来薛姨妈说要将香菱送上也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人过去让贾母使上几天,日子久了再带回来,可如今老太太要带银子去拿卖身契了,想必这回贾母是打定主意。心里不由得有些埋怨,但嘴上依旧不敢说,只得笑着应道:“这可是香菱的福气呢,老太太可莫不要提银子的事,拿不是打我的脸么,文书我一会儿让莺儿给送来就是。” 史菲儿见薛姨妈认同,也不勉强,点点头命人上水漱口将口中甜腻余味去了才开口道,“姨妈莫要见笑,这香菱与我也是有几分渊源。”说罢看向众人问道,“这丫头长的像谁?” 众人听贾母如此问更是有些糊涂,纷纷摇头称不知。史菲儿接着说道,“哎,我也是糊涂了,你们还记得十几年有一个甄家娘子来我们府上赴宴,生的就是这般模样。他家相公则是进士出身,是甄家支系。”史菲儿解释道,“那娘子生的温婉端庄,说话大体,我便记住了。后来她随相公回乡便再没见过。只是又过了几年,金陵那边传信说她家女儿被人拐了去,甄家娘子四处寻找,求人也求到我处,大概是盼着这边人多能多些消息。我当时也并未上心,这人海茫茫上哪里去找!后来听说那甄家娘子家里也有些变故,她思女称疾。可谁曾想,今日竟然见到了,若不是这香菱长得太过相似,我也想不起这遭来。” 听史菲儿如此一说,众人皆感慨一番,感慨之后又少不得恭喜了香菱一番,。 史菲儿又开口道:“若是未见着也就算了。这见到了自然不能视而不见。因此薛家姨妈也别嫌弃我多事。您就当是帮我了了一桩心愿罢了。我想着过几日接了这甄家娘子来府中,辨认一番,若是真是,母女团圆。若不是,则问问甄家娘子是否愿认干亲,毕竟两人如此相像,也是有缘。” 众人一听连连称是,薛姨妈脸上堆笑道,“老太太宅心仁厚,我们这些做小辈更是应该多多学习才是。原本我就看这香菱不错,是个好孩子。带在身边当作女儿一般,吃穿上宝丫头有的自也会给香菱备上一份。知她命里可怜,也格外怜惜。今日没想到香菱还有如此造化。看来老天也是可怜这丫头呢。” 此时香菱有些懵怔住了,忽然之间知晓自己身世,又可能会有亲人相认,便有些不知所措,迟疑片刻便立刻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对史菲儿含泪问道:“老祖宗,您说的可都是真的?我香菱还能有见到娘亲的那一日!您不是诓我?” “傻孩子快起来,这是诓你又没什么乐子。”史菲儿知其也是惊了,也不责怪,反而出言安慰道,“别谢我,要谢也应该谢薛姨妈。” 香菱听了,又立刻转身,跪行几步至薛姨妈跟前,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薛姨妈连忙将人扶起道:“傻孩子,你这是高兴恼了,知你有如此造化,我自是替你开心。”香菱哽咽不语,哭成泪人。 一旁王熙凤拉着香菱的手儿,又拿了自己的帕子为其擦了擦眼泪说:“未曾想你这姑娘,生的如此好,却有这般坎坷命运,真是小可怜见的。不过,也该着是有后福的,先是跟了薛姨妈,虽说略微辛苦了两年,但若不是跟了薛姨妈,又怎会能知它日还有母女团聚的一日。所以今日应是你大好的日子,哭不得的!快将眼泪住了。”王熙凤这话说的活络,让原本有些尴尬的薛姨妈脸上好看了许多,香菱听话也住了哭。一旁众姐妹皆来道喜。 史菲儿见众人无异义,又开口道,“明日我便叫人去给香菱销了奴籍,跟着我住。份例用度和家里姐妹相同,因这是我个人愿望,所以不劳公中,皆记在我名下便是了。”史菲儿又看向凤姐,“你挑几个伶俐聪明的丫头给香菱用着。”史菲儿顿了顿又道:“对了,如今再唤你做香菱就有些不妥。嗯,你就改叫英莲吧。我记得甄家娘子信上说那孩子就叫英莲。” 香菱再次谢了恩,众人也又贺了一番。史菲儿又赏下了不少东西,众人见贾母有赏,自然也不敢不随。(www.. ) 134.第一百三十四回 &lt;b&gt;&lt;/b&gt; 134 因史菲儿问贾赦是否在外面做了金屋藏娇一事被贾赦断然否认,反倒稍稍放下些心来。转念又想起之前贾赦因蜀素帖被算计一事,史菲儿也心有担心,怕此番又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特意多问一句,结果到让贾赦想起一事。 贾赦摸摸鼻子道:“此事说来话长,这个这个……”贾赦舌头打了拌儿,史菲儿忍不住打断道:“那就简而言之。”贾赦心里不由一哆嗦,今日老太太却和平日不同啊,若是平日定然会说“此事你且慢慢道来,细说清楚。”今日是改了风格? “既然想起了,就赶紧说吧。”史菲儿追了一句。 “回老太太,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前些日子,也是碰巧见着卖一女子,因先前有过一面之缘,又见她哭得可怜,我动了恻隐之心便将其买了赎身,但我又给她了些银两权当安置费用。”贾赦清了清嗓子,“嗯,不过别的就没有了。老太太,这绝不是我在外安置外宅啊。” 史菲儿此时也有些无语。这心里也就只剩下呵呵二字了。反正按照自己的思维逻辑,你将人买了,又给钱当安置费,之后一问你说你没所图,就是单纯帮忙,正常人会送你三字:谁信啊! 见贾母不语,贾赦也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对,可又不知该如何找补,也是脸上讪讪笑着不语。 这事如今还要不要管,史菲儿自己也没个主意。毕竟此事这贾赦说不是外宅,自己也不能说就是啊。可是这管的话,这里这个破朝代,富贵官宦之家纳妾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若是**无度,做娘的劝劝也对,可这又不太符合,自己去劝反而会被说管得太宽。若是让自己开口说将人抬进府里,自己脑子又不是被驴踢了。这管不管都是件麻烦事。忽然史菲儿又想起一事,问道:“这人可真是风尘女子?”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买的时候是应该是吧,之前或许不是?我实在不知。” 这是什么话!史菲儿觉得这贾赦说的更莫名其妙了。这样连底细都不清楚就给人赎身不知道是不是该称赞其一句太有爱心了? 贾赦见贾母面微露鄙夷之色,脸上更是窘迫,搓搓手道:“老太太这一简略说了,反而将自己给绕进去了,我还是仔细讲明吧。老太太可还记得宋仕朝不?” “自然记得,哪个你找他作证他不在,回来便断了腿的那个宋仕朝么。” “老太太说的不错,我买的这人应是宋仕朝的爱妾。” 听贾赦说了这话,史菲儿真的很想问问贾赦你是不是傻?这人的小老婆你买了干嘛?钱多的烧的么?史菲儿压了压火气问道:“她既是宋仕朝的爱妾,怎么又会沦落去那种地方?更何况你是怎么认识的?” “因上次与旧友饮酒这位凝儿姑娘陪酒,也算是见了一面,故而认得。” 史菲儿此时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对贾赦了。单是呵呵两字已是不能表达出自己对这事的态度了。你们这纨绔子弟圈子太过复杂,我这普通百姓人家一时理解不了。 贾赦叹道:“那日碰巧遇见其当街被打。我也是兴起便拦住了,哪知是此人。结果这凝儿姑娘见到我便跪地哭诉,央求我救她,说她是被宋府赶出来,无奈之下才卖笑陪酒,结果来个客人竟然要强买她回去为妾,她不从便被遭毒打。如今宋仕朝出不得府来不能救她,她若是日后能回宋府与宋仕朝重聚,来世定做牛做马以报自己之恩。” “于是你就替她赎了身,给了银子安置?”史菲儿问。 “确如老太太所说。因那日我强送宋仕朝回府,又当其老父亲面说了他拿珍本送来与我摹刻一事,才惹得其父大怒。听闻之后便将其关在府中不得出府,之后又将他的那些丫头小妾都赶出府去。”贾赦顿了顿道:“细想起来此人也是因我之故才落得如此,故而我有此一救,但贾赦今日敢只天为证,绝对没有旁的事去。” 史菲儿难免吃惊,若是按贾赦之说此事真就只是其自己慷慨救人罢了。不过这事也太巧了些,这光天化日的就敢在街面上折腾也不怕巡街衙役?况且此女与宋仕朝的关系也实在是难不让人心中起疑。不过这贾赦也是有趣,何样机巧之事也都能让其碰见。 “即是宋仕朝小妾,你怎么不给其送回去?” “唉,我当时还有别的事要忙,不过就是散了银子便走了。哪知道还能有后面这一串事来。”贾赦气得一拍大腿:“早知如此,我干嘛还要趟这浑水。” 史菲儿叹道:“上次便与你说这太巧之事多为人故意所致。当初以为你听进去了,哪知你还是未上心。怎么就如此巧了?况且若是能出来陪酒,又哪能是官宦人家之妾?你也不仔细想想?” “是啊,如今想来这话是有诈,待我寻见此人要问个清楚,为何如此编排我去。” 史菲儿颇为无语,这事贾赦做的不周在前,况且你这一番行为,人家也不算编排,只怕是有人歪曲一下恶意传播,况且即便如此你又能找谁对峙去? “与其查谁人编排不如找找是何人故意传播吧。”史菲儿颇为无奈道:“此事既然如此,你也别想着一时半会儿能给你洗白冤屈了,仔细别被参就是了。” “唉,我这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贾赦叹道:“以后再遇此事我定然不管了。” 听了这话,史菲儿忽然灵机一动:“若是你想要洗清自身,这样的事,日后你非但不能不管了,还要多管才是。” 听了贾母这话,差点没让贾赦将下巴给吓掉了。怎么老太太听了此事还不恼,还让自己去多管?自己不是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吧。 “老太太您让我多管此事?” “正是。如今这舆论已生,你靠解释想平复谣言自然不行,说不定你越解释越让人浮想联翩。你自己初衷本就是好心,想花钱做件好事,就别管他人评说了。你只需让众人知晓做此类好事不过就是你的习惯罢了。让众人都知晓你贾赦见不得有人当街欺,一有此事你定会相助便是。” 听贾母如此说,贾赦到有所顿悟:“对对对,老太太说得对,让众人知道我贾赦这是习惯帮人,做得多了也见怪不怪了。一会儿我就上街走一圈去,见到什么卖身葬父的、乞丐孩童的都去救助一把。” “你且先别急着上街了,赶紧去瞧瞧你家太太去。”史菲儿说道,这张夫人又有身孕,贾赦还不知道呢。 “老太太可是媳妇惹恼了您?”贾赦想起这倒是今日贾母第二次提到让自己赶紧去见自己夫人了,忙问了一句。 “你家夫人脾气温和自然不会,便是有好消息等着与你知晓,我也不说,你且耐着性子去问便是了。”史菲儿才不想自己讲张夫人有孕一事说了,本就是该她自己说与贾赦知晓。 贾赦听了便要辞了贾母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忙又问道:“老太太,这帮弱小的好事,我明日起便做,只是此事我真不用去寻那人一问究竟,看是谁将此事传播的?” “那倒不用,若是无心之举也不会有多大波澜。我担心万一过几日,你救的那位凝儿姑娘忽然寻到府上,这才是大麻烦。”史菲儿这话一出,贾赦都黑了脸。 “不、不会如此吧。老太太您可别再吓唬我了。” “我吓唬你与我又何好处?你且自去。不过有一事与你说明,若是那人找来,你且也莫气急急将人赶走,到时商议后再定如何料理。” “老太太,我都记下了。你且放心。” 史菲儿待贾赦走后又将此事细想一遍,觉得这事又似是陷阱。不过光想着也无用,既然人家都已经能怂恿贾政来煽风点火了,就不怕再加一把柴。 贾赦辞了贾母,忙去瞧自己夫人。才进了院子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太太今日因暑期晕厥了一场。贾赦一听也是着急,待进了屋却见张夫人并未如从前一般相迎,更是担心。好容易见了面,却瞅见大太太榻上歪坐小憩,贾赦此时到不忍打扰了。想着先去书房略略坐坐,晚些时候再来瞧瞧,哪知还未出得门去,便听的张夫人道:“老爷回来了?” “本不想吵醒你,听说你今日不适。是中了暑气?” “暑气略略有些,不过吃了剂药,也是好些了。”张夫人起身道:“不过今日还要跟老爷倒喜了。” 这话说的贾赦一愣,会有什么喜事? 张夫人面色绯红道:“今日大夫来诊,说是我已有身孕。怨不得这些日子总觉得倦乏,原来是因了此事。” 贾赦听了自然开心,忙让张夫人坐下:“竟然如此好事!我可希望这一次能有个姑娘,也落个儿女双全才是绝妙呢!” “不瞒老爷,我也是此愿。”(www.. ) 135.第一百三十五回 &lt;b&gt;&lt;/b&gt; 135买了等会再看 因张夫人有孕,贾赦自是高兴,碑林馆也暂不去了,在家中陪了几日。不过贾赦事后一想也觉得自己那事做得不太妥当,便遣了心腹之人去探寻一下那个凝儿如今的住处,顺便再打听一下这留言从何而起。因贾母都已知此事,能传给贾母听的也不过是一只手能数出的人物来。 史菲儿在府中待得烦闷,便命人备下马车,出府转转。别的地方也不便去,只是依旧打这去林府的幌子,径直去了望江楼。 白鹭是个有心的,在这望江楼里独设一雅间,里面布置陈设皆是按照贾母所好而为。史菲儿去过两次,倒是连口称赞。不过事后也与白鹭提过,这酒楼本就是吃喝待客的,自己不过是偶尔才来,若这雅间单给自己留着也太过浪费,不如平常日子也用着。若是自己来必然提前告知,如此也不碍什么。 只可惜今日,本就是史菲儿实在在府中待得烦闷,出府散散心。可惜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便就直奔此处了。因之前也未与白鹭和这店铺掌柜告知,这自己专属的雅间居然被人占了。 掌柜自是紧张出一头汗来,史菲儿倒是出言安慰本就是自己临时起意,让掌柜不用在意,不过既然是来了,就问问那雅间的客人能不能挤一下。 听闻贾母这个要求倒是把掌柜给难住了。若是一般的人也就算了,可偏偏今日进这雅间的几位爷来头不小,虽自己并不知这真实身份,但来付定钱的那位客人可是王爷府的大管事,若不是如此,这雅间也不会让出去。 可客人不能得罪,这幕后大东家更不能得罪啊。说是拼桌,但这雅间内并非只有一桌。当初史菲儿突发奇想着说不定哪日能多带些人来品尝一下更是有趣,若是孙子辈等人都齐了,一起出来也是热闹。于是这雅间内便让人设了两桌,中间可用屏风隔开。所以贾母的挤一下便是此意了,虽一间屋内,但屏风一摆个吃各的也不妨碍。反正史菲儿是现世穿过来的,对于这里的规矩一来不屑二来也不太在意,在府中小心些就是了,好容易出了府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掌柜想了想,觉得还是东家更重要。况且也不能当面得罪,好歹问一问,说不定还没事呢。掌柜壮了壮胆子,又命小儿拎了两壶上好的酒来,亲自陪着笑进了屋。 虽说雅间被早早定下,但人却不多。屋里一共不过五六个人,而且这五六个人中,两人坐着吃席,余下的四人各自站在屋中一角,警惕着瞧着。 掌柜满脸堆笑着开口道:“这是小店专们特酿的梅子酒,也算是小店的招牌,请贵客品尝。”掌柜这送酒的托盘还没送到桌子上,便被人想先一步接下了。掌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眼睛盯着那接下酒托盘的人的动作一个劲瞧,心里也有些纳闷,暗香我一个酒楼送酒来,难不成你还怕我酒里给你下了东西不成?我这可是正经酒楼! “送了酒就出去!”检查完酒无异样的那人见掌柜还在屋里便直接说道。 掌柜咽了口唾沫,好么,今天这客人不好打交道,但既然来了又不能不说,掌柜咬着牙开口道:“这位爷,实在是有事相烦,您就听我说一句,不管行不行,这两壶酒都算小店送的。” 那人白了掌柜一眼,又看看坐着的两位,只听坐着的年轻的人道:“说句话,也不妨事。你说来听听。”听了这话,那人转头瞧着掌柜道:“你说!” 掌柜被这人怒气冲冲的态度吓得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开口道:“几、几位爷,这小店来了位客,想问问、想问问能不能跟几位略略挤挤,也在这屋吃顿饭。” “你说什么!这雅间可是一早定下的。你们酒楼这是什么规矩!”那开始检查酒的男人怒斥道。 掌柜被吓得一跳,忙摆手道:“我就一问,我就一问。不行、不行那就不行吧。”说完陪了笑转身便要走。哪知其时席间端坐中间的老者开口了:“不过是一屋吃餐饭食,有什么不可的。” 听闻此人发言,那人立刻平了怒气恭恭敬敬答了声:“是。”掌柜自是没想到会有如此峰回路转,倒是一愣,片刻反应了过来,忙连声称谢,又赞这长着是慈善心肠,喜笑颜开的要给史菲儿报信去了。 “难得陪您出来,还是没操办好,是儿子的不是。”掌柜才走那年轻人便对那长者道。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今日已是挺乐呵的。况且能让掌柜来破规矩一问的也必然是他不能得罪的,想来也只应是这店的东家吧。自然是无事。”那长者说完将掌柜新奉的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这酒不错,你也尝尝,我吃着比纳贡的还好。” 少顷掌柜又来又写了一番后,才动手摆了桌,因这先来的几位在里桌,这只要将中间拉上屏风便可。正要伸手去动屏风,便听那年轻人道:这屏风先不拉了,既然有缘凑在一屋,还是先照个面打个招呼更好。” 掌柜犹豫了下,就听那人又道:“若是连此都不可,我们也不必强求,请其另换他席便可。” 掌柜自然不敢做贾母的主,忙称此事自己也不过是个跑腿的,自己去问一下便归。过去与贾母一说,史菲儿倒是心生疑窦,不过既然已是如此见见又何妨,自己如今不过是个保养不错的快六十的老妪罢了,哪里怕见人,点头便应了。 待掌柜操持好,史菲儿进屋见坐在里席的两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那长者自己并不认识,可年轻的那位自己确实认识的,不是别人就是忠敬王爷啊!而且见其此时对长者如此恭敬,又带着小心,史菲儿一想便猜出那长者是谁,除了王爷他爸皇帝佬儿还能有谁值得其对他如此恭敬啊! 史菲儿有些郁闷不过就是溜出府吃个饭么!怎么还就能遇见皇帝佬儿带着儿子微服私访了!这也太巧了吧。况且自己任什么性啊,没位了,包间被占了就换一间店呗,还要认死理。若是白鹭没怀孕就好了,定是会拦着自己的,唉,真是如果现在能有后悔药,史菲儿想来个三斤。 让史菲儿更为难的事到底要不要行礼。穿越至今也都是别人给自己磕头拜见了。还从未给别人跪下磕头过,原本自己就是很烦这一套可又不能怎样,这下倒好自己吃个饭倒要把自己栽进去了。 史菲儿这边犹豫不决,那边忠敬王爷才叫郁闷。他也没料到这贾母回来啊。今日本就是陪着父皇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因这望江楼名声口碑俱佳方才定了此处。这要是贾母一跪再来个三呼万岁,估计这老爷子玩了一日的假扮百姓的日子就以失败落幕了。忠敬王爷此时觉得自己刚才就是多余说话,让掌柜安安生生将屏风先拉上不是更好,少了多少事去。忠敬王爷朝着贾母稍稍摇了摇头,心里希望这贾母能懂自己的意思。 史菲儿正愁着呢,恰好瞅见忠敬王爷冲自己摇了摇头,这是不用行礼?若是如此自己才是高兴不过呢。史菲儿冲长者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直接落座。 见贾母落座,忠敬王爷忙摆手示意将屏风摆上。两边都见不到人,史菲儿这才觉得微微轻松了些。这一餐饭倒是不太好咽啊。 可惜这屏风只能隔影不能隔声,那边皇帝佬儿与忠敬王爷说什么倒是都能听见。不过却也不是什么机要密事,不过是信口闲聊,史菲儿就权当佐餐了。 “老六,我且问问你,这望江楼,既不临江也不眺水,为何要取这名字?” “依儿子看来,这里地势颇高,从此处往外瞧正对这街市。车水马龙也是热闹,如此往下瞧,这车马簇簇,人潮涌动倒也似江水潮流,或许是因此。又或者因这店家思念家乡遥以为纪吧。” 史菲儿听着忍着笑,当然也是因不敢,这顿饭自己就想平平安安吃完就好。可别再节外生枝了。 可惜这屏风只能隔影不能隔声,那边皇帝佬儿与忠敬王爷说什么倒是都能听见。不过却也不是什么机要密事,不过是信口闲聊,史菲儿就权当佐餐了。 “老六,我且问问你,这望江楼,既不临江也不眺水,为何要取这名字?” “依儿子看来,这里地势颇高,从此处往外瞧正对这街市。车水马龙也是热闹,如此往下瞧,这车马簇簇,人潮涌动倒也似江水潮流,或许是因此。又或者因这店家思念家乡遥以为纪吧。” 史菲儿听着忍着笑,当然也是因不敢,这顿饭自己就想平平安安吃完就好。可别再节外生枝了。(www.. ) 136.第一百三十六回 &lt;b&gt;&lt;/b&gt; 136买了等会再看 史菲儿散心去了望江楼,本就是因为呆在府中心内烦闷,哪曾想还与这皇帝佬儿和王爷遇上。如此倒是就烦未去,新烦又来。 可如今事已至此,史菲儿也是无可奈何。今日定要入这雅间,也是另有缘由。现在史菲儿只想着如何找个合适的由头溜了。本想着吃几口,悄莫声的走了,哪知道那皇帝佬儿竟然还会发问,如今更要陪着小心。 “众口难调求舒心顺意,这道也不错……” 史菲儿听那皇帝如此说了一句,之后倒是没了动静,自己也稍稍松了口气,暗自祈祷着这皇帝佬儿可别再问话了。 毕竟一屋之内也就只有屏风相隔,这里外动静自然是藏不住的。过了片刻,便又听见这皇帝佬儿开口道:“老六你瞧这是怎么回事?” 史菲儿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暗想莫不是现在就开始了吧,早知道如此刚才就应该给掌柜嘱咐一句,把今日的这事,时辰往后挪挪。可是有钱也买不到想当初啊。 这雅间布局精巧,虽临街但窗大且多,如此一是让屋中敞亮,又方便眺望街景。史菲儿起身轻挪几步,便也倒了窗前,往下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更是心急。 原本这望江楼就在闹市街中,这楼占地也不小,最初史菲儿将其买下,为了打出名声时还曾经在这酒楼前搭过擂台。那时从上往下瞧着,人头攒动颇为壮观。可现在这楼外竟然比那日更盛,还有不断从街道往这边赶来的人。 “老六,怎么一下子聚了这么多人?” “这、这儿子也不知。”忠敬王爷声音也颇为犹豫,“好像、好像这些人是来买包子的。” 史菲儿此时心中更忧虑,不过好在这人聚得快,散的也快。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又各自散去了。 这便是今日史菲儿来这望江楼定要坐这雅间的主要原因。这酒楼开门迎客自然是百家来尝百家来吃,这不足为奇。酒楼里卖包子也是最平常不过。可这酒楼买包子却能引得如此多的人来抢却是奇事一桩。 望江楼的包子之所以会被如此追捧原因有三:其一便是便宜,这一只包子比这成年男子拳头还大了一圈去,却只要一枚铜板;其二是馅儿好,这么大的包子不是素馅的,实实在在的肉馅的,而且还是好肉;其三,这包子量不定,有时候做得多些,有时候做的少些。因便宜量大味道好,这酒楼也有限制,一人只能买一个。 “这倒是奇了,买个包子罢了怎么会如此热闹。这一路上我瞧见这买包子的也不算少,却从未见如此。叫那掌柜来,我有话问他。” 听皇帝佬儿如此说,史菲儿心里更是忐忑了。可此事也由不得她,那皇上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出去叫了掌柜来。 掌柜自然也是来得颇快,一进屋立刻陪笑,贴着屏风站着道:“几位爷,您叫小的何事?可要再添些菜品?” “添菜倒是不必,我且问你,这刚才楼下人头涌动,是因何事?”忠敬王爷道。 “回爷的话,刚才是小店的包子出笼再卖。”掌柜回答的自然。其实今日这卖包子的时间还提前了些,就是为了给大东家看的,证明自己办事颇为认真,这下可好,东家还未问,有客人问,这便更好了,也免得自己单与大东家说会有自吹自擂之嫌。 “卖包子?你去取十个包子来,我们瞧瞧你这包子又何特别之处? 听了这话,掌柜顿时为难起来,回头瞅了瞅贾母,不知该如何回话。史菲儿也是有些心急,想了想这样的人藏是藏不住的,还不如实话实说,于是史菲儿便冲掌柜略略点了点头。这掌柜也是聪明的,自然明白贾母让其说实话的意思,这才又开口说道:“爷实不相瞒,这包子没有了,而且这包子您这样的人物吃不得?” “吃不得?呵。”皇帝佬儿一笑:“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普天之下有我吃不得的东西。你今日与我说清楚为何你们这店里的包子他们就吃的,爷我却吃不得?” 掌柜一听就知道这是想岔了,忙又道:“爷恕小的嘴拙,不是爷吃不得,是这包子不配给爷您吃。” “这便更是奇了?这吃个包子还分出三六九等了?” “回爷的话,小店哪敢分什么三六九等。”掌柜连忙解释:“实话与爷说了吧,这包子个大便宜,肉馅的一个只要一文钱……” “等等,你说你这包子一个只要一文钱!还是肉馅的?这可是我听见最便宜的价格了。” “确实如此,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来买呢!”掌柜额头沁出些汗来,怎么跟这位爷讲话心里总发颤呢,“只是这馅不适合您这样的爷吃。这馅是口福肉做的。爷您金贵吃不得。” “口福肉?这出趟门净是学新词了,老六你知道什么是口福肉?” “儿子不知。掌柜你与我细说说这口福肉是什么讲究?” “这口福肉,”掌柜苦着脸道:“就是您这样爷吃剩下的。像您这一席里这红烧肘子依小人见是连筷子动都没动过的,您若是走了,小人撤席便将这肘子单独收了,做择捡一下做到这包子馅里。这便是口福肉了。这就是您给小人留的口福肉。” 这番话倒是将皇帝与忠敬王爷都说傻了,瞧了瞧这桌上的菜,又瞧了瞧掌柜。“你说的可是实话?” “小人哪里敢欺瞒爷您呢!不瞒您说,这平常人家平白哪有多少钱买肉去吃。可您说这肉好好的,也是后厨仔仔细细烹调而得,这一口未吃或是只动了几筷子若是扔了实在可惜。可小店人手也不多,这一天下来这口福肉虽捡了些吃了,可仍有剩了不少,都是上好的东西糟践了倒了也是心疼,如此才有这口福肉做的口福包。”掌柜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说这东西您这样的尊贵人物吃不得。” 皇上与忠敬王爷沉默片刻,忠敬王爷道:“这剩了颇多为何不施舍给乞丐?” “爷,我们东家说了这乞丐有手有脚便应自食其力,若是有难可帮。若是这样平白给了,不是帮他倒是害他。我们这店里有些个学徒就是些小乞丐出身,东家见其可怜收留的,如今不少也学得不错,最伶俐的都可帮厨了。至于那些身有残疾的,每日到酉时可到酒楼后门领一份饭食。不过至于那些懒的,只想不劳而获的,我们东家说如此烂泥,何苦强扶脏了手。更何况我们这店也是要经营的,早起晚歇,也是辛苦,平白给那懒人打白工不值得。” “你家东家这话倒是有趣。”皇帝佬儿言道:“只是你这包子只卖一文钱,能赚到钱么?” 掌柜笑道:“回爷的话,这包子是赚不到钱的。这价格大概能回个柴火钱。不过酒楼还是以宴席菜品为主。因做了口福包,这缘由也讲与众人听,买与不买的也是由客不由我们。怕店中客人疑心,故而我们这里除了口福包别的包子不卖的。” “你们这东家倒是个有趣的。思想办事也与众不同。”皇帝又道:“我且问你,你这口福包因这剩菜而来,若是有一日这剩菜没了,你们这包子还卖么?” 掌柜沉吟片刻,回头偷瞄了眼贾母才道:“卖!我想着我们东家心善,若是一日无这口福肉了,这包子也会卖的。一天几笼包子应是可以承受。” “若是如此,还真应该给你们这东家送块匾去。同屋饭友,你说对否?”皇帝佬儿忽然话锋一转,问向史菲儿。 史菲儿本就是担心此事若是被这样的贵族子弟知晓横生出事来,故而今日想顺道看看究竟适合情况。哪里会想到遇上此事?不过瞧这如此觉得还算平顺。可忽然听到这皇帝佬儿问话仍是一惊。 “这经商虽为逐利,但想长久还是要将仁义惦念心上。此举倒是略有风骨。”史菲儿此时也不知这皇帝的用意,自己也不好给自己带高帽也说得谦逊。 掌柜沉吟片刻,回头偷瞄了眼贾母才道:“卖!我想着我们东家心善,若是一日无这口福肉了,这包子也会卖的。一天几笼包子应是可以承受。” “若是如此,还真应该给你们这东家送块匾去。同屋饭友,你说对否?”皇帝佬儿忽然话锋一转,问向史菲儿。 史菲儿本就是担心此事若是被这样的贵族子弟知晓横生出事来,故而今日想顺道看看究竟适合情况。哪里会想到遇上此事?不过瞧这如此觉得还算平顺。可忽然听到这皇帝佬儿问话仍是一惊。 “这经商虽为逐利,但想长久还是要将仁义惦念心上。此举倒是略有风骨。”史菲儿此时也不知这皇帝的用意,自己也不好给自己带高帽也说得谦逊。(www.. ) 137.第一百三十七回 &lt;b&gt;&lt;/b&gt; 137 买了等会再看 望江楼里史菲儿想走而不得,被皇帝佬儿按着细问如何能让这百姓更富足,不将这肉食视为奢侈之物。 史菲儿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如今天下太平,普通人家的生活较之前自然是强过百倍,只要不遇到旱涝灾荒,若是家中再勤奋上进些这衣食应是无忧。这也多亏了仁君主政,方得如此。”这话自然是用来拍马屁的,因两桌之间屏风相隔。史菲儿也瞧不见对方的表情,也不知这马屁有没有拍对。也只好先宏观的带戴高帽。 “不过依着老妪所见,从衣食无忧到富足安康却不是太易,因这天下人便有天下人的心思,每个对着富足安康四字都有不同了悟。此事也不敢妄言,还要看这天下的君主对这富足安康是何定义?” “你这便是扯远了,不过是饭友闲聊罢了。不必在意许多,不如我且问问你,你认为这何为富足安康?” 史菲儿听言道:“若是依老妪看来倒是简单。这一年下来的用于这吃食上的银钱算下来不到一半便就是富足安康了。毕竟民以食为天,这饭食为生存之本。若一年到头劳苦所得也仅够填饱肚子,也不过是衣食尚足。若是手中还有余钱置办些家业,这来年收获更丰长此以往日子自然越来越好些。” 史菲儿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将这恩格尔系数演绎一番讲给其听,毕竟这个最好理解也最好考量。现在百姓是啥情况用这个一算一眼就能明白也不用多说。 “哦,这个算法倒是有趣。老六你给我记下。” “是,儿子记住了。” 史菲儿听二人如此说也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个皇帝佬儿还是个比较关心百姓疾苦的。可转念又一想,废话他的江山他的子民,这本就是他分内的事,但凡正常的皇帝有哪个不希望自己子民日子过得好的?钱多了才好收税嘛!自己才更逍遥自在。 “饭友还有何方不如一起说说,今日倒是难得遇见个聊的有趣的。” 这话说的让史菲儿直翻白眼,心里暗道我现在就只想回家啊。可这皇帝发话自己又不能不接,想了想又道:“旁的事我也知之甚少,不过想起一事可与您说解说解。就拿这望江楼来打比方,这店中有的菜品不是每日都有的,有些单独表明每月不过是初一十五才有。细问才知是食材难得。这食材难得细追溯源起来却因这供给者少。供给者少便因这种植或养殖少。如此这菜倒是想吃有钱却也没地方买去。”史菲儿顿顿道:“例如这楼主的一道五香驴肉便是如此。时而有时而无的。想来也对,寻常人家驴马乃是农家脚力,谁舍得杀了吃肉。可哪日后单有人专门养殖仅供肉食,自然就不同了。这供的多了,价格也就降了。此事虽是简单一事,但这理可广了推去,物多自然价廉。” 史菲儿也不敢说得太多,毕竟自己也才是第一次与这皇帝打交道,说话的分寸实在难拿,况且别的也不敢一下子说出来,毕竟言多错多,万一那句话惹恼了,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还是小心为妙最好,更何况今日已经说了不少,这恩格尔系数都告知他了,自己都没收授课费。 “倒是有趣,今日倒是不虚此行。这望江楼的菜品不错、饭友有见识,这东家也是仁商。好好好。” 听了如此评价,史菲儿觉得自己今日表现尚可。不显山不露水最好,毕竟枪打出头鸟么。原本还想过好好与这皇帝说说经营的事,最好能顺手抬高些商家的地位,也能为自己日后的买卖减些麻烦,但细想之后还是觉得太为冒险,只好忍下了。 好容易找了个托词,史菲儿忙出了望江楼。也没心思再去林府了,索性直接打道回府,今日可是受了惊吓了。 一行车马往回赶,快到门前,史菲儿却瞅见在这西角门口跪着一位少妇,哭哭啼啼的引得众人冠瞧。史菲儿瞧着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凡是能堵上门来的,一般都不是善茬。于是命马车疾行入府,免得再生事端。 哪知那少妇见了马车竟急匆匆冲着马车而来,史菲儿心中暗道:这是要遭啊,是不是以后这府门前得立个牌子,左右三百米严禁拦马挡车?才能少些碰瓷的? 马车猛的停住,驾车的婆子跳下来对着那个差点就要被撞上的小妇人道:“你是光天化日想来讹诈不成?好端端的往马车上撞!若不是我停的早,你此时还岂能如此完好?快到一旁去,别脏了这府前的地。” 这驾车的婆子说得甚是毒辣,那少妇倒是被说懵了。这驾车婆子将马车往一旁牵开,准备继续前行。见马车要走,那少妇忙又上前道:“求求行行好,帮我通禀一声,我要见贾将军。” 驾车的婆子听这话倒是笑了,“你要见我们府上老爷,要我传话?” 那少妇点头道:“求婆婆行个方便,我有急事。若是不行求见太太也可。”言毕从身上取出个香囊往婆子手里塞:“不过是个小东西,望婆婆收下。” 那婆子闪到一旁道:“若要求见太太,找门子说清是由,太太自会决定见你不见,至于老爷,我这等身份别说稍话,根本凑不到跟前。府中自有规矩,别来这一套,你这是害我。” 史菲儿坐在车中,听驾车婆子这番话自然开心。可那妇人仍不肯放弃,往车前一跪:“我是确有要事,求通融通融。婆婆您只消说是凝儿求见将军,我想将军应该会见我的。” 这就是那个凝儿?史菲儿见状知道今日是躲不掉了,便命黄鹂叫那驾车婆子来,有事告知。待那婆子进了车,史菲儿交代了两句,那婆子点头称是。 那驾车的婆子下了车,声音颇为洪亮,开口说道。 史菲儿也不敢说得太多,毕竟自己也才是第一次与这皇帝打交道,说话的分寸实在难拿,况且别的也不敢一下子说出来,毕竟言多错多,万一那句话惹恼了,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还是小心为妙最好,更何况今日已经说了不少,这恩格尔系数都告知他了,自己都没收授课费。 “倒是有趣,今日倒是不虚此行。这望江楼的菜品不错、饭友有见识,这东家也是仁商。好好好。” 听了如此评价,史菲儿觉得自己今日表现尚可。不显山不露水最好,毕竟枪打出头鸟么。原本还想过好好与这皇帝说说经营的事,最好能顺手抬高些商家的地位,也能为自己日后的买卖减些麻烦,但细想之后还是觉得太为冒险,只好忍下了。 好容易找了个托词,史菲儿忙出了望江楼。也没心思再去林府了,索性直接打道回府,今日可是受了惊吓了。 一行车马往回赶,快到门前,史菲儿却瞅见在这西角门口跪着一位少妇,哭哭啼啼的引得众人冠瞧。史菲儿瞧着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凡是能堵上门来的,一般都不是善茬。于是命马车疾行入府,免得再生事端。 哪知那少妇见了马车竟急匆匆冲着马车而来,史菲儿心中暗道:这是要遭啊,是不是以后这府门前得立个牌子,左右三百米严禁拦马挡车?才能少些碰瓷的? 马车猛的停住,驾车的婆子跳下来对着那个差点就要被撞上的小妇人道:“你是光天化日想来讹诈不成?好端端的往马车上撞!若不是我停的早,你此时还岂能如此完好?快到一旁去,别脏了这府前的地。” 这驾车的婆子说得甚是毒辣,那少妇倒是被说懵了。这驾车婆子将马车往一旁牵开,准备继续前行。见马车要走,那少妇忙又上前道:“求求行行好,帮我通禀一声,我要见贾将军。” 驾车的婆子听这话倒是笑了,“你要见我们府上老爷,要我传话?” 那少妇点头道:“求婆婆行个方便,我有急事。若是不行求见太太也可。”言毕从身上取出个香囊往婆子手里塞:“不过是个小东西,望婆婆收下。” 那婆子闪到一旁道:“若要求见太太,找门子说清是由,太太自会决定见你不见,至于老爷,我这等身份别说稍话,根本凑不到跟前。府中自有规矩,别来这一套,你这是害我。” 史菲儿坐在车中,听驾车婆子这番话自然开心。可那妇人仍不肯放弃,往车前一跪:“我是确有要事,求通融通融。婆婆您只消说是凝儿求见将军,我想将军应该会见我的。” 这就是那个凝儿?史菲儿见状知道今日是躲不掉了,便命黄鹂叫那驾车婆子来,有事告知。待那婆子进了车,史菲儿交代了两句,那婆子点头称是。 那驾车的婆子下了车,声音颇为洪亮,开口说道。(www.. ) 138.第一百三十八回 &lt;b&gt;&lt;/b&gt; 138 买了等会再看 这一日贾敏带孪生子来贾府看望贾母顺便辞行。因林海被钦点了扬州巡盐御史一职位以前去赴任,这半年之后,诸事平顺安顿,这才去了信要接贾敏与儿子同去,一家团圆。 史菲儿自是不舍,自己与贾敏投缘,很多事见解相同,况且贾敏在京中还能去林府走动走动,解解烦闷,如今一去扬州也实怕如书中所写恐无再见之日。自然拉着贾敏好一番交代。 “母亲也不过太过思虑,之前也有离京赴任,不过几年也就回来了。这为官几任自然或有调动,或许几年的光景,又回京城了。”贾敏眼中虽有悲切,但仍出言安慰。 史菲儿叹了口气,点点头道:“确也如此,人生在世也不过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这扬州京城聚京城也有千里之距,你自多保重。” 经了迎春一事,史菲儿才了悟即便是这一世如此顺风顺水遇难呈祥的,也还有诸事不会顺了心意去。原以为这迎春此番会是嫡出,这张夫人又是个盼女儿的,若是如此皆大欢喜。哪里会想到竟未遂人愿。不过好在张夫人颇喜这迎春,对其视如己出,贾赦瞧着也疼爱,毕竟如今迎春年幼, 希望日后这性子行事能不似书中。 “另有一事,我倒与你一说说。前几日入梦倒是梦到一位故人。那位故人让我给你家老爷稍句话。说天有阴晴雨雪,人也不可太过固执,因势利导顺势而为才是上策。” 贾敏听了一愣,问道:“老太太说的故人是哪位?” “也不是旁人,是你那过世的婆婆。”史菲儿应道,“正巧今日你来府上,我便说与你听,你再自己说与你家老爷吧。” 贾敏自是吃惊,这一个多年竟然婆婆竟会与自己母亲托梦?此事为何不直接托梦给自家老爷林如海。 史菲儿自然是看出贾敏的困惑,这话也确是林老太太托梦之语,只不过自己晚了几年才说。一来当时自己实在怕是警幻又使什么诡计,自己也觉得这事透这几分诡异,故而一致未说。今日再提,因为毕竟书中所著这贾敏林如海二人都是逝在扬州,自己便又想起此事,翻来覆去琢磨觉得这话提点一下也好,便在今日说了。 “你婆婆与我说她仙逝于此也去不得远处。本想托梦于你,又怕孩子眼睛清亮万一瞧见倒吓出病来,故而这才跟我说了说。”史菲儿自然也是扯谎。贾敏听了此话到不觉有异,点点头道:“不知婆婆可好?” “我也帮你问了,她只说不让你们操心。她如今可是自在。”史菲儿开始有些后悔还不如刚才就直接交代那两句话算了,何苦实实在在地将原委道出横生麻烦。便又将话头引回来:“想来也是因你们举家去了新地方,她放心不下之故。我听着这话倒是实在,扬州虽为繁华富庶之地,但毕竟你家老爷也只是新去赴任,初来乍到的还是多些谨慎好。毕竟这越是富庶之地,这背后关系越是复杂,你家老爷又是钦点去的自然要更加小心才好。” 贾敏听了自是点头。不过此话再传给林如海,却已是一月之后的事了。林如海探花出身,也是个聪明的,听了这话倒是半天没有做声,沉吟了半日,将手中几件盐运的案子单摘了出来。 今岁贾珠要回原籍科考,因是府中头一人,自然也备受重视。王夫人此时也顾不得刚刚有孕的身子忙着为贾珠操办行礼准备。 史菲儿倒是不觉得如何,毕竟这贾珠书上虽记载是早亡,但是确也是有了子嗣之后的事了,如今尚未娶亲,自然此番虽是远行也应是无碍的。于是只是叮嘱其多准备充足,应考时莫慌便是了。 贾瑚也是羡慕怎奈这彭泺不允,也是无法,自己心有不甘恳求一次,彭泺给其出了三道题,若是能答出,便可参与这届童试。贾瑚自信满满哪知接题一看便傻了眼,苦思三日也不得,勉勉强强完成,却被批了个差,自然此番是不能与贾珠同去了。 贾珠去了金陵,王夫人每日便是望眼欲穿,天天没有旁事便烧香拜佛,求贾珠能得中。苦等了二月有余,金陵倒是传来捷报称贾珠考中秀才。王夫人得了信自是笑逐颜开,喜的不行。 史菲儿倒是平常,这书中说贾珠是进了学的,自然此番应该是没有问题。不过听到贾珠考中秀才,还是为其高兴,自己也希望此番这贾珠能如同这贾瑚一般打破这书中所述,若是日后贾珠能将二房撑起来自然是好的。 贾珠也派人给府中送了信,说是这扬州姑父在,自己想去顺路看看,另外这边还有几位大儒名士也希望有缘拜见一番,故而晚回来些。府中众人想着有家丁陪着不过是晚几日回来应是无碍。 可是这喜了不过三五日,哪知道这一次金陵那边又派人急匆匆送信而来。这一次王夫人展了信才看了两眼就眼睛往上一番晕了过去。如今王夫人有孕在身,这一晕过去,这二房登时就炸了窝,丫鬟婆子急成一团,忙着给贾母送信的,忙着去请大夫的,还有忙着给贾政报去的…… 史菲儿听到信也是奇怪怎么好端端的王夫人就一下子昏过去了。便忙让人将这信拿来与自己瞧。这一瞧不要紧,史菲儿自己差点也直接晕了过去。信中说贾珠去扬州的路上遇到歹人,经将贾珠打劫后丢进河中,如今生死未卜。 “你婆婆与我说她仙逝于此也去不得远处。本想托梦于你,又怕孩子眼睛清亮万一瞧见倒吓出病来,故而这才跟我说了说。”史菲儿自然也是扯谎。贾敏听了此话到不觉有异,点点头道:“不知婆婆可好?” “我也帮你问了,她只说不让你们操心。她如今可是自在。”史菲儿开始有些后悔还不如刚才就直接交代那两句话算了,何苦实实在在地将原委道出横生麻烦。便又将话头引回来:“想来也是因你们举家去了新地方,她放心不下之故。我听着这话倒是实在,扬州虽为繁华富庶之地,但毕竟你家老爷也只是新去赴任,初来乍到的还是多些谨慎好。毕竟这越是富庶之地,这背后关系越是复杂,你家老爷又是钦点去的自然要更加小心才好。” 贾敏听了自是点头。不过此话再传给林如海,却已是一月之后的事了。林如海探花出身,也是个聪明的,听了这话倒是半天没有做声,沉吟了半日,将手中几件盐运的案子单摘了出来。 今岁贾珠要回原籍科考,因是府中头一人,自然也备受重视。王夫人此时也顾不得刚刚有孕的身子忙着为贾珠操办行礼准备。 史菲儿倒是不觉得如何,毕竟这贾珠书上虽记载是早亡,但是确也是有了子嗣之后的事了,如今尚未娶亲,自然此番虽是远行也应是无碍的。于是只是叮嘱其多准备充足,应考时莫慌便是了。 贾瑚也是羡慕怎奈这彭泺不允,也是无法,自己心有不甘恳求一次,彭泺给其出了三道题,若是能答出,便可参与这届童试。贾瑚自信满满哪知接题一看便傻了眼,苦思三日也不得,勉勉强强完成,却被批了个差,自然此番是不能与贾珠同去了。 贾珠去了金陵,王夫人每日便是望眼欲穿,天天没有旁事便烧香拜佛,求贾珠能得中。苦等了二月有余,金陵倒是传来捷报称贾珠考中秀才。王夫人得了信自是笑逐颜开,喜的不行。 史菲儿倒是平常,这书中说贾珠是进了学的,自然此番应该是没有问题。不过听到贾珠考中秀才,还是为其高兴,自己也希望此番这贾珠能如同这贾瑚一般打破这书中所述,若是日后贾珠能将二房撑起来自然是好的。 贾珠也派人给府中送了信,说是这扬州姑父在,自己想去顺路看看,另外这边还有几位大儒名士也希望有缘拜见一番,故而晚回来些。府中众人想着有家丁陪着不过是晚几日回来应是无碍。 可是这喜了不过三五日,哪知道这一次金陵那边又派人急匆匆送信而来。这一次王夫人展了信才看了两眼就眼睛往上一番晕了过去。如今王夫人有孕在身,这一晕过去,这二房登时就炸了窝,丫鬟婆子急成一团,忙着给贾母送信的,忙着去请大夫的,还有忙着给贾政报去的…… 史菲儿听到信也是奇怪怎么好端端的王夫人就一下子昏过去了。便忙让人将这信拿来与自己瞧。这一瞧不要紧,史菲儿自己差点也直接晕了过去。信中说贾珠去扬州的路上遇到歹人,经将贾珠打劫后丢进河中,如今生死未卜。(www.. ) 139.第一百三十九回 139 贾珠进学得中,贾府上下俱是欢喜,哪知道尚未欢喜几日,就又得了信,称贾珠遇了歹人,钱财被洗劫,人也生死不明。惊闻噩耗,举府震惊。一连找着了数月也没有下落。 万没想到,除夕夜贾珠与周全竟然回来了。这让众人俱是又惊又喜。王夫人抱着贾珠哭个不休,旁人看了也是心有戚戚。 “这地上凉,别跪着了。瞧着珠儿一路也是辛苦,你们二人先去梳洗去尘,二太太今日是好事,你还仔细些你的身子。”史菲儿开口道。 贾珠点头应了,暂且先拜别了众人,自去梳洗。此时准备打赏的丫鬟回来,史菲儿道:“今日欢喜,将这赏再翻一倍,也算是弥补大家一年辛苦与心忧。”听了此言这下人们自然欢喜,少不得又要来贾母跟前奉承几句。因多日愁事已解,史菲儿自然是宽了心,笑盈盈地都受了。 见贾珠如此回来,想着一路上自然受了不少苦。也不知这晚膳用了没,而此时府中晚膳已过。方才因众人都没有兴致,草草便收了。张夫人便问贾母是不是单给贾珠再备一桌。王夫人此时才从这大喜中回了神,忙要亲自去操持。 “也别单备一桌,这除夕也图个团圆热闹,再备一席一起吃吃聊聊。”史菲儿发了话,顿了下又道:“去将周婆子也叫了来。这周全回来了她定还不知,今日除夕,只怕此时也是独自偷哭呢。” 贾母发话自然是有人去操持。待贾珠带着周全梳洗停当返回之时,这饭餐酒席已备好,周婆子也都到了。周婆子见到自家侄儿完完整整回来,忍不住也是老泪纵横。姑侄二人自是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子。史菲儿让人又单置一小桌,让周婆子与周全也坐了。 众人自然关心贾珠是如何遭了难,又如何化险为夷的。可贾母坐着还未开口,众人也不好着急去问。史菲儿瞧着贾珠将自己面前的一碗碧梗二米粥吃尽才开了口:“珠儿你这一路究竟是遇到何事?” 贾珠此时比方才精神好了不少,知众人心急便放了筷道:“珠儿进学得中后,因想着扬州与金陵也是不远便想去见见姑父,另因恩师提起扬州有几位名望学士,自己也借机想拜见一番。于是便备了厚礼,路上乘舟而行,哪知道竟遇到了水匪,他们见我们财帛礼品动了歹念,便截了船,将我们一众绑了手脚,打算打晕后再丢入河中。” 听贾珠如此一说,王夫人自然又止不住眼泪,抽噎起来。贾珠叹了一声:“那一船上有十数人,如今也不知能有几人获了救。” 史菲儿叹道:“应是还有一人。若不是他,我们怕是不知要多久才要知道你出了事?” 贾珠听到此眼神黯淡:“哎,竟只有三人躲过此劫。这事是珠儿之过,若是珠儿无此举,说不定他们也不会遭此难去。这除夕夜也能守在家人旁了。” 王夫人道:“这事自是与珠儿无干,人各有命,珠儿你有此心也是好的。珠儿你也切莫为此而自责。” 史菲儿瞧了眼王夫人,又看向贾珠道:“陪你同去的众人,府上皆送去了银钱抚恤,也将其家人老小安置妥当。这个你且放心,但人死不能复生,伤感自责也是无用。” 听了贾母的话,贾珠点点头道:“珠儿让老太太、太太烦心了。” “珠儿,你且说说你是如何得救?”贾政忍不住问道。 “此番能得救也是亏了周全。那日水匪截船时将众人先绑了看压在一处,再四处搜刮财务。那水匪凶狠,竟然得了财物也不放人。有人咒骂便将人打晕了再丢下水。周全见水匪凶狠,忙出言假意投诚说我们是商家子弟,今日也是去看亲戚送礼的。若是能饶了性命,家人必有重谢。那时的酬谢自然比我们这带的礼物要贵重许多。水匪自是贪财,便点头应了。周全又说那必要给家中写封信去,那水匪也点头应了命人取来了纸笔,松了绑让我们给家中写信。因甲板摇晃周全故意将墨洒了,苦求对方能否拿个桌子或者让我们依靠着船边书写,要不然这字也不像出自我们之手,家人也不会相信。那水匪便依了,让我们靠着边写。周全抓着我后退到了船边,借着风浪直接跳了水。” 众人听到此也是舒了口气去。史菲儿一愣问道:“那水匪没下船追你们?” “倒是没有。许是因为那夜太黑?”贾珠摇摇头,“这事我也不太清楚了。也就是因水匪未下来或许我们才能留有一命。” 王夫人又道:“你们即以躲过了水匪这一劫,为何不早些去信给府中,也好寻到你们。” 贾珠苦笑道:“回太太的话,那秋日的湖水实在是冰冷彻骨,没游多久我们便体力不支。又因是个无月之夜,天黑也辨不出方向。也亏了周全用腰带将我们二人绑在一处,若非如此,怕今日我也是回不来府中了。” “哥哥此话是何意?”元春在旁听得一脸紧张,也问道。 “我们二人体力不支,便随波逐流了一夜。其实我也只是能记到这里,之后的是都是周全讲与我听的。或许因水流湍急之故,那夜我在水中被撞了头,胸口的骨头也断了一根。周全伤了手臂,如今这右臂还不能提举重物。” 听到贾珠这样说,王夫人忙拉着贾珠问道:“这胸口骨头竟然断了一根?如今还痛不痛?还有哪里不适?明日我给你请太医好好给你诊治一番。” 贾珠道:“如今也只有刮风下雨之时会隐隐做痛,应是无大碍了。” “明日怕是太医也不便请,且过上两日,到时给你好好瞧瞧。”史菲儿又开口道:“既然珠儿不太清楚之后之事,便让周全说清楚吧。” 周全听了贾母如此说忙起了身道:“回老太太的话,那夜之后我也不知道与少爷在这河里漂了多久,醒来之时是在一河滩处。那时少爷不知在这河中撞了何物,我一直唤他不醒。我那时也不知少爷胸骨断了一根。便背着少爷想去寻个人家求救。走了半天也未瞧见人家,倒是遇到一位老僧,见我们二人如此,问明情况将我们二人带到一小庙中。那老僧会些医术,是他告知我少爷胸骨断了一根,不过万幸没伤及五脏,否则怕是早就……”说到此周全声音哽咽起来。 众人听到此也是叹了口气,一方面感慨这周全机灵应变,一方面也感慨其忠心。受了此难还能惦念着主子实在是难得。 “……因少爷伤了骨头,又昏迷不醒。那老僧给少爷上了药,又用夹板将胸骨护着,说是不能翻动。伤筋动骨便是一百天,我也是没法。问那老僧少爷何时能醒,他说他也不知,要看天意了。” 周全顿了顿又道:“我也实在着急。可身上早就被水匪收刮干净,连个香囊荷包也没有,想写信给府上,那老僧告知这里距离最近的镇子也是要行个两日,而且这山中一人行走颇不安全。我便只好等少爷醒了再议。” “周全那如今你这手好了没有?”史菲儿忽然想起贾珠说这周全伤了右臂便问道。 “回老太太的话,已没有大碍了,那日下水着急将手与少爷帮在一处,怕水流太急冲撒了。估计是那时拉脱了环,已经接上。老僧说只要不提重物就是无碍的。” “珠儿昏了有多久。” “回老太太,大概有个二十五六天。那些日子小的真是度日如年。待少爷醒了,又能将护胸的夹板拆了,没有大碍了,那老僧送我们下了山,又给了些盘缠,我们这才往回走。” “珠儿,你们为何不去扬州找你姑父?”王夫人问道,“若是去扬州,你姑父也能帮你寻医再瞧瞧。” “儿子那时想着已过了许久,怕是家中已是着急。况且那里已非扬州地界,回去又怕再遇水匪,自己又没有盘缠路费,便走了陆路,跟着一票商队回了京。一路上也是走了一个多月。”贾珠道。 这贾珠说的简单,但众人也知其这话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辛苦去。昔日里府中那是如何尊贵宝贝,可出了府遭了大难却能逢凶化吉,毕竟只是一对十四五岁的孩子,能相互扶持着从千里之外回了家,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可记得就你僧人的法号是什么,那个庙名是什么?” 贾珠想了想道:“那老僧的法号问他他也不说,那庙名是叫来去庙。我问他是何意,他说这来人自往来处来,去人自向去处去。故而这庙叫来去庙。” 史菲儿听了一愣,若有所思。众人听完这一遭,对贾珠自是好生安慰了一番,之后又夸赞了周全两句。 史菲儿对张王二夫人道:“昔日周婆子救瑚儿,今日周全又保了珠儿平安。虽是忠仆,但对于府上绝不是赞一个忠字便了事的。你们二人去敬他们姑侄一杯酒,他们是吃的起你们这一敬的。” 贾母这话唬得周婆子忙起了身,连连摆手道:“老太太这当不得当不得,这是要坏了规矩的。” “哪里当不得。若是知恩不报,这才是坏了府里的规矩去。”(www.. ) 140.第一百四十回 140买了等会再看 史菲儿让张王二夫人给周婆子与周全敬酒一杯。周婆子自然惶恐,忙起身道这样怕坏了府中规矩,史菲儿却道称若是知恩不报才是坏了府中规矩。 张夫人先起了身,行至周婆子跟前,斟了杯酒道:“周婆婆,我是如何谢你也不为过的。往日之事,终其一生我也不会忘的。今日又是除夕,周全也回来了,这杯酒就算是为你们姑侄团圆而庆贺吧。”周婆子听了也推脱不过,连连道谢,将酒饮了。 王夫人咋听贾母的话,心里还略略有些不悦。毕竟自己堂堂太太去给一下人敬酒还是觉得有**份。可今日乃是除夕,阖府上下都感慨这贾珠能平安归来,方才又听了两人的经历,自然是对这周婆子姑侄赞赏有加,如果此时逆了贾母的意思,脸上自然也不好看,况且方才这张夫人已经先敬了,自己若是不去更说不过去了。便也起了身款款走到周婆子跟前也将酒斟满道:“周婆婆,我是该好好谢你。真是谢你养了如此好的一个侄儿。这杯酒就敬您教导有方。”周婆子自然也是连连谢过将酒饮了。 史菲儿让张王二位夫人去敬酒,却也出自本心。依着现世的观点看,人家救了你家孩子的命,求不求报答那是另说,可你自己却连发自肺腑的谢意都没有却是大问题了。虽说这世道里讲究人有尊卑贵贱,这个史菲儿自己也实在无力撼动,但若是能让被救者出自内心感谢却也是件好事。 “老太太,珠儿有一事肯请老太太应允。”贾珠忽然起身道。 “你直说吧。今天是个好日子。若是合理我便都准了。”史菲儿也是好奇贾珠一回来有何事相求。 “我想请老太太许周全脱籍。”贾珠道。 贾珠这话刚说完,周全就忙跪下急急切切道:“少爷,你别赶我走啊。” “我哪里是赶你走?若你我是同窗,他日一并求学中举不是更好?”贾珠转身瞧了眼周全道。 史菲儿笑笑:“原来是这事,可是周全求过你去?” “老太太,周全想一直伺候少爷读书。”不等贾珠回话,周全道抢了一句,周婆子忙起身拧了周全一把,斥责道:“快去给少爷磕头认错。” 周全跪行几步到贾珠身旁道:“能伺候少爷读书乃是周全的福气……” 贾珠瞪了其一眼,将周全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拍掉道:“你学问不在我之下,若是一直跟着我今生也不过如此了。若是老太太施了恩与你,来日说不定还会有所成就。”听了贾珠这番话周全也不再吭声,眼底倒是生出感激之情。 史菲儿瞧着心里倒是也有些感慨。本朝开国皇帝曾颁布一条法令这脱了贱籍者不用三代之后便可参加科举,但若是做官却不能追封先祖。想想书中赖尚荣放出去后来不就是请贾府捐了官去,谋了个前程。如此一想倒也能说得过去。只是一来这贱籍难脱,二来即使脱了又有几个往这条路走,即便有考中进士当了官的,多半也会被排挤,于是这条法令倒没什么效果。若不是今日贾珠提起,众人倒一时未反应过来。 贾珠又道:“老太太您曾对珠儿说过,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珠儿落难,昏睡不醒时,若是没有周全还不知能否归来。珠儿自是知道他好学上进,虽这条路也许未来难走了些,但对其怎样也好过一辈子抱才屈居强。珠儿这才斗胆求老太太恩准了此事。” 史菲儿瞧见周全也无异议,便道:“脱籍这事我应了,忠义之事自该嘉奖;如此也算是珠儿对周全的感谢吧。”于是又赏了周婆子姑侄些金银布匹,周婆子与周全自是感激。 转了年史菲儿又让贾政派人去寻那来去庙,只是寻了数日依旧寻访不得,史菲儿也只得放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此时大荒山青埂峰的补天石下站着两人。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 此二人坐在这石下叹气不已,借酒浇愁。那石本就是女娲补天的剩石,自然是有几分灵气在,见两人在这里已坐了两日,每日便是叹气喝酒,不由得好奇问道:“两位应是有道行的。怎么在此处愁眉不展借酒浇愁?” 只听那跛足道人言道:“这蠢物还不知道将有一劫呢!” 如此一句让这剩石颇为不解,明明是你二人垂头丧气关我何事。我每日立于此地历经风吹雨打、电闪雷鸣也不知有多少载多少遭了,怎会还在乎多此一劫去?便忍不住又言道:“我自是不知,还请两位点醒一二。” 跛足道**言又止,倒是癞头和尚笑道:“于你未必是件坏事。此番我与他便是来度你的。”跛足道人听言摇了摇头:“他不过就是块石头罢了,何必蒙骗于他,今日此一时彼一时,你我哪里会想到警幻被囚困的一日去?这上仙还说,等诸事了解,怕那警幻要被剥去仙骨打入凡尘历劫呢!她都已如此,更何况你我二人?” 那剩石此番更是不解,这警幻是谁,为何这两人要蒙骗自己,忙开口问个仔细。哪知那两人均不睬他,癞头和尚道:“故而你我还有个缓机,我们只是把这事依照上仙所说办好便是了。旁的想也无用,更何况你我法力又能逃得到哪里去?不如老实办差求个宽宏开恩,不为旁的,好歹这么多年的修为别一下被散尽了。” 那剩石更是不解,隐隐觉得不妙,可自己千年只是有些灵气,却不能化型为人,着急的不行。此时跛足道人又道:“哎,如此想来也得依你所言。时辰已近,动手便是。”说吧将手中拂尘冲着那块剩石一挥,口中念了咒。只见那高十二丈,长二十四丈的补天巨石竟开始变化缩小,不过一晃眼的功夫就缩成雀卵大小。 那剩石自是不解忙问两人何故如此,两人也不理他。癞头和尚将其捏在手中掂了掂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你说此物我若是不刻上字又会怎样?” “你莫做那等蠢事,此番便依着上仙的意思办了吧。”跛足道人忙劝道。癞头和尚也是无奈,口中念念有词:“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话音刚落只见那石上已有刻字。癞头和尚将那石交给跛足道人观瞧,跛足道人看过点点头道:“便是如此了,此番便送其入世去。” 剩石急忙叫道:“两位仙人好歹告诉我要去何方啊。” “你去了便知,你至少还能在这花花繁华时间走上一遭呢。”说完空空道人将这石往空中一抛,口中念咒,但见那石光芒一闪便不知去了何处。 跛足道**言又止,倒是癞头和尚笑道:“于你未必是件坏事。此番我与他便是来度你的。”跛足道人听言摇了摇头:“他不过就是块石头罢了,何必蒙骗于他,今日此一时彼一时,你我哪里会想到警幻被囚困的一日去?这上仙还说,等诸事了解,怕那警幻要被剥去仙骨打入凡尘历劫呢!她都已如此,更何况你我二人?” 那剩石此番更是不解,这警幻是谁,为何这两人要蒙骗自己,忙开口问个仔细。哪知那两人均不睬他,癞头和尚道:“故而你我还有个缓机,我们只是把这事依照上仙所说办好便是了。旁的想也无用,更何况你我法力又能逃得到哪里去?不如老实办差求个宽宏开恩,不为旁的,好歹这么多年的修为别一下被散尽了。” 那剩石更是不解,隐隐觉得不妙,可自己千年只是有些灵气,却不能化型为人,着急的不行。此时跛足道人又道:“哎,如此想来也得依你所言。时辰已近,动手便是。”说吧将手中拂尘冲着那块剩石一挥,口中念了咒。只见那高十二丈,长二十四丈的补天巨石竟开始变化缩小,不过一晃眼的功夫就缩成雀卵大小。 那剩石自是不解忙问两人何故如此,两人也不理他。癞头和尚将其捏在手中掂了掂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你说此物我若是不刻上字又会怎样?” “你莫做那等蠢事,此番便依着上仙的意思办了吧。”跛足道人忙劝道。癞头和尚也是无奈,口中念念有词:“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话音刚落只见那石上已有刻字。癞头和尚将那石交给跛足道人观瞧,跛足道人看过点点头道:“便是如此了,此番便送其入世去。” 剩石急忙叫道:“两位仙人好歹告诉我要去何方啊。” “你去了便知,你至少还能在这花花繁华时间走上一遭呢。”说完空空道人将这石往空中一抛,口中念咒,但见那石光芒一闪便不知去了何处。(www.. ) 141.第一百四十一回 141 得知王夫人临产,史菲儿便专程前去看望。与其说是看望,倒不如说史菲儿实在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想去瞧瞧这神仙是如何降生的。毕竟书中可是清楚明白写了贾宝玉是神瑛侍者下凡转世,虽说这神瑛侍者听着名头不大,但好歹也是个神仙嘛,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知会有怎样的一番动静。 史菲儿想起自己在现世听过的那些评书相声,随便哪个神仙下凡都是自带声光效的,甚是引人瞩目,动不动就是什么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如今自己就在现场,自然也是有些期待的。 虽说史菲儿期待看到异象,但心里也很清楚这异象会带来什么后果,所以特意赶来遮掩搪塞堵住众人之口的。 史菲儿着实想不明白,这贾宝玉因衔玉而生,贾府上下你们乐呵乐呵就行了,认为其是有造化的这也能理解,但何苦将这事搞得满城皆知。这是蠢呢?是笨呢?还是傻呢?也真心不怕给自家府上惹祸?但凡脑子清楚点的官宦人家知道此事的关系利害,必然会让府中上下三缄其口,就算是偶有不慎泄漏出去,也定会急急想个法子补救。哪里会如这书中的贾府生怕旁人不知道了去。 丫鬟给贾母搬了张椅子来,毕竟这生产一事时间也久,怕贾母站久了腿乏。毕竟屋中谁人也不敢将贾母撵出去。史菲儿坐下耐着性子等,瞧着一屋子人忙进忙出忙里忙外。也不由得感慨,这穿越古代有什么好的,生孩子也要看运气,若是运气不济一尸两命也不少,哪像现世生不下来还可以剖,条件不知要好了多少倍去。史菲儿胡思乱想着,而此时王夫人哀叫声更大。史菲儿听着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实在是渗人,自己既然来了此时又不能走,只得暗自期盼能快点见到奇迹。 不知道等了多久,那稳婆的声音忽然升了调子,声音也越发急促起来,史菲儿此时也有些激动,期待已久的大戏就要上眼了,自然要睁大眼睛看着。可屋内依旧是与方才无异,什么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什么满室异香之类的仙人降世的异象异兆根本都是子虚乌有,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和王夫人声嘶力竭的大喊之后,稳婆一脸兴奋道:“生、生下来了,是位公子。” 史菲儿顿时一愣,这不对啊!贾宝玉难道不是应该衔玉而出么?这衔玉在口如何啼哭?而这一哭,那玉又在何处?怎么不按剧本演呢? 稳婆自是得意,这帮助王夫人顺利诞下了一公子,自己自然少不了要得赏钱。忙用剪子剪断脐带,再用干净布巾将小娃娃快速擦了两把,便用贾母送来的襁褓赶紧将其裹了起来,喜滋滋抱来给贾母观瞧,嘴上自然不住地道贺。 此时史菲儿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这玉呢?没有什么异象也就罢了,怎么连玉都没了?难道说这一胎不是神瑛侍者转世的贾宝玉?还是哪里出了问题?史菲儿觉得自己有些凌乱。此时王夫人似乎想瞧一眼孩子,可刚刚说了两个字,便头一歪晕过去了。屋里自然忙乱,史菲儿将这孩子抱至离众人稍远,让稳婆赶紧去瞧瞧王夫人。 趁众人不在身边,史菲儿便伸手在这小儿身上摸了摸,这一摸史菲儿倒笑了。原来这玉还真是有。你道那玉在哪儿?那玉在这小娃的右腋下夹着呢。或许是因屋内昏暗,或许因这稳婆急着表功,也要感谢这洗三的习俗,否则这东西怎么可能不被旁人看见。 史菲儿也不客气,将玉从其腋下取出,攥在手心。那小娃娃失了玉,张嘴大哭,声音甚是响亮。史菲儿心内暗道:你贾宝玉也别怨我先拿了你的玉去,稍过片刻这玉我便还你。只可惜这玉过了我这一手就从天赐改成人赠了。不过这玉还是你的,我也没调包。你是不是神仙转世我不管,不过在我这里还是普普通通地,这样对谁都好。 此时王夫人倒是幽幽转醒,听见孩童啼哭,忙挣扎着要看。史菲儿将小娃娃抱至其跟前,“生了个小公子,哭闹怕是其饿了。” 王夫人听了急忙要去抱孩子,史菲儿将小娃娃交与其抱好,将攥了那通灵宝玉的手摊开对王夫人道:“这玉是请高僧念过经祈国福,佛前敬过的。佩戴可消灾避难,你且与他带好,莫与旁人看,可保其平安的。”说完将这玉放到王夫人手中。 王夫人自然欢喜,托着这玉细细观瞧。见这玉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正正反右镌刻着了吉利话儿,更是不疑其他。忙叫丫鬟取了个干净的帕子将玉包上放在这小娃的旁边。 这小娃瞧见了玉,倒是兴奋起来,这兴奋又化做一阵啼哭。史菲儿笑道:“既然他如此喜欢这玉,不如**名便叫做宝玉算了。” 王夫人一听自然欢喜,觉得贾母对宝玉份外偏爱。先是赠玉后又赐名的,这可是贾珠、贾瑚、贾琏都未曾有过的礼遇。心里自然也得意了几分。 史菲儿见这事已了,甚是开心。如此一来首先骗了众人这玉的来历,如此府中上下对着宝玉也不会有过高期望,二来贾府本就是一个国公之家,自然也当不起这神迹,如此也不会搞的人尽皆知,其三,不管如何这神瑛侍者和警幻仙姑应是不错,自己如此一闹也许能算是个曲线救国,顺手打了警幻的脸,你辛苦搞出来的神迹,偏偏无人知晓。要怪也只能怪贾宝玉为何不衔着玉降生,而是夹着玉降生呢?不过转念再想,一个刚出生连牙都没有的小娃,想叼着块玉出生,你也是太高瞧他了吧。 贾宝玉降生,贾政倒是颇为平静。听贾母赐了**名,自然就随了母愿去。 王夫人对着宝玉自是疼爱,如今贾珠、元春年岁见长,各自事忙,自然不会总在自己周遭。自己也觉得有些失落,而如今又有了个小儿子日夜陪伴自然开心。 这一日,王夫人带着宝玉在花园里转转,这去园子也不过是抱着其晒晒太阳。哪知待王夫人行至一处假山后,确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其中一人道:“依我看这府中两房将来最出息最有能耐的定是宝二爷。” 听了此话,王夫人心中窃喜,如此背后夸奖自己宝玉自然心花怒放,也舍不得去别处,便立在原地等候下文。 另一人道:“你哪里来的论断?如今府中珠大爷年少进学,瑚大爷又是在名师麾下,琏二爷也是伶俐的很,怎么还不如一个未出襁褓的宝二爷有能耐?我自是不信!你且与我细说说。” 王夫人自然也是好奇。自己也想搞明白这两人如何做得论断。 “我自是有我办法,只怕我说了你也不信,到时候你再与我乱传话去,给我惹下祸端。”另一人说道。 “我横竖不过就是好奇罢了,哪里会与旁人乱说。好姐姐你就告诉我么!我对天发誓绝不会说与第二人知晓的。” “罢罢罢我告诉你便是。”那人被央求不过,“那日二太太生产时我也被差去帮忙。我可是亲眼得见老太太从宝二爷的襁褓中摸出块玉来。” “这有何奇怪的,或许是老太太真赏给宝二爷一块玉呢!” “可是我明明瞧见了。你想若是宝二爷天生就带着玉,不知道若是二太太知道还不知要如何喜欢呢。” “我瞧你是因这宝二爷生的好,才有如此一想,可若是为真,这种事何必藏着掖着,自然也得告知众人呢!” “听你如此一说,倒是也对,许是那日我真看错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宝二爷是个有造化的。” 王夫人听着奇怪,少不得自己胡思乱想一番,越琢磨越觉得想要去找贾母一问究竟。可这话根本又无法问出口去。 正巧贾琏也在园中闲逛,见了王夫人恭恭敬敬问了安。贾琏见宝玉也是想逗弄一二。 贾琏倒是一眼便看着宝玉带着的那块玉了。便笑着道:“果然老太太是个喜欢送玉的。” 王夫人听了此话自然不解,便问贾琏是何意?贾琏笑道:“也不知老太太买了多少玉去,我原以为我是独一份的,哪知后来见了珄楠他们兄弟竟然也有,如今宝兄弟也带上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自然有些失落,原以为贾母是喜欢宝玉才送玉赐名,那只此物竟是人手一块儿了。如此瞧见那玉倒是少了几分稀罕。 贾琏将玉翻了个面道:“果然上面也是这几句话。我且去问问老太太这话有何深意去?” 听了这话王夫人更是不喜,这玉人手一份也就算了,可连上面刻的字也是一样。这玉还哪里值得如此宝贝似的这样稀罕? 贾琏又道:“不过这看下来还是宝兄弟 这个玉配的络子的花色最佳,如此带着却是不错。”(www.. ) 142.第一百四十二回 142 因王夫人在花园中遇到贾琏,贾琏瞧见宝玉带着的玉便多讲了两句,哪知这几句话倒是将王夫人的无名之火给勾起来了。 本以为此番老太太对这宝玉格外看重又是赐名又是赏玉的,哪知道这玉竟是人手一块。不光贾府的子嗣有就连贾敏的那两个小子也有。难道我家宝玉只配带旁人挑剩下的不成? 王夫人原本还有心想想找找那两个在假山后闲聊的丫头,再细问一番究竟。结果路遇贾琏听了这么一趟子话自然是脸上不大好看,也不愿与贾琏再说一句,便随口说了个由头气呼呼扭身走了。 贾琏倒是有些莫名,瞧着王夫人远去的背影小声道:“怎么婶子倒生气了。我只是瞧了瞧这玉配的络子,赞了声好看便就不喜了?”贾琏摇摇头,又自语道:“算了,还是去老太太那里转转算了。正好去问问老太太这玉是不是逢人就有。” 贾琏一路小跑便去了贾母处。正巧白鹭也在,今日其带着刚满百天儿子来见贾母,因贾母许了其子脱了贱籍,今日是来拜谢的。 见白鹭在,贾琏倒是不好开口细问玉的事了,不过贾琏倒是很喜欢这白鹭,觉得其做事利索思虑周密,特别是打理店铺更是好手。眼睛转了转问道:“姐姐如今可是更忙碌了,这外面店铺要打理,这屋里还要管家。也就是如姐姐这样玲珑的人才能料理如此妥当。” 白鹭见是贾琏也是一笑,起身冲贾琏欠身行礼道:“如今琏二爷越发出息了,白鹭还依稀记得琏二爷捧着本账册在老太太屋中一看便是一下午的样子。” 贾琏听了也是一笑,转身朝史菲儿道:“老太太今日可有需我帮忙计算的账目?” “这别人来都是有事禀告,唯独你来却是来查账的。”史菲儿笑道,顺手递给他了一本账册,“你且拿去解闷,看看有无不妥的地方。”贾琏接了自己坐到一旁翻看去了。 白鹭今日归来除了来谢恩还有旁事。如今这望江楼生意颇好,白鹭想着再开家分店去,店面都瞧过了,位置环境也都不错,但缺贾母点头,今日特来一问。不过如今自己料理的营生颇多,想来想去还想再讨个人手。今日也是想问问贾母能不能将黄鹂随了她去。 史菲儿听完白鹭所说,也觉得此时再开家分店不错,不过这次自己倒是想单开间火锅店,若是到了夏日就改成只做麻辣香锅,反正都是将菜肉汇一锅,一个煮一个炒也挺有意思的。若是日后再开一家麻辣烫,史菲儿觉得至少自己嗜辣的人生圆满了。于是自己便将这事与白鹭讲了,白鹭细想了一会儿,倒也没立刻点头应允,只说还要回去再看看。 史菲儿倒是更欣赏现在的白鹭,比之前做事更透着沉稳,即便是自己的主意,她也要自己想清楚后再说出自己的意见,不盲从倒真是难得。白鹭又提了想填个人手当助力,史菲儿哪里不明白其意思,见黄鹂自己也是一脸期待,便知白鹭应是与其提过,边点头应了让其随意挑,白鹭自然是选了黄鹂。两人都是乐呵呵谢了贾母。 待白鹭告辞,贾琏也将那本账册翻完,给贾母点出几处说是有些问题。史菲儿接过瞧了,这贾琏果然看得细致,有些是自己已尽知的,有些却是贾琏新发现的。史菲儿点点头,对黄鹂嘱咐几句让其先去查看查看。又找了个由头将屋里的下人都遣了出去,朝贾琏道:“说吧,今日来寻我何事?”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太太。“贾琏笑笑道:“琏儿不过是好奇,今日瞧见宝兄弟也瞅见他带着的那块玉了。” 起初史菲儿还不以为意,听贾琏提起贾宝玉的通灵宝玉倒是立刻上了心,问道:“那玉怎么了?” “倒不是那玉怎么了,琏儿只是好奇,老太太您存了多少这玉去?怎么我瞧着竟是人手一份呢。” 听贾琏却是问了此事,史菲儿原本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怎么你瞧着他那块好,是想与他换不成?” “老太太又拿琏儿寻开心,琏儿再不济也不能欺负兄弟去。况且这玉琏儿也是有的,也是老太太自琏儿在襁褓时便赏下的。也带了这么许多年,自是不换的。” 史菲儿听了倒是一乐,转身去了内室,片刻的功夫捧出个匣子来,往贾琏面前一放道:“你不是好奇我有多少么,都在这里了。” 贾琏自然好奇,伸手将匣子拉开,这匣内分了两格,贾琏伸手倒是先将金锁摸了一块出来,恍然大悟道:“怨不得妹妹也带着个金锁呢,原来也是老太太赏的。”说完将那金锁又细细看了一遍才放下,伸手又去摸那玉。这匣中玉还剩了六块。贾琏捻起一块细瞧,果然那玉上也是刻了字的,与自己的相同。 “老太太,这玉上的字可有什么典故?”贾琏忽然问道。 “典故?”这倒是将史菲儿给问住了:“为何有如此一问?” 贾琏一手拿着玉一首捏着金锁道:“这上面的字倒像是一对儿。” 史菲儿心里暗笑,这书中的金玉良缘不就是因此为契机么。平白蹉跎了三个人去,反正此番我搞了十块玉十把金锁,就是用来给子孙挡祸必灾用的,如此折腾我看这金玉良缘之说如何能再传出来。 “不过是吉祥话罢了。是给子嗣祈福用的。因你瑚哥落水之后,我心中颇为不安,拜佛去问高僧,其给的方子。”史菲儿解释道:“你倒是个联想丰富的。” 贾琏吐了下舌头,忙将东西放回匣子,黑眼珠子转了转道:“老太太,这东西是给子嗣的?那能不能给琏儿留两块?” 史菲儿听贾琏如此一说也是一愣:“你要何用?” 贾琏一耸肩膀:“自然也是留给子嗣的,反正老太太屋里的东西都是好的。我便早早来求,这样也能给自己留点。” “你才多大,便想到子嗣了?等我见了你父,好好问他一问,这琏儿的亲事有眉目了没,琏儿自己都着急了。” “别别别,老太太您可千万别问。”贾琏连忙阻止道:“我这都是玩笑话啊。要让我父亲知晓,那可就麻烦了。” 史菲儿瞧着贾琏苦着脸,自然也是一乐,自己也是说笑罢了,这种事,自己自然不会是说与贾赦知晓。 贾琏见贾母是与自己玩笑这才松了口气,倒是想起另外一事道:“老太太您这望江楼可是要开分店?若是开了分店能否还让琏儿入股?今年这望江楼我的分红便都入了新店的股里去,您看行否?” 史菲儿瞅瞅贾琏,点头应了。贾琏见贾母应了自是欢喜。凭心而论,如今荣国府孙辈贾珠贾瑚贾琏贾宝玉四人中史菲儿最喜贾琏。最主要原因是这孩子与自己兴趣相投。可贾琏不是大房长子,贾赦对其态度倒是活着开心就好,对在其身上投入的精力远不及贾瑚。而且只要有贾瑚在,他也是袭不了爵的,因此史菲儿心里倒是有点小内疚,不过万幸贾琏也是个志不在此的。故而他若是张口问自己要些什么,只要不过分自己都是应的。 待贾琏离去,史菲儿细想自己此番做的“真宝玉”变“假宝玉”一事,效果还是不错。这一晃过了三月府中上下也并没有什么流言蜚语。不过是一小娃娃落地,添丁添口罢了。 自己这三月,也是又细想了一番书中的贾宝玉为何如此受宠。一来大房扶不起来;二来贾珠贾瑚又都早逝;三来,人家降生自带特效。这个如雪中送炭的大孙子自然甚得贾母欢心,更何况书里不是还说其长得也像荣国公么,自然又是加分。 而反观现在,这大房已立,贾赦也上进明理,贾瑚又拜了名师,贾琏也是个聪明的,只要没有意外,这府中爵位继承与二房就没什么大的关系了。而二房呢?目前贾珠已进学,也是二房的指望,这有个贾宝玉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况且最关键的是,现在这贾宝玉神格没了,也引不起众人注意,自己又不是贾母,这贾宝玉长得像荣国公在自己这里没有加分。 史菲儿也觉得有趣,书中这贾宝玉就如同名牌商品自带品牌效应。可如果将这品牌效应给撤了,那就是比拼真实力的时候。史菲儿自己也不会去刁难一个孩子,管你上辈子是玉皇大帝还是神瑛侍者呢,这辈子你就是给我当孙子来的。做得对该夸就夸,毫不吝啬;做的不对,该罚就罚,也不用留情。反正就看你自己努力和运气了。再者若是如书中那样惯孩子才是害人。试想一下,那书中的贾宝玉宠爱的即无安生立命的本事,又无抵住府内衰退之势的能耐,就算是神仙下凡又如何?其不过是来尘世享福游历的。 好像人带块玉下凡,旁人见了心中就一定觉得,若是这府中遭了难了,或者遇到事了,此人就能“哗啦”一下子施展出神迹来,解决问题。若是抱定这样的想法,史菲儿也不知该说这人是傻呢?是笨呢?是蠢呢?为何就不能想想,即便是个神仙有神力,人家凭什么要将神力用到你府中帮你去呢?为何不会是上天瞧你们不顺眼,派个人来帮你们完蛋的快一点呢?(www.. ) 143.第一百四十三回 143 王夫人带着宝玉回房,一路上跟着的丫鬟婆子连个大气也不敢喘,倍加小心伺候着。这王夫人忽然就变了脸色,众人谁也不想撞到枪口上去。 进了屋,王夫人越瞅宝玉带的那块玉越是来气,便命奶妈将这玉摘了,收到一边。哪知奶妈刚刚摘了玉,这宝玉竟开始哭闹不止,王夫人见状更是来气,不过是一块别人挑剩下的玉罢了,怎么你还稀罕地不成,越是如此,我还越不愿让你带。 可贾宝玉哪知这王夫人心中所想,自然是循着自己的性子哭闹不已。王夫人听着心烦,便叫奶妈将宝玉抱下去,独将那块玉留在手边。越瞅越是生气,随手丢进一匣子里不管。 丫鬟翠星进来奉茶,王夫人端起喝了一口便说这茶冲得烫口,摔了杯子,命其再送。翠星明知王夫人心中有火,故意发作找人排解,自然不敢多言,只得依命忙又去沏茶端了来,哪知此番王夫人又嫌弃茶失了味道,自是好一顿发作,众人皆是不敢言语。 元春来拜见太太,才进屋就见屋子里跪了一地,在瞧王夫人的脸色怒意未消,虽不知是何事,却也知这是王夫人不知为了何事发作刁难众人,忙开口劝道:“这非年非节的,难不成又跪下讨太太赏钱不成?快散了吧,我与太太说会子话,不耽误你们一会再来讨,都去了吧。” 众人听元春出言解救自然是松了口气去。偷眼再瞧王夫人,见其并未发作,忙手脚麻利的都退了出去。翠星出了屋将纱帘放下,心里叹道:“也就是大姐儿来了,否则还不知道自己要被王夫人如何处置呢!也是万幸,这大小姐脾气一点也不随太太去,要不然不知道院里众人要吃多少苦去。” 见丫鬟婆子都出去,元春这才问道:“太太今日是为了何事?这大热的天气,实在不宜动了肝火,不如我去给太太舀上一碗薄荷百合冰豆粥来给太太去去这燥气。” 王夫人此时听了元春的话,也是将心头的火气压了压:“如今这府中下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去了,若是不整治整治,过不了两天还不是要翻天。你也莫总纵着她们,这帮人有几个是忠心护主的?” 元春自是明白王夫人的脾气秉性,知其如此说又不细讲,便知太太又是故意责罚下人出气,微微皱了皱眉头,劝解道:“众人谁不知太太素来吃斋念佛,元春今日也就替她们给太太赔个不是,这好的坏的太太宽宏大量不再追究了吧。” 听元春如此说,王夫人也点了点头,转眼瞧见元春进屋带进来的食盒道:“今日也是燥热,方才吃了滚茶,这胃了倒似起了火,你说的那凉粥可是这几日新学的?” 元春一听笑了,将食盒打开端出一粉彩小碗奉到王夫人跟前:“太太就是厉害,一猜就中。太太尝尝滋味如何?” 王夫人见女儿孝顺,先前的那些不快也去了大半。就手尝了一口,清甜细腻、沁凉入腹、口内留香,最是解暑。点点头赞道:“确是不错。如今大姐儿收了性子,微微下了些工,就很是不错呢。” “太太谬赞了,前几日做了紫米芸豆饽饽,给老太太去尝还说我欠了些火候。今日这粥有太太这话,我倒是放了心。” 听元春提到贾母,王夫人自然心中不悦。可自己闺女自然舍不得迁怒,拉着其道半倾诉半诉苦道:“今日去园子转转,遇到琏儿,瞧见宝玉的玉,听他一说,我才知这玉竟是人手一块的。” 元春自是个伶俐的,听王夫人一说,便知道此番王夫人是为何而怒了。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声,老太太处事向来公正,那芳漱的红利都是不分嫡庶一降生便有了,何况一块玉去?这个自然是老太太求了多块给子嗣均有的,太太竟是为了此也能生一回气。这也太不值当了。可自己身为女儿又不能指责自己母亲,也只有劝解道:“太太可曾记得我降生是老太太专门赏了个金锁,上面也是有几句吉祥话的?我原先也以为仅我一人有,直到二妹妹满月,我才见其也挂了一个。一问也是老太太赏的。想来这东西老太太也是为了子嗣,心佑平安,人手一个罢了。”元春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众人中哪个是老太太给赐的**名,也只有宝玉了,送玉又称其宝玉,如宝如玉,可见老太太很是喜欢。” 元春说得巧妙,王夫人听了这么一想觉得也有些道理,毕竟若是有玉,这大房没得只给二房也易招人口舌。原先的怨气此时已消了七八分去。拉着元春有说了会儿话,这才罢了。 元春回房,让众人自去,自己想清静清静。别人不知自己的心事,可元春自己确是清楚的很,因今日之事更是勾起了心中压抑许久的愁绪。 这女儿家不管是生于富贵人家还是普通百姓家这能触及的范围也不过是锅台灶边针织女红,如自己这般好一些的还能看书习字明理,可终无大用之处,不过是排解烦闷罢了。纵使胸中有千壑,到头却也不过是依着父母之命相夫教子。这样的人生看似轻松,却如有细线缚身,慢慢地将这性子都磨掉了。自己一想到若干年后自己也如太太一般为块玉给谁不给谁,先得后得就能发一通火,觉得甚是凄凉。不过自己再想也是无用,瞧老太太如此有本事一人,许多事也不能顺了自己意去。也不知自己日后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越想越是心烦,元春将陆放翁的《剑南诗稿》又拿出诵读,读到“扪虱夜谈空自许,诗情恰在醉魂中”一句,也不由得落了两滴泪来。纵这一生若能有一日纵马扬鞭去四处走走看看,倒是不枉费世上一场。元春合了书,沉沉睡去。 宝玉失了玉,哭叫了半响终不得,不知是因其哭叫的累了,或是其它之故,沉沉睡去。李奶妈见其不哭,也松了口气去。哪知半夜,这宝玉竟发起烧来,小小的身子烫的吓人,李奶妈也被唬得赶紧起了床,去与王夫人禀告。 王夫人听了也是着急,可又无法,这三经半夜去哪里找如何去寻大夫。将宝玉抱来一瞧,见其小脸涨得通红,身上滚烫,水奶不进,手脚不停抽搐,气息也变得微弱。王夫人忙让人绞湿了帕子来敷额头。可折腾一番,毫无效果,王夫人急得又哭了一场。 倒是王夫人身边有个婆子道:“这瞧着也不似个病症,今日去了园子逛,哥儿年幼,怕是撞上了什么。若是有什么驱祟辟邪的东西来镇一镇,说不定能好些。” 经这婆子如此一说,王夫人倒是想起那块玉来,贾母说过这是请高僧念了经,佛前摆过的。忙四下翻找,将东西翻了出来,给宝玉又带上。 说来也怪,这玉带上之后,这宝玉手脚到不似先前那般抽搐,这倒是让王夫人看到了希望一般,连声念了几遍佛。守着熬了半夜,这身上的热度也退了不少,期间醒了一次吃了些奶水,又平稳睡去。王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去。暗自也是埋怨自己,好端端的何苦要去争个高低上下,这明明就是给小儿保平安,自己好生其带着不就是了,为何要闹上这一番。 众人见其渐渐好些了,也都松了口气去。方才的婆子又道:“哥儿还小,也确是容易冲撞。这贫苦人家多给小儿取个贱名,求其好养活。但府中哥儿的**名是老太太赐的。赐的尊贵,不如去庙观里寄名,以保哥儿平安。” 王夫人听了连连称是,忙问那婆子哪里有合适的庙观可来寄名。 那婆子眼珠翻了翻道:“城外有个灵山庙听说最是灵验。我认识那庙里有个人称马道婆的,不如明个我给太太请了她来,太太问问再定。” 王夫人听了自然应了,这婆子自去操办,暂且不提。 一早,王夫人便去早早与贾母禀明,昨夜宝玉不知撞了什么,万幸带上了贾母赏的玉,这才平安。自己想着这小儿生的富贵,名字也富贵,怕是难养,不如去庙里寄名求个平安。 史菲儿听了王夫人的话,真不知该是用何表情应对。此事不准吧,倒显得自己对子嗣不够疼爱,王夫人难保不和自己翻脸。可准了吧,这不明显就是王夫人给自己挖坑么!那马道婆是个什么好东西?挂着宝玉寄名的干娘能收了赵姨娘的钱去用巫术魇二人。这都是什么恶毒心肠的人! 史菲儿想了想道:“若去烧香祈福自是父母心愿,我觉得尚可。这寄名一事府上未有例,单开不好。我也知你护儿心切,不如这样,这烧香祈福香火钱公中一并出了,佑府中子嗣平安。若是寄名则各院单做吧。” 史菲儿琢磨着王夫人爱财,自己如此建议,应该会选了费用走公中的烧香吧。哪知道王夫人听了贾母这话,心中不悦,明明自己那样有钱却舍不得给宝玉花上半分,便一咬牙道:“老太太素来疼宝玉的,可毕竟府中有规矩,也不好破例。毕竟这费用也不多,媳妇省省也是拿得出的。媳妇便单给宝玉挂个寄名,做太太自己的心意,不劳公中破费了。” 这话噎的史菲儿够呛,史菲儿暗自腹懑:好吧。我小气,我抠门。你自己愿意上当折腾我也拦不住,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贾宝玉你日后倒霉也别怨我,我可是早早就给你拦了,奈何你妈不听啊!(www.. ) 144.第一百四十四回 144 买了等会再看 王夫人赌气摘了宝玉的玉,致宝玉当夜生病。听人谏言复将玉带上之后,宝玉渐好,这才松了口气去。又听那婆子说起寄名一事,更动了心思,翌日一早便去与贾母禀明此事,哪知道贾母竟然不允,王夫人自是气闷。 昨夜谏言的姜婆子倒是动作颇快,午膳方过便领了一人来见王夫人。只听那婆子道:“太太,这就是灵山庙的道婆,姓马人称马道婆便是了。” 王夫人瞧着那人,一身素静僧服,倒是显得利索,眉眼上挑,眼珠四面有白,王夫人瞧着觉得此人倒是个厉害的。 那人见了王夫人自然满脸带笑,笑盈盈施了一礼,开口说道:“夫人有礼了。听闻贵府公子想寄名与本寺,那可是最稳妥了,夫人果然见识过人。” 王夫人听着马道婆恭维,心里稍稍有些小得意,只是也不挂在面上,开口说道:“听闻你们庙颇有名气,不知这寄名一事如何料理?” 马道婆笑道:“这寄名一事倒也不繁复,主要是能将这心意能达致佛祖,能求佛祖庇护便是了。需将小儿的生辰八字写了,藏于以寄名袋中,寻一干亲将这寄名袋放置于佛橱前,日日烧香念经便算是为小儿祈福了。” 王夫人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这也确实和自己听来的不差什么。便开口又问道:“这寄名也是件大事,我虽也时常抄经念佛,但府中俗事繁忙,分不得身去,也难得料理。我这小儿宝玉因名取的富贵,也怕易招撞些什么,故而才想寄名。” “听太太一张口就知道您素日就是吃斋念佛的。若是寄名于本庙,您且踏实放心,我们庙中都是最虔诚的,每日晨醒晚课不敢有半分携带,一年到头这经文不知要念多少遍去。京中多少小儿都寄名与此,最是妥当不过了。” 王夫人听了点点头:“那佛前布施供奉如何?” 马道婆说道:“这也是因人而异,各自尽力而为,毕竟佛祖心如明镜自不会与凡人计较。听闻小公子年岁尚幼,也不过是求个平安康健,倒也不用太多供奉,反而怕小公子消受不了。这常例便是一年每日四供不断,另干亲添四季衣裳、四季鞋袜,外加一日二两香油,点个平安灯就是了。” 王夫人听了,暗自算了算,便点了头,又问道:“那干亲,道婆可有推荐?” 马道婆听了此话,笑道:“若夫人不嫌弃,马道婆愿意毛遂自荐,每日勤恳定不敢辜负了太太一番向佛爱子之心。” 王夫人见其说得甚是诚恳,觉得也是不错,便命人抱了宝玉来见这马道婆。马道婆见了宝玉自然是好一通恭维,称其有福相,将来定有大作为云云。王夫人自是高兴,便与马道婆商定了寄名的细节,又选了吉日。待其临走时又给一荷包,内有香料并银锞子四个,两匣子素点心,又命那姜婆子送人出府这才算罢了。 王夫人此番算是了去一桩心事,暂且不提。且说那姜婆子将马道婆送出角门,又往外走了走,行至一背街处,一脸不悦道:“平日里,你倒是个敢开口的,怎么今日肥肉当前张张口就进了嘴,怎么倒小家子气了?” 马道婆笑道:“你也是个心急的。在府中多年你怎么不知细水长流的道理去。我此番不过初来乍到,自然要收敛些。若是先来个狮子大开口,岂不是将肥差给唬走了?”说罢马道婆将方才王夫人赏的荷包取出,摸出里面的银锞子,捏了两个塞给姜婆子道:“此番这点小钱就先请你喝壶好酒去,来日方长,你且莫急。” 姜婆子将银锞子在手中掂了掂,往怀里一揣:“日后有了好事可要记得我才是呢。” 马道婆点点头道:“自然少不了你的去。”两人这才分道扬镳,各自归去。 到约定吉日,果然这马道婆又来,此时倒是带了不少东西,小儿用的僧鞋僧衣、寄名银锁,寄名符等物件。对着宝玉念了一番经文将这寄名锁给其带好,这才算完。王夫人依了先前之诺给这马道婆供奉之物,又额外赏了十两银子。马道婆自然笑盈盈都收了。 史菲儿自然也是得了信的,听闻这宝玉寄名马道婆为干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这王夫人也是个听风就是雨的,这种事倒是很舍得花钱。真是不知道日后马道婆恶行暴露,会作何感想。 这宝玉寄名之后,倒也平安。王夫人见了更觉得这寄名有用,自是欢喜。转眼宝玉将满周岁,王夫人自然也是要为其操持一番。 史菲儿倒是很关注这宝玉抓周,毕竟书中记载宝玉可是在抓周时抓了脂粉拆环的,自那以后贾政便认为其将来定是不堪用的。毕竟书中贾宝玉还有个衔玉降世的来历呢。众读者对此举倒是评价不一。也有人说这是贾府为了堵人之口编的幌子。史菲儿看书时自然也是好奇,将这个当作玩笑看了,想是为了给这宝玉日后喜欢混迹于脂粉圈的铺垫。 可穿过来之后,史菲儿才意识到这事倒是颇为蹊跷。首先这男子抓周与女子抓周的器物就颇为不同,常理而言这胭脂钗粉是断不能上了男子抓周的台面的。即便是再疏忽也不致放上这个东西去。可为何贾宝玉这抓周里却有这物件?这倒让史菲儿不得不在意。毕竟书中的衔玉降生的奇迹现在是没有了,那这贾宝玉抓周是否仍能抓到胭脂钗钗粉之物呢?史菲儿很好奇。 临近宝玉周岁生辰,王夫人却颇为不爽。 王夫人见其说得甚是诚恳,觉得也是不错,便命人抱了宝玉来见这马道婆。马道婆见了宝玉自然是好一通恭维,称其有福相,将来定有大作为云云。王夫人自是高兴,便与马道婆商定了寄名的细节,又选了吉日。待其临走时又给一荷包,内有香料并银锞子四个,两匣子素点心,又命那姜婆子送人出府这才算罢了。 王夫人此番算是了去一桩心事,暂且不提。且说那姜婆子将马道婆送出角门,又往外走了走,行至一背街处,一脸不悦道:“平日里,你倒是个敢开口的,怎么今日肥肉当前张张口就进了嘴,怎么倒小家子气了?” 马道婆笑道:“你也是个心急的。在府中多年你怎么不知细水长流的道理去。我此番不过初来乍到,自然要收敛些。若是先来个狮子大开口,岂不是将肥差给唬走了?”说罢马道婆将方才王夫人赏的荷包取出,摸出里面的银锞子,捏了两个塞给姜婆子道:“此番这点小钱就先请你喝壶好酒去,来日方长,你且莫急。” 姜婆子将银锞子在手中掂了掂,往怀里一揣:“日后有了好事可要记得我才是呢。” 马道婆点点头道:“自然少不了你的去。”两人这才分道扬镳,各自归去。 到约定吉日,果然这马道婆又来,此时倒是带了不少东西,小儿用的僧鞋僧衣、寄名银锁,寄名符等物件。对着宝玉念了一番经文将这寄名锁给其带好,这才算完。王夫人依了先前之诺给这马道婆供奉之物,又额外赏了十两银子。马道婆自然笑盈盈都收了。 史菲儿自然也是得了信的,听闻这宝玉寄名马道婆为干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这王夫人也是个听风就是雨的,这种事倒是很舍得花钱。真是不知道日后马道婆恶行暴露,会作何感想。 这宝玉寄名之后,倒也平安。王夫人见了更觉得这寄名有用,自是欢喜。转眼宝玉将满周岁,王夫人自然也是要为其操持一番。 这宝玉寄名之后,倒也平安。王夫人见了更觉得这寄名有用,自是欢喜。转眼宝玉将满周岁,王夫人自然也是要为其操持一番。 史菲儿倒是很关注这宝玉抓周,毕竟书中记载宝玉可是在抓周时抓了脂粉拆环的,自那以后贾政便认为其将来定是不堪用的。毕竟书中贾宝玉还有个衔玉降世的来历呢。众读者对此举倒是评价不一。也有人说这是贾府为了堵人之口编的幌子。史菲儿看书时自然也是好奇,将这个当作玩笑看了,想是为了给这宝玉日后喜欢混迹于脂粉圈的铺垫。 可穿过来之后,史菲儿才意识到这事倒是颇为蹊跷。首先这男子抓周与女子抓周的器物就颇为不同,常理而言这胭脂钗粉是断不能上了男子抓周的台面的。即便是再疏忽也不致放上这个东西去。可为何贾宝玉这抓周里却有这物件?这倒让史菲儿不得不在意。毕竟书中的衔玉降生的奇迹现在是没有了,那这贾宝玉抓周是否仍能抓到胭脂钗钗粉之物呢?史菲儿很好奇。 临近宝玉周岁生辰,王夫人却颇为不爽。(www.. ) 145.第一百四十五回 145 贾宝玉周岁抓周,贾府众人齐聚守在一旁观瞧。王夫人既有几分得意又有期待,贾宝玉独坐桌上,左瞅瞅右瞧瞧却迟迟不肯下手。众人中有人称其行事沉稳,可这话音还没静,贾宝玉便有了目标,直直地奔着那目标而去。 这目标自然不是旁物,就是那只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抓周桌上的口红。众人的目光自然追随着今日主角,见其有了动静,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桌子虽也不小,但也就够小儿爬个两三步,贾宝玉瞅见那口红,伸手欲够,手短差了一些,便又往前爬了一步,伸手便将那口红抓到手里。转脸喜滋滋的看着王夫人。 此时王夫人脸色一变,这口红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自己明明没有在抓周的物件里有放过这样的东西去。王夫人心内慌乱,抬头瞧见贾政,见其面色铁青,眉头深锁,而围观的众人此时面上也有些讪讪,这抓周物件颇多,众人也一时看不仔细,自然也没注意了此物去,这冷不丁被宝玉抓住,才算是知晓。众人见状个样心思具有,一时倒是细说不尽。 史菲儿瞧着,暗叹一声。这书中的神瑛侍者尚有衔玉降生之说庇护,只因抓周时抓了胭脂钗粉便被贾政定了性,料定其是个不学无事只会打混在脂粉堆的。如今没了这神迹护体,贾政在众人中又丢了面子,还不更是不待见这贾宝玉。史菲儿冷眼瞧着贾政,此时贾政见贾宝玉还未将这口红放下,面上怒意已显,似乎若不是有众人在,恨不得上去一把抢过,再打这宝玉几下,以消心头之怒气。而王夫人此时除了慌乱,也顾不得什么,就只想让其赶紧将手中的口红放下。众人中只有一人躲在人群中暗自窃喜,这自然也被史菲儿瞧了个清楚。 想了想,史菲儿觉得冷眼瞧一个仅仅周岁的孩子被人算计利用当笑话实在不忍。便开口道:“宝玉,将那东西给我。”说罢冲着其一摊手。 原本还攥在手里玩得开心的贾宝玉,忽然听了贾母这话,笑也收了,脸上有几分不舍与不愿,但仍旧听话举着小手将这口红缓缓放在了贾母摊开的掌心。 史菲儿瞧了瞧手中的东西,对王夫人道:“你这安排打理的下人也太不尽心,怎么将给女儿抓周之物也混放着。想你平日是个做事严谨的,今日怎么却出了这叉子,也是该罚。一会儿叫你这般丫头婆子来我房里,我替你收拾收拾。如此不上心做事,留着何用?”史菲儿说完也不瞧王夫人,倒是往人群中往了一眼。 众人见贾母发话,自然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来看抓周的也只都是府里亲眷,并无外人。史菲儿又道:“你们不知,这么大的小孩子最喜欢这鲜艳之色,这一桌之物虽满满当当样式众多,但没有一个比此物颜色更艳,况且又小巧好拿,他自然会抓了去。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宝玉你再好好选选看,哪样是你喜欢的。” 贾母如此解围,王夫人自然失了面子,不过好歹也算是给贾宝玉圆了场。贾政此时脸色稍稍平和了些。王夫人也催促道:“宝玉仔细瞧了,捡喜欢的取。” 贾宝玉坐在桌中,一脸不愿,瞅着贾母手中的那管口红不动。等了一会儿见贾母并没有要将东西还给自己的意思,这才重新看了桌上之物,漫不经心地选了一本《论语》。 众人见状,忙争相称赞贾宝玉聪慧好学,将来必会迈入仕途,来日前程锦绣不可小觑。贾政受众人恭维一番,似乎心情好了不少,也一一拱手都应了。王夫人瞧宝玉拿起了书来,自然是欢喜,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地,脸上又有了笑意。 可这不满一岁的孩童哪里明白为何自己抓了口红引父母不悦,而抓了本书便众人欢喜的缘由去。见自己抓了书,这围着的众人皆是夸赞,也是开心,双手齐上将书展开,接着两手一用力,竟将那本《论语》给扯了。 众人听这“撕拉”一声也是愣了。小儿抓周自然也是经历多次了,头一次见这小儿抓周先抓口红再撕书的。这恭维的话也都堵在喉头了,众人不约而同先瞧了瞧贾政,见其额头青筋暴起,气呼呼地丢下了一句:“孽障!”便拂袖而去。王夫人脸上的笑意也自然冻结住了,眼睛盯着坐在桌上的贾宝玉也说不出话来。 此时史菲儿也是颇为无奈,这能圆一次场,又不能次次都圆。这别人算计你我姑且出手帮你也还说得过去。随便你在桌子上捡个什么物件不都是好的,自然有一堆恭维话等着。你选本书也挺好,可好端端的你扯它干嘛,此番我就是想帮也无招了。 众人见贾政离开,贾母不语,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是各自寻了理由再说两句吉利话离开,独剩王夫人强忍眼中之泪。 贾政急呼呼回了书房,今日这宝玉抓周实在让自己觉得难堪。头一回抓个脂粉钗头之物,次回再抓竟然讲这书给撕了,这叫自己颜面何存,有哪个小儿如此抓周! 见贾政生气,跟着贾政回来伺候的丫鬟翠星假意劝道:“老爷可莫要为了宝玉一时顽闹气伤了身子,不值当的。不过是一本书罢了,府里富贵,自然不怕撕本书去。” 这翠星不是旁人,正是才为贾政诞下一女的赵姓丫鬟。这翠星平日最恨王夫人,今日见其出了丑自然心中暗喜。因诞下女儿,本想着终于能在府中翻身不再为奴,给贾政也吹了不少枕边风,就等着来日将自己扶成个姨娘,也算是不枉费自己谋划一场。原本只需王夫人领着去贾母面前敬敬茶,贾母点个头便是了,怎奈自己等了一年都不成。 开始称自己有孕等诞下子嗣再议,这女儿都满月了,可王夫人仍没有这个意思,这自然让翠星恨的牙根痒痒。今日这口红便是她趁人不备故意放得,本就是为了解气,自己也未曾想过这宝玉会抓,哪知道竟然成了。只可惜还没乐多久,便被贾母几句话给化解了,可哪曾想这不成器就是不成器,谁会预料到其有撕书这一出去,真真是老天有眼。故而自己那话明着劝暗中挑,唯恐不能再将贾政的火勾起来,越讨厌其越好。见贾政又怒,翠星自然欢喜,琢磨着如何再说两句。正寻思着,廊下小丫鬟进来道:“老爷,云鹤传老太太的话请您过去一趟,也请翠星一起同去。” 这翠星听了心中一喜,暗自揣测,莫不是今日王夫人出丑,老太太厌恶其,说不定是想将自己扶成姨太太吧,若是如此那才是好呢。贾政火气未消本不想去,可这翠星在一旁好言劝慰,也只得起身去了。 去了贾母处,便见到王夫人带着宝玉已经候着了。这翠星自然更喜,如此这阵势应该错不了,便喜滋滋地等着贾母发话。 史菲儿瞧瞧贾政见其仍是怒意未消便开口道:“不过是游戏罢了,做不得数去。况且天下抓周人多了,可又有多少真随了这愿去。不过是个才满一岁的娃儿,难道仅此便定了终身运势不成?你也莫再气了。” 贾政听了,瞪了一眼在王夫人怀中的宝玉,点头应了。这宝玉被贾政一瞪,也不知心中如何做想,抽了下鼻子,作势要哭。王夫人瞧着心痛,连忙去哄,只有这翠星强忍着笑。 史菲儿瞧见也不多言,心想原本你们三人的破事,自己着实不想管。可怎奈这赵姨娘品行太劣,此时还未抬她做姨娘便是如此,放在府中终究是个祸患。况且探春已有,这贾环有没有的说实话对于自己真无所谓,也怨不得自己狠心,想到这吴氏抄本中这贾环弑父,这种货色还是早早灭了吧。 史菲儿瞧了眼王夫人道:“这探丫头呢?” 今日王夫人满心满眼都是宝玉,听贾母如此一问,不由得一愣。这探春又非己出,一想到其是那丫鬟生的,便更是懒得过问。 史菲儿一瞧便知晓王夫人的心思,也懒得再兜圈子,直接道:“对探丫头你自应多上些心去,日后莫让旁人带坏了去。” 王夫人听贾母这席话,初时不喜,但最后一句,却让王夫人心思一动,贾母如此一说,倒是解气。 史菲儿也是无奈,此番迎春探春都未改了各自庶出的命数去。只是如今张夫人尚在对这迎春视如己出,有她教养迎春应不会如书中那般性格赢弱,可这探春摊上这样一个亲妈一个嫡母也是命苦。 “老太太,媳妇日后多多上心。”王夫人想了想道:“如今探丫头已满月,不如记在我名下,日后于她也好。”王夫人这话三分真七分假,一来就是想气气翠星故意当面明着将其女儿抢走,二来这探丫头虽为庶出,但日后嫁了也能是珠儿、宝玉的帮衬。 一听这话翠星立刻起了急,也顾不得许多了,忙开口道:“老太太此事万万不可!” 146.第一百四十六回 146 满心欢喜的翠星以为贾母让自己前去是要抬举自己成为姨娘一事,哪知道这抬姨娘事只字未提,反而让王夫人张口便是要了探春去。这哪里还了得,便急匆匆开口阻拦。 “万万不可?这里可有你随意插嘴的份儿?”王夫人听这话倒是冷笑一声,瞥了眼翠星道:“我且不论你没有规矩之过,我就单问你,为何是万万不可?今日老太太、老爷俱在,你且与我说个清楚。否则我定不饶你。” 王夫人对下人本就是个能下狠手的,翠星见王夫人如此,自然是有些怕的,身子往后缩了缩,头一耷拉,也不吭气了。 史菲儿原本只是顺嘴一问,因为要说这抓周口红的事,便拿那话做了个引子,没想这王夫人不知为何忽然开了这口。细细想想,书中王夫人对探春还算不错,相较而言至少比邢夫人对迎春要强了不少去。而且这赵姨娘自己实在是看不上,探春被王夫人教养自然要比交给她教养强得多,看看贾环再瞧瞧探春,效果显而易见,史菲儿故而也不开口,端坐着瞧着这三人看如何折腾。 见翠星垂头不语,王夫人又道:“如今竟是我这太太也问不得你话了,你道越发能耐了。” 贾政本就心内有火,因宝玉抓周之事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听王夫人如此倒觉得是有指责自己之意。见这翠星如此战战兢兢一脸惧怕,心中火气又是起,开口道:“她不过是一端茶倒水的丫头,太太何必与她一般见识自失身份。儿女教养本就是太太之责,今日便将探丫头抱过去养着便是。何必在老太太面前争执,有失体统。” 翠星听贾政如此一说,心里更急,又想争辩,却被贾政瞪了一眼,便只好闭口,不敢再多言,只是咬着牙,将手中的那块帕子要攥出水来。 王夫人听了贾政这话,更是气恼,老爷竟然帮衬这小妖精说话,明明这事是对其有利,自己开恩,若是别的懂事知理的丫鬟早就磕头谢恩感激不尽了,哪会如此不识好歹。 史菲儿在一旁瞧着,觉得冷眼看这三人斗气倒是有意思。不过此时不能再一旁观瞧,毕竟此事还关乎探春的运势,便开口道:“翠星,如此安排你可满意?若是认可便向你家太太谢恩。” 翠星心里不愿,但贾母开口了,又不敢不遵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前去给王夫人施了一礼,咬着牙道:“翠星谢过太太,日后劳烦太太多多照顾探春。” 王夫人心中有火,此时自然也是再三隐忍才不让怒火爆发,对这翠星施礼视若无睹,哼了一声道:“劳烦也称不上,本就是我做太太分内之事。”转头对贾母道:“老太太,这探丫头日后我定会严加管教,令其恪守本分,有府中小姐的风范。” 翠星自然知道王夫人这是指桑骂槐数落自己的不是,可如今女儿被抢了,自己名份还没捞上,翠星也只能寄希望于贾政,至少扒住老爷,日后才有翻身之机会。 听了王夫人的话史菲儿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探丫头的事了了,我们暂且说说另一件。”史菲儿指尖点了点桌角,一旁的云鹤便呈上一物件,不是旁的,是贾宝玉抓周最先抓到的那只口红。 王夫人见了,脸上难掩怒意,就是这东西害的宝玉当众出丑,回去定要将这管事的丫鬟婆子好好发落一番才行。 史菲儿将这口红捏在手里道:“蘅荟阁的口红唇脂,都是有编号记录的。这只口红是谁的,我一眼便知。” 翠星听了这话自然吓得浑身发抖,也不敢朝贾母处观瞧,恨不得能将身子缩起来,不让旁人看见。 史菲儿瞧着也不理睬翠星又道:“这只是个新品,这新品在柜上买前,通常府中我都会赏一番,一来自己府里造的东西自然要方便给府中,二来也能让我知晓这东西是否还有改进之处。这口红内管底上有个府字,代表府内自用。这颜色与香型是新的,因颜色太过艳丽不适合太太,便只赏给了府里的姨娘。而这编号对应起来正是翠星你诞下探春后,我特赏与你的。翠星,你觉得这口红用的如何?” 贾政忽听贾母如此一问,顿时瞪大眼睛瞅着赵翠星道:“此物竟是你放到桌上去的?” 翠星闻言顿时慌了手脚,本以为自己做的隐蔽,哪知道这口红会有编号,这老太太莫不是要成精!早知如此不如偷了别人的一只来行事啊,不过当时自己也就是见宝玉这周岁生辰如此排场,而探春满月热闹却连昔日元春三成都不到,实在气愤不过,才有此举动。 “老爷老爷,你听我说,这是、这是旁人陷害我的。定是定是旁人偷了我的去,栽赃于我。”翠星急忙分辨道,今日无论如何可不能再失了贾政。 “旁人陷害?”史菲儿笑笑,“翠星你的意思是我胡乱指责你喽。不妨今日与你说个清楚,你说是旁人偷了你的去,可曾有证据?” 翠星此时急的额前汗已渗出:“老太太,这口红我、我丢了几日。以为是随意放在哪了。今日定是有人来陷害于我。” “那你觉得何人会如此?”史菲儿乐得一问。 翠星一时间哪里想得到许多,自然是编不出来。扑通一下跪倒:“老太太、老爷、太太,翠星冤枉,翠星也不知惹了谁,碍了谁的眼去?请老太太明鉴。” 史菲儿冷笑道:“是啊,我也不知这刚刚满一岁的娃儿是碍了谁的眼,惹了谁去?竟遭人来算计,抓周虽为一游戏,也做不得数,但一小娃儿在众亲朋眼皮底下被算计,也别怪我计较了。”转头看向一旁道:“云鹤你且说说,我叫你今日去帮衬,将你见到的说出来吧。” “是老太太,云鹤今日前去帮忙。等二太太将抓周的东西都布置停当,我与翠屏便在此处候着,到抓周前来此处的只有翠星,说是二老爷问准备的如何了,她那时与我说话,又让翠屏去找样东西说是二老爷要用,便支开了翠屏。因此物又小,放得位置也不算太显眼,等到抓周时,云鹤才发现桌上便多了此物。今日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俱在,云鹤若是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此时王夫人早已气得立眉怒目,对着翠星道:“我平日也未曾亏待与你,为何你会做出此事来?这宝玉不过是个才满周岁的娃儿,你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毒计来害他!”王夫人说完一转脸看向贾政道:“老爷您可要与我和宝玉做主!” 翠星此时跪着扯着贾政袖子哀求:“老爷老爷、翠星知错了。翠星不过是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 贾政此时更是气恼,一把将其搡开骂道:“你哪里是糊涂!你是太聪明了!贱妇!贱妇!” 一时间翠星哭、王夫人怨、贾政骂交织一处,这屋内吵闹异常。史菲儿听着也是烦闷,一拍桌子道:“够了,统统给我闭嘴。” 众人见贾母动怒忙闭了嘴,不再言语。史菲儿继续道:“此事你们也莫闹,二太太你去查查家法旧例,看看该如何处置。我想这事你操办最为妥当,政儿你可有意见?” 贾政此时一肚子火,对着翠星恨之入骨。自然没有意见点头应了,王夫人见了,心里的怨气也消了几分。 史菲儿又道:“如此,有了结果,告知我一声便是。你们且去,单留二老爷与我再说两句便是。” 众人应了都各自散去,王夫人命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压着翠星一起回去。史菲儿见众人散了对贾政说道:“这府中爷儿、哥儿选跟前人,向来只看两样:一是模样好,二是性格佳。可此人未有一样沾边。这日后你自当留心吧。” 贾政被贾母此话臊的面红连连称是。史菲儿见状又道:“抓周不过一游戏,你也不必太在意去。记得你与老大小时候抓周,也是有趣。他攥着狼毫不肯撒手,你则是想要你父亲的佩剑。可如今看竟无一个准了去,可见此事也不过是游戏罢了。” “是是是,儿子谨记了。”贾政连忙应着。 史菲儿想了想又道:“至于宝玉撕书,你也不必在意。岂能因撕一本书就下了定论。你们小时也不知撕了多少本去。远的不提,且说近的,瑚儿就不知毁了多少书去,如今不也是学得不错?不过珠儿是个乖顺的,你也凡事莫以珠儿为参照,人各不同,需因材施教,等日后大了,不过是多费些心思罢了。” 虽然史菲儿知晓贾宝玉的情况,但也无法挑明,故而只好叮嘱贾政自己多上些心便是。毕竟这书中贾府父亲教育儿子也就是抡着棒子打一番,儿子见了老子如同耗子见了猫,这贾宝玉对贾政已经有了如此不良“案底”在前,想来其日后的岁月怕是也不会好过。不过那就请其自求多福了,自己眼皮子底下,史菲儿不会让其如此被算计,但也不会太过在意其,各安天命吧。 147.第一百四十七回 147 王夫人压着翠星回了房,此番可未是要新仇旧恨一并清算。翠星被婆子压着,万念俱灰,原本心里好好一番筹划,如今却是什么都没了。 王夫人见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此时心里觉得有些解气,昔日就知道这狐媚子定不是个安分的,原本以为其不过是想当个姨娘在府里充半个主子去,哪想到心肠如此坏,竟然胆子如此肥,敢在宝玉抓周上动手脚,其心真是歹毒。 “翠星,我且问你,你可知罪!”王夫人此番可是架势十足,细审其这翠星。自己最知这贾政,他最重颜面,今日令其出丑,必然会厌恶了翠星,没了老爷撑腰,一个丫鬟罢了,还不是随自己揉捏。 “太太、太太,您向来宽宏大量,就饶恕翠星这一次吧!太太,翠星给您磕头了……”翠星伏地磕头不止。 “饶你?你今日不还在老太太、老爷面前跟我对峙么!你这样眼睛长到头顶的丫头,饶了你这次,下次莫不是要蹬到我头上!哼!我凭什么要饶了你去!”王夫人“啪”地一拍桌子。 “太太,我也是一时迷瞪了,那口红是无意之举啊,太太明鉴啊。我本是给老爷取东西的,为接了东西顺手放的啊。太太您明鉴啊……” 王夫人冷笑道:“果然生得狐媚下贱,这谎话也是顺口就来。这话方才在老太太处你怎么不说,却只顾一味讨饶?怕是当时吓傻了吧,没想起这由头。这回来的一路倒是想起来了,那这话来搪塞我,你当我是好骗的?”王夫人转头对一旁立着的翠屏道:“过去给我掌嘴,先将这狐媚子抽醒了,让其明白自己的身份。这谎话编圆了再说!” 翠屏听言也是无奈,走到翠星面前道:“太太叫我打你,你且莫要再扯谎了。”说完抬手便抽了一记反手又是一记,翠星双颊顿时有掌印浮现,脸上有如火烧般痛。 “翠星,你可记住我方才说的话去?”王夫人厉声问道:“方才只是小小惩戒,若是再胡言,可别怪我无情了。” 此时翠星疼得泪入泉涌,不敢多言,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哀求不断讨饶。唯有心里不停咒骂王夫人与贾母,恨不得能将其剜心剔骨了。可王夫人哪里能知,又问了几句,翠星也只顾得求饶,还是咬死自己去给老爷取物件,无意放的,绝不是存心之举。 王夫人又发难一通,见仍无进展也懒得再问。只是心里琢磨着将其如何打发了。可火气发了之后,王夫人这才意识到这事还颇为棘手。若是依着翠星招供其是无心之举,这罪过也不过是其不懂规矩,办了错事,照例不过是叱责一番罚些月钱罢了。虽说她此举让王夫人与贾政面上有些难堪,不过这事也被贾母算是给圆过去了,若是再揪着不放,倒显了自己小气。可如此处置,怎么能平息王夫人心头怒火,一想其差点就要变身成姨娘,王夫人更是有火。此番断不能让其简单打发了。 王夫人倒是想将其给撵出府去,眼不见心不烦,让其也无翻身的可能性。可偏偏她又是给贾政生了一女。这府中对这诞下子嗣的丫鬟均是抬成姨娘的,还从未有将这样的人赶出去的先例。若是真如此做了,自己怕是要背上“妒妇”二字了。犯了错也不过是叱责罚月钱最多禁足。这让王夫人倒是有些犯愁。总不能便宜了这狐媚子去。想了想王夫人让丫鬟去着翠星房里翻找一番看能不能再寻出什么错事来。 丫鬟去了一会儿,回来手上拿了一个小包裹来见王夫人。打开一看,这小包裹里面是一双未做完的男鞋,尺寸样式绝不是贾政穿的。王夫人命人将这鞋往翠星面前一摔:“这在府里还能勾勾连连,你倒是颇有本事。如此你还有何话说?” 翠星哭道:“太太明鉴,这鞋是给我那同胞兄弟做的,太太大可去查。翠星知道府中规矩,自是不敢任何逾越。今日也是一时糊涂才无心办了错事,求太太看在探春丫头的面上就饶了翠星一次吧。” 王夫人好容易抓了个把柄自是不能轻易放手,忙命人去寻翠星兄弟审问,此番翠星说得倒是不假。王夫人只是更气,暗想着要是早点时候将这狐媚子撵出府就好了,哪里会生出如此许多的事来。如今人也不能撵,又不能狠狠责罚,如此轻描淡写处置了,日后这帮下人哪个还能将自己放在眼中。 王夫人想了想有了主意:“翠星你做了错事,又满口谎言。此事自然要罚,念在你给老爷生了一女的份上,今日我便从轻发落了你。” 翠星听王夫人如此说,心中倒也浮现一丝希望,忙开口道:“太太最是宽宏不过,翠星知错了,翠星定改!” “如此你便出了二门去柴房领事,这月钱罚半年,如此算了。”王夫人笑笑道:“你也不必记挂探丫头,我自好生照看,婆子带她去二门管事那里说清楚。” 翠星听王夫人如此一说,当下万念俱灰,这去柴房那可是最下等的粗重伙计。如此一来自己再无翻身之日啊,忙磕头不已苦苦哀求:“太太,您收回成命吧。翠星再不敢了,绝无下次的。翠星求您收回成命吧!” “莫不是嫌弃柴房不好,你去太过屈才了?你还敢再叫我收回成命!你们也是傻的吗?给我将其拖下去。”王夫人又是一拍桌子。众婆子哪里敢再怠慢,忙将这翠星抓了,不顾其哀嚎拖了出去。王夫人此时方才觉得,堵在胸口的一团闷气消散了不少。 因翠星被押去柴房,探春寻不见母亲自然哭闹。王夫人本就生着气,也无人敢来招惹。实在是因这探春哭得太厉害,奶妈才怯怯来问王夫人的主意。王夫人自然不以为意:“小孩哭闹最是寻常,难不成依你的意思,我还再将翠星找回来?你好生哄着探丫头,若是你哄不得,我便再换个能哄好的奶妈便是。” 这给府中小姐当奶妈本就是肥差,哪里会有人舍得不做。这奶妈自然不敢再多说,只得好生哄着。万幸探春也只是闹了几日便罢了。王夫人对其虽说是记在自己名下,这份例均无短少,但也未有多少疼爱,也不过是人前充个场面罢了。毕竟这王夫人心里只念着贾珠、宝玉、元春。倒是元春时常想起照看一番,故而这探春和元春倒是亲近。 这一日,史菲儿接了封信,这信是董瞳派人专程送来。董瞳有了自己扶持,如今这钱庄已经在江南开了数家,收益甚是不错。这两日又将江南的绸缎庄拿下了几个。如今也算是江南数得着的富户。此番来信是因这董瞳得了信听说要遴选新的皇商,自然也想博一番看看,便去信来问贾母的主意。 史菲儿倒是一愣,自己倒是没听过有说要再遴选皇商的风声。此事也并非小事,不应该这远在江南的董瞳比自己消息还灵通了去。如今这董家生意在江南日渐壮大,说不定有人就打了其的主意去。这背后被人算计定不好防备。史菲儿忙命人去了信,一面告知其自己并未听到任何消息,一面也仔细叮嘱董瞳莫要被金钱迷了眼,此事还需再仔细查证。 董瞳也是个聪明的,接了信,心下也有了主意。将这事来龙去脉又仔细摸了一番,竟然从这事后面查到了薛家。这薛家这些年生意每况愈下,若不是还顶着个皇商的帽子,还不知会落到如何田地去。而自己这两年不少店也都是从薛家手中盘过来的。这些店自己重新设计打理后,竟然又运作的不错。如此难保不让薛家忌恨了去。如此薛家便请人设了局想让这董瞳误以为有皇商遴选,打算先骗其一大笔银钱,倒时再诬陷个欲假冒皇商的罪名,到那时自己再出手接盘这董家的生意去。薛家的算计自是不错,可是其完没想到董家背后还有贾母注资这一层关系去。 董瞳摸清这事情始末自然也是生气。自己的生意都是光明正大仔细经营运作的,这薛家自己坐吃山空经营不善卖了铺子,见到了别人手中有了起色竟然还想用这种歪门心思将这铺子收回去?可董瞳也知道这薛家与贾府有亲,如此倒也是为难。便将这来龙去脉尽数写明送信给贾母讨个示下。 未多时,贾母回信便到了董瞳手中。贾母回信也是简单,不过八个字:正大光明,放手去做。董瞳瞧了信心里也有了底。继续一如既往,该收铺子收铺子,该扩大经营扩大经营。只可惜这薛家精心布局,前后打点了不少,但偏偏这董瞳不上当,让薛家白白破费。薛家老太爷眼瞅着自家的生意每况愈下,无力回天,一病故去了。 第一百四十八回 148 买了等会再看 王夫人得知这薛家老爷子撒手人寰已是一月之后的事,这报丧的信连同自家妹子的信一并到了。薛家老爷子走得虽急,但也还算安排的妥当清楚。自己妹子嫁的是嫡长子,自然这家业大半连同这皇商也一并都归了他这一房去。 这信中自家妹子对财产分配一事也还尚算满意,只是也是感慨如今世道艰难,一大不如从前。另提及自己一双子女又是褒奖一番。王夫人自然也是拿着信去讨贾母示下,按例料理了。 史菲儿自然也是得着信了,董瞳倒是一得到信就将其报于贾母知晓。还将这新的薛家之主行事风格也说与贾母知晓。称其只醉心风雅之事对这经营一事不太上心。史菲儿瞧了信也算是了然。这薛家衰败之势比书中倒是加快了不少。若是如此,不知道这薛姨妈是不是会早些带着薛蟠与宝钗早些来京中投靠贾府呢? 史菲儿一人坐着胡思乱想,自己已来此世数载,书中记载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已和现在有些不同,虽然仍是互有牵连,但不得不说其中的瓜葛要较书中少了些。另外如今这贾赦当家也算能撑住一府之事了,府上的口碑也颇为不错。 如今这十二钗除了惜春与巧姐还未降生,余下的应均已有了,只不过是有的得见,有的未见罢了。只可惜这迎春与探春仍旧是该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仍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罢了。想想也对,这个也不是自己干预就能改变的事去。此番史菲儿倒是好奇这贾环究竟还会不会从赵姨娘的肚子出来了。如今这赵翠星入不得二门,不过是在柴房的苦役,如果这都能再翻身,史菲儿也只得感慨命运的神奇了。若真是这样自己对这人物的命运究竟能改变多少,这也真是无法预料了。 “老太太,大老爷来了。”云鹤进了屋来禀告。史菲儿倒是有几分奇怪,这明明一早才问过安,怎么又来了? “老太太、老太太。”贾赦风风火火进了屋,瞧见云鹤在一旁立着伺候倒闭了口。史菲儿瞧着更觉得有几分蹊跷,便让云鹤自去。 “这一早才来过,怎么此时又来?”史菲儿示意贾赦坐下再说,“每次若不是定时来请安,便必然有事,你且说说,今日何事?莫不是你那本《古赏名家碑刻拓印考》要刊印了?若是有了书,给我带上十本,我送人用。” 贾赦道:“不劳老太太说,刊印自是应当给您送来的。莫说十本,就是百本也是无碍。”贾赦摆摆手道:“今日不是此事,我是要与老太太讲这妹婿要回京了。” 听了这话史菲儿倒是一愣,这五日前,自己还收到贾敏的信,这信中只提及这扬州风光,还说若要是有机缘也想请贾母去走走看看,这信中并未有一字提及要回京城一事啊? “回京?可是又有调任?” 贾赦搓了搓手,颇为犹豫道:“老太太,您也莫急,这事说不定还有回转。” 听贾赦如此讲,史菲儿心里一惊,莫不是这林如海出了什么事?忙追问道:“你直说便是,没有什么我撑不住的,你如此支支吾吾倒让我更是心急。” 贾赦犹豫道:“妹婿被参,说其勾结盐商,唆使其哄抬盐价;贪墨受贿,买鬻官位;欺压当地官员。圣上大怒,已派人要将其押解回京细审。” 这番话自然说得史菲儿一愣,贾赦在一旁看着也甚是着急:“老太太、此事还未定罪,你可莫要着急。” 与其说是着急,还不如说是纳闷。史菲儿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这林如海不是应该官运亨通,按照书上来讲就算最后死于任上,也应该是好几年后的事情。就算按照书上来,如今这贾敏一切上好,怎么这林如海倒先出了事?史菲儿完全摸不到头绪。 “老太太,您也莫急。我且去上下打点一下。如今尚无定论,就算妹婿回京,也是还要审上一番的,我自是知晓妹婿的人品风骨,觉得此事内有乾坤,我们暂且等等。”贾赦见贾母不语,连忙一旁出言宽慰。 “那家眷如何处置?”史菲儿开口问道。 “这个,倒是未提。”贾赦顿顿道“不过是依了常规,暂且命其府中待着不许出府吧。” 史菲儿点点头,这事却是来得突然,但也着实厉害,倘若林如海真的被定了罪,那这贾敏、珄楠、珄桦、黛玉这些家眷才是更惨。 “你这几日让人仔细些,林如海为官多年,宦海沉浮,应该是懂轻重厉害的。此事突然,不知里面是何情况,你先等等看是否有人从扬州送信来,立即送与我看。再派些人去扬州,也不做旁的,小心护着以防万一。”史菲儿皱着眉头交代道。 “老太太放心,这个我自会打点。”贾赦又道:“此事虽不想让您知晓着急,但也怕这消息乱窜,待您知晓时走了样,那时更急。不管如何,您可别太着急了去。我一有消息定会报与您知晓。”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此事真也急不得。只好再等着看有何变数。贾赦又劝慰了贾母一番才离去。史菲儿独自一人再将此事整个细细想了一遍,更觉得奇怪。 林府不缺钱,不论是祖业还是俸禄,林如海都不算少,自己又何贾敏有着营生合作,也是不错,那董瞳的店贾敏也是有股份的。如此细算下来,林府是绝不会缺钱的。再者林如海自己也算是见过的,此人瞧着倒是有些风骨的,也不像是为了钱而失了原则的。反观这些罪责多是和这钱挂钩的,既不缺钱,又不爱钱,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去?史菲儿想不明白。此番是被人陷害?或是遭人嫁祸?还是这林如海真的如此?史菲儿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贾赦一方面忙着打点,一面又派人去了扬州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待林如海被押解进京,却已又是一月之后的事了。 林如海虽然押解回了京,可家眷仍在扬州。贾赦听闻其已经到京,便想去探望,可因其只是嫌犯并未下狱,贾赦使了银子却也没有办法。白白花了千两出去,却连人面也未见着。 此时府中上下俱已知晓此事,莫不是着急。未有王夫人倒是有些开心。自己暗想着,昔日里自家也没有因这林如海升官捞得半分好处去。况且那贾敏时时刻刻都压了自己一头,如今林如海若是有罪,其也定是成为罪妇去,且看那时她还有好得意的。如今这大房也和其甚是亲密,出了此事自然是有如断了一臂。不过想来这府中家业丰厚,日后都大半都要归了大房去,自己也甚是心疼。 不过如今虽然大房诸事占优,但终究仕途官运却是一般。贾赦不过是个虚职,而贾瑚贾琏年幼且尚未进学,若是失了林如海这个臂膀,日后对这贾瑚贾琏也都有影响。而自己兄长王子腾却是颇为不错,就连这贾珍在其麾下也都是官运顺遂。如今贾珠已进学,再过几年再进一步,也是大有可能,只可惜这家业太小委屈了,若是能有法子将大房的家业能分一些来就好了。 王夫人自是琢磨,正巧这一日宁国府朱夫人待着孙儿贾蓉来访,二人闲聊,王夫人言语中表示对其能掌管一府的钦羡之意。朱夫人何等聪慧哪里不明白王夫人心里的那点算计,出言道:“你也是个性子爽利的,这管家也是好手。只是无施展之地倒是可惜了。不过你们王家教养女儿倒俱是不错,若是能再亲上加亲,岂不更是美事一件?” 此时府中上下俱已知晓此事,莫不是着急。未有王夫人倒是有些开心。自己暗想着,昔日里自家也没有因这林如海升官捞得半分好处去。 不过如今虽然大房诸事占优,但终究仕途官运却是一般。贾赦不过是个虚职,而贾瑚贾琏年幼且尚未进学,若是失了林如海这个臂膀,日后对这贾瑚贾琏也都有影响。而自己兄长王子腾却是颇为不错,就连这贾珍在其麾下也都是官运顺遂。如今贾珠已进学,再过几年再进一步,也是大有可能,只可惜这家业太小委屈了,若是能有法子将大房的家业能分一些来就好了。 王夫人自是琢磨,正巧这一日宁国府朱夫人待着孙儿贾蓉来访,二人闲聊,王夫人言语中表示对其能掌管一府的钦羡之意。朱夫人何等聪慧哪里不明白王夫人心里的那点算计,出言道:“你也是个性子爽利的,这管家也是好手。只是无施展之地倒是可惜了。不过你们王家教养女儿倒俱是不错,若是能再亲上加亲,岂不更是美事一件?”(www.. ) 第一百四十九回 149 王夫人听了宁国府朱夫人的主意,动了心思,便想接王子腾的女儿来府上做客,一来说是亲戚间常常走动走动,二来也是借着元春在这府中没有年纪相近的姐妹为由,称王熙鸾与其年纪相仿,自小感情不错多走动,也是个伴儿。 正巧王子胜费尽心机在京城终谋了个缺,自是喜得不行,便又忙不迭地将家小一股脑地通通接了来。王子腾也是无奈,此番因其有了正经差事,倒是不便再撵其回金陵了。 如此一来王夫人每次便邀自己嫂子与弟妹带王熙鸾、王熙凤姐妹俩人一同过府做客。 起初几次史菲儿并不在意,毕竟这府中迎来送往的多了,自己也都习惯了。可这次数一多,外加上每次都会拉着自己与张夫人一起,也由不得让史菲儿多想。再如何常走动也不应十天登府三回啊。这频率也着实有些高。稍微想了想,史菲儿立刻明白了这王夫人的意思。 如此瞧着走动是假,保媒才是真呢!史菲儿倒觉得有些好笑,这王夫人也算是将心思都用到歪点子上的小能手了。如今贾珠最为年长还未有娶妻的动静,怎么到给贾瑚操起闲心来了?虽说你们王家的姑娘模样确实生得不错,可这教育方式实在是入不了眼去。如今贾赦也不是昔日的那个纨绔公子了,府中上下他最上心的便是未来一府的接班人贾瑚,对贾瑚的要求甚高。这张夫人又是出自书香门第,文采学识也是不错,如此哪里还能看上一个大字不识一筐的绣花枕头去? 史菲儿私下也与张夫人闲聊过,这大太太也是聪明的,言语中只是对王家姑娘的相貌颇为赞叹,可问其其他也不过是笑笑而不答了。如此态度自然明显,史菲儿也暗自笑道这王夫人此番又是聪明用错了地方。不过书中这王熙凤可又是贾琏的发妻,如今此番情景也不知日后二人会是怎样。不过此时史菲儿对这事也没啥太多心思,如今让自己着急的还是要数这林如海被押待审一事。 这日王家姐妹又来,给贾母及张王二位夫人问过安后,便去寻元春一处玩耍。元春与鸾儿自小感情不错,如今时常能见面更是感情更好。凤丫头年纪小些,性子好动,没有一时能静下的,元春与鸾儿本想安安生生说会儿话,却被搅得不行,实在被烦得不过,元春命人取了纸鸢来,带着其去园子里放会儿纸鸢。 纸鸢在手凤丫头倒是安慰了些,跑跑带带终于将风筝放起来,众人抬头瞧着渐渐飞高的几只纸鸢倒也开心热闹。 “不知姐姐是否会今岁待选?”见王熙凤领着迎春走远了些,鸾儿问道。 “应是不会。”元春歪了头,瞧着鸾儿道:“我府里事你还不知,老太太是最不愿待选的,怎么你会有此一问?” “我也是悄悄说与你知晓,前几日我无意听我父亲提了一句,说是你今岁也要待选呢,还说我年纪不够,只得等待下次。”鸾儿犹豫了片刻说与元春。 “这倒是奇了,怎么家中没人与我提及此事?”元春也不由奇怪,若是今岁待选,莫不是要早早就开始准备?贾元春又一想,怕是因老太太不喜此事,故而也没有让自己准备,无非是走个过场,转一圈回来便是。 “若是姐姐今岁不去就好了,下一次可与我一起,我们也能有个照应。”鸾儿叹了一声,元春笑道:“这待选有什么好的,去了也就是去伺候人罢了。我这性子你是知道的,最不喜被人约束。不过你也不适合,你这性子柔柔弱弱的,怕是一旦入选了,会被人欺负了去。倒是你那妹妹性格凌厉,若是换她去应该不会吃亏吧。” “我本为你操心,不过见你如此倒是放心不少。不过此事也是要紧,还是你早早地问明最好。”鸾儿人不放心,小心叮嘱道。 “放心放心,我都记下了。”元春点头。 忽听见凤哥叫了一声,二人忙望过去,就见凤丫头皱眉跺脚叹道:“好容易放那么高,竟然线断了,眼睁睁地瞧着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就当其是消灾去厄了。我再送你一个便是。” “还是这金凤模样的吗?”王熙凤问道。 “姐姐相送的,你还挑什么?”鸾儿在一旁责备道。 “可我就是喜欢那只金凤嘛!真是可惜。”凤丫头依旧惋惜。 贾琏下了学,今日倒是比平常早了些,想着早点去贾母处问安顺便算算今年自己能分得的红利。还未进院子,便瞧见一纸鸢慢慢悠悠落到自己脚边了,那纸鸢着实画的不错,凤凰颇有气势。贾琏弯腰拾起,等了片刻也不见有人来寻,便命书童给自己收了。自己先去请安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且说贾敏得知林如海之事时正在赴宴,一时间自是慌乱。忙告辞了宴请的东家匆匆回府。心里慌乱也不知能否和自家老爷再见一面,急匆匆入了府,贾敏才觉后悔,此时自己回府倒是下下策,一来老爷不再府中,回来也是见不到问不了的。二来,若是自己在府外好歹还可以去打探消息,可一入了府去,再想出府却是难了。 果然不出所料,等贾敏带着儿女再想出府,却是门口有了兵丁守卫。那些兵丁倒也算客气,只是不管如何就是不允其出府罢了。如此让贾敏更是后悔。哪怕将子女现送出府去也是好的,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也能让其少受些惊吓。 出不得府去,自然也打听不到什么风声。万幸这府宅下人也都是老实本分的,未有因这事而生事的。日子过得倒是和平常并未有太大出入。每日饭食也有专人送来。 贾敏虽是着急,也无可奈何,倒是一双孪生子劝解其道:“父亲应是被人诬陷了,母亲也不必太过难过。为今之计母亲应以自己身体为要,先耐心等候些时日。” 贾敏点头,这道理自是明白,可若要让自己不急却也实在是难。如今出不得府去,消息也进不来,也不知自家老爷到了哪里,贾母和兄长是否得知此事,又是否想在方法解救?这些事想了也是无用,又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这一日,贾敏去林如海书房,想着一晃数日,也应去打扫打扫。入屋一看又是神伤,林如海之前搁在桌上的书仍在原位,只是捧书咏读之人如今却是被押解进京不知要问个何罪? 贾敏亲自收拾一番,欲将桌上的书放回书匣,却再书匣中发现一封林如海给自己的信。贾敏自是吃惊,这信瞧着想是放了些时日了,可为何要将给自己的书信存放于这书匣中? 贾敏不解,却又急忙展信一观。这书信倒是简单,林如海信中说,若是贾敏能读此信,怕是现在自己已是深陷囹圄,但无需惊慌,应只是虚惊,最差不过是被被贬免职。林如海还在信中说,此番也不用托人解救,只消踏踏实实等着便可。 贾敏瞧了信,心里倒是有了些安慰。不过自己倒是有些怀疑自家老爷哪里来的底气说这只是虚惊一场呢?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再等些日子算了。 林如海被押解入京,也不提要审一事,也不许人来拜访,也无人知其被关在何处。贾赦积极奔走数日,却也是徒劳无功。平日里贾赦倒是去贾母处去的最亲,如今倒是时常推脱不去,也怕自己去了贾母问起,不好交代。 又是隔了数日,史菲儿自然也是对此事上心。平日里自己觉得这府中远离官场倒是甚好。可出了此事,史菲儿倒是恨不得这朝中有人,能知道的更多些。 每日等着听信的滋味自然不好。可也是无可奈何。等到史菲儿自己都有些不太耐烦的时候,朝中倒是出了大事。林如海的事没有动静,倒是镇国公被下旨抄家,这可真是震动了京城。镇国公父子被定了斩首死罪,妇孺家眷俱被发卖。这罪名定的倒是买鬻官爵,勾结外邦。只是此番太子倒是未像过去那般给其求情。原本来自镇国公府的为其诞下一子一女的侧妃也忽然重病不治而亡。 四王八公中倒是有人上书求情,但圣上连看都未看。贾赦本也想着上书求情一二,但看了这架势,自然果断地往后缩了。史菲儿这倒是有些感慨其知道进退,如今这事太过意外还是别引火烧身得好,毕竟这林如海不还是在狱中么。 可对于此事史菲儿有些想不明白,之前不是搞错过一回去,怎么这次又来。瞧此番的惩处,难道这镇国公真有这勾结外邦之事。况且若是这有此事,就更是麻烦,谁不知道这太子就是这镇国公的最大的后台去,镇国公一倒,这太子也脱不了干系去。可偏偏这圣上只发落了镇国公一家,并未扯上太子,也不知是何意去。众人视线都在镇国公一案上,提审林如海更像是忘在脑后了。(www.. ) 第一百五十回 150 这几日京城内人心浮动,毕竟这镇国公昔日可是何等显赫,祖上战功卓越,跟着先皇开疆辟土,深受圣上信赖。可如今却定了罪、杀了头、抄了家,昔日还是鲜花似锦呢,今日就土崩瓦解了,着实让人感慨。 经此一事,史菲儿对这皇权更是惧畏。这手云覆手雨,实在太过难辨。郑国公是不是勾敌叛国,自己不知,也不能妄言。但自己却是受过郑国公的恩惠的。都言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可如今对方已是如此境地,自己所受恩惠究竟要不要偿?若是要偿,如何来办呢?史菲儿着实发了愁。 你倒是什么恩惠?不是旁物就是辣椒。昔日史菲儿这个无辣不欢的主穿过来,没寻到辣椒时简直是茶饭无味。这辣椒本是镇国公桌上景观之物,碰巧被自己看见了,夸赞两句,这镇国夫人便送了自己两盆。也就是因了此,才有了辣味菜品,才有了这后面的望江楼等等。这恩惠若要细论虽是不大,但却是史菲儿心里惦记的一件。 可如今这镇国公一府摊上这么大的事,史菲儿明知冷眼旁观是上上之选,可心里却着实难以做到。思量再三,史菲儿将贾赦叫来一起商议此事。毕竟自己施舍些钱财救济一下倒是容易,可如今自己身为贾母,做事也是要思量所做之事会不会影响到府里去,特别还是在如此的关节上。也是不敢太过任性。 贾赦听贾母说起此事,也是眉头深锁。背着手在屋中踱了几步方道:“老太太,受人恩惠危难时帮人一把却是应当的。只是此事却着实不好办呢!毕竟这镇国公定的罪可是勾结外邦,若是现在出手搭救,难免被划到一起去,那时……”贾赦一脸不安拉了个长音。 “我自是明白,也知晓此事影响甚大。故而也不敢贸然行动。”史菲儿也是叹了口气,“只是我若不出手搭救一番,总觉得我有些于心不忍。” “老太太,您说的我自然明白。”贾赦也是叹了口气:“话又说回来,如今这镇国公一门,死的死亡的亡,卖的卖,就算是要出手搭救,也救不到正主去。若是出手费心折腾一番,却也只是救下些个族亲。老太太您向来明理,你说这正主得不到帮助,反而是那些昔日扒着正主的人受益。他们往日里仗着国公府的气势横行,如今这府倒了,他们倒因国公昔日与别人的恩惠平白受了益处,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贾赦顿顿又道,“老太太,我绝不是说不应出手搭救,而是觉得于私于理来讲,现在真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贾赦这番话说得史菲儿无言以对。贾赦这话说的的确在理,自己本是想报答对方昔日情谊,可若是自己出手这正主不能受益,这情又承在何处?自己若是只凭自己心思做了此事,归根结底是为了一偿自己所愿从此放下?还是真为了帮人一场? “你说的不错。此事我考虑欠妥了。我原本想着镇国公父子已被斩,家眷又被卖,不知能不能赎了她们出来。”史菲儿应道,“不如这样,你暂且留意着,等此事风头过了再说吧。” 贾赦听了这话点点头。若是旁的罪倒还好说,可偏偏定下的是这个勾结外邦,实在太过敏感。况且自己也是派人瞧了几日,如今不知有多少人盯这事呢。这镇国公还有几个玄孙倒是未有获罪,自己也叫人瞧着其的动向。待此事风波平息些,再赠送些银两,照顾一下。毕竟这四王八公多有来往,眼瞅着昔日一桌喝酒吃饭的宾客竟转眼落得如此下场,自然也是唏嘘。只是这事自己尚未操办,故而也未予贾母说明。 “对了,你妹婿之事可有后续?” “依旧毫无进展,也不知此番妹婿是得罪了何人。”贾赦忿忿道:“以妹婿的人品,我觉得其是做不出什么勾结盐商的事来。我已派人去了扬州,那边传信回来说林府家眷被圈在府中,有官兵把守,不得进出。我也调来老家金陵的人去继续守着,若有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这些史菲儿已知,见无新进展也是无奈,林如海这事想来实在蹊跷,毕竟人都押回来这么久了,也不审也不问,就是撂着。也不让亲戚去探望,这着实也太不合常规。可即便如此,自己也没招,总不能去找皇上来一句:“你敢快给我审明白了吧。”不过没消息总比坏消息要好,不管愿与不愿,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等字诀。 贾赦未走,丫鬟又来报,说是大小姐到了。史菲儿自是纳闷,今日元春倒是来得比平日都晚了些。元春进了屋见贾赦也在,忙给贾母与贾赦行了礼,便立在一旁也不坑声了。 史菲儿瞧着,更觉得奇怪。今日元春倒是像变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这眼睛也有些浮肿,像是哭过一场。 “大姐儿这是哪里受了气?你且说出来。老太太与你做主。”史菲儿问道。 这话像是戳进了元春的心窝里,元春几乎快忍不住,眼泪就要落下了。 “好端端的先莫哭,讲明再哭也来得及。”史菲儿在一旁劝道。 “老太太,元春待选的事您可知晓?” “待选?”这话说的史菲儿一愣,“何时之事?我并不知晓。”这话不是冲着元春说的,而是对着贾赦讲的。 贾赦听了这话也是一愣,摇摇头道:“怎么会有这事?我也不知。” 元春瞧瞧贾母又瞧瞧贾赦:“老太太与伯父竟然不知?可我的名册都入上去了。今岁应是必参加的。元春怕这一去就不能守在老太太身边了。”元春瞧着两位俱是不知,她本就聪慧,自然明白这是其父母的主意也并未和老太太、大伯商量过,心里更觉得悲凉。 名册都记上去了!史菲儿听了这话气得不轻。这王夫人竟然敢背着自己偷偷送贾元春去待选!见其老实了几年,除了不时做两件蠢事外,也算是安份,居然背后来了这一手! 看来自己对其放松监管是极大的错误。这但凡一不留神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估摸这王夫人依旧做着日后宫里有人撑腰的美梦呢!史菲儿是越想越气,怎么不顺心的事都赶到一块儿去了! 贾赦觉得这事也是奇怪,自己竟然连点风声都未得,弟弟与弟妹此事倒是做得漂亮啊!长本事了。这元春才多大,当几年前的事是没有呢!竟然又做起黄梁美梦了。 史菲儿见元春难过自然好生劝慰:“就算记了名,期间变数也是颇多。不必太过在意了。”虽然自己如此劝着元春,可心中也不由的打鼓。这元春真要入了宫那日后还不知会如何去,自己之前那么多努力怕是就算是白费了。难道自己折腾半天,这判词又改回来了?这判词定要找个时间看看。 不过此事也不能如此简单了了,史菲儿命人去叫王夫人过来,打算仔细询问一番。 王夫人听是贾母来请,心里也是明白。毕竟此事也是纸里包不住火。毕竟这待选一事也是大事,总要准备一番,那时自然众人俱会知晓。今日贾母既然问起,最多也不过是训斥一顿罢了,毕竟自己是元春的太太,此事又事为她前程考虑。若是他日自己女儿飞黄腾达又怎会埋怨自家太太?王夫人定了定神起身去了贾母处。 贾赦此时自然也不好再待着,忙告辞离开。史菲儿又叮嘱其再去想办法问问林如海之事,贾赦连声应了。 史菲儿瞧见王夫人到了,这火从心起,见其见礼也是爱搭不理的哼了下,便算是应了声。也不像往常一样赐座,就干晾着。 王夫人自然瞧见贾母脸上的怒气,脸上也有些讪讪的:“不知老太太急急寻媳妇来所谓何事?” 史菲儿压了压自己的火气,也劝解自己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毕竟若是此事有转机是最好。况且这暴怒之下人的智商就直接清零了,这样谈话也无效果。 “事呢倒是有几桩?不过我如今年纪大了,这记性也不好,有些事许是你说了我却忘了,或是你忘了与我说了。不如你就摘些近几日重要的事与我讲讲吧。” “老太太说哪里话,媳妇怎敢有事不报与您知晓。”王夫人陪着笑近前一步道:“只是有些事因还未有定论,便才不敢惊动了老太太。如今有了定数,便急急想告知老太太呢。” 这话说的倒是好听!史菲儿心里冷笑,这王夫人如今倒像是被人指导过似的。莫不是因与王家时常走动的缘故? “那我就洗耳恭听有什么事是如今有了定论的。” “自然是为了大姐儿的事。”王夫人一顿,顺带瞧了眼坐在贾母身旁的元春,“说到底这也是件喜事呢。元春你有没有跟老太太禀明啊?”王夫人自己不开口,倒是先将元春拖出来当挡箭牌。 元春瞧了瞧王夫人又看了看贾母,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还要再说一次自己入了待选的名册一事。史菲儿自然明白王夫人的心思,这元春当着王夫人在自己面前开了口,不管其内心愿不愿意,这嘴上是不能说个不字的。 “你直说便是了,何苦左右兜圈子,浪费口舌?” 见贾母给元春解围,王夫人只得道:“老太太,是大姐儿待选一事定了,我也正要与老太太禀明呢!” 第一百五十一回 151 王夫人笑着对贾母说元春待选的事定了。虽然史菲儿已知此事,但这话从王夫人嘴里说出来,自己的火气还是蹭蹭蹭直往上蹿。咬着牙强压了压道:“这等大事为何不早说!” 王夫人自然预料到贾母会生气,此时倒也不惧,款款而言:“老太太,此事说来话长呢。我如此也是为了大姐儿着想。” “为了元春!哼!好一个为了大姐儿着想!哼!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史菲儿讥讽道:“对!你个做太太做娘亲的,自然要比我这个做奶奶做老太太的会替孩子着想!”史菲儿自是被这话气得不轻,可这待选之事自己即使心里恨到死,明明就是当父母的吃饱撑得将闺女送给皇家当货般挑挑拣拣,挑中的也不过是去给皇帝当个小老婆之类的。这样的父母就是图万一这闺女有福气能封个妃子再受个宠,自己也能受益。只是心里一肚子愤懑嘴上也不能说出过激的话。否则这狗屁大不敬的帽子就扣上了。如今多事之秋,府中也不能再生事了。 “老太太最疼大姐儿,府里谁人不知?而且老太太向来考虑周全。自然比我们这做小辈的思量多。此事是做媳妇的疏忽了,没来得及与老太太言明。老太太也莫动怒,若是因元春待选的事气坏了身子,就怕外人说这是元春的罪过了。”王夫人避重就轻,回敬给贾母一颗软钉子。 史菲儿此时倒是有几分明白,这事不仅仅是王夫人自己或是二房自己的意思。此番说话明显是对方心中有数,有了对策准备的,自己越是怒越是气愤,对方越是知道自己软肋在哪里,这样反而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史菲儿想到此,心思一动,开口道:“你也是个实心的,怎么来了半天只顾站着说话,还不坐下。如今倒是年岁越大越拘谨了。”说罢扭头对自己身旁的元春道:“我如今忘性大,你年轻轻地却也不停醒我。还不快劝你家太太坐下回话。”说罢用手拍了拍元春,又看了其一眼。 元春听贾母忽然转了风格,先是一愣,但有因贾母拍了拍自己手背,却觉得又有几分安心。 此番王夫人来便不怕贾母发怒,自己也有思想准备。但贾母忽然就转了性,倒完全不在预料范围之内。王夫人也摸不清贾母此番是何主意,更是小心。 史菲儿道:“我自是知晓你的苦心。可你也实不该不知会我便行事。这也太让我寒心了,好似我就会霸着大姐儿不顾其前程幸福一般。”史菲儿顿顿又道:“只是你们毕竟年轻,哪里经过那些事去,知道也是甚少。” “是是,老太太说得是。媳妇还等老太太细细跟我说说,日后也好有个准备。”王夫人小心应道。 “准备?那倒也不必了。”史菲儿拉着元春在自己身旁坐下,“若是你们早与我商议此事倒还好,如今再准备怕也是做白工。” “老太太,虽说此事是仓促些,但好歹准备准备也不至于做白工去。你且吩咐,我一一记下筹备便是。” “那些死物件没什么要紧。最重要的却是活物件的,那可着实难!太难了!”史菲儿故弄玄虚,说着故意瞟了元春一眼。 王夫人一听也是愣了,这待选准备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头面、银钱、衣物罢了。怎么还有活物?难道这朱夫人与嫂子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遗漏了?王夫人暗自琢磨。 “唉,你们也都是不经事的。”史菲儿见王夫人自己犯了嘀咕,便又道:“我如元春这般年纪时,也是有待选的。不过我家本是军伍之家,我母亲又太过疼惜我,便未将我报了名入了册。可我昔日的手帕交里却是有人待选的,可你也知晓这武将的女儿模样如何暂且不论,单说这脾气秉性自然都是耿直爽快的。也不知应该说其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竟留下了,起初听说也是不错。但没两三年,人便没了。这些话自然也就是在家中与你们说说。”说完史菲儿再瞧王夫人,果然见其流露出忧虑来。这王夫人虽爱慕银钱与虚名,但对元春也是有疼爱的,听到贾母如此说,自然忧虑。 史菲儿见有了些效果接着趁热打铁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家大姐儿虽然脾气耿直,但也是个聪明的。应不会丢了府中的脸面去。你且不知若是在宫里丢了脸面,这为父的在朝堂上也说不定会受些牵连。多年不晋升的也是不少。”史菲儿这话就是冲着王夫人的肺管子去的。贾政自己为官不行,却还指望这宫中有人能帮衬,不知道是不是太天真了。你王夫人自己想要诰命晋升,你自己去逼贾政去,何必打自己女儿的主意。 王夫人听了自是不语。自己做梦都想自己能有一品诰命去。可如今看来这贾政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晋升,指望贾政简直就是做梦。可若是女儿并不获得垂青,此番不但如意算盘白打,还活活毁了元春的一生去。 史菲儿见王夫人脸上露了难色又道:“不过这话也是说得是能被选中的。可是这待选到选中还有层层筛选,每年唰下来的人数更多,无非是家世、相貌、谈吐、仪态、性格……有所不足的。这家世、相貌是天生不提,可谈吐、仪态、性格都是人之魂,后天养成的。元春你可明白了。”说完史菲儿捏了捏元春的手。 元春聪明一点就透,这是老太太明着告诉自己,若是凭相貌入选,也可因谈吐、仪态、性格等因素让自己落选。元春倒是微微松口气放下心来。 史菲儿冲着王夫人又道:“若是要入选谈吐、仪态、性格都是要好好请人教的。少说也要教个两三年吧。毕竟这皇家的规矩多,一点也不能错的。所以即便落选也没什大不了,不丢人的。只是我说你也是着急,怎么不与我商议一下就拿了主意。我也是好奇一问,若是等上三年,元春被好生教导一番也不迟啊。对了,等三年还能与鸾丫头一拨呢!她们素日关系甚好,若是一同待选也有个照应啊。” “老太太说的是呢。本就想和鸾丫头一起。可那日闲聊我那嫂子提了一句怕那时大姐儿万一落选年岁大了,反而耽误了。这才就急匆匆地报了上去。”王夫人听贾母那一席话,脱口将自己嫂子给卖了。 史菲儿此时心里有谱了,怨不得呢,这王家打得算盘真好。自家女儿不去,让元春去趟水。成了,你们出的主意,要承你们的情。不成再说,反正也不是你家女儿。这王夫人一心想着自己的诰命,算计这大房,还琢磨着将王家女再嫁到大房去。却不知自己的女儿被其舅舅算计了。 史菲儿心中连骂王夫人真蠢,正欲开口。这廊下丫鬟又进来报说贾珠下学来请安了。 贾珠进了屋自然先与众人行礼。行礼之后倒见三人神色各异,也是暗自奇怪。这元春从小便与自己亲近,今日瞧着怎么眼睛泛红,倒像哭过一场,自然关心:“妹妹这是怎么了,瞧着有些精神不佳。莫不是累到了?前几日你想瞧的书,我倒是帮你寻着了。一会儿我差人给你送去。” 元春听了点点头不语。史菲儿自是知道这贾珠对这妹妹甚是疼爱,也不知要是其知道自己心疼了许久的妹妹被自己娘送到宫里给人当小老婆,十来年也回不得家,见不了一面又是何感想。史菲儿此时也起了坏心,故意开口道:“我看这书便算了,说不定反正过不了多久元春便去了宫里。此时还是多学学规矩礼仪,旁的书就少看些吧。” 贾珠听贾母这话不明所以,忙问道:“老太太,元春好好的去宫里何事?” 史菲儿瞅了瞅贾珠,装出一脸惊讶:“你也不知?我当你家太太府里上下就瞒了我一个呢。如此看来是我错怪她了。你家太太为你妹妹着想,特特赶着去将元春的名碟报了上去,如今就等着今岁入选呢!这要是选中了,不就是入了宫去。你们兄妹自幼感情深厚。若是元春入了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面。你这些日子要待元春更好才行。” 贾珠一听顿时一愣,忙转身问王夫人:“太太,可是如此?” 王夫人心里也是憋气,怎么贾母这番话听着那么不舒服呢,可是细挑却又挑不出错来。被贾珠突然一问,也只得点点头,算是认了。 “太太,此事老爷可知晓?竟也同意?” “老爷也是知晓此事的。” 听了这话,贾珠一跺脚道:“哎,太太平日最疼元春,怎么忍心让其入宫,而不尽孝于膝前。我这妹妹我最是了解,她性格爽利哪里能受得了那些约束去。莫说她受不了,即便是受得了,我一听要许久不见面,也是心里一痛。太太你如何舍得?” 贾珠是个宽厚的,对着自家太太自然说不出狠话来。如此质问,心中也是不停抱怨,暗道怨不得元春哭呢,此时自己都想哭了。 “珠儿,你这就错怪你家太太了。你家太太怎么会是哪种舍得儿女去搏诰命的?那种人才是一双势利眼只想着富贵心的。你家太太也是为了元春着想,无非是让元春涨涨见识罢了。你们是不知,昔日里,你家太太只是听人说若是元春生在初一便有着陪王伴驾之命,你家太太思来想去舍不得,拼了命将元春生在了除夕夜。你想想如今元春养在身边这么久她如何能舍得。” 史菲儿也不客气将旧事重提,而且还故意歪着说,这让王夫人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异常尴尬。 这旧事元春不太知晓,可贾珠却是知道的。那夜自己还陪着父亲跪了一夜的祠堂呢。自己当然印象深刻。此番贾母将这话又提起,贾珠自然明白贾母的意思。气得叹了一声,冲贾母施礼告辞,称有事要与老爷商量便急匆匆走了。 史菲儿自然知道,贾珠定是去问贾政,如今还能不能将名碟讨回来。 第一百五十二回 152 贾珠平日里对元春甚是疼爱,打小元春也与自家兄长很是亲近,二人兄妹感情着实不错。忽听闻元春待选一事贾珠自然是一惊。 王夫人亦是明白兄妹二人感情深厚,见贾珠匆忙告辞,也猜出其十有□□是去寻贾政去了。不过王夫人倒是不急,毕竟此事不小,自己就算是有活动心思,也不能绕过本家老爷去料理此事。这事贾政自然也是支持的,贾珠去寻贾政说到底也不过是确认一番罢了,也不能讨回名碟改了去。至于元春,毕竟还是个小女儿家,哭过几日,再宽言安慰再说些繁华前景,也就好了。毕竟若元春真有陪王伴驾的一日,说不定还要谢自己这个太太为其打算呢。到那时就算老太太也要让自己三分,王夫人坐在一旁暗自盘算。 史菲儿瞧着王夫人眼角微露得意之色,心里更是气,不过此时也不是生气的时候。史菲儿眼珠一转,对王夫人言道:“方才我说你这大事办的有些草率了。你也别急也别恼,不过我瞧着大姐儿天资聪慧,规矩言谈举止这些只要静心来学,虽说不一定有所大成,但保不出大错也应是可以的。我细细给大姐儿挑几个教养嬷嬷,现在就学着临时抱抱佛脚吧,总不能输了府中的脸面。” 元春听老太太转了话头,心里也是着急,只是自己的手被老太太捏的更紧了。王夫人忽听贾母转了话头,心里有点不安,“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全,不过这挑选教养嬷嬷也是个劳心劳神的,媳妇就不麻烦老太太了,本就该媳妇操持。这些日子我也看了些,有合意的给老太太再过目。” “你可是不相信我这老婆子?”史菲儿将声音提了两度,质问道。 王夫人见贾母脸上怒意又现,自然不敢再多言,所说元春待选这事十有□□已是定局,但毕竟还是要免得横生枝节。忙陪着笑脸道:“媳妇不敢,只是怕老太太操劳。” “你有这心就好。实话与你讲我这才是捡了轻松的事去做。留给你费心操持的。不过毕竟是为了大姐儿的前程,你也定会上心,可对?” 王夫人忙点头道:“老太太只管吩咐便是。” “输人也不能输阵。这日常用度之物自然是不能不准备齐备的。”史菲儿转头对一旁的琉璃道:“你去取了纸笔来,我说你记,可不敢漏了什么。” 琉璃应了声,手脚麻利铺好纸捏着笔道:“老太太您说吧。” 史菲儿点头:“这第一样便是大姐四季衣物,一季八色各四款,这便是一百二十八套。头面也不多说,一月总要用个四套,这四套中金一副、银一副、彩色宝石一副、珍珠玳瑁一副,这么算下来凑个整准备五十套算了。虽说只是待选,但也马虎不得,这银钱打赏也自然少不了的。金馃子做个一百两的银馃子做个五百两的,姑且算个打赏的小钱。另外你再去拿五千两银银票,这两千两换成十两一张的。余下的五十两、一百两各来个一千二百两,余下的六百两,一两、二两、五两、八两随意凑够数就行。” 王夫人在一旁听着,如坐针毡,老太太这是要疯啊,不过是个待选怎么就要将自己小金库掏空了去?待贾母刚停了口,忙问道:“老太太这要用这么许多?” 史菲儿也是说的有些乏,端起茶杯喝了口道:“所以我才说你莽撞了。这我已是怕你置办不齐,裁剪了不少去。只留着必要的说与你听。你个做太太的,想必自是不会留有余力。先将这几样重要的置办了吧。”说罢史菲儿拍了拍愣在一旁的元春道:“这事也是仓促了,也只好委屈大姐了。大姐也不要责怪你家太太,毕竟这等大事,太太也是个没经验的。” 元春此时哭笑不得,旁人不知也就算了,自己还能不清楚自家太太的情况?老太太说了一堆若是太太依此办了,可是花销不少。 琉璃是个笔速快的,贾母说完她便也停了笔。自己看了一遍,又吹了吹墨迹,将纸拾起看向贾母。史菲儿用眼神往王夫人那边一送,琉璃起身将纸恭敬的送与王夫人跟前道:“夫人请过目,看看可否有遗漏?” 王夫人接过纸手都开始发抖,“老太太这么许多怕是一时置办不齐吧。” 史菲儿心里暗笑,现在怕置办不齐了,早干什么去了,你还真以为随便将女儿塞进宫就能混个贤德妃出来?你的脸可真大,看到花钱心疼了,怎么不想想你女儿一别后几乎无几日相见呢?那你怎么不心疼?这次就要让你扒层皮出次血才行。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多花些银钱便是了。你个做太太的此事不上心可怎么行?” “媳妇瞧这单子,花费不少,怕公中不允。” 听了这话史菲儿冷笑,这事还想着用公中,你也是想的美,“此事关公中何事?若是此事是以府中商议结果走公中也还算说得过去。可此事我不知、你兄嫂亦不知,怎么能走公中?这本就是你院的家务事。我也是好心,姑且不责怪你也就算了,怎么如今遇事还分不清辩不明了?” 王夫人听了贾母这话几欲昏倒,此事若是元春选中,府中也是添彩争辉不少。怎么出钱反倒只是自己一房了?王夫人强辩道:“老太太,若是大姐儿来日得了繁华,还不都是府上的荣光,这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您看……” 史菲儿听着一乐,略略点了点头,摩挲着腕上的翡翠镯子道,“你说的也不假。不过此番也只不过是待选,若是真有朝一日博出了个泼天的富贵也是府中一件乐事。那时府中自有安排。如今还是先顾及眼前吧。退一步讲,若是此事不成,也不过是当这些物件给大姐儿加点嫁妆罢了。”言闭,史菲儿摆摆手道:“说了也有半日了。我也乏了。你们都下去让我也歇歇。大姐儿今日起就跟着我住,琉璃琥珀你们去将碧纱橱收拾一下,大姐儿身边跟着的选两个伶俐的丫鬟就行,余下的都在院里伺候。我这儿人多丫鬟婆子多应是足够使了,如此也不会委屈元春。如今我这放在心尖儿上宠着的丫头怕是要见一面少一面喽,就多陪我些日子吧。权当是将日后的孝顺提前了,就如了我的愿吧。” 这一番话让王夫人不知该如何接茬,只得点头应了离去。史菲儿见众人散了,又略略交代了几句,这才拉着元春入了内室。 “现在不过是你我二人,就别再忍着憋着了,想哭不如哭个痛快。”入了内室,史菲儿开口说道。再瞧此时元春小脸憋的通红,不知是因气还是恼,听了贾母这话,泪珠儿就如断了的线落个不停。 贾母与元春暂且不提,单说贾珠急匆匆拜别贾母众人去找贾政,一路上心中也是盘算,自己此去能有个什么结果。讲此事细细想了一番,也不由得叹口气,如今此事怕是木已成舟,无挽回余地了。可明知是无用,贾珠也愿一试,毕竟兄妹多年情份,明知元春会不愿此事,做哥哥的又怎忍心见其伤心? 急匆匆行至贾政书房,却被立在门口的小厮拦住了,说是老爷有贵客,不让打扰,请珠大爷一会儿再来。 贾珠闻言长叹一声,转身欲走,想了想又折了回来,对小厮道:“老爷有贵客自然不能打扰,我且就在此等着便是。”小厮见贾珠坚决,自然也不敢怠慢,请贾珠去了西厅候着。 而此时贾政确在房中,的确也是陪客,不过并非什么贵客。只是一些旧友罢了,几人凑在一处拿了副字在品鉴。因元春待选之事,贾政也是心里清楚,若是老太太知道定是要闹一场,便早早嘱咐小厮这几日不论是谁都说自己有贵客要陪,而自己在房中邀几位旧友西席,品品字看看画做个掩护。只是贾政未曾想第一个来找自己的竟会是贾珠。 贾珠在西厅待了有一个时辰,贾政小厮才请其进了书房。贾珠见到父亲规规矩矩行了礼,方起身便听贾政道:“今日你倒是清闲,这功课可都完成了?” “尚未完成。”贾珠也是如实相告,“今日儿子有一事,特来求父亲的。” 贾政瞅了瞅贾珠说道:“父子之间说什么求与不求的,你尽管说便是。我且先听听。” 贾珠见贾政问起忙言道:“今日忽闻妹妹要待选一事,想着妹妹性格不愿受约束,怕吃不得父母分离的苦楚去。珠儿斗胆问问父亲,此事还有无转机?能否将名碟撤回?” 贾政自然知道珠儿与元春兄妹情谊深厚,必然是知晓此事了来求情的。可这孩子仁义有余可伶俐不足,这事若是真成了对其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怎么他就想不到呢?哪像自己那两个侄子精明的跟猴一样。 贾政道:“我自是知晓你与元春兄妹情深,但此事却是好事一件。若是来日你这妹妹真有福祉,对你日后也是平添不少助力。” 贾珠听了先是一愣,忙道:“儿子无用,可若是要以妹妹与家人父母兄弟分离来换得珠儿日后的前程,这样的助力,珠儿不要。” “混账,你这是什么话?” 第一百五十三回 153 贾政当头呵斥,让贾珠顿时一惊。贾珠平时乖巧好学,府中上下对其都是称赞有加。贾政虽说对其也算严厉,但却并未如此呵斥过。 未等贾珠再开口,贾政又道:“平日里见你乖巧,以为你还有几分明白事理。今日一席话方才知晓你也是个糊涂玩劣的。姑且不论元春待选来日会与你有何益处,且说你如此不知深浅贸然乱言便知你平日里的书都是白读了。我问你,你这小儿有几斤几两,张口便敢妄言朝廷法度之事?” 贾政这番话让贾珠有些茫然,自己不过是想为妹妹求个情,看看此事还能否有回转的余地,但怎么一转眼就成了父亲口中说的妄议朝廷法度了? 贾政一脸怒意端坐着,心里也是很不爽。自己平日因贾珠好学刻苦,故对其格外看重,自己并非因科举入仕,于心底还是有些遗憾。盼着贾珠能出息,哪知却是个死读书的。那话说着倒是听着硬气,可他哪里知晓这官场中的波澜。若是宫里真能有人帮衬,来日不说对自己对兄弟有益处,就是对贾家一门也是荣耀的。看来给贾珠教导的夫子太过迂腐,等此事了结了,定要换了,免得耽误了珠儿的前程。 贾政微微压了压心中怒火,对贾珠道:“这待选入选一事,朝廷是自有体系法度。如今名碟已交断无撤回的余地。你也无需多言,若是你真心疼惜你的妹子,就好生劝解几句。若有朝一日富贵了,元春还要感谢今日安排呢。况且此事自有父母做主,你做兄长的自不必操心太多。多上心你的学业才是正理。” 贾珠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眼眶泛红。想再说几句,可父亲已经讲话说满,自己根本没有再议的余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贾政见其如此有道:“还杵在这里作甚,好生去读好你的书。来日得了空我去考校你的学问,若是也如今日如此不明事理。我定不饶你。” 贾珠万般无奈点头应了,又对贾政行了礼,欲转身离去。还未出屋,就听见门口小厮一阵忙乱道:“大老爷、大老爷,您稍坐片刻稍坐片刻,让小的去禀明一下,老爷今日有客……老爷今日……” 话音未毕,门帘被挑开,贾赦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七八名身材彪悍的家丁,而贾政的管家被挤在最后。 贾赦进屋眯着眼瞅了一圈,瞧了瞧贾政,又看了看贾珠,对贾珠道:“侄儿也在。哎,贵客呢?不会是我来了走了后门吧!” 贾赦转脸又对跟在最后的林之孝道:“不知是贵客怕见人走得太快?还是你们院子这规矩太大,连珠儿也当客待?” 林之孝此时脸上尴尬之极,眼睛瞟了瞟贾政,吞了口口水,不知该如何回话,就听贾赦又道:“还是你这做管家的故意欺瞒从中阻挠?我贾赦乃是你家老爷兄长,堂堂一等将军,在我自己府中见自己兄弟,你们都敢如此推诿蒙骗!我看平日我兄弟对你们都太仁厚了,今日在我府里都敢如此,难不成还想再放纵出个赖大来?我且替他管管,你出了屋规规矩矩先去领二十板子,余下的我等料理完正事再与你计较。” 此时林之孝脸上更苦,连声求饶,眼巴巴看着贾政。只见贾政将嘴抿得紧紧一字不言,心里也凉了几分。只任凭被人拖着出了屋。 贾珠见伯父脸上有怒,忙道:“伯父息怒,方才父亲房中确实有客,我也是有急事寻父亲商议,父亲这才匆忙送了客。怕是林管家方才不当值,不知晓此事,还望伯父勿怪,饶了林管家这回吧。” 贾政听贾珠出言替自己遮掩,心里倒是有了几分安慰。也开口道:“确如珠儿所言,兄长有话慢讲,别因几个下人生气。” 贾赦拍了下贾珠肩膀道:“昔日只知道你是个好的,却未想过你也是个为难的。看在你的面上,林管家我少打他十板子。但是连主子也认不清,也是该罚。”说完对身边一小厮道:“快些去,免得打完了。减他十板子。让他一会儿来跟珠儿谢恩。”小厮也是个伶俐的,一溜烟出门去。 “兄长上坐,今日不知是所谓何事?”贾政微微定了定神问道。 贾珠见状忙要离开,刚迈了一步便听贾赦道:“我的大侄儿,你可别走。今日我说的事和你也有关呢!” 贾政听了这话一头雾水,贾珠自然也是一愣。既然贾赦已开口,贾政自然也不好再让贾珠离去,便让其站在一旁,又道:“兄长有话请讲,兄弟自当听从。” 贾赦笑道:“若论起来,今日确也是有要事,这才惊走了贵客。还望兄弟不要在意才好。” 贾政听贾赦语气缓和,却又不直切正题,心里不免猜忌,今日贾赦突然前来到底所谓何事?按理说贾赦不会如贾珠那样为元春的事前来求情,毕竟若是此事成了,日后对府上也是好事一件,于他也是益处多多。可是除了此事还能有何事?贾政实在想不出来。 “这事我想着兄弟自己也是想过多次,可是碍于掩面不好提出。细想也是,这事自然是做兄弟的不好提,我想来想去反正早晚也是有那么一天,还是我这做兄长的先提了吧。”贾赦瞧着贾政一脸茫然的表情顿了顿,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今日你我兄弟就先议一议分家一事!”贾赦特意将分家二字重重吐出。 “分,分家!”贾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一下子就扯到分家了?不对,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家? “对!分家!”贾赦笑言道:“兄弟既然一直有此心思,做兄长的自然要体谅才对。这按照族律家规这兄弟分家分产要请族长做证,族人观瞧的。今日我们也是先议议,等商议好了,再按照家规族律来就好。” “不不不!”贾政此时彻底懵了,忙言道:“兄长何出此言?我、我、我几时提过要与兄长分家?”贾政觉得自己舌头都快打结了,“兄长莫要言笑!如今高堂安在,怎可分家令其伤心?” “哦,兄弟若是为此事担心,大可不必。老太太曾与我说如今府内上下我乃是一府之主,只要事做的对,她知不知晓也不打紧,可千万别明知是错事还故意瞒着。况且分家一事既然兄弟早有此心,我还是让兄弟一偿所愿吧。这分家难到不难,就是琐碎。按照族律……” “我并无分家之心,兄长何出此言?为何如此论断!”贾政上前一把攥住贾赦的袖子。 “哼!没有此心?”贾赦眉毛挑起,笑意收敛,“没有此心!你倒给我解释解释为何元春待选一事我这一府主人却不知晓?” 贾政万万没想到此时贾赦会提出此事。稍稍缓了缓道:“这等小事,想着是不劳烦兄长费心了。况且若是日后大姐儿有此机缘,也与府中有益,不枉费您曾疼爱其一场。” “这话说得漂亮。”贾赦啪啪啪鼓起掌来:“我这做伯父的没啥本事,想不到那么长远。不过这理我却是明白的。今日也不妨与兄弟你说道说道。我只问你这大姐儿的名碟顶着什么名头?是写着五品官贾政贾存周之嫡长女呢?还是写着荣国府嫡长孙女,一等将军侄女呢?” 听这话贾政垂下头,既然是要去搏个富贵,自然自己的官阶是不够瞧了,自己官衔之外自然是要加上荣国府嫡长孙女,一等将军侄女的。 贾赦见状冷笑道:“哼,若是兄弟写的是自己的官衔,那是兄弟你自家的家事。我这做兄长的也愿祝侄女有好机遇。可是若是顶着府中名头出去,而我这一府之主,老太太一府之尊都不知晓,又该如何来论?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兄弟不愿与我和老太太于一屋之下了。也罢也罢,即是如此,又何必强求,不如分家了干净。我也不指望日后沾惹富贵,我自求踏实平安。”说罢反手一拽贾政胳膊:“走走走,我们一起去老太太跟前分个明白。” “兄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贾政忙挣着辩解道:“我绝无分家之意,绝无分家之意。” 贾珠见状忙上前道:“伯父息怒,细想来此事自是有些欠妥当。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元春之事不知伯父有方化解?” 贾赦看了眼贾珠,忿忿将贾政甩开:“你这爹做事太绝,如今哪有什么化解的方!”说罢转头忿忿对贾政道:“此事你自想办法,若是不能了了,就分家!这个缘由说破天去你也是没理。还有我也明说与你听,如今朝中暗涌不断,别人想抽身都来不急,你还积极往里钻。切莫忘了了前些日的镇国公。谁与你出的主意,谁送人去,他们家又不是没有姑娘。你不心疼大姐儿,我还心疼这个侄女呢!”说罢贾赦一扭头转身便走,走了几步想起了点什么,伸手将贾珠一拉:“光生气了,忘记与你说,明日起彭泺讲六国论,瑚儿特帮你求了情去旁听,你且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去派车送你过去。” 贾珠被贾赦拽着愣愣出了屋,只留下贾政呆在原地。 154.第一百五十四回 154 贾珠被贾赦一路拽着,直至出了院门,贾赦方才松了手。贾珠此时有点懵,一下子听了这么多的事,回不过神来。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看看家父。可自己刚被伯父拽出门,这时转身回去似乎不太妥当。 贾赦松了手,瞧见贾珠一脸踌躇的样子,言道:“侄儿你且随我去书房,我另有事问你。”说罢便加快了步速,贾珠听言自然不敢耽搁,只得紧紧跟了上来。 二人一前一后入了书房,贾珠因心里琢磨不知贾赦要问自己何事,自是有些局促,贾赦见状笑笑道:“你且莫慌,先坐下吧,话长慢慢说。”说罢又命人上了茶,越是如此贾珠心里更是忐忑。 “方才你去寻你父亲议事,可是为了大姐儿待选之事?”贾赦端着茶慢悠悠地开了口。 “确如伯父所说。”贾珠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此事确有不妥之处,伯父气度过人,望不要计较。”贾珠言语中带了几分恳求。 “你倒是个懂礼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大姐儿有福气,将来与你也是有诸多益处的,你又何苦拦着?”贾赦道。 “我与元春兄妹一场,自小瞧着长大,大妹妹心性我自是清楚,太过刚烈,怕是去了委屈太多。虽说日后若能朝中为官,宫里若是能有人帮衬自然是好,但我等男儿却要靠女眷如此才能有所成就,自觉心里有愧。如此还不如不要。” 贾赦听这话点点头:“珠儿还是有些骨气的,不错不错。那我再问你,今日我与你父商议分家。若是此时分家,你做何想法?” 这话问的贾珠一愣,顿了顿道:“这等大事侄儿自不敢妄言,上有族规家律,下有伯父家父,侄儿不敢乱语。” “不过是你我叔侄两人聊天罢了,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你说的也不错,不过今日我只是问问你的意思。伯父也不欺你人小言轻,有话你说便是。你觉得此时分家时机如何?” “这个?珠儿实在说不大好。”贾珠眉头微蹙,“侄儿自然喜欢这兄弟姐妹都聚在一处,热闹有趣。”贾珠顿了顿,瞧了眼贾赦又道:“只是珠儿觉得若是一定要做一件事,倒是宜早不宜迟。” “哦?你且细细说说怎么个宜早不宜迟?”贾赦对这话倒是有些兴趣。 “恕侄儿逾越,这分离之事,自然是痛楚之事。可又不能避免,自然是长痛不如短痛。况且侄儿愚见,若是兄弟分家,应是会更激励子嗣上进,若不上进一来无法家业振兴,二来无法保留体面。况且若是真贤能又何惧这分家的一点利弊!” 贾赦笑道:“侄儿对族规家律可清楚?若是真分了家,第一你们一房应是要搬出府去了,再者府中家产祖产大半是不能分与你们一房。我如此说你可真的明白?” “侄儿明白!伯父是担心少了锦衣玉食珠儿便会心生不满?伯父放心,珠儿虽然不才还是有几分志气。况且曾祖挣下这荣国公也是凭自己的本事。珠儿自问是万不能及,但也好歹不能短了这份志气。” 贾赦闻言点点头:“听侄儿如此说,我倒是颇为欣慰。今日权当你我叔侄闲话,断不用放在心上。这分家乃是大事,需要慢慢考量商议。但却仍是有个时机,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识胆魄也是不俗,待你日后定能撑起一家之事。” 听贾赦褒奖自己,贾珠倒是有些羞怯道:“伯父谬赞了。侄儿也是随口妄言。有不当之处还望伯父勿怪。不知伯父还有何事要问侄儿?” “其它倒也一时想不起许多了。” 贾珠听闻,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一事问道:“伯父,明日彭夫子讲课我真可去听?” 贾赦瞅着贾珠眼中充满渴望,讪讪笑道:“这倒是我这做伯父的对不住你了,方才见你也在房中,想着依着你父的性格,若是我与他如此争执一番走了,怕其会迁怒于你。这才随口说了个由头引着你出来。” 听贾赦如此说,贾珠眼中神采一暗。贾赦又道:“不过明日彭泺会去碑林,因早前我请他誊写一篇文做碑刻之用,他是来赴约的。若是你明日无事便随我一同过去,虽说彭泺脾气古怪,但若人来讨教学问,还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倾囊相授的。”贾赦一顿又道:“哦,另外瑚儿他们聚在一起开了个诗社,你不妨也去玩玩。你们年岁相近,多聚聚聊聊也是好事。”随后叔侄二人又说了些闲话,贾赦又赏了贾珠几部书。 贾珠忙谢了贾赦,虽不能听彭夫子的课,但有幸能结识并去讨教学问却也是件好事。贾瑚等人开诗社的事自己也是知道,诗社成立之初,贾瑚早早便将帖子送来了,只是家父听闻此事后颇为不满,认为其只是附庸风雅,荒废学业。贾珠也只能姑且放放,偶尔得空去上一次,今日听贾赦一提倒是又想了起来,心中烦事颇多,自己浑身力气却无从去使,不如这几日去看看,权作散心。 且说贾政无端被贾赦闹了一通,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房自然烦闷。现在分家自己自然是极不愿的,现在贾府是何等光景!虽说门第降了降,可是在这街头巷尾朝堂内外都算是颇有嘉谕。不但如此,老太太手中的营生颇多,简直就是生财有道。如今府中要名有名要财有财,这个当口,自己还想多沾点贾府的余晖呢,现在却要被赶出去真是太糟糕了。 不过分家也是件大事,虽然贾赦你是一府之主,但这事也不是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定了的事。况且府里还有老太太呢! 想当贾母,贾政原本还有些期待的心又是一沉,当初老太太对自己一房是如何照顾。自己还能住在正厅,可如今再看,老太太也只对孙辈依旧疼爱。至于自己这做儿子的也不过是面上能过去罢了。事事都只与贾赦商议,自己在这府中的地位每日愈下。虽说按理老太太是不喜欢分家的,但今日有了元春这档子事,怕是老太太在气头上应了也说不定。毕竟平日里老太太视大姐儿如掌上明珠。生怕其受半点委屈。 如今自己为官多年,却也只是个不进不退的样儿。若是日后珠儿争气,能入朝为官岂不是更好。况且若是元春真能陪王伴驾,那不是锦上添花么。怎么一个一个得益的却都不领情,好像是我将其害了不成?真是不知好歹。 可是若是真要分家。贾政只是单单如此想了想便觉得更是头疼。别的不消多说,就单论自己一个五品官的俸禄和能分到的家产要养活这上上下下一大家子就绝非易事。况且自己又不擅营生。 王夫人也是一肚子气回了院,万万没料到,仅仅是待选便要如此破费。这么一算简直是要将自己这些年的辛苦积攒的私房梯己一把掏个干净。可是如今这事又无回旋余地。王夫人愁了一路,自己反复拿不定主意,只好急急去寻贾政。 贾政本就烦闷,见王夫人又是急急来寻,就料定无好事。听其说起元春待选要置办的花销更是烦闷。草草敷衍了几句,将王夫人打发走了。 贾政越想越觉得不该轻易听信了王子腾的主意,如今却将自己置于如此田地。心情烦闷嫌弃身边跟着人没用,便打算自己骑马出府转转散心。 世上难得好巧二字。翠星万没想到今日又会遇到贾政。自己被贬去柴房不得入二门,自己对王夫人自然是恨得要死。自己生下探春却连个姨娘都没捞到。如今自己连女儿的面都见不上一面。恰巧这马房的管事和自己奶娘是表亲,翠星想着给管事塞些银钱,让其捎个话给探春奶娘,想办法将孩子抱来给自己瞧瞧。今日翠星便提了些点心及一壶小酒送与管事,管事自是高兴,吃了几口点心,却听见贾政要马。管事哪敢耽误急忙亲迎操持。 翠星心中惊憾,贾政怎会亲来。顿时心生一计,忙急匆匆从后门出了,急行至一条甬道处,此处应是贾政牵马出府的必经路。翠星掏出面小镜理了下妆容,又忙收起,垂头立在一旁静候着。 少顷果然贾政自己一人牵马而来,翠星低眉瞧着将与自己擦身而过时,忙施了个万福,柔声唤了一声:“老爷。” 这声老爷叫的期期艾艾,贾政驻了足才注意到一旁的翠星。 “你怎么在这儿?”贾政一愣。 “翠星在此只想见老爷一面。”翠星又施了一礼,“多日不见老爷,倒觉老爷消瘦了些,还望老爷多保重自身。今日见过老爷,若是来日再能见到探春丫头,翠星心愿便了了。” 贾政听了这话,再瞧翠星,见其眼中唯有对自己关切之情,不觉心内一颤。 “你如今在哪个院里做事?” “翠星因被罚去柴房,故而不能再伺候老爷左右了。”翠星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样阿杂的地方,实在不该让老爷知晓。” 贾政自然知道翠星被罚一事,但王夫人也只是淡淡说了句说其被罚了些月钱,日后不得进二门之类的话。贾政自然也没细问,今日听其说竟然去了柴房,顿时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155.第一百五十五回 155 贾政牵着马在一条出府的甬道又遇见翠星,瞅见这翠星如今甚为落魄,言语间却对自己颇为挂念,不免得又生出怜香惜玉的心思,再听闻其现在在柴房劳作,更是有些不忍。 翠星虽不懂文墨,但做下人的,哪有不懂揣摩主子心思的?况且翠星也跟着贾政有些时日了,自然对贾政心思更能拿捏几分。见其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翠星忙又对贾政施了万福:“老爷,虽说翠星在柴房,但一日两餐还是有保证。只是翠星心心念念着探丫头。那丫头有福跟着太太身边自然是极好的,可毕竟也是母女一场,翠星还是想见上一面,今日有幸见到老爷,翠星特求老爷看在昔日翠星也算尽心服侍过老爷一场的情分上,求个恩典让翠星能见上探丫头一面吧。”说完翠星眼中含泪,慢慢朝着贾政跪下了。 若说也是该这翠星时来运转,今日贾政心中正是烦闷。元春之事搞成如此,贾政心中对王夫人自然是颇为不满的。在瞧见翠星如此境地更是心生涟漪,一个沦落至柴房一日只有两餐勉强度日的丫鬟,见到自己竟然恳求的是能见自己女儿一面。贾政冲翠星点头道:“你且起来,探丫头虽说由太太教养,但生母也是不能忘的。你也来柴房数日,想来应该也是有知错悔改之心。今日你便重回我身边伺候着便是。” 翠星本来就是想赌一把贾政对自己余情未了,却未想到会如此顺利。听贾政如此说,自然是喜不自禁,谢过贾政后起了身,可转念又想到王夫人对自己可是下了禁令不得入二门的,自己就算想回去伺候,怕府里掌门的也不会许自己进二门。而且今日贾政应是要出府去,若是出去一圈回来,自己又不能进书房伺候着。这事怕也就不了了之了。 “翠星自然愿服侍老爷,只是如今夫人令在,怕是翠星进不了书房……”翠星期期艾艾瞧着贾政道。 贾政一想,便将自己的一个扇坠取下递与翠星,“你拿这个,说是我的许可,今日起你仍回书房伺候,看谁敢拦着你。” 翠星接了扇坠捧在手心,今日一定是走了大运,万万没想到如此竟能又重回老爷身边。此番定要好好把握机会,来日再能生下一子,日后有子傍身,才算有了依靠。翠星千恩万谢,目送贾政背影直至不见,这才喜得笑出声来。仔细将扇坠拿帕子裹了揣好,一脸笑意急匆匆去了柴房,将自己几件衣服细软卷了小包,夹着去往贾政书房处。 诸人暂且不提,单说史菲儿与贾元春。此时史菲儿领着贾元春去了内室,叫丫鬟上了茶,又摆了几份昔日元春喜欢的点心果子。 元春自然是毫无心思,满心委屈却又强忍着不哭。史菲儿见状道:“在我这里你何需憋着,想哭就痛快哭一回。” 听贾母如此说,元春自然是再忍不住,眼泪簇簇落下。贾母也只是在一旁坐着,既无言语宽慰,也无软言劝解,只是见元春帕子湿透,再递上一条。 元春很是哭了一会儿,方才住了泪。此时双眼红肿,元春用帕子将脸上泪痕擦干,哽咽地唤了声:“老祖宗。” “可觉得好些?” “让老祖宗担心了。元春实在不该如此。” “这有什么该不该的?”史菲儿顿了顿道:“平日里我确是不喜人哭。若是自己不愿努力,只想凭借几滴眼泪就可得到恩赐那岂不是没天理了。但喜怒哀乐本就是人生滋味,若心内真有委屈,哭一场也是应当。” 元春点点头,“老祖宗就是疼我,虽说今日委屈,但实在不该让老祖宗陪我一起不悦。” 史菲儿见元春恢复了些,捡了一块点心递过来:“哭了一场,想来也是有些饿了,先吃块点心,祭祭肠胃。天下没有什么比饿肚子更委屈的事了。” 听贾母这么说,元春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将点心结果,慢慢吃了起来。许是因为哭了一场倒真觉得有几分饿了。 史菲儿瞧着元春心里感慨。按理说这命数不是都已经改了么!怎么还会要有这入宫的这一遭呢?难道是还有变数?或者此番只是过场?史菲儿想不出来。 不过经此一事史菲儿心中却又有了个主意。只是这事太过冒险,自己在心里反复权衡不知道该不该如此来做。 若从书中来讲,贾元春出场不多但对于整个贾家却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而自己穿越到此,因为时间比书中记载早了许多,在自己影响下很多事已经与书中记载的有了很大差别。那现在的元春是否还能成为影响贾府命运的关键人物吗? 当读者时,书中人物的命运是无关痛痒的。只是阅读完毕掩书时留下几句感慨便是这本书对自己的影响了。可现在自己是生活在这书中,书中的那些白纸黑字记录的姓名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他们不单如书中记录那样有名字、有性格,更重要的是自己对于他们都投入了感情。 例如元春,史菲儿从其襁褓大时就看着,如今长成少女模样,多年投入的感情也并非是假的。从心底来说,史菲儿当然不愿元春入宫,不管是从情感上还是从功利上都不愿。如今元春待选之事自己暗自思量是十有□□了。事到如今这个主意也不知能不能有用。 贾元春见贾母皱眉苦思,不知在想什么,自然也不敢开口打扰,只好端坐着。只是等了良久也仍未见贾母开口,屋外的丫鬟进来了两次,给贾母倒茶问用膳的事,贾母也没回应。元春见时候不早,怕贾母因自己的事生气不用膳,便叫丫鬟端了碗粥,自己亲手端与贾母道:“老祖宗,时候不早了,先吃点百合枸杞粥暖暖肠胃。” 史菲儿这才回了神,瞧了眼元春,笑言道:“老人家一晃神就这个时晌了。云鹤,你去准备几样可口精致的菜来,今日就我和大姐儿一起吃,谁来也不管饭。”门外候着的云鹤听了忙应声去安排料理。少时,云鹤便准备停当,桌上布置的都是元春喜爱的菜色。 “元春,现在你也是哭也哭过了。屋里也就你我祖孙两人,我且问你此事你是如何打算?你也不必忌讳,你只管说便是。” 元春微微一愣道:“老祖宗您的意思是说此事还有转机?哥哥方才应是去求父亲,或许父亲被哥哥劝着改了心思?” 史菲儿暗自叹了口气,到底元春还是年轻,此时还寄希望与贾政能改了心思。若是贾政有此觉悟,当初又怎可能会应。 “这个你还是别抱有幻想了。珠儿自然会去与你父亲说情,但想来事到如今你父亲也是没法子再撤回名碟了。” 贾元春听了这话,眼神一暗,也轻叹一声。 “这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 9,”史菲儿道:“此事已无可改。你不如想想待选之后的事吧。” 元春抿着嘴不语,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微微摇头,史菲儿瞧着她这样子倒是觉得又恢复了她原本的脾性。 “你且听我说,看我猜的对不对。”史菲儿顿顿道:“你先是想着若是非要去,就想个法子先落选便是,可是你又担忧万一落选了,将来会影响府中和自己姐妹的声誉,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我说的可对。” 元春怔怔看着贾母道:“老祖宗你猜的一丝不差。” “虽说我老了,但拿捏你这点小心思,我还是清楚的。”史菲儿笑笑,在元春脸上戳了一下道:“此事你也不用为难,今日我在厅堂上说的那些落选的话虽是不假,但却也不真。” “老祖宗你这话,元春不太明白。” “那话若是一般官宦人家女儿的确如此。选上幸运,选不上也不伤大雅。可那些话对于这四王八公后人则并不好使。这四王八公的女儿家从小就好生教养的,将来婚配之人要么是朝中名臣或后人要么就是在这四王八公内部打转,再甚就是陪王伴驾。自然这名碟递上去了,若是因个小错将人涮了,确是不妥。” 史菲儿又道:“那也是个泛指。而单拿你元春来讲。你待选顶着的不仅是贾府嫡孙女的名头,别忘了你还有个握着兵权的舅舅。如今贾家声誉不错,你舅舅又是深得器重。皇家给你个恩典也不是什么难事。” 元春听了这话,眼框又泛起红来,她本就聪明,何况老太太话说得透彻,自然也是清楚。咬着嘴沉吟片刻:“如此说来,除非是有了大事,否则我这去了,想要再侍奉老祖宗跟前怕是难了?” “我一老婆子要你侍奉什么?不过我倒是觉得也许此事未必就只有如此结果。毕竟如今离待选还有些时日说不定还会有变数。你也莫急,我先将你最不喜的结果说与你听,结果只要不是如此,岂不都比这样要强上许多?” “老祖宗说的是。” “大姐儿也别板着脸了红着眼了。我倒是想起来几个故事你要不要听,权当是打发时日。” “元春愿听,老祖宗请讲吧。” 156.第一百五十六回 156 贾母与元春二人闲话,因贾母主动提起要与自己说几个故事,元春心里倒是有几分奇怪。自己幼时倒是很喜欢听贾母讲故事,日日缠着央求,每日听了故事才觉得心满意足。等稍大些认了字,便觉得每日听一则不能餍足,便缠着打听贾母讲的这些故事是出自哪本书。自己再私下想寻了书来一次看个够。可惜每次都不能得偿所愿。再大些,自己读了书,也渐渐不缠着贾母来讲故事了,可自己也与女先生略略提过一些从贾母处听来的故事,想寻些出处,可竟然连先生也没有听过这些故事,这让元春疑惑了好久。 元春眼中的疑惑,史菲儿自然瞧在眼里。不过自己主意已定,索性就按照自己心思放手一搏算了。 “与其说是故事,倒不如说是一场梦。其中许多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你也姑且听着权当解闷开心就是了。”史菲儿慢慢开了口,“细想起来,我那时比你如今略长几岁,做了那个梦。” 元春听了这话更觉好奇,往日里贾母讲故事都是说自己是从某本书中看到或者听某位长者口述的。难道今日跟自己讲的故事是自己亲历?元春倒是有几分好奇。 “老祖宗,今日您说的是您的亲历?” “或许是吧。还记得那日我觉得身子不爽利,早早便歇息了。感觉一睡好久,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竟不在自己的房中,那屋中的陈设用度和家中差别甚大。” 元春听闻微微张嘴道:“难不成老祖宗一觉醒来却去了别人家?” “也不知是还不是呢!说不清那种感觉,好似自己寄居于别人身体之中。隐隐有些记忆,但又不甚明了。” “老祖宗这梦可真是奇了。仿若是庄生晓梦一般呢!甚是别致。” “如今想来,也确如庄生晓梦一般。”史菲儿顿了顿眼中透出一丝向往,如今算来自己来这世上也有十余年的光景了,却是头一次敞开心扉能跟人谈论起现世。自己也都觉得有些恍惚,好像真是做了个梦一般。 “那一世与我们这里有些相同,可还有更多不同。细细想来这衣食住行、日常诸事皆与这里不同,这一时间我还不知该如何跟你讲起了。”史菲儿笑道,这也不是自己想藏着掖着,真的是一时间千头万绪的,真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那老祖宗就捡紧要的来说。那一世女子可也要待选?” “应是没有。你如此一问,我倒是想起来,那里可不像这边,不但没有入宫待选,就连皇上也没有。” “啊?”元春不由得惊呼一声。忙用帕子掩了嘴,压低声音问道:“老祖宗这话可不敢……” “横竖也不过是一场梦,或真或假的,也就你我二人聊聊,不可为外人道。况且你也是读过史书的。千秋万代这词,你细细想想纵观古今可有得偿所愿的?”史菲儿漫不经心端起茶盅,这帝王之家史书读了那么多,都说以史为鉴,可真正参透的能有几个。都想着自己能千秋万代受人景仰。哪肯想过如汉唐盛世也不过是三五百年,几十位皇帝屁股沾沾那张龙椅,有的连凳子还没捂热呢,就被轰下去了。况且如今这一朝老皇帝也是不小,早晚有撒手一天,况且如今朝野动荡,也不知道何时会有一场权利争斗风暴呢。 元春一手托腮,捏着帕子,沉吟片刻,眼神有点迷茫又似乎有些了悟。沉默片刻张口又道:“老祖宗一张口就唬了我一跳呢!快说说吧,还有什么与这里不同的,让元春涨涨见识。” “那一世虽无皇帝,也无我们这样四王八公的府邸。但也有官员,各自负责不同领域。这等事我也不甚清楚,自然也不能与你细说明白。”史菲儿将为这个话头止住,自己可是不想给元春讲上一番什么人大会之类的东西。毕竟这不是自己的主要目的。 史菲儿缓缓开口又说:“说些有趣的,那里的女子也可自由上街,随意进出饭馆店铺。他们出门也不骑马,稍进的路,走着便可,若远些可做汽车,更远些可坐火车、飞机。像从京城去金陵这样的距离若是火车不过是几个时辰,若是做飞机怕是不消一个时辰便可道呢。” 此时再看元春,早些时候的迷茫早已没有分毫,眼中只剩下诧异和震惊。嘴唇微涨,轻轻抖了抖才说道:“老祖宗从京城到金陵还不到一个时辰!那是什么神通吧!听父亲说这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一路换马不换人还要跑个十余天呢!” “这我也不懂,我也只是依葫芦画瓢说给你听罢了。至于为何会如此,我自然也是不知的。”史菲儿心想我还没告诉你地球是圆的绕着太阳转;太阳系只是银河系侧旋臂的很小的星系之一;地球上七成多都是水;人是猴子进化来的;还有现在人千里之外想联系打个电话就成,足不出户也可知道天下事之类的话呢。要是一下子跟你说了这些,估计你现在定会认为我是被气到得了臆症,满口胡言呢。 “老祖宗你刚才还说那里女子可以自由上街?”元春追问道。 “这是不假,那一世女子不仅可以自由上街,还可以与男子坐一起吃饭。而且女子有不少是短发,看着爽利的很。” “短、短发?”元春震惊的连话都又些说不利索了,“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怎可……” “哦,不光女子短发。那一世男子留长发的倒是极少,放眼过去各个都是短短的,连个辫子也束不起呢。” 元春听了这话歪头想了想一会儿,拉着贾母的手道:“这样光景元春还真是想不来呢!老祖宗您真是奇了!怎么做个梦都和别人不同,听了这么多的奇闻轶事,一下子都惊住了。” “这还不算奇的,更奇的那里的男女婚嫁,也不像这边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两人情投意合再去扯个什么证就可以了。父母就算是不同意,也不能阻碍。” 听到这元春原本笑着的脸有点僵住,眼神中倒是流露出一丝向往。入宫待选意味着什么,元春自然清楚,即使不愿也由不得自己。听贾母一说,她倒是有些向往这梦中的人来了。自由自在似乎没什么约束,而且千里之外转眼就能到了,元春倒真的是很想体验一把。 见元春不语,史菲儿也住了话头。其实直到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对元春好。其实自己只是想让其活的自我一些。书中那个被家族利用换来众人繁华的苦命早亡的女人,不是史菲儿想看到的元春。可是空口说一些让她活得自我一些的话,并不能真正让其记到心里去。毕竟在这个父父子子的规矩世界中,一言一行都要谨慎。没见过也不会明白,史菲儿也只好假借梦中之事说与其听了。至于她能不能真的如此,那也只能看其造化,各安天命。 “老祖宗,您光是说那一世的好处妙处了。难道这边真的是百事不如那里?您再给元春说说那一世不如这里的地方吧!”沉默了良久,元春再次开了腔。 史菲儿听了这话倒是一愣。心中暗自寻思,不知道元春是懂得辩证法呢?还是单纯好奇?或者是心中不信?不过要是凭心而论,这里自然是处处事事不如现世。可是如果反过来一想,要是元春她们能穿越去现世,她们又会对什么不满呢? 沉吟片刻史菲儿开口道:“若是论起来,那里诸事依我看都是不错,比这里更胜一筹。若是硬要说个不如之处,也怕只有场面二字不能及。” “老祖宗此话怎讲?是什么场面?” “简言之就是那里每个人都是自由身,没有谁会像府中的丫鬟这样卖身于府。如你这样的一府大小姐,在那边也是进出自己,没有丫鬟婆子簇拥跟随。如这样洗衣煮饭之事还要靠自己来做,没有丫鬟奴役。当然也可以用钱买服务,但给你服务的那些人都是自由的,对其而言,那只是份工作罢了。你不可因为其帮你做事而作践人家。” 元春听完,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史菲儿也捏不准,这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不过自己冒险说了许多,希望其能领会自己的一番苦心。 原本安静的廊下,忽然热闹起来,就听见贾赦的声音道:“今日倒是奇了,怎么我这个一等将军去哪里都有人拦着。云鹤,你再去帮我请一请老太太吧。” 史菲儿听闻是贾赦,便道:“云鹤,你请大老爷进来说话。”说完对着元春道:“今日怕是有事,等得了空,你我二人再慢慢坐下来闲话。如今也是折腾了半日,你且去看看那几个丫头给你的房子拾掇的如何?可还顺心?要是有不如意的,就告诉云鹤改了便是。如今你在我这儿,每日都要顺心些才是。”元春点头应了,见贾赦行了礼后自去。 史菲儿瞧着贾赦道:“怎么今日不似往常,倒沉不住气了。许久没听你在廊下大声说话了,今日这是为何?” 贾赦见了贾母,搓了搓手,嘴里含混的嘟囔了一句。史菲儿离得甚远,听不清楚,追问道:“你说什么?我如今耳背,你且大声些。” 贾赦深吸口气,一字一顿道:“我想分家。” 157.第一百五十七回 157 “你说什么?”史菲儿被贾赦冷不丁冒出的一句“我要分家”给震住了,以为自己听岔了,忙追问道:“我没听错的话,你说你是要分家?” 贾赦瞧贾母神色颇为吃惊,也是一愣。方才自己去贾政那里闹了一出,又和贾珠说了会儿话。自己琢磨着贾政定会来贾母处先来告状说自己吵着要分家的事。方才因云鹤拦了自己,贾赦更是确定这是贾政早来告状了。于是自己才急急吼出“我要分家”。可如今看,贾母应该是不知此事的。 “哦,分家啊。”史菲儿自己去了上座端坐下,手指敲了敲桌沿,“怎么今日想起这事了?你想如何分,心里如何打算的,说来听听。” 贾赦本以为贾母听见自己说这话会呵斥自己一顿。毕竟之前自己也是说过母亲在,不分家。今日自己也是心中有气,与贾政闹过一场之后,还是觉得心内气难平,索性来寻贾母。反正这家早晚也要分,既然贾政这个做兄弟的都可以无视自己这个兄长,那也别埋怨自己如此。 史菲儿见贾赦不开口,笑道:“怎么?问你如何个分法却又舍不得说了?这也无妨,反正早晚也是要知道。我就问问,分家之后,你对我这个老婆子如何安排?” 贾赦听贾母这样一说,忙开口道:“老太太,我是想和您商议下兄弟分家的事。断不敢惊扰到您。不管分家如何,您现在如何,日后便如何。只能更好,绝不能有半点怠慢。” “哦,听你的意思,分家之后是我跟着你过了?” “那是自然,我本身长子,继承了祖业,怎能不奉养双亲?”贾赦越说越急,“老太太,您尽管放心。” “我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提前问清楚罢了。那具体分法,可否告知?”史菲儿心中自然也是有不少疑虑,自己虽然赞成贾赦、贾政两人分家,只是今日事出太过突然,当然想搞个明白。 “老太太,这个儿子确没想好。”贾赦此时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好歹心中应有个大概再提也好过如此啊。 “没想好?我原以为如今你长进不少,府里事做的不错,在外也有些了名声。正事也做了几件,诸事也不用我帮你费心想着。怎么一下子忽然就又回去了?”史菲儿眼睛一转,笑着问道:“这事虽是你心中所想,但也是怕被人气着了吧。” 贾赦叹了口气,垂着头道:“果然事事都瞒不过老太太。可不是让人气到了。” “可是为了大姐儿的事?我知道你自是疼爱子侄。不过若要论真气到也应该是我这老太婆,也轮不上你啊?” “老太太说的不错。疼爱子侄自是应当的。但我到不单是因此生气。老太太你且评评理,我身为这一府之主,府中这么大的事,我竟然连闻所未闻!我这个兄长可是白做了!” “你且莫气,依你所言,不单你这一府之主兄长白做了。我这老太太超一品的国公夫人也不过是摆设罢了。”史菲儿安抚贾赦几句,又让人给贾赦上了茶。 贾赦发了点劳噪,觉得胸中之气平顺了些。喝了口茶道:“若是真为子侄前程,自然我也不会拦着。可如今是怎样的年月,想想这镇国公一府之事,还有妹婿不明不白依旧被押着呢。要是早些年,我倒是认为这是件天大的好事。可如今经历许多事,倒觉得远些好。你怎知何时会变天?跟老太太您说句大胆的话,如今瞧着这天可是说变就变呢。”贾赦忿忿说着。 这点史菲儿倒是深表赞同。哪有都随了自己心意的事呢?况且这里君权是不容触及的,那句话冒犯到了是一家子都跟着倒霉。况且如今确实也有时局不稳之兆,自然要更加小心。 “你既然明白,也不妨与其说清楚了。也不枉你做兄长的一番情意。” “我倒是想呢!若他早些与我说了此事,我也会跟其讲明。就算是他执意如此,我也会为其想办法奔波一二。可偏偏是瞒着的。如今人家顶着府里的名头将名碟递上去了。我贾恩侯如今行事 ,既不想领无功之禄,也不想受无妄之灾。既然人家不将我放在眼里,不如分了家,他做他的,我做我的。倒是少生些闲气。” “若是依着我瞧,你这闲气怕是有的生。你也不想,即便是分了家,一笔又能写出两个贾字?我也绝不是向着谁才如此说。这兄弟做了错事,当兄长的难免不会被株连牵扯。”史菲儿顿了顿道。凭心而论自己觉得要是有可能将贾政那两口子分出去最好不过,可是这里又并非是现世,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这里讲究的就是家族宗族,哪里会一分家了就好像能断的干净?若是贫苦人家到还有可能,无非是几间房几亩地,一分各自按各自的能耐过活。可贾府祖上还顶着个荣宁二公呢!别说是同宗同族一胞兄弟,就是如贾史王薛这样的姻亲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呢!只是分家你说不牵扯就不牵扯了?想的太简单了! 贾赦听了这番话,闷头吭气。自己也是清楚脱不了干系,但不分家,这样的兄弟还指不定会给自己生出什么事来。要是分家后能让其离京城这样的地方远远的就好了。 “你也别犯愁,如此看来,你们兄弟分家也是件早晚的事。你既然今日已提出,便可放在心上。现将田地账册房契等都细细盘点一番。分自有族规家训,按着操办就是了。只要是相对公平,我这个老太太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如今你们兄弟二人都在京中任职,若是将来有了调任出了京,想见也都难了。” 调任?这倒是不错!史菲儿这几句话贾赦倒是听进去了!自己是袭爵的,自然是不能出京。可是贾政不过是个工部的从五品,调任出京还是极有可能,若是分家之后,再有了调令,少不得一家子都得跟着走了。 “老太太,您是真不反对这分家一事?” “自然,既然早晚要分,宜早不宜迟。”史菲儿肯定道。 “既然老太太如此说,我便慢慢筹划此事。若是思量妥当,我再来和老太太商议此事。” “此事我倒是不打紧的,你自己确有决断就好。我也信你是个有度量的,此事你想好了,和族长去商议吧,免得来回折腾。”史菲儿想想又道:“分家一事也是大事,你不妨想仔细了。况且这时机也是紧要。千万别引出什么风波了。你老泰山是有见识的。你不妨去想他讨教讨教。” 贾赦叹了口气道:“如今老岳山身体以大不如前。前些日子有病了一场,如今这身体是每况愈下。寻了不少太医名医,问诊之后都直摇头。怕是今年也不好过啊。”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夫人也必然揪心。你可带夫人儿子多回去看看。”贾赦自然也是应了。史菲儿又问了问贾赦近日是否可知林海一案有何进展,贾赦也是连连摇头,只是说贾敏捎口信回来说是目前一切尚好,不必担心。二人自然又感慨一番,说了些闲话,贾赦告辞离去。 因得到贾母应允分家,贾赦自然也开始着手准备。但分家一事又是颇为琐碎,自然很是烦心。 贾赦走后,史菲儿觉得心绪不宁,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天被气到了还是最近总是听闻坏消息。可不知道为何自己总觉得似乎还有事在等着。 又过了几日,一日午膳,史菲儿刚捏了筷子,便有婆子急急忙忙跑来报说,贾珍之妻冯氏没了。史菲儿暗叹果然这烦心事还未完。 贾珍之妻年纪不大,入府不出两年便诞下贾蓉。史菲儿那时便替这个女子捏了把汗。书中贾珍是有续弦的,自然是因这原配命不长。 这种话也不能说出口的。史菲儿也只能再见到这位冯氏时,提点几句,让其主意修身养性,平日里多走动散散心。可这几年眼瞅着冯氏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看医问药也无用。终于今日是熬不过去了。史菲儿自然感慨,自己曾搅散了一次贾珍的选妻会,但又有什么用呢?这位原配还是进了宁国府,生下贾蓉,早早殒命。 自己来此处多年,也算努力去影响书中原本结局。这书中有的人命数被自己改过,可改过命的贾瑚虽未因落水而死,但仍经历一次坠马。贾珠回原籍考试也遇到了意外,如今就连贾敏也被困在府邸不知日后会如何。诸如迎春、探春仍是庶出,这样的事就更不用提了。这么多事加在一起,史菲儿有点怀疑,自己究竟能将命运改变多少呢?这个也太难预测了。 不管如何,这里白事乃是大事,怠慢不得。宁国府白帐挽联都已挂上,前去吊唁的人络绎不绝。荣国府的张夫人和王夫人也少不得过去帮衬应酬。 贾蓉哭哭泣泣奔到史菲儿跟前:“老太太,我家太太为什么不跟我再说话了?老太太,我家太太最听你的话,你让她起来再叫蓉儿一声好不好?好不好,老太太?蓉儿求求您了。” 史菲儿看着哭花了脸抽抽涕涕像小猫一样的贾蓉,说不出话来。 158.第一百五十八回 158 因贾珍之妻冯氏病逝,宁国府急匆匆来报丧。史菲儿携张王两位夫人及丫鬟婆子等众人忙乘了车去了宁国府,年岁尚幼一身重孝的贾蓉一见到贾母立刻扑过来扯着衣角哭个不停。 史菲儿虽然对宁国府感情实在一般,但瞧见一个年幼的娃儿扯着自己的衣角哭得哽咽,也觉得心中不忍。再听其对自己说让自己再唤醒其母,更是觉得难过。就连一旁的张王二夫人瞧见了也是一脸悲戚,用帕子掩住了脸。史菲儿也只得将贾蓉揽在怀里,好言宽慰。 众人吊唁一番,朱夫人叫贾蓉乳母牵着贾蓉稍去休息。这孩子得知母丧已经哭晕过去好几场,晚上又要为母守灵,朱夫人也怕这孙儿撑不住了。 史菲儿瞧着贾蓉远去的小小背影觉得这个人的命运却是多舛。按照原书中来讲,人生大不幸至少赶上两个,早年丧母、中年丧妻,之后宁国府又被抄家定罪。暂且不论其做的坏事,但单论起这些,史菲儿觉得此人平白生在这富庶钟鼎之家,实则也是可怜人。 待贾蓉走了,朱夫人叹了口气道:“蓉哥也是个孝顺的,也是哭了好几场。唉,我那个媳妇百般都好,可独身体因诞下贾蓉还是亏欠了元气,眼瞅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倒是散手就去了……”朱夫人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一众妇人也陪坐着抹泪。 这冯氏向来是个软语柔声,对人也颇为和善。府中人不少喜欢她这不争的性子。而且这个性子更是对朱夫人的脾气,好拿捏,好把弄,巧挑万选一番才选了她进了门。可如今竟一病过去了,朱夫人自己心里也是不好受。众人一旁劝解着,更是想起其之前的诸多好处,这泪更是止不住了。 贾赦与贾政带着贾珠贾瑚贾琏,去见了贾敬贾珍。贾敬自然是从庙观回来,面对众人吊唁叹声不断。贾珍则是从军营匆匆赶回。听闻众人吊唁,叹声言道:“终究是个无福之人,如今撇下幼儿撒手走了,叹叹。”众人自然少不得款言几句。贾珍之妻逝去宁国府自然前来吊唁人络绎不绝,诸王公也遣人来吊唁。之后停灵出殡等事不消一一细说。 因宁国府出了此事,贾赦所想的分家之事也自然只能往后推迟。贾家宗族祠堂都在宁国府,分家这样的大事要族长主持,祭拜祖宗,查过黄历,问过神灵的。如今府里有了白事,自然是不行。当然这对贾政是件好事,闹腾了一番,自己的爱妾也回来了,因元春事惹恼贾赦要分家,如今他也顾不上了。当然王夫人知道翠星又回到贾政身边伺候,自然是气得不行,可因元春一事,老太太更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如今自己更是步步为艰,元春待选的东西要筹备,内院中的各项事务要打理,又有宝玉、探春需要照顾。忙得自己□□乏术,可是王夫人又极怕自己病倒,老太太那边失了势,自己再一病倒,万一如贾珍之妻那样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白事未出一月,贾赦又闻噩耗,自己岳丈张老爷子也故去了。但老爷子年纪颇高,此番算是喜丧。贾府得了信自然也要去吊唁一番。 贾赦、张夫人连同贾瑚、贾琏、迎春俱哭得如泪人一般。不消几日竟然消瘦了不少。原本贾瑚今岁得了彭泺的许可应去考试,因外祖父过逝,便留在家中守孝。 史菲儿现在很是感慨,觉得自己折腾这么久,努力想改变众人命运,想去挽救贾府。看似做了不少事,但是大趋势并没有改变多少。是因自己能力太弱所以拗不过原著呢?这里又没个进度条之类的东西,可以看到自己到底推动了多少进展?到底能有多少改变?这个不得而知。不过若是按照贾母书中的寿命来看,这进度条才进行了一半。想到至少还有一半十多年,史菲儿真心觉得心好累。 此时史菲儿就希望能过些太平的日子,看着这些小孩儿能够平安长大,其余的现在自己都不改去有太多奢望。毕竟以一人之力想扭转乾坤,谈何容易,心已经很累,暂且歇歇吧。 每日里史菲儿便与元春闲话,逗弄一下迎春、探春。三个女孩生的模样端正,大的懂礼,小的可爱,每日与她们玩玩,史菲儿觉得很是轻松。至于店铺生意、往来事项、府中诸事史菲儿一概都先推了个干净。若不是大事觉不许人来烦扰。只想过几天安生清闲日子,心里也祈祷别再生出什么事来。 可是这事怕什么偏就来什么。这一日,史菲儿与三春在一处正随意闲话。廊下立着的丫鬟匆匆来报,说是大老爷来了。 史菲儿怕是贾赦又来要与自己商议事,便摆摆手道:“让大老爷回去吧,今日我也乏了。有事明日在议也不迟。”话还未落,贾赦便进了屋。 人已进屋,史菲儿少不得强打精神:“我都与你说了,如今你做事也谨慎,府中诸事你自行处置便是了。且让我安生几日吧。你看你家太太,如今这内院之事,桩桩件件都料理的甚是妥当。不用我再上心。我也乐得清闲些。” 史菲儿这话中有了埋怨,贾赦自然听得明白。可是我此时贾赦搓了搓手,叹了口气,瞧了眼贾母慢慢开口道:“老太太,我与您说件事,你且千万别着急。” 听这话史菲儿就隐约觉得事情不妙,一旁的元春见了也带着两个妹妹离去。史菲儿想了想道:“莫不是你妹婿的案子开审了?是不是这审讯官员会对其不利?” 贾赦摇了摇头道:“暂且不是妹婿的事!老太太我说了您可千万别着急。” 史菲儿听这话一愣,难道还不是林如海的事。可瞧贾赦的样子,此事还非同小可。心里也不由得起急,“你就直说便是,别兜圈子了。你这样支唔遮掩的让我更是心焦。” 贾赦慢慢道:“我也是刚刚得了信,说是我那表兄史鼏逝了,史老将军也因此一病不起。”说完贾赦一脸紧张的看着贾母,连大气都不敢出。 史菲儿听了这话,顿时怔住了。这史家竟然出了这事!自己因是穿越来的,到底心虚,之后自己为了解救贾府危机,又将现世不少东西如手工皂、口红等说是自己的随嫁之物做出来贩售。故而自己穿越来之后,只是按照日常礼数对待本家,人却极少回去。毕竟史家这真的史老太君的双亲已逝,和自己有血亲的只有个兄长和三个侄子,他们又常带兵在外,自己不大走动,也是说得过去。 贾赦见贾母半天没有动静,怕是其听闻接二连三的噩耗,一下子吓出病来。忙开口道:“老太太,老太太您可千万要宽心啊。我这就备车去,陪您亲自走一遭。” “好端端的怎会如此!你那表兄弟史鼏正值壮年功勋显赫,怎么会忽然间就传来噩耗?而且前些日你不是去了府上看过你舅舅么,那时你还回来说其身体康健,怎么一下子也病重了?”史菲儿忙问道。 “听说表兄弟是因为打猎意外坠马而致。当时便患了内伤,因去了林密之处又无人救援,等人去寻时,已然只剩一口气了。回府不多时便逝了。舅舅如今年事已高估计是听了这信儿,一下子受不住才病倒了。毕竟舅舅最看重他,唉……”贾赦说着也是长叹了一声。 史菲儿此时才缓了神,虽然自己心中并不悲伤,但好歹也是要有个样子的。点头应了,又吩咐丫鬟好一番准备,待收拾停当,这才领着众人去往史府。 一路上,史菲儿努力回想史府的诸事。生怕自己不小心露出破绽来。话说为何贾府中史菲儿倒是不怕,怎么反而去史府倒怕了呢?只因自己穿越过来之时,一是又了贾母的全部记忆,二来自己开始也是异常小心谨慎。慢慢潜移默化的改变,况且自己做贾母十多年也没出过岔子,自己也颇为自信。可史府不同,那里是贾母出嫁前的家,在众人心里还是其出嫁前的心性脾气,如今自己和那时已完全两样,史菲儿自然担心。 还未到史府,远远就瞧见了这史府已经挂起白色幔帐挽联,进进出出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不出两月经历三桩白事,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史菲儿瞧着那些挽联觉得格外刺眼。 来的一路上史菲儿除了担心,又想到一事,便是金陵十二钗中的史湘云。因自己刻意和史府要保持疏离,史湘云的事自己就没太上心。如今想来,早前也确实收到史家的喜帖,说是史鼏终于得了一女,甚是高兴,还大摆宴席宴请宾客。算了算日子,应是三四月前的事。若是如此,那如今这史湘云也是个还在襁褓中的娃儿,比探春略小几月。一想到这史湘云的那句判词“襁褓中父母违”史菲儿心中暗叹,又是一苦命的人。 见是贾府前来吊唁,史府忙请贾母众人去了内院,留下史鼎陪着贾赦等人。 “舅舅如今可曾好些?”见了史鼎贾赦急忙问道。 史鼎长叹一声:“唉,请了多少大夫来瞧,也是无用,如今水米不进,人也不大清醒了。” 159.第一百五十九回 159 只因又得了悲信,贾府一众人又匆忙赶至史府。只见史府府门洞开,人来人往,白事诸样事物都在忙乱乱的操持着。府内哭声震山动地,听着便让人觉得悲由心生。毕竟不出两月三场白事,任谁见了此景都免不了难受一场。 史鼎见了贾赦等众人更是连声哀叹,泪如泉涌。众人忙着劝解一番。吊唁之后,贾赦因担心是老将军病情,又急忙问。提及此事史鼎也是连声叹气,称如今家父水米不进,诸多大夫看了皆不中用,人也不大清醒了,现在应是躺着。 贾赦听了心中更急,想到自己这三位表兄弟各个都是有能耐有本事的,而且这史鼏更是三人中的翘楚,上阵杀敌都未有重伤,哪里想到打个猎却丢了性命。史老将军还为其请封,只是如今未得朱批罢了。如此可见也是造化弄人!少不得又是一阵唏嘘。 史菲儿带着女眷进了内院,内院中也是哭声不绝,人来人往各厢忙乱。因贾母与史府关系非比寻常,众人见了忙将贾母让到上座。更有史鼐之妻侯夫人、史鼎之妻孙夫人一旁坐陪服侍。史菲儿看了一圈,只是不见史鼏之妻汪氏。 史菲儿等人自然也是一番劝慰,片刻后道:“怎么不见你家大太太?” 史鼐之妻侯夫人道:“老太太,我那嫂子自从闻得了噩耗,便日日以泪洗面。今日又是哭过了两场,方才我等怕她撑不住叫人搀下去了休息片刻,她应是还不知您来。我这就去派人再扶嫂子出来见您老人家。” 史菲儿一听忙摆手道:“切莫如此,切莫如此。我只是因未见其人,故而格外牵挂些。想来就是因悲伤太过,本想再劝解慰己上几句。即是如此,便让其好生歇歇,怕今日之后……唉……” 史菲儿这声叹息倒是由衷,这不足两月倒是眼见诸多人生大不幸,在想到自身更是感慨。这人生谁不希望平平顺顺的呢?但又哪里由得你本人做主设计?谁又会知道哪个时间将是你的坎儿呢? 众人聚在一处,这越是悲哀便越容易感染。不多时这一众妇人各个都湿了帕子。虽众人对史鼏之死都有不解,但此等事又不可多问,只得暂且将心中疑虑都先压下。 众人正悲伤时,又听闻由远及近有人抽泣声不绝,待那人进了屋,侯夫人和孙夫人忙起身,亲自将人扶过。那人见到贾母更是哭泣更甚。原来这不是旁人,来的正是史鼏的未亡人汪夫人。 汪夫人哭得悲切,自是应当。史菲儿是知晓史鼏与汪夫人两人夫妻感情深厚,两家本就是故交,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汪夫人加入史家多年未有身孕,史鼏也未曾丝毫怠慢轻视。今岁好容易诞下一女,史鼏如获至宝般大排筵宴。如今转眼却是阴阳两地,人鬼永隔,况且还是这样一个死法,让人如何不恨,如何不怨。史菲儿瞧着汪夫人的样子倒是想起了哪句俗话“恩爱夫妻不到头。” 汪夫人跪倒贾母跟前施礼,史菲儿忙将人拉住了,好言宽慰着。可这等生离死别又岂能是几句好话就能缓解的? “老太太,如今可如何是好?”汪夫人抽泣道:“我到今日此时还是不能信,离家时方还好端端的,怎么会如此?老太太……” 哭声悲切牵人心脾,一众妇人也陪着其抹泪。汪夫人悲伤太重,哭着哭着竟一下子一翻眼白,撅了过去。一时间又一阵忙乱,掐人中的、喊丫鬟婆子的、差人叫大夫的……屋里屋外都忙的团团转。众人折腾一场汪夫人才缓缓转醒。众人也怕再有个好歹,忙叫人将其扶下去休息。 史菲儿说道:“我怕她一人去了又是苦闷,我且去再劝导劝导。”侯夫人听了也忙遣了丫鬟婆子引着其去了。 史菲儿之所以想去劝解一番,一来是因为确知晓这对夫妻感情深厚,汪夫人如此悲戚,如此伤心怕真是不多时,也撒手而去了。那时就剩下史湘云一个,也是孤苦伶仃。 史菲儿对这书中的史湘云倒是又爱又恼,那个憨直大方的性格在古代女子里倒是难得,只可惜自幼缺了父母管教,说话时常口无遮拦。虽有叔叔婶子拉扯照顾着,但毕竟不同,若是严厉些,外人会觉得是苛责孤女,若是不管,又觉得这叔婶未曾上心。细想来这叔婶也是难做。 史菲儿再见到汪夫人,果然其又在屋内独坐哭泣,怀中还抱着尚在襁褓的史湘云。汪夫人又见贾母忙抹了抹挂在腮边的泪道:“老太太您是过来瞧瞧湘云的吧。”说着将怀中襁褓递了过来。 史菲儿将小小的襁褓抱在怀中,襁褓中的小人睡的倒是香甜,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没了父亲。史菲儿伸手戳了戳那张小脸,小人撅了撅嘴倒是没哭只是将头又转到一边去了。 “这可怜的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汪夫人在一旁叹道,眼泪又忍不住掉落。史菲儿将史湘云放到床塌,坐在一旁轻轻拍拍,瞧向汪夫人道:“你且多留意些自己,这事天不遂人意,但你看在这未出襁褓的孩子面上也要略略宽些心去。” “老太太您说的在理,可真不瞒您。听闻这事,我恨不得也随着一起去了。” “这便是胡话了。你怎能如此做想?什么叫一起跟着去了!我看你倒是糊涂的紧。”史菲儿听了这话不由得动了气,言语声也不免大了些,可是动静一大好像惊动了襁褓中的小人,不满地呀呀咕哝了两句。史菲儿急忙又拍了拍,见小人儿未醒倒是松了口气。不知道这小孩儿脾气秉性如何,若是一醒啼哭不已也是麻烦。 “你瞧这女儿多好,如此向着你。我还未多说几句。她便不答应了。”听了史菲儿这话,汪夫人脸上倒是微微有了一丝笑意。瞧着自己女儿不做声。史菲儿又道:“可你倒好,怎么还生了撇下她的心思。如此看来你这做娘的倒不如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懂礼。” 汪夫人听着眼圈又泛红。史菲儿道:“这悲由心生,我也不拦着你哭。只是我想劝你暂且收了那一起走了的心思。我也知你们二人感情契合,出了这事,你自然是心如死灰。可若是没这闺女,你若真的想明白了,无论如何我也不多劝你。可如今有了这闺女,你可想过这未出襁褓父母皆无又是何等的孤苦伶仃。纵然也不过是几个月大的娃儿,若是等大些想起父母,可连模样都不记得又是何等伤心?” 这话说得汪夫人眼泪簇簇落个不住。史菲儿又道:“方才也只是从湘云这里说了两句。现在再为我那侄儿说两句。若是他真地下有知,又岂会同意你有这等心思?虽说是个女儿,但一样也是你二人的骨血。我那侄子如此喜欢这个闺女,出生、满月俱都大排筵宴大肆庆贺。你怎可违了他的心意?你若是真那样做,确是辜负了他昔日对你的一番情意。” 汪夫人更是泣不成声,史菲儿又道:“史府在京中也算颇有地位名望。若你家真的只剩下湘云,也不会亏待她,长大成人应是不错。可旁的就不好说了。毕竟只是一个孤女。日后也没个依靠,还不任人欺负?虽说亲戚不错,但亲戚毕竟是亲戚,又怎能代替的了父母?况且亲戚也是难做,说重了,传出去是苛责,轻了,没有用处,出去人说是家教不好。你难道觉得这也无所谓?” “老太太,您不要再说了。我都懂了。”此时汪夫人倒像是被点醒了一般道:“多谢老太太如此坦言。如今为了湘云这丫头,我也会断了那念头。” 史菲儿点点头:“我也是情急之下用他们二人来压你。你能想通最好。况且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活着虽然累或者苦,但总比没了强。我觉得人活着总能遇到好事情。” “老太太,你说人活着总能遇到好事?” “至少我是如此认为。或者你可以试试看,人生也不过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没有个定论的。” 二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史菲儿让汪夫人好生修养,切莫太过悲伤,又自是好一番劝慰。此时汪夫人虽然眼中仍有泪,但眼神中倒比之前多了些坚强。 史菲儿心中也是忐忑,自己也不知对其说的这番话能有多少作用。虽说自己说这话也有私心,是为了史湘云留下个妈,看看能不能改变其命运。姑且试试看吧。而且史菲儿也觉得活着总能遇到好事。例如像自己,不管怎样自己还算是经历了另一种人生呢。 史菲儿回到厅堂,刚刚坐下,又有丫鬟婆子急匆匆来了,说是史老将军刚刚醒,着急要见贾老夫人呢! 史菲儿很是纳闷,怎么自己这便宜哥哥一醒了不见自己的儿子怎么倒想起这个妹妹来了? 160.第一百六十回 160 史菲儿劝解了汪夫人一番回了厅堂稍坐。还未座定,就又有丫鬟急匆匆来请,说是史老将军醒了,听闻老夫人在,特请其过去。 史菲儿听着倒是一惊,怎么忽然就想起要见自己了?按照常理,现在不是应该来见自己儿子才对么?心中虽然奇怪,但又不好多问,也只得起身去了。 一路行行走走,史菲儿也觉得还算是熟悉,待跟着丫鬟行至书房方才停下。丫鬟请了贾母去西厅稍坐片刻,说自己前去通禀。又让贾母跟随的丫鬟婆子在厅外候着,云鹤瞧了瞧贾母,见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一并退了出去。 史家虽是贾母自己的娘家,但因父母过世,自己这兄长又常年在外征战,自己回来的次数也少。况且如今这囊里换了芯儿,自然就更是不愿回来了,况且即便是有事,多半也是和女眷打交道。虽说两人是兄妹,但见面次数却是少。 史菲儿闲坐无事,便瞧起着房中的陈设字画古董来。这西墙上悬挂的御赐的《将军百战图》,这是一幅长卷,人物白描涂色,画得栩栩如生,每个场景都有得胜的将军与军旗傲然而立,但身后却各不相同,有的是孤骨烂甲,有的是百万雄兵。史菲儿细细看过,心中倒是生出些感慨来,若是打仗最苦的应是平民百姓。这皇帝轮流做,却也总不会到平民百姓家。几千年下来,也不过是东风压到了西风或是西风辖制了东风罢了。若是不信就去翻翻史书,哪个开国皇帝或者将军不是在前朝里做过官呢? 东面的案几上供着一把长剑,这剑自己倒是认得,是贾母父亲曾用的佩剑,上阵杀敌无数,后来传给了兄长。一晃数年已过,如今就连史老将军也不怕是要驾鹤西游去了,不知这把剑又会传给谁去? 史菲儿看着看着不由出了神,就连屋里来了人也没察觉。直到那人咳嗽声惊动了自己,史菲儿才猛地回过头来。只见一头发花白,身型本应是高大魁梧,如今却因年迈病重佝偻了些的老汉站在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 史菲儿心里有点慌乱,这人已和贾母记忆里的兄长差别甚大。加上许久未见,史菲儿竟一时间哑住了。 史老将军倒也不为怪,又咳嗽了两声,挥了挥手,让扶着自己的下人去门外候着,自己慢慢前行了几步,越过史菲儿坐下,喘了会儿气道:“如今真是老了,老到连自家妹子见了面都不敢认了。” 史菲儿听了此言忙开口道:“兄长莫要生气,是小妹失礼了。本想着兄长有病应多歇歇,就未来打扰探望,没想到还是惊扰到了。小妹先道个不是。”史菲儿这话说的真心别扭,在贾府之中自己辈分最大年纪最长,自然从没低眉认小过。可史府自己有个哥哥压着呢,自然要收着些。 “我就道妹子与原先越发不同了。”史老将军扯着嘴角笑笑,可惜还为笑出声,又是一阵咳嗽,单是听那咳嗽觉得似乎这人要将心肝脾胃五脏都咳出来才肯罢休。史菲儿也是唬了一跳,忙喊人送来茶,看着其喝下气不喘了,才松了口气。史老将军好像很烦下人在身边伺候着,将人又撵出屋去,还让其都到院子里去,别来烦两人谈话。 “兄长慢些说话,如今有病在身,还是要好生修养方为上策。你我兄妹来日方长,等你好些了,我再来瞧你。如今好生养着,也别思虑太多。”史菲儿劝解两句,言语中流露出告辞之意。不知为何,自己总觉得心里乱乱的,还是早点离开最好。 “果然人情薄如纸,自己的亲妹子还没说上两句话就着急着要走。”史老将军长叹一声,“唉!如今就想兄妹聊上一聊都是件难事了。妹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刚丧子又一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切莫急着走,与我再多说几句吧!” 史老将军这话都说到这份上,史菲儿虽说是心中不愿,但也不好再过推辞,便也点头应了。 见贾母不走了,史老将军又道:“妹子你坐得近些吧。你坐的那么远,我们兄妹到不像是叙旧,而像是传令呢!” 史菲儿无奈只得又走近了些,挨着史老将军坐下。只听史老将军道:“或许我如今真的是年老眼花了,怎么觉得妹子越来越不像自家妹子了呢?”听闻这话,史菲儿自然是一惊,勉强挤出了个笑来,“兄长哪里的话,你我多年未见,有生疏也是自然。可兄长征战之时,做妹子的倒是日夜牵挂着呢。” 史老将军点点头道:“这话也对,这人许久不见,生疏的先是样貌,继而是心肺,只要妹子还有牵挂的这份心,我这当哥哥的也就知足了。”说罢伸手,在史菲儿手上拍了拍。 史菲儿被这一拍下了一跳,忙想将手抽回,怎料史老将军竟一下子攥住了自己的手腕,拉着往前走了几步至案几,指着那把长剑道:“妹妹可曾还记得这把剑!这是父亲原来的佩剑,传给了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曾央求我偷了此剑给你赏玩。因此我还被父亲罚跪祠堂十日。” 史菲儿心里更觉不妙,可此时想抽身更是难,自己的手腕被攥着,想抽也抽不出来,而那只手竟如同镣铐一般钳住了自己。史菲儿暗叹这老头不是病中么,怎么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史老将军又道:“父亲这剑上阵杀敌无数,才换来如今这侯爵。可我如今却不知要将这剑传给哪个?” 史菲儿听这话微微松了口气,原来是为此事发愁。想来老头最得意的儿子早夭,这请封世子一事也是白忙一场,余下的两子也都是有能耐的主儿,最起码人家原著中可是都封了侯呢。无论怎样都要比自己刚到贾府时那两个强百倍。便开口说道:“兄长节哀。这逝者如斯,切莫太过悲伤。至于其他,我倒是觉得我这两个侄儿都是不错,日后说不定到会有大造化。指不定我们史家也有一门两侯之事呢!” 听了这话史老将军厉声问道:“你绝不是我妹子!你怎会知道此事!你说你究竟是何人?用了何等妖术霸占了我妹子的身体!”说罢腾出另一只手颤巍巍去抓那把剑。 史菲儿听这话更是惊了。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子了。自己不是说了句好话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剧透了的关系?可是之前自己跟元春也说了现世的事,也没如何啊?难道是书中内容不能剧透? 史菲儿脑子一片混乱,要是自己今日死于史老将军剑下了,这可能算是京中一大新闻。送葬吊唁胞妹死于亲哥剑下,史老将军称其为妖孽做祟!这倒是真够八卦的。 史菲儿还有这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也多亏史老将军真的身体实在是虚弱。那长剑颇沉,史老将军一手拽着一边挣扎的史菲儿,一边想再抡起那把剑就难了。若是再想抽出剑刺到人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挣扎几下史菲儿猛地甩开史老将军的手,觉得手腕很疼,低头一瞥发现手腕上已经被抓出几道红痕。史菲儿一甩手,将袖子往下拽拽掩住了红印。此时史老将军剑仍未把出鞘,他用剑抵着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史菲儿自然生气,往后退了几步,躲到桌子后才开口道:“你是不是被病搞疯了,你知不知今日我是来这里吊唁的,若是我有个好歹,贾府定不会善罢甘休。” “哼!你果然是个假冒的。若真是我妹妹又怎会说出什么善罢甘休的话?”史老将军喘着气硬撑着将长剑举起指着史菲儿道。 见史老将军如此笃定,史菲儿自然懒得再装,而且照这架势,他也一下子伤不到自己。史菲儿心一横道:“我就不是你妹妹又如何?你堂堂一大将军做人还是学会感恩图报,想想你在西海延子,是怎么回来的。” 史老将军听了长叹道:“果然从那时起你便不是我妹妹。怨不得我还奇怪你是如何会做什么芳漱?还说是陪嫁嫁妆!我翻了个遍也没有那玩意的记录。我们史家一家世代从军,哪里擅长那种机巧玩意儿!” “机巧玩意!哼!怕你当时是想如何仿造吧。所以才会翻我的嫁妆单子查证吧。”史菲儿反唇相讥,原来那时候自己就漏了底,怨不得那时就会有史家献皂一事呢!” “妇人之见!你当我是为了一己之私,当时你在京中吃香喝辣的。我们父子在那边过的是何等日子?若是有这方子生财,众将士吃得也能充裕些。” “这就是你说的妇人之见?你倒是见识长,真会慷他人之慨!有能耐自己想办法去!用别人的东西满足你自己的愿望!呵呵,你年岁不小,脸皮也真厚。今日你我旧情已叙,来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言毕史菲儿转身就走,今日真是白惹一身骚,都是什么事么。反正这老头时日也应是不多,自己回去了,随他折腾去,看他还能挣吧几日?闹出什么花来! “你且站住!我有话要讲!” 161.第一百六十一回 161 史菲儿被史老将军认出自己并非其妹,二人又因芳漱一事争执几句。史菲儿觉得此地绝不应再久留,转身便走。但史老将军却喝道:“你且站住!我有话要讲!” 史菲儿心中腹诽,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我又不傻!于是更加快脚步往门外走去。几步行至门边,正想开门,就听脚下哐当一声响。低头一看,只见那剑已出鞘,躺在自己脚边。看这样应是史老将军将剑掷出,意图阻拦自己而为之。 此时史菲儿怒丛心生,自己对于史府并无亏欠,一来自己就不想穿成贾母。是警幻使了调包计为之。二来自己穿过来时贾母应是以亡之身,况且自己曾以为这史老将军对贾母甚是疼爱,心里还有些愧疚。故而在其父子落难时,自己也是尽自己之力相帮。如今看来却是帮出了个冤家!史菲儿一把将剑踢远,伸手将一个插着拂尘的花瓶抱起,瞪着史老将军道:“真是没看出来,老将军还会背后下刀子!你父亲就是这样教你的?哪里还有个将军风度?真是糟蹋了这把剑!剑乃君子,贱人莫要糟践!” 言毕史菲儿更是将那花瓶抱紧,一脸怒气又道:“你若再不顾及你府上颜面,我也不必替你兜着。到时候这花瓶可不长眼,要是砸到你,看你的造化是早点驾鹤西游,还是想享受瘫在床上不能动弹。”说罢史菲儿又举了举花瓶。 史菲儿自然心中还是有怕,毕竟方才屋中都已闹成那样,按理就算屋外史府下人不以为意,自己的丫鬟云鹤、春荚还是会问一声的。结果却没有动静,想来这院中是没有旁人了。而且就算自己出了屋去,毕竟在史府,贾赦等又在前厅,这史老将军若真想将自己辖制住也容易,喊一嗓子便是了。自己故而才要格外小心。 “妹子你也别恼,我不过是还有话想问你。你且将花瓶放下。”史老将军以软言相劝。 史菲儿自然不放,瞪着史老将军道:“有话便讲,你管我抱不抱花瓶!你到底还有何话要说!对了你那妹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运气好说不定早就投胎转世去了!我不是你妹子,你就叫我姑奶奶我也不爱听懒得应。”史菲儿抱着花瓶也觉得有些累,胳膊有点酸:“你别啰嗦,把话说利索了。” “好好好。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如何得知这一门两侯之事的?” 这话倒是将讲史菲儿说愣住了,本以为这史老将军是因为自己占了其妹的身,以为是自己造成其妹死亡,要来与自己算账的。可这么看来完全不是。若是要真因为这个他与自己来算账,自己倒觉得说得过去。毕竟昔日疼爱的妹妹忽然就变成旁人了,自然气恼。可万没想到是这个问题。 这怎么回答?说爷就是知道?书里写的就是,这是你家的设定,虽然早晚有破败的一天。可这解释起来话可就长了。而且自己又犯不着与其解释。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呢! 可是转念一想史菲儿就咋摸出味儿来了。这事不对啊!要是一般人听这话绝不会恼更不会急,毕竟是句好话,而且自己刚才也是为了让其宽心才说的。正常绝不该是如此反应。也就是说他自己是对这事清楚的。他对这事清楚,若其不是穿越来的,就定是有人许诺与他。可是这事会是何人许诺与他?史菲儿心中有个大问号。 能给许人一门两侯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能做到的就只有现任皇上、继任皇上、以及自以为自己能继任的主儿。现任皇上自然不会许这诺,平白无故的不会加封。想起史家这请封的折子递上去许久也没有回信,怕是皇帝想留给继任者封呢。这人情卖给儿子不是更好。 不过按理这继任皇帝太子更不应许这诺,除非他想造反。他顺顺利利继位了,自然要封赏一回,而且应是寻旧历封赏,犯不着特别加封。这史家你打仗得胜归来没有加封,太子登基加封了也说不过去啊。不过这是常规推理,谁知道太子会不会脑抽呢?毕竟封了太子后能平安登基的,史书上记载的真不多。史菲儿倒是觉得封了太子倒像是标注上了悲剧两字。 若是说太子许诺可能性是一半一半,那可能性最大的就要数有能力想玩一票大的野心王爷了,只有其在收买人的时候可以开出空头支票画个大饼。但这选项可就多了,史菲儿推测不出来。 想到此,史菲儿一笑道:“这世上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倒是劝你一句,这空手画大饼呢看着是不错,可惜就是吃不着。还真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史家也是有过赫赫战功的,别让一时小聪明葬送了一家子去。你趁着眼睛未瞎再去瞧瞧那张《将军百战图》去吧。想你父亲挂在这里还是有些深意的。” 史老将军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怔,抬眼看这那张图有些出神。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史菲儿道:“你此时倒是有些像我那妹子了。眼中的狠劲与精明倒是如出一辙。” 史菲儿懒得搭理,这种表扬算个毛线。不过看架势这老家伙应该是没有问题了问自己了。便开口道:“若是无事,就此别过。以后你们荣华了,我也不巴结,落难了我也不投石。各自安好便是了。” “好歹兄妹一场,何必将话说绝。” “话说绝也就难听一会儿,事做绝会难受一辈子。你自己体会去吧!” 此时廊下传来脚步声,门外有人小声问:“老太太,侯夫人来请您用膳呢!”史菲儿听出来人是春荚,便应道:“你进来吧。我这就去。” 春荚推开了门,见贾母怀中抱着个花瓶,不觉一愣。史菲儿笑笑,抱着花瓶走到高脚桌旁,将花瓶放下道:“方才和兄长打赌,说这只花瓶是我小时用过的。我在里面有个记号。可兄长偏说不是,我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屋里又黑抱着也瞧不见。”说罢史菲儿转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胳膊肘撞了那花瓶一下,春荚眼瞅着那花瓶落地摔了个粉碎。 史菲儿瞧着一地的碎片狼藉道:“哎呀,竟是个没记号的。可见我这记性竟不如兄长。春荚你记着回去派人送十匣子新品芳漱来。这个赌我输了。”说完史菲儿瞅了瞅史大将军:“一个瓶子碎了让旁人听个响也是乐子,岁岁平安。”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春荚不明所以,偷偷瞄了眼史老将军的脸色,铁青铁青,慌忙行了个礼,跟着贾母走了。一路上忍不住偷偷打量贾母神色,见其倒是一如平常,心中不免奇怪。可是又不敢乱说话,怕触了逆鳞,引火上身。毕竟平日里贾母都是个格外谨慎的人,这样为一个赌注打碎一个花瓶实在是太不像其风格。 史菲儿被请去赴宴,只略略动了动筷子。此时跟着的众人都瞧出贾母面有不悦之色,更是不敢多言。席闭,史菲儿也不再逗留,便上了车,回贾府。侯夫人与孙夫人亲送其上了车方归。 车上史菲儿也一路未言,众人也俱不敢多言,一路沉闷着回了府。到了府进了院,史菲儿叫人去给贾赦送话,让其回府后便来自己处。 史菲儿回到府中又将今日之事盘点了一番。这事情脉络更是清楚。想来应该是其对自己早有疑心,但一直却无法查证,正好今日有这机会便想寻问个究竟。若是能再以此捏做把柄,说不定就能钳制住自己。例如问自己要个芳漱制作的方子或者干脆要些分红之类的。如此对史府倒也算是美事一件。反正当时提到芳漱时,这人第一反应是生财之道,却并不是揪着自己论理。 只是他万没想到自己会先说出一府两侯之事,此事应该是极为隐秘,自己这样一说倒让其自乱了阵脚,便无力无心继续敲诈之事,而去追问此事了。如此来看说不定就连史鼏之死也是另有文章。否则为何一个身经百战年富力强的将军会因打猎而夭亡? 贾赦从史府归来,也是身心俱疲。想着自己表兄弟正是能一展身手的绝好时机,竟然就如此没了,很是感慨。回府之后,听闻贾母要见自己,心里以为是贾母太过悲伤,寻自己是想倾诉一番,忙换了衣服来见。 待到见到贾母,贾赦又是一愣。怎么贾母脸上颇具怒意?贾赦赔上小心问道:“母亲切莫太过悲伤。这人各有天命强求不得。” “对!好个各有天命请求不得。”史菲儿道:“你且记住从今日起,史府有事若是史鼏未亡人及湘云之事可说与我听,其他的一律不必。” 贾赦被这话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道:“老太太、老太太,莫不是我听错了吧!” “没有错,这便是我的意思!你记下照办就好!” 贾赦踌躇道:“老太太,这大悲之人难免有言语不当失礼之处。你可是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胸怀,莫不要因小事生气了。况且贾史两家相交深厚,莫因小事伤了和气。” 贾赦劝解倒是实心实意,自己今日是听闻史老将军醒来先要见贾母一事,想着这兄妹二人难得见面,又是因这样一件事少不得要难过一场。可是他哪知道这其中许多的曲折去?此时还以为史老将军因悲伤太过言语中冲撞了贾母。自己想着两方劝解着,莫要生气。毕竟这两三月悲□□太多,如今贾母年事已高也怕有个好歹。 “你真认为我会因言语冲撞生气?“史菲儿摇摇头道:“今日见你舅舅,他说了些昏话。我本也是如你这样以为,但总觉得不对。”史菲儿顿顿道:“今日你舅舅竟然问我讨要芳漱的方子来。我以为是因府中开销大,他想填补些。我便说可让其入股,年底分些红利。若是现在就拆借不开,也可先支取些应急。但你舅舅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一门心思的只要配方。可这种东西本就是嫁妆,现在世人都知道。他若真要了去开了厂,岂不成了笑话?” 贾赦听了这事,也是哭笑不得。看来这老小孩一说到是不假。变道:“等我见了舅舅劝解其几句,劝其入股便是。老太太自不必生气。” 史菲儿佯怒道:“你怎么还向着他了。况且我说入股分红也是够给其面子了。本就是我的嫁妆,他如此做不嫌丢人,我还嫌呢!况且你哪里有能做我的嫁妆的主?” 贾赦忙道:“自然不敢。儿子无论如何也是站在您这边才对。” 史菲儿叹道:“这才是句像样的话。不过如今这物件也着实太招眼。自己家亲眷都盯着呢,也是个烦心的。我想来想去这方子留着怕是日后不是给你们留福反而招祸。”史菲儿叹口气道:“不如献了吧!” “献了?”贾赦一愣,怎么觉得今天贾母像换了个人,之前看守这方子能有多严就有多严,怎么今日说献就献了呢? 162.第一百六十三回 162 史菲儿与贾赦说要将芳漱方子献了,贾赦听着觉得今日老太太倒是与平日颇为不同。怎么好好的无端想起要献方子呢?贾赦也不敢多劝,一来这方子本就是贾母嫁妆自己干涉不得,二来觉得近日白事颇多,桩桩件件都牵人伤怀,老太太如今年事已高愿意如何就如何吧,也就多顺从些。 史菲儿也知道今日自己忽然说起这献方一事很是唐突,但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今日自己方知,史老将军早已怀疑,今日又确定一番自己不是真正贾母。虽说他是命不久矣,但这事难保他不会告诉他两个儿子。 自己往最坏处想,既然有人许其一门两侯,或许日后就会有祸起萧墙之乱。动兵马打仗自然不会是小事,故而钱财便是格外重要。若是那两个便宜侄子也参与其中,即便老将军死了仍会做此事,毕竟这二人才是最大受益者,无利不起早么。 史菲儿自己倒不怕威胁,原本想过若是对方已说出自己并非真贾母来要挟,只要自己咬牙挺住就行。可是转念一想此方不行,一来这嫁妆单子史府确是有存底的,二来,只要史府放出风去,那少不了京中自有人会传闲话。这闲话一传自然就不好控制,而且再过上几道口还不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那时就算自己咬得再紧,那也无济于事。那时贾府少不得会介于风口浪尖之上。其三,自己还做了不少新东西,若出了这事,再将东西亮出来岂不是更让人起疑猜忌。史菲儿思虑再三,觉得这事定要彻底解决了才能安心。 史菲儿真心感谢自己当时脑子一抽说了一句一门两侯的话,否则就算是当时能在言语中占了上风,但回来也是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可现在自己无意中戳中其软肋,如此双方都有牵制把柄,应该不会轻易互爆出此事。所以现在首当其冲,自己要想办法过了这关才行。 所以史菲儿才想出献方一事。拉个权高位重的当墙做靠山,无非是损失点利而已。俗话还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么,该舍就得舍。更何况自己已经想到其他的赚钱之道了。 可这棵大树选哪个呢?这倒是个大问题。史菲儿自然希望能一把押中宝。若是能献给继任皇帝,这是最稳妥的,一来表了忠心,二来谁不喜欢钱呢?可这宝又太难压中,王爷那么多,谁知道谁能笑到最后。书中虽有元春这个试金石,但那样就太下作了。史菲儿连想都没想就直接pass掉了。 换个思路,若是选个就算是谁登基也不受影响的靠山呢?这也不太容易。故而史菲儿才想与贾赦一起商议此事。 “老太太方才说要献了方子。儿子细想一番也的确是个好办法!毕竟子孙还是要自己成才,仅是靠着老太太庇护,怕以后不思进取。不知老太太是打算已何名目献出呢?”贾赦问道。毕竟这好端端的,又非节非寿,总得想个名目选个日子吧。 史菲儿瞧了眼贾赦,叹了口气。果然这人还是不适合做官,自己只说了个献方,又没说给谁,怎么就不能多想想再回话。献给当今老皇上不过是锦上添花,可人家花多了去了,哪会在意你这朵。献就要献雪中送炭的,念你好才有用啊。 “你也是为官多年了。你且想想这方子给谁用途最大?你不妨推荐几个人选。我们再考量一番。”史菲儿端起茶盅,吹了吹,啜饮一口。 “啊?”贾赦一愣,怎么这献方还要挑个人选?难道不是直接写折子呈上去么?贾赦被贾母这话说得有些懵。转念又一想,倒是想起另一桩事来。今年事多,如今妹婿的案子仍无下文,想来老太太也是焦急,若是献个方子能帮妹婿一把也是不错。贾赦想到此便道:“老太太,如今刑部……” “刑部?”史菲儿忍不住出言道:“这关刑部何事?我不过是想献个方,难道还要刑部许可不成?” 贾赦被抢白,也是有些无奈。今日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了,怎么自己说什么都不对。“老太太,我以为您是关心妹婿之事。所以才有此言。” 史菲儿当然没想到贾赦会想到那个方向去。以手扶额道:“你妹婿之事我自然知道,但此事与那不相关。况且已经侯了多时,不妨再等等消息。不过今日说得此事极为要紧,今日你也累了,好生休息休息,明日我们再议。” 贾赦也应了,今日也确是劳累。况且也不知今日老太太如何改了脾气,或许明日一睁眼又改了主意。贾赦叮嘱了几句,让老太太莫要太过伤心,早些休息,方才告退了。 史菲儿忽得想起一事,忙唤道:“云鹤、春荚!”两个丫鬟知今日老太太心情不好,自然也不敢如往常,均不苟言笑,忙听了声过来立着侯差事。 “我且问你二人,今日我去屋中与史老将军叙旧,你们怎么不在屋外廊下候着?” 云鹤和春荚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有些疑惑。片刻后云鹤道:“我与春荚原本是在廊下候着的。史老将军咳嗽时,我们还进去端了茶水。再之后院中管事说您与老将军叙旧,不喜人在廊下,便让我们去了院外。稍坐片刻,因侯夫人差人来请老太太用膳,我便让春荚去请您,我先去准备,故此便不在廊下。”云鹤说完小心翼翼瞧了瞧贾母脸色,也不知道自己的解释是否能让贾母满意。 史菲儿听了,若有所思,愣愣想了一会儿。云鹤和春荚站在一旁连个大气都不敢喘。待史菲儿回了神,见二人如此倒是乐了:“我不过就是问问,又没责罚你们二人的意思。瞧你二人模样好像是犯了天大的错事一样。” 二人此时才舒了口气,脸上轻松了不少。见二人好些,史菲儿又说道:“不过日后我这身边还是留个人吧,要不想吃口茶半天也等不到人。还是在身边方便些。” 云鹤听了忙应道:“是,今日是云鹤疏忽了。请老太太责罚。” “这有什么好责罚的。我不过是想起来提一句。如今年岁大了,还真不习惯身边没个人了。你们也是折腾了一日,暂且都下去好好歇歇吧。” 二人点头应了,出了屋去。方才走了几步,春荚拉住云鹤道:“云鹤姐姐,有件事还要您帮妹妹拿个主意才好。” 云鹤一笑道:“你还需要我帮忙?我倒是想听听什么事能难住你这个机灵鬼!”说完用手指在春荚脸上戳了一下。 春荚将云鹤拉至花园的僻静地儿,四下仔细张望一番,确定无人才小声将今日自己进屋所见细细与云鹤说了。云鹤听完,眉头皱起问道:“你可都看仔细了?那地上真的有剑?” 春荚用力点头,眼睛睁大大的,满脸的愁容:“云鹤姐姐,如今我真是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况且老太太在屋中还说让我要备上十匣子芳漱送过去呢!云鹤姐姐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送啊!” 云鹤自言自语道:“怨不得今日老太太会有此一问。那时我等还真不应该离了老太太去。” “可不是!我看见老太太抱着那个花瓶时还纳闷,家中花瓶这么多,名贵的珍稀的也没见老太太正眼瞧过。怎么去了史府还抱起个花瓶来了!我也是出门时瞧见了那剑,虽然离得有些远,但那剑可是出鞘的!真不知这叙旧能动起刀剑来。”春荚耸了耸肩。 “我与你说,这话你本就不应该说与我听。但今日你跟我说我,转过身我便是忘了,你也忘了。绝不可说与第三人听去。”云鹤说的极其认真,春荚也忙点头应了。 “这府中上下做丫鬟仆人的哪个不巴望着能到老太太跟前伺候!体面到还是其次,关键是老太太人心太善,我们这样的丫鬟犯了错不但从不责罚,还会出言安慰。你寻遍天下能有几个这样的主子。更何况,老太太还上心我们日后的出路,你瞧瞧出了府的白鹭与黄鹂如今可更是不同了。遇到这样的主子也是我们修来的福气。” “是,云鹤姐姐我记住了。我也是着急才问你主意。”春荚忙道:“那芳漱我还要不要去备着送去?” “你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时。你备着便是,若是老太太提了,再送过去便是,若是不提也不必送去。” 春荚道:“还是云鹤姐姐想得周全,今日我是被唬了一跳,吓得什么都忘了。” “你跟着老太太时间尚短,但也是个机灵的,怎么会犯这个糊涂。日后还需更加上心才是。”云鹤叮嘱道。 “是是是,春荚多谢云鹤姐姐教诲。”春荚笑着冲着云鹤行了一礼,云鹤捏了捏春荚的脸。两人说笑着一起离开。 二人谁都没注意离她们不远的树后竟然钻出个人来。那人立着若有所思,待了片刻方才离去。 第一百六十四回 &nb164 &nb今日是贾敬生辰,因府中白事才了,也不便大肆操办,而贾敬自己早早便去了观中,说是自己修行已久,这等俗事不必来扰。贾珍有孝只将宁府族亲几个平辈的兄弟拉去点卯支应来客。 &nb内眷朱夫人也只请了族亲戚友,贾母推说身上不大好没来,张夫人有孝不能至,只有王夫人过去照应一二。 &nb宁国府今日因寿星也不在府中,加之白事方才了,家宴甚是较潦草,待席散了,朱夫人独留王夫人再小坐片刻。 &nb“我也是个少福的,本想着可以过几日舒心日子。哪知这烦事一桩接着一桩。”朱夫人捏着帕子道:“如今这蓉哥年岁尚幼,我也不能撒开手去……” &nb“蓉哥儿看着懂事,应是个不太费心的。”王夫人在一旁宽慰道,这家大了,烦心的事自然也多。自己不是还有一摊子烂事堵在心里。 &nb“蓉哥儿还算好办。我倒是怕珍儿太过伤心。”朱夫人顿了顿又道:“唉这媳妇儿真是不错,模样性子都好……” &nb王夫人心里暗想,吊唁的时候也没觉得贾珍有多难过,瞧着也不过是淡淡的,这不过才过去几日,不是又回军里去了。前几日哥哥来信还说这贾珍也是个心冷的,也未见此人有多伤心。但嘴里却不能将这话说出,也点头符合。 &nb朱夫人见其如此,也不好多说,便将话锋一收:“罢罢罢,弟妹也是难得来一趟。我何苦再说这些糟心的事让你陪我掉泪。”朱夫人将帕子收了道:“想起大姐儿待选,如今应是筹备地不错了吧。” &nb这一语倒是戳中了王夫人的心事。如今仅是筹备便花了不少银两。前两日将一些做好的头面与衣服、采办的器物捧去给贾母过目,又挑出了些错来。少不得又要重做修改,这一来二去又是要花费不少。可这事也无法和外人道,今日朱夫人一问倒是又勾起王夫人的烦恼了。 &nb“我也算是经过些事的,只没想到这待选一事如此繁复。这银钱也花得如淌水一般。”王夫人一提起花去的银两就觉得有些心疼,这还没如何呢,若是选中了,那时怕是花销更甚。 &nb听王夫人如此讲,朱夫人一笑道:“你这也是为了元春的前程,若是日后大姐儿有造化,这还不是贾家一族的幸事?今日多花费些,公中也不会太计较。况且如今荣国府可非比寻常,赚钱还不是件易事。” &nb“公中?”王夫人叹了一声,“若是如此便好了。如今这一钗一环那样都走的不是公中花费。” &nb此番倒是轮到朱夫人大吃一惊:“为何会如此?老太太那么心疼大姐儿,我本以为老太太会亲自料理此事呢!” &nb“唉,正是因为如此,平日里老太太宠惯了,如今一听说要待选便都将人也接去身边住了。”王夫人叹叹:“你也是知道老太太脾气秉性的。若是老人家不松口,任谁也没辙。” &nb朱夫人自是听出这话中有话的,若是如此应是老太太不喜此事,所以这事各项挑费才不能走公中。否则若是依着老太太宠元春的劲,怕是自己的嫁妆匣子都会打开了认其挑选吧。可这等事本是好事,贾母理不当如此。怕是这王夫人又将好事办成坏事!虽说待选花费不少,可若是日后腾达了,那可是怎样的荣华。朱夫人招了招手,一旁的小丫鬟捧了个匣子过来。 &nb“这不过是几幅头面首饰,今日你来了也便不用我再去送一趟了。你且替大姐儿收了吧。”说罢命丫鬟将匣子开了。 &nb王夫人近前一瞧,俱是不错,忙连声谢过。心里暗叹还是这朱夫人懂礼。不过王夫人并不知晓,张夫人听闻此事便早早备下了头面首饰,只是当时贾赦和贾政怄气,自己也不便给王夫人送去,便放在贾母处了。贾母应该也会有赏赐,反正到时候一并给就是了。 &nb朱夫人见王夫人脸上有了几分喜色又道:“如今这珠儿学问应是颇有所成了,明年秋试怕是又要高中了。你就等着喜讯便是。” &nb“若是真如此,就先借你吉言。”王夫人听这话自然心花怒放,“珠儿也算勤勉,这几日得了夫子夸奖,说是文章做的不错。说是过些日子还要去拜望位名士,听说还是任过国子监酒的。” &nb“这珠儿就是出息。你也是有个好指望。来日再给他娶一房妻室,三年两抱就在眼前了。” &nb“瞧你说的如此热闹,好似真的就在眼前似的。”两人又各自说了些闲话,这才散了。王夫人才回了院,便有丫鬟来报说是薛家送了信来。王夫人听了忙让人将人带进来。 &nb这回来送信竟不是旧人,王夫人略略问了问,那人回答也有些敷衍,王夫人心中觉得有异,便让其下去了,只将信展开。一看倒是吓了一跳,心中说妹婿如今患了恶疾,请了不少大夫,吃了不少药却又不见有大起色,如今是日渐消瘦。写信来想问问这京中名医颇多有没有好的举荐,或者是这样的病症有没有良方。 &nb王夫人掩了信,也是发愁。这京城距离金陵千里之外,就算是能寻到名医,谁又肯单走这一趟?况且没见到病人哪有良医会听个病症就开方子呢?想来自己这妹子也是急糊涂了。可自己又不能坐视不管,只得依着信上所言去请人寻寻大夫,问问方子。又自己备了些药材,命人送去。又等了一个月,薛家又稍信来说,寻了个海外方,花费无数,如今虽不全好,但好歹不再加重,姑且如此先养着,慢慢再看吧。王夫人见了叹了一会儿,也只得如此。薛家本就是商家,重利轻义,不过是主家得了病,下人都可如此,若是一日病故了,留下孤儿寡母又岂能有好日子过?不过现在自己也无心力顾及人家,也只得如此了。 &nb花开两朵各表一只。史菲儿在史府中被史老将军拆穿,回府后自然也不能与人商议此事。自己苦思半天想将芳漱方子献了,可商议半天却没法定下合适人选。 &nb自己又想了个补救的法子,可是若是成功也需要有个前提,这还要看有没有机缘。提心吊胆了数日,史菲儿还让在外的白鹭黄鹂留意,若是听到任何有关贾府的议论,均让人来府告知。二人也均是应了,想着老太太如今年岁已高又经历镇国公家一事,外加这数月均不太平,思虑更重,两人又是劝解了一番。 &nb只是史府一如平常,并没有什么动静,忙着丧事诸事。既没有风声传出来,史老将军也没有登府或者差人再请自己过去。史菲儿就在这等待和不安中熬着日子。 &nb“老太太,您看这些部书里,有没有您说的那部书?” &nb这一日,贾赦带着五六个小厮前来,每人手里都捧着几部书,进了屋将书都搁在桌子上,满满当当铺满了一桌。 &nb史菲儿见了也忙走上去瞧,将一本本书名细看, &nb真是叫什么的都有,什么《官场异闻录》、什么《平西异闻录》……就是没有《海上异闻录》。 &nb史菲儿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道:“可是辛苦,费力竟找出了如此许多。怕是要跑了不少书斋吧?” &nb“老太太,这点小事无碍的。不过若是其中都没有,怕是要寻到便难了。”贾赦倒是一脸期待瞧着贾母,“虽不能说京城书斋都跑了个遍,但应该也不会漏下几个。” &nb史菲儿点点头,又再书中翻找了一遍,挑出了一本薄薄的《疆野异闻》皱着眉头道:“许是这本?如今真是记忆不佳。瞧着这本倒像。” &nb“若是有便好,害怕若是没有恐让老太太空欢喜一场呢。”贾赦深感欣慰。 &nb“如此更是费心,我替那几个孙儿孙女先谢过了。”史菲儿说罢,将手里的书合上拍了拍,瞧着桌上的书道:“可惜还有这么许多。” &nb“就当给老太太添个乐子吧。不过是几部书罢了。我也翻了翻,有些记录的事还颇有意思。” &nb“如此也好,我便都收下了。”史菲儿点点头道。 &nb入了夜,史菲儿早早打法了丫鬟自去休息,自己独坐桌前。桌上放着两部书,这两部书便是嫁妆单子里记着的《海上异闻录》及别册。 &nb为何明明有书还要让人去寻?史菲儿这也是因上次贾赦吃官司,那一张蜀素帖真真假假反复折腾中得到的启发。 &nb那日瞧着嫁妆单子的时候史菲儿便想若是这本书是本孤本,那岂不是内容里怎么记载由自己说了算!史府应该是再没有此书。但市面自己可不敢保证,所以才搞了让贾赦寻书这一出,既然啊京中都寻不到,别处就算有也无妨,反正自己也只打算做个批注版本的。那些芳漱、口脂的方子就简言记在那本别册中。如此万一真对峙起来也不怕z &nb史菲儿一边做着此事,一边想起了脂砚斋的脂批本红楼。暗自寻思若是这本书流传到后世也是颇有意思。 第一百六十五回 165 书房内掌一盏小灯,史老将军临窗独坐。虽灯只有一盏,但窗外月朗星稀。倒是将屋子照明亮,临近中秋,秋风渐起。只是如此坐一会儿,便觉得身上有了寒意,将披着的外袍又拉了拉,史老将军不由感慨,如今到底是身子不如从前了。 史老将军面色凝重,书桌上放置着两封信。信皮上未有落款不知是给谁的。史老将军将一封信拾起,动作缓慢而凝重,将信举至灯前,只是火未舔到信,史老将军又将手撤了回来。 史老将军长叹一声,颓废的坐在太师椅里。或许是叹声勾起了旧疾,又是一阵咳嗽。 “老爷老爷,您可安好?” 问屋外仆从询问,史老将军忙抖着手将桌上的信塞进怀里才应道“唉,无碍,你等自去,不必进来。”听了这话,屋外人只是应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陷入这等事,怕是日后终无宁日了。老将军瞅着窗外明月不觉感慨。是啊,举阖家老小的生死去搏一个泼天富贵,这帐究竟值还是不值,在结果未定前,不好下结论。 既然是博,自然就可能输。可是自己真输得起吗?按理自己这侯爵之位还可再传一代,可自己早早上了折子,却一直都没个音讯。我们史家一门可是跟着先皇一起开疆辟土的啊!那些虽是祖先功业,可就算是在本朝也仍是战功赫赫!西海沿子匪寇起了,是我们父子平的!西北流寇作乱,依旧是调了我们父子去!可我们史家落到什么了!请封不得,大战就连得胜想回京却也是几番上书没有批复。一想到这些史老将军不由得血气在胸前翻涌,又是引得自己一阵咳嗽。 瞧着窗外明月,老将军又生感慨。转眼就又是自家妹子的生辰。可如今贾府之内那个被尊着敬着的并不是自己的胞妹!怨不得自己会梦见胞妹一脸愁怨来寻自己,怨不得梦中自己胞妹只是啼哭不已!这是何等委屈!也不知那货用了何等妖术强占了胞妹的身体!这等事自己也就是从些话本轶事中听过,没想到竟然有一日会成了真! 本想将其诓骗了来,一剑斩了与我那苦命妹子出气,但终觉得如此太便宜了她!不过那货倒是很会赚钱,如今要成大事,这第一样便是缺钱。所以想着应先将那赚钱的方子后哄到手后,再想办法除掉,只是还未戳穿其,确让其一语道破这等机密之事! 更没想到这货居然能如此巧舌善辩!被戳穿竟也丝毫不慌不乱。原本想着这货不过是个贪图富贵醉心经营之徒,竟没想到还会如此。一番争辩自己倒败了阵脚落了下风。 可是如此之人又如何能知道我等的机密大事?那样的话怎会在吊唁时随意说出?就算是来宽慰,可又会有谁如此说?况且此事本就是做得异常隐晦,竟然被其一语道破。这着实令人不解。按理她在能耐也不过是在贾府深宅中行事罢了,如何能知朝堂动向?况且这几年时日下来,也未见贾家在朝堂上有甚起色。贾赦不过依旧顶着个虚名,而贾政还不是因为贾府献银得了提拔。唯一好些的也就是宁国府的贾珍倒是有些实权。 如此来想她应不是自己想方得知,难道是听旁人所说?她本就是史府的故而若是贾赦或是贾政听了信来寻她问口风?可惜这两蠢材如今还不知自己母亲早已并非从前了。 唉真是天妒英才!贾府那两个蠢材倒是混得颇好!想我长子史鼏能文能武,懂谋略,会带兵,对兄弟也是疼爱照顾。可怎么转眼就如此了?竟然让我一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去送他?天道不公啊!若是请封的折子早批下来,他安安稳稳袭了爵又怎会出这等事?这世道不公啊!不公啊! 史老将军对月哀叹一番,不禁落下两行泪来。我那苦命的鼏儿,战场杀敌却不能伤你性命,怎么会在狩猎中坠了马? 只是史老将军心里清楚另一种可能,可是自己拼命压抑自己不去往哪个方向去想。可是一人时,自己又忍不住猜疑,究竟是不是自己这事走漏了风声,所以才有人暗中下了黑手。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自己害死了史鼏。这个猜想让史老将军心中一凛,只要稍微念头偏一偏,便觉得自己胸口有如被大石重重击过一般,着实疼得厉害。 不知为何史老将军心中有了个奇怪的念头,难道说那个人故意说这话是要来点醒自己此事做不得?毕竟史家不倒对于其也是很有好处。况且贾府本来已现颓败之势,没想到如今却又风生水起了。 如今这事自己还未与剩下的两个儿子说过。若是此时抽手,也不过是折了自已一人。毕竟自己早就是土掩了半截的,若是如今事情败露,再将史府搭进去就太不值了。 史老将军又将怀中的信取出,放到桌上仔细端瞧。细细寻思了一夜终于拿定了主意。 史菲儿自然不知道史老将军是如何思量的。自己先是将由现世想到的已经做出的手工皂、口红等等写了上面。当然既然这个只是个参考以防对峙用的东西,史菲儿自然也留了个心眼,配方材料也是故意漏掉几样,或是改了分量。反正这东西又不用,自己知道是假的就行了。 做完这些史菲儿也是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最后会有什么用,只不过是现阶段自己求个心安罢了。见史家也再没什么动静,渐渐日子久了也宽了些心。毕竟想举证这贾母皮囊里换了个芯,应是不易,而且又如何为证呢?自己也算是事事小心了,也没什么把柄。想起来史菲儿也是感慨自己当时还是有些怕了,否则自己咬住了,哪会再徒生这些烦恼?不过人生哪里能买想当初呢? 入了秋,贾府倒是有了两件喜事。其一便是林海出了狱,因江南水患,灾民泛滥,朝堂派方中正去江南赈灾,可未曾想又牵出江南官场贪墨案,这一揪便是一串,那些个想给自己减罪的少不得又是相互乱咬一通,其中便就有人招供了这江南官场因林海是京派的官,又不收贿赂,到任还制定了一套新政,此政一出倒是堵了不少人的贪墨路子,于是才又了诬告一出。 折子快马送入京中,不出两日林海便出了狱。一来官复原职,二来圣上自有一番褒奖。贾赦得了信先是奔到贾母处报讯,有差人备车备马带着贾政等人亲自将人接了回府。因要除晦气,贾赦还命人在府门口挂上长鞭炮,从车马入街便响个不停,足足放了一个时辰方休。 进了府,林海自是拜见贾母。史菲儿见其也只是面容憔悴消瘦些,但精神尚可,也倒是放了心。自然又是叮嘱一番。林海在府里修养几日,自觉恢复不错,便请辞众人,急急回去。因事了官复原职,又领了旨意,自然要回去赴任,二来实在牵挂家中众人。史菲儿听了也自然不留,便是应了。贾赦早已派人去与贾敏送信,待林海回去时,又是安排一番。 另一件则是让史菲儿高兴的事便是元春待选一事竟然黄了。这倒不是贾府从中做了什么梗,也不是贾政请人撤了元春名碟。因太子病倒了,皇后自然无心操持此事,有得了能人异士劝解说应多散些福祉。后宫便又遣散了一批宫女出来,连选定一事也往后延上一年。 史菲儿得了信自然欢喜,反正能拖一年便是一年。元春也是开心。就连王夫人也高兴。毕竟宽出一年的时间来,许多事便不用那么赶。 可是这事有凑巧,难得九王爷回京复旨,其嫡长公主缺个伴读。皇后便从昔日待选人中拿出名碟与其挑选,竟点了元春的名。 如此一来贾政与王夫人倒是有些失落,史菲儿却是欢喜。毕竟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和书中不同。书中元春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再如何王爷的嫡公主也不可能成了皇后啊!而且公主伴读并非是入宫,虽说其不能常回家中,但总比入宫强。 另外听说这芳娴公主性格爽直,待人宽厚,因九王爷常年不在京中,其倒也很受皇帝皇后疼爱。对其也纵着些,想来若是元春这样脾气秉性的说不定也不会惹其不快。总之这是一件解了史菲儿心忧的好事。 若要说这段时间有什么事让史菲儿不是很喜。想来只有一件。贾琏出了孝,回张府看望舅舅。小舅舅告诉其他出海认识的波斯朋友来了府中,那两个人是工匠出身,见贾琏喜欢便表演吹琉璃瓶给其看。贾琏瞧着自然欢喜,回府后捧着两个才出炉的与贾母献宝。 史菲儿看了也是高兴,在这里玻璃还是个稀罕物。便亲自写信与张烁大赞一番。张烁本就就觉得此物不错,得了贾母赞赏更是开心。便想给朝堂举荐。可是自家如今有孝自是不便,二来都是读书人,对工匠商业也没有心思,张烁自己有无官职只是一介白身更是无法。便请贾母指点 史菲儿因贾政在工部任职便想让其去瞧瞧可否通过其举荐。贾政只是粗粗看了一眼便回,称这等小事不过是机巧小物,不堪大用。便连折子也没写。史菲儿心里暗骂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索性命贾赦引着忠敬王爷去看,这王爷见了也是大赞一番。将这两位工匠领出张府自去安置。 第一百六十六回 166 “翰琪!你且与我站住!”贾瑚跑得直气喘,终于力竭停下喊道。 “呦?今日伴读要犯上了!开口竟都不叫我公子了?”翰琪驻了步,转身看着距离自己一丈开外的贾瑚摇了摇头道:“不过才急走了十里路,怎么如此便跟不上了?若真去了大漠,来个一日急行军六十里你岂不是要瘫?” 贾瑚累得直喘气,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六十里可是要骑马的,况且方才只是说看书倦了,活动一下提个神。就算强身健体也没有如你这样说跑就直接跑出个十里的。” “你到底是年轻经历事少。若是战事起了,有哪里会管你是否刚看过书?是否进膳?还不是将令一挥急军行至。”翰琪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到贾瑚身边又道:“今日看来,你这身子还是单薄,怕是真要去了边塞,经不住三天五日便吃不消又得叫唤着回来。” “你也是忒瞧不起人。今日输于你,不过是我这服饰不便。你瞧你紧身束服自然跑起来欢畅。且等明日再和你比过。”贾瑚顿了顿又道:“别瞧你今日说的如此热闹,好想明日就能去了边塞一样。若是王爷知道此事,我保证你连京城都出不去。” “这我自有主意,你不用替我操心。倒是你,恐怕你要跟我离了京中去边塞会是很难。”翰琪顿顿又道:“我九叔也是个善带兵的,若是此次能跟在他身边看看也是好。即便不成,看看边塞美景异域风光也不枉费走上一遭。” 贾瑚此时气也倒匀了,掸了掸袍子上的浮土,“你说的不错,只怕是九王爷不会应你。”贾瑚直起身道:“另有一事,我也是不解,你说为何芳娴郡主怎么就偏偏点了我妹妹做伴读呢?” 翰琪佯装不解道:“你妹妹?你哪个妹妹?”说罢一脸了然的样子,一拍手道:“就是那个眼睛大大圆圆,笑起来甜甜,还有一对梨涡管我叫常客哥哥的那个大妹妹吧。” 贾瑚瞪了眼睛道:“虽说你是公子,我自然敬你。但你非议我妹妹,我不打你,我拳头痒痒我也管不住。反正此地也是个四下无人的,公子要不试试看?” 翰琪连忙摆手道:“有你这样的哥哥,我哪敢哪敢。而且我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哪里有半句非议。”翰琪见贾瑚也只是假意比划比划样子,抱肩笑道:“你们贾府也是怪。若是旁人家有了这等美差还不乐的开花。你倒生起疑心来了。” “我本是没疑心的,只是我记得清楚。我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大妹妹待选延后一年,之后你入宫转了一圈,回来便说你那日遇到芳娴郡主,接着我妹妹就被点了做伴读。怎么想这事也透着奇怪。” “你也是白看了许多书。难道不知有句话叫天下无巧不成书?那日我是遇到芳娴郡主不假,她正读庄子有几处不明,我便指点与她。不过如此。至于之后为何会选中你妹妹做伴读,或许是因你们贾府如今名声颇好,外加又是武将出身,或许如此吧。”翰琪公子解释道。 贾瑚瞧着翰琪,眼睛眯了眯,神情中尽是不信。翰琪也不以为意,“好了好了,你何苦费心思猜想这个?若是依我看这样倒是不错,伴读可是自由许多。每月也都能归家去。况且芳娴是个性子好懂礼的,应不会难相处。你家老太太可是疼孙子孙女出了名的,你这样跟着我甚少回家,我背后指不定还落多少埋怨呢。若是入选进了宫里,那还不知如何牵肠挂肚?” “你莫胡讲,我家老太太从不背后数落人。”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只是如今老太太年迈,我等孙辈想多承欢膝下孝敬,如今确是一个个都不在跟前……况且我那妹子性格刚强,也怕……” “哎,怎么今日跑了几里路,你倒是变得娘里娘气了,竟如此墨迹起来。你也莫为你那大妹妹担心,我瞧着她是个懂分寸又机灵的,说不定这对她更是件好事。你还是先想想如何找个理由说服你家老爷太太与我一起去边塞吧。” “好歹要我等给老太太贺了寿才行。我怕老爷太太是不允的,倒不如先斩后奏。” “是是是,二十四孝金孙。” 二人一面说笑,一面转身往回走。 “你说,若是现在我领兵能带多少?” “多少?三五个吧?” “胡扯,我的亲随都超过十个了!” “是啊,可现在呢?能瞧见哪个?光杆将军么,甩了自己士兵一个人跑了。” “喂,你不是还跟着么?” “我是没辙,能跑我也早就跑了。” “嘿!你这个胡言乱我军心的!” …… 转眼又是贾母生辰,因几桩心事都得以化解,史菲儿也觉得心情尚好。但毕竟今岁遭遇白事颇多,故而史菲儿让府中将生辰宴挪至中秋,一并办了便是。 虽说原意只是办场家宴,但各府前来贺寿的人亦是不少。史菲儿折腾也是忙着在厅中谢客。这不知不觉也是忙了大半日。 待闲下来将各府的礼单又瞧了几眼,史菲儿伸手便将史府的礼单给抽出来了。也怨不得史菲儿会留意,今岁这史家给自己的贺礼格外丰盛。按理今年出了白事,今岁又不是贾母大寿,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份被揭穿,虽说是寿礼和节礼并在一起了,但于情于理也不应该送这么厚的礼。 史菲儿起了疑心,将这份礼单仔细又瞧了一遍。大部分都是应景之物,不过较往常厚了些,礼单上唯有一样是史菲儿觉得有些奇怪的。那礼物名也特别,叫童趣。 史菲儿越瞧越觉得奇怪,便命人将此物寻了来。只消一会儿丫鬟便捧着一个小匣子来。史菲儿瞧瞧这盒子,上面也不顾过平常寿礼的装饰,镂空蝙蝠万福盒,当中是描金的寿字。 史菲儿自然是带着小心,这匣子里别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况且若是别的府上送来也就罢了,偏是史府,让自己不得不防。 史菲儿将这匣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手衬着块帕子,直接将匣子从桌上一推,那匣子自然“啪嗒”一声,摔落在地上。毕竟是木头做的,倒也结实,如此一摔也不过就是声音大些,可瞧那匣子却也没什么大碍。史菲儿瞧着,又探脚一踢,那匣子“咕噜咕噜”翻了两圈至墙角,“啪”的一声,匣盖打开了。 “老太太,您无事吧?”听见动静,门外候着的丫鬟琥珀忙开了口。 “无事,不过是手一滑将匣子跌了。”史菲儿道:“自是无碍的。” 听贾母如此说,琥珀倒是放下心,又问道:“让琥珀帮您拾掇一下吧。” “不必,跌了个匣子,我自己捡起来便是,你趁着宴席未撤,再去吃点东西。今年的螃蟹倒是不错。”史菲儿在屋里劝道。 琥珀也深知贾母的脾气秉性,自己想事时不喜有人在侧伺候,说是搅了思绪。今日瞧见史府的贺礼,怕是又牵动旧情,故而也不进屋打扰。 如此那匣子倒是安全的,史菲儿上前两部,用帕子托着匣子又回到桌边坐下。毕竟自己在现世还是看过些武侠小说、武侠电影的。这匣子里藏个毒箭、毒粉什么的也不是没有的事。所以通常主角会无意中先摔一下,这样一来能破坏里面的机关,二来自己也能躲过一劫。毕竟上次在史府中,那史老将军对自己已经动了杀机,虽说贺礼搞点小动作有点太过明显,但还是小心为妙。 不过目前看来似乎这匣子也只不过是个寻常的匣子,并没有藏着暗器毒粉之类的东西。至于匣子里装的东西,倒是更加普通。不过是儿时一些玩具。木头雕的小人、小猫、小鸟、小狗之类的物件,看上去一点也不昂贵,好似平常百姓家用来哄孩子的玩具。 史菲儿倒是知道此物是史老将军在贾母年幼时专门出府买来的物件。虽不值什么钱,可是贾母当时觉得很是新鲜有趣,可史老将军却因此挨了顿责罚。 可史老将军将这东西送来是什么意思呢?总不会单纯的叙叙旧情吧。史菲儿用帕子托着那小物件一个一个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瞧了个遍也没看出个名堂来。末了,史菲儿有些不耐烦,将一只小木鸟往匣子里一掷,不打算去猜这哑谜了,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有本事直接来贾府找我。 或许是因为力道有些大,这小木鸟扔进匣子里又弹了一下,落在一旁的匣盖上。那动静听着似乎有些不对。史菲儿瞧了瞧那匣盖,伸手将那匣盖拿起,叩门般敲了敲。 果然不出所料,这匣盖看上去是一块木头,那曾想竟是中空的。史菲儿将那匣盖细细看了一遍,发现在一侧竟开了细小的缝。若不是意外发现其是中空,自己是断不会想到这里还会有文章。 史菲儿从头上拔下根细脚钗,往那缝隙里探了探,发现丝毫碰到点东西,便用发钗用力往外拨,果然那缝隙内探出信封的一角。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史府这又是怎样的打算?唱的那一出戏?史菲儿不由愣住了。 第一百六十七回 167 且说因史菲儿查看礼单,见史府送来的中秋贺礼颇为丰盛,觉得其中有诈,却意外从一份贺礼的木匣盖缝隙中用发簪挑出封信来。 史菲儿提了口气,小心翼翼将信封抽出。捏着信封细细打量了片刻。用力捏了捏,信封里面应是纸张。伸手探入将信取了出来。 顺手一甩,将信展开。史菲儿愣住了,这是逗我玩呢?三页纸上连个点墨都无,皆是白纸一张。史菲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瞧着,甚至连信封内都仔细瞧过了,均无一字。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史菲儿忍不住猜疑起来。这老头做事也太无章法了吧。怎么折腾一溜够就送了三张白纸过来?难道是上次自己那一袭话将其气糊涂了?还是如今的确是老糊涂了,本来是有信结果却装错了?还是这信中途被人调了包?史菲儿想不出答案。这时又有丫鬟来请,说是贵客辞行。史菲儿忙将这信塞回原处。将匣子盖好,放在桌上起了身。 晚宴之后,因是中秋自然少不了赏月。诸人众星捧月簇拥贾母而坐,桌上布置着点心、各色干果水果,精致不铺张。 月团圆人团圆,众人也说些吉祥吉利话博贾母开心。史菲儿心中虽琢磨着那无字信一事,但面上却不能漏出半分。面对众人讨好也是频频称道。熬了一个时辰,史菲儿借口体乏,终于离了席。让众人自行自乐着便是。 因折腾了一日,史菲儿也确实体乏。又将那信展开看了一阵,仍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沉沉睡去。哪知睡了片刻,史菲儿忽然从床上坐起,几步走到桌前,将那信展开,凑近烛台,被火一烘烤那白纸上渐渐显出字迹来。 方才也不知为何,自己竟然梦见贾母年幼时和兄长玩耍用米汤在纸上写字,仿作军情密报自娱自乐 。那纸晾干后,这纸再遇火烤便会显现出来。梦到此,史菲儿自然按耐不住忙起了身,拿起那信一试,果然如此。 史菲儿此时觉得那老头也有点意思。都知道自己是假的了,竟还用之前他与贾母的玩法,难道就如此自信自己能想到?如此还是一国将军,统帅过百万兵的。真的智商没问题么?待纸上字迹清楚了,史菲儿仔细一瞧,确是吃了一惊。 这信的第一页确是史老将军写给自己的。可以看出此人写信时手抖的厉害,字迹歪七扭八的,想来应是那日之后病又重了一层。信里内容是简单,讲自己胞妹早逝,如今有这么影子般的人替妹妹活着,也算是个安慰。原本心中还有些恨意,如今想着也无所谓了。毕竟贾史两家交好多年,念及情份也不愿揭漏此事让两家难堪。况且如今瞧着贾府日益不错,也希望能念在昔日妹妹的情分上,对史家帮衬一二。 史菲儿看着信觉得这老将军一定是病糊涂了。再看第二页,却是和这封信完全不一样的笔迹。上面是五首诗。每首诗瞧着不过也都是描写景致抒发情感的,史菲儿瞧了半天也看不出这几首诗是什么意思。 史菲儿又看了第三张,这第三张画了一幅图,那图应是一个地方,只是史菲儿瞧不出这地方究竟是哪里?图的下半部有几句话,依旧是史老将军的手笔,依旧手抖得厉害,每个字也都是歪斜不整。大意是说,若是日后史府差人来取,烦请将后两页信交与史鼎。 看到这史菲儿就是不明白了。既然要将信交给史鼎你留个口信不就行了,何苦要经自己过手。而且这老头不是应该恨自己才对么?怎么还会说这些软话?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况且几首诗被都可以背下来,为何还要写在纸上,还用这种隐秘的方法来写?从字迹上看,那封信应该也不是出自史老将军手笔。史菲儿更不解是,这样方法写出的字,不烤就看不见,烤过就有,只是此过程不可逆。字一旦显出就不能消退。如此说来,难道这第二页纸上的内容连史老将军也不知道? 史菲儿将整个事情又想了一遍。觉得这事疑点颇多。越是起了疑心越觉得这事有诸多不妥。况且凭什么你让我给你就给你呢?哪来的自信呢?此事怕是要引出祸事来。穿过来时间久了,史菲儿还是自觉有些敏感性的。 可偏偏此事有不便与旁人来商议,即便是贾赦也不行。这前前后后涉及事情颇多,史菲儿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将这么一大套谎话编圆满。思量许久,史菲儿倒是有了个主意,烫手的山芋谁爱接谁接,反正自己不要。你不是想着方儿给我送来么?我也光明正大的给你还回去。反正我不给你操这份闲心,爱咋咋地。 想到此,史菲儿将信收了,依旧原样塞回去。匣子也依样盖好。翌日一早,史菲儿对春荚道:“春荚,那日我曾说要选上十匣芳漱与老将军。你可都备下了?” 春荚一愣忙道:“回老太太,回来我便备下了。我这就取来与您过目。” “那到不必,如今我上了年岁,记性也不好。这两日瞧见寿礼才想起这事。下次你这等琐事你可记得要提醒与我。备上一箱,装捡仔细了。对了,将此物也放进去吧。”说罢,史菲儿将手边一个匣子推了推。 春荚瞧着这匣子上有这寿字图样,眼中有点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史菲儿瞧见笑着道:“我那兄长是个有心的,今岁将我年幼时的小玩意装到匣子里哄我开心。如今见了,倒是有些伤感,这东西他竟仔细收了这么多年。想来还是送还给他做个念想,如今我们兄妹见一面确是难了。” 见贾母脸上有些哀容,春荚忙劝道:“老太太如今史老将军人在京中,想见也不算太难,可比之前要方便许多 。”说完上前收了匣子,准备去操办此事。又听贾母道:“你去选个利索会说话的去送,帮我给老将军也捎句话。” “老太太您只管讲便是,春荚都记下。” “让老将军好生在意自己身体。如今年岁大了,多享享清福,切莫太过操劳了。这府中各事就别太劳累自己了。” “是,老太太,春荚都记下了。” 贾府和史府距离也不算太远,东西不到晌午就到了。史老将军瞧着那个抬进屋的大箱子有点发愣。那家伙是什么意思?这不年不节送什么礼?而且回礼也不按礼数。 贾府办事的人也认真,按照贾母吩咐的一五一十的都学给史老将军听,老将军越听越是眉头紧锁。草草打发走了人,又打发下人都走开。这才走进箱子,抖着手将箱子的封条扯掉,掀开一看,就瞧见自己送过去的寿礼被摆在最上头。 这是什么意思?史老将军忙将那匣子取出,几下扣出信来,展开一看,见白纸上字迹清清楚楚。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她竟然如此就送回来了? 史老将军捏着信手抖得厉害。难道说她竟然看出来了?果然不应该轻视。本想设个套拖着贾府一起下水,如今这计划不成,看来也只能令想办法了。史老将军捏着信都丝毫都快要把信攥出水来。 这信本就是谋划给参与着的一个信物,那诗另有深意。自己本想着送去贾府,在礼单上留个名,若她没看见,若是日后此事不成或是出了事,自己也算有个退路,那物件算是个证据,自己早早送与他人保存,就是为了自证。反正到时候自己可以让儿子依据情况来。 若是她见了,或许能猜出一二。毕竟能说出一门二侯之事,也许本身就是这一头的。那时她见了信自然明了。必然为了同一目的,那两府自然就绑到一起了。那时让贾府出些银钱也是应当。如此对府中也是有利的。 总之史老将军想了许久终于想出这个办法,打算拖贾府下水,日后挑明那时贾府自然陷于被动难脱关系,毕竟两府关系如此亲近,这嫌疑想洗掉可是不易。 可是万没想到那人竟将东西就这样给自己送回来了。若是送回来也就罢了,可偏偏她还找出信看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还有她说的那些话,真是气煞人!史老将军越想越气,拼命忍着心中的怒火,将信收了。可毕竟心中怒火难平,才将匣子盖上,便咳了个昏天黑地。眼珠一翻竟昏了过去。屋外候着的下人觉得屋中动静不对,忙进来看,一见都是唬得不行,又是掐人中,又是请大夫,一时间府中甚是忙乱。 史菲儿自是不会知晓此事,此时正忙着和贾瑚闲话聊天呢。自从贾瑚做了伴读,在贾府中倒是像了客人一般,回来住的日子倒是少。不过只要是回来,贾瑚第一件事还是要来给贾母问安。 在家中过了中秋,史菲儿以为今日贾瑚是来向自己辞行的。可聊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贾瑚有辞行的意思,史菲儿也觉得有点奇怪。 “今日倒是不忙?”史菲儿道:“平日里见你忙得脚不沾地,也坐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今日可是快到午膳了,你既然难得回来,今日就陪我用了午膳才能提告辞。” “那老太太,不如今日我也陪您用午膳吧。”史菲儿话音刚落,贾赦便走了进来,瞧见一旁坐着的贾瑚道:“我就说你不在书房,原来跑到老太太这里了。” 贾瑚瞧着贾赦心里有点慌,原本的计划怕是要变! 第一百六十八回 &nb168 &nb过了中秋贾瑚来给贾母请安,因与翰琪约好打算相伴去边塞走一趟。可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家,故而若是亲求父母能应下此事,怕是不能。可自己又真心向往,况且自己是翰琪伴读,于情于理也要随着其去,哪怕是回来再受罚呢! &nb再者如今看的书也多了,总觉得书上所记载的那些景致不能亲去,总有遗憾。况且这纸上得来终觉浅,自己是富贵惯了,吃穿用度一样不愁。可某一日,翰琪与自己二人溜出城外,却是看到另一番风景。那年因天旱,京城周边有些村子便遭了灾,身体强壮的就出来做个短工,老弱妇孺等就有的靠讨饭度日。 &nb二人见了心内不忍便将身上的银钱都散发给了灾民。也是好奇便寻了些面善口齿清楚的人问个究竟。遭了灾朝廷没有赈灾吗?这一日讨饭能否吃饱吗?为何不去投奔亲友?或者先借些钱来度日?之类的的问题。 &nb那些回答者言若是讨饭能填饱肚子,还会有谁辛苦劳作?这等小灾朝廷是不会如何的,无非是开两天粥铺施粥罢了。这一年辛苦化为乌有。租子交不上,庄头哪里还会将地再租于你。借钱?如你等富贵公子许是有人可借。我等这样贫贱小民向谁人借去?就算庄头心善肯佘些钱粮,但转年这东西也都是要还的,若无灾祸,来年平顺加个二分利也还能勉强还上。可灾祸之年怎会只有二分利,至少要五分才行。如此算来年就算是个丰年也要卖儿卖女才能还清。我们这等人如今连城门怕是都进不去,官老爷们个个都是富贵眼利欲心,见我等如同见了尘土一般。 &nb贾瑚与翰琪听了均都默言。仅是京城边上遇灾便会如此,若是千里之外,不知道有了大灾又不知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那些灾民又道,今岁只是小灾,若是能熬过这青黄不接的日子,来年还能有个指望。如今到底还是太平些,想前几年西北灾民逃至京城时,莫说是能讨到饭,就连沿路的树皮都快被啃了个干净。 &nb二人听此语更是再无丝毫游玩的心思,匆匆回了府中。那日起,两人才深知书中所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自此便起了心思想去瞧瞧这帝王将相口中的太平盛世,贫苦百姓又是如何?原本二人就只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能封侯拜相是何等荣耀,家族幸事,而今日之后却觉得镇守一方来换的百姓安康才是功在千秋。二人同了心思,更视对方为知己,感情较以往更深厚。二人一起奋进,学问也是增进不少,就连彭泺对二人之进步也是有些讶异,称赞其文章有了深意,虽说之前文中也有才气,但终还是稚嫩,如今虽不能说是老道,但格局却大了许多。 &nb故而今日贾瑚磨蹭许久便是来求救兵的。本想寻个机缘和贾母说说自己的见闻与想法。这贾府上下,贾瑚最敬最服气的便是贾母。一来贾母没有倚老卖老的架势,不论年纪长幼,若是有事来问,贾母知道的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告知。若是不知的也会帮其想想办法。自己出行一事若是能得到贾母许可,便好办许多。若是贾母也不应,那自己也只能来个先斩后奏了。 &nb可千算万算自己好不容易等到和贾母一起进膳,怎么老爷也会一同前来?这让自己精心琢磨的计划如何实施?贾瑚真的犯了愁。 &nb因多了人,史菲儿便又命厨房添了几道这爷俩喜欢的菜色来,又命人单开一小桌在厢房,安排元春领着迎春去了那里。 &nb“果然来老太太这里便是对的。今日又有口福了。”贾赦脸上有笑。 &nb“今日你可是沾了瑚儿的光。”史菲儿笑道:“若不是瑚儿来,单凭你一个,我可不添这些菜去。” &nb贾赦听这话假意板起脸皱起眉头道:“我今日倒是沾了你这小猴崽子的光,难不成你还等着我与你道谢?” &nb“父亲玩笑了,自然瑚儿来沾老太太和父亲的光才是。老太太念瑚儿嘴馋才多安排些。这些菜品还是府里做的地道,有滋味。” &nb“如今学问不知长得如何,拍马功力倒是见长。”贾赦笑言道,“一桌子好吃的还不能堵住你的嘴去。今日多吃些,莫要以后想吃却吃不着。”贾瑚听了这话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nb“不急不急,你们两个慢慢掰扯,我是不等你们了。不知为何今日这饭菜倒比平日更香些。”说罢,史菲儿拿起筷子。美食当前还有心思逗闷子,看来还是不饿。 &nb史菲儿与贾赦聊聊吃吃倒是开心,只有贾瑚心中有事,满腹的话当着贾赦的面却说不出来,只好一个劲埋头吃饭。心里盼着一会儿父亲有事,自己再跟贾母说吧。不多时,这饭用完,诸人洗了手,喝了茶,又说了几句闲话。 &nb此时史菲儿倒是更瞧着有些不解了,今日贾瑚反常也就罢了,怎么贾赦也是如此。往常贾赦要么就是有事来告,要么就是单纯吃顿饭聊两句走人,怎么今日这爷俩儿都在自己这耗着了? &nb史菲儿活动了一下心思道:“你们怎么今日跑到我这里当泥塑菩萨来了?”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连贾赦也没反应过来,只是瞧着贾母。 &nb“不言不语等着上供呢?罢罢罢,你们爷俩儿慢慢等。我乏了,就不陪着你们耗着了。”说罢起了身,佯装要走。 &nb听贾母如此说,贾瑚自然着急,自己心心念念就等着贾赦走了,自己好开口,可现在自己没开口,贾母反倒是要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nb贾瑚犹豫了片刻道:“老太太,您且慢行,孙儿有事要讲?” &nb史菲儿听了这话倒是觉得心落了地,本就觉得今日贾瑚有些反常,与其自己追问,还不如他自己说出来比较好。况且自己本意也不想走。不过贾瑚这孩子素来懂事乖巧,也不知今日会有何事?便坐下来道:“既是瑚儿开口,我便不走了。你慢慢说便是。” &nb贾瑚瞧贾母坐下来了,又瞅了瞅依旧稳稳坐在一边的贾赦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又有些犯难。贾赦瞧在眼里道:“你与老太太有事讲,难不成还要我回避?有什么事是老太太能听而我不能听的?我倒是有些奇怪。” &nb贾瑚听贾赦如此说,更是局促,沉默半响“噗通”一下跪在贾母跟前。史菲儿瞧见了道:“昨日已经磕过了,今日不用再行大礼了。有事起来说便是,也不必在意其他。” &nb贾瑚道:“孙儿贾瑚不孝,今日跟老太太辞行。” &nb史菲儿闻言一愣:“辞行?为何辞行?瑚儿你要去哪里?”说罢瞧向一边的贾赦,反观贾赦倒没有自己这般震惊,反倒是一脸了然的模样。这倒让史菲儿更不明白了。难道说这爷俩今日是商量好的? &nb本来贾瑚说完此话,头也没敢抬,怕被贾赦一通骂,哪曾想自家父亲听了竟然连句话也没有。莫不是被自己气傻了吧!贾瑚微微抬头,瞧瞧看了眼一旁的贾赦,见其也正在瞧着自己,忙将视线挪开。 &nb“对了,那你要去几日?”史菲儿追问道。 &nb贾瑚回了神答道:“这一去怕是时间颇久。” &nb“颇久,也总有个时限吧。”史菲儿顿了顿又道:“是三日五日,还是三载五载?” &nb这个跨度也太大了吧,贾瑚暗自吐槽,迟疑了一下道:“少说也应会有三五个月,若是时间久了,许有个一二载。” &nb史菲儿此时倒不如之前震惊,瞅了瞅一旁的贾赦道:“这事我若是应了也是没用,而且今日也巧你父也在,如此便不必辞行两次了。” &nb贾赦见史菲儿将话锋转过来,先是一怔,手摸了下胡子道:“老太太说的不错。瑚儿你且将这事来龙去脉细说清楚,再提这辞行一事。方才老太太问你去哪儿,你却没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圣人训戒你可曾记得?” &nb贾瑚硬着头皮道:“想去边塞看看。” &nb“边塞?你去看何人何物?”贾赦笑道:“京城距离塞外千里之遥。且不论我们许不许。单说你如何去?准备几何?” &nb贾瑚听贾赦如此一说,心知此事怕是要黄。不免有些灰心但如实答道:“到并非去见何人,一来心慕塞外美景,只在书上或诗中领略还是觉得不能尽兴,二来老师总说文章格局小,因眼界所限,所以也想增长些见识。虽路途有千里之远,但恒心致之,应不是太难。” &nb“增长见识必须要去千里之外?这京城附近走走转转也可领略一二。”贾赦反驳道。 &nb“老爷说得不错,可天下之大,若是能纵览其中一二则是吾辈幸事。” &nb“那你此番只是一人去,还是与他人同往?” &nb贾瑚此时哑了言,自己自然是与翰琪一起去,但不知现在翰琪说服忠敬王爷了没有?若是尚未成功,自己将其供出来岂不是害了他? &nb贾瑚咬着嘴唇不言。贾赦冷笑一声道:“如此我该如何应你?去也不知去哪?同行也不知几人?归期未定,准备皆无,只凭嘴皮一动你便能去千里之外了?我还没问你去了又能如何?能有何长进呢!怕是问了你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nb贾瑚听此言也觉得面上有些羞愧。这事自己只是心中一桩愿望,至于目的在这个愿望面前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nb贾赦从袖中取出两封信来,掷于贾瑚道:“你且仔细看看。” 第一百六十九回 &nb169 &nb因贾瑚欲与贾母提出辞行一事,可恰逢贾赦也在,无奈之下,贾瑚只得当着二人的面禀明此事,却遭贾赦一通质问。贾瑚被这番质问搞乱了阵脚,回答的不尽如人意。末了贾赦从袖中抽出了两封信,掷于贾瑚面前。 &nb贾瑚不明所以,见贾赦扔给自己两封信,便颤巍巍地拾了起来。见那信封上写的是恩侯兄亲启,更是迷茫,瞅了瞅自家老爷。 &nb贾赦端起肩膀道:“怎么还要我给你念不成?自己看!” &nb贾瑚哪里再敢多言,忙急急将信取出。再瞧信中内容自是吃了一惊。先瞧的这封信竟是出自自己恩师彭泺之手。 &nb彭泺信很简短,先是将贾瑚赞扬了几句,称赞其好学进取、领悟力佳,但笔锋一转又言贾瑚聪慧有余但眼界格局小了些,最后信中问贾赦,若是贾府想让贾瑚顺顺利利日后能平安袭爵,依照如今这样便可,甚至比贾赦预期还会好些。若想贾瑚日后能成为一代名臣,则应放手让其去历练一番。但自己也仅是其老师,学业功课自己可教,但对于日后弟子前程则要看机遇与选择。所以关于贾瑚日后的选择,贾赦这个为父亲的态度甚为关键。 &nb贾瑚看完恩师的信,微微愣了愣,瞧了瞧贾赦与贾母,又忙将另一封信展开。这封信倒是略长些。笔迹贾瑚并不是太熟悉,便急急扫到最后,见了落款更是一惊。这封信竟然是翰琪公子之父忠敬王爷写的。贾瑚急急又去瞧信中内容。 &nb这封信与前一封相较而言就要硬气多了。信中说自家翰琪眼高手低、只会纸上谈兵不知深浅。如今闹着要去边塞体验一番。自己被其闹得头疼便应了。想着贾瑚身为翰琪伴读,故而想请其也相伴走一遭。自己也与九王爷知会过,让二人随其一起归程,一来安全应是无忧,二来这也能让其领略这兵士不易。这一去应是一年半载。因自己犬子之故,还要劳烦你家公子陪行,本王在此先行谢过。 &nb这信写的客气,但点名贾瑚相陪,却丝毫没有可以拒绝的余地。而方才贾赦问的诸多问题,信中都一一点明。贾瑚捏着信不由得有些傻了。 &nb见贾瑚如此,贾赦道:“我本以为你还有了些长进,做事且不论结果如何。至少还会为了达成目标会调用所有资源,学会说服让彭泺来给你写信。最让我吃惊的是,你竟然还能让王爷替你写信说情,本事倒是不小。”贾赦顿了顿又道:“如今看来,倒是让我空欢喜一场。你那番言论,任谁能放你出去?无归期、无游方、无准备的……” &nb贾瑚此时有点懵,捏着手里的两封信,难道说家父早就知道此事了?按理不应该啊?难道说是翰琪告的密?这似乎也不是他的风格啊! &nb“瑚儿把信拿给我看!”一旁的史菲儿忍不住了,合着今天这爷俩在自己这演双簧呢?贾瑚瞅了眼贾赦,见其没有反对的意思,起了身将信恭敬的交与贾母。 &nb不过如今有了王爷开口,想来自家老爷应该会准许自己此行了吧。贾瑚暗自揣测,小心瞟着贾赦的脸色想。 &nb史菲儿匆匆看完信,将信放到一旁道:“如此看来事情倒是明了。”转头瞧着贾赦来了一句:“我只问一句,今日你爷俩可是在我这里做戏,拿我这老婆子开心?” &nb贾赦一听忙摇头道:“老太太,儿子绝不敢拿您寻开心。我也是今日一早才得了信,才知道此事。本想寻这猴崽子问个明白,可一上午也没瞧见他人,一问才知道这猴崽子躲到您这里了……” &nb“你且打住,我与你说了多次,别一气就口不择言。瑚儿若是小猴崽子,那生了他的你又是什么?我又是什么?气了骂两句痛快下嘴我不管,可也不带如此一起把旁人也拖下水的。” &nb贾瑚本来还是有些胆战心惊的,听贾母这一席话,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贾赦被贾母这番话抢白打断,原本的几分怒气也消了些。 &nb史菲儿转脸又对贾瑚道:“瑚儿你平日做事有章法,也机灵。今日你这事却做得不对。我也不会因平日疼爱你而护着你偏袒你。你莫不是想在我这儿讨个许可或是告个罪就出府去吧,或者拉我当你的靠山?” &nb贾瑚被贾母点破心思,自然是低了头。史菲儿见状又道:“瑚儿如此做事若是旁的,也就算了。可这远行出府一事,你这做儿子的自然要先禀明父母双亲,而不应耍聪明蒙骗。即便是父母驳了你去,你也可问明你家老爷太太为何不许你去。再看你如何做能满足双亲许你出远门的条件。这才是此事应有的顺序。你向来聪慧怎么今日却办了蠢事。还不快去给你父亲赔罪。” &nb贾瑚本就知自己有错,忙近前一步朝贾赦跪下施礼道:“瑚儿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nb贾赦笑道:“瑚儿,你应该去谢老太太替你求情才对。这哪里还是嘴上说的不护着你不偏袒你?明明都是护的没边了。” &nb史菲儿见贾赦道明,也只是笑笑:“我让他与你认错倒是我向着他了?罢罢罢,你们爷俩儿这滩浑水我可不从中和泥了,免得搞得我自己两边为难。” &nb贾赦听贾母如此说忙开口:“老太太,我不过是一时嘴快说说罢了。”说罢又转头看向跪着的贾瑚道:“我只问你,若是我不许此事,你会如何?” &nb贾瑚本想着如今有了恩师与王爷的信,此行应该是无问题,哪想到父亲竟然说出这句话。自己一愣,若是父亲真不许,自己能如何?是留书一封去兑现昔日承诺,还是先顺了父母的意思,留在府中?如今却是有些摇摆不定了。 &nb贾赦见其不言道:“我倒是猜想,你当初莫不是想跟老太太这里露几分底。到时给我与太太留书一封便去了边塞了吧。” &nb贾赦站起身,在屋子踱了几步道:“若是此事是在早些时日,我自然是不会应。你是我嫡长子,自小便是最放在心上栽培。带你拜名师,望你成才。有朝一日这府交与你手上我也能安心含饴弄孙,便是我的大福份。” &nb史菲儿点点头,这话自己从贾赦嘴里听到过多次那时他成日盼着自己能早些卸掉这些重担。早早去享清福。 &nb贾赦转身又道:“可如今经了事多了,我倒是越加明白。若是有朝一日这府交与后人,我是希望这掌府之人能将贾府带得更好。而并非是我兢兢业业做了一切,后世子孙躺着啃老本就行了。” &nb听了这话,史菲儿倒是一愣,手中端着的茶盅也住了没往嘴边送。如今贾赦若是有这番认识确又比先前增进不少。贾瑚也跪在一旁道:“儿子让父亲失望了。” &nb贾赦彷若没有听见一般又道:“我本就愚钝。自幼也是贪玩不上进。原本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倒是一件件事给逼着学会了些。如今看来,若是希望后人长进,让这府中变得更好。这第一个便是眼界胸襟要远胜于我辈才可。第二便是要才学上佳。第三是个人机缘。才学刻苦求师或可得。机缘则是个人命数。唯有胸襟眼界却不是守在府里就能有的。”贾赦停止步看向贾瑚道:“故而这次不想拦你,你若想出去见见走走便去吧。” &nb贾瑚听了这话,猛地一怔,末了给贾赦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才道:“谢父亲,瑚儿谨记。” &nb贾赦将头一扭道:“罢罢罢,你也别谢我。你且去给你家太太禀明此事,莫不可惹她伤心。另外今夜你去祖宗祠堂跪一个时辰,这是罚你此事思虑不周之过。明日你再收拾东西,再选上几个激灵的小厮做跟随,都收拾停当了再走。我知道九王爷返程之日应都是赶得上的。出门在外,行事多思多想,想清你的身份与角色,自己多保重。” &nb贾瑚又拜谢了一番,这才起身别了贾母与贾赦去寻自家太太。跟张夫人将此事细细说了一番,张夫人虽然也是心有诸多不舍,但仍咬牙应了。领罚准备诸事均是后话暂且不提。 &nb史菲儿见贾瑚走了,贾赦望着其背影愣愣出神便轻咳了一声。贾赦这才回过神来,瞅了瞅贾母一脸苦笑。 &nb史菲儿捧着茶盅饮了一口道:“你竟舍得?我若是你当真舍不得。” &nb“老太太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自然不舍,瑚儿我精心栽培了这么多年,如此没着没落的放出去,怎会安心。怕是今日之后无安眠了。” &nb“那你还如此,难道是怕违了忠敬王爷的意思?” &nb“这倒不是,老岳山辞世前与我说过,这守家守不住多少,只顾瞧着眼前这点事,再如何也便只是如此了。当时我并未完全了悟。如今,我倒是彻底明白了。放手一博吧,万事都有风险。虽说此去千里,但应会收获颇多。况且我想瑚儿这孩子应是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nb史菲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第一百七十回 170 因贾赦自得了信就命人骑快马与贾敏送信。况且如今旨意已到,自然是没有人再限制贾敏等出入府邸。听闻林如海要归来,贾敏自是喜,忙命人将府里打扫一新,待林如海归来日便命人远远前去官道迎着,自己则是带着儿女在府内等信,静等林如海回府。 林如海回了扬州,想着已和妻儿分别快有一载。心中不免有些戚戚焉。在官道上又遇自家老仆,心里又是一热。更是催马加鞭往府里赶。才入了厅,便瞧见贾敏带着儿女正在等其回来。 众人相别多日,今日见了倒是有千言万语哽在喉中,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了。贾敏眼中含泪,诺诺几声只开口叫了声“老爷”,眼泪便忍不住簇簇落下。 此时众人都被这气氛感染一时都静了声。忽听一软糯童音道:“太太莫哭!笑笑,父亲归来,笑笑。” 林如海低头才瞧见一小丫头一手牵着贾敏之手,一边歪着头瞧着自己。眼睛清亮,眉毛细淡,正一脸笑意瞧着自己。方才将身子隐在贾敏身后,林如海倒是一时没注意到。 贾敏忙用帕子将泪拭了,牵着小丫头的手往前一带道:“玉儿昔日里整日问我父亲去哪里了,今日见了父亲怎么反倒还害羞起来了,还不快去给父亲行礼。” 听贾敏如此说,黛玉笑笑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向林如海施了一礼道:“父亲。”声音甜甜脆脆稚气未脱,林如海一把将其拦入怀中道:“一晃,我的玉儿竟然都这么大了。快让父亲瞧瞧。我走时你还未会爬步。这一转眼竟已这么高了。”众人见了都笑出声来。此时孪生子也来拜见父亲,一家人团聚,自是开心。 贾敏忙命人伺候林如海洗漱去去风尘劳累,又急急命人摆宴。一家人围坐一起欢欢喜喜吃顿团圆饭。席间林如海问及孪生子的学业,宽言贾敏,还将黛玉抱入怀中,喂其吃饭,一派和乐融融。 宴后一家人又说笑了一阵,黛玉年幼本就精神有限,今日因听闻终于能见到父亲,早早便又起了床,一直陪着贾敏等着,连到了中午也不肯去躺躺,怕父亲归来,自己还在睡觉错过了。如今见了林如海,又吃了饭,自然困乏,不多时便赖在林如海怀中沉沉睡去。贾敏忙让奶娘抱着哄去睡了,孪生子又陪着说了会话,也一起请辞离去。 屋内只剩林如海与贾敏夫妻二人,一时间倒冷了场。林如海瞧着贾敏半晌才又开了口:“这大半年可是辛苦你了。” 贾敏微微红了脸,道:“老爷哪里话。我在府中虽只是不便进出,但一切尚好。倒是老爷一下子去了京城,没人在身边照应才是辛苦。” 林如海摆摆手道:“也罢,此事都过去了,如今我平安归来,如此结局倒也是还好。在京中虽说身上有案,但对我也算是礼遇了,并未吃什么苦头。” 贾敏听了这话点点头,倒似有些安心。“我这里,兄长也时常遣人送信来,让我莫着急,也亏我在帮老爷收拾书房时看见老爷留的信,心想既然是老爷说的,那绝不会有错,如今看来,果真有惊无险。这信就连玉儿都要每日瞧瞧,也认识了好几个字去。”说罢贾敏起身,从袖中将那封信抽出来递与林如海。 林如海伸手接过,那封信不知道被贾敏看了多少次,信封边缘处都磨地有些起毛。将信囊抽出,抖开,心中有些字被水洇开又干,都有些模糊不清了。想必贾敏之前看时,应是落了泪。林如海将信折了,往蜡烛上一靠,那信见了火就着,一下就烧了起来。 贾敏瞧着不免一愣,忙想上前,却被林如海拦住了:“如今我回来了,这信也不必留了。”信烧了大半,林如海松了手,任其掉到地上。 贾敏瞧着那成了灰的信叹了一声道:“只是有些可惜,这一年中,我每每心慌意乱时,唯有看了这信才能安心,也罢也罢,如今老爷回来便好。” 二人正说话,便有丫鬟来报说是有位方大人求见。林如海沉吟片刻道:“哪位方大人?”丫鬟将手中的名帖递了上来道:“是方中正方大人。” 林如海听了这个名字忙起了身道:“快去请方大人去书房稍坐,我稍后便道。”忙又让贾敏取了衣服换上道:“我这此能平安归来,多亏这位方大人给我昭雪。本应我去他府上拜会他才是,怎么竟然让其先来拜会我了。我先去谢他,稍后再回来与你叙旧情。” 贾敏点点头,伸手又帮林如海正了正衣衫,目送其远去。此番还真是应该感谢那位方大人才是。今日也是折腾了足一日,早早便起,心里焦急等了大半天,如今见着人平安归来,心里一块儿石头也算落了地。 贾敏瞅见那封几乎都成了灰的信,心里还是有些不舍,毕竟自己依靠这封信撑了小一年的时光,如今却成了灰,早知道还不如不拿出来呢。贾敏蹲下身,欲将那纸灰收了,却发现那未烧完残留的信纸上竟然有几个字,贾敏不由得觉得奇怪,这信自己看了许多遍,背都能背下来了,自己非常确信这信中原来绝没有那些字的。贾敏有些顿悟,忙又将那封信未烧的信封也靠近蜡烛烤了烤,果然那信封的背面也现出不少字来。贾敏忙凑近烛火观瞧,一看倒是吓了一跳。忙将那片残信装入信封,又将其揣入袖中。 贾敏等林如海与方大人议事后归来。只是快到三更,依旧未回。贾敏和衣靠在床榻睡去。也不知是多久,听见有声,才见林如海回来。脸上有了疲惫之色,贾敏也不忍再问,便服侍其休息。 因此去京城小一年,积压了不少政务,林如海每日早出晚归料理,不觉便过了十日。这一日赶上休沐家中,林如海闲来无事,便抱着黛玉教其认字,又拿了纸笔任其胡乱画着玩。黛玉年幼自然见了纸笔墨砚也是欣喜觉得有趣好玩。一时开了心,也顾不得是抓住了笔头还是笔尾,不消片刻,手上、脸上便有了好些墨痕,就连林如海的袍子上也都印上了几个小黑手印。 贾敏给二人送些点心瞧见二人如此,也不免笑出声来,忙唤来黛玉奶娘将黛玉抱下去梳洗。又忙取来干净衣服给林如海换上。 “老爷也太心急了。虽说玉儿聪慧,但一时间哪里学的了许多。”贾敏笑着道。 “我也是觉得这一年不见竟错过许多,心里徒留遗憾罢了。便想多陪陪她。毕竟这是我就这一个姑娘。”林如海解释道,只要一想到黛玉的那张小脸,自己便觉得心里暖暖。 “老爷怎知不会再有女儿了,如今没想到老爷又长了能掐会算的本事。”贾敏打趣道,瞧着一桌子写的不知是什么的纸,贾敏又想起那封信来,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 林如海瞧出贾敏神色有异,开口道:“我倒是瞧着你脸色不好,有事不需憋着,说出来说不定能解了愁绪。” 贾敏迟疑片刻将藏了许久的那封未烧掉的信封取了出来递与林如海。林如海接过,瞧了瞧,又见贾敏一脸忧虑,便捏着信封轻拍了下贾敏的额头道:“这等事自是不用你来犯愁。今日我倒是不知该如何说你了。若说你聪明吧,这信你揣了一年却未见出端倪。若说你笨吧,只剩这点你又瞧出破绽来了。” 贾敏自是没有心思与林如海说笑,叹了一声道:“老爷,我本就驽钝,若不是意外瞧见,又怎会发现这其中玄机。想了这信本就是老爷留给我们母子图个安心的,原本一直如此,反倒是现在却成心中的负担了,若是老爷可说与我听,我自然欢喜。若是老爷不说,我也不会多问。只是继续如此心里担忧便是了。” 林如海听了笑道:“你这样说,我哪里还敢不说与你听。罢罢罢,你我本是夫妻,理应一心。莫因此事而分了心才好。你且坐下我细细说与你听便是。”说罢,拉着贾敏坐于书桌前。自己在一旁提着笔,一边说一边写与贾敏看。 二人小声说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林如海才住了笔。将书写的那些纸拢拢,拿了个火盆,一张一张瞧着烧净了道:“今日说与你这些,你都记住了?” 贾敏瞧着那火盆中的灰烬点了点头,“老爷心中有这么些事,也真是苦了老爷了。” “这有何苦。好歹我警醒的早,也多亏岳母上次捎话与我,我才有了这后手,否则此次想如此化险为夷也是难。” “可我却没从老太太话中体味出半分。”贾敏摇了摇头道。 “那也是正常,毕竟你又不为官,哪里晓得其中厉害。岳母说那话怕也只是无心,但我却不由得多想,如此阴差阳错也算是运气。”林如海顿了顿,“若是日后还有坎坷,你便按此行事。如今已不太平。我还是想个法子送你们回京城吧,毕竟太平些,又有亲眷可依靠,我也安心。”(www.. )</dd> 第一百七十一回 171 已是深秋,雨水充盈。一下起来就连着下了三五天。史菲儿瞧着屋檐下淅淅沥沥淌着的雨水,一肚子的心事。 明日也不知是否天会放晴,元春的东西都已收拾停当,明个便要去芳娴郡主那边去做伴读。不管如何因九王爷即将返回边塞,郡主定是要前去送行,故而元春也会跟着一起。 而这九王爷一走,贾瑚也便跟着一起去了,少则半年多则一载。那日贾瑚来禀明此事时,自己心中还是颇有些不舍的,但没料到的是贾赦竟如此开明,同意了贾瑚要去塞外的想法。这让在一旁瞧着的史菲儿着实吃了一惊。 人是会转变的,这点史菲儿丝毫不吃惊,但是没想到人的转变确会如此之大。自己眼瞅着贾赦从一个只顾自己的纨绔子弟渐渐转变成一个能扛一府之事,如今眼光变的长远的人,颇有感慨。自己虽说也是在早期点拨过,但日后的每一步应该都是其自己选择的结果。如此看来,究竟要成为如何的人,别人帮着引很重要,但自己上道更重要。同样这贾政也是个例子。 史菲儿也问贾赦,毕竟这一去千里之遥,更何况去的并非完全太平之地,难道其就不担心?贾瑚再如何也只是十几岁的孩子,擅长读书,骑射只是平常。贾赦却道:“这人各有天命,经了史鼏一事后,便觉得世事无常。贾瑚也是个倔强好强的性子,强掰最后也不过是与自己心生芥蒂。既然人有天命,那就听之任之吧。你瞧他这孩子也算是命硬,落湖溺水得救,坠马伤身也得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也许就是他的命数。” 史菲儿听着,沉默不言。自己当然无法告知贾赦贾瑚落水是靠自己的那枚还魂丹的功劳。不过事已至此说出来也是徒增担忧罢了。只得在心中暗自祈祷愿其一路平安。 如今这大一点的孙辈离府的离府、远行的远行。若是等到贾珠贾琏再各自取了妻,时间上就终于快接上了原著的进度了。想想自己在这贾府中劳神了十多年却连黛玉、宝钗也都还没见过呢,若是一直未见,着实觉得自己亏得慌。可如今很多事已经和书中发展不大一样了,这能否得见也不是自己说了能算的。 想起自己最初的自信满满,到如今的顺其自然的态度,也是改变了不少。果然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 贾元春今日却也是没有闲着,自己也将要带去的东西打点停当后,又去了拜见了贾政,之后有去了王夫人处,王夫人拉着元春又是哭了一番。元春自己也是陪着掉了泪,心里一面又舍不得父母,一面又有些埋怨,若不是你们将我名碟递了上去,又哪里会有今日之事?之后又瞧过了宝玉与探春。 如今这宝玉生的越发好看,眉如墨画、面如桃瓣。任谁见了都要夸赞几句。更让人赞的是,人又颇为聪慧,小小年纪字便认了不少。元春瞧着自然是欢喜,少不得和王夫人又是称赞了一番。如今探春也是生的模样出挑,王夫人管着,规规矩矩的,也是不错。辞别父母弟妹,有单独去见了贾珠,元春自小便与贾珠感情深厚,此番二人相见更是不舍。 元春别了父母兄弟,又回到贾母处。自己与老太太感情最好,自然是要多说些话的。这一去虽说是伴读,也能获准回家,但毕竟就不像在府中自由。况且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获许回来一见呢。 史菲儿今夜便留下元春与自己同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直到元春睡着。史菲儿见其沉睡,想了又想还是将自己藏着的那面风月宝鉴的小镜子取了出来。 原先自己知道这元春命判改了,因只有一半的判词,况且自己也无法彻底参透,便将此物件放一旁不再去用。如今元春将要离府,若是再不看,怕是以后想看都难寻机会了。 史菲儿将镜子捏在手中,朝元春脸上照去。果然这次乌云雾霭散去出现的是四句诗,而且字迹也颇为清晰。这诗前两句和自己之前看到的无异,仍旧是:“胆气豪如平康女,巾帼谋略展风流。”但如今多了后两句,史菲儿一字一顿的读道:“长剑贯虹佑国泰,榴火硕硕映花红。” 史菲儿瞧着虽然从这诗中看不出什么运势和元春相关,但是瞧着也算是不错,至少听着大气不悲切,如此倒也放了心,想了想便将镜子收了,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府中自然是忙上忙下,一切料理停当,送元春出府,下了许久的雨也此时也停了。众人皆道这元春也是有福的。史菲儿也不能多送,等丫鬟来报说是人已出了府,也觉得心里一痛,便推了所有事不让人来烦自己。 元春自是也有些紧张,如今出了府,才觉得没了依靠一般,想着贾母临行前特意与自己叮嘱的话,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才觉得稍稍平复了些。 一路进了王府。又换了婆子丫鬟引路,过了二门下了轿,又行了一段路才到了芳娴郡主的书房。有人通报后便引着元春来见。初见郡主,元春自然准备规规矩矩行了礼,争取给郡主留下个好印象。哪知禀事的丫鬟说郡主骑马去了,此时还未归,让元春去一旁厢房等候片刻。元春听了自然不敢多言,跟着丫鬟去了厢房,丫鬟上了茶便下去了,只留元春一人独坐。元春小心打量这布置陈设,此处与贾府差别甚大,元春也不敢妄动,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一会儿让人瞧见了,惹出笑话。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门帘一掀,蹿进个姑娘来。元春吓了一跳,也连忙起身。可不知来人是何身份也不好行礼,便呆住了。 那姑娘倒是开朗活泼,笑着问道“你便是贾元春?”只问了一句,还不等其回答,便将元春拉住。元春此时定睛相瞧,就见一姑娘与自己年岁相仿,双手拉着自己的双臂,眼中充满好奇,正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元春心里暗暗称奇,想着这王府之内还能有人会如此率直,可她未报家门,自己也不好多问,也只能点头先答应了。 “不用紧张,我又不会咬你。”那姑娘笑笑道:“如今你读了什么书了?最喜欢何人的书?你祖上也是领兵打仗的,你可曾也练过?刀枪剑戟你有没有擅长的?我最擅长……” 此时门帘又动,有婆子微微有些气喘地走了进来。贾元春自己心中暗自揣测,应是方才跑了一路,临近入门才停了脚。那婆子板着脸拖了长音道:“郡主。”这才将那姑娘的话打断。 元春不由傻了眼,这个拉着自己的问了一长串问题的姑娘居然就是郡主?不过想想也对,哪有人敢在王府里如此放肆,想来也只有郡主自己了。于是忙行礼,却被芳娴郡主给拉住了:“别忙行礼,我那一些问题,你还一个都没回答我呢。” 哪知禀事的丫鬟说郡主骑马去了,此时还未归,让元春去一旁厢房等候片刻。元春听了自然不敢多言,跟着丫鬟去了厢房,丫鬟上了茶便下去了,只留元春一人独坐。元春小心打量这布置陈设,此处与贾府差别甚大,元春也不敢妄动,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一会儿让人瞧见了,惹出笑话。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门帘一掀,蹿进个姑娘来。元春吓了一跳,也连忙起身。可不知来人是何身份也不好行礼,便呆住了。 那姑娘倒是开朗活泼,笑着问道“你便是贾元春?”只问了一句,还不等其回答,便将元春拉住。元春此时定睛相瞧,就见一姑娘与自己年岁相仿,双手拉着自己的双臂,眼中充满好奇,正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元春心里暗暗称奇,想着这王府之内还能有人会如此率直,可她未报家门,自己也不好多问,也只能点头先答应了。 “不用紧张,我又不会咬你。”那姑娘笑笑道:“如今你读了什么书了?最喜欢何人的书?你祖上也是领兵打仗的,你可曾也练过?刀枪剑戟你有没有擅长的?我最擅长……” 此时门帘又动,有婆子微微有些气喘地走了进来。贾元春自己心中暗自揣测,应是方才跑了一路,临近入门才停了脚。那婆子板着脸拖了长音道:“郡主。”这才将那姑娘的话打断。 元春不由傻了眼,这个拉着自己的问了一长串问题的姑娘居然就是郡主?不过想想也对,哪有人敢在王府里如此放肆,想来也只有郡主自己了。于是忙行礼,却被芳娴郡主给拉住了:“别忙行礼,我那一些问题,你还一个都没回答我呢。” 第一百七十二回 172 几日一晃而过,贾元春在九王府渐渐熟悉了些。芳娴郡主为人果然爽朗,相较读书更喜舞枪弄棒,每日起来定要练上一两个时辰才罢休。元春在一旁瞧着,倒也觉得这样也是另一种人生。 不过一旁看着倒是不错,可芳娴郡主认定了要教元春学剑,每日拉着元春练上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下来,元春觉得整条胳膊都不属于自己了。 这次王妃也会跟着王爷一遭前行,但留下了芳娴郡主,待王爷王妃走了,皇后会接其去宫中住,作为伴读元春自然也是一同去。 贾府送走了元春,这几日依旧操持忙碌,史菲儿命人去搜罗了不少药材,什么止血的、化瘀的、治疗头痛脑热的,跌打损伤的等等都命人一剂一剂包好。就算是贾瑚用不上,这些东西包好了送去塞外给将士也是有用的。这还不算,派人寻了不少医书千金方让其带着,毕竟边塞不似江南,不管有用没用,有备无患的好。又命人换了可在西北票号使用的银票若干,另将一百两金子命人铸成小金锞子,一部分让其贴身带着一部分装到其细软包裹里。 不光贾母如此,张夫人也是将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收拾了许多出来,足足塞了三只樟木大箱。另又将日常用度等物塞满了两只箱子。贾瑚瞧着这么多的行李自然犯了愁。只得临行前命小厮偷偷摘出要紧的单装着,将诸多东西压缩进两只箱子这才作罢。 临行之日,贾赦一路送着,嘴上说是要送别九王爷,一路上却对贾瑚不停叮嘱。直到队伍出了城,贾赦仍不愿折返,最后贾瑚再三辞别,贾赦才勒了马,远远瞧着队伍不见了影,才慢慢调转马头,溜溜达达回了府。 这边芳娴郡主送别父母自然也是心情抑郁,元春瞧着,也是一通开解。好在芳娴郡主性子爽朗,不过是难过了片刻,便转忧为喜道:“来年父亲再回京履职,我定要缠着他也将我一同带去方可,断不能如今日这般。” 元春连连称事,但心中却思索着,如今圣上早早给郡主加封其实寓意也是很明显了,不就是为了给其指婚么。故而才将其留在京中。若是忠胜王爷下次归来,怕是这芳娴郡主就要出嫁了。这等事连自己才入府没几日的都能知道,郡主自己也未偿不明白,不过这事也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贾瑚一走,贾赦心里也是空落落的。在府里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几天,搞得府中上下见了其都躲着走,生怕一不小心惹火上身。让史菲儿训了一番方才好些。可唯独贾琏笑不出来,自己兄长这一走,贾赦似乎将全部注意力都凝聚到自己这个二儿子身上来。于是每日询问功课学业,稍有差池就是一通训斥。如此几次,将贾琏吓得日日想方躲去贾母处。 这一日贾琏下了课早早便来给贾母请安。请完安,贾琏便又使出赖着不走的招数。殷勤地捧起本账本说:“老太太,我帮您看看这账册有无纰漏。” 史菲儿瞧着贾琏如此,心里一笑明白今日贾琏又是在自己这里躲祸来了。笑言道:“罢了,这本账册我前两日看了,没有大错,小错我已叮嘱其去修正了。” 贾琏听了,脸上有些悻悻,又凑到贾母身边道:“老太太,那我帮您瞧瞧别的。” 史菲儿笑笑:“你这些日连着来,别说今年的账就连去年的账也都又过了一遍了。我这哪里还有需要查的?”史菲儿命人上了茶与点心:“你且安生在我这休息休息吧。不过老实与我说,今日是不是又惹了什么祸事了?” 贾琏撇了撇嘴道:“昨日夫子布置的课业,今日完成的不好。怕是此时父亲已知晓了。” “如此便是你不对了,学生自应以学业为重。你父若是以此责罚你,我也不拦着。”史菲儿假意吓唬一下。 贾琏一听慌了神,贾母可是自己的大靠山,若是贾母都不帮助自己,怕是今日难过了,苦着脸道:“老太太,老祖宗,您就帮孙儿一次吧。当初父亲对于我的学业听之任之,说是只要日后能有方养活自己,行事正派,不辱没门第便不管我。可您看看,这话才说了多久,如今瑚儿哥哥不过是去边塞一年半载,父亲就将我当做瑚儿哥哥那么看着。可我自己清楚,我哪里能比上哥哥,这读书我实不在行!” 史菲儿听着贾琏苦着脸抱怨一通,心里也是明白如今贾赦因贾瑚不在,便想能再培养出个贾瑚来。可偏偏贾琏志不在此,也强求不得。而且自己心里也替贾琏抱不平,原先虽然贾赦对贾琏说不上有多轻视,但绝也没有多重视。好在贾琏自己到不以为意,若是心机重的,怕是因此又要生出些事来。 贾琏见贾母没吭声,以为贾母真的不帮自己,不由得哀嚎一句:“瑚儿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赶紧回来吧!” “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在老太太这里还大呼小叫的。”贾琏这一声还没换得贾母怜惜同情呢,却被贾赦听了个正着。 贾琏见了忙收了声,朝贾赦见礼后便缩到一旁,努力祈祷希望贾赦不注意自己。可惜事与愿违,贾赦接着便说道:“今日听闻你连夫子留下的功课都没做好,可有此事?” 贾琏见了贾赦一见面就问起此事,心知不妙,忙眼巴巴瞅向贾母,望其能给自己说些好话。史菲儿自然是瞧见了,笑着对贾赦道:“你且先坐下歇歇,小孩子功课也不能日日都做到极好。你也知家学里那几位夫子要求甚是严格,如今琏儿知道上进,也是不错。毕竟这课业也不是一日就能突飞猛进的。”贾琏在一旁听了,连连点头。 贾赦瞧着自然没好气,可又不好顶撞贾母,只是朝贾琏喝了一声道:“都怪我昔日里对你多纵了些。如今看来还是应该从严计较才对。今日瞧着老太太的面上,我暂不与计较,你赶紧将课业补上便是。若是明日我再听到你这课业完成的不好,小心你的皮。还在这愣着做甚,还不快去用功!” 听贾赦如此说,贾琏松了口气。忙拜别贾母与贾赦一溜出了门便一溜小跑而去。见贾琏走了,史菲儿问道:“这瑚儿走了几日,如今走到哪里了?” 贾赦叹口气道:“算下来离京应有七八百里路了,应是一切平安。老太太也不用为此劳神。”贾赦不由得有些出神,史菲儿自是知道其甚是牵挂,也不忍心再问。沉默片刻贾赦像是又想起什么事道:“老太太,有一事要告知与您。今早接到史府捎来的信,说是舅舅病又重了,如此下去,怕是撑不到明年开春。” 史菲儿听着点点头,也没有再问。贾赦只当是贾母听闻此事心情抑郁,仍是开口劝了几句。史菲儿也不回答,待贾赦说完,史菲儿忽然问了一句:“你可知史鼏的那个闺女如今如何?” 这话倒是将贾赦问住了。毕竟内室之事一般也是家眷中相互通个气。除非大事,也不会有人来说史鼏遗孀如何如何。贾赦道:“这信中未提及,想来应该也是一如平常过寻常日子吧。”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如今自己不愿和史府扯上关系,这迎来送往宾客走动诸事都是让旁人负责。没有大事也不让人专门报与自己。故而自己猜想史湘云母女应是和贾赦说的一样吧。算日子这史湘云也快周岁,襁褓应是脱了,其母并未亡,如此那句襁褓内父母违的命判是不是就给破掉了呢?如此看来,没消息便算是好消息了。 这一日,王夫人坐了车特意来见贾母。史菲儿自是好奇,自己用元春待选一事狠狠坑了王夫人一场。如今王夫人没有要事是断不会来自己这里触霉头。每日请安也是沉默寡言,如同个木头人一般,今日也不知是所谓何事。 王夫人陪着笑脸道:“老太太今日收了个帖子,是前国子监李祭酒家的,说是其母过寿,请我们去赴宴。不知当去不当去?” 史菲儿心里更觉得奇怪,这样的人家应和自己府上没什么交集才对。但为何听着这个名头又有些耳熟?王夫人将帖子递与贾母道:“李祭酒家与府上也不算多熟悉,我也不过是听老爷提过几次。如今我们府上元春不在,迎丫头、探丫头又小。这样的贺寿,亲去倒是没什么意思。老太太不如回了吧。” 史菲儿想了觉得李祭酒似乎有些印象,好似再哪听过。忽然间想起来书中记录的李纨的父亲不就是任过国子监祭酒嘛!瞧王夫人的神情这宴会她倒是真心不想去。估计怕是会败了贾政的兴致,自己不便提出,便想借我之口给拒掉吧。只可惜算盘打错了。 既然能见有机会见到十二钗之一的李纨,为何不去呢?想到此史菲儿将手中的帖子翻了翻道:“忽然人家如此正式下了贴子请,这段时间又无旁的事,便去看看吧,权当散心。” 王夫人听贾母如此一说,有点呆住了。 第一百七十三回 173 王夫人拿了李家请帖去问询贾母的意思,竟没想到贾母欣然允诺就应了,而且还让自己亲去准备寿礼,特叮嘱别因为对方家事不如府上显赫而怠慢了。 王夫人心里暗气,怎么每次去贾母处都会讨个让自己不称心的结果呢?换房也是、元春待选也是,如今就连想推脱一个不知名官吏家的小小寿宴应酬,居然也不能顺了心意,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怨完贾母,王夫人又埋怨起贾政。也不知道这贾政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自己珠儿出类拔萃,何愁娶不到好妇!这李家倒是会攀附得很,好端端地办场寿宴也就罢了,何必巴巴地要专门派人来请。当自己不知道呢,那家长女正值豆蔻,此番请自己去还不是要两方先碰碰会个意。 王夫人一肚子怨气,史菲儿就权当看不到。反正自己对李纨印象不好不坏,没必要去阻拦这事。自己也不相信李纨嫁过来就会守寡,毕竟如今和以前有很大不同了,自己不相信贾珠会早夭。更何况这不过就是先见一面,日后如何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两个人各自存了心思,王夫人带着忿忿回了院。又有丫鬟来报说是元春遣了人来取些用度之物,过几日便要随芳娴郡主去宫中。王夫人听了,却有些欣喜,忙又张罗准备一番。 史菲儿也得了信,暗自叹了一会儿,这人算不如天算,折腾一圈,人又进了宫,虽和之前有所差别,但还是令自己有些挫败感,不过想起元春已经改了的判词,略略心安了些。也命人操持收拾一番,另准备金银锞子让人送去给元春用。如今对于史菲儿言,自己缺啥都不缺钱,这钱想怎么花便怎么花就是。 转眼就到了给李家老太太贺寿之日。与王夫人不愿相比史菲儿到是兴高采烈,一行车马到了李府,李家老太太竟亲自相迎。 李府家中相较贾府自然是样样逊色,王夫人瞧着自然是看不上眼。史菲儿瞧着倒觉得有些新鲜,毕竟这王府、侯爵府去得多了,这样的人家自己倒是很少得见。屋内布置装饰清秀淡雅,从主人到仆从少了些规矩,但也还挺懂礼。因贾母众人前来,这李府更是用心待客。 开宴尚早,李家老太太便邀请众人先去自家花园转转。史菲儿自然欣然前往,王夫人见贾母应了也少不得去陪同。一行人去了花园,却见花园里已是有人。见老太太带诸位贵客来赏花,便立刻有一少女起身向众人行礼。 李家老太太招招手,那女孩便笑盈盈跑了过来,挽住老太太胳膊。李家老太太对其甚是疼爱,笑着对众人道:“我家孙女,是这孙辈中最懂事灵巧的。唤做李纨,纨儿快来见见各位贵客。”那姑娘听了忙近前一一行礼。 史菲儿听闻这便是李纨,自然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自然是美人坯子,明眸善睐,面颊红润,生的甚是讨喜。史菲儿瞧着又想起来那守寡的李纨形如槁木,不施胭脂日日守着贾珠度日,没了活气的描写,心中一凛。如此鲜活的一人因没了丈夫就失去了人生的全部活力,可真是可怜了,又想起史鼏的遗孀,她又是只有一女,怕是日子更艰难些。 史菲儿叫人送上见面表礼,又随意询问了几句,李纨都对答入流,又是称赞了一番。王夫人一边瞧着也陪着称赞了几句,如此一来李老太太更是开心。 寿宴祝贺不消细说,寿宴之后又安排听戏。李家老太太请贾母先点,贾母自是推辞一番,等寿星点了一出后,随意指了一出了事。史菲儿本就不喜看戏,可在别人府上也不好表露,按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借口净手,起来走走。李家自然不会怠慢,安排丫鬟跟随伺候。 归途中,史菲儿不想早早回去,自然就走得又慢些。路过花园,瞧见菊花不错,便说要去再赏看一会儿。丫鬟哪里敢有个不字,自然陪着小心一同去了。 此间花园里倒是冷清不少,众人多是听戏去了。史菲儿瞧着不远处有一夫人带着一个小姑娘也在赏花。也怨不得史菲儿会留意,那小丫头生的实在貌美,虽因年岁尚小未张开,但等长成之后绝对是一大美人。不但貌美如画,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也是让人瞧着就欢喜。 史菲儿转头问向跟着的丫鬟道:“这是谁家的女孩儿,生得着实不错!方才怎么没见?” 那丫鬟瞧了一眼道:“回老夫人的话,这小姑娘乃是秦大人的长女,因我们两家临近,关系也颇为融洽,今日她也是随母来贺寿的。” “秦大人?不知是哪位秦大人如此有福得了个这么标志的一个女儿?让人眼瞧着就欢喜。” “是营缮郎秦业秦大人。”丫鬟回道。 原来是他!史菲儿暗暗吃了一惊。怨不得这小姑娘生得如此好呢,竟然是红楼中擅风情,兼月貌、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的秦可卿! 史菲儿原本想着今日能见到李纨便是不虚此行,可哪曾想过今日竟然会巧遇秦可卿?今日倒是赚到了。正想着那小姑娘回头看见了贾母,便扯了扯拉着自己母亲的手朝这边来了。见到贾母未等丫鬟开口便先行一礼道:“给史老太君请安了。” 此时一旁的妇人也忙朝贾母见礼。史菲儿瞧着觉得那妇人倒是姿色平庸,举手投足气质一般,倒是被这小女孩给比下去了。两人样貌不似,风度气韵也不像。怨不得书中说这秦可卿是养生堂抱养来的孩子呢。至于到底是不是真从养生堂抱养,史菲儿也不好下结论,反正后世争论颇多。但自己瞧着若是抱养能抱养一个如此出落地如此周正的女儿也确实有福气。 史菲儿瞧着欢喜,又隐隐觉得这女孩好似在哪里见过,可偏偏一时又想不起来,便又细问了几句,秦可卿一一回答。 史菲儿想着这么好的姑娘日后却是那样的遭遇心中自然可惜,可这秦可卿日后嫁入的是宁国府,若是在荣国府自己还能盯着些,可那边就有些鞭长莫及了。不由心里感慨,哎,这一个个好好的女子到了怎么都被猪啃了! 因贾母离席甚久,李家老太太自然派人又来寻,见众人在花园中闲话,便又邀回去听戏。史菲儿便随着归去了。 本就无心听戏,史菲儿在心里盘算着今日见到李纨与秦可卿一事。这李纨嫁给贾珠,若不是贾珠早亡,其实二人还算是不错。书中虽未说两人如何,但流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倒是觉得两人感情应是不错。况且如今贾珠自己应是能照看些,想来不会眼瞧着其和书中一样。 可秦可卿与贾蓉似乎这桩婚姻就有些奇怪。至于书中记载其和贾珍之后的事,也更让人诧异。史菲儿胡乱想着,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怨不得自己一见其就觉得眼熟,这秦可卿活脱脱的像极了当时接自己去太虚幻境的秦可人,而且连名字听着都像!秦可人可是出手帮过自己数次了,此番就算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史菲儿也打定主意不让其陷入到宁国府的漩涡去。 想来想去,史菲儿倒心生出一个主意来。笑着对李家老太太道:“今日到府上倒是不虚此行。老太太这孙女管教的好,让我瞧着便欢喜,就连邻居也借了您的福气,女儿也生的齐整,瞧着让人也是欢喜。” 因秦家母女随着贾母一起归来,李家老太太早就瞧见了,也是笑道:“老太君太谬赞了。我这老妪哪里有那等福气。不过若论起来,这秦家的丫头生的确是好,性子又乖巧,虽说是门户略低了些,但秦家家风却佳。莫说老太君您瞧着喜欢,我也是喜欢,将来不知是那家的好福气呢!” 史菲儿听着一笑:“老太太您说的极是极是!这等好福气,我可不能让旁人抢了先。今日有缘才会遇上,不如索性认个干亲,也不枉费此行了。老太太你可莫与我抢才好。” 听了贾母这话,李家老太太也是一乐,自己也确没想到贾母是这样个性情,倒是欢喜,只是嘴上道:“哎呀,我却是没想到。可惜了可惜了。不过若是能被老太君认了干亲,也是那丫头的福气。”说罢便让丫鬟请秦家母女过来。那秦家妇人听了贾母说要认干亲的话,欣喜不已。 王夫人在一旁瞧着觉得贾母太过随意,怎么好端端逛了个园子就想起认个干亲了?待见到秦可卿,便觉得这丫头生的实在不错,说话性子也很讨巧,只可惜年纪太小,怨不得老太太会想起认个干亲呢。想想自己两子,年纪或长或幼,倒是有些可惜了。王夫人自己想在贾母面前讨个好便也急急道:“若直接由老太太认个孙女,倒有些不妥。今日我瞧这孩子也是投缘,不如老太太让让我,我认她做个女儿,这样一来,老太太不就多了个干孙女么!” 第一百七十四回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走走走,我们一起去躺着休息去。”说罢芳娴郡主拉着元春往内室去。元春脑子有点乱,咦,难道这样也行? 第一百七十五回 175 贾瑚随忠胜王爷去了边塞。此次有王妃随行,每日行程比王爷归来时慢了许多,一日也就行走五六十里,因王爷一路上还要巡查各省防务,各地官员又是迎来送往,走走停停,原本一月可达竟然走了两个月方才到了。 这样的行程,最喜的倒是翰琪与贾瑚,本想着急行军一般,一路上应是匆匆忙忙,可如此放慢了速度,倒是顺带将路过的名声之地都游览了个遍。大好河川,平日里也只能凭借书中的寥寥数笔或是诗人借景抒怀,此番倒是真真正正都领略到了。二人均是感叹真是不虚此行。 不但如此,一路上二人每到一地便去借了当地的县志来看,将当地县志记载的诸多有趣的事一一摘抄,一路下来倒是攒了厚厚几大本,二人闲时翻翻更觉有趣。 待终于到了目的地,忠胜王想安排其去城中府邸住,可二人不愿,执意要去军中大营。王爷劝了几次不得,也只好准许,但要求其不可随意出入大营,若是外出必带亲信跟随。毕竟一个是皇孙一个是国公之后,万一有个闪失也是不好交代贾瑚与翰琪一一应下。翰琪还一再要求自己如今就是一普通兵士,此番是跟着王爷来历练,不要有特权,王爷如何吩咐自己只管服从。 忠胜王爷见两人坚决,入了营后也确如其所说事事听话,这才作罢,将二人营房安排在自己大营旁边,以便能时时照应。又拨给翰琪一百人的轻骑队,一来可供其调用,二来也可互其周全。翰琪闻言更是喜不自禁。至于贾瑚,忠胜王爷则是许其可看自己书房中的任意藏书。贾瑚听了也是狂喜。忠胜王爷收集了不少兵书策论,如今可以一饱眼福真是人生幸事。 真正入了军营,二人与众将士同吃同穿之后。翰琪与贾瑚才彻底明白自己原先的日子为何被称之为锦衣玉食。 以三餐为例,自己在府中时因贾母不讲排场,无大事则每日三餐均是三四个菜品,菜色荤素搭配得当,口味精致,但并不似许多王侯家餐餐设宴。贾瑚觉得自家的饭菜不过是寻常。可出府行走这一路,若是遇上官府官员接待自是好些,若是行路中三餐虽是荤素均有,但却是粗燥许多。但贾瑚想着因是在路上,诸多不便,故而如此。想着若是去了军营自然会好些。可进了军营才知道自己太过太真。 首先军中并非是一日三餐,而是一日两餐。即便是一日两餐也是稀粥而已,别说什么荤素搭配了,就是连个杂粮馒头都不能保证一日能有一个。至于菜品嘛,能有个水煮的菜便是很好了。更何况那粥是糟米熬的,也不太稠,插筷便倒。那馒头是掺了豆面杂粮的,吃在嘴里总觉得后味有些哭。别说翰琪没吃过这样的饭,就连贾瑚也是头一次。 贾府自然也是喝粥,但那粥是选了精米再配以各种辅料,佐餐时也会有精致小菜。而且那是因为得病怕身体一时承受不了鱼肉荤腥,才如此的。可这是军营,每日吃这些哪里能饱?不吃饱又哪里能打得胜账? 至于穿的就更不用说了,家中是绫罗绸缎,衣服都是按身裁剪的。军服是领上两件一直穿,材质也不过是普通的棉布。 翰琪是个精灵的,见自己与贾瑚饭食如此,起初还以为忠胜王爷希望他们回到城中府邸去,故意用这法子刁难自己。一日中午便寻了个由头溜进忠胜王爷的大帐,去瞧瞧王爷平日里都吃些什么。二人进了账,正逢忠胜王爷用餐,两人眼睛直直往王爷碗里瞅,见不过也是稀饭一碗,食盘上放着一个掺了黑豆面的馒头,另外有一小碟腌菜。翰琪与贾瑚面面相觑。忠胜王爷瞧着两人表情笑道:“你们若是吃不惯军中饭菜,今日许你们半日假去城中打顿牙祭。” “九叔,您也吃这个?”沉默片刻翰琪忍不住问。 忠胜王爷瞅了瞅自己面前的饭又瞧了瞧翰琪点了点头,“在军中就吃这个!” 翰琪听了,哑了言,过了一会儿又问:“九叔,侄儿说句闲话您别在意,您的俸禄那么多……” 忠胜王爷放下筷子笑道:“我的俸禄是高,那是皇上封赏的。若是用我俸禄来宴请三军,也能吃几顿大宴。可是我不能,军中自有军饷,不能乱了规矩。” 翰琪压低声音道:“九叔,那您也可以让自己吃的好些么。这粥与馒头实在粗糙的难以下咽,吃了直喇嗓子。” 忠胜王爷拿起碗边的馒头瞧了瞧,又咬了一口,两三下咽下道:“有么?习惯了就好。你们两人才来,不惯也是正常。多吃些时日说不得还能体味出妙处来。” 贾瑚瞅了瞅翰琪,自己是想不出来这等粗劣的饭食吃多了能体味出什么妙处来。翰琪忍不住问道:“九叔,究竟是何妙处?” “妙处就是,你们回府再吃别的,不管是何物都犹如龙肝凤髓一般,好吃的不得了。”忠胜王爷说完笑笑将那一小碟腌菜倒入碗中,端起碗呼噜呼噜几下都吃进肚中,接着将碗一放,又三两口将手中的馒头吃净,拍了拍手,让兵士将碗筷撤了下去。此时翰琪与贾瑚瞧着忠胜王爷将饭吃完,还未回过神来。 见两人如此,忠胜王爷笑道:“莫不是实在吃不惯,若是不惯,去府上住。如今王妃在,你们去了定是好饭好菜招呼。” 翰琪一听连连摇头,“侄儿走时可是跟父王承诺过,出了府跟九叔走,就将自己视为普通兵士,绝不会摆出公子架势。更何况九叔都能吃得,我二人也能吃得。” 听闻翰琪这话,忠胜王爷点了点头,眼中有一丝赞许之色。翰琪顿了顿又问道:“九叔,我有一事不明,这饭菜粗劣也就算了,可兵将是为国出征打仗的,如此能否吃饱?这吃不饱……” 忠胜王爷听了这话到不急于回答反问道:“你们二人一路随我而来也算是去了不少地方。我看你二人每到一处便去借来当地县志查阅。那你二人可知离我们军营最近府县,一年收成能有多少?” 贾瑚听言答道:“离大营最近的风城县所辖内,耕田约有四十万亩,其中平整地约有两成,坡地约有四成半,余下的是陡坡地。这平整地亩产约三百斤,坡地陡坡地因低贫约能有平整地的六至七成。如此算下来一年收成至少有个八千万斤。” 忠胜王爷点点头道:“算得不错,记的也细致。若是无灾无病这一年地上统共能打八千万斤粮食,就算交于国库能用作军粮的约有个两成,这算下来不过是一千六百万斤,而我这三军八十万人,就按一天一人一斤口粮计算,这一县一年收成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二十天的嚼头。这一年可是三百六十日啊!”忠胜王爷一顿,“况且这一县之内粮食有分多种,若是将其考虑进去,这一年下来的收成充其量也不过是勉强够军中十月天饭食罢了。这只不过是兵士的口粮,我还没与你们算马匹的呢。” 忠胜王爷笑道:“军中你们看得见看不见的都要银钱。譬如这一月的军报要呈送圣前,将士们的饷银与冬衣,安营扎寨的布匹。如此计算那些军饷能保证其一日两餐,隔日还有馒头的伙食已是非常不易了。” 翰琪与贾瑚没想到忠胜王爷会与自己算这样一笔账,都不由得愣住了。两人相看良久均叹了口气。忠胜王爷笑道:“你们能关心将士疾苦,我对你们倒是另眼相看。但你们若是想日后在军中有所建树,怕是要将原先书中不少不中用的东西忘掉才好。” 二人听了这话免不了红了脸。两人向来都以为自己见识不错,可如今看来,书读多了是不错,但距能学以致用还尚有距离。今日单凭粮食一件事,王爷便与自己好好上了一课。若是日后自己真想实现儿时许下的壮志,还更有许多事情要学。 忠胜王爷见两人都不语,面露羞愧之色,又出言安慰道:“你们不知其中许多事也是情理之中,想我刚到军营时尚不如你们,倒不必如此在意。今日不妨告诉你们,在军中虽不能吃饱,但也不会饿死,若是平常农户人家,一旦遇灾,饿死也是常事。”说完不由长叹一声。 贾瑚想起忠胜王爷是在史老将军在平了西北流民起义后调于此地镇守。自己想起那时听到京城外灾民所言,已是觉得震惊不已,想来这忠胜王爷亲眼得见如此惨状还不知会是如何感想。 “不过想来还是太平好,倒不是我身为统帅懒散。一旦有了战事,深受其害的是平民百姓。若是没有战事,哪怕这样的稀饭粗粮,我吃一辈子也觉得如食甘饴。”忠胜王爷感慨道。 翰琪和贾瑚听了这话对忠胜王爷又敬重了一层。此时账外又有兵士有军情要禀告,二人不便再多打扰,忙起身告辞。忠胜王爷也不留,待两人快走到门口,忽然又开口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们,这饿肚子也不是只有坏处。” 这话让翰琪与贾瑚回了头,眼巴巴瞧着王爷等他说出答案。忠胜王爷笑笑道:“饿着肚子,脑子清醒,易打胜仗。” 翰琪与贾瑚对看一眼,眼中充满疑惑。 第一百七十六回 176 时光如白马过隙,转眼又是一年。今岁冬日比往年更冷了些,不知是因天气的缘故,或是心情的缘故,史菲儿每日都有些闷闷不乐。越是临近春节,越是明显,众人也都瞧在眼中,想着是因为贾母思念孙辈,而如今快到过年却又不能一家团圆,故而如此。自然事事都赔了小心。 “这瑚儿的冬衣送去了么?”史菲儿开口问道:“那边可不似我们这里,如今我们这边已冷成如此,怕是边塞地方更是要冻上几分。瑚儿打小也没去过冰寒之地,也不知能否适应。” “老太太且安心。这冬衣一早我便收拾出来了,早早就送去了。如今想来应是已经上了身。前一月,我还给他将一件墨翠猩猩毡的大氅也差人给送过去了,想是应还在路上,过不了几日便应会收到了。”张夫人慢慢说道。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又瞧了瞧王夫人道:“大姐儿可曾带话回来?” 王夫人听了忙道:“这道不曾。不过这宫中规矩甚多怕是没有要紧事,也不便带话出来。不过用度倒应是不愁的。” “大姐儿初入宫时,还病了一场。可是让人揪心一场。毕竟在府中自小都是当掌上明珠般宠着的,如今听闻其病了,还不知是为何染病,也不能接回府中休养。倒是将我急得不行。今岁又冷,怕是引发旧疾。若是有消息还是多在意些吧。”史菲儿叮嘱道。 “老太太只管放心便是。若是元春捎话回来,我定会报与老太太知晓。”王夫人道。 史菲儿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这两个孙辈自身本就命运多舛,而且其又关系到附中命运走势。自己穿过来多年,为了给十二钗改命也是各尽心思,但究竟结果如何,自己也无法立刻明了。更何况日久年深,对这众人也多了许多感情,自己以不像刚来的时候对这贾府好感缺失,只凭自己喜好去扭转运势。 十多余年过去,自己对贾府孙辈投入感情颇多,如今到了年节,却有两个回不来,自然是牵挂。这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塞,一个却在与自己同在京城的宫中,却是一样挂记在心。 “琏儿给老太太请安!”贾琏下了学自然先来拜见贾母。见贾母屋子人满满当当,心中暗想,今日还是简单请个安便算了。 “别光顾着见我,去瞧瞧你太太去。”史菲儿见了贾琏倒是欢喜。自己本就与其对茬,这小子喜欢经营之道,略加点拨后更是不错,自己倒是颇为欣喜。如今自己这夫人身体日见衰老,史菲儿发现自己很多事已经有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自己曾经将府中人员挨个都扒拉一遍,能继承自己这摊营生,还能做得更好的,算来算去也只有贾琏一人。史菲儿自然是很想将自己所知之事都教与他。恰好这贾琏也喜欢,更是难得。所以每次贾琏来,屋里没有旁人,自己总是要与其交流交流这营生方面的事。 贾琏依着贾母之命去给张夫人见礼,又见了王夫人,又回到贾母身边讨了个座坐下。史菲儿笑道:“咱府中孙辈都是一样教养,可这脾气秉性喜好差别甚大。琏儿所说读书平常,但也是个有见地的。” 张夫人听言笑道:“老太太可莫要再抬举他了。前两日上课时还因一番言论让夫子训诫了一番。老太太如此夸他,怕过了几日,又会得意忘形了。” 史菲儿笑道:“琏儿,还有此事,我竟不知!你且说说是何言论竟惹怒了夫子?” 贾琏本想点个卯就走,毕竟对于自己而言,更喜欢一人静静想些经营之道去。听贾母问起此事,只得回答道:“老太太只是件小事,不足挂齿,而且琏儿也知错了。” 听贾琏如说,史菲儿倒是心中有些疑虑。不过也不好追问,随意说了几句,又有丫鬟来报别的事便将此事给岔过去了。众人又说了一会儿,各自散去。只是史菲儿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贾琏竟然去而复返。 史菲儿见其面有难色,如此这般必然要与自己有话要讲,便让丫鬟婆子都自去,只留下贾琏一人,方才开口道:“如此去而复返,必是有话要讲。如今就我们祖孙二人,你讲便是。” 贾琏皱着眉沉吟片刻道:“老太太今日问我因何事被夫子训诫。方才未敢直接说与老太太知晓,倒不是琏儿我怕责罚,而是我对那日之事仍有不同见解,可这话我不敢当旁人说,只想跟老太太说说,您见多识广,帮琏儿我断定断定。” “你说的如此郑重,倒是唬着我了。你且说说,我再与你思量一番。看究竟是你错了,或是夫子认识有限。” 听贾母如此说,贾琏倒是莫名的有了底,顿一顿道:“那日夫子出了一道策论题:论兴国之根本,乃兴农之策。我想了半日,倒是觉得兴农之策固然是不错,也颇为重要,但似乎仅如此而言却又偏颇。我倒觉得兴国不在于兴农,这农者辛劳自是值得敬意,但却小家话,一国振兴若仅注重兴农,到了也不过是混个衣食无忧罢了。我在老太太跟前,瞧着些庶务经营,也掌管参与一些。我瞧着这重商也是不错,从小了说若是一家做得好,不仅衣食无忧而且储备丰腴。若是家家如此,那国又何愁不兴!” 史菲儿听着,脸上露出些许欣喜,让贾了坐下慢慢问道:“你有此想法是因何而起?” 贾琏瞧了瞧贾母似乎有些不解:“这不是老太太您告诉我的么?你曾说过,这一国农业却是根本,毕竟吃穿之事怠慢轻视不得。可如此倚重倒也说明这产量不尽人意。若是一国上下焦点都在这填饱肚子上,那离振兴还远着呢。” 史菲儿有点疑惑,自己是完全记不得曾经何时跟贾琏提过此事,说出这番话来。不过贾琏的话自己倒是赞同。不过那还有个适用范围,毕竟最起码只有在能填饱肚子的情况下才能有余力去做更多的事,否则如现在这般看天吃饭的情景,你说什么发展经济那简直是鬼扯。 “那夫子是如何点评的!”史菲儿忍不住问道。 “夫子说我眼高手低、观点奇特。虽看似说得义正严辞,世纪却是漏洞百出。这篇策略打回来重做。”贾琏说完有点灰心丧气。 史菲儿点点头,这倒也是正常。虽说家学中的老师都是进士出身,但对于经济营生不少都是知之甚少,况且他们中不少又自认为经营一事乃是投机而得,故而更是不屑一提。自己的学生好好背好四书五经,写好八股文才是正理。 “那此番你打算如何去写?”史菲儿问道。 贾琏撇撇嘴道:“为今之计,只有大赞特赞兴农是其根本罢了。若是再打回重做一次,此事若是传到家父耳朵里,怕是我便又要挨父亲责罚了。” 史菲儿叹了口气,这便是自己不喜欢贾琏的一处。此子自然是聪明,可是他又很会自保。比如此事,他根本和夫子的意见相左,但碰过一回钉子后,立刻能做到转换方向。即便心中仍是不赞同,但仍能违背自己意思来。故而他经商不错,懂得变通,但太会变通,却又不是件好事。毕竟所有事都应该还是有底线与原则的。若是同样事贾瑚遇到,怕是又会据理力争一番。 “这又不是你的本意,那为何不按照你的本意再试一次?”史菲儿建议道:“许是你之前的论证不足,故而没让夫子信服?” 听贾母如此建议,贾琏倒是有些犯难。 史菲儿点点头,这倒也是正常。虽说家学中的老师都是进士出身,但对于经济营生不少都是知之甚少,况且他们中不少又自认为经营一事乃是投机而得,故而更是不屑一提。自己的学生好好背好四书五经,写好八股文才是正理。 “那此番你打算如何去写?”史菲儿问道。 贾琏撇撇嘴道:“为今之计,只有大赞特赞兴农是其根本罢了。若是再打回重做一次,此事若是传到家父耳朵里,怕是我便又要挨父亲责罚了。” 史菲儿叹了口气,这便是自己不喜欢贾琏的一处。此子自然是聪明,可是他又很会自保。比如此事,他根本和夫子的意见相左,但碰过一回钉子后,立刻能做到转换方向。即便心中仍是不赞同,但仍能违背自己意思来。故而他经商不错,懂得变通,但太会变通,却又不是件好事。毕竟所有事都应该还是有底线与原则的。若是同样事贾瑚遇到,怕是又会据理力争一番。 “这又不是你的本意,那为何不按照你的本意再试一次?”史菲儿建议道:“许是你之前的论证不足,故而没让夫子信服?” 听贾母如此建议,贾琏倒是有些犯难。 第一百七十七回 177 贾琏因听贾母说要送自己一件东西,立刻来了兴致。忙问道:“老太太您说有个好物件要给我,不知是个什么物件?” 史菲儿笑着卖了个关子,“此时不可说、不可讲。不过依我看来,应是会讨你的喜欢。”贾琏听了,歪头皱眉想了一会儿,“老太太说是我能喜欢的,莫不是放个营生给我打理?还是什么新鲜玩意?” “现在你也不必猜,到时候你自然就知晓了。”史菲儿守口如瓶。贾琏心里如同被小猫挠过一般,直痒痒,可贾母不说,自己也实在没有办法。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那篇策论重新写过吧。 回到房里,贾琏提笔苦思。若是坚持自己原来的观点,再写一遍交与夫子,不用想应该还是如此结果。可如何能说服夫子的确是个难题。夫子守旧,对读书一事上颇为严格认真。贾琏将笔都快咬出牙印了,也没想到个好办法。 一旁伺候的小厮见贾琏如此,开口劝道:“琏少爷也不必执着于此。横竖不过是一篇文章罢了。夫子如何要求便如何写就是了。自己有个定主意便可,何必较真。” 贾琏放下笔瞧着身边兴儿坏笑道:“你竟来劝我。若是我写不出,索性拉着你一起去挨板子。”此话一出,那小厮立刻苦了脸,“琏少爷,小人可是为了您好才出言规劝的,您怎么反而拉小人一起下水呢?” 贾琏笑笑,将写了几个字的纸捏起一揉,掷到一旁:我不过是唬你一下罢了。我且问你,若是府上放你出去,给你些银子也够你买上几亩地,你可愿意?” 这话说的兴儿扑通一下慌忙跪下:“琏少爷,小的多嘴,小的多嘴,您可千万别将小的撵出府去啊。小的再也不乱言了。” 贾琏一瞧笑道:“我不过是一说,何曾真的要撵你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了,给你银子帮你能置地,又能去了奴籍,天大的好事,别人求还求不来呢,你又何乐而不为?” 兴儿唯唯诺诺道:“爷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贾琏挑了挑眉毛,将手边的茶盅端起,揭开盖撵了撵茶道:“原来瞧你是个伶俐的,怎么跟主子心里还藏着心思。我今日倒是想听听,这真话怎说,假话又怎讲?” 兴儿叹了一声道:“琏少爷太精明。小人哪里敢跟您有些什么心思。只是琢磨着有些话不好听罢了。若是说了不得主子的意,还请主子莫怪。” “你直说便是,哪来的许多话。”贾琏有些不耐烦道。兴儿见了忙开口道:“主子是瞧着我们这等人做仆人下人苦,体恤我们放我们出去。除了奴籍,又赏了银钱,小人自是感激的。可若问小人是否真心愿意如此,实话讲小人实不愿。若有招一日真是如此,小人夜夜跪着求,也想回府中到主子身边伺候。” “这便是奇了。”贾琏道:“好端端的庄户人家不做,却争着做杂役。” “琏少爷,做下人也要分是哪家府上的。您是有所不知,若是咱府上短缺下人,都不用人牙子上门,多少人争着抢着哩。我跟爷时日不长,一月月钱五百文,年底府里还有赏钱,外加平日里赏的,算下来一年也是不少。三两年下来,置办个五六亩良田也是没问题的。有了地再雇些人种,自己一来能稳获租子,二来又不失了好差事,那可是坐着就有银钱收入的。”兴儿顿了顿,瞧了瞧贾琏脸色无异,才又道:“若是出了府,就算是赏了钱买了地,可那日子怎会比现在强。更何况庄户人家一年就指望那几亩地吃饭,努力一年,也不过是勉强吃饱。若是无灾无病还好,一有灾祸能指望什么呢?吃土也不能吃饱肚子啊。至于奴籍不奴籍的又有何关系?如今跟着爷,小的还能有幸听几堂课,认得些字,会写个名姓。可那些农户人家有几个能识得字的?名字也不过是叫叫罢了,让他写不过是那笔画个圈,用指头按个手印罢了。” 贾琏听了这番话不由愣住了。沉吟半响才道:“你这话也不对,我记得老太太房里放出去的丫鬟,各个都是兴高采烈的,也没有如此啊?” 兴儿苦笑道:“少爷你也是会挑。您是不知道,府中的丫鬟若是能被老太太选中挑去身边如同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一般。况且老太太那些丫鬟放出去都是给老太太照应营生的。白鹭如今进出打扮那风度丝毫不逊色官太太……那是另一番天地了。” 贾琏瞅了兴儿一眼:“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少爷,兴儿也只是跟少爷才会说些此事。旁人兴儿可是只字未提过。” 贾琏瞧兴儿一脸紧张的样子,笑道:“日后更机灵些,会有你的好日子,也莫羡慕旁人。”说罢从银袋里摸出个银馃子丢给兴儿:“赏你的,拿着去吃点点心喝壶茶。” 兴儿蹦着将银钱接住,脸上自是欢喜,忙上前连连道谢。贾琏摆摆手:“行了,你先与我磨墨,磨好了便下去,别碍着爷写文章。” 兴儿忙挽起袖子给贾琏磨墨。瞧贾琏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知贾琏定是有了主意。可自己也是纳闷,自己不过是跟少爷说了些闲话,少爷怎么就悟出来了?到底还是少爷厉害!兴儿更加卖力给贾琏磨墨。不一会儿便磨了不少,贾琏挥手示意兴儿下去,举起笔略略思索片刻,便洋洋洒洒写了开来。 此番贾琏倒是真有些感悟。反观自己之前的那篇文章确实写得浅薄了。听兴儿随意说了些百姓疾苦,倒觉得兴农是件要事,况且兴农与重商并不矛盾。自己也没必要再策论中非要争出个高下来。若是天下农户都有了钱,对于商家而言又是件大好事。想起原来自己也曾问过贾母为何芳漱如此之好,为何不做些普通的,让百姓也能买来使用?贾母笑答道:“有朝一日便会如此,只是不是现在。”当时自己甚是不解,现在想来倒是能有几分理解。 贾琏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自己细细瞧了一遍,略略改了些,又仔细誊抄了两份这才作罢。翌日一早将一份亲自送去给贾母过目。 史菲儿瞧过一遍有些吃惊,没想到不过是一夜之间,贾琏的见识见长。这文章即遂了夫子的意,又尊了自己的心,倒是颇为难得的一举两得。文中甚至还巧妙地将贾府献银一事也写了进去,而且从此文中,史菲儿倒是看出贾琏的雄心不笑。 “老太太,您看这回如何?”贾琏在一旁问道:“我可是写了许久呢。” “瞧着应是比你上一次的强了不少。”史菲儿并没太赞,顺手将文章放于一旁。自己还是想问问贾琏如何有此想法。又道:“不过一夜功夫能如此,也是不错!莫不是请了人来相助?” 贾琏连连哀声叹道:“老太太,我哪里来的贵人指点相助啊?” “那你要与我细说说,你是如何转过这弯的。” “原来老太太在意此事啊,我还以为老太太舍不得赏我东西了。”贾琏笑着道:“不过是深入了解了些,若依现在而言,妄言兴商还不是时机。待到平常百姓不为生计犯愁时,自然如何让钱再生钱才会更让人有兴趣。那时不用提也会如此为之。”贾琏说得颇为自信。 史菲儿自然很是赞许,本想借此事只想教育贾琏不忘本心,不轻易动摇。却没想到其居然还能参悟出别的东西来,这便是更不易了。 “老太太,我这便算是过关了吧!你且告诉我您要赏我个什么东西?我可是琢磨一晚上了。” “我说了可不算,这还要夫子定夺。”史菲儿笑道:“你赶紧先去上学,待你今日下了学,便知道了。” 贾琏听了,心虽不舍,但也无奈。匆匆去了家学,将这篇新作的策论交与夫子。夫子细瞧了一番,批注道:有些见识,较之前纸上空谈兵,强了些。贾琏见了,自然欣喜。更是盼着能早早放学,去兑现贾母的赏赐。 且说贾赦在书房中独坐,翻看邸报,但心里却惦念着另一件事。贾瑚这月的家书还没到,也不知是怎样的状况?毕竟远在千里之外,通讯甚为不便。贾赦甚至都想去买上几箱信鸽送往边塞去,让那小子一日放一只信鸽回来,也总比如此干等着强许多。眼见要到除夕,这孩子还从未离家过过年。 贾赦正胡思乱想,便有小厮来禀告说是边塞有信送到。贾赦一听忙命人呈上来,急急接了信展开一阅。这一瞧倒是皱起了眉。贾赦匆匆看完了信,背着手在书房反复踱步,走了几个来回又忙叫人找了那捎信的下人来问道:“给老太太和太太的信已送过去了?” 那人摇摇头道:“只让我送信给老爷,并没给老太太和太太。”贾赦听闻点点头,将手中的信收了,叮嘱道:“你便记着今日没有信送到,若是有人问起,便说家中有事回来。若有老太太和太太问起贾瑚的事,你便说一切都好就是。”那人面露疑色,但仍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八回 178 一下学贾琏便急匆匆去寻贾母,脸上难掩兴奋之色。贾母的话自己自然是信的,也不知是个什么好东西。越想贾琏便越是开心,一路小跑着就往贾母处赶。 行至一半,正巧遇到自家太太张夫人,贾琏忙住了足,规规矩矩行了礼叫了太太。张夫人脸上略有愁色,见到贾琏倒是宽慰了不少,笑着言道:“怎么去给老太太请安也急成这样?慢慢走才方显沉稳。”伸手将贾琏身衫理了理。 贾琏笑道:“太太说的是,琏儿记住了。琏儿先去给老太太问安,一会儿再来瞧母亲。” 张夫人点点头道:“今日过来多待会儿,方才迎春丫头还吵着要哥哥呢,一会儿瑚哥哥、一会儿琏哥哥的。”说到此张夫人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瑚儿今岁能不能归家过年。” 贾琏见母亲面露哀色忙出言宽慰道:“太太莫急,这不还有些时日,说不得兄长还在归家路上呢。太太只管再等些时日。” 张夫人点点头,又嘱咐几句,这才让贾琏离去。史菲儿瞧着贾琏进了屋,额角还微微有汗。忙叫丫鬟上了茶,“先坐坐落落汗,走得这么急,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贾琏听出贾母故意逗自己,可心里却是按耐不住道:“老太太您这是明知故问啊。”史菲儿也忍不住逗他:“你也知道我如今年纪大了,有些事那时记得,这时便不记得了,你也莫怪。” 贾琏听了,忙放下茶盅近前两步道:“老太太您就别拿琏儿逗乐了。快些告诉我吧,我可是琢磨了一日呢!” 史菲儿见贾琏如此,自然也不好再逗他,便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性子这样急倒是要压一压。不过那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你瞧那桌上的匣子了么?打开瞧瞧。” 贾琏立刻奔至桌前,桌上端放着一只木匣,黑檀木的,也没有多余的装饰花纹,瞧着倒是平常。贾琏极忙打开匣子。定睛往匣子里一瞧,瞪大了眼睛。 这物件自己可从来没见过。贾琏小心翼翼将东西捧出,放在桌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东西倒是精巧,若是说它是车吧,它那两个轮子却是在一纵,不知该如何前行。可若说它是车,这么精巧也就是个小猫小狗才能坐吧。这物件瞧着不错,可是不知能有何用?贾琏一脸狐疑转过头看向贾母。 “怎么不喜欢?”史菲儿问道。自己这东西已经做出有些日子了,可是一直没有什么机会给人展示,一直寻不到个合适的时机。那日和贾琏聊了颇久,倒是更加确信自己日后的生意应该都转手于他。所以想先那个物件给其试水。于是这存放许久等着落灰的这个物件就被又翻了出来。 “怎么会?老太太赏的,琏儿自然都喜欢。”贾琏忙道,用手转了转下面的把手,见轮子竟然转动起来,一脸震惊道:“这物件居然真能动!老太太这是何物?可有名字?” 若是早些年,有人告诉史菲儿说自行车能让人震惊。史菲儿一定会认为那人中邪鬼扯。自行车有什么可值得震惊的。结果自己穿越到这里,别说自行车了,连手工皂都会让人震惊好么! 史菲儿笑笑道:“有个名字,叫自行车。你觉得可好?”此时贾琏对此物正是好奇,史菲儿瞧着其又用手转了转脚蹬,觉得似乎掌握了诀窍,便上手攥着脚蹬,转了几圈,那车歪歪扭扭的前行了一段。贾琏觉得有趣,又攥着脚蹬在桌上行走了一圈后才放手道:“这东西果然有趣,自行车这名字也好。”贾琏回了头问道:“老太太你是如何想出此物的?” 史菲儿道:“我自有方法,只是此时不便说与你听。等日后合适时自会告诉你。你觉得这物件如何?可否称心?值不值得让你琢磨一日?” 贾琏倒也真是喜欢,一来却没见过,二来也是觉得有趣。只是这东西当个摆件不错,没什么商业价值,也不知能做何用。不过自己也想老太太的心思总有出乎意料之处,还是问清楚吧。 “老太太,此物件确实新奇。琏儿瞧着喜欢。可不知此物件有何用途?琏儿实在是参不透。” “代步之用,如同骑马一般。”史菲儿解释道。 贾琏听了更是瞪大眼睛:“可这物件太小了,如何骑得?” “平日里你的机灵劲莫不是被昨夜的那篇策论都耗尽了?”史菲儿笑笑,“这个尺寸自然是不能让你骑的。可若是放大些比例,自然没有问题。” 贾琏瞅了瞅那车又言道:“可这车也只有两轮,骑起来是否稳当?”贾琏说着还攥着脚蹬用力转,将这模型自行车前行。 “骑不骑得稳当,一看技术二看路况。这世间诸事不过是熟来生巧,若是熟了,应是没有问题。”史菲儿慢慢回答。这个世道推个新东西真的不像小说中那样容易,人思想守旧者居多,若是为瞧见实在的好处,自然是不会轻易尝试。这也就是为何史菲儿没有直接令人做出个正常比例的自行车来的缘故。 “老太太,您可知这自行车骑起来能有多快?”贾琏继续问道,若是此物件真的可骑,倒是不错。一来方便,二来工具之物不用如马骡一般照料,省钱省力。 “这我便不知了。若是腿脚有力的,说不定能跟马车差不多吧。”史菲儿自然也不敢将话说满,虽然像环法自行车比赛那车子飚起来能每小时六七十公里,这样都不逊色一匹赛马的速度了。可这里材质有限,自然不能比。若是能与马车速度相似便可引起众人注意了。 贾琏听了连连点头。可惜没有个实物,若是有了实物让自己试上一试才好啊。贾琏搓搓手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笑眯眯瞧着贾母道:“老太太今日说要给我个惊喜,若只是一个模型,怕是不能代表老太太心意吧。老太太您就将那能让我骑的正常尺寸的自行车拿出来吧,让琏儿先试试看。” 史菲儿闻言笑着一摊手:“这个真没有。”见贾琏有些失望,又道:“你也是个性急的,这匣内已还有东西,你也不细看看。” 贾琏听了忙又看向匣内。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簿子。贾琏忙将此物取出翻阅。一看更是吃了一惊。这本厚厚的簿子里详详细细描画着自行车的图样,整体的、局部的、正面的、侧面的,不但如此每个零件都也各自有图,一旁还记载着详细的尺寸和要求。贾琏将册子又往后翻了翻,发现这簿子里不但有自行车的图样,还有些别的车的样子,有三个轮的,有独轮的,各式不同。 贾琏脸上狂喜,转回头瞧着贾母:“老、老太太,这册子也是给我的?” 史菲儿点点头,“即是放在一处送与你,自然没有买椟还珠的道理。如此你可喜欢了?这样值不值你琢磨了一宿?” 贾琏喜得连连点头:“果然老太太赏下的都是我喜欢的。琏儿谢过老太太。”说罢抱着簿子撩袍便跪。却听贾母又道:“你且别忙,先应了我三件事去。” 贾琏听了一愣,随后又答道:“老太太莫说是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三百件都应的。老太太只管讲便是。” “我哪里会有三百件事要你应的?”史菲儿笑笑,“这头一件你不可因此物件荒废了学业,若是因琢磨这个被夫子骂了,回来记得到我这儿再领一顿。” 贾琏道:“自是不敢。若是被夫子责罚莫说在您这里要领一顿,怕是我在老爷那里还要领一顿呢。这个定是不敢。老太太您且说余下的是什么。”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如此倒是不错。以你的伶俐怕是此时心里已经盘算出售卖的点子了吧。我且与你说在前面,若是此物件你盈了利,我要拿走三成,我自留一成,余下两成用于帮助一些有想法却短缺银钱的人。余下七成都归你。”史菲儿顿顿道,“你觉得如何?” 贾琏微微迟疑下笑道:“老太太果然厉害,真是太懂我心思,不过如此也是宠着我的。琏儿哪里会不应,自当如此。不知第三条是什么?” 史菲儿笑着摆摆手道:“这第三样我还没想出,等哪日想到了,再寻你应下,那时可不要不认啊!” “只要是老太太说的,琏儿自然是应的。”贾琏满心欢喜。史菲儿瞧着他开心,自己也是高兴。又开口道:“做这模型的匠人手艺不错,我觉得你也不用舍近求远,去找他先做一个自己用着看看。我一会儿给你个地址,你去寻他便是。他你只管放心。若是日后想如何,你可再做打算。” 贾琏听了连连称是,此时自己心已经走,恨不得立刻寻了去,拉着那匠人给自己先做出一个来。史菲儿也知道他是个急性子,便命人取来纸笔,写了地址交与贾琏,又安排熟悉路的下人,说是若是贾琏想去可带着下人一同去。贾琏自是又谢了一场。二人又说了会闲话,这才散了。 独坐屋中,史菲儿暗自想着:若是这贾琏真是不错,此物就算是能助他掘到第一桶金的资本吧。这样的大礼,自己可是不会轻易送出的,希望这贾琏能对得起自己一番苦心。也算自己穿过来,强改了贾瑚命运夺了其日后袭爵的补偿吧。 第一百七十九回 179 贾琏从贾母处得了东西,甚是宝贝,都舍不得交与跟着的小厮兴儿抱着,自己亲自抱着送回房中,之后又仔仔细细寻了个极其妥当的地方将东西放好,临走又瞧了又瞧,带着些许不舍,才急匆匆的去寻自家太太。 进了屋瞧见自家太太正抱着迎春逗弄,也不知两个人说了些什么,脸上都是笑盈盈的。贾琏也笑着进了屋,朝张夫人行礼后便凑到跟前,戳了戳迎春的小脸道:“羞羞羞,如此大了还要太太抱抱呢。” 原本迎春见贾琏进屋喜得不行,张开双臂要贾琏抱抱。听贾琏这话,笑容立刻从小脸上消失,小嘴也撅了起来。将张开的双臂往背后一背:“迎春才三岁,怎么就不能让太太抱抱。迎春还没琏哥哥大呢!” 贾琏笑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来让哥哥抱抱。”朝着迎春张开手,可迎春并不领情,继续撅着小嘴道:“我不要琏哥哥抱,我要瑚哥哥抱。”听闻这话,贾琏明显瞧见自家太太原本笑盈盈的脸上多了些愁绪。贾琏怕迎春再说惹太太心焦,忙道:“你若是不要哥哥抱,那哥哥有好东西就不给你了。” 迎春一听歪着头瞧着贾琏,贾琏从袖子中摸出个木雕的小兔,递与迎春,迎春见了自然欢喜,将那木雕小兔牢牢抓住,喜滋滋给张夫人献宝。 张夫人虽仍面有忧虑,但一双儿女绕膝陪着,也好了些。暂且将自己对贾瑚的担忧先搁置了些。贾琏陪迎春嬉闹了一阵,张夫人在一旁瞧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今日去老太太那里请安怎么颇久。莫不成又是再给老太太看账?” 贾琏摇了摇头:“太太可莫要再提给老太太看账的事了。如今老太太早早都将账册收起来了,不让我看呢,说是怕我看久了眼睛不清亮。” “如此也好,”张夫人点点头,“也不知你这癖好随了谁去?若是这心思往读书上用个几分不是更好。” 贾琏一笑道:“我天资不如哥哥,再用功也不能及。”话一出口,贾琏立刻觉察自己说错了话,忙截住了话头。抬眼小心瞧着太太脸色。 张夫人叹了口气道:“你哥哥如今远在千里之外,也不知是个如何情况。算日子这家书也应该到了几日了。可偏偏又不见,如何能不让我心焦?你们几个哪一个不是我心头肉,哪个不在眼前我能安心?” 听见张夫人叹气,一旁的迎春扯着张夫人的衣角道:“太太不愁、太太不愁。”张夫人甚是感动,顺势将其搂在怀中。 贾琏也在一旁劝道:“太太只管放心,许是路途遥远,人马耽搁了。过几日便会到了。哥哥行事还是颇有分寸的。”张夫人听了,也只得点点头。三人又闲话了一会儿,便有丫鬟来问摆饭一事。张夫人交代了几句,又命人去请贾赦。 因史菲儿改了规矩,除了大宴,平日不让媳妇在自己吃饭时来跟前伺候,加上贾赦去贾母处蹭了几回饭,都没人在一旁伺候,倒也觉得清净,便学与自家太太听。张夫人也效仿贾母,吃饭时也不让姨娘丫鬟一旁伺候着,起初还有些不管,但日子久了倒觉得自在。故而如今大房常一家人一起吃饭。 很快饭菜都准备停当,去请贾赦的丫鬟急匆匆回来道:“老爷方才出府了,怕是今日不回来吃饭了。”张夫人听了倒是有些吃惊,这日子临近年根,朝中府中都没什么大事,自家老爷这几日也是常在书房坐坐,连碑林都不怎么去,怎么今日这么急出了府。平日里出门总会跟自己知会一声,今日如此匆忙怕不是有什么事? 张夫人心烦胡乱猜想,可又不便当着贾琏迎春的面说,只好命丫鬟摆饭餔菜,三人坐下,贾琏见张夫人难掩心事,也不好再多言,只是埋头吃饭。迎春此时也觉察出太太面上不喜,也乖乖捧着碗吃饭。三人各怀心思,草草吃完饭各自散去。 且说贾赦自从收到贾瑚的信,自是坐立难安。为何如此,只因贾瑚在信中提及如今边塞战事怕是要起,因回鹘一族作乱不时屡屡来犯,入境杀戮强夺,王爷打算一举歼灭,如今战事在即,自己也不便此时回来,故命人送信一封,特告知父亲。如今老太太年事已高,太太身子不好,还是暂且别告知她们了。 贾赦捏着信自然犯愁。自家是武将出身不假。可到自己这一辈虽然被称之为一等将军就根本没领过兵打过仗,不过是仗着祖上的功劳得些富贵罢了。自己本就是个学艺不精的,儿子也没有一个去袭了祖业。这贾瑚读书写文章是不错,可哪里见过战事啊!哪里知晓刀剑无情、拳脚无眼的道理?自小也就是学堂教的那点东西,骑射之类也不过是富贵子弟的游戏罢了,哪里见过战场上的真刀真枪的厮杀搏命。如今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读书人在战场上能有何用?况且自己倾心栽培了这许多年,如今要是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那岂不是要了自己的老命去? 贾赦捏着信在屋子中直转圈,如今临近年根,若是此时将这事报与老太太和自己夫人知晓,怕这个年一府上下都踏实不了了。况且这信在路上也有些时日了,如今这战事究竟打了没打?是何情况?自己也是一无所知,越是不明情况,仅凭猜想便更是紧张。贾赦一人在屋中越想越是心焦,实在呆不下去,带着信急匆匆出了府。 出了府,贾赦便策马赶去了忠敬王府。毕竟贾瑚是随着翰琪一起去的,况且若真有战事王府也应该会比自己知道的快些。这么想着贾赦也顾不得许多,匆匆赶至王府。 如今贾赦也算是王府的熟客,门子见是贾赦如此急匆匆亲来,忙去禀告,不多时便将贾赦带入书房,并告知王爷正在见客,让将军稍等片刻。贾赦无奈,却也只好如此,等待时又拿出贾瑚的信细读一遍。自己暗自也埋怨,当初自己怎么就一心软放他出去了呢?若是在京中平平安安的哪里会有事? “恩侯兄,今日如此着急前来所为何事?” 听见忠胜王爷的话,贾赦才将视线从信上挪开,贾赦这才瞧见王爷已经进了屋,忙起身施礼。 “王爷,恩侯匆忙来访实在是万般无奈。”贾赦也懒得兜圈,索性直接开口问道:“王爷可知边塞如今战事可起?” 一听贾赦如此说,忠胜王爷倒笑了,一边让贾赦落了坐,一边说道:“你倒是消息灵通,这么快就得到信了?”贾赦一听王爷这么一说,心下一凉,如此怕是战事已起。若是真的如此,那贾瑚如今不知情况如何。 “恩侯兄你也莫急。”忠胜王爷又开口说道:“瑚儿不过是小伤,只是破了些皮肉,不伤及筋骨要害。应是无大碍,已有军医帮其好生治疗了。” 这话说的让贾赦差点直接瘫到椅子上,怎么瑚儿竟然还受了伤。怎么受得伤?伤在何处?贾赦心中一大串的问题不知道该先问哪个。 “不过也都亏了瑚儿机警,此番倒是立了大功。九王爷还专门上书要为瑚儿请功。”忠敬王爷继续说道。 这话让贾赦更加迷糊,怎么瑚儿还立功了?难不成他也上阵杀敌去了?可他根本不会什么拳脚功夫!唯一会一套剑法也只是偶尔用来活动筋骨用的。哪能斩杀敌人?贾赦是如何都不能信的。 贾赦定了定神,方才开口问道:“王爷,请问您一句,如今这战事是否起了?我今日刚刚收到瑚儿的家书,才方知此事。他信中可并未提及他有受伤。还想请问王爷,他伤在哪里?” 忠敬王爷听了这话道:“原来你竟都不知。我还好奇你为何消息如此之快。方才我还以为你是得了信要来与我问罪的。”贾赦忙连连摇头,口称不敢,自己只是心急如焚,想着王爷处消息多些,来寻个真相,哪知就知晓此事。说完贾赦顺势将贾瑚的信呈上。 忠敬王爷看过信,安抚贾赦道:“方才我是接了八百里急报才知晓此事。这回鹘人作恶是不假,也拉了支队伍屡次犯我境内。九王爷欲一并铲除以绝后患,可一切都部署好了,这回鹘人又不来了!也亏贾瑚机灵,他觉得此中有诈,便建议九王使计故意,没想到真抓住了奸细。只不过贾瑚在保护王爷时被刺伤左肩,万幸不伤及筋骨。这急报说的也不甚详细,不过你也莫急,如今九王爷拍大将跟着翰琪与贾瑚押解那几个奸细一同返京。过些时日便可见到了。你且放心。” 这一席话倒是如同给贾赦吃了个定心丸,顿时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忠敬王爷道:“此事事关重大,我知你思子心切,便先说与你知晓。断不可告知旁人,切记切记。”贾赦听了连连点头。 第一百八十回 180 原本贾赦接到贾瑚的信坐卧不宁,在府中实在按耐不住,想到贾瑚是因陪伴翰琪去的边塞,或许王爷家消息更灵通些,应比自己消息更快些,便前去问上一问。 一去倒是得了信,这消息让贾赦半喜半忧,喜得是贾瑚立了功,可却又听闻其受了伤,好在伤势不重也未伤及要害。不过最好的消息莫过于他们终于要返京了。虽说回来还需要时日,不知何时能归府,但总之是件好事。 贾赦心中石头落了地,辞别忠敬王爷回了府,脸上愁容也展了。忽觉得肚中饥饿,忙赶去张夫人院中。此时张夫人一人独处,手里捏着针线做活,瞧见贾赦进来,忙将东西放下,起身相迎。 “如今你身上事多,每日都闲不着。晚上便多歇歇,这些伙计让下人做便是。”贾赦道。 “这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闲着也是闲着。”张夫人吩咐丫鬟上茶,贾赦忙摆手道:“茶就算了,折腾一日现在才想起未进膳,还是摆饭吧。” 张夫人一愣,此时方知贾赦还未用膳,忙张罗丫鬟摆饭餔菜,安排停当才开口问道:“今日本去请老爷,却听闻老爷出去了。以为就去外面用了。如此也是我疏忽了。” 贾赦张了张口,刚想讲贾瑚此番诸事,也好让自己太太放心,后又想起王爷特意叮嘱,虽觉得自己太太定不会与外人说,但一来自己也应了人家,二来这若说与太太少不得就要去告知老太太,况且如今人还在千里之外,还是等其有信来再说吧。想到此,贾赦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说道:“临时想起了些事,忙着去应付一下,因近了年根,怕再晚两日更是麻烦。” 张夫人见贾赦说的含混,寻思这是官面上的事,也不便自己细问,便也住了口。待丫鬟将饭菜上齐,坐在一旁陪着贾赦进膳不语。 贾赦吃着饭,忽然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按理若是军报八百里加急也不应该是交给负责内府和户部的忠敬王爷,而是应该送给管着兵部的义忠亲王才对。可忠胜王爷怎么会将押解犯人等都告知忠敬王爷呢?况且这还有刑部的事呢,刑部不是忠顺王爷接手的么,方才都是被贾瑚的事搅乱了心神,旁的都没太在意,现在一细想,更是觉得此事不大对。贾赦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很不好的猜想,自己也被这个猜想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赶紧扒拉了两口饭将自己这个奇怪的想法压下去。 张夫人瞧着贾赦如此倒是有些奇怪,问道:“老爷可是不合口味?”贾赦听了忙道:“不是不是,忽然想起还有件事要处理,一会儿我再去书房料理安排安排。对了,方才你手上的活计是给瑚儿的?” 张夫人回头瞧了一眼刚搁下缝了一半的鞋面,点点头道:“那边天寒,想着再做双厚实的鞋给他送去。”贾赦听了道:“我看你可慢慢做,说不定你这鞋做完了,他人也回来了。” 张夫人一听面上一喜:“老爷莫不是收到信了?可将我急死了,今日老太太还问起呢?信在何处快让我瞧瞧。” 贾赦笑道:“你也是个实心的,若是有信我还会不送与你来瞧。我不过是如此猜想罢了,如今他去那边也有些时日,既无官衔又无品阶,长久待着也是不能。少不得找个由头就将两人送回来了,你且莫急。” 张夫人听贾赦说的在理,也略略宽了心。贾赦见其如此,倒也松了口气。反正人早晚能回来就好。不过那件事自己倒是要好好琢磨琢磨。 王夫人独坐院中,心情颇为不爽。今日贾政归来,自己倒是一喜。两人未说几句话,贾政便提到:“上次你去李府家给他家老太太贺寿,瞧见其孙女了,觉得如何?” 一听这话头,王夫人顿觉不爽,本来自己就知道李家是打得什么主意。客观来讲那丫头的模样性格也算不错,但若是配自己的珠儿便逊色多了。 毕竟家世在那里摆着呢。虽说李家也是书香门第,但若是能配上珠儿怎样也应该是个侯门的女儿吧,如此身份相衬,日后珠儿的前程也有所帮衬。可李家李守中不过是个国子监祭酒,可说破天也不过是个四品官罢了。 可这话贾政问起,自己又不能不答,王夫人顿了顿道:“老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丫头瞧着模样瞧着不错,性格却略显小家子气。” 贾政听了这话略略沉吟片刻:“这李守中李大人人品极佳,在朝中算是清流一脉的翘楚了。学问又好。想来他家女儿应是不差。略小家子气怕是你用侯门的眼光去看了。” 王夫人听着更急,暗想这是给珠儿看儿媳妇,又不是给他找老师。我在意这学问好不好又如何?我在意的是家世地位将来好与珠儿有助力。一个四品的官,管些学政事物又能如何? “老爷说的在理。可珠儿如今学问也不错。若是下届应考说不定又会得中。虽说珠儿也到了年纪,但此事还是要细细斟酌。”王夫人小心翼翼道。 贾政却有些不耐烦,“妇人之见,你可不知李家清誉,多少人想求这机缘还求不来呢。”说罢气鼓鼓一甩袖子道:“我在工部已是多年,少年时本想读书进取,哪曾想却有机缘被赐了官。如今若是国子监有人,说不定他日能推荐做个学政,一偿多年夙愿。况且若是有这门亲,日后珠儿进学也是得了助力。” 王夫人听了更是不喜,可贾政看来是一门心思认同此事,可自己又不好死命拦着。王夫人琢磨着要不明日去求求贾母,自己虽在贾母面前失了势,可贾母对孙辈却是宠爱如常。若是为了贾珠或许是会有余地扳回吧。 “老爷思量的是,我想起那日老太太也在。老太太素来擅识人,毕竟这等大事还是要告知老太太,顺便也问问她老人家的意思。”王夫人此时赶紧抬出贾母。 贾政想起上次元春待选一事,搞得鸡飞狗跳的。为了不似上次,此事还是与贾母早早说明,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贾政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明日便去回了老太太知晓便是。且听听老太太如何说。”说罢贾政又随意敷衍了几句,并不歇在此处,仍回书房去了。 王夫人自然是心中有火,一边暗自盘算着明日见了贾母如何说,好能让贾母站在自己这一方,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个准主意。自己这事还未了,又有小丫鬟来报说是翠星忽然有了病,好端端的一下子昏过去了。老爷打发人来叫夫人派人去请个大夫。王夫人听了更是心中窝火,好端端地这会儿又来添什么乱,便随意吩咐了个丫鬟去街面上寻个能抓药的来。毕竟就是个下人,哪里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的。丫鬟听了不敢违背王夫人的意思,自去料理暂且不提。 翌日一早,王夫人早早便坐了车来请安。史菲儿瞧着王夫人便知其定是有事。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话在王夫人身上也是合适。不过史菲儿自有应对的方法,姑且先瞧瞧这次又是为了何事? 照例又是扯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王夫人才开了话头:“老太太还记得李府上那个叫纨儿的丫头?” 史菲儿一听今日竟是这件事,倒是来了几分精神,笑笑道:“自然记的,这见了面也没有太久,想起来如今咱府上姑娘也多,虽年纪略小,但也可请些亲眷来走动走动,慢慢日子久了,姑娘们有些手帕交也是好事。” 王夫人点头道:“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全。我就顾此失彼了,过些日子我便下帖子去请。”王夫人顿顿又道:“那老太太觉得李府姑娘如何?” 史菲儿笑道:“这平白无故的背后议论起人家姑娘倒是不好,怎么到感觉像是要挑媳妇一般呢!” 王夫人心里暗自吐槽,果然贾母心里门清。可就怕她站在贾政那头,如此倒是连点扳回的余地都没有了。忙开口道:“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太太,不瞒老太太,实话来讲,确有这心思呢。老太太瞧着觉得如何。我倒是瞧着那丫头模样也算周正,仪态也是上佳,唯独品格风韵略略逊色些有些小家子气。” 史菲儿瞧着王夫人如此急急表明态度,便知她应是瞧不上这媳妇的。可自己在贾政那里碰了钉子,如今拉自己当靠山来了。 史菲儿笑道:“我瞧着那丫头还不错。也确如你所说略有些小家子气。但听闻李府家风清正,李大人做官也颇有口碑,想来也只是因门第之故那丫头见的少些,所以才会如此吧。” 王夫人听贾母如此说,倒是有几分高兴。想着贾母因是喜爱贾珠自然对这门婚事格外重视,想必对李家这样的门第也是不喜的吧。 史菲儿又道:“不过那丫头瞧着性子倒是温婉,若是和珠儿一起看着倒是搭配。不过这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是相看的好,我也是欢喜。” 王夫人有点傻眼,怎么就一下子成了我相看的好了呢?明明是我相看不好才对啊。 第一百八十一回 181等会再买,买了一小时后再看 原本王夫人想借贾母之口对贾政提议的这桩婚事说些异议。怎料贾母竟是对李家颇为赞赏,这让王夫人好不恼怒。结果最后话锋一转竟然变成自己对此事颇为赞成了。王夫人说不出道不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离去了。 回了院,又有丫鬟急匆匆来报,说是煎了昨日给翠星请的大夫的药,翠星非但没好,反而厉害了,今日一早只叫肚子痛,特来请太太示下。 王夫人没好气,怎么事事都来烦自己,一个丫鬟生病还真当个事一般。只因其跟在贾政身边还真把自己当姨娘一样娇惯了。王夫人忿忿道:“我又不是大夫,哪里管得了好与不好。即是请了医问了药,便好生按医嘱。病来如山倒,自去歇着便是,不必事事来报。”丫鬟听了自不敢多言,自去不提,也不知是如何料理。 王夫人正心烦意乱,宝玉奶娘李嬷嬷领其进了屋,王夫人见了宝玉这面上才露出几分喜色来。如今这宝玉生得面如满月,眼眸清亮更是惹人讨喜。宝玉见了王夫人笑嘻嘻一头扎进王夫人怀中,脆生生叫了声:“太太。” 王夫人听得欢喜,摸摸宝玉头问李嬷嬷道:“今日倒是起的比往常早些。”李嬷嬷道:“哥儿一早就起来了,一睁眼就吵着要见太太呢。” 王夫人听了自然又是更喜,自己这两子一女,如今元春跟着郡主去了宫中不在身边,贾珠如今也忙着学业又早早搬去了前院住,自然也是不能常伴身边,也就宝玉一人时常陪伴,也是个慰藉。至于抱过来养着的探丫头也算机灵聪慧,但总不是一个肚皮出来的,王夫人多少还是淡着些。 宝玉腻在王夫人怀中,笑盈盈开口道:“太太,宝玉有一事相求。”王夫人听了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便笑着问道:“你有何事?” 宝玉略有些腼腆道:“太太,我想讨个人。”王夫人听了更是一惊:“你要讨个人?何用?”宝玉捏了捏手指道:“春荚姐姐,想要她陪我玩。” 王夫人听这话皱了眉,那日带了宝玉去给老太太请安,自己和老太太说会话,春荚便领着宝玉去玩,回来就念念不忘,一直吵着要这个春荚陪自己玩。之前自己哄了几回算是过去了,不知今日怎么又想起这事来了。 “我这里这么多丫鬟,你若是开口讨了哪个去都行。你看平日里翠湖也常陪你玩,不如让翠湖去陪你。” 贾宝玉听了这话,小脸上有些许不喜道:“可春荚姐姐会下棋。”王夫人自然是不愿见宝玉有任何不喜,忙道:“这有何难,让翠湖陪你下棋便是。” 贾宝玉一脸不愿道:“太太你就帮我去求求老太太嘛,老太太房里姐姐那么多……”贾宝玉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王夫人颇为无奈,自己想了想觉得若是张口去跟贾母讨个丫鬟应该没大问题。毕竟老太太对孙辈几乎都是有求必应的,毕竟此番也是为了宝玉,老太太也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王夫人点点头道:“罢了,你莫要闹,如今年节跟前都忙,等过了年我就去帮你问问老太太讨了春荚姐姐陪你玩。”听王夫人如此说,贾宝玉脸上立刻喜笑颜开,连声谢过。 临近除夕,贾瑚的信终于到了。信中说自己已经返京,年虽来不及在家过了,但转过年便应该会到府。接了信张夫人与贾母都宽了心。贾赦倒是心里清楚,贾瑚信中只字未提回鹘叛乱以及自己负伤一事,想来还是怕众人担心之故,不过只要人回来就好。 众人欢欢喜喜过了个年,虽说因贾瑚、元春不在府中多少还是显得有些不够圆满。但贾母对众人的赏赐倒是又多了些,府里也是一派欢喜。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若说不喜的人中头一个便是翠星,本来她已有身孕,但因月份尚浅自己也不好声张,况且如今自己也没个身份,王夫人又时不时刁难自己,故而格外小心。想着待月份大了胎稳了再说。可因自己不言,贾政又没个眼色,再又吃了剂虎狼之药,结果小产了。本想着若能再有一子,定能换来个姨娘的位置,如今也是泡汤了,翠星心中自然愤恨。 另一个便是贾母身边的丫鬟春荚了,年根前王夫人特意来寻过自己一次,说是想问贾母讨了她去宝玉房中伺候。春荚当然不愿,府中上下哪个丫鬟若是能被老太太选中伺候简直如同走了大运。贾母对下人和善又不苛责,况且在贾母身边还能学不少东西,将来若是放出去,也是安排了出路的。这样的前景,哪一个在老太太身边不是尽心尽力的呢?别人求都求不来,哪里会有人心甘情愿走呢? 春荚不愿,借口自己性子急躁怕影响了宝玉。王夫人听了当然不喜,觉得春荚竟如此不识抬举,不过是区区一个差使的丫鬟还敢拒绝自己,便放话说过了年定要讨了她去,此番不过是先与她知会一声罢了。春荚自然也是犯愁,毕竟自己就一丫鬟,主子真要了去,自己哪有什么能力去阻止呢?春荚越想便是越愁,可愁也没有办法。 才转过年,贾宝玉便又来求王夫人。王夫人想起年前春荚的婉言相拒,更是觉得此番定要将其要过来好好修理一番。 这一日王夫人便带着宝玉一同给贾母请安,春荚见宝玉来了,怕王夫人真与贾母再提到讨自己的事便忙寻了由头躲了出去。 宝玉寻不见春荚倒是有些悻悻的,王夫人见状便开口言道:“如今宝玉有比前日懂事了些,一睁眼便叫着要来给老太太请安呢。”说罢便将宝玉往前一推,贾宝玉恭恭敬敬给贾母行了礼请了安。 史菲儿听了笑着点点头,口中也是称赞了几句。这贾宝玉生的确实好,自己没见其之前觉得电视剧中的宝玉已经是将书里的人物很还原了,如今穿越到此,虽说这宝玉年纪尚幼,但却比书中形容的长得更好,坦白来讲,若是自己没有这穿越的一遭,不知前因后果,自己也定会偏心于他。 贾宝玉听见贾母赞他,胆子也略大了些说道:“不知春荚姐姐去哪了,宝玉还想跟春荚姐姐下棋。” 一旁立着的云鹤听了宝玉这话,笑道:“春荚去给大太太回事去了。要不我陪你下棋可好?”宝玉听了这话有些不悦道:“这几次来老太太这儿,都没瞧见春荚姐姐。” 这话倒是惹起史菲儿的注意,史菲儿心想,你究竟是来给我请安来了,还是来寻春荚下棋来了?正琢磨着,一旁的王夫人又开了口道:“也怨不得宝玉惦记呢,说到底还是老太太将人调a教的好。”王夫人顿了顿又道:“如今宝玉房里还短一个大丫鬟。想寻个性子稳重脾气和善的,却看了许多也没挑中。今日媳妇我特来求老太太个恩典,想求这春荚过去呢。” 才转过年,贾宝玉便又来求王夫人。王夫人想起年前春荚的婉言相拒,更是觉得此番定要将其要过来好好修理一番。 这一日王夫人便带着宝玉一同给贾母请安,春荚见宝玉来了,怕王夫人真与贾母再提到讨自己的事便忙寻了由头躲了出去。 宝玉寻不见春荚倒是有些悻悻的,王夫人见状便开口言道:“如今宝玉有比前日懂事了些,一睁眼便叫着要来给老太太请安呢。”说罢便将宝玉往前一推,贾宝玉恭恭敬敬给贾母行了礼请了安。 史菲儿听了笑着点点头,口中也是称赞了几句。这贾宝玉生的确实好,自己没见其之前觉得电视剧中的宝玉已经是将书里的人物很还原了,如今穿越到此,虽说这宝玉年纪尚幼,但却比书中形容的长得更好,坦白来讲,若是自己没有这穿越的一遭,不知前因后果,自己也定会偏心于他。 贾宝玉听见贾母赞他,胆子也略大了些说道:“不知春荚姐姐去哪了,宝玉还想跟春荚姐姐下棋。” 一旁立着的云鹤听了宝玉这话,笑道:“春荚去给大太太回事去了。要不我陪你下棋可好?”宝玉听了这话有些不悦道:“这几次来老太太这儿,都没瞧见春荚姐姐。” 这话倒是惹起史菲儿的注意,史菲儿心想,你究竟是来给我请安来了,还是来寻春荚下棋来了?正琢磨着,一旁的王夫人又开了口道:“也怨不得宝玉惦记呢,说到底还是老太太将人调a教的好。”王夫人顿了顿又道:“如今宝玉房里还短一个大丫鬟。想寻个性子稳重脾气和善的,却看了许多也没挑中。今日媳妇我特来求老太太个恩典,想求这春荚过去呢。” 第一百八十二回 182 因宝玉向王夫人求讨春荚,王夫人觉得横竖不过是个下人,便开口问贾母来求。 史菲儿听言先是一愣,接着笑言道:“你也是拿我老婆子说笑了,府中别的要说难找也还罢了,丫鬟还不随着你挑?也不是我舍不得,只是我房中的这八个大丫鬟有四五个是父母年前求了我,许了明年放出去的,这春荚也是在其内,如此算来就算去了宝玉房里也待不了许久。你若是早说些时日我不准也就罢了,可现在却是有些晚了。” 王夫人听了有些哑言,这事怎么就那么巧呢!那个春荚也是厉害,明明在贾母身边不久,如今宁愿放出府去,也不愿来服侍我的宝玉,真是太不识抬举了!王夫人咬了咬牙,史菲儿瞧见道:“不如这样,过几日我也要再选几个丫头,那时你先挑,挑中哪个就去伺候宝玉便是,你看如何?” 王夫人心中自是不愿,但又无可奈何。贾母已经将话说到如此,若是再强求倒失了脸面。史菲儿又言道:“宝玉生的机灵,不过毕竟是男子,现在年幼到无大碍,可再大些若是一屋子的女孩子,就怕脂粉气太重。你瞧珠儿、瑚儿、琏儿早早的身边便有小厮跟着,虽说宝玉如今年幼,但这事也应早早上心才是。”王夫人听了只得点了点头。 史菲儿倒是不知春荚是宝玉想讨回去,以为是王夫人自己的主意。自然就留了个心眼,扯了个谎来敷衍。自己房里的大丫鬟都是自己一个个费心思挑的,若是去了别的房了也就罢了,可是若跟着这位二太太自己实在是放心不了。 宝玉在一旁听自家太太似乎没能给自己讨下春荚来,撅起嘴,走到贾母身边扯着贾母衣袖道:“老太太,老太太,就让春荚姐姐跟我去吧。” 史菲儿瞧着贾宝玉,笑道:“为何偏要是春荚?” 宝玉歪了歪头道:“她能与我下棋。” “这有何难,我这院里的都会下棋。若是你愿下棋,来我这院里寻她便是。”史菲儿道。虽说自己清楚书中宝玉的言行,但想着现在事情即未发生,那也不要在意。 “可我就要春荚姐姐。”贾宝玉有些执拗。 “那又是为何?”史菲儿笑着追问了一句。 “春荚姐姐口上的胭脂好吃。”贾宝玉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听得王夫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史菲儿也听着为之一愣,怎么忽然就冒出如此一句话来了。贾宝玉见众人都不语只顾盯着其看,脸上似乎有些得意,又道:“春荚姐姐好看,我见她就高兴。” 史菲儿心里暗想,这宝玉的风流应是从天上就带下来的吧。这才几岁大就会亲嘴尝胭脂了,如今年纪尚幼,知道的词汇有限,说话并不利索。若是再大些那番言论也就要说出来了。 史菲儿瞧了瞧一旁王夫人的脸色,此时已经是横眉立目了。如此结果史菲儿自己也没有想到,想说个劝解的话,也不知如何开口了。偏巧此时春荚正好回来,才走到廊下就听到宝玉的那番话来,脸臊地通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屋里气氛倒是尴尬,史菲儿清了咳了声道:“几岁大的小孩子说话当不得真。回去好好说说便是了。”王夫人听了忙应了声,请辞归去。史菲儿自然也不拦着。 春荚立在廊下,听闻王夫人要出来,此时又无地方可去,便忙往边上让让。王夫人一出门正瞧见春荚,狠狠瞪了一眼,骂了声小蹄子,这才忿忿离去。春荚立在一旁,又红了眼眶。 史菲儿在屋中独自感慨,虽说自己想办法去了贾宝玉天降祥瑞的事,也在其抓周的时候帮其原话,但这种本性的东西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书中的贾宝玉不过是个被一家子宠坏的少年。你说其有多坏,倒也没有,有多好,史菲儿也没看出来。只是觉得其有负盛名罢了。 如今自己对其也不过是平常,没有额外宠着。才三四岁依旧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也实在无招。虽然自己也不认为这仕途之路就一定多好,但在史菲儿的认知里,男人若是没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领那就不要娶妻生子,自己都养不了何必拖累旁人呢?这书中的贾宝玉便是如此,对于他自己皈依佛门倒是无碍,自己选择罢了。可既然有妻有子却又不负责的出家,实在是不怎么样。 仔细想想这世上许多男人的恶习大多是惯出来的,而惯出来之后又能给其找出各种各样推脱的理由,也真是醉了。史菲儿叹口气,又想到自己在现世的经历,若是从自己最初就不惯着母亲和弟弟说不定也不会如此。 春荚进了屋给贾母请安回话,史菲儿见其眼圈红红的。想来这事就算她未曾听见,也会有小丫鬟学给她知晓了。史菲儿想了想道:“今日二太太想讨了你去宝玉房里伺候。我说因许了你明年出府的事,便就算了。不过若你愿去宝玉那里我也是应的。” 春荚听了忙跪下恳求,说愿意继续侍奉贾母。史菲儿点点头道:“我知晓你的心意便是了。今日旁的话也不用上心就是。” 且说王夫人回了院,心中的怒火中烧,命人将伺候宝玉的奶娘丫鬟统统找来,好一顿训斥。众人多半也不知是为了何事,都是诺诺不敢言。只有几个今日跟着王夫人同去的明白,自然待王夫人叱责之后,便有人将今日之事说了出去。如此小道消息传的最快,不消三天府中的丫鬟下人都知晓宝玉有爱吃丫鬟口上胭脂的喜好了,还更有甚者将其抓周时抓了口红的事又翻了出来,将两件事一结合更是传的颇广。 翠星听闻此事自然也是一乐,寻了个时机添枝加叶地学给贾政听,贾政听了大怒,又训斥了王夫人不会教导。翠星知道此事,倒觉得出了口恶气。王夫人因此更恨春荚,觉得一个小丫鬟不识抬举自己不与她计较也就算了,还让自己挨贾政训斥害如此丢脸,真是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已消心头之恨。 且说贾琏得了贾母赏赐的一本自行车设计的簿子喜得不行,本想早早就去寻那匠人来做,可偏偏年根前事多,□□乏术。只好每日自己捧着翻看,好容易熬过年,便急匆匆带了人去寻那匠人打算依图来做。 那匠人倒是个仔细的,将图细细瞧了一遍,说道:“这东西若是小些还好,若是要做成少爷你来骑的尺寸怕是困难。” 贾琏不明道:“此话怎讲,这图中出处都说得甚是清楚,不过是寻着比例放大便是了,又有何困难?” 那匠人搓了搓手道:“少爷您是精贵人,读书识字自然是我们这等做活计的贱民万不能及的。但我们做活也做了多年,对材料特性也算是了解。若是真按这图做出来,怕是一来这车子太重,骑起来颇为费劲,二来这车子太颠,也走不了远路。” 贾琏听了自然不信,摆手道:“你且按这图样来做,至于其他暂且莫管。让我先瞧见东西便好。”说完贾琏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丢给匠人道:“若是不够,知会一声,我便再送来。但我想十日后见到东西。” 匠人见了银钱面露喜色,但又听贾琏说十日后要见东西连连摇头道:“少爷十日后定是不得,快的话至少也是要二十日才行。况且方才我说的那些个问题依旧存在。” 贾琏有的不耐烦道:“你且先做,等做出来了,我再细瞧便是。有事我也不与你计较。”听了这话匠人才喜滋滋收了银子。又寻来纸照着画好图样,选材料准备开工。 虽说此物件要二十天才能做的。可贾琏仍是得了空便去看上一看。那工匠手艺确实不错,做的仔细认真,贾琏瞧着自行车的零件一点点做成,也是越来越欢喜,恨不得让日子过得快些,好想能早日试上一试。 终于二十日过了,匠人早早将做好的自行车支好,专等贾琏来瞧。贾琏自然也是早早便来了,瞧见了东西已好自然是欢喜,便想骑着一试。 匠人先是劝了一番,见劝解无效,便将院子收拾了,让其在院子里先试试。贾琏一脸得意,只是这东西虽说自己在纸上瞧见多次,可真正能摸见却是头一次,更关键的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骑啊。毕竟之前也没人会。 不过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贾琏毕竟还有个模型,知道踩着脚蹬子应该车便会前行。于是直接跨坐在车上,一上去便东摇西摆,可车子又太重,自己无法板正,跟着贾琏的小厮忙在车后将车拉住,唯恐贾琏摔了。心里暗自琢磨,这要是摔了,回去自己少不得要挨顿打呢。 因有人扶正车身,贾琏倒是能把握平衡,用力蹬脚蹬子,车子果然向前行进。贾琏坐在车上,自是开心不已。 第一百八十三回 183 且说贾琏拿了图纸去寻了匠人给自己打造一辆自行车,苦等了二十日,终于到手。兴奋地不行,立刻要骑上去一试。众人帮着扶着,贾琏终于瞪着车,骑了起来。 起初贾琏兴奋地不行,结果骑了不过一箭之地,就觉得浑身上下颠得直颤。强忍着又蹬了一段,实在受不住,忙停了车。 那匠人瞧见赶忙过来询问,贾琏皱着眉头道:“平日觉得骑马或坐马车颠簸些也就算了,怎么这车也颠的厉害?” 那匠人笑笑道:“这车两个轱辘也都是木头打磨而得,这路面是青石路,自然就颠簸些。若是土路或许好些,但毕竟也是硬碰硬,颠簸也是正常。” 贾琏点了点头,眉头紧锁,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可有补救之法?毕竟这路是如何只有走过了才会知晓。我瞧着这路还算不错,但没想到已是如此一个情况,若是其他路面岂不是更是颠簸。” 匠人沉思不语,过了一会才道:“不如这坐处用皮子做个垫子,里面用碎布与棉花絮的厚一些,或许能减少些。” 贾琏点点头道:“如此不妨一试。”匠人点头应下,接着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忙又开口道:“原来这图中是有些铁制拉簧置于车座之下,可我就只擅长木工,这铁艺不行,那个东西还需要寻了上好铁匠锻造才行,若是安上说不定也能少些颠簸。” 贾琏一听忙道:“这等大事你为何不早点告知与我?”匠人面上一窘:“因少爷您要得实在太急,故而我便将一些细小的部分去掉了,但整体还是没有大变革。” 贾琏听了此语很是无奈,叹口气道:“如此便是我之过了。你且慢慢与我说你都私改了哪些地方。”匠人自然不敢再遮掩便又在车上指了几处。贾琏此番倒是耐了性子,听得认真了许多。待那匠人说完,贾琏道:“如此你再与我做上一辆,但这些地方均须按照原本图样来做。另外座位地方的垫子,此番也一并加上去。”匠人听了忙应了,但脸上又露出愁色。 贾琏见了问道:“还有何疑问?”匠人搓了搓手道:“少爷你上次留下的五两银钱用去了三两八钱,如今若是在这原车上改,估计还够。若是另做一辆,应是不够,更何况还又加了许多东西,如拉簧那种我得去寻手艺好的铁匠才能得……” 贾琏笑道:“你要钱时倒是积极。我且问问你这一堆木头如何就花了三两八钱?不是不信你,只是我这花钱的主儿也要做个明白的,你说可对?” 匠人听了忙不迭点头道:“少爷自然说的是。您且细瞧,这车我可是选了上好的楠木做梁,这车架车轮也都是上好的榆木,你瞧这花纹、这硬度……故而才贵。” 贾琏点点头,从钱袋中又摸出一锭银子来,捏着银子在匠人眼前晃了一下道:“这仍是五两,加上之前余下的银钱,你给我换个法子做。这梁我也不用楠木,你只管选便宜又结实的木料来做。争取做出一辆造价不超过二两的车来。若是可得,这余下的钱便是赏你的。若是超了些则少赏点,但总价不能超过三两去。也切不可如上次那样擅改了东西。你记住这是其一。” 匠人听了连连点头,贾琏摆了摆手又道:“其二,这车子太重,蹬起来太费劲,你想想法子,看是否能减轻重量。” 匠人听了又是连声应下,贾琏又道:“其三,我想起马车颠簸尚会用布帛麻绳裹住车轮,虽有些效果,但仍是不便。不如你再想想有无别的方法。” 匠人听了自然又是应了,贾琏将手中的那锭银子往空中一抛,匠人忙急急去接了,揣进怀中,陪着笑脸问贾琏道:“少爷还有何吩咐?” 贾琏想了想又道:“暂时没了,不过另有一事,我想起那本簿子上还有个三轮的适合小孩骑的车,不如你先做了那个给我。可要仔细些。今日我命人将图纸给你送来。十日可做得?” 匠人想了想道:“大抵有个印象,十日应是可以。”贾琏听了一喜,又摸出二两的一个银锞子丢与匠人道,这个算是那个小车的银钱。匠人自然是喜滋滋接了钱,恭恭敬敬送贾琏出了门。 回府路上跟着贾琏的小厮兴儿在一旁道:“少爷今日骑那车倒是真威风。”贾琏笑道:“你也是个油嘴滑舌的,这车我自是知道自己方才骑是个什么样子,扭来扭去的,威风何来?” 兴儿笑道:“兴儿看着就是觉得威风。两个轮子并排的车,小的瞧着都觉得不稳当,哪里还有胆量去试,到底也就是爷厉害。” 贾琏坏笑道:“这胆量也是慢慢练大的,既然如此,留个机会给你,下次你来试骑便是。”兴儿一听立刻苦了脸,忙连声哀求,贾琏也不理他,笑着往府里赶。 因今日骑上了车,贾琏自然要与贾母去说道说道,回了府便匆匆来寻贾母。史菲儿见其风尘仆仆的样子也是有些好奇,忙让丫鬟上了茶遣了众人听其细说。贾琏便将今日去骑车的事告与贾母。史菲儿倒是着实没想到贾琏对此事如此上心,竟然二十天的功夫就让人做出来了一辆,虽按其的话讲,这车有点颠簸,但能骑已经让史菲儿有点吃惊了。要知道自己送与贾琏那辆缩小版的车,可是前前后后折腾了半年呢。当然这其中也有因材料问题而中断好几次之故。 听见贾琏抱怨说那车子颠簸,史菲儿也是苦笑。毕竟这里又不是现世,哪里能寻来橡胶做轮胎呢?要知道橡胶这东西可是很后很后才进入中国,虽然引进之后,在海南、云南、广西等地广泛种植,想来现在的话,那橡胶应该还在南美洲自由地生长没出过门呢。 况且即便是现在有颗橡胶树在自己跟前,自己也未必能认出啊,更不要提如何割胶,而且割了的天然橡胶如何能制作成轮胎了。这中间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或许这就是穿越者的遗憾,即便你知道有更好的东西,但因为自己知识所限,以及环境所限,却也无论如何也无法实现,无法将现世的好东西照搬过来。 史菲儿不知道该如何跟贾琏讲明其中道理。况且即便是讲明了,贾琏又能从哪去寻橡胶呢?故而那簿子中有些材料,史菲儿也是根据自己知道的知识选取了这边可以作为替代的材料。 “老太太,您可不知那车子骑起来倒是有趣,可是却有些难以把握方向。再者就是太颠簸了,青石路,我才行了一箭远,觉得我都快抖散了。没想到竟是比马车还颠。”贾琏依旧是难掩兴奋之情,事无巨细地将今日之事一一细说与贾母听。 “路不好,自然是颠簸些。”史菲儿出言安慰,自己目前着实是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了,否则一早便就画在簿子上了。“不如做个厚垫子,说不定能好些。” 贾琏点点头,“今日做活的匠人也如此说。我已让他再做一辆,看看能否有所改进。” “为何要另做一辆?即是已经做好,那在原来的上面修改一下岂不是方便?”史菲儿听这话倒是有点奇怪。 “如此一来有了个对比,好与不好两个一试便知。二来这辆造价太高,若是都是这等价格,我卖与谁去?”贾琏慢慢说道。 史菲儿听了一愣:“莫不是你已经有了盘算,这物件你打算卖给谁去?”史菲儿心里自然知道贾琏日后定是要想办法将自行车推广出去的,可原本按自己的猜想,这东西贾琏说不定应是作为个稀罕物件在纨绔子弟中推荐一番便罢了。自然若是在这个圈子里,材料是越华丽越贵越好。可是听贾琏的意思是,按照如今这样的制作成本太高不好售卖,难道他是另有打算? “不瞒老太太,我确实是有打算。”贾琏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此物我也仔细想过若是王孙公子中去做,应是走少而精、贵而华丽的路线,众人图个新鲜也不缺百八十两银子,自然是可以的。可是此物件和芳漱不同,一来芳漱是个可以日日使用消耗的,二来芳漱改个样子也能引得众人来买。偏偏这两点这车都不具备。所以若是只买与王孙公子那这生意是越做越小了。” 史菲儿不得不承认贾琏这番话说的不错。“那你想卖与谁去?” “自然是驿站!”贾琏道:“我国之大驿站众多,虽说如今这马匹还是主力,此物没有马匹行得快是真,但此物却较马匹有一点好,那便是不费草料,少些打理。若是颠簸一事能解决了,那用这车走近一些的路途倒是比马匹要方便许多。” 贾琏这话让史菲儿又惊又喜,自己竟是没想到此用途,自然对贾琏更是赞许。心里恨不得能变出个橡胶轮胎出来解决这燃眉之急。 “不过这事也是我现在如此想想。”贾琏顿顿又道:“想到马车至今也是千余年了,依然是颠簸,怕是此事难解。”贾琏又叹了口气。 史菲儿微微平复了下,想了想道:“这木头乃是硬物,与地相碰自然是颠簸。若是那轮子有些弹性说不定便能好上许多。”史菲儿正欲继续,便听有丫鬟来报说是大老爷来了。史菲儿便住了话头,让人请贾赦进屋。 贾赦进了屋先跟贾母行礼后,瞪了眼一旁立着的贾琏道:“这几日也不见你好好读书,又不知到哪里疯去了。” 贾琏被贾赦训斥,立刻求救似的看向贾母。史菲儿道:“莫要怪他,这几日我甚是烦闷,众人又都忙,难得琏儿有心过来陪我聊聊。”史菲儿顿了顿又道:“想必你今日有空,那你便顶了琏儿的差事罢了,快来与我聊聊解闷。” 贾赦听了这才作罢道:“老太太是否因瑚儿的事烦忧,今日刚得了信,瑚儿他们已快返至京中,不出三日便可回府了。” 第一百八十四回 184 原本贾琏正与贾母细说制作自行车一事,贾琏也提及自己的打算,史菲儿也知材料问题是制约自行车制造的一大潜在问题,正想细说,未想到贾赦会来。贾赦进屋告知贾母贾瑚众人即将返京回府。 史菲儿听了自然是一喜:“果真如此倒是好事一件。担心了多月,如今这心可以重新装回肚子里了。琏儿你快去报与你家太太知晓,她若是知道此事还不知会乐成如何。” 一旁立着的贾琏忙应了一声,一转身就跑了出去。贾赦瞧着贾琏飞奔而出的背影,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史菲儿也就当作没有听见,贾赦回头道:“琏儿如今也不知再忙些什么,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的。功课听夫子讲倒还算说的过去……” 史菲儿笑道:“如此你还不悦?不过是早出晚归了一点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贾赦撇了撇嘴道:“老太太还是向着这小子。”史菲儿听了笑道:“我不过是照实说话罢了,哪里有什么向着不向着的。” 贾赦心里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与贾母讲贾瑚受伤一事,早说好歹让老太太心里有个适应,可万一贾瑚伤的不重,毕竟已经过了近两月,也许伤口已愈,那岂不是让老太太空担心一场。想来想去,贾赦还是决定还是先不提此事。 “即是三日左右便到,那先安排人在路上去迎迎。”史菲儿想起来交代道。贾赦点头:“老太太说的是,这几日已安排家丁在官道上迎着呢。”两人又说了几句这才散了。 且说贾琏急急跑去给自己太太送信,心里也是高兴,见了母亲一说此事,张夫人脸上也是重见笑颜,就连一旁的迎春也高兴地不行,吵着要贾瑚哥哥抱抱。 三日后,果然贾瑚归来。因还有些事务要去处理一下,等入府时已过了晌午。史菲儿心疼贾瑚,便将人都聚在一处,免了其往返奔波请安之苦。 再瞧贾瑚,出去了几月,此番再看倒是比在府中显得健硕了些,面色也晒的略黑。文人的赢弱之感去了不少,贾赦瞧着倒是高兴,张夫人看着就有些心疼了,拉着贾瑚仔细问了一番。 府里备了家宴与贾瑚接风洗尘,说说笑笑倒也算是热闹一场。待酒席散了,贾赦命贾瑚跟其去书房一趟。张夫人自是想让贾瑚好好休息,但见贾赦一脸严肃像是有事,也不好多加阻拦。 贾瑚跟贾赦去了书房,贾赦打发下人都下去,屋里就只有二人。贾赦指着贾瑚左肩道,“你这肩上的伤可是好些?” 贾瑚听闻贾赦如此问,先是一惊,本想继续遮掩一下,却未开口便让贾赦一把按住肩头,贾赦倒也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压了一下,贾瑚便按耐不住哎呦了一声。 “行了,老实说吧。”贾赦松了手,瞧着贾瑚道。 贾瑚用手护着,吸了口气道:“应是无甚大碍了,只是有时还会隐隐做痛罢了。” “满嘴的谎话,你且与我看看。”贾赦指了指贾瑚的左肩,却未敢再碰触。贾瑚一脸无奈,只得半解了衣服,褪了衣袖,露出左肩与贾赦瞧。 只见左肩之上有个近三寸的伤口,虽是已经缝合,但红肉突出,看着也是有些吓人。贾赦瞧着问:“如今每日可还需上药?” “只消服两剂汤药,睡前再摸上些军中用的白药就是了。”贾瑚见贾赦担心,忙答道,“老爷莫担心了,不过是皮肉伤,未伤及筋骨,也算是造化。” “明日我给你请京中太医再好好瞧上一瞧。”贾赦盯着伤口道:“但你可千万别说露了嘴,这事我还替你与老太太和太太都隐瞒着呢!你也是个不省心的,临行前你对我如何说的?这才多久,竟搞出伤来了!” 贾瑚低头不语,贾赦瞧了会儿那伤口,让贾瑚将衣服穿好又问道:“现在你与我仔仔细细将这事说个清楚,此番也就是你小子命大,若是这剑头上偏一点,还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番状况。我也不知你本就是一书生,怎会替王爷挡剑去了。” “让父亲担心了。当时确也是事出紧急,瑚儿一时之下也没有顾及太多。若是九王爷伤了,怕边塞要出大乱子了。”贾瑚认真说道。 “这个我自然知晓。可是这等大事你在信中竟然连提都未提,也是不该。今日我亲眼见了都是唬的一惊,若是让老太太与太太知道了,还不知会急成何样!”贾赦命贾瑚也坐下,“现在你便将你这信中未言明之事一一细说清楚。” 贾瑚无奈只得一一道来。且说其到了边塞,从初始百般不惯到后来与兵将吃住一处,也算是适应的不错。这安生日子过了没多久,毕竟是军营,时常便会有军报传来。忠胜王爷对二人也不见外,时常让二人去军中大营,军情什么的也不瞒着两人。 因去年雨水少了些,这庄稼收成便减了三成,百姓与兵将虽说不至于饿肚子逃难但也吃不太饱。而塞外回鹘人本就不善耕种,因天旱收成便更差,至少减了五成以上,如此一来饿肚子便是必然。可回鹘人本就是好勇善斗,见自己收成短了不够吃,自然就干起抢劫越货的买卖了,起初有几股回鹘人是打得过往商队的主意,抢了商队的钱财布匹,卖了换些粮食。那些逃出来的商队多半是本朝的,逃出来后便来报官,九王爷知道了必然是派兵去围剿,围剿了几次,还算是安生了几日。 贾赦听的也有些奇怪,为何派兵围剿回鹘人,怎么后面就会变成了行刺王爷了呢?这有些说不通嘛。贾瑚倒是不急,慢条斯理地一点点继续讲。 那些回鹘人因被王爷围剿倒是安生了几日,可没过多久竟然又死灰复燃,也不知是因其受灾的面积大又无赈济,还是他们生性就喜欢如此强夺。人数越来越多,可是行事却越来越隐秘,原来那些商队也只是被抢劫些财物,好歹性命无忧,如今却变成了一旦遭劫性命堪忧的状况。这也是好容易有商队的人万幸逃了出来,这边才得以知晓。九王爷自然大怒,本以为其有所收敛,自己不想再追究,哪想到竟会如此,便下令要将其剿灭干净。 可此时怪事就来了。虽说这些回鹘人好斗勇善战,但却不善计策。可九王爷定计策围剿几次却都收效甚微,开始众人皆以为那些回鹘人是怕了九王爷的兵将围剿,故而一听消息便早早地溜走了。众人都是称赞王爷神勇,可忠胜王爷倒是不以为意,又命人安排凡是本朝商队出边塞都有军队护卫出回鹘常出没,以防万一。如此倒是平安了几日。 可事来凑巧,因翰墨也管着一队人马,闲来无事又听闻商队有此境遇,便带着队伍也对一些小型商队护送一二。这天正巧又遇到回鹘人来犯,便厮杀一番,末了活捉了几个回来。 已经围剿成功,翰墨也是得意。本想将活捉的这几个回鹘人直接交与九王爷处置,但贾瑚忽然生出了个念头,想问上一问。结果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些回鹘人竟然连九王爷如何安排军队护送商队的时间表都知晓。若不是因为翰琪突发奇想要去护送这个小型的商队,否则这些回鹘人还不知道要干出多少杀人越货的勾当来呢。 回鹘人竟然能知晓王爷的用兵安排,此乃是件大事。难道说是兵营中有了内鬼奸细。贾瑚不敢妄加论断,只能将自己猜疑如是禀报。王爷听了也是一惊,便也改了方,一面继续过去的方法,一面又偷偷派兵去探,发现若是大型的商队有兵将护送,或者是这些兵将长活动的范围,那些回鹘人自是不会去碰的,可若是小型的或是没有派兵护卫的,自然都躲不过。 如此一来九王爷自然是觉得身边有了内鬼将自己这出兵的事给泄漏了出去。如此自然是要查水落石出。九王爷便设计假意放了几个消息出去,看何人会落网,果不其然查明此事和一个军种副将有关。九王爷将其偷情报卖情报捉了个正着,本想着将其交与军中法办,那曾想那人居然还有帮手要截了他归去。争斗中,贾瑚才替王爷挡了一剑。 贾瑚说的简单,贾赦听的却是用心。自己总觉得贾瑚省略了不少内容。可再细问,贾瑚便开始推脱自己记得不是很清楚或是涉及军中事项不便多说拒绝再说了。 贾赦心里也能猜着几分,若仅是个卖些假消息与回鹘人的副将就地正法就算了,何必千里迢迢要押送回京?况且九王爷也是个旧居朝堂的,怎会不明白其中诸多规矩?想当初那封急报为何要送与忠敬王爷而非别人?今日听贾瑚一说,贾赦心中自然又猜度几分。 不过今日因贾瑚刚刚归家,面上也颇有疲惫之色,贾赦也不忍再问,便让其先去休息。待贾瑚走了,贾赦又将此事仔细想了一遍。心中的谜团更多了。 第一百八十五回 185 贾瑚归府,府中上下自然是高兴。贾赦虽也高兴,但因牵挂贾瑚肩上伤势,便带贾瑚去了书房,仔细检验伤势一番后,又细问了一番贾瑚在边塞的诸事,贾瑚有些回答甚为细致,有些便是草草带过。贾赦心中有疑,但也未细问。 待贾瑚回房休息,贾赦仔细琢磨起这些事来。自己虽袭了爵封了个一等将军,但也是个虚职,况且自己也确不是为官当宰的料,如此倒是乐得清闲。可为了贾府日后,自己也不敢太过自在,这些年经历的事多了些后,自然也对朝堂之事有了些了解。 如今朝中势力大概分为三派,一派自然是□□。可□□因镇国公一案之后似乎伤了元气,如今太子称病已有时日,可无论如何诊治也没有听到病情转好的信来。太子一病,原本监国辅政的事也被皇上收了回来,说是等太子大安了再议,此时还是以养病为要。如此一来原本势力最盛的□□倒如同失了势。 一方失势,自然就有一方得势。比如义忠亲王与忠顺王爷,一个管着兵部兼管着京城防务,一个管着刑部。一个手上有兵,一个掌中有权,两厢又多些亲密,如此一来这两位倒又成了朝中新贵。 这第三派则是忠于皇帝的一些旧臣旧部,在朝中依旧颇有分量,只是未见其有所偏颇。若细论起来这忠敬王爷和忠胜王爷应都属这边。忠敬王爷虽管着户部,但诸事皆是秉着皇上的意思操办。如今也有大臣小声异议,这户部被管的如同内府一般了。至于忠胜王爷似乎和这些王爷关系都不错,如今又长期在朝堂之外风闻也少。 虽然贾瑚将实情掩盖了些,但贾赦还是嗅出了些不太寻常的地方。一来这事的处置方法就奇怪,随着押解回来的犯人所说押进了大牢,直接调了三司会审,而忠顺王爷却并未让其参与其中。二来,如今细想,这忠敬王爷能准许翰琪贾瑚去边塞,又会主动给贾瑚写信一事也让自己觉得蹊跷。三则九王爷忠胜王爷也好歹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尸骨堆里滚过的。捉奸细一事对于他应不是什么难事,照理也不会借用贾瑚才能发现。贾赦越这么想着越觉得背后一凉,自己捧在手心教养的儿子莫不是给人家去当了炮头吧。 可如今担心也是无用。事已至此,不算计了也好,或者实属巧合也罢,一切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贾赦幽幽叹了口气,自从贾瑚被点去做了翰琪的伴读起,不管贾赦你想不想站队,贾府都已经被推向这忠敬王爷府了。况且元春也不是去了九王爷女儿芳娴郡主那里了么?这其中究竟是有几分巧合有几分人为也只有天知地知了。 贾瑚归府,翰琪也自然回了王府,因都久未归家,故而贾瑚也在府中住着,倒是并没有跟翰琪一起。贾赦倒是第二日就请了大夫来给贾瑚诊治,那大夫倒是格外认真,细细诊脉,又看了患处,开了几剂方子,内服外用的兼有,又叮嘱了禁忌事宜这才罢了。因还要瞒着贾母与自家太太,贾瑚也不便多走动,每日按规矩请安之后便回了书房看书写字。 张夫人瞧着自然心疼,想着瑚儿这孩子确实上进,这才到家便日日读书以学业为重。便每日炖煮了补品专程送过来。可张夫人并不知贾瑚受伤一事,这送过来的补品中便有和贾瑚所服用的药性相克之物。这上好的东西,又是自家太太特意做好送来的,扔了倒了可喜。可勉强吃了几次,确实觉得不适,碰巧贾琏时常来寻自己,便都给了贾琏吃了。 这一日贾琏捧着碗千菌炖海茄汤吃得起劲,贾瑚一旁瞧着笑道:“慢些吃,又没人抢了你的去。”贾琏听了将碗放下道:“抢倒是没人抢,就是觉得如此得来的格外好喝。” “你若是喜欢,我让太太给你单做一份便是。”贾瑚捧着书回了一句。“单做倒不如如此吃得有趣。”贾琏笑道:“兄长再与我说说那塞外的趣事吧,昨日听了后,抓心挠肝地也想走一遭。” “你若是想去,倒也不难。若是老爷太太准了,忠胜王爷的副将还要回去呢,跟着去便是了。一路上虽然颇为辛苦,但也不虚此行。”贾瑚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 “兄长可别提再去边塞的事了,我若是去了,估计老爷能将我扒层皮。你可不知你走之后,老爷没事就考校我的学问,若是答错一点便是好一通训斥。”贾琏诉苦道,自己打小就对贾瑚颇为亲近,有事也常与其说。后来兄长读书出了府,这才少了些。 “不过我倒是听说你功课不错,比往日强了不少。方才我从老太太那里回来,还听闻你从老太太那里得了好东西,快拿来让我也瞧瞧。”贾瑚笑道。 贾琏听了,命人回房将自己贾母给自己的宝贝匣子抱了来,打开给贾瑚展示微缩版的自行车,又将那本画了图样簿子取出给贾瑚翻阅。贾瑚看了一遍也是连连称奇:“府中我最佩服的便是老太太,也不知她如何能知晓那么多的事去。又明理又宽容,我等也是有福气的。” 贾琏也是连连点头,“可不是,拿出了这簿子时我都惊呆了。对了,再给兄长看一件好物。”贾琏将匣子收了,带贾瑚去了自己房中,牵出两样东西来。贾瑚瞧着也觉得有些意思。 你道那东西是何物,也不过是现世小孩子都有的三轮车与滑板车罢了。只是这一世众人都未见过,很是惊奇罢了。那小小的脚蹬三轮车由木头打造,边角各处都打磨的非常光滑,座椅之处裹上了牛皮,就连轮子也是用牛皮包裹了起来,做的很是精巧。滑板车倒是简单些,但细微之处也做的很细致。 “这东西何用?”贾瑚弯腰推了推问道。贾琏笑笑道:“再过几日便是妹妹生辰,如今想来她自然什么都不缺。我等男子喜欢的,她也未必喜欢。正巧簿子上有这东西的图样。我便做了来,打算生辰时送与她,权当再添设一两件玩物罢了。” 听贾琏如此一说,贾瑚连连摇头叹道:“我这做兄长的比起你来要逊色多了。此番我也就是给其准备了些边塞风情的小物件权当礼物,若是跟你这东西相比便要逊色多了。” “哪会如此,兄长送的也是从千里之外带回来的。妹妹定会喜欢。”贾琏叹了口气道:“这东西虽是不错,只可惜此物不能久骑。” 贾瑚瞧了瞧有些不解:“为何如此说?”又指着牛皮包裹的座椅和车轮道:“这些地方都用牛皮裹了,想来应是会比马车稳当些。如此妹妹骑着应是无碍。” 贾琏道:“毕竟车子太小,我也不敢亲自一试,怕压坏了。之前我也是依照着图样做了辆自行车,那车子做出来是不错,可是实在不能旧骑,太过颠簸了,坐垫和车轮我也试了种种法子,却也只是改进有限。这天下怎么就没有一种有弹性的木头呢!” 贾瑚听贾琏如此说,沉吟片刻道:“听你这么一讲,我倒是想起一样东西。也是在边塞瞧见的,当时还让我吃惊一场。此物倒不是木头,是从塞外的一种荒草的根茎汁液中萃取而得,若是用此汁液制成的球,掷于地下会弹起。” 贾琏一听瞪大了眼睛道:“兄长你此言当真,真有此物?”贾瑚笑道:“我哄你做甚,这东西我见了稀罕,也买了几个,就不知是否带回京中。若是哪天翻出来了,我便送你。不过那东西有些味道,样子也不是太好,怕你瞧不上。” 贾琏忙道:“怎会瞧不上,只是不知那草叫做什么?如何提炼那东西出来!”贾瑚思索了下道:“那草当地似乎被唤作胶草,至于如何提炼萃取,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过几日,贾瑚竟真的从行李中翻出来几只黑乎乎的胶草球来,那球大概一拳大小,用手用力握时便可感觉有弹性,用力掷于地上,还会弹起。贾琏得了如获至宝,捧着给贾母去瞧。 史菲儿瞧见了很是吃了一惊,毕竟在自己认知里只有橡胶树能割出胶来,万万没想到竟然能从草的根茎里也能提炼出类似橡胶的东西。果然这地大物博不是平白简单说说的。 贾琏自然也是开心,“老太太,如今我倒是真明白为何那千里塞外不毛之地皇上为何也会如此看重了。每一寸土地都不知道会长出什么好东西来,故而一寸一分一厘土地也不能丢!” 贾瑚在一旁听了,也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这趟千里之行除了增长了见闻外,倒是更让我觉得国富才能民安,国强才能康泰。见识了边塞百姓的疾苦,方明白驻守边疆不仅仅是领土守卫,更是与国守魂。” 史菲儿听着也不由得感慨,这朝中如何不论,但甘愿去苦寒之地为国镇守疆土之人,不管在哪个朝代也值得敬佩。 贾琏又道:“老太太,瑚儿哥哥才归来时与我提及边塞美景,那时我便心驰神往。如今又得知有这等好东西,恨不得能插了翅膀飞过去瞧瞧了。此愿也不知今生能不能实现了。” “你又想野去哪里啊?”贾赦说着话进了屋,步履匆匆的。贾琏一瞅见是贾赦到了忙收了声,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史菲儿瞧见倒觉得好笑,这贾琏见了贾赦怎么老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不过是说几句闲话。你如此紧张,若是来日他们兄弟做了官,放了外任,你又如何?”史菲儿笑着说道。 第一百八十六回 186 因贾瑚提到在塞外有种植物根茎汁液中萃取胶状物,自己看着好奇买了几个用此物做成的球,颇有弹性,来日将此物翻出送给贾琏。贾琏得了宝与贾母去看,祖孙三人正闲话,贾赦又来,听闻贾琏说要去边塞,立刻呵斥。史菲儿到底是向着贾琏,问道:“若是日后他们当了官,放了外任,那时又如何?” 贾赦瞅了眼贾琏道:“若是做了官放了外任我自是不拦着,如今他也就在我眼前折腾折腾便是了。”说完又看了眼贾瑚道:“如此我倒能省心些。” 贾琏本来就怕贾赦,听了这话自然往后躲,贾瑚也是心里有事,听见贾赦如此说,脸上也有些讪讪的。贾赦又瞧了瞧二人道:“不过以你二人的学问,现在就说做官怕还远矣,先念好书再琢磨旁的吧。” 听贾赦如此说,贾瑚贾琏都是个机灵的,听贾赦如此说立刻都请辞贾母出了屋。史菲儿倒是还想跟贾琏再说说橡胶的事,可是被贾赦如此打断,也是没有办法。不过待两人走了,贾赦的表情倒是更凝重了些。 “老太太,今日接到史府的信,说是老将军如今已是三日水米不进,此番怕真是熬不住。老太太你看是不是……”贾赦也是有些犹豫,自打上次去史府给史鼏吊唁归来后,老太太对史府疏远了不少,还命人不需将史府之事报与自己。自己愿意为是老太太和老将军言语不投机生了些气,过了几日便好了,哪知竟如此之久。可今日老将军已是弥留之际,若真不报与贾母知晓,怕是日后贾母知道了难免悔恨责怪。 史菲儿倒是没想到是这事。对于史菲儿而言,上次去史府时自己身份已经败漏,二人也是差点没打起来。这史老将军死了对于自己百利而无一害。况且自己本身对史府也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对这位名义上的兄长也是如此。 史菲儿垂下头,捧起茶盅慢慢啜饮。贾赦一旁瞧着,还以为贾母因为听到这消息心里悲伤却难以言明,忙出言宽慰道:“老太太,您也莫要太过悲伤,舅舅已经病了许久,如今这样也算是比一直躺在床上好些,毕竟老将军戎马一生,如此长期缠绵病榻却也是难熬。” 史菲儿慢慢点点头,毕竟史老将军卧病在床药石无效也有多日。众人也都清楚这不过是个早晚的事,倒也没有太多惊异,只是如贾赦这样亲近的会伤心罢了。史菲儿脸上也露出悲戚的表情道:“我已知晓此事,你且好生料理着。” 贾赦点了点头道:“这个老太太尽管放心。”贾赦顿了顿又道:“史府下了帖子,说是老将军想见您,老太太您看……” 史老将军弥留之际竟然还想见自己史菲儿倒是万万没想到。史菲儿心里起了波澜,这到底是该去还是不去呢?史菲儿自己也很是犹豫。毕竟上次已是如此,此番又会如何呢?史老将军之后又在给自己的寿礼中做了文章,自己瞧了那信又想办法给其退了回去,此番叫自己去又有何事呢? 可若是不去,这场面上就太说不过去了。毕竟两府的人印象中史老将军和贾母关系颇好感情深厚,可此时自己不去必有好事者要非议。如此对自己对贾府也都不是好事。 史菲儿过了一会儿慢慢道:“如此我自然是要去看一眼你舅舅,只可惜我去了……唉。”史菲儿长叹一声。贾赦见贾母如此,以为是心中悲感无处可发,自然好言又劝解了几句,又商议了何时再去史府等事,贾赦这才告辞。 两日后史菲儿坐着马车赶去史府。一路上依旧是心内颇为忐忑,自己一面叮嘱自己要小心,一面暗自祈祷愿史老将军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史府见了贾府来人,史鼐、史鼎亲自出迎来接。众人见礼后,史鼐对贾母道:“姑母,这几日父亲醒来便是念叨想见姑母,虽也怕姑母瞧着会心生悲伤,但也不想让父亲抱憾,还是请姑母亲来,侄儿请姑母恕罪。” 史菲儿摆摆手道:“你等也都是孝心,况且我也就这一位兄长,自然是要来的。”众人又说了些话,便有丫鬟急匆匆来报说是老将军又醒了,此番还念叨着有事交代呢。 众人听了自然不敢耽误忙起身就去,史菲儿此时也硬着头皮,反正自己来都来了,此时哪里还能容自己打退场鼓? 待众人进了屋,再瞧缠绵病榻的史老将军,史菲儿也吃了一惊。若与上次相见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不过是数月罢了,怎么竟能消受成如此!可见这几月这老将军也是备受病魔的折磨。 众人进房时,史老将军半阖着眼。待众人站定,史鼐近前贴着老将军耳朵问:“父亲你可好些了?先进点粥暖暖肠胃?今日姑母来瞧您来了。” 史老将军听闻此言,眼睛一下张开,将屋中立着人慢慢瞅了一圈,将视线定在史菲儿身上便不动了。艰难伸出手来冲着史菲儿挥了挥,示意其往前。史菲儿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原本心里还存了一份侥幸或许去时史老将军未醒,自己也算是应了个场,可现在不但是醒着,病成这样瞅着自己,分明就是等着自己呢。 果然见史老将军慢慢开了口,颤巍巍道:“今日我且与你们姑母说上两句。你等先下去吧。”史鼐听了,点了点头,带着众人下去了,独留贾母一人。 史菲儿深吸口气,定了定神,暗想此时史老将军也是弥留之际,只能缠绵病榻。自己有胳膊有腿活动自如,见势不妙跑出去便是。 史老将军见众人退下,一瞅见史菲儿距自己足有五六步之远,轻笑道:“如今我已是快入土之人,你何必如此怕我,且近些说话。我有要事告之。”这两句话,史老将军也是说的格外费劲,中间也是咳嗽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将话说完。 史菲儿不为所动,依旧远远站着道:“你只管说便是,我听着呢。况且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害你,但也不能不防着些。” 史老将军颇为无奈,强撑着欲做起,可是试了几次也均未成功。史菲儿瞧着也是动了几分怜悯之心:“你即已是病成如此,便不要再折腾了。好生躺着吧。”史老将军对这话充耳不闻,依旧强挣扎着起了身,又抱起枕头摸索了一阵。史菲儿看得是满头雾水,也不知这人在忙些什么,自然又提了几分小心。 伸头瞧了半响,见史老将军哆哆嗦嗦从枕头内摸出封信来。颤巍巍欲递给史菲儿。史菲儿哪里肯接,揣着手道:“那是何物?” 史老将军言道:“你倒是个谨慎的。这东西你也见过,不过是隔个几月,怎么就忘记了。”史菲儿闻言探头细细瞧了瞧,觉得那信果然有几分眼熟。史菲儿眼睛一转道:“你若是真要将信给我,便将信掷于地上,掷的远些。我自来捡。” 史老将军苦笑一声,颤巍巍将信掷出,这信毕竟重量有限,轻飘飘地落到史菲儿脚前。史菲儿扯出个帕子,小心将信拾起。史老将军瞧着倒是一乐。只可惜没乐出声,便又咳了起来。 史菲儿将那封信拾起,用帕子托在手中前后翻看一会儿,这信果然是之前史府藏在寿礼锦盒中送来的那一封。 “你将这信又送还给我是何意?”史菲儿着实不接,开口问道:“你有何打算直说便是。” 史老将军道:“此事机密,你莫大声,你且近些,我有要事与你讲。如今我已如此,你只管放心,我是无力再伤人。”史老将军这话说的直喘,史菲儿见其却无能力辖制住自己,便近前了几步。 “如此你便说吧。这信是何意?”史菲儿将信一晃。史老将军慢慢说道:“谋反策变之用。”此话一出,史菲儿觉得自己捏的不是封信了,而是像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立刻甩掉。自己当初就觉得这信有蹊跷,才特意将信送了回来,没想到竟是这等用途。自己可是不想和政权扯上半点关系,史菲儿自己很清楚,自己没有这脑子,那些王公贵族向往的权势,自己实在是没有兴趣。况且贾府如今好容易各方面都上了正轨,何必扯到这种事上来。 “你一个临死之人,将这些事带入棺材不好。我是与你有怨仇,可你为何要拖着两府人陪你。今日你说这些事我从未听闻。”史菲儿转身欲走。 “且慢且慢。你听我再细说,这信如今也算是个凭证,我想来想去这事也只能托付与你了。我知道你心善也有些本事,如今虽不知你真身是谁,但好歹你还借用着吾妹之身,念在这府中亲眷称你姑母、姑太太的份上还求你出手相帮。”史老将军这番话说得甚是艰难。 “你倒也是信我,你也不怕我反手将这信捅出去?”史菲儿问道。 “这我倒是不怕,你在贾府许久,只见贾府越来越好。府内口碑甚好,我也料定你是个慈善之人。况且你我府关系紧密,若是此时败漏了,不管是如何败漏,贾府也不能摘得干净。”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史菲儿听着有气,却无可奈何。况且如今更是紧要,这孙辈的渐渐都长起来了,此时贾府出事或惹上这种事,岂不是覆巢之下难有完卵。 第一百八十七回 187 因贾赦来报说是史老将军病危,现已是弥留之际,想再请贾母过府去探望上一次。史菲儿本不愿去,但思量之后,觉得此时不去,反倒容易惹人生疑。还是去了为好,反正如今史老将军也已是土埋脖颈了,自己小心点便是。 怎料自己去了史府,史老将军竟独留下了史菲儿一人说是有话要讲。史菲儿自是暗自当心,可没相倒史老将军将先前藏在寿礼中的信又取出,并告知其这便是谋反的证据,真将史菲儿唬了个不清。好端端的怎么和这种事搅和到一起了,自己可从来没嫌过命长。 二人在屋中都不语,沉默片刻史菲儿道:“我真是越瞧你越觉得恶心。拉他人下水感觉很爽是么?你有野心自己长本事去搞啊?如今惹了祸当其缩头乌龟了。对!反正你两眼一闭双脚一蹬就去别见阎王了,哪里还管府中这些人的死活?” 史老将军阖起双目:“对,我是垂死之人,这事是我做错了不假。可我也是为了府中日后能有个好的前景。” “好前景?哈哈哈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史菲儿冷笑道:“这话你留着给你那些孝子贤孙去听吧。我倒是想瞧瞧那时他们给你欢天喜地的送葬的情景呢!” “你怎样说我也无所谓了,若是生前能知死后事倒好了。”史老将军长叹一声,也不管史菲儿是否在听便又说起来:“这里有三封信,两封是之前给你送去你也瞧过的。那五首诗是代表着五家结盟。那图便是要我们兵聚起事的地点,然后……” 史菲儿将耳朵一捂道:“你莫与我说这些。你不是日后要让史鼎拿这些信么。我现在就叫他进来,直接给他便是。你们反也好不反也罢都与我与贾府无关!” 史老将军苦笑道:“此时你怎么还会认死理。你说无关便无关了。你可是从我们史家嫁去贾府的姑娘,两府走动也不算少。能不能摘出去要看圣上的心情。”史老将军猛咳了一阵,望着史菲儿笑道:“更何况如今你们贾府如此有财,你说会不会有人惦记着呢。肥羊谁不想吃一口呢?为今之计只有听我细说,才能有一线生机。” 史菲儿自然是更气,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自己活了几十年如今还被人拉着强迫造反的?怎么发财没有人强迫自己一块儿发财的呢?难得赚了钱了还被人明着暗着一通算计,原来贾府没钱时愁,如今有钱了也愁,这是什么鬼状况。 史菲儿强压了压心中怒火道:“你的意思是跟着你们策反了才会有一线生机是么?所以来套我,想让我出钱资助可对?” “唉,你怎么还没明白。若是我如今还想如此,又何必与你说这些,这等机密事怎可轻易交代,若是出了纰漏,不是我一个人掉脑袋的事。” 这时史菲儿倒是有点不明白了,折腾半天到底这史老将军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不造反,毁灭证据便是了,难道说其还有证据在旁人之手,故而留着这个做个日后的凭证?可这也说不太通啊,即便日后事发,你拿出这个凭证又有何用,你当初为何不报?史菲儿摇了摇头道:“你也知是机密事,却托付与我,我看你也是病入膏盲疯了。” 史老将军叹叹道:“实话说与你听,也不管你信或不信。若是我等真胜了,贾家怕是也落不了好。一来本身这王爷就不喜贾府,二来抄了贾府还能充盈一下国库有何不好?” “你快说究竟是谁,我已没心情与你猜这谜题。”史菲儿追问道。 史老将军摇摇头道:“义忠亲王。” 史菲儿有点懵,自己心里还揣测会不会是忠顺王爷,毕竟书中记录有那边王府问贾府要人一事,若是说两边不对付还有可能,可这义忠亲王跟贾府有何过节啊?不过若是他自己也倒是放心了。书中可是给其定过性的,义忠亲王是坏了事的,而且挂掉了。连选好的棺材板都没用便宜秦可卿了的,如此倒是不怕。 史菲儿道:“若是旁人,我说不好。若是他,你们这事定成不了。” 史老将军叹道:“是成不了,贾瑚不是从边塞回来了吗?还押解了奸细。也是我糊涂,这一门两侯的事太过诱人,如今想来,鼏儿怕也是因此丢了性命。我却仍为醒悟还一门心思还想着一门两侯的荣耀。” 这番话让史菲儿更糊涂了,这里又关贾瑚什么事啊?细想这次贾瑚回来,自己也是与他聊过几次,若是说些边塞风光那是滔滔不绝,若是细问他在军中之事则是言简意赅,现在想来这小家伙定也是有事瞒着我。不过自己确实对这些事从未上心,今日想来倒是应该细细问问才好。 “事到如今,你究竟是何打算?一次说清楚便是。”史菲儿此时也没有了耐性追问道。 “给你的那信中,第二首便指的是我们史府,但因义忠亲王行事缜密,余下的几家我也不知道是谁。故而也不知他究竟能调集多少兵马。这第三封信中应是起兵的时机与号令,或许还有另外几家的名单,我并未看就是想留给自己一个抽手的机会。”史老将军顿了顿又道:“如果义忠亲王真的起事了,我会让史鼎先假意依旧按计行事,看期间情况如何伺机而动。” 史菲儿冷笑道:“你到底还是心存侥幸,否则怎会有此念头。还伺机而动,若是事成你们有功,若是事败你们仍有功,倒也真会算计。而这事你与史鼎商议便是。反正你这一门两侯受益者也是他。担点风险也是应该。不过这计划中由不关我与贾府之事,你又想如何挖坑与我?” “怎会挖坑与你。我是想让你想方查查另外三家是谁。如今你们贾府财力雄厚,除了义忠亲王保不齐也有人盯着想咬一口的。另外我还想让你将此事露给忠敬王爷,这次边塞未乱,他和忠胜王爷怕已是料到了什么,否则不会动作如此快。你们素来与其亲密,这事你们报知了也是大功一件。而且那边行动已败漏这边怕是也要按耐不住了,说不定还会早些行事。” “你当我傻么?再亲密这也是造反的事。怎么说?难不成跟他说你兄弟要造反,最近盯着点。而且我这信中有截获的三封信,你瞧瞧?你觉得我们府中有几个脑袋能够砍的?” “唉,果然还是妇人之见。你忘了贾瑚不是跟着押送回来奸细了么,若是这事是从奸细口中说出,不就好办了,买通几个狱卒多简单。先将祸水东引出去,不是最好?” “你莫要动贾瑚的念头。”史菲儿断然拒绝道:“好歹你还是那孩子的舅爷,贾瑚对你还多有崇敬,你却要利用其做这等事,真是脏心烂肺。况且你犯了错作了孽,却要祸水东引让旁人家遭罪,你也太过歹毒。” “唉,如此对两府是最好的,你却不听。”史老将军摇了摇头。 “说了半天也只是你一心算计。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随你怎样,我是不想与你这等肮脏之人再多说一字。你就等着死吧,然后做了鬼再瞧着你是如何将这一府的人都害了进去。” 史菲儿本想将那信掷于其脸上,但想了想又改了主意。径直走到炭炉,将信往上一点。火苗一窜,瞬间将信烧了。 史老将军瞧着一惊,本想来抢,可又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瞧着那信化为灰烬。长叹一声后道:“若是要烧也应等瞧了第三封知道其起事的时日再烧啊!” 史菲儿哼了一声,回头怒气冲冲对其说:“早点死了,别再糟贱这屋子这地。”说罢头也不回出了屋,门口依旧没人守着,史菲儿喊了两声,才有下人进了院,史菲儿称要归府,那下人自然也不敢耽误。 史菲儿上了车,想将今日之事顺一顺捋一捋,毕竟这信息量有些大。今日确切知道这义忠亲王要造反,而且忠敬王爷与忠胜王爷也有了猜测,并有了行动,此次从边塞押回来的奸细似乎也并不简单,而且如今贾府已经有人盯上了…… 史菲儿觉得想这些事想的脑仁都痛,怎么好端端的偏有人不长眼要往火坑里跳!还美其名曰说是要博什么富贵,真是蠢到极点。放着好生生日子不过去想这些事。 史菲儿仍有许多问题想不明白,为何这义忠亲王要造反。虽说如今太子病了,但还没死啊。这起事了之后总不能先杀了太子再宰了皇上吧!若真是如此,一个拭父杀兄的王爷别说当皇帝了朝中大臣骂也要骂死的。难道其能将大臣也都杀干静了吗?若是他没杀父亲,只搞死了太子,就算做的巧妙,那日后皇帝也不一定轮到他啊。 不管怎么想这事都透着诡异,而此事史菲儿想找个人商量也没有个对象,真是自己愁得不行。 第一百八十八回 174 防盗章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 第一百八十九回 189 原本是赖家锦衣玉食养着的公子哥赖尚荣,因贾赦查抄赖家后将其逐了出去,后又因被人卖入南风倌,之后被人买出送给忠顺王爷,被唤作璃官,此时正跪在忠顺王爷跟前瑟瑟发抖。 因自己一时气愤,打伤了王爷新收的小戏子,本想着横竖要被狠狠处罚的,却目睹那颇受宠爱的小戏子被王爷一句话发卖去了小倌馆,心里更怕,而接着王爷一句话便将其身份道破,璃官更是心里发毛。 虽说那惹了自己的小戏子是另自己厌恶,但若是知其会有这下场,自己也会略略掂量一下。而此时王爷尚未对自己直接惩处,倒是说自己若是能帮其做件事便不会责罚。璃官哪敢不应,忙满口应承下来。不过这嘴上应了,心里却是怕得紧,稍稍一想便知王爷吩咐的事绝不是那么好做的,可璃官也实在想不明白,这王爷能有什么事需要自己来做。 忠顺王爷听了璃官满口应承到没有直接吩咐要再做什么事,只是捧着杯茶啜饮,璃官此时更是心慌,双股也打起寒颤,忠顺王爷瞧着觉得有趣,轻笑了一下将茶盅搁下。 “你本是脱了奴籍的,却被人又卖入欢场,可对?”忠顺王爷慢慢说道。璃官垂着头也不敢瞧王爷的表情,听见其如此问便忙点了头道:“是小人年轻时识人不清,才遭了此事,但有幸能侍奉王爷,小的觉得此生无憾。” 忠顺王爷听了这话“哈哈哈”地笑出声来,兴头上还拍了两下巴掌:“好一个此生无憾。如今人长的粗鄙了,但嘴儿倒是更巧了。不管这话说的是真是假,倒是听得舒心。今日不就是因一匣子芳漱闹的事么,一会儿我赏你十匣。” “璃官谢过王爷,谢过王爷。”璃官忙磕头感谢,但心里更是打鼓,越发觉得王爷交待的事更不好做,否则怎么还会平白给了赏? “你家境本还不错,只可惜不懂的分寸,吃里扒外的,也怨不贾赦治你家。若是依了本王的性子,你小子绝活不到今日,你说对与不对?”忠顺王爷言语中充满戏虐。 璃官此时满心苦楚,自己沦落如此也就罢了,自家父母却被如此贬低,而自己却不敢说个不字,璃官此时恨自己的贪生怕死,心里很想驳斥,可话出口却变成了:“确实如此。” 忠顺王爷此时更是乐,笑道:“你小子口是心非的样子倒是着实有趣,罢罢罢,也不逗弄你了。我且问你你可识字?” 璃官点点头:“年幼时曾念过书。不过如今许久不碰,应是手生的厉害。”忠顺王爷点点头,招了招手,便有人捧着笔墨近前,将纸在璃官面前铺开,又递上一支笔。璃官懵懵地接了。 “你且写上几个字与我瞧瞧。” 璃官不敢怠慢,捏起笔开始书写,毕竟许久不练,字写的也就是勉强能看。片刻功夫便写了一首五言绝句。方书写完毕,便有人拾起呈给忠顺王爷看。 “这等字,便是念书时也没认真过。”忠顺王爷道:“不过此时能默出这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倒还是有点意思。” 璃官听着也不敢动,心里暗自盘算着王爷这话是何意,今日也着实奇怪,怎么这王爷还让自己写起字来了。难道说要办的事会与写字相关?璃官心里不停琢磨着,可是却一点头绪也没有。毕竟自己在这王府中也不过是如同小戏子一般的玩物罢了,怎么能猜中王爷的心思。 忠顺王爷捡璃官不语,眼珠子转来转去,料定其在揣摩自己的意思,笑道:“我且问你,如今你可还恨贾府贾赦?” 这觉话戳中璃官怒点,璃官暗暗捏紧拳头道:“贾府害我家破人亡,我就是亲手将其拆了,剥皮去骨挖眼剜心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如此倒还算你有些骨气。”忠顺王爷手指敲了敲桌边又道:“今日本王赏你个好差事。你且听仔细了。如今你年纪也大了,放在府了也是不妥。我给你寻了一双父母,顺便也脱了你的奴籍,送你去学堂读书认字。” 璃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抬头眼睛直直看着忠顺王爷道:“王爷说的可当真?”等话出了口,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忙垂下头,重重给忠顺王爷磕了三个响头后道:“王爷恕罪,小人不过是一时情急,求王爷宽恕小人顶撞之过。” 忠顺王爷笑笑道:“这等好事任谁也要高兴一场。不过你也别乐得太早,去了学堂之后,我另有事安排与你。” 此时璃官哪里还能想到许多,这样的安排已如同逛街拾了无人认领的金元宝一般,心里乐得不行。能脱了奴籍又有书念,还有了父母,这种事做梦想都不敢想啊。 忠顺王爷又道:“你父性仇,膝下无子,我便赐你个名字,索性就叫仇璃便是。你日后需诸事都听从他们的,至于你的来历,他们自会告诉与你。” 璃官赶紧继续磕头谢恩赐名,忠顺王爷摆了摆手道:“你也不问问我要送你去哪个学堂?” 这话确将仇璃问住了,心中暗想难道这还有讲究,只要是个学堂,能读书便是了,哪里不都一样。可嘴上确不敢如此回答,恭恭敬敬道:“小人着实不知,求王爷指点。” “要送自然就是要送你去贾府家学了。” 听着忠顺王爷一字一顿的说出贾府家学这四个字时,仇璃瞬间身上一抖,就是这个地方曾经将自己赶了出来。而那之后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听说你曾经被这里赶出来过,如此倒更是有趣了。”忠顺王爷顿顿道:“贾府家学如今在京中很有口碑,广收学子,对贫寒好学弟子又有颇多照顾。你若是回去了岂不是有趣?” 仇璃原本满心欢喜瞬间荡然无存,他跪在地上瞧着这个几句话便将自己玩弄一番的王爷出了神。这个王爷太过可怕,此时心中涌上的恐惧比先前见那芯官被拖出去发卖更甚。 忠顺王爷见其如此,将茶盅拾起,饮了一口又道:“你到不必当心被认出,如今你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容貌音色,又换了名姓,谁能知晓你是谁。不过……”忠顺王爷拖了个长音道:“若是你不愿也无妨,便与那芯官一起做个伴去就是了。” 仇璃听了这话忙磕头再谢恩道:“小人欣喜太过,哪里会有分毫不乐意,小人愿意小人愿意。仇璃谢王爷想的周全。” “如此倒是上道。”忠顺王爷道:“不过你也需记住,若是日后不听话,别怪本王不念旧情。你等小人物,于这世上也不过如蝼蚁一般,王爷我若是哪天心情不好了,跺上两脚,那时可别再来跪求恩典。” 仇璃听了自然又是一番谢恩,此时王爷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便有人上前带着仇璃离去。待仇璃走了,中顺王爷笑道:“哼,不过是个小卒子,哪里知道写字的厉害!” 管事带着仇璃回了房,让其收拾一下,一会儿出府。后院中也有好奇的,因听说芯官被发卖,见有管事的跟着璃官回来,自然也不敢来问,只是偷偷瞧着,见其收拾东西,便有人料定其是被打发出府了。 这屋子狭小,仇璃并不得宠,也没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卷了小小的包袱,里面有几件换洗衣物,外加一些散碎银两,几件赏赐之物。如此收拾起来倒是也快。管事也不急也不催,见其收拾好了,便又领其去取其卖身契。仇璃眼见着将卖身契烧了,心里多少舒坦了些。 接着领事将其从后门带出府。仇璃出府后抬头看了看天,依旧是阴沉沉的倒是心里的那点快活劲又给赶跑了。这些年终于能出了府,却是如此一番境遇。 不等仇璃多想,便又被人领着去见了自己的父母。其二人瞧着倒是面向憨厚老实的。见了仇璃倒是抱着哭起来。对其说自己膝下无子,原本是想过继个侄儿承欢膝下的,却叫人牙子拐了去。二人寻了多年,终于找道了。王爷仁慈听了此事便放了其出府,又赏了银钱置了地等等等等。 仇璃被说得晕晕乎乎,而见两人哭得悲切,自己也被勾起心事跟着一起哭起来。总觉得今日之事仿若梦中一般。若不是自己知道是假,还真以为事情如此了呢。 仇璃这个两人回了屋,这家也算是普通人家,三间瓦房有几亩薄田养些鸡鸭,也还算过得去。仇璃倒是没在这种人家住过,也倒是觉得有些新鲜,每日里帮两人喂喂鸡鸭打打下手。可二人不愿仇璃帮忙,早早给其准备下了文房四宝和几部书,每日里只让其学习练字,准备再过上几日将鸡鸭卖了送其去学堂读书。 仇璃心虽不愿,但一来怕忠顺王府,二来这名义上的父母对自己也不错。自己孤苦多年,如今又重温人间温暖自然是倍感珍惜。虽明知是假,但仍愿如此。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一日赶集归来,其父将鸡鸭卖了筹了钱送其去贾府家学。仇璃瞧着昔日熟悉的地方,心里百感交集。 入学堂还是要考试,仇璃努力学了一月,倒是有些成效,这入门考倒是过了,可成绩不佳也仅能分入这刚开蒙的童子班里去。自己去了,左右前后都是几岁的小娃,让自己甚感羞愧。仇璃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年少是也好生读书,那今日可还会如此? 第一百九十回 190 “老太太,今日您可好些了?胸口还闷不闷?想吃点什么?”一大早迎春便随张夫人前来请安。 史菲儿瞧着迎春乐呵呵的小脸笑道:“你想吃什么?不如跟着我一起吃了吧。”迎春拍拍手道:“那迎春自然是要应下啦,太太你说好不好?”张夫人拍了拍迎春脑袋:“方才不是才吃过奶饽饽,怎么就走了这么几步,又饿了?前两日是谁与我说,自己脸儿又圆了,每日要少吃些才行?” 迎春听张夫人这么一说,将头扭到一边小声嘀咕道:“才没有圆,都是琏儿哥哥每日这么说,将人家脸儿说圆了。” 众人听言自然哈哈一笑。众人见老太太也开心些,也是高兴。史菲儿去史府生了一肚子气回来,之后便称病了几日,府中上下自然也是着急,虽请了大夫但老太太并不愿瞧,最后还是贾珠、贾瑚、贾琏哥仨儿跪地恳求,史菲儿才让大夫瞧了病。 大夫诊了半天脉,只说是痹症,称老太太气积于胸,又受了风寒邪湿,血气凝结,除此之外又多思多虑,劳神太过故而如此。但不甚严重,开了几剂身痛去瘀汤,又叮嘱老太太勿要思虑过重。 史菲儿自然也是清楚,自己倒不是真病,不过思虑太重也是属实,不过哪里能思虑不重呢?毕竟自己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余年,眼瞅着孙辈依依落地,若是一日间忽然遭了大难眼瞅着家破人亡天降横祸的,换是谁能不忧虑,不思虑过重呢? 只是如此也不是个办法,想自己刚穿过来时,史菲儿想的也是简单,贾府没钱努力赚钱,名声不好多做改变名声的好事。对于朝堂政事,则尽量不要掺合。的确也是如自己心愿,一步一步都达到了。可是这背后捅刀子自己可是无法知晓的。不过若是仅此就认输了,放手不管听之任之了,也不是史菲儿的性格。 闭关几日后,史菲儿倒是琢磨出点办法,虽然也不知道能否有用,但毕竟有招也比无招好。要知道谋反可是天大的罪名,虽说那史老将军的威胁或许能说服些人,但这事是要讲证据的这是其一,其二这事旁人说了也不算,只有皇帝佬儿认定了才算。 再细细想来,对方要拉自己下水,其实无外乎就看中了贾府一点,有钱。知道症结倒也好办。不过史菲儿可不会是散尽家财来买个平安的主儿,那可不是精明而是真傻了,不过自己却可以做到一点,就是让共同获利者变多,如此彼此都有利益投入,覆盖面越广,自然越难动,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涉及到自己利益时,没有人会眼瞅着别人来动自己的利益而不吱声的。只是这个法子虽然会有些效果,但却有两点难办,一来便是如何选择这些共同获利者,这需要相当谨慎。史菲儿自然想将继任的皇帝啊、朝中要员啊、肱骨之臣啊、四王八公等给一勺烩了,可万一这其中有一两个是要造反的,可就麻烦大了,不光白送银钱不说,还将自己也给绕进去了。二来就是这个计划时间战线颇久,毕竟做生意有个周期,故而就算你选择的合作伙伴没有问题,可等对方能真正买了你的好,还是要等到见了钱才行,如此这个收效就要慢了许多。 即便有这两点制约,但史菲儿觉得如今这个计划还是要进行,毕竟只是现在的贾府,便有人如此盯着眼馋了,若日后自己再搞点什么动作出来,怕是更会让别人红眼,久了必起嫉妒之心,终成祸害。鹤立鸡群这成语是好听,可有谁真见过如此场景?史菲儿倒是原来听人讲过,若是鸡群中真有只鹤,那些鸡会蹦起来啄,群起而攻之,巴不得能将其啄翻在地,可对于鹤而言,立于鸡群显得卓尔不同,并不能说明什么,反而证明了自己未寻找对合适的伙伴。最好的办法是鹤飞走去寻鹤群,只留那群鸡羡慕便是,毕竟那是它们穷极一生也无法实现的。如此倒是相安无事。原本听到这番言论时,史菲儿倒觉得不以为然,但等自己小有成就后,才有所顿悟,觉得这番话也有几分道理。 若说这个方法虽能治本,但时间长收效缓慢,还有不少风险,但另一个治标的方法则要简单多了。治标便要皇帝佬儿不相信自己贾府绝不会有犯上作乱之心就好。可如何让其会如此觉得,莫过于拍马屁!做些让皇帝佬儿开心,又面上有光的事,你将这事做好了,不等自己报,就会有替你说,那时你将功劳推干净了,都称是皇帝佬儿的功劳,自然也能博个开心。这便是应了那句俗话: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可如何能让这当今皇上欣然接受拍马屁呢?还要拍得艺术。不过史菲儿倒是有个主意。当朝的皇帝佬儿好大喜功,喜欢仁爱施恩。若是全国上下能一起感恩此事,势必会讨得其欢心。自己想着若是全国各地在皇帝佬儿寿宴前都能修完一条宏恩路,来赞颂其对天下百姓的仁政,依着这皇帝佬儿好大喜功的性子自然欢喜。 若是旁人觉得此事颇难,但史菲儿倒觉得不难。先前自己让白鹭用连锁形式开的京城小鱼丸店早已开遍各个州城府县,如今名字也换了,因每年府里也会再卖一两种点心方子,便改名叫京城小吃了。昔日的小鱼丸也变成了其中一道菜品罢了。白鹭因此也是赚了不少,如今她那两个儿子虽年纪不算大但一个励志科举,一个传承家业,自然白鹭这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如今白鹭只要入府便定要感谢贾母一番,这让史菲儿都有些怕了。所以此番修这用于拍马屁的路,倒是不难。 修路一是花钱二是靠人。花钱倒是小事,史菲儿有的是钱,自己已经打定主意,今年的连锁加盟的费用和点心方子的钱不收便是,直接用于各加盟店召集人马修路一事上。至于人呢,也不用愁,只需这些个店铺每日按人头提供一顿点心直到路修好,毕竟这些店里的点心精贵,普通人家通常是买不起的,如此白送如此自然少不了人来报名。这点心钱史菲儿自己也估算了个数目,到时这些连锁加盟的掌柜来京一起返给其便是了。 史菲儿定了主意,便叫来贾赦商议。贾赦倒是奇怪往昔老太太从未对皇上寿礼如此上心,怎么今岁却如此了?史菲儿自然也不能跟贾赦吐露实情。只是说如今贾府收入颇丰,只将钱收着不用,一来也没什么意思,二来时间久了恐惹人嫉妒,三来也怕百姓背后议论其为富不仁。不如找个由头花一些。况且这事对于百姓来言是件好事,对府里也是件好事。 贾赦沉吟半晌道:“若是此事打着府里的名头直接去做倒是有些太过献媚了,不如不去请功,推功于这些店铺掌柜的赤诚之心上。如此一来贾府不争此名,反倒更会让人敬佩。” 史菲儿细想了一番,也是如此。贾赦又提出让那些店铺掌柜将修好路后的功德碑文拓下送来京城,日后一来也清楚具体如何,二来也算是个凭证。史菲儿听了连连点头,便立刻派人去寻白鹭来商议。白鹭听了后道,连连赞叹,应下此事不算,还要自己也承担一部分费用。史菲儿实在推脱不过,便也应了。没想到才过了两日,负责打理酒楼生意的黄鹂也知晓此事,便也来寻贾母。如今望江楼也开了多处分店,生意也颇为红火。黄鹂便要应下这各地修路巡查之事,顺便为本府里修路的那些人提供饭食。史菲儿听了也应了。诸方商议之后,便开始行动,此事先压下不提。 且说迎春见贾母发愣出神,又唤了几声老太太,史菲儿这才回了神。就见迎春望着自己道:“老太太,后日里便是迎春的寿诞,迎春不想吃寿面了,想吃寿诞糕行不行?” 史菲儿被迎春一脸渴望的样子逗笑了,“这寿面照例都是你家太太亲自做的,你若不吃岂不是对不起你家太太的一番心意?若是不吃寿面,我是不应的。” 迎春撅了撅小嘴:“我知道,就是怕两样都吃,到时候琏儿哥哥又要取笑我胖了。” 史菲儿看着其如此说,捏了捏小脸道:“你这个年纪胖些才好呢。我悄悄说与你听。你琏儿哥哥同你这么大时比你还要胖些呢!” “真的?老太太?”迎春一听睁大了眼睛。 “自然是真的。老太太何时骗过你?”史菲儿抬手在刮了迎春鼻子一下,又用手一点道:“不信你去问你家太太去,看我说的对与不对?” 迎春听闻,又立刻依偎在张夫人声旁,瞧着自家太太,扯了扯其衣角,张夫人点了点头。迎春见了,乐得不行:“下次琏儿哥哥再说我脸圆,我就说他小时候比我还胖呢!” 众人听了又是了一场,此时帘子一掀,有丫鬟报:“琏少爷到了。”史菲儿笑着道:“果然不能背着人说话,这说曹操曹操到。”话音未落,贾琏便进了屋,朝老太太和太太行了礼后,走到迎春旁问道:“是不是方才跟老太太告我的黑状了?要不然老太太怎么会说'说曹操曹操到'?你快老实与我说明。” 迎春笑嘻嘻将头扭到一旁不理贾琏。贾琏吓唬道:“你不说实话,我给你的寿礼可就要改一改喽。”迎春忙道:“不要,当哥哥怎么可以说话不算呢?再说又不是我说你胖,你小时候我又面见过。” 迎春这番话引得众人又笑一场,贾琏也红了脸,对自家太太道:“太太,如今妹妹越发伶牙俐齿了,还要多说说才行。” 第一百九十一回 191 两日后便是迎春生辰,因府中有事,年纪又小,自然不会大办,不过是府里添碗寿面,给小寿星加几道平日喜欢的吃食,众人各自备些礼物便是了。 迎春倒是欢喜,众人送来的礼物中,唯有贾琏送来的三轮小车颇得其欢心。骑上之后便在院子里一直转悠不肯下来,直到见张夫人沉了脸才恋恋不舍地下来。 张夫人道:“平日里均是见你娴静的样子,莫不是都是装的?今日我倒是瞧见你疯起来也不比那些小子逊色。” 迎春素来与张夫人甚是亲密,听张夫人如此说,自然知道自己令自家太太不甚满意,回头恋恋不舍地瞧着那车道:“下次定不会如此了,若是太太不信,下次……下次就将车收起来吧。” 张夫人瞧着迎春一脸可怜样笑道:“哪里是要收了,不过是这玩儿也需有个时晌。归根到底还是应该怨你那个不着四六的琏儿哥哥,偏偏给你送了这个来,等他来了,我先罚他。” 两人正在院子里说话,便听有丫鬟报:“琏少爷来了。”张夫人一抬眼便瞧见贾琏笑嘻嘻地进了院,朝自己走来。贾琏朝张夫人行了礼后便道:“没进门就听见太太要罚我呢,不知琏儿又惹了何祸,让太太不悦,琏儿自来领罚。”说完便撩袍便跪。张夫人嗔笑道:“你是个鬼机灵,如今还学会以退为进了,行行行,起来吧,天冷跪地上小心冻坏了膝盖。” 贾琏听了笑嘻嘻起了身:“还是母亲疼我。” “罢了,我还要与你算算账呢。你且瞧瞧给你妹妹送的这东西,你个爷儿家我不管,可如今带着妹妹也疯起来了。若是让你父亲知道,小心你的皮。” 贾琏听张夫人如此说,苦了脸,忙说道:“太太还是别告诉老爷了。说不定又要训斥我一顿。” 张夫人摇了摇头:“就算我不说,也难保你父亲不知。这些日你的行事你父亲早应知晓。” 听了这话,贾琏顿时像蔫了的茄子,张夫人瞧见了道:“我也是劝你略略收点心,稍微下点功夫在科举仕途之上,日后也好搏个前程。” 贾琏垂着头不答话,沉默良久道:“太太,我志不在此,读书我会努力,但若是要让我以此来考科举走仕途,怕是我这一辈子也难已达成所愿了。”张夫人听了,不由得叹了一声。 “那你且与我说说你志在何方?”贾赦的声音从头顶上忽然冒了出来,倒是将贾琏真吓了一跳。此时迎春也不敢再缠着张夫人要去骑三轮童车了,躲到张夫人身后,不敢吱声。贾赦见了,倒是有点心酸,自己不过是说句话,怎么就将孩子都吓住了。若是贾琏也就罢了,毕竟自己时常训斥,怎么连女儿也怕起自己来了? 贾琏此时挖空心思想着哪个答案能让贾赦满意,又怕想的太久更让贾赦觉得自己是有意隐瞒。当然实话又不能说,说了自然又会讨来贾赦一阵责骂。贾赦瞧着其别扭的样子,心里也是有的复杂。怎么这儿子与别人都是好好的,怎么在自己面前就如耗子见了猫一样。 贾赦见贾琏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也是有些着急,索性背了手道:“你且跟我去书房。”张夫人听了怕贾赦又会训斥贾琏,忙要开口,却见贾赦转身将躲在自己身后的迎春抱起,道:“我们家祖上本就是兵戎出身,我幼时记得我的姑太太也会骑马射箭,如今我等皆不如祖上,如今女儿也不过是这一个,也别太拘着了。”张夫人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吃惊,点点头应了。贾赦将迎春放回地上,拍了拍头,又瞧了贾琏一眼,背着手往外走,贾琏也不敢不跟着,虽然也不情愿,但也只能跟着贾赦去了书房。 贾琏进了书房,自然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又赶紧想了一番最近自己有没有做什么错事,会惹贾赦不悦。抬眼偷偷瞧了眼贾赦,见其面色不似有怒,稍稍松了口气。还未等气平,便又听贾赦赐了座,贾琏心中更是嘀咕,怎么今日老爷改了性子了。 贾赦开口道:“你且说说你志在何方?” 贾琏心里暗叹,怎么老爷还没忘记此事呢!这事还真不好答,若是让老爷知晓自己志向是从商,那还不要被打断腿去。可若是违心说自己心向科举,那老爷也不会信啊。正左右为难,又听贾赦道:“今日你有话直说便是,若是你说的在理,我倒是可以听听。对与错姑且不论,我只想听你如何做想。错了我也不罚你。” 若说贾赦为何会如此转变,倒是要从贾瑚说起,贾瑚回来,肩上又有了伤,贾赦便专门为其请了大夫给其治疗,此事因都瞒着老太太和张夫人,故而贾赦每日都会亲去瞧贾瑚恢复如何。每次去也要叮嘱一番,再与贾瑚闲聊一会儿,贾瑚便将这一路的风土人情,所见所闻都说与贾赦听。贾赦听着倒是觉得贾瑚不虚此行,见识见地比之前长了不少。贾赦倒是觉得出门走走看看,倒是比总在窝屋中死读书要好。 本来自己只是专心培养贾瑚,一来本就是嫡长子,日后是为了袭爵撑起一府的,二来因自己早年经历之故,便更是对贾琏不大上心。贾瑚去了边塞,贾赦倒是注意起贾琏来。仔细观察一番,倒是觉得此子也算是机灵,但心不向学。毕竟如贾府的情况,日后贾瑚袭爵也不过是降等袭爵,而贾琏这样的,袭爵自然与其无关,若是不走科举之路,末了也不过是府中给捐个官,有个虚职罢了。本来自己觉得自己如此计划倒是颇为不错,但因贾瑚回来之后,又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贾赦倒是改变了些想法。如今府中离这朝堂也是有些距离,但毕竟老底子还在,想躲也是难,更何况如今贾瑚想再往外拔也是难。既然一个都陷进去了,没用把另一个也往里送的道理, 如此贾赦倒也不逼贾琏定要在仕途上如何如何了。但即便如此,贾赦还是希望贾琏有个方向。因贾琏自小就喜欢看帐册,对庶务喜好,贾赦见其如此原来也是不喜,如今倒是也觉得尚好。更何况贾瑚又说了些边塞百姓的疾苦,对商队的期盼,再想到贾母曾经用芳漱了结了贾府的危机,如今贾赦倒对经营一事没有太多偏见。 贾琏这些日子每日都去瞧自行车做的如何,贾赦自然也是知晓,所以今日有此一问。想知道贾琏究竟是个如何打算。 贾琏听贾赦如此问,又觉得今日似乎贾赦心情也是不错,而且自己确无做错什么。想了想,开口说道:“儿子不敢瞒老爷。这读书考功名却也不是我的志向,一来我实在驽钝,二来体会不出书中精妙。再学也不过是如此。”贾琏顿了顿瞧了眼贾赦面色无异又道:“倒是对经营事务,觉得有些兴趣。” 贾赦微微点了点头,虽说此事已是知晓,但是此番还是听第一次从贾琏嘴里说出来。贾赦道:“你对经营事务有意,我且问你这些日子你忙的那些那些木头车,你打算如何经营?” 贾琏本以为自己此事做的秘密,但没想到贾赦是早已知晓,难免心里有些发慌。见贾赦瞧着自己,又道:“如今那东西还欠些火候,如此倒是不好打理。不知老爷看见我与迎春妹妹的寿礼了否?那个我倒是有了主意。” 贾赦听了微微一愣,那种小东西,也不过是给孩子玩的东西,那有什么可经营的,不过是开间铺子售卖便是。贾赦倒是想知道贾琏是如何打算。 “那物件虽说是个只是小娃用的,但做起来还算费事。普通人家的虽也对孩子宠爱,但这东西不知用途怕也是不大会买。更何况此物只有看着能动了,才会吸引人,单放在店里售卖不会有什么用。琏儿想着,真是要卖不如做几个送给市井小孩先玩上三天,若要喜欢可买可租,如此倒是可行。” 贾赦听了问道:“那为何不卖与官宦人家?岂不是能更容易些?”贾琏一脸得意摇了摇头道:“官宦人家孩子更重仪态,这东西好玩,但是仪态差些,官宦人家怕是不喜。不过这也不难,等到京中风靡此事,那时怕是官宦人家也会喜欢。而且他们要的格外精致,也应该会更贵些……” 贾琏说起此事,倒是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了半天才算停。贾赦道:“你倒是想的细致。”贾琏听了这话,心里有点打鼓,不知该不该继续。 贾赦笑道:“你只管说便是,难得见你在我面前能说些许多话。”贾琏听了,觉得贾赦不应有气,也是放了些心。 贾赦又问道:“你方才说你那木头车还欠些火候,差些什么?若是那东西你又会如何经营?” 贾琏听贾赦如此问,点点头道:“那车骑上太颠,我现在在寻些材料让其能少颠簸些。不过这东西倒也是有,只可惜却长在塞外。若是此问题可解,毕竟此物方便,不用草料若是能卖到驿站便是最合适不过。天下驿站那么多,想想便觉得有意思。” “有意思?”贾赦忍不住问道,“你经营目的不是为了银两?” 贾琏点头道:“听闻一句话叫'治大国如烹小鲜',我一直未能参透,但如今想想这些事,倒是觉得能明白了些。” 第一百九十二回 192 贾赦听闻从贾琏口中说出这句“治大国若烹小鲜”,心里倒是暗暗吃了一惊。贾赦脸上流露出些许期许道:“好一个治大国若烹小鲜。你如何参悟的,且与我细说细说。” 贾琏此时倒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我也只是略有感悟。见识浅薄地很,说的对与不对的,还请老爷莫怪。” 贾赦笑道:“正想夸赞你两句,怎么还拿起乔来了,不论对错你只管说便是了。” 听了这话贾琏点点头道:“那就容孩儿细说了。儿子以为这治国同经营同掌管一府之事颇有相似之处,一来基石要稳,二来需有法纪为纲;三来要有论道坐底,四来还需审时度势。大国也好小国也罢,这百姓民众则是基石。若是一国之君不重百姓疾苦,则基石不稳,若基石不稳则其余再好也不过是拖延衰败的时日罢了。若是将此事推演至经营一事则是指售卖的东西,若是本身产品残破有缺陷再好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贾赦略略点头:“那若是依你之见,这掌管本府之事的基石又是何?” 贾琏瞧着贾赦稍稍行礼道:“自然是老爷您了。”话刚说完贾琏忙又道:“不不,这话说的不太对,应是秉承贾府家风祖训族规的老爷您了。” 贾赦初听贾琏说贾府的基石是自己,心里免不了有几分得意,可转瞬又听贾琏连连否定,心里自然又有几分气,暗想难道自己还不是府中的基石么?又听贾琏说出后面的话,心里倒是顿觉喜悦,可又觉得贾琏这话似乎有了几分献媚。 贾琏继续道:“老爷莫以为我这话是拍马献媚,我便是真的如此以为。儿子斗胆言之,我们府上传到您还未有颓败之势,自然是因基石稳固之道。府中的祖训家规俱是教人学好向善忠君爱国勤勉奋起的,自然严格遵循了,立于世上也是挑不出半点错来。儿子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您不依着家风祖训来行事,则府中的根基便会动摇,那时府中必显颓势。” 贾赦听了这话,原本的那些喜滋滋的心思却都没了。这贾琏毕竟年幼,自然不知晓自己当初是何样子。恐怕再他心里自己还一直是如现在这般呢。隐隐觉得脸上微热,心里不住暗想,如今小儿都不能太小看了,你也不知他们会以何等眼光看你,又会用何种标准评价。虽说他们平日里见长辈都是颇为尊敬,但你怎知这尊敬究竟是源于本心还是场面上的。 贾琏见贾赦似乎有些失神,怕自己刚才太过妄言,故而避了口不敢继续。贾赦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不用拘着,直言便是。” 贾琏点头又道:“基石如此重要,故而需重视,绝不可随意翻动,这是一切的基础。法纪与论道则是纲要,用来约束行为,但这两样看似简单实则却难。火候拿捏,分寸掌握一分一毫都疏忽不得。至于审时度势则是锦上添花之举,可这个却是最难的,全凭悟性。” 贾赦听完贾琏这番言论倒是对贾琏刮目相看,毕竟以他之年岁经历若能洞察如此也是实属难得。毕竟自己对贾琏不如贾瑚,也未专门给贾琏请名师指点,而这小子平日里又不喜读书,应该也不是从书上看来的。贾赦想了想问道:“你是如何想出这些来?” 贾琏笑笑道:“平日里时常去老太太翻看账册,这光看帐册久而久之又没甚意思。老太太不忍见我如此久坐,每每会说些经营之事说与我听。倒是得趣,有些事情甚是精彩,一波三折倒是比听戏还有意思呢。” 贾赦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心里对贾母自然又是钦佩,这老太太□□人不训、不打、不骂、不责都是看似说些有趣的事或着不错的法子,具体看各人去领悟,这悟性好的自然收获就大。而且老太太还有一点,就是每个人她都会选些各自喜欢的来说,对自己便是治府之道、对贾瑚便是读书之事、对贾琏又是经营之方,怨不得府中上下都喜欢去老太太屋里呢。 贾赦倒是又想起早年老太太曾说过你要想求个轻松倒也容易,只要将子嗣培养成材便是了,到时稳稳将府交与其手,你自去享乐便是,那时再无人敢妄言一句。这事自己倒是很听老太太的,从那时起自己便着力培养贾瑚,可久了自己发现不能光培养贾瑚,若是自己将贾府给败掉了,也是不行,于是又开始整治府里。整治之后又希望府中基础更好,等日后交与子嗣时,可让其省些心思少费点力气,于是开始努力将贾府变得更好……如此自己一步步将贾府搞得越来越好,如此反过来这么一想,若是开始时老太太便直接要求自己一定要将那时的贾府变成如今的样子,恐怕自己早就不干了,撂挑子了,专心玩乐了。这么一回想,自己对贾母更是敬佩。 贾赦对贾琏道:“今日你说的倒都有些意思,不过这事情设想是一样,行事又是另一样。你虽想的不错,但若真成了真也不知会如何。不如这样,若是真依你这经营之方小获成功,我便不再强求你走仕途,按你自己所想去做便是,可若是不成,那便好生读书,如何?” 贾琏听了自是一惊,没想到竟然能听到父亲如此会说忙问道:“老爷这是何意?” “平日里总催你读书奋进,一是因你确实懒惰,二来是为你日后寻个出路,毕竟若是是捐个官得个虚职也可,但日后我也怕你怨不公。”这几句贾赦倒是推心置腹:“不过今日听你这番话,我倒是颇为欣慰,若是你所说不是纸上谈兵,那日后你去做些喜欢之事也是不错。” 贾琏听了这话,自然很是欢喜,忙道:“琏儿多谢老爷,琏儿自当努力。不过有一事琏儿还望说与老爷知道。老太太曾经告诉我道,这世上本就不公。所有的公平公道都不知流了多少血才换得来,有些甚是流了血丢了命也换不来。若遇不公,只抱屈哭诉无用,不如自己奋起,若是遇上贵人拉扯自然是好,倘若遇到小人打压也不用惧,只消自己努力,哪怕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至少自己还能落得个不后悔三字。故而琏儿若是遇到不公,不会只是心中愤懑抱怨,凭自己能力搏得自己想要的便是。不过老爷担心的缘由我也明白,那种事我自然不会觉得不公。因在琏儿看来,瑚儿哥哥确实秉承家风祖训,是日后府中的基石,琏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因此而抱怨。” 贾琏这话说的甚是实在,连贾赦未直接点破的事都明着说出,贾赦瞧着贾琏面上也是坦坦然然,单凭这一点,贾赦便觉得自己两个儿子着实比自己强了许多。贾赦点点头,心情大悦。赏了兄弟二人不少好东西,贾琏一一笑纳谢过不提,贾瑚就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不年不节,怎么平白会赏下如此多的东西来。 过了几日贾琏果真又做了十几儿童三轮车,喜滋滋给众人看过后,便真的依照自己的经营之方售卖。开始众人均是不知此物为何,一日之后,因广告做的不错,便卖出了两辆,接着租借的人变得更多了,半月之后,那做出来的车尽数卖掉不算,不少人家因为没买到,专程下了单子要定。不出一月,便有外省人员慕名而来,要买去到京外售卖。如此一来,贾琏虽不说赚的盆满钵满,但在史菲儿看来也算是挖掘到第一桶金了,孺子的确可教。 史菲儿自然也没闲着,一面仔细挑选着未来的合作伙伴,一面监督这修路的事。各地也会每月给京中史菲儿去信告知进度进展。 这一日,史菲儿收到一封信,信上除了告知修路进度外,寥寥数笔又提了另一件事,说是某地的一位力工修路方法与众不同,速度快且不论,修好的路格外平整,信中自然诸事简言。不过这简单几句倒是勾起了史菲儿的兴趣,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史菲也想知晓这没有水泥钢筋的时代,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其能如此快速呢?忙又命人去了信,详细询问一番,还问起若是真的如此,是否能让人说出方子来,自己买下。只是山路遥远,史菲儿也不知道自己这封信何时才能有了回复。 此时虽然朝野依旧是风平浪静的,但史菲儿仍是不敢掉以轻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这危险随时都会来临。 今岁本是考年,等贾珠贾瑚等人都出了孝,便是要参加今年考试。二人也皆是用功。贾赦想着上次贾珠去原籍考试出了一档子事,让府中上下甚是揪心,如今贾瑚肩伤初愈,若是长途奔波也是太过辛苦,便与贾政商议让二人寄籍考,不再回金陵。贾政自然乐得同意。贾珠贾瑚也无异议,少了路途奔波,自然应是能更好些,也都应了。 可王夫人心里有些不满,若是早知如此当初为何还偏要让贾珠走一遭,受哪些罪去。另外王夫人倒是感激史府的这场白事,若不是因为这事,怕是和李家的亲事就要定了。 王夫人自是不愿,可无论如何也拗不过贾政去,万幸因这场白事,此事只能先放放了。王夫人心里暗自琢磨,自己的珠儿去千里之外原籍考试也能一举得中,如今又刻苦了这些年,此次也应该会一举得中,若是如此再看李家和自己府上的那门亲事,自然更是不般配了。最好能想个招将这事黄了最好。 贾政自是不知道王夫人的心思打算,因白事阻了婚事,其也未多想,只想着等其考完试再议此事便可。 这日贾政回了书房,翠星笑盈盈给贾政献了茶,垂着头对贾政道,自己又有喜了。 第一百九十三回 193 得知翠星又有喜,王夫人可是要气得冒了烟,恨得牙根痒痒。悔不及当初为了体现自己的宽宏大量没直接将其逐出府去,才闹出今日之事。 因上次她闹病,自己心烦,随意命人给其请了大夫,那大夫医术不精,下了济猛药竟然阴差阳错的将其肚子里未成形的胎儿给打掉了。此事王夫人也是后知后句,得了信心里欢喜,却面上装的气愤痛苦,将那寻来大夫的小丫头骂了一通,又将翠星说了一番,埋怨其这种事自己竟不上心。翠星有苦难言,只能咬牙忍了。 王夫人暗自高兴,如此闹了一场,那药又猛烈,怕是日后这翠星若是还想指望自己的肚子翻身,怕是难上加难了。可千算万算王夫人也没料到也不过是三四个月的光景,这翠星竟然又怀上了!这让王夫人份外恼火,心里直后悔。若是这次诞下个一男半女,自己实在无理由拦着不抬其做姨娘了。越是想,王夫人便是越恨。 翠星此番也学聪明了不少,自己休养一阵,没料想这么短竟然又有孕事。自己心里也是欣喜地不行,因上次想着带胎儿稳固之时再告知众人知晓,可未曾想却吃了个哑巴亏。 此番翠星可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觉察到身体有异,便借着回家的由头请假出了府,在家中让自己兄弟找了街面上口碑最好的大夫来瞧,待大夫诊了脉,确定果是孕事,好好赏了大夫,匆忙回了府,忍耐了两日,一日一早服侍贾政更衣时,正好觉得身体不适,翠星便使了小计有意让贾政瞧见。贾政见状,自然派人去请大夫。大夫再一诊脉自然告知其有孕,如此府中上下便已知晓。 王夫人知道此事,心里自然恨的不行。因贾府历来对庶子庶女也颇为重视,加之之前之事,王夫人也不好再做文章,也只能将这口恶气先忍下来。贾府中对庶子庶女倒无偏见,份利也与嫡子无大差别,翠星自然高兴,满心欢喜地指望这一胎生下个儿子来,自己母凭子贵,一跃成为姨娘。 这事自然要保与贾母知晓。史菲儿听闻此事,也是感慨。原本自己想着这赵姨娘此番定无再翻身之事,哪知如此造化弄人,人家依旧能生下一儿一女来。史菲儿也就寻了旧例随意打赏了些,王夫人见贾母对此事毫不上心,心里多少宽慰了些,可偏偏贾政是个不识趣的,一日请安时,便当着贾母的面说出要抬翠星为姨娘。王夫人自然是又气,可按府中的规矩也确该如此,也说不出什么来,史菲儿瞧着,说让其先生下来再办此事,如今月份上浅,怕大喜又操持动了胎气不好。贾政听其如此说,自然是同意。 史菲儿见了贾政倒是想起一件事来,算日子这孩子应是在史老将军孝期而得。当然那毕竟也只是贾政的舅舅,这种孝期又短,不重视者颇多,自然也不会深究。可史菲儿倒是觉着,虽然那时间的规矩甚多,其中不少是没天理灭人性的,但按照贾政这种古板个性应会遵从,可此事一出,贾政却丝毫没意识到此事,脸上倒有几分得意,史菲儿也不客气,顺嘴用话点了一下,可贾政丝毫没有在意。 如此史菲儿倒是感慨,这伪君子与真小人哪个更招人厌恶些呢?想来想去,似乎这个伪君子更招人厌。毕竟真小人行事会让你瞧在眼里记在心上,知其秉性自然对其没有期待,故而因此不太搭理。可伪君子则是会将其伪装的很好,平常言行举止与君子无异,可一旦触及其利益时,会一把撕掉伪装变得与小人一样。因众人有了期许,瞧见如此,有了落差,才觉得伪君子更惹人厌。而贾政在史菲儿心中简直就是这伪君子的形象代言人了。 因有了此事史菲儿料定,这日后贾政一家会更是热闹。贾政、王夫人、赵姨娘三个凑在一起也是分分钟能唱出场戏来。 这一日,因贾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又来了府中化些香油钱。王夫人本就是心烦,草草说了两句,便将其打法了,马道婆没讨到好处,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恨恨。可毕竟金主面上是不能得罪,便辞了王夫人去旁的屋转转。可巧遇到了翠星。 翠星不过就是丫头下人,自然对这种神啊怪啊信的不行。因上次探丫头生病,药也吃了可总不见好,恰逢马道婆入府,自己便与其说了此事,马道婆倒是不慌不忙取了符纸烧成灰,捻了点灰兑水给探春喝,喝过后几日,探春竟都好了,自此之后这翠星对这马道婆倒是信的很,简直奉若神灵。 因这一胎是自己的指望,翠星不敢轻视,自然格外小心,如此没事便歇着好好养胎。马道婆寻其时,翠星正半歪着身子在床上瞧花样子呢。 “歇着呢?我倒是来的不巧了?”马道婆如此说着进了屋,在床角坐了,瞅了瞅翠星的肚子道:“如此我还真应与你道喜呢!” 翠星听了自然开心,将身子坐直了些道:“喜倒是不错,可这一胎颇为闹腾,这才几月,我已被闹的只想躺着歇歇了。” 马道婆笑笑:“翠星姑娘只管放心。今日我马道婆将这话撂下了,这一胎日后定是你的指望。”听闻其如此说,翠星以为马道婆说这一胎会是儿子。本来自己就求子心切,自然听人如此说正中下怀,忙言道:“若是如此可是要谢天谢地喽!” 马道婆笑道:“我这话自然是准的,你且踏踏实实的好生养着吧。”马道婆见其又喜,方才开口说道:“不过你也知道这小儿最爱动,不如再佛前拴一下求个平安。”翠星听了连连点头,可是片刻之后脸上又露出难色道:“你自是知道我的,如今我也确实指望这一胎能得个儿子,如此我今后的日子会是好些。可我实在手头颇紧,不知这在佛前拴住个娃娃要供奉多少?” “你素来都是个结缘向善的。不过是个未出世的娃儿,自然也用不了许多,若真是多了反而折了他的福去。你按心意随缘就好。” 翠星听了忙从钱袋中摸出块碎银子放到马道婆手上道:“今日也就是仓促,等我有了钱再好好去谢过佛祖保佑。”马道婆笑着将银钱揣好。自己跟这翠星也打过几次交道,若是说个定数,她定要讲讲价钱,可是若说是随缘,倒比之前给的多不少。如此也是个怪人。马道婆收了银子,这才觉得方才在王夫人处受得气平了些。又伸手在翠星的碎步笸箩离翻出两块碎布头,说是要做双鞋差个鞋面,翠星听了忙又翻了两块布头一并送了过来。马道婆自是喜盈盈笑纳了。 “若是后宅中遇到些不平事,我也能帮你料理一二。”马道婆得了钱又得了东西自然开心,随口说了句大话。翠星听了这话,面色一沉道:“旁的倒是没有,只是我家太太平日里对我总没个好脸色,如今我这样还要打帘子、倒水伺候着,这也着实辛苦,我想着若是能免了这差事该多好。” “这有何难,这点小事,你早点与我说便是。”说罢伸手在袖子里好一通摸索最后拿出个黄表纸叠成的小纸人递给翠星道:“你将那人的生辰八字写在这纸人的背上,再寻一根头发来。若是能滴几滴血更是好。夜里用针想让其哪里痛戳哪里便是。这我也不好说百分百管用,但十次中有个七八次却也不难。只是这等事万不可让旁人看见或知晓,若是事发你我都脱不了干系。”翠星听了忙将小纸人收好。 入了夜,翠星凑仔灯前,将王夫人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人的背部,可头发并无,翠星也管不了许多,捏了根针就一下一下戳着小纸人的头,眼中充满愤恨。 哪知第二日一早,翠星又去请安,没想到还没进院就被丫鬟拦住了,说是太太今日不适,不用前去请安。翠星听了心中大喜,更是将马道婆奉为神人。 王夫人此时也是头疼,不过不是巫蛊诅咒所致,王夫人正瞧着封信,这信来自薛家,是其妹妹写来送给自己的。信中说是如今自家老爷旧疾又犯,自己甚是焦急,想着天下名医多居于京城,想来京中看病求医。 王夫人皱着眉将信看了几遍,有细细问了送信的下人,究竟具体是何种情况,下人也一一作答。因此事颇为要紧,王夫人也不敢耽搁,忙命人套了车去问贾母意见。 而此时史菲儿也在忙,自己刚刚收到了贾敏的信说是许久未见老太太甚是想念,想着老太太还未见过黛玉,也不知何时才能让祖孙俩见上一面。 史菲儿瞧这信自然欢喜,若是能见黛玉可算是能了了自己许久的夙愿,也不枉费自己穿越过来一场。 第一百九十四回 194 王夫人拿着薛家的信去寻贾母示下,史菲儿瞧了信暗想难不成薛家此番会早早来投奔贾府?如此倒是比书中记录要早了许多。 史菲儿道:“若是能在京中寻到良医能治好病症自然是好的。不过毕竟如今这病患身体赢弱,是否能承受这车马劳顿旅途颠沛之苦?” 王夫人自然也是有此疑虑,点了点头道:“我也是有此疑虑,但如今怕也是病急乱投医,毕竟京城之地医术高明者众,说不定倒有了转机。” 史菲儿听闻此言也点点头,“如此说倒也是,亲眷之间相互照应一二本就应该,我也会吩咐下去让人去寻寻名医。” 王夫人听了自然心中一喜,暗想着趁着贾母心情好赶紧开口提让薛家来了住在梨香院一事。却未想贾母先开了口道:“如此一来定是要常住的。要知道病需慢养,仔细调理,最忌着急。即是养病便应需个清静的去处,薛家家大业大,在京城也自然是有几处宅子的,想来因主人不在此地,下人多半会偷着赁出去。你去信知会一声,或是帮其在赁一间小院或是差人帮着打扫,早早收拾停当也是不错。” 王夫人听了这话不由一愣,自己本想让其借住贾府的,可听贾母如此一说,是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面上少不了有些尴尬,史菲儿瞧见了一笑道:“或许也是我多虑了,指不定薛家一来京就被接到王将军家去了,这做亲哥哥的哪里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这回贾母将话堵了个死,王夫人心里不爽,但却挑不出任何错来。的确毕竟若是细论起来,自然是王家更亲近些。况且如今王子腾王子胜都在京中,若是薛家来了住进贾府倒是怪事了。 史菲儿此时并不知王夫人心里原是盘算让薛家来京后借住梨香院。只是实在觉得此事有些莫名其妙。按理若是如书上所说薛姨妈成了寡妇,来进京投奔借助到贾家,还勉强说地过去。可如今你家家主还健在,虽是患病但又没死,莫说京中有去处,就是没有去处也应该是王家对此事更加上心出力才对,哪里轮到贾府操心。对贾府而言不过是等人到了京后,亲眷之间走动走动罢了。 不过此事哪里犯得着多废心思,史菲儿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将贾敏黛玉接过来瞧瞧呢。连住的地方都选好了,打算将梨香院收拾干净了给他们住。哪里本就是清净,出入也是方便,若是多住些时日,也能腾挪的开,可是自己盘算的好,却没有理由。毕竟这里不是现世,现世中家里做顿好吃的都可以打个电话将人叫回来,若是这里没事将人从千里之外接回去,便有人会以为这定是媳妇在夫家惹了祸,被送回娘家的。故而史菲儿也是发愁,如此一来自己何时才能见到黛玉呢? 王夫人回了院,心里怎么琢磨都觉得贾母这话句句在理,可怎么就是如此不对味。不知道此番薛家有没有给自己兄长去信说过此事,也不知王子腾是何个打算,也没有给自己来个信儿。如此一想又觉得薛家这事做的欠妥当,便依贾母的意思写了回信。 薛家收了信,细瞧一番,见王夫人如此一说,薛姨妈倒是有些不高兴。自己也知道此事做的唐突,可薛姨妈也有自己的苦衷。 自己的儿子薛蟠,自己宠爱异常,自己瞧着自然都是好的,可如今年岁长了些,便越发不喜学习读书,家里给请的夫子都不知道被打跑了几个。原本老爷身子好时,多能说教一番。如今老爷身体并重自然也顾不上了。这薛蟠有时候就跟没人管的猴儿一般,将家里闹个无法无天,出去也是惹事不断。如此也是让薛姨妈甚是发愁。 另有一点,虽说薛家家业不错,但如今自家老爷病重,无心打理,手中的营生铺子又兑出去不少。虽说自家一房顶着皇商的头号,但如今这皇商也是甚不好做。薛姨妈因此倒是希望薛蟠好歹能收收心思,多读读书涨涨见识,免得日后吃亏。 可若是进京王家和贾家比起来自然是住到贾家更好。一来贾府家学口碑甚好,自己使些钱让薛蟠进了家学倒是一桩好事。二来王家本是兵戎出身,薛姨妈也怕若是薛蟠瞧了耳濡目染的,吵吵着要从军习武不是更麻烦更难管教。 可自己算盘打得好,但是人家不搭茬自己也没办法。不过此时自家老爷的病倒是要紧,也不敢再耽误,薛姨妈也只得先派了人去京中将薛家的宅院收拾出来,自己在这边收拾应用之物,准备上京一事。 贾敏接到贾母来信,正巧黛玉也在身边,听闻外祖母来信,也什着小手要看。这黛玉自小聪慧过人,教她读书识字颇为容易。贾敏笑着将黛玉抱到跟前,将信中内容一字一顿念给她听。 黛玉听了信,小脸一扬道:“平日里总听太太提起外祖母,可惜一直不能见。不知何时黛玉能见到外祖母呢?” 贾敏捏着信,戳了戳黛玉的小脸道:“说不准过些日子就能见到了。等你父亲调任回京,自然我们都要去拜见的。” 黛玉听了点点头道:“那父亲何时调任回京啊?” 贾敏一笑道,“想来你父亲任期快满,不知此番能否回京履任。” 母女二人说着话,正逢孪生兄弟下学归家也来给贾敏请安。今岁二人要回原籍应考,贾敏早早便安排下人收拾了苏州老宅的房子,又时常叮嘱二人不要学得太过劳累,事无巨细处处费心,唯恐有什么自己料想不到疏忽了。 四人喜滋滋说着话,林如海也回了府,众人见了林如海也忙起身相迎。林如海先将黛玉抱起,逗弄了两句,又问了问孪生子的功课,见两人回答颇佳,也是赞赏了几句。一家人团团圆圆吃了晚饭,儿女才各自散去。 贾敏拿着贾母的信笑道:“老太太说是想见外孙女了,还说我黛玉未落生时便给其拐了块玉又顺了把金锁,如今外孙女都一晃几岁了,自己连一面都没见到。倒是亏大了。这信中对我好一通埋怨呢。” 林如海听了,将信接了过来一瞧也笑道:“原本你兄写信说老太太疼爱孙辈如痴如醉,我倒是不信。如今瞧了这信,我倒是信了几分。” 贾敏瞧着林如海道:“老爷也该履任到期了,问句不当问的,不知这回会调任何处?” 林如海听闻道:“若是旁人问了自然是不该问的,你问又有何妨。去哪里也自然要带着你同去。你还怕我将你撇下不成?” 这话说的让贾敏脸上一红,急忙转过身去。林如海笑道:“都是老夫老妻了,如今说句玩笑话你倒羞了。”林如海顿了顿正色道:“既然老太太想见外孙女,不如你带她先回去瞧瞧。这转年任期已满,说不定此番又该回京了。” 贾敏听了一喜,忙问:“果真如此?” “虽说不是十成把握,但也有个七八成。此地虽然繁华,但官场难居,步步惊险,若是回京能任个闲职,倒是不错。”林如海沉吟道:“上次与你说让你带着子女去京中避避,你又不肯。虽说上次之事有惊无险,但回想起来还是心惊胆颤,仔细想来还是在京中求个闲差安稳些。” “老爷又说笑了,哪里有我们都走了,独留你一人的道理。若老爷有此打算,也是甚好。即便哪日你辞了官,也会觉得老爷做的都对。” 林如海笑笑:“如今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今岁桦儿、楠儿应考,以二人才学考个秀才应不是难事,不如你和黛玉随他二人先回苏州,待他二人考完且在苏州等我,一起返京。” 贾敏听了这话自然是欢喜,再瞧林如海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己深知其个性,若无把握自然不会将这事情说出,既然能说得如此确凿,应是没有问题。贾敏心中开始盘算起如何打理一事来。这苏州的老宅打扫好了,京城旧宅子也要先派人去打扫打扫了,还要老太太的寿礼还是应该在此地采办齐备为好,毕竟这里富庶,东西又精致,如今算算时日应该好好挑选一番了。 翌日一早黛玉得知今岁或许就能见到外祖母,自然是高兴的不行,见母亲忙碌操持安排着回京等诸项事宜,黛玉也立在一旁瞧着不做声,唯恐自己给太太添乱。 薛林二府各自忙乱暂且不提,且说这一日史菲儿倒是收到了之前自己觉得不错的修路的方子。那信上说,那修路的工匠起初听闻贾府要买这方子,也是不肯,但实在因为家贫,耐不住价格又提高了许多,那人最后是应下了,不但卖了方子,还想投奔贾府。派去买方子的人见其也只有自身一人,双亲早亡,又无娶亲,便自作主张应了。毕竟这方子虽然有了,可操作配比等事仍需要此人来做,如此倒也算合适。那人还执拗地挖了好几大车土,定要带着,说是配方中需要,没这土便不行,若是不让带,方子便不卖了的浑话。众人劝解也无用,只得如此。故而才耽搁了一阵,返京时间则要往后延延了。 史菲儿见了也不以为怪,若是在这里真能研制出水泥来,倒也是一大贡献。 第一百九十五回 195 春末时节,史菲儿已经得了贾敏从杭州的回信,信中提及今岁岁末待林如海任期满了,将回京述职一事。这信中虽未明说,但也是暗暗点出此番林如海有打算在京中谋个差事的意思。不过这事自然就轮不到史菲儿操心了。不过若是林家返京,那自然是能见到黛玉了,如此倒是让史菲儿开心不少。忙让人开始收拾梨香院,置办东西,等收拾停当了好让贾敏等人回来住。 这事传到王夫人耳中自然是不大高兴,心里暗自寻思怨不得贾母上次拦着薛家不让住呢,原来这好宅子都是给贾敏留着的。不由得心里对贾敏又厌恶了一层。 张夫人倒是劝这贾母不用这么早拾掇,毕竟梨香院虽没住人,但也时常打扫,若是住起来收拾也容易。可若是现在早早就收拾停当,反而要空放许久反而不美。史菲儿听了,想想也对,因此也不是很急此事,不过是隔三差五有了件好东西便想着送到梨香院里去囤着。 史菲儿虽然对林家返京一事欣喜,可转念又想起薛家也要来,总觉得这隐隐之中不知道会有什么关系。想起史老将军临死时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便更是有些战战兢兢。 毕竟史老将军也是参与到谋反一事中去的。如今他一死,这事却似乎没了动静,变得悄无声息了,当初可是感觉似乎他一死,就要动手一般。如今又是怎样的情况,难道是说对方改了主意了,或者计划有变?还是事情败漏,朝廷在等待时机一网打尽?甚至史菲儿还想过莫不是就是这些什么造反啊,叛乱啊等等都是史老将军老糊涂了,那些事都是其臆想出来的。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谋朝篡位之事。 反正史菲儿想了许久也揣测不出来,贾赦回来也未提及朝中有何重大事项,那义忠亲王也依然做着人家的王爷。如今史菲儿倒是有几分后悔,当时太过冲动,若是看上一眼再将那信烧了,自己心里多少也会有个底啊!果然愤怒时候智商都是欠费运营的。 即便史菲儿心里打鼓,但这日子还是一如平常要继续。今岁府中事情倒是不少,一来贾珠贾瑚等要应考,二来孝期已过,如今贾珠年岁不小,这婚事也自当又提上了日程。到底王夫人拗不过贾政,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应了。但能让王夫人应下此事最主要是因贾政提及李家乃科举出身,这李守中又是任过国子监祭酒,京中在学者间人脉甚广,此番贾珠在京中寄籍考,这门亲事对其及日后也是颇有益处。 贾政如此,王夫人上次寻求贾母支持也是未果,虽因白事拖了一阵。可终归还是走了官媒,行了采择、问名之礼。只是王夫人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未急着纳吉和下聘。推说是今岁要考试,这聘书下订微微往后放放,若是今岁能一举高中,那之后下定这李府也更得体面。这话说的让李家夫人甚是欢喜,自然就都应了。王夫人心里倒是舒坦了些。 史菲儿对这桩婚事倒是没啥意见,一来李纨自己是见过的,生的不错,性格温婉中还有些活泼,一看倒是个容易相处的。若是两人一起站着应也是般配。贾珠登门去过李府,对方对贾珠印象也颇好,对这门亲事也甚是看中。在史菲儿看来只可惜两人没啥机会能深入了解,现世中的谈恋爱对于这里的人是个奢侈品,终其一生也没有几个人能遇到此事。可这等事史菲儿自然也不能明着说出来,曾侧面问过贾珠,问起这桩婚事时,史菲儿见其眼中闪现欣喜之色,如此倒让自己放心不少。最起码贾珠也是瞧对方不错的。 今岁贾瑚也要应考,不过贾瑚却是为考个生员,中个秀才,不是白身而来。贾瑚本就聪慧,又擅苦读,考中自然不在话下。而且贾瑚不但考中,还是场场都名列前茅,因科考成绩是点了头等,成了廪生也有了今岁秋闱的资格。 因贾瑚要考,贾赦令贾琏也一并去试试。贾赦此番倒也不算违背自己承诺许贾琏不走仕途之事。只是劝其道,如今贾琏自己也只是个白身,好歹考个秀才对日后也有些益处。至少这个也是凭本事自己挣的,贾琏原本不想去,但又不忍太让贾赦失望,便硬着头皮也去一试。 贾琏自然知道自己斤两,为了不丢府里的脸面,忙临时抱了几天佛脚。哪曾想这果然有用,榜一放出来,众人也挤在人群中观看,一眼便瞧见在前面的贾瑚,又有眼尖着又瞧见了榜单末尾贾琏的名字。虽说只是秀才,但一府哥俩都得中也是一件喜事。有人见了少不得也是称赞一番,贾琏也有了些小得意。 贾赦自然更是欢喜,少不得又是要宴请一番,只是张夫人劝着说是如果真是有造化中了举人,再摆席也好,贾赦听了这话方才好些,只是府里略略庆贺庆贺一些罢了。 转眼要到秋闱,此番秋闱可是兄弟三人齐上阵。也不知是何故,临近考试贾珠倒生起病来。这可让贾政与王夫人急得不行。贾政叹道:“这珠儿也是运势不济,上次考个生员便出了档子事,而此番在京中考想着应该诸事平顺,那料想竟又添了病症,哎。” 贾珠倒也算是顽强,强撑着考过了三场,只是前一二场尚能仔细作答,可到第三场时贾珠勉强答完,回了府便一病不起了。 贾府急着寻了大夫来给贾珠诊治。可一连吃了好几副药,换了几个大夫,也均不见有好转。王夫人更是急地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此考试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名落孙山榜上无名,而此番贾瑚却是又中,中了第十七名。贾琏这回就没能再走狗屎运了,当然也落了地。不过贾琏倒也没有在意。毕竟自己已经遵了父母之命去参加科举,至于结果为何自己也不甚关心。 因贾珠病着又落了第,虽说贾赦为贾瑚中举高兴但此番倒也没太庆祝。史菲儿得了信心里也是焦急。书中贾珠虽是早夭,但好歹还留有一子贾兰。可如今贾珠连亲都未结,怎么会忽然就病成这样了? 如今史菲儿手中只剩一颗还魂丹能救人性命。可偏偏王夫人因贾珠生病比自己生病还着急,日日都守着,寸步不离。自己也不能随意就将这药给其服用。史菲儿也是着急。 这一日,马道婆又来,听贾珠病重,便立在其屋前念了一阵经文后道:“珠少爷是个有福的,按理本不应如此。怕是不知道撞上什么,才会如此。不如也在佛前供盏灯,有佛祖菩萨保佑着,应是会好起来。” 王夫人听了自然点头应了,忙命人取来银钱交与马道婆让其给贾珠祈福。马道婆喜滋滋将钱下,又在屋中各处贴了符文,不让人动。 临走时马道婆道:“珠少爷本不应有此劫数的。此番应是有惊无险,太太且放心,回去之后,我定日日为少爷念经祈福,绝不敢有丝毫倦怠。”王夫人听了自是感激。 听闻贾珠病倒,府里上下最欢喜的自然是翠星,翠星暗自骂道:“你害我失了一子,说不定你也要尝尝这是个何等滋味。”这翠星便日日祈祷着,此时王夫人哪里有心思顾及其他翠星想法自然是一概不知晓。 这一日宁国府朱夫人也来瞧贾珠,见其依旧病体沉疴,自然也是不忍,再瞧王夫人两个眼睛肿的如桃儿一般,自然要劝解几句。 “珠儿应是个有福气的,学问又好,若不是因为这病,怕是已经是高中了。府中这一年白事颇多,说不定也会冲撞了。”宁国府的朱夫人缓缓道:“这几日我也想着此事,想来珠儿本是最重试这回秋闱,但偏又生病,自己也心知成绩不佳,难免生出愤懑幽怨之气,想必这气集结于胸,可偏偏又发泄不出来的。所以才如现在越来越病。”朱夫人顿了顿又道:“不如来个老法子,说不定便能好了。” 王夫人一听说是能好,忙用帕子擦了眼泪,忍住哭泣问其究竟是什么老法子。朱夫人说:“也是简单,之前不是有给珠儿定过一门亲吗?如今不如让二人成亲,说不定冲个喜便能好。” 王夫人听了,此时也没有旁的主意。想来想去只得点头应了。虽然自己早年瞧不上李府,可现在贾珠这光景哪里还由得其任意挑选,不被李家嫌弃便就是万幸了。李府如今还不知此事,想着贾珠或许是因为考试未中,有些心灰意懒的,故而也没出来走动,倒是不以为意。如此倒是轻易抹混过了关。 王夫人便忙派人去贾府商议后面婚嫁之事,毕竟如今两家已经小定,余下的只需按照三书六礼进行便是了。虽然准备繁琐,但此时王夫人打起了百分百的精神操持准备。 这天下无巧不成书,聘书一下,贾珠竟然真的慢慢有了起色。一天强过一天,这让王夫人更是相信此番就是因冲撞到什么,才惹下如此之事。 史菲儿对这件事可是后知后觉,不过既然贾珠能好起来也是件大事。虽然自己是不信什么冲喜之说,但这事自己又不能阻拦,否则真要是因为自己阻拦而导致贾珠没成功,那还真是罪过了。史菲儿本也喜欢贾珠,自然也希望其能早日康复。 第一百九十六回 196 贾珠临考却忽然染病,勉强撑着考完试,回府后便一病不起。府中也是着急,请了诸位大夫医治药也吃了不少,可终不见好。无奈之下,王夫人听从了朱夫人的意思,给贾珠定了亲,想凭借冲喜一事能让贾珠这病祟去了。没想到,等贾府下了聘,贾珠倒是一天强过一天了。众人这才都松了口气。 过了月余,贾珠这病好利索了,王夫人倒是对李府这桩婚事有点认同。而马道婆得了信也巴巴地跑到王夫人跟前来邀功,称其是如何虔诚地为贾珠祈福,又是怎样的念经,说的王夫人连连点头。少不得又是赏了一番,这马道婆收了银钱还喜滋滋道:“今岁珠少爷是被病魇住了,不得高中了,着实可惜。不如在佛前去求个进学吉签,日夜带着管保下次必中个举人老爷回来。” 这话可是说进王夫人心里去了。忙让马道婆帮着求了下次带来。马道婆道:“太太也是精明一世,却难得糊涂一次。若是这签我能提珠少爷求来,哪里会再劳烦太太。这必得如太太这般的人求了才能有效呢。况且我身上还有宝玉的寄名,这若是求了,佛祖倒是为难了。您说这两个聪慧机灵的哥儿,你就只求一个,是给哪个,又不给哪个?”马道婆这番话倒是哄得王夫人露了笑脸,便应下了下月初一亲去庙里求签,马道婆听了自然高兴,心想这会让王夫人去了庙里可是要好好地让其破费一番才行,又说了几句奉承话这才回去。 因贾珠定了亲,府里众人倒都忙碌起来。王夫人也未曾料理过这等事,自然也是有些忙乱,加上上次为了元春待选一事让史菲儿算计大出血了一次,如今两房并未分家,虽说贾珠成亲费用支出大部分会走公中账目,但仍让王夫人觉得有些捉襟见肘,少不得每日要去贾母和贾政跟前哭穷。 毕竟是孙辈头一个有此大事,史菲儿也毫不含糊,命人捧出账册算账。毕竟昔日自己立下了规矩,自己芳漱赚的钱中,每个孙辈都是有份利的,既然如今到了给钱的时候,自己也犯不着藏着掖着。 待帐目算清明了,史菲儿将贾赦、贾政、张、王二位夫人以及两房的子嗣一并叫于跟前道:“当年我做芳漱出来售卖是为了解决府中的拖欠朝廷银两,但归还之后却因纳贡等事又无法不做。所以当时便说这赚得的红利待哥儿娶妻、姑娘出嫁时一并算好给了,也算是我给孙辈添些家底。因珠儿是头一个,所以我便将这帐目都算好给你们看,免得日后有人怨我偏心。” 贾赦、贾政、连同两位夫人听了忙连连摇头口称不敢。史菲儿心里暗想这钱财一事就算是算得再清楚,也难保日后会惹祸端,不过这事躲不过,总要面对,还不如早早让他们见到了,自己瞧瞧其各自反应再做打算。 “昔日规矩定下每个子嗣无论男女嫡庶皆是有份,此番贾珠成亲应能分得红利二十四万七千八百六十五两。”史菲儿一口气将这数目说出,再瞧众人脸上的表情可就有意思了。 这芳漱一事张夫人是过手打理的,因此虽未自己算过,但心中清楚红利丰厚,这数目自然也和自己方才估算的差不多,张夫人并未感到有何震惊,而张夫人身旁的贾赦就有些直了眼,瞧着老太太心中暗自吃惊,因自己觉得此物本就是老太太从嫁妆中挑出来与府中救急用,自己也说过日后老太太如何处置自己均不过问。可万万没想到这只是孙辈一人就能分到如此之多!而且自己还清楚的记得也不过就是去年老太太还琢磨着要将这方子送人,这简直就是给人家送金山去了! 贾政站在一旁面上有些崩不住了,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了,不能相信的往前走了几步,伸头想看看贾母手中的帐册。史菲儿也不掖着将帐册递给贾政瞧,贾政下意识接过看了两眼,忽又觉得自己此举有伤脸面与斯文,便忙又送还回来。而一旁的王夫人此时内心颇为复杂。一会儿想着自己一房孙辈多能多分;一会儿想着自己一个月的月钱不及这万分之一;一会儿又想着老太太那么有钱可舍不得给自己儿子用,但对孙子又是如此出手大方!脑子里千头万绪的都震惊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几个孙辈则是更有意思了,探春年幼,拉着王夫人,完全不明白众人在说什么,而宝玉则是站在一旁不时往窗外望,贾琏原本就知晓,这数还是他帮着老太太算下来的。还记得那日他算出这数之后喜滋滋问贾母能不能将这些钱都提了一并再投入到酒楼生意中去,结果贾母不肯,并说道:“如今你那赢的赌注的钱投到酒楼中已经赚了不少,众人还皆未知,若是日后分钱时唯独你那份多了别人许多我又如何去解释?”听贾母如此说,贾琏这才作罢。贾瑚听了之后便皱着眉头不语,贾珠听闻倒是一乐,神情甚是豁达,“如此珠儿先谢过老太太了。”言罢跪下冲贾母行礼。 史菲儿瞧着众人的神情,也是觉得有趣。听贾珠如此说,史菲儿也笑道:“如此之后想买些什么书就不必琢磨着花费了。不过我也丑话说在头里,这钱呢是给你日后做家底用的,听起来不少,但若是放开了花也是会尽的。若是那时候用尽了,再来寻我老太太,我也是变不出来。” 贾珠听了也是一乐道:“那是自然,珠儿还是有分寸的,请老太太放心。不过不知这银两现今珠儿可提出部分使用?” “给你的便是随你支配。就是你一下子都捐了去,老太太我也不拦你。不过等你媳妇进了门,我也是会跟她也说此事的,给你留做家底,自然两人都需知晓。”史菲儿解释道。 贾珠点点头道:“谢过老太太。珠儿知道了,珠儿想先支这零头银两出来可否?” “自然可以,不过你这零头是多少?是要银票还是现银,若要现银怕是还要兑一下晚两天。” “就是七千多两吧,银票就可。”贾珠道。 王夫人听了一惊,心里暗想这珠儿对这银钱从不走心,怎么今日一开口便要支出七千多两银子?又是做何用处?此时自己想问,可现在又不方便,只能心里不住的琢磨。贾政也是一愣,但又觉得此时自己发问又显得自己太过在意钱了,暗想着等之后还是一问究竟为好。 一只不言语的贾瑚忽然道:“老太太,瑚儿想问一句,若是日后这钱领了想做个旁用也可?” “自然,给你们的就是给你们的,至于如何使用,我不干涉也不过问。每人都是有定数的,日后想必在府中也不是秘密,我只想说一句,这钱本是给你们多谢福祉的,可千万别因钱,兄弟姊妹夫妻间生出是非为妙。” 贾瑚点点头,道了谢不再言语。贾赦瞧见倒是忍不住琢磨:怎么这小子对这钱也感兴趣了,究竟是想做何用呢? 史菲儿见众人无异议又道:“今日将此事告知你们,也让你们心中有数。因昔日说日后给孙辈分红利一事时,府中孙辈也就珠儿、瑚儿、琏儿与大姐儿四个,故而他们四人份利一样,之后则按照落生的顺序,计入账册分红,那迎春、宝玉、探春则依次少些,翠星如今有孕,但也要落生了才算,所以也说与你等知晓。不过这个因是领到婚娶故而总数也差不太多。” 王夫人起初听到翠星肚子里的那个要到今年才记录,不免暗自高兴。可又听这总是差不太多,心里又堵。暗想若是这几十万的银两小儿得了去孝顺其母,自己不是亏大了,那日后翠星还不是更横行无理,自然不能让其如愿,这孩子一落生便要收到自己跟前养着,最好能寻个由头,彻底将翠星打法出去才好。 “如今这芳漱一件是按照此例分的,其余营生并未分例。姑且等我闲了想清楚了再议吧。”史菲儿说到。 众人听了也都是点头应了。又说了几句闲话,才各自散去,史菲儿独留贾珠交代一番。又将七千多两银子的事写了字,让其去找管事领兑。 贾珠取了银票七千八百两,又兑了六十五两的现银,装在钱袋里,便去了自家母亲处。也是巧贾政也在。贾珠朝二人行礼后,将那一叠银票放在桌上道:“这是先支的七千八百两的银票。” 王夫人瞧着一愣,贾政也是呆住了。贾珠又道:“我知太太这几日也是为婚事银钱犯愁,虽公中管了不少,但花销之处繁多,这些做些贴补罢了。反正也是用在珠儿自身,老爷太太不过是帮珠儿过了个手罢了。” 王夫人瞧着桌上的银票,又瞅了瞅贾政,再看贾珠顿时真觉得心里舒坦。果然这贾珠最为懂事,自己从未当其面说过,但其却深知自己的苦衷。 贾珠又道:“这是零头六十五两,前两日正巧看到一部古书,也是喜欢但价格高了些,今日便打算用这零头去买回来。” 贾政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莫要太苦读的话便自去了。王夫人有了这几千两手中阔绰了许多,对贾珠的这桩婚事自然更是上心。 贾珠仍是该读书读书,该习字习字,似乎这钱和自己没多少关系一样。 过了几日,翠星方知晓此事,听到那银钱的数目,心里直挠痒痒。觉得贾母偏心,为何不能所有孙辈都均分了,如此自己的探春和未落生的孩子才不吃亏。她本就没甚学识,也想不到长远,也只能看到眼前小利,既不知芳漱越做越大,红利越来越多,也算不出这越晚出生倒容易比早出生的拿的多的道理,只是一味想能得到银钱。 又隔几日觉得若是探春自己来带,是不是就能有权力先替探春掌管这钱。便厚着脸皮去求王夫人,王夫人再愚钝也不至于看不透其这点把戏,冷笑道:“若是自己想抱回去养自然可以,但此事需老爷同意,若是老爷点头,你就只管抱走便是。” 翠星听了欢喜,寻个时机去问贾政,却被贾政一通责骂。翠星这边碰了一鼻子灰仍不死心,又腆着脸去求贾母。 史菲儿倒是没预测到还会有这一出,因其大着肚子懒得多说,只命贾政和王夫人将人接回去好生看管着。末了还对其二人道既是给孙辈的钱,这做父母的就别憋着心思了。贾政听了脸上一顿红一顿白,回去少不得又呵斥了翠星一顿才作罢。 王夫人瞧着倒是一乐,心中的怨气少了不少。翠星一肚子火,暗地里将贾母、贾政、王夫人都诅咒了个遍,只可惜一点用也没有。 这一日,有人来报贾赦说忠胜王爷给其送来一封信。贾赦听了忙将人请入府中。带信之人也是兵将,行事言语干练,将信呈与贾赦,又回答了贾赦的几个问题,便请辞离去,贾赦想留其吃饭也是不得。 第一百九十七回 197 贾赦得了忠胜王爷的信,心中也是纳罕,这些王爷中,自己相熟的也只有忠敬王爷一位,这大半还都是因为贾瑚做了翰琪公子伴读的缘故。此番这忠胜王爷千里迢迢送封信来,也不知是何意。 送来信的兵将也并未朝贾赦讨个回信,便匆匆告辞了。贾赦将信展开仔细一观,这信开头倒是平常不过是寒暄几句,借着信中便是对贾瑚一顿褒奖,称其有胆有谋、多思善策、心胸宽阔、不可多得等等等等,夸的就连贾赦都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信中说的真是贾瑚? 贾赦接着再瞧,信中又提及贾瑚今岁中举一事,对贾瑚的才学又是褒奖了一番。称自己对其很是看中之类。如此倒是让贾赦更是不明所以了。虽说贾瑚救过忠胜王爷,当上次贾瑚回来便已经带回不少东西赏过一番了。况且虽说贾瑚读书还行,这次中了举,但毕竟科举应考并不是贾赦对贾瑚的要求,只是想让其多读些书,多认识些人,日后好撑起一府之事用的。毕竟这爵位还要其继承的。可这次又千里迢迢单单送封信来,若是但是给贾瑚贺喜而来,却也太过小题大做了。 可偏偏这信后面也没提什么了,贾赦捏着信瞧来瞧去也没看出个名堂来。贾赦心里琢磨着或许人家真的是因贾瑚得中而写封贺信罢了,不过这消息也是够快的,如此看来忠胜王爷对贾瑚倒也算是格外关注。 晚上贾赦见了自家夫人,少不得又将此事说与其听。张夫人听了玩笑道:“如此个夸法我倒觉得这瑚儿不是我生的那个瑚儿了。”张夫人捏着信摇了摇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夸法倒是像媒婆夸人呢!” 张夫人这话说得贾赦一愣,伸手便将信又拿过去细读起来。张夫人在一旁道:“如今瑚儿年纪也不算小了,珠儿内侄的婚事已定,我瞧他二人年纪相仿,但亲事也应该早做些准备。不如我也开始帮瑚儿相看相看?” 贾赦听了将信放在桌上道:“也说的也是,不过此事不急。毕竟你也知我对瑚儿要求甚高,这亲事自然也马虎不得,若仅是门第相似模样周正怕是也不行,还需性格涵养见识都不俗才可。” 张夫人听了笑道:“哪里去寻如此十全十美的人儿去。也不瞒老爷,那日我和他们兄弟二人玩笑似的聊起此事,你知道这瑚儿如何说?” 贾赦一听来了精神道:“如何说?” “瑚儿说别的自己倒似无妨,若是日后这妻室能如本好书一般就好了。我问其此话是何解?你猜他是如何答的?他说若是如好书一般,欣喜时读觉得甘甜,烦闷时读觉得解忧,愁苦时读如春风袭面,得意时读却能警醒而不失趣。” 贾赦听闻倒是微微颔首,这倒是和自己设想的有几分相似,张夫人也笑笑道:“如此佳人实在难得,不如让其先捧着四书五经聊做安慰算了。那瑚儿听了我这话又道,所以此事急不得,若是日后整日对着一本读着厌、瞧着恨、捧着无趣的之后的人生还不要烦死。” 贾赦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琏儿又如何说?”张夫人听贾赦问道贾琏,更是笑道:“琏儿倒是简单,就说了四个字:瞧着顺眼。” 贾赦听了这话自然是不大高兴。这算是什么要求,能进贾府的女子别说是妻妾了,就是丫鬟仆从头一样也都是要求长得不错,这里面众人哪个不是瞧得顺眼?这也太不像是个要求了。 张夫人继续说道:“我也问其此话何解。琏儿答道,这学识可教、家世背景可繁华可衰落、性格可修正、气度可养,唯独这瞧着顺眼是天生来的。”张夫人说完笑道:“你看是不是有趣。” 贾赦听完“哼”了一声,这贾琏别的不擅长,可狡辩的本领却甚强。你若是说一,他必有二三四等着你,等你与他说二三四了,他又道这些不甚重要了。 不过除此外贾赦又想到一点,这信会不会是王爷故意来探探口风的?但若是忠胜王爷真有此意,却也是件麻烦事。忠胜王爷的嫡女不是此时也到了嫁娶的年龄。只是听闻此女深受皇后喜爱故而接到宫中去了。如今元春不也因此进了宫么。 不过贾赦一想又觉得不对,毕竟如今忠胜王爷掌着兵权,自然朝中不少世家巴望着与其结亲。可自己府上以来没有任何表示。毕竟贾府也从未做个娶个郡主回府的梦。可是就算是贾府也有此意,娶个郡主回家也是麻烦。更何况正常来讲压根也轮不到道贾府中挑选的。贾赦想了想,摇了摇头,想将这个念头压一压。 过几日便是初一,王夫人因许了马道婆待贾珠病好后,自己亲去庙里还愿,如此贾珠好利索了,自己也忙着要去庙里还愿。按照在府中商议好的日期亲往,因贾母和大太太都不去,王夫人便自作主张请了宁国府的朱夫人已经自己王家的两位嫂子一同去。 马道婆见竟然来了如此多人,高兴得不行。使出浑身解数来招待应酬。王夫人自然也觉得脸上有光,自从贾珠贴补了自己后,这银钱手头是宽绰了许多。筹备亲事自然花了不少,但还能余下些。今日祈福上香也是为了贾珠自己,钱花在其身上了,花完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而自己的两位嫂子对自己这件事也是深深羡慕,自然也是说了不少好听的话来恭维。就连朱夫人也是言语中带着微酸。话里话外隐隐指责贾母为何不念着宁国府些?毕竟说什么也没有真金白银来得更实在。 “如此看来,老太太的营生可是太厉害了。京中谁人不知?”朱夫人叹道。众人听了如此说皆是点头。朱夫人又道:“而且难得其清醒不糊涂,对孙辈如此关照有加,实在令我们宁府羡慕极了。” 王家两位嫂子也是不住点头。二人听说这事时都吓了一跳,仅是芳漱一样便能有如此红利,实在叫人乍舌,更何况那贾母手中还有不少旁的的营生。稍稍推算一下也是惊人。可这钱和自己和王家毫无关系,而且这王夫人也不是个在贾母跟前得宠的,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来。可这么大块肥肉如此没了,太可惜了。 “如今珠儿定了婚期,你那两个侄儿贾瑚、贾琏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意向!”朱夫人问道。 “这我就不知了。”王夫人如实答道,毕竟如今自己眼前就忙着贾珠这事已是分a身乏术了,哪里还顾及其他。 “你也是太心宽,这事你这个做婶婶的怎么好意思连问都不问?” 王夫人心里暗想,这事你们是什么打算自己自然明白,可是就算自己有想法,但人家父母双全,这事自己上心也没办法啊。而且哪有这婚事不听父母之命,去听婶子的? “想起来,如今老太太似乎将芳漱的打理一事和方子都交给了大房,这日后你家大太太凭借这一样就能收获丰厚呢。”朱夫人又道,一脸羡慕道:“不知日后老太太会送个什么交给你打理呢?”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叹了一声,老太太如今肯搭理我便是好事了,哪里还敢奢求什么营生交给自己。不过若是好东西都给了大房,自己也自然不能开心。原来还想着自己让王鸾凤和王熙凤常来府中做客,一来二去在府中混个脸熟,若是日后能嫁给大房一个,自己有个内侄女在大房自己说话也好使啊。 可惜算盘打得好,但这两姐妹却似乎都没能入贾母和张夫人的眼去。想来也是这姐妹生的不错,可王家是兵戎出身,对女儿只知道无才便是德,可那张夫人家是走的科举仕途之路,自然王家女入不了眼,仅凭美貌是打动不了,自己如意算盘打错了。可王夫人自然不甘心,原来没瞧见这许多银钱时便是,现在瞧见那丰厚的红利如何能不动心。 王夫人自此又起了心思,琢磨着如何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元春托着腮,瞧着窗棂边两只雀儿,直出神。“也不知你想什么呢?整日里如此无精打采的。”这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吓了元春一跳。 “郡主,今日倒是回来的早。”元春道。 “主要是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人太多了。”芳娴郡主道:“也就是我去的早,若是晚了些,怕是现在还未归呢!” 元春皱皱眉头,满脸不解问道:“今日怎么会有如此多人?” “我小声说与你听,听说太子殿下病重了。皇后娘娘正为此是发愁呢,众人得了信自然要去劝解安慰一番。” 如今贾元春已经不是那个简单单纯的小姑娘,在宫中的历练时间虽短,但却逼迫着贾元春洞察能力的快速进步眼力越来越强,识人能力又增长了不少。同时就连表演能力也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啊!郡主您方才说什么?”太子病重,也怨不得皇后没心思了。元春一惊。 “我说太子病重,我瞧你状态不佳,只顾等着鸟儿出神,方才你想什么呢?” “我想回家看看,一别父母双亲和老太太许久甚是想念,不知能否出宫回家看看坐坐?” 第一百九十八回 198 听闻元春提及想要归家,芳娴郡主道:“若不是你提此事,我都忘了你已陪我入宫快有一年,虽出宫麻烦些,但你本就是我的伴读,而非宫中宫女。也不必完全依照宫女的规矩来。我准你归家三日,一会儿拿了王府的牌子先去按规矩登记,我再遣人给你府上送信,明日来人在宫门等着接你出宫便可。” 元春一听自然欢喜忙谢过郡主。可再见其面上露出些许落寞。元春忙道:“我只是归家三日,假消了便归。”芳娴郡主也是点点头不再言语,只是一个人懒懒的发呆。元春劝慰了一会儿,也不见其好转,暗想自己今日是唐突了,这郡主父母离其千里之远,这一年也不得见面,怕是心里比自己还要想家呢。 毕竟是难得的假期,元春也不想放弃,出宫又是有固定时辰的,自然也不能耽搁。元春略略收拾收拾,便依着规矩出了宫。宫门外贾府的车早已等了多时,元春一眼便瞧见了,强忍着眼泪上了车。一路无话,直到车子停了,又有丫鬟婆子撩开帘子请元春下车说已到了仪门,元春才觉得这归家一事不是在梦中。此时眼泪便再也忍不住簇簇落了下来。一旁伺候着的嬷嬷忙道:“姑娘怎么哭起来了,若是一会儿哭红了眼花了妆,老太太和二太太还以为姑娘受了什么委屈呢。那时问又不便问,只能心里难过。今日能归府小住本就是件乐事,姑娘且把泪止住了吧。” 元春点点头忙住了泪,用帕子擦了擦又补了补粉,瞧了瞧镜中自己,这才又走。 昨日史菲儿便得了信,说是元春得了假,要归家三日,明日府里派车去宫门外接。史菲儿都有些不敢相信,连让那婆子报了两遍,才信了。王夫人听了信起初也是惊诧,继而甚是高兴,又忙安排明日来接的车马人事,等事事都安排妥当了才算是松了口气。 难得元春得假归家,史菲儿也不想让其太过劳累,便命张王二夫人都来自己处,连同迎春、探春、宝玉也都一起过来。 因史菲儿喜静,平日里若是人一多,屋里闹一些便会称自己心口闷,久而久之,众人都是各自将时间错开来请安的,今日倒是热闹许多。 待元春进了屋,瞧着满屋子的人,这才有了归家的真实感。忙朝贾母与两位夫人行了礼。王夫人一把将其拉住,揽在怀里两人都落了泪。这场景就连史菲儿瞧着也有些心酸,心里暗想,如今还不是真进宫,还有假日,还能归家小住,若是真进了宫去,以后便是想归家就难了。 众人自然少不得问了一番,元春也都一一作答。称芳娴郡主是个极好相处的,模样好、性子好、也不端架子,和自己也颇为投缘,自己能有幸去与她当伴读应是幸运。众人听她如此说,倒也放心。元春忙又拿出郡主备下的赏赐之物分发与众人,史菲儿瞧着,也觉得这郡主做事周到细致,每人想的也都周全,元春跟着她性子投缘也是好事一件。 晌午史菲儿命人摆了宴,众人一起和乐融融吃了一餐。昨日史菲儿便命人将西暖阁给收拾出来了,方便元春回来住。自然王夫人也将自己院里元春的住处打扫干净收拾停当。史菲儿也不愿与其争,让元春自选便是,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好容易回趟家,自然是我怎样舒服怎样来。 这假期短促一晃便到了第三日。接连两日元春在家中过得甚是舒心惬意,可转眼又到离别时,心里自然又难受起来。众人瞧着也是不忍,口中都不说离、行等字了。 未到晌午,便有丫鬟来禀告说是门口有人自称是元春的熟人,想要入府一叙。元春听着有些奇怪,自己回来本就是悄悄的,怎么会有外人知道?况且自己认识的也都是些大家闺秀,哪里有不下帖子,不派人请就自己登府拜访的?元春怎样也想不明白,又忙问那人姓氏来历。丫鬟均是摇头,口称不知,只是捧出一块玉佩来道:“此物是那人的,说是若是姑娘想不起来,见这个便认识了。” 元春将玉佩接过来一看,忙命人相迎,自己也去了二门迎着。那玉佩本是郡主贴身带着的一块儿,如此来找自己应是王府的人,元春心里琢磨怕是郡主有什么事,所以才差了人来。史菲儿听闻也自然不敢太怠慢了,忙让丫鬟去将那人迎进来。 等来人到了,元春彻底傻了眼,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刚想跪下行大礼,便被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道:“元春姐姐,好久不见了。今日我也是郡主让我给您送个信来的,郡主怕您忘了归期,命我来接你回去呢。”那人说罢又将目呆呆的元春拉至近前,压低声音小声说:“快别如此,今日我是偷偷溜出来的,若是旁人知道了,传出去,我是少不了要挨顿罚。” 来着不是旁人,正是芳娴郡主本人。只不过其换了身便服,而且这便服还是下人的。元春不住猜想,究竟这郡主是怎么从宫里跑出来的啊?而且也不知道她出来多久了,此时宫里会不会乱成一锅粥了?元春自是又惊又急,可又无法询问。 芳娴郡主倒是一脸轻松,入了府后一直四处打量一脸周围都是新奇的表情。元春也不敢多讲,毕竟自己身边还有丫鬟和嬷嬷跟着,生怕自己说错什么给郡主添麻烦。 元春昨日是歇在西暖阁的,想着今日便要辞行,住西暖阁也好跟贾母多聊一聊。毕竟现在贾母应该也是知道有人拜访,不将人带过去也是不礼数。正琢磨着呢,再一抬眼便到了贾母的住处了,此时也由不得自己了,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屋。进了屋,元春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郡主上前一步给贾母行了个万福,笑着道:“芮儿给老太太请安。祝老太太福寿康健。” 史菲儿瞧了瞧这打扮利索的小丫头,心里暗自嘀咕,若说这是个忠胜王爷府里的小丫鬟,自己是不信的。瞧着模样气度可真不是个丫鬟的样子,可不是丫鬟又能是谁呢?再瞅元春,怎么这孩子接了个人回来就紧张成这样。若是实在不想回去,就再想办法好了,也不至于愁成这样。 郡主又道:“平日里总听元春姐姐提起老太太您慈爱,今日一见果然是面善的如菩萨一般呢。” 这也太会说话了吧。史菲儿忍不住想,忙开口道:“元春也是,既然来了贵客,自当给我也介绍介绍,怎么好让人家一直说。芮儿姑娘,你且坐下歇歇。”言罢又瞧着元春道:“元春,这位芮儿姑娘在王爷府里掌何事?怎么也不见你提起?” 元春心里暗自嘀咕:这怎么提啊。我也没想过一个堂堂郡主会穿了下人的衣服来找自己啊。可老太太问话又不得不答。元春硬着头皮道:“芮儿姑娘确与我熟识,只是府内人多,一时说不得许多。” 郡主站起来道:“老太太容禀,芮儿不过是个小人物,哪里还值得说道。承蒙郡主抬爱收到身边料理些琐事,不足挂齿的。芮儿也就是常做做这等传话的事罢了。” 史菲儿瞧着更是奇怪,怎么这个叫芮儿的回个话,倒是将元春快急出一身汗来。可又不便细问,史菲儿笑笑点点头,算是过去了,想了想命人拿下了精致之物当作见面礼赏了。 元春瞧着都快捏了把汗出来,照例老太太给赏是不错的,可是这是郡主啊,哪里合适。可自己又不能拦着,拦着更说不过去了。等见贾母取来赏的东西却与赏给下人的不同,甚是精巧,又见郡主喜滋滋收了,脸上未有不悦,这才稍稍安了心。 史菲儿瞧着两人,越瞧越觉得两人心里有事不愿道。自己想了想索性开口道:“芮儿姑娘难得来府上,自然要吃了饭才能走,这离午膳还有段时日,不如让元春领着在府中花园坐坐看看。不过我们府上花园可比不得王府,还请芮儿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听了贾母说了这话,元春终于如释重负,忙谢了贾母拉着郡主往外走,出了院子,见四下无人才松了口气道:“可算是出来了,方才吓死我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说错话了。” 郡主笑道:“我都不怕,你却怕成这样?你也是太胆小了。不过你家老太太倒是如你所说确实慈祥,而且出手大方。我装扮成丫鬟都会赏这么些,要是下次已郡主身份登门,不知会有什么礼?” 元春大惊,还有下次,这次就已经被吓到了好么!元春不语忙带着其去府中花园转转,一路暗自祈祷最好别再遇到人,生出事儿来。 “我便是好了奇了,怎么你每次来我府上总要去园子转一圈。我家花园比起你们王爷府上的可要小多了。”贾瑚跟在翰琪身后道。 “我自是有我的道理。况且不就是让你陪我逛个园子么,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唠噪,昔日你陪我去边塞也没这么多话。”翰琪背着手捏着把扇子。 “那是自然,本来逛园子多是女眷。你一个外客撞见了自然不好。” “所以才要你做陪。况且我哪里是外客,本是常客才对。”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翰琪公子你赶紧转完了出来便是。” “贾瑚,你现在一点伴读的样儿都没了,莫不是中了举就变了,还如此催我?” 第一百九十九回 199 且说芳娴郡主出宫,换了身下人的衣裳来贾府寻贾元春,这等行径着实让元春受惊不小。可芳娴郡主还让自己保密这身份不能暴露揭穿,这可是难坏了元春,毕竟自己从小到大还未对贾母说过谎呢。万幸,贾母也仅是问了几句便让其去园子里看看,这才令元春稍稍安了心,忙带着人往花园去。 因怕丫鬟婆子跟着自己,自己和郡主说话被人听了去,元春令下人都不必跟随,只是两人单去逛逛,丫鬟和婆子便都退下了。一路上元春都在心里默默祷告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郡主倒是毫不见外,一路上颇有兴致,见了株漂亮的花要停下看看,瞧见棵奇形的数也要议议,亭子要去坐坐,小径也要走走,倒是什么都觉得有趣。元春也不好出言阻止,想着芳娴郡主也是在宫里憋久了,不论如何,难得出来看看转转,自己还是别败坏了人家的兴致。 元春陪着郡主一路往园子深处走,芳娴郡主生性活泼瞧见一条小路便要走此处,说是能看见的风景定是与大路的不同。元春想了想,觉得小路向来路窄人稀,应该不会撞见谁,也确实幽静,景色雅致,便顺着芳娴郡主的意。 可人算不如天算,这小路快要走到与大路交汇的地方,便隐隐听见有人说话,而且好似还是男声。元春心里不免腹忿,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人。此时再想往回走,已是来不及,那人还说这条小径僻静要来这边。若是自己往回退让人撵上,倒是更不好。而且以郡主的性子,若是如此躲开了,让其知晓八成是要挨数落的。这个时辰在园子的应是家里的下人吧,若是如此倒是不用太在意。元春心里定了主意,索性快走几步,遇见了再说。 小路迂回,几抹树影将人形遮住了大半,方才元春也没瞧真切。这会转过弯来,元春倒是将人都看清楚了。这没看见还好,看见了更觉得奇怪,还不如方才退回去算了。 这路衔接处,翰琪正与贾瑚经过。翰琪公子见此路曲折,也要从这里走。而其身后跟着贾瑚,好似拉着他不让其往这边来。 可是正巧此时芳娴郡主快走了几步,便走到了前头,见路前有人便停住,待看清来人是谁,便“咦“了一声。 翰琪自然也是想不到能在此处撞到芳娴郡主,视线微微往后一挪便又瞧见急急想拉着郡主的元春了。脸上倒是有笑,身子往边上一让,不堵在路中。而跟在后面的贾瑚此时也是瞧见了郡主,他自是没见过郡主,也是好奇怎么自家园子里忽然来个生面孔,再往后才瞧见了元春。 四人如此遇见,脸上都有些尴尬。翰琪瞅了瞅芳娴郡主这身怪异的打扮,又瞧见元春在后面焦急的样子,心里倒是能猜出个七八分来。翰琪此时倒是生了点逗弄的心思,退后让出路,拱手一礼朝二人道:“今日是我唐突了,惊扰了姑娘与妹妹游园,还望赎罪。” 芳娴郡主听了这话,气得牙根痒痒,这翰琪肚子的几根花花肠子自己自然明白,这摆明了是揣着明白到糊涂,看自己笑话呢。今日这丑是丢大了,日后再遇到其还不会被其笑话才怪。芳娴郡主也不好与其较真,只是咬着牙,不愿吭声。 翰琪这话让贾瑚也是不爽,这姑娘是谁暂且不论,可后面的元春是自己的堂妹,哪里轮得着翰琪在这里充大。 元春自是知晓翰琪公子的,自己幼时还叫其“常客哥哥”,后来还因此被贾母玩笑过。虽是之后也再未见过,但府里时常还是会提起,况且今日又是贾瑚跟在身边,应是其没错。可若是翰琪公子,又怎会不认识芳娴郡主呢?这倒是让元春奇怪,暗自猜想莫不是郡主这身打扮另其没认出来。 元春近前一步,略行一礼道:“不知公子在此处,也是我等疏忽,还望公子莫怪。这小路幽静,景致不错还请公子与哥哥先行。” 贾瑚在一旁道:“妹妹自请,不用顾忌其他。今日是我等冲撞了,之后我再去与妹妹赔罪。”说罢一错身,拽着翰琪大步流星的离开。翰琪倒是未料想贾瑚会如此,这一拽差点被拽了个踉跄。本还想再说两句也没了机会。回头时只见元春的背影以及郡主气呼呼离开的样子。 翰琪在心中感慨,这一转眼昔日对自己甜甜一笑的小姑娘竟然已经这么大了,不由得回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句脆生生的“常客哥哥,有空多来府上玩”来。 元春引着郡主走了大路,转头再瞧郡主一脸气呼呼的样子,便开口说道:“还是我考虑欠妥,未想到会在园子里遇到客,还望郡主恕罪。” 芳娴郡主忿忿道:“此事与你无关。我就是瞧着翰琪那样子生气。你看他满眼里都是在嘲笑我。等我写信给父王,其若是还要去塞外时,我让父王再好好收拾收拾他。” 元春听芳娴郡主如此说,便知那人真是翰琪公子,又想起昔日自己曾叫其“常客哥哥”面上一阵泛红。沉默片刻道:“郡主莫气,说不定只是他没认出是郡主罢了。” 芳娴郡主听闻道:“绝无可能,我都能感觉到他憋笑快憋的肚子痛了。对了,若是他在你们府上,那刚才跟着他,你又唤其哥哥的那位莫不是贾瑚?” 元春点点头:“确是我瑚儿哥哥。” 芳娴郡主听闻这话,忙停了步,一跺脚转身欲往回走,元春见了忙拉住其问道:“郡主这是要去哪里?” 芳娴郡主道:“方才就顾着生气了,都没想到这一桩。你哥哥救了我父王,我见了自然要对其说声谢的。”芳娴郡主跺了两下脚道:“哎呀,穿成这样也不能行礼的。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谢上一谢,要怪都是怪那翰琪。” 元春道:“如此我便替我哥哥先行谢过郡主。那日事我虽不得亲见,但也算是略有耳闻,想来忠胜王爷身系国之安危,自然遇上那样的事都会奋力相救,我想那时瑚哥哥也是顾不上许多。幸而有惊无险。” “哪里有惊无险,明明是万幸万幸。幸好那一剑刺中的是左肩,要是伤了右肩写不得字捏不住笔可如何是好,听闻你哥哥可是写得一手好文章。”芳娴郡主自顾自说着,听不见元春应声,这回头一看才见元春愣住了。 “郡主你是说我瑚哥哥受了伤?”元春问道。 芳娴郡主一愣:“你竟然不知。”言罢忙捂了嘴:“我还以为你知晓此事呢,我是又多嘴了。” 翰琪一脸笑意走在前面,贾瑚倒是想不出,为何此时翰琪心情如此好。翰琪见贾瑚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方才遇见的两位姑娘,一位是令堂妹,那另一位是谁你可知?” 贾瑚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不在府中多日,许是哪房新到的丫鬟。可是瞧着气度又觉得不像。”翰琪听言哈哈大笑:“你也是个有趣的。我不妨提个醒与你,你我二人何等关系,她们二人也是如此。” 贾瑚听了一愣:“你是、你是说她是芳娴郡主?” 翰琪捏着扇子在掌心敲着一字一顿道:“如假包换!今日真是有趣的紧,你们堂兄妹做了我们兄妹的伴读,却又在此处巧遇,可见这无巧不成书不是虚言。” 贾瑚一愣道:“可是她今日竟穿成这样!” “那算什么,比这更夸张的都有呢。你还没见其舞剑的样子,丝毫不逊于男子。”贾瑚听了点点头:“怨不得我觉得她也不像个丫鬟,瞧着性格行事颇为飒爽。” “那丫头可机灵着呢,我自小便认识她。我瞧今日定是寻了由头哄了皇后娘娘欢心出了宫来,原本忠胜王爷让其入宫请皇后娘娘看着就是怕若是将其留在府上无人约束翻了天。可如今看来,却似乎用处不大。” “怕是皇后娘娘无力顾及吧。听闻当今太子病重。”贾瑚道。 “你消息倒是也快。”翰琪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等事,只顾着读书呢。” “有言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回边塞走了一遭,我倒是对这话多了几分认同。想要做点事单凭一己之力或热忱初心怕是不够。还需有容你能力施展的地方。故而归来后这等事我也会多留意些。”贾瑚眉间微皱道。 二人都不再言语,心中各怀心事,默默出了花园。而芳娴郡主与元春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也出了园子。出这园子元春倒有些不舍,今日之后不知是何时才能又回府上了。 用过午膳,元春又去各屋各院请辞,众人少不得又是哭了一场。这让芳娴郡主有点尴尬。瞧着这样子,似乎自己是个害人家骨肉分离的恶人。直到出府也一直闷声不言语。 待二人上了车,元春道:“让郡主见笑了,原本还让不想哭,结果被带着带着就忍不住了。”元春脸上有些愁容道:“郡主此番该怎么回宫里?不知道郡主出来多少时辰了?也不知宫中会是如何情况。” 第二百回 200 元春归家第三日,芳娴郡主竟乔装改扮去了贾府寻她,说是要接她回去。因时辰尚早,元春便与芳娴郡主在园子中逛了逛,哪知两人竟巧遇翰琪与贾瑚二人,翰琪见芳娴郡主如此打扮,憋笑憋的肚子疼,可并未当面点破。 转眼元春辞行,众人皆是不舍,可又无奈。元春与芳娴郡主上了马车,元春脸上布满愁容,担心归宫因郡主溜出府惹上麻烦。 芳娴郡主笑笑道:“放心放心,你还真是个死心眼的,你真当我是溜出来的?那你也太小瞧宫中侍卫和那些守职了。”芳娴郡主见元春脸上露出不解道:“因你出宫我也是闲来无事,便也想回府瞧瞧。我便去求了皇后娘娘,她实在被我磨烦了,这才许我出来。” 元春听了这话,将信将疑:“果真如此?” 芳娴郡主撅了撅嘴道:“你竟不信我?若不是来寻你,我还不会撞见翰琪呢!” 元春忙道:“我几时不信郡主过,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平日做事向来稳妥谨慎,怎么今日你出宫也没派个侍卫跟着。” 听元春这样说,郡主轻叹了一声:“如今她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旁的许多,她倒是向来与人和善,可到头来又能如何?” 元春倒是从这话中听出几分深意来,可自己又参不透想了一会儿,便撂下了。二人先坐车回了王府,郡主命人取了两颗百年老参带着,又和元春一起回了宫。 贾赦在书房中小坐,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起来。想起这两日得到的信息说是太子的病又重,怕是此番要熬不住。 贾赦想着自从镇国公父子被定了罪起,太子便生了病。虽为因镇国公一事被牵连,但并没有治罪于他。只是这一病就再无起色。贾赦心里暗自嘀咕,不过这等大事自己也就是只敢心里琢磨琢磨嘴上可是绝对不说。 沉思良久后,贾赦命跟着自己的管家将府中负责家丁守卫值夜的管事都找了来,命其要严格守好宅院,细细巡查,府中守卫是否有薄弱之处,另外又命负责值夜的管事将两班增为三班,切不可在守职之时休息,若是自己听见了或见着了绝不轻饶。 贾赦之所以如此做,主要是怕万一这太子真病逝了,京中会不会有人伺机起了谋反篡位之心。若真是如此,万一府上被歹人盯上,借着机会被人打劫,岂不是无妄之灾。 也怨不得贾赦多想,一来自古帝王家争权夺利之事就不胜枚举,二来之所以如此想是因前几日彭泺与自己念了几句打油诗,说是外面街面小儿口口相传的,贾赦听了那诗自是一惊,那诗似乎专为贾府炫富而作,及其夸耀了贾府的有钱与富贵。若是真有人信已为真,动了心思也说不准。故而贾赦听闻太子病重,便决定要将府上好好管理一番。这等事做了是有备无患,总比出了事拆墙填补要强。 这一日,史菲儿花了大价钱买的修路的方子与那会修路的人,终于抵京。史菲儿听着倒是高兴,也想亲眼得见一下,那人能将路修成如何、修得多快。可是一想到修路可是要扬尘搬沙的,自己这里可是没有地方能供其演示,倒有些犯愁。 贾琏知晓此事,一拍胸口愿代为贾母去检验一番。况且自己做的自行车、三轮车都需要平整的路面来测试。如今既然无法去千里之外去寻那种胶草,将路修得平整些也是好的。 史菲儿听了自然应允。只是叮嘱贾琏定要细细观瞧才行。贾琏一一应了,便带人去瞧那人如何修路。那工匠倒是憨直,见贾府来人,便立刻挽了袖子要干活。贾琏见了觉得有趣,便带其去了自己新买的小院尝试一番。 那小院本就是贾琏为制作自行车、儿童小三轮车而买,买了后将制作工匠都安排于此。一来方便管理,二来这车而做好了便可直接交付,三来这些匠人聚在一处点子更多些,能将车子改良不少。如今车子的匠人差不多都齐备,若是再添一个能修路的,倒也算是配套。 贾琏给那匠人画了块地方,让其修路,那人也毫不含糊,立刻开工。贾琏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瞧。只见那人不慌不忙先扛了一袋将自己千里迢迢带来的土来,将其用水和软,再加入细沙搅合均匀,便用铲子将东西取出,如此湿漉漉地将这一大摊灰白色的东西填入贾琏画的那个框框中,之后将表面抹平,便拍了拍手对贾琏道:“行了。” 贾琏瞪大眼睛,这路倒是修得快,可是那地上还湿呼呼、软塌塌地,怎么如此便就是完成了?这回老太太莫不会要上当了吧。 那工匠见贾琏一脸错愕的神情道:“哦,公子方才我忘了说,这个路要等干透了才能走,此时是走不得,但铺确实铺完了。” 贾琏略略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要等多久?”工匠抬头瞧了瞧天,“一个时辰便可。”贾琏听了点点头,反正就是个等么,少爷我等就是。 一个时辰说快也快,转眼之间便过去了。工匠用手指轻戳地面,见水泥已是凝固点了点头对贾琏道:“少爷,好了。” 贾琏听了便走上去,细细打量一番,这路的确平整,走两步也是不错。连连点头道:“倒是挺好。”又命人牵了辆儿童三轮车在上面压了压,路面依旧结实无变化,那工匠瞧着贾琏如此在一旁笑道:“少爷,莫说是这等车了,就是千斤的柴车走过也压不出道车辙来。” 贾琏听了自然吃惊道:“真是如此?”那匠人点点头:“自是不敢哄骗少爷。这路面若是湿漉漉时,可是不行。一旦干透了,绝无问题。” 贾琏瞧着那块铺好的路,点了点头。若是真如此,却也比过去老法铺路要快上许多。过去好些的路上是铺砖,一块块铺费劲也就算了,若是连烧砖的时间也算上比这个方法可是慢了不少。若是用黄土铺路则是要讲那土都夯实,莫说吵了,若是一旦下雨,则那路能和泥汤了,要走也是难。贾琏想到此忙问:“若是下雨下雪又会如何?“ 那匠人听了也不搭话,径直将水桶中余下的水尽数泼洒在那路面上。转头对贾琏道:“少爷不妨一试看这路软了没软?”贾琏听了忙上去踩了几脚,脚感如方才一样去,毫无变软的意思,是自己倒是放了心。 贾琏点了点头,细问这修路材料的方子。那匠人径直道:“这材料中石灰、沙子、水都是平常之物,有什么直接来用便是。可唯有一样难得,便是这土,这土中掺了我老家山中的土,我又将其和石灰一起煅烧过,再将其混合一起。如今这方我也是试过多次。” 贾琏点点头,怨不得那时这匠人回拖了数日才肯出发,又因卖了方子不愿让旁人知晓其中秘密才会如此。匠人见贾琏对此也颇为满意,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地。 “如此不错。既然你这路修的如此快,不如这样,今日你便将这路从这里一直修到院门口便好。”贾琏顿顿道:“下次我来再看。” 匠人听了连连点头。贾琏又道:“如今你便吃住在在此处,稍后有人自会给你安排。今日不错,我也回去了,下次我来若是瞧见这新修的比这差,我可不会饶你。”匠人听了连连点头,口称不敢。 贾琏回了府中,便与贾母细说此事。末了贾琏道:“这等方法果然不错,而且若是路修好了也不怕雨水雪水,确实比起泥路要强了许多。琏儿也不说别的,若是官道都能用此铺路,马车行走也会快些,日后也不怕刮风下雨马车陷在泥中动弹不得了。” 史菲儿听了都觉得很神奇,怎么越听越觉得这像是现代的水泥呢。若不是自己想着用修路的方式拍马,也不会有此事了。可见许多事未必没有,或许只是因为当初不便利,不能广为流传罢了。 史菲儿笑笑道:“听你如此一说,我倒是觉得我这方子买的甚值。这方子你便记着用便是。那自行车若是日后能搞来胶草做轮,再行在如此的路面上,应是不错的。” 贾琏点头道:“琏儿谢过老太太了。不瞒老太太我也是如此想。这法子确实是不错,又快又便捷。如今去不得塞外,但我已让其铺一条长路,下次我去一试便知。” 史菲儿自是点头,心里却是狂喜。这次是捡到宝了。这道路畅通了,各地的局限则越来越少,长久言,这于国于民都是好事一件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千里之外的金陵,薛家终于收拾好东西,带着自家病重的老爷往京城赶。薛宝钗瞧了瞧躺在车中的父亲,小小的脸上露出一抹忧愁。 “妹妹,去京城可是件乐事,何必如此愁眉苦脸的。”薛蟠乐呵呵说道。 “我不过是担忧父亲的病罢了。” “这有何担心的,京城名医众多,父亲进了京一定会药到病除,你且放心吧。”薛蟠倒是颇为乐观。 “愿如你所说吧。若是却如此再好不过了。”薛宝钗用帕子给父亲擦了擦脸,也不看薛蟠道。 第二百零一回 201 自从仇璃出了忠顺王府,跟着不知哪里冒出来认亲的叔叔婶婶一起生活后,倒觉得这样的日子还颇为不错。 每日早起去学堂读书写字,下学后帮家中做点农活。虽说是天下掉下来的亲戚,可对自己着实不错。给自己的饭食所说简单粗燥,但却是比他二人吃的要好。而衣服都是粗布缝制,但都是婶婶一针一线亲手做的。 仇璃从没过过这样的日子,一日也没有。身为赖尚荣时的锦衣玉食与众星捧月般的记忆早已远去,淡薄的如雾色中的星辰一般。而被赶出府沦为乞丐的那段日子太过刺骨,一想便觉得恨意纵横。再之后被迫学会低声下气小心侍奉瞧人脸色的日子,从开始的不甘到最后的麻木,无论是叫荣郎也好,璃官也罢现在都不再重要了。 名字与身份虽是不停更迭,但自己这个人却未变,仇璃已适应了被人摆布的生活。如今这日子归了自己,倒是有种茫然。这样平淡普通的日子,慢慢让自己从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倍感舒适,越发使得仇璃想去珍惜。可是这日子究竟是真是假,能维持多久,仇璃一点也不敢去想,生怕自己一想这梦便会碎了。 贾府家学也已和自己记忆中差别不小。与那些远比自己小的孩童一起读书,虽说有些羞耻,但也很励志,无论怎样也不能被比自己小的人瞧不起,如此想着学业倒是精进飞快,常令夫子称赞。每当这时仇璃倒是只想一件事,若是能一直如此下去便好了。 不过仇璃也是清楚,这忠顺王爷既然有言在先说是要让自己帮其做事,日后必然会有安排。不过依着王爷的性格,给自己安排如此好,怕是那事也是难做。可是过了一月,也不见府里有何安排,如此倒更让仇璃惴惴不安起来。 学堂之中自然提及最多的莫过于科举成绩了,仇璃难免也会在意。听闻贾府这次一人中举,而就连昔日贾珠的书童周全也考中了秀才,这让仇璃对贾府更是心声怨恨,为何天下好事都被贾府一家占了去,而自己这等就要受尽苦难?天下为何会如此不公。 又过一月,王府倒是来了个管事,与三人寒暄几句,问了问仇璃是否习惯,便找个由头将其叫到一旁。仇璃心里知晓,今日定是要来给自己布置下任务的,难免心下一紧。 那管事倒是很随意,面上有笑道:“你也不必如此,不过是件小事。你且将每日学堂夫子教授的内容如实记录下来便是。” 仇璃听了难以置信,完没想到竟是会如此简单之事,便忙点头应下。那管事笑道:“此事听着简单,但却也不容易。贾府家学如今名声远播,也会请来不少能臣名师授课传业,那些讲授的内容也要记录清楚。” 仇璃听了点点头,暗想此事不难,就是其不说每日自己也会记录夫子所讲与自己心得,若是名师来讲,自己记录的更是细致。仇璃为了表功,忙将自己这些记录笔记翻找出来,呈给管事。还特意将彭泺前几日所讲的课业单独翻出与管事瞧。管事略略翻了翻,点点头,将东西一抱道:“我且带走几日,过些时日便返还与你。”说完从袖子中摸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这里日子清苦,这点银子就当是贴补些,十日后我再来。” 仇璃连连点头,将管事送走。又将这锭银子给了婶婶。心里暗自庆幸,心存侥幸想或许安排给自己的差事并非太难。 这日之后仇璃每日均都按照管事所说严格纪录,这课上的更加认真,颇受夫子称赞。十日一晃而过,果然那管事又来,先将之前的笔记送还,仇璃忙将这十日的笔记又呈上。 那管事也是如上次一般翻了翻,仇璃又特意翻出这几日家学特请的李守中授课时的课业笔记挑了出来。那管事看了看,点点头道:“这也不错。”仇璃见状倒是松了口气。 少卿管事笑笑又道:“除此之外,今日另有一事还需你来做。”仇璃点头应道:“您只管吩咐便是。我定当在所不辞。” “如此甚好,这事说来也不算难,你将这首诗传与学堂,想办法让众人知晓便是。”说罢递给仇璃一张纸条,纸条上写有几句诗。仇璃接过一看倒是吃惊不小。那管事也不理他,任其看着,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可曾都记下了?” 仇璃瞧了瞧管事勉强点了点头。管事将字条收回,往胸口一揣,又指了指桌上的笔墨对仇璃道:“你且默写一遍与我,我看写的对不对。” 仇璃犹豫着捏起笔,将那首诗默写出来。管事倒是眼明手快,一把将刚写好的字拿在手中。看了看,点了点头,又用嘴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将其叠了三折揣进胸前。 仇璃见状忙想伸手去抢,只见那那管事一把将仇璃的手拍开道:“我也是要回去复命的。你且好生记着这两件事,莫要耍什么花招。定要办好,我且等你的信。”说罢便起身扬长而去。 仇璃瞧着那管事离去的背影恨的牙根痒痒。今日倒是明白这忠顺王爷为何会令自己去贾府家学了,怕就是要做此等诛心之事吧。那首诗是从上次自己纪录的笔记中摘选而得,原本是彭泺讲史时点评前朝弊政时即兴之作,可如今如此掐头去尾不知前因后果一看倒好似在讽刺当今朝政,说天子昏庸无能。 这种事自然可大可小,若是此事是忠顺王爷特意为之,那么这事也就只怕是个引子。仇璃知晓忠顺王爷的手段,那个王爷便是能笑着看人置于死地的主子。若是这首诗被爆出,往最坏处想若是彭泺因此获罪,那贾府家学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这贾府家学和贾府同根同生,贾府自然也是难以摆脱。 仇璃恨贾府恨贾赦恨不得能将其扒皮抽筋,若是贾府倒了贾赦死了自己大仇自然得报。可是如果是这样的一种方式,仇璃倒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去学堂,夫子也好同窗也罢都相处融洽。若是因此事被牵连了,岂不是天降祸事。学子寒窗苦读多年,虽然不一定能一举得中,但是若是因此事连累不得科举,真是害人不浅。 可是仇璃自己也清楚,自己这样的小鱼小虾对于忠顺王爷来讲不过是如蝼蚁一般。况且这管事已经是诱骗自己留下字据,现在哪怕是自己不如此做,只要将这东西捅出去效果也是一样。若真若如此,怕是现在自己珍惜的平静日子也是到了头。至于天上掉下来的亲戚会不会因此受到株连自己也不敢深想。 可这次之后呢?还有没有下次?下次会是什么?仅是这样想着,仇璃便是越发犯愁了。这施舍来的太平日子真不好过。 这几日,贾赦也是犯愁,瞅着手上拿着下人呈上来记录的童谣更是烦闷。三寸见方的纸头上记着几句童谣:“京城大、大京城,京城之内有名门。西贝相逢不为假,白玉为堂金为马,芳漱如玉珍珠换,熙熙攘攘入望江。百府千州宏恩路,千秋万代永流长。” 童谣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等贾赦派人去查时,连贾府的街头巷尾之处也都能听到了。贾赦不知道为何好端端地这街头巷尾都会起了流言。自己暗自查寻一番,也寻不到这流言的源头。这童谣听着倒是没直接说贾府如何不好,说的这些事也都是贾府做的,可这么组合起来再看,便有夸功炫富拍马之嫌了。 查不出源头也不知该如何阻止这童谣继续传唱,贾赦甚是心烦。想当初贾府的名声自己是费了多少气力、做了多少事才得以扭转,如今被这样编排着实让贾赦心情愤懑。 隔了几日,史菲儿也是听闻了此事。细听童谣中讲述的诸项事宜,史菲儿也是暗暗吃惊,自己做的这几样事均被点了名,若说前几样是巧合也就算了,可修宏恩路一事,如今还并不算完全完成,怎么就会被人盯上了?此事史菲儿还特意交代让贾府不去邀功,如此也就是说明已经有人是专门盯着贾府来行事了。因听贾赦说并未查明源头,史菲儿甚至都怀疑这事是天上警幻的手笔。 此事未了,没隔几日,家学也出事。家学中有一藏书阁,存了不少书。那里书不外借,但可以借来在阁中誊抄。此举也是为了那些家贫的学子而为之。因家学学风不错,学子们好学,能有如此机会自然也是格外珍惜。故而这藏书阁也没有专人记录书籍借阅,只是全凭学生自觉。但如此许久也并未有任何不妥。可这一日,夫子整理时,无意翻了一本书,却发现书中加了张字条,起初也不以为意,夫子以为是学生抄誊的记号罢了。可仔细一瞧上面的字倒是气到了,这根本就是妄议朝政讽刺今朝。夫子又翻了几本,发现不少书中也都有这字条。忙封了藏书阁,不许学子再入,打算彻底清查一番。 第二百零二回 202 贾府家学的藏书阁因出了书中暗夹讽刺当朝的诗句,负责掌管家学藏书阁的夫子第一时间便将藏书阁关了,不准学子再入,又急急报与贾政知晓,贾政听闻此事也是一惊,忙也将字条寻来细看。可瞧了半天也并没瞧出个端倪来。 因贾府对藏书阁管理宽松,仅仅有人在门口检察是否有人将书偷带出去,其余并不在意。因能来此处抄书的多半就是家中贫困子弟。大多都心存感激,莫说偷带书了,就是书上不经意溅到了墨点子,也会主动去向夫子认错。夫子多半也不会追究,可今日之事却非比寻常。只是想追究是何人所为却也是难。一来借阅书并无记录,这书都是堆放在书架上随意取用的,二来学子来藏书阁也无记录,每日众学子出出进进也太过频繁。如此真不知该从何查起。 众人想来想去,最后只得商议暂且先关闭藏书阁几日,众夫子将这些夹在书中的字条都找出。因能进这藏书阁的均是家学在册的学子,又想尝试对照笔迹一法来确定是何人所为,只是对照比较太过繁琐麻烦,一时也出不了结果,只能慢慢来。众人还商议此番再开藏书阁时便会有夫子在一旁登记记录,还会有夫子在屋中巡回,以防此类事情再度上演。 好端端的藏书阁忽然关闭几日,便又引得不少学子暗自议论。为了平抑非议,家学夫子只是对外宣称,说是因书籍太多引来虫蚁,有部分书遭到损毁,故而关闭几日,带打扫干净了,重新再开放。 众学子听了倒也都能理解,只是眼巴巴等着藏书阁重新开放之日。但仍有极少数人在背后暗议,说是藏书阁内发现了讥讽当今朝廷的诗句故而如此。只是众人追问那诗句究竟写了什么,却无人能知了。 仇璃自然关心此事,竖着耳朵听闻所有关于藏书阁的消息。打探到要查验字迹时还是小小担心一回。可是几日过去了,对照完了全体学子的字迹书院仍是一无所获,这让仇璃也安了心,暗自庆幸自己这回聪明了不少,是用了左手抄写那些诗句的,就连纸和墨都是用了书院学子最为常用的款式,这才没有暴露。 不过之所以如此做,仇璃也是自有道理。平心而论若是因自己而导致贾府家学办不下去自己倒不觉得怎样,但是若是让那些学子因此被连带,自己却是难受。所以仇璃想出了这个主意,若是出了事也是你家学自己监管不力,若是没出事,则自己也是做了,只是效果事与愿违罢了。 果然没过几日那管事又来,开口便是询问此事,仇璃装作一脸惋惜道:“我本是想的挺好,想着藏书阁之处人来人往,学子众多,若是此事在藏书阁内被人知晓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且众学子多为科举而来必然对此事极为重视,定然少不了广议,如此行事即隐蔽,有颇有效果。苦熬了一夜,这才将纸条都誊写完毕,又抽了空小心夹在书内。结果哪里会想到竟然夫子正巧会翻到那书,纸条之事并未能广而告之。真是……” 管事也只是默默吃着茶听仇璃诉说此事,听仇璃讲述完毕,呵呵冷笑两声道:“你倒是个做事缜密的,我倒是小看你了。” 仇璃听言自然也不好多说,唯恐自己说多错多,再惹是非,也只是在一旁陪着笑罢了。管事将茶喝完,慢慢道:“这人聪明是件好事,可太聪明了反倒常会坑了自己,我也是言进如此,你自己掂量掂量。” 仇璃听了身上一阵冷汗,忙道:“爷您可太高看我了,我这等小人也只能是你说东小人便去东,你说朝西小人立刻奔西,绝不敢多言。此番小人不是急于表功,结果才棋差一招。下回定会办好。” 管事笑笑点点头:“你若如此说,我便再信你一回。你可知晓自己的身份。府里也养了你多年,别用的时候不给劲就是,若是下次也如此,后果自知。” “是是是,小人谨记。”仇璃忙道。管事也不再理会他,拂袖而去。仇璃送走管事,才长舒了口气,可身上却是一身汗。这次勉强糊弄过去了,可下次呢,下次又如何?仇璃此时忽然觉得这良心二字于己真不是个好东西。 家学之事贾赦也是很快知晓。听闻此事贾赦心里更是震惊,前些日子的童谣一事还未查明,如今又有这事,怎么觉得是有人故意在寻贾府的麻烦。若是当着面来,倒是不怕,可就是怕这暗箭难防。但话又说回来,现在自己即使是知道有暗箭要防,但也需要知道个方向啊。如此这般,就如同被人蒙着眼睛一般,完全蒙头转向。 贾赦如此也是犯愁,但要和贾政商量了半日也没有个结果和策略。这事贾赦又不想告知贾母,怕其知晓了更为担心。 史菲儿本不知道此事,可是一连几日,见贾赦都愁眉不展,来请个安匆匆又走,自觉好生奇怪。便多问了几句,顺便又询问询问那童谣一事是否有了结果。 贾赦摇了摇头道:“老太太,如今怕是有人盯在暗处专门等着拿捏我们府上。”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你说的不假。那童谣编排的十分精心,绝不是随意说说的。况且修路一事,本应不会被众人知晓,但如此一来倒是将我们府上端起来架上了。若说此事全为外人为之,我倒也不全信,必得有府里人通风报信才是。” 贾赦点点头道:“老太太您这说的不假,不仅此事就连家学也是。若不是家学里面的人,断不可能有此机会。” 史菲儿听了一愣问道:“家学又出了何事?” 贾赦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说吐露了嘴,不过话一出口,自然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贾赦只得跟贾母略略讲述了一番。 史菲儿听了后,沉默不语。原本自己以为童谣之事针对都是自己所为,自己甚至在想如此行径倒是和警幻有些相似,若是如此也没有他法。可如今再加上家学一事,倒是让史菲儿觉得这些事就是对着贾府而来。若是仅仅针对贾府,史菲儿倒是想起史老将军提起的谋反之事了。按照这个逻辑推理,倒是能说的通些。原本史老将军不也是想将贾府拖下水么。 那如此看来这谋反一事那些人倒是没有停手,可是为何先选贾府下手,那也只能说明一件事,贾府不知不觉的动了他们的利益,或者是他们认为的利益。史菲儿想了想觉得此时说不定可以跟贾赦透漏一些关于谋反之事的消息,毕竟自己在内宅中,也不爱外出走动,消息自然也就闭塞许多,但是如果贾赦知晓,他换个角度去查,或许也能在做些防备。 史菲儿慢慢道:“听说近日太子病情又重了。” 贾赦一愣,倒是没想到贾母竟是先说了这句话。点了下头道:“确实如此,不知请了多少名医似乎也没甚大效果。” “那皇上如何?” “这几日也是无心朝政,隔一日便去瞧太子。” “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这也就是你我二人小议一二,若是太子一直如此,依你看来将来哪位王爷会更上层楼?”史菲儿将这话说得漫不经心。 贾赦听了一惊:“老太太……” “你也莫惊,论理这等事你也比我清楚。否则为何瑚儿伤到了你会如此心焦着急,瑚儿一走你又日日盯着琏儿?” 贾赦听了这话,张大嘴,半天没出说话来,沉默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老太太、老太太你都知道了?” “我只是老,我又不瞎。你以为你瞒了我和你家太太,只是我们不言语罢了。你的苦心我是明白。不过这话扯远了,我不过是给你打个比方,虽说天子圣明,但若是无力回天,怕是也会有所考虑。” 贾赦沉吟片刻道:“若是依老太太所言,这几日圣上命忠敬王爷理政,我们府上与忠敬王府算是比较亲近,难道是因为此事?” 史菲儿想了想道:“许是有,许是无,这也不太好说。不过我还觉得,如今府上有钱有名怕也是祸端。这盛名之下出点丑事,怕是许多人等着瞧等着乐呢。” 贾赦点点头道:“若是只是看看丑事也就罢了,就怕人背后捅刀子。若是如此这行的正也是无奈。” 史菲儿笑笑道:“这种是防不胜防,但若是我们宝押对了,即便输掉此时又如何?不过是忍一时之气罢了。以目前贾府的势力,若是想动也不是太容易,可别忘记咱府上的匾额还是皇上亲题的呢。” 听贾母如此一说,贾赦似乎轻松了不少。可面上仍有疑虑:“可当前这事该如何?” “说句不中听的话,遇让自己不悦之事不过就是忍、狠、滚三字。能忍便忍、不能忍下手要狠,若是连手都不能下,就只好滚远些罢了,这些我也是听人说来的,话糙理不糙,你且先瞧着,小心点,看其能再作什么妖出来。” 贾赦点点头,“我自会注意当心。” 史菲儿道:“另有一事我也说与你听,既然要押宝,没投入可是不行,你过几日想方请忠敬王爷来府中一趟。我会请琏儿送份大礼给他。” “老太太,你说琏儿?” “没错,这份礼也只能由他送,旁人不行。”史菲儿一脸坚定道。 贾赦心存疑虑,但仍点了点头。毕竟老太太每次出手都是在点上,不出手则已,出手便必是准的。此番自己无法解决,自然还是要信老太太才是。 第二百零三回 203 “玉儿,你冷不冷?” “不冷不冷,太太您瞧这雪这么大,玉儿倒是第一次见呢!”林黛玉依偎在贾敏怀中,笑盈盈道:“没想到能瞧见下雪,果然越是到了京城,越是不一样呢。” “不过是瞧见个下雪罢了,就见你喜成这样。”贾敏笑道,将自己手中黄铜双耳小暖炉塞到黛玉怀里,“好生抱着,瞧你的鼻尖都冻红了。手儿也是冷的,可莫要因为贪玩冻得生了病。” 黛玉捧着手炉子,依旧眼巴巴看向窗外,走水路以行了一月,中间因下雪冰冻,又改成马车走了小半月,这一路风景倒是着实有趣。举家返京,父亲与哥哥若是瞧见有趣的定会给自己买了来,故而这一路上,黛玉最是开心。 听太太说,再行个三五日便可到了京城。黛玉心里还很是期盼的。母亲常与自己讲述京城的繁盛,外祖母的慈祥,以及贾府内各房亲眷的趣事。这让黛玉在心中更是期待能早些见到这位外祖母。虽说自己深得父母疼爱,但是因自己出生时祖父母均已过世,这种隔辈的疼爱,黛玉是从未当面体会过。可是听母亲说,自己的玉和金锁都是外祖母特意赏的,而且每次自己生辰,外祖母都会给自己送一份厚礼,旁的不论就说各种小物件就份外有趣,比别人送的都要有趣,最得黛玉欢心。如今要去见外祖母了,心中自然很是期待。 “妹妹,我给你折了一支红梅,你瞧好不好?”话音刚落,车帘一挑便有一只红梅从窗外伸了进来。黛玉看着自然欢喜,忙将手炉放在一旁,自己伸出双手乐呵呵要接过那枝开得正艳的红梅。接着孪生子二人一前一后就进了马车。 “仔细冰着手。”贾敏在一旁忙道,就瞧着黛玉伸出小手抓住树枝攥着瞧着梅花,因马车外天寒地冻,这红梅又是雪中摘得,自然树枝冰冷,冷得黛玉将红梅揽在怀中抱着,冻得直搓手,可也舍不得放下。这枝红梅开得的确好看,因那车中空间狭小,孪生子摘得这枝虽不足两尺,但花朵繁盛,小枝分枝也不算多但却长得别致。而且这红梅上落了不少雪花,星星点点白点缀红色中倒是显得格外雅致。而且这花又香,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这马车内已染上淡淡花香。 “罢了罢了,玉儿你还是先将手炉抱着吧。”贾敏瞧着黛玉打了个喷嚏道:“你体质虚弱些,可莫要快到了京城再冻病了。” 黛玉懂事地点了点头,将花枝插立在一旁,又捧起手炉,眼睛仍瞧着红梅不放。林珄楠瞧着妹妹对这花儿如此喜爱道:“不如我再去摘一支来与你赏玩,如此车内一边一支倒也好看。” “不用不用,楠哥哥。”黛玉摇着小手道:“这一支就够了。这花原是好好的,却被我们摘了,也不过是赏玩一会儿罢了。论起来倒是我们驳了其开放的兴致。” 贾敏听了这话倒是笑了,点头道:“这番说辞倒是有趣。”贾敏将黛玉重新揽入怀中,问道:“若是依你言如何不会驳了这花的兴致?” 黛玉歪着头想了想道:“远观,任其开放。若是花落了再收拾将其埋入土中那便是更好了。或是像前几日太太给我念的诗那样,也很不错。” 一旁的林珄桦道:“是什么诗?” 林黛玉想了想道:“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听黛玉这么说,林珄楠向前一步,捏了黛玉的小鼻子道:“你可真是个鬼精鬼精,赏个梅花都有一大套说辞了。你如今才几岁?若是再大些,我怕是要甘拜下风了。” 黛玉听着,将头往贾敏怀中一埋道:“太太,哥哥又取笑我呢。”贾敏笑着拍了拍黛玉:“这是哥哥跟你玩笑呢,不必在意。” 马车吱吱呀呀压着积雪继续前行,车外虽冷,但车内倒是欢声笑语一片,花香弥漫,似乎将寒气都能驱走不少。 史菲儿知道贾敏带着黛玉回来自然是喜不自禁。梨香院也早已收拾停当,就等他们入住了。全府上下都是欢喜,又听闻黛玉生的可爱自是想早些见见。唯独王夫人面上平平,无甚欢喜的模样。原本王夫人就对贾敏这小姑子不喜,此番回来自己本是想给自己妹妹借住在梨香院,却又被贾敏占了去。如此也就罢了,你说你生个闺女起名也偏要占个玉字,天下的字那么许多,怎么偏生要重一个。最让自己不忿的就是老太太也太过偏心,平日向着大房也就算了,如今对这外孙女倒比亲孙子还要强,这还真是奇了。 可贾宝玉对此事倒是格外欢喜,每日喜滋滋的,众人也是逗他,问其为何欢喜,那小宝玉扬脸笑答道:“前几日来了个宝姐姐,生的如画中的人物一般,我本想着府里的姐姐妹妹都已是好看,没想到亲戚中的姐妹也是如此。林妹妹又是老太太时常挂在嘴边的,自然也是不俗。我便是想着就觉得开心呢。” 众人听了也都是一乐,小儿的话当不得真,也就当玩笑罢了。可此话传到王夫人耳朵里,更是不爽,心里憋着一股气,倒是想看看这黛玉有何出众之处。前几日自己妹妹带薛蟠和宝钗来府拜访,贾母也不过是淡淡的,倒是自己瞧着宝钗小小年纪是少有的沉稳,又生的端庄大方,很是难得。 贾府早已派人在官道上迎着林府的马车,等了五日才算是等到了。忙急匆匆去贾府报信。史菲儿听了也觉得精神一振,穿越过来十多年了,终于可以瞧见林黛玉了,我容易么。 前几日薛姨妈带着薛蟠和薛宝钗登府拜访,史菲儿自然也是见了。果然那宝钗生的是好,如今年岁尚小,便瞧着不俗,若是再过两年怕更是面如春花。只是此番或许因其父病重,脸上平添了几许愁容,如此瞧着倒觉着这孩子心思沉稳。可反观薛蟠,那孩子生的虎头虎脑,说话也透着一股莽撞劲,如今瞧着倒没有被薛姨妈太过溺爱,想来或许是因其父还在世的缘故。因想着薛家来京本是求医问药,故而史菲儿也只是略略问了问,又叮嘱贾赦帮其去请些府上相熟的太医,看能否救治。 因林如海还有些官面上的事要办,便自行先去料理。贾敏则带着子女先行去了贾府。入城之后一路街市繁华,自是与别处均不同。黛玉头次进京,自是好奇,可又不便挑开帘子观瞧。心里也觉得有些遗憾。贾敏瞧着笑道:“京城之处自然繁华,等闲了寻机会带你细瞧。” 黛玉听了点点头,拉着贾敏的手乖乖坐下。贾敏攥着黛玉的手儿一会儿觉得有些汗浸浸的,问道:“一会儿要见众人,可是心里有些怕?”黛玉脆生生道:“怕倒不怕,此时玉儿心里正喜呢。就是担心若是外祖母一会儿见了面,不喜玉儿怎么办?”贾敏笑道:“你这便是胡话了,还没见面,怎么会如此担心?不过我之前跟你说的你可都记住了?”黛玉点点头应道:“都记住了。”贾敏笑着点点头:“你外祖母最为和善,虽说府中礼数多,但却不苛责。你记住了便好。” 不一会轿子入了仪门,行至垂花门处停下,便有丫鬟婆子前来伺候,打起轿帘,扶二人下轿。而楠儿与桦儿已是候在一旁。众人过了垂花门,行过穿堂,绕过紫檀大理石的屏风,三间小厅后便是五间正房大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画眉、鹦鹉等鸟雀。黛玉细细看着,眼中甚是好奇。 早有几个穿戴齐整的丫鬟在候着,一见众人到了,忙迎上前道:“姑奶奶可算回来了,老太太可是念了好些时日呢!就是一盏茶前,老太太还问过呢。”一面有人忙着去回话,一面给众人打起帘笼。 贾敏牵着黛玉进了屋,屋子里倒是一时间都静了声。目光都落在进了屋的众人身上。贾敏朝贾母行了礼道:“老太太。” 史菲儿的目光从门帘掀开时就盯着黛玉瞧。生怕少看一眼。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今日见了倒觉得不似真的一般。 若说宝钗如画中走出的人物一般,这黛玉则更像是仙女入了反尘。模样姑且先不论,单论这气质□□便是史菲儿搜肠刮肚也寻不见几个妥帖的词能形容。模样也更是不消说了,史菲儿只顾愣愣看着,直到贾敏出声才会了神。 史菲儿笑道:“你便不用再多礼了,玉儿,快近些来让我瞧瞧。”林黛玉见满鬓斑白的老妇人面色慈祥,和颜悦色唤自己,原本心里的些许紧张也都一扫而光。近前几步,脆生生唤了一声:“外祖母。” 史菲儿笑着忙将黛玉拉起,揽入怀中道:“今日可是见到了,真是一偿所愿了。若是我再如此念叨下去,怕是旁人都会烦死我这老婆子喽。” 众人听了,自然也是一乐。张夫人道:“也怨不得老太太惦记,今日我一见我也觉得老太太应该早念些日子。这等玲珑标志的人儿,也怨不得老太太惦记见一面呢。” 王夫人也道:“果然不错。黛玉瞧着着实让人欢喜。” 贾敏笑着谢了众人,此时孪生子也给贾母见了礼。史菲儿也是好言夸赞几句。贾敏冲黛玉招了招手,朝贾母道:“先给舅母见过礼,再缠着老太太撒娇吧。” 黛玉也是听话,从贾母怀里钻出来,笑盈盈道:“外祖母玉儿去给舅母问安后,再来陪您。” 贾敏牵着黛玉的手先走向张夫人:“这是你大舅母。”黛玉规规矩矩问了安。贾敏又引着她走向王夫人:“这是你二舅母。” 还未等黛玉问安,就听见王夫人怀中的宝玉发了声:“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 第二百零四回 204 林黛玉初入贾府,这让史菲儿高兴不已,有种很多年的夙愿一朝达成之感。黛玉初入贾府,自然要拜见众人,贾敏引着去见张王二位夫人,才向王夫人行礼问安,便听王夫人怀里有个声音道:“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 这句话说得众人都是一愣,连同史菲儿都有点呆住了。此次黛玉入府比书中早了许多,自然年龄小了不少,可是哪里会想到贾宝玉见了林黛玉居然这台词还没改! 黛玉倒是被贾宝玉这忽然出声吓了一跳。身子往后微微退了退,贴着贾敏站住,抬头看了看自己太太的脸色。王夫人连忙陪笑道:“外甥女不必在意,你这表兄一见来客,自己便喜得不行。听说妹妹要来已经是喜了几日了。”言罢将贾宝玉一拽,宝玉喜滋滋跳下来,冲着林黛玉施了一礼:“妹妹,刚才我失礼了,给妹妹赔罪。” 史菲儿一旁冷眼瞧着,也不吭声,可黛玉的孪生哥哥却拉下了脸。楠儿和桦儿对视一眼,眼神中带了几分不屑。史菲儿自然也将这举动瞧在了眼里。也怨不得孪生子会生气,贾宝玉此举也实在是没有规矩,明明待遇在与你家太太请安,你家太太还没说话,哪里轮到你说话了。 黛玉见贾宝玉朝自己行礼,自己也是有些尴尬,略略点了点头便走开了。瞧见一旁的迎春,转头看向贾敏问道:“太太,这位姐姐是?” 一旁的张夫人忙出声道:“这是你迎春姐姐,比你长一两岁。”王夫人也忙将一旁的探春拉过来:“这是你探春妹妹,应该比你略小些。” 黛玉见了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姐妹,面上一笑,喜盈盈地去给迎春探春见了礼。本就年岁相近,又瞧着黛玉亲切可亲,两个姑娘对黛玉倒是心生好感。一旁宝玉呆呆瞧这姐妹三人一同说笑,脸上好生羡慕。 孪生子瞧着心里暗暗来气,又不好发作。楠儿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赶紧快步走到张夫人跟前,冲大舅母问安行礼,接着又忙走到王夫人面前去问安,他站的位置巧得很,正正好好挡住了宝玉瞧向黛玉的视线。 贾宝玉正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个新来的林妹妹,虽然刚才因自己冒失被其冷落,可心里却一点也不生气,眼巴巴瞅着,琢磨着如何再和林妹妹再说上几句。可偏生被林珄楠横插在中间挡了自己的视线,心里不觉有气,忙将身子往边上挪了挪。林妹妹又出现在了视线中,可还没来得及心里高兴一下,结果林珄桦又好巧地站到了自己眼前,给两位太太请安,成功地又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贾宝玉心里那个气啊,可又不好再挪动。只好撅着嘴鼓着腮帮子生闷气。史菲儿远远瞧着,倒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天上的那段缘分对现在也还是影响颇深啊。 贾敏瞧着三个姑娘一起说笑,很是开心。迎春自己见到的时候还在襁褓之内,如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而探春自己则是从未见过。贾敏忙命丫鬟将给诸人的表礼等物都取了来。迎春、探春笑盈盈收了,唯有宝玉见贾敏送的诸多礼物中有两部书,面上不大喜。贾敏又将给贾珠、贾瑚、贾琏的礼物给了张王二位夫人。史菲儿笑道:“这三个小子一会儿就下学了,不如一会儿再给。”众人又是说笑了一会儿。 “可惜见不到元春。”贾敏感慨道。王夫人一听也是有点伤感:“如今给芳娴郡主当了伴读,我们在京城也是一年难见一次。” 史菲儿听这话心里暗自吐槽,若不是你要被人撺掇着让元春参加待选,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些事。现在卖委屈给谁看啊。 史菲儿开口道:“此番贤婿回京履职,虽说林府在京中有旧宅,但毕竟长久无人居住,人气不聚。玉儿年幼一下子住了去,怕是不好。我已命人将梨香院都打扫收拾停当,你们暂且小住几日,再归去府上也不迟。” 贾敏连忙请辞,史菲儿道:“这只是其一,其二也是因为我好容易得了个外孙女,想要亲近亲近,要是不然你让玉儿留下也行。” 众人听见贾母如此说,也都是哈哈一笑,史菲儿又道:“梨香院你也知道,那里幽静,进出也是方便,待你们将府宅收拾停当了,再搬离也方便。”贾敏也是请辞不过应了下来。 贾宝玉在一旁观瞧着,总不能近林黛玉跟前说话,甚是着急。在一旁瞧着又有孪生子阻挡视线,更是不甘。忽然冷不丁一眼瞅见黛玉身上带着的那块玉来了,一下子起了兴头,忙上前两步道:“妹妹身上竟也带着玉?瞧着和我带着的这块儿也有几分像?也是老太太赏的?” 史菲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莫不成一会儿你再来个现场摔玉不成?好容易将你天降神玉的事给抹了,怎么你自己又能往这方面去靠?而且这宝玉也太会给自己出难题,这玉女孩子均没有,只有金锁,自己单给了黛玉一个,如此一问,姑且不管张王二夫人如何想,这怕是迎春和探春知道了也会怨自己太偏心。 史菲儿哈哈一笑,转脸对张王二夫人道:“宝玉倒是个眼尖的。这玉还真是我给玉儿的。”史菲儿这话一出,迎春和探春脸上都有些不大高兴,毕竟是小孩子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就表现出来。 史菲儿瞧在眼里冲着贾敏道:“你这个鬼机灵诓走我一块玉去。还不给我还回来?”贾敏本就是个聪慧的,方才听宝玉有此一问,再瞧迎春与探春的脸色就知道这玉老太太只给了黛玉一个。此事也怨不得老太太,本来这事就是老太太让自己办的,前因后果都是清楚,这玉本就是自己给黛玉讨来的,而且是早早就讨了来的。平日里倒不常让黛玉带着,今日来见贾母,这才让黛玉将玉和金锁都带了。 贾敏抿嘴一笑道:“老太太,哪有给人了有要回来的道理?”贾敏笑着道:“我哪里知道那几个大夫都是医术不精的,本以为又要添一小子,我还发愁呢!哪想一落生却成了闺女,要是早知如此我就不早早的去送信了。如今老太太还惦记说我诓了块玉去呢。” 贾敏几句巧言倒是轻描淡写将这玉的来历给解释了。迎春探春年幼自然不会多想。张夫人本就是大度宽容的人也是不在意,王夫人听了这话心里略略舒服了点。 史菲儿笑道:“瞧瞧这张嘴能说会道的。就算这送玉是我之错,也不知是哪个后来又问我要了块金锁去?” 贾敏笑道:“是是是,是我错了。母亲大人快饶了我这一遭吧,下次再也不敢了。”史菲儿也笑道:“你还想有下次?下次定是要将人抱来了,我看见了再说!”众人听了也都是一乐。 而原本拉着迎春探春手在一旁的黛玉听见母亲说起这玉的缘由,便小心翼翼摘下递与贾母道:“若是太太搞错了,玉儿自当不敢收下这玉了,现在就还给老太太。” 见黛玉说得认真,史菲儿忙道:“玉儿你就收下吧。这玉不过是保平安的和那锁儿一样,若是之前老太太错了一回,如此再收回来,怕是要落个小气鬼的头衔了,玉儿必不会让老太太如此为难吧。”黛玉举着块玉,有些为难。看了看迎春和探春,又说道:“可是迎春姐姐和探春妹妹都没有……” 史菲儿一笑道:“这是我疏忽了,应该给迎丫头和探丫头补上。”说罢招了招手,让云鹤将装玉的匣子捧了出来,又让迎春和探春二人近前一步,将匣子打开:“迎丫头与探丫头,你们来挑一块,算是老太太我忘记给你们玉的补偿吧,你们不会怨老太太记性不好吧。” 迎春、探春连连摇头,推辞一下,因贾母坚持,便各自挑了一块儿玉,两人脸上都笑盈盈的,心里倒是对黛玉很是感谢,毕竟若不是黛玉提出来,怕是也得不到玉呢。 众人又是说笑一阵,贾宝玉因提了个话茬,却没想到引出这么一堆事来。现在也不敢凑到前面去说话了,退到王夫人身旁不言语,只是继续瞧着黛玉。 此时帘子又一打,急匆匆奔进来个丫鬟。王夫人一瞧发现竟是翠星身边的小丫头。那小丫头神色匆匆,一进厅堂便扑通跪了下来。 史菲儿倒是不认识这小丫头,见她如此便问道:“是有何事?如此匆匆,你只管说便是。”那小丫头听贾母问话忙开口道:“回老太太的话,赵姨,不,翠星要生了。”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史菲儿想了想似乎这日子早了些。此时再瞧王夫人,脸上似乎有了怒意。怨不得王夫人生气,那小丫头竟然刚才还在老太太面前差点称其为赵姨娘,想来定是翠星私下让这小丫头这么称呼自己的。 史菲儿道:“若是如此,二太太你还是先回去看看吧。”王夫人也是无奈,起身告辞,宝玉本是想留下,但王夫人要走,自己和探春也不好强留。 史菲儿见状道:“探丫头就留下吧,玉儿刚来,姐妹间应多亲近亲近。若是有了消息,再来报与我知晓。” 王夫人应了,带着宝玉离去,宝玉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王夫人也是烦闷,那个翠星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要挑这个时候生,真是令人讨厌。 第二百零五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第二百零六回 206 翠星挣扎诞下一子,贾政取名贾环。因见其孱弱,又是早产,还是个庶子,也怕活不久,故而更不上心。翠星原本以为自己生下一子日后能有个指望依靠,扶作姨娘指日可待,没想到却是如此冷遇,心里也是悲凉,只有日日以泪洗面。王夫人听闻更是乐得开心,对其只是场面上关照罢了。如此一来,翠星少人照料,便作下病了,待到请了大夫诊治,称其内亏太过,以后应是不易有孕了。总之,二房虽说是又添了丁,但是却没个欢喜的样子,这贾环才出生,便是父亲不疼、太太不爱、亲娘有病、自己体弱的环境,也是命运不济。 史菲儿自然也是得了信,对于书中的贾环,史菲儿觉得最深刻印象的便是其故意打翻烛台烫伤宝玉的那件事了。若说贾宝玉是个被宠坏的孩子,那贾环则是个被冷遇的熊孩子。 之所以如此说,书中贾宝玉做的最狠的一件事应是一脚将来开门的袭人踹得吐血,而其余时节贾宝玉对众人还都是和善,最多也就是玩玩摔玉这样的闹剧。至于金钏之死,这宝玉也只是引子,以他心思若是能知晓结局,应不会如此。 而贾环打翻烛台一事却绝不是无心之举,是因种种在府中冷遇,不得意被忽视的报复之举。他存了坏心自然是有的,也并非小孩子完全不懂事情轻重,但此事若是追究起来,最应该责罚的却是贾政、王夫人、及赵姨娘。在史菲儿看来,天下并无熊孩子,只有欠收拾的熊家长。子不教、父之过,这话一点也没错。 当然这些都是书中所记录,如今宝玉缺了神格,贾珠又在,府中上下对其也不过就是当个普通的嫡少爷罢了,就连王夫人也是宠爱有限,比起书中情景,可是差了不少。若是如此这贾环日后会不会对贾宝玉会少恨一些呢?史菲儿也不过是闲着抽空想了想罢了,一见到贾敏和黛玉便将此事都抛到脑后去了。 贾赦这几日很是头痛,因贾母说让自己想办法引忠敬王爷来府上一趟,打算让贾琏给其献上一份大礼,而且还特意交代这份大礼必须由贾琏才能献。贾赦不是不信贾母,只是这事倒是有些发愁。一来虽说府上与王府关系不错,可那毕竟是位王爷,哪有你让人家来人家就来的道理。二来若是人来了,你敬献的东西不趁人家心意,那可就尴尬了。 可自己日后又与贾母商议过此事,贾母只是坚持让贾赦再稍等几日,贾赦也是奇怪平日贾母也不是如此,更何况要献个东西,好歹总要自己先过过目吧。贾母处探不到口风,贾赦只得去寻贾琏。自己将贾琏叫到书房细问,贾琏倒是坦白,直接将贾赦带至府内一处僻静之所,指了指地上问贾赦道:“老爷,您觉得这里的路如何?” 贾赦冷不丁被问住了,原本以为东西应是在屋里,就算不在屋里,也总要包装修饰一下吧,怎么一下子就让瞧这地了?贾赦往地下瞅仔细看,不过是一箭之地的距离,宽不过五步的一条路。如此仔细看倒是看出了点名堂,这路和平常府中用砖砌成的路颇有差别,踩上去是有比土路硬实,倒是难得的平整,贾赦以脚点地道:“这路是和府里的有些不同之处。此物和要献的礼有何关系?” 贾琏道:“老爷,此物便是要进献的东西。”贾赦听了皱了眉,这路有何可献的?瞧着虽然凭证硬实些,但太普通不过了,这样的东西也入不了王爷的眼啊。贾赦琢磨着想着若是太过平常,贾母也不会如此重视,这其中必有什么缘故。 贾琏见贾赦如此,又道:“老爷猜猜这路是多久修成?”贾琏说这话时,脸上有几丝得意。贾赦瞧在眼里,寻思片刻道:“这路怕是修了半月?” 贾琏连连摇头:“老爷若是修了半月,您如何能不知,虽说此地僻静,但也是会有下人来往。若是半月,早就报与您知晓了。” 贾赦点了点头道:“可是如此平整,也要十日吧。”贾琏听言又摇了摇头。贾赦见状:“如何也要五日?”贾琏一笑道:“如实禀告老爷,修这样一条路只需三人一日便得。” 贾赦听了大惊:“这样路修起来只需一日?只需三人?”贾赦又低头细瞧了一番,用力跺了几脚,将脚跺的生痛。又猛得抬头问:“这路能承载多重?” 贾琏思量片刻道:“具体我也不知,但在旁处以此法修筑的路,说是千斤柴车往复走也不能压出车辙来。” “竟能如此结实!”贾赦叹道。如此贾赦倒是明白为何贾母会称此物是件大礼了。这路瞧着普通,但修起来省时省力,承载又重,实在是太难得。 “那修这路的材料是否贵重、难得?”贾赦追问道。贾琏笑道:“到不算太难得,就是路途有点远罢了。也不贵重,主要还是土、石、沙子等物。”贾赦听言,连连点头。 如今修路多为三种:一种是驿路,多为青石板铺就而得。可这青石板本就开采不易,而且原石要炸山而得,再将巨石打磨切割,才能做成青石板用于铺路,如此随是好看,但太耗费人力财力物力。第二种则是烧砖铺路,此方法比开采青石板自然要便宜些,但是开窑烧砖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负担的。这路也多是官宦人家的大宅多为之还有部分官道。可毕竟是砖路,自然承重较青石板差些,用上几年少不得要重新修葺一番。第三种就是用些碎石铺就,上面再用黄土夯实,这种路最为便宜,修起来也快,但平日里还好,若是遇到下雨下雪就变得泥泞不堪了。 可这三条路那条都比贾琏修的这条路要费时费力费钱。忠敬王爷如今管着内府户部,时常抱怨说这钱花的如流水一样,若是这个方子给了他,他应会高兴。此时贾赦再瞧这路,也不嫌弃没有青石路好看了,也不嫌没有砖石路有花样了,怎么瞧怎么觉得好。 贾赦转念一想又问:“这方子是不是各地修宏恩路时呈上来的?”贾琏听了一乐,笑道:“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住老爷呢。却是如此。也就是各地呈报时老太太仔细,发现有一处修路时间又短又好,于是便追问一番,如此才得到这方子。老太太便花了钱将这方子买下了,连同工匠都一并来了京城,这路便是这工匠带着两个小工花一日修好的。”贾赦听了连连点头。 贾琏又道:“虽说这方子于府上若是盈利用怕是日后能日进斗金。但老太太执意要献出来。琏儿起初也是不解,但老太太说,一来府中如今也是富庶,这钱财不是坏物,但也不算是好物。多少家里因为钱帛兄弟反目、夫妻烦愁的。如今府中明里暗里被人设计非议,怕是也与这钱财脱不了干系,在若是添一个能日进斗金的方子,怕更是惹人红眼。”贾琏这番话着实说到贾赦心里了,如今府里平安比什么都好,毕竟这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呢,容不得半点闪失。 贾琏顿顿又道:“方才说的是其一,其二是因这方子材料所限。这方子里虽说都是土、石、沙子,但唯有一样却是那工匠当地的山土,而这山土偏又极为重要必不可少。毕竟京城离那里千里之外,山土又不便运输,若是长途跋涉而来到是不值当了。另外那山因临着国界,过多采挖也怕生出事来,若是国家能掌握了,自然这些忧虑都不足挂齿了。这也是原因之二。” 贾赦听闻叹道:“老太太思量周密是我远等不能及。”贾琏也是点头不已:“老爷说的不错,此事我也真心佩服她老人家。而且老太太还言说,四通八达要先能四通才能八达,路修的好,于国便利于民便利,所说眼瞧着府上失了个日进斗金的方子,但长远想却是个功在千秋的决定。” 贾赦此时倒是有几分明白为何贾母会执意要让贾琏送上这份大礼了。若是按自己想法,贾瑚与王府格外亲近,他献最合适。可今日看来,还是老太太想得长远。这事对于瑚儿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举,原本贾瑚的皇孙伴读身份加上他又是自己嫡长子,如今读书又有小成,身后还有名师,袭爵承府都是跑不了的,全程似锦。反观贾琏除了是嫡子衣食无忧外,若要比起前程就要逊色太多了。毕竟二子都是自己的骨肉,自己虽对贾瑚报以厚望,但也希望贾琏也能过得不错,但论到底自己只是偶尔想想却并未为其争取过什么。此时贾赦倒想起贾母许久前说与自己的那句话:“你袭爵只是运气好,抢先落生罢了。”当时还觉得这话刺耳,如今看来却真的不过是大实话罢了。 这礼本就是贾母建议为日后押宝而用,若是押对了,不光日后对府里有益,而且也要对贾琏承情。况且若是此是让贾瑚来做,则是显得太为刻意了。贾琏之前曾经就干过举荐之事,给忠敬王爷推荐过两个能做玻璃瓶的波斯匠人。如此再来,既不显得唐突,又能令其承情。如此也是为日后贾琏铺条路。贾赦想到此,长叹一声,既觉得自己做父亲的太过疏忽贾琏,又觉得这老太太真是府中一宝。 贾赦又与贾琏说了一会儿,又问了些关于铺路的注意事项,贾琏回答的都很为细致。贾赦如此对这进献的礼物倒是放了心,可是以何种方式献出,贾赦倒是有些发愁。 贾琏也在一旁出谋划策,但贾赦均觉得欠些妥当,两人正说着,下人寻来报说,林如海大人来了,想见老爷呢。贾赦一听忙让人赶紧请林如海去了书房,自己也急匆匆往回走。 第二百零七回 207 贾琏给贾赦展示了用新法铺就的道路,贾赦瞧见也觉得这方法省时省力省人工,颇为不错,若是进献出去也很可行。只是如何进献一事,却让父子二人有点发愁。只是还未商量出来个方法,府里下人来报说是林如海来了,贾赦忙去相迎。 贾赦匆匆行至书房,便见林如海已经坐着品茶。距上次相见已经过了一年有余,虽说林如海此番回京已有几日,但因公事还未曾正式相见。林如海见了贾赦忙起身拱手行礼:“兄长别来无恙,回京因杂事繁多分身乏术,如海今日专程来给兄长赔罪了。” 贾赦忙还礼道:“妹婿如此倒是外道了。这等小事自不必挂怀,今日得空,你我还要好好聊聊才可。”林如海点点头道:“这也正和我意,我也有要紧事要与兄长商议。” 贾赦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奇怪,本来好久不见来聊聊天也是正常,只是林如海仕途平顺,如今能回京说不定也是再有委任。这样的人自己有事与他商议倒还说得过去。可反过来,倒是让自己有些奇怪了。不过这念头也是一闪而过,并未多想。二人分宾主落了坐,下人上了茶,贾赦便让人都下去了,不用在身边伺候。 二人先聊了聊这一年各自近况,贾赦又问问了林如海来京这此履职之事,林如海都一一做答。林如海也询问了一番贾瑚贾琏科举之事,贾赦还取了贾瑚的文章与林如海观瞧,林如海看了自然也是称赞点评一番。 “此次返京,这京城防务好似又有变化。”林如海忽然换了话题。贾赦道:“若不是妹婿提及此事,我倒未曾太注意。若是这么一细算,这两年内掌管九门的步军统领倒是换了两任,不过京营节度使倒是一直都是由弟妹兄弟王子腾担任。不知妹婿为何忽然提及此事?” 林如海点点头应道:“我也是奇怪罢了,这京城防务自然是要紧,但一年一更换也是频繁,昔日的那位统领与我林府有些故交,本次回京本想去打个招呼,毕竟家宅迁回,望其能关照一二,没想到却是换了人。和他简短聊了几句,倒是颇多不如意。故而我也是有此一问。不过我也是听闻说是这位置不消几日还有变呢。” 贾赦听了也是一惊:“还会有变?若是如此则可是要两年三换了。”林如海点点头,一笑道:“不过兄长可知,此番继任者会是谁?” 贾赦皱了眉头:“这等事我一个闲散挂名将军如何得知?妹婿莫不是得了什么风声?”林如海点了点头:“是听闻了些风声。论起来这继任者你我倒也熟悉,不是旁人与我们府上也是亲戚。”林如海微微压低了声音道:“听闻继任者是保龄侯之弟史鼎。”贾赦一听倒是一笑:“如此对我这表兄弟也是件好事,官位提升不说,能留在京城总比总在外奔波强了许多。”贾赦顿了顿问道:“此事妹婿如何得知?这事可有把握?” 林如海笑笑道:“至少也能有个七八分吧。”贾赦一拍巴掌道:“此番我倒是要谢谢妹婿先告知我此事,我要早早备份礼给我这表兄弟道喜呢。”林如海忙道:“这事你且莫急,也莫走漏了风声,毕竟这等要事可要等落实了才能声张。” 贾赦连连点头道:“此事我自然知晓,绝不会走漏风声,多谢妹婿告知。”林如海点点头,又道:“另有一事不知兄长是否知晓。我回京几日倒是听闻了些歌谣,内容是关于府上的……” 贾赦听到此又皱起眉头:“难道又有新的?这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想整我们贾府。”林如海也是面有凝色:“我也不知我听到的是否为新,不过这事若是听凭其如此下去也是不妥。”林如海顿了顿又将自己听到的童谣说给贾赦听。 贾赦听完皱眉不语,林如海听说的这个版本比先前流传的版本要多几句,说得更详细些。似乎有人专门更新了一番。片刻之后,贾赦道:“好似有人盯上了我们贾府,故意为之。也不知是所为何事,不瞒妹婿,这也只是其中一件罢了。刚传出这童谣时,府里也派人去查源头,可后来也无从查起,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本想着年深日久此事也就被人淡忘,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林如海听完也点头道:“那兄长可知府上得罪过何人?”贾赦道:“这府如今家大业大,明里暗里的或许有吧。除此之外,或许还有眼红眼热见不得我们府上好的。这也实在难猜。”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朝堂上已是各派林立,如今这有名望的府邸也还是自当小心。不过此事也不能听之任之。”林如海顿了顿又道:“要不然先去京城府尹处报知,命其严查此事,诽谤京城要员这也不是件小事。” 贾赦摇了摇头道:“此事我也和存周商议过,但因这歌谣虽有讽刺,但所说之事也确实为府中所为,只是任其如此一编排,好事都变成了坏事。若是去告了,查不出来什么反而再做实此事,怕是反遭御史参奏。” 林如海听闻也是皱眉不语,沉默片刻又道:“方才兄长说这只是其中一件。那还有何事?”贾赦听了叹气,又将家学之事说与其听,林如海听了更是眉头深锁。贾赦见状倒觉得不好意思,想起林如海提过要有事与自己商量忙道:“今日妹婿登府,只顾说些烦心事了,实在不该。想起妹婿说今日有事相商不知是何事?” 林如海冲贾赦一拱手道:“此番是要来谢兄长安置的。怕是还要在府上多叨扰些时日,旧宅如今久无人住虽打扫干净,但还是需修葺一番,若是此回留京任职,应该会另有宅邸,如此折腾搬家我是无妨,只是怕妻儿太过劳累,故而只好厚着脸皮来与兄长说说。” 贾赦听闻笑道:“我当是何事,竟是此事。妹婿你也太见外了。莫说此番你想多住,本就是件喜事。就是日后你想搬离,怕是就算我应了,老太太还不应呢。你可是没见,妹妹回京前老太太喜成何样了,整日嘴上心里都念叨的是妹妹以及她未见面的外孙女,好容易才将你们盼了来,莫说多住几日,就是住个三年五载也毫不在话下。” 林如海听了也是笑道:“劳烦老太太惦记,如此也多谢兄长照应了。”二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林如海这才起身告辞。 贾赦本想将献修路的方子一事说与林如海,也问问其意见,看能否有个好主意,但因贾母再三叮嘱此事不得说与旁人听,也只得罢了。在书房又坐了一会儿,又想到史鼎要晋升一事也觉得替其欢喜。若是此事早上个一年半载的,史老将军去世前知晓该多好。贾赦此时心情转好,命人备了笔墨,想先写个贺贴与史府,等到史鼎真升任时之用。刚动笔写了几字,又有下人来报说是碑林馆新刻的石碑已好,送来了,请贾赦过去看看。 贾赦听了又搁下笔,将贺贴收好,匆忙赶去碑林。这新刻的碑文字体一块乃是摹拓宋徽宗的《秾芳诗帖》而得,铁画银钩笔力钢劲,着实不错。另一块则是柳公权版的《金a刚a经》。贾赦瞧着也是欣喜。自从修了这碑林,得了多少名人志士的帮助才得已今日之成果。贾赦在这碑林里游走一番,更是觉得壮志满满。 行至一会儿,却发现这碑林的路出了问题。此院本是用砖瓦铺地,可因石碑沉重,起初几块到不觉得,如此今日这样的规模,这些砖瓦早已不堪重压,破碎了不少。贾赦一瞧心中倒有了主意。忙命人去叫贾琏过来。 贾琏听是父亲来找,自不敢怠慢,忙赶去碑林,贾赦将心中想法与其一说,贾琏也连连称道,二人又细细议了一番,将事情又都过了一遍,一直商议到过了晚膳,张夫人命人来请,方才回府。 翌日贾赦亲下拜帖去忠敬王府。本就与忠敬王府相熟,贾赦如此,忠敬王爷也是吃了一惊道:“今日是何事?竟让你这一等将军亲自前来?” 贾赦恭敬道:“确有事要想求王爷,这碑林新落了两座碑刻,这揭幕一事还望能请到王爷。”忠敬王爷笑道:“这等事按理也不需你亲往下贴,二来这揭幕一事你这馆长亲为就可。何需我去?” 贾赦忙道:“本不应劳烦王爷。只是这两块碑刻若不是昔日王爷出手,怕是今日也无缘能见世人。”贾赦顿顿又道:“这两块是宋徽宗的《秾芳诗帖》和柳公权版的《金a刚a经》” “原来如此,这两块竟已经得了?那倒值得我走这一遭,也不枉费我昔日帮你一场。” 贾赦听言笑道:“如此太好,三日后,臣恭迎王爷亲往。” 三日一晃而过,忠敬王爷果然如约而至。贾赦早已领着碑林众人在院外恭侯,只是此番贾琏也在陪同之列。 石碑揭幕倒也简单,放炮揭幕后,王爷也照例赞了几句,在碑林中转上一转。只是此番王爷倒是走得比往常慢了些。过了一会儿,忠敬王爷道:“许是我久不来此地,我怎么觉得这碑林与我上次来时颇为不同呢?” 第二百零八回 208 贾赦借用碑林中新碑落成,做了引子诓来忠敬王爷给新碑揭幕。揭幕之后,王爷依惯例在碑林中转了一圈,问贾赦这碑林怎么与他之前来时不太一样了? 此问正中贾赦下怀,贾赦近前一步道:“王爷果然是好眼力,如今这碑林确和王爷上次来时有些不同。初建碑林之时,并未想得太多,这小院里也不过是有个三五块碑刻,后来承蒙诸多学者名流关照,积攒数年才有了今日之盛况。只是当时臣哪里能料想到今日,这小院虽说也是翻整修葺过,但这地却仍按照府里的习惯用立砖铺就而得。可是这些碑刻沉重久而久之这些立砖便破碎了不少。我瞧着实在是有些不妥,三日前我命人将这路重新修整,今日便是修整铺设完毕的。故而瞧着与过去不大一样。” 贾赦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话,起初忠敬王爷听得漫不经心,可是自从听到这小院里的路竟是三天内铺就而得,眼中倒是放出不一样的光芒。 “三天?仅仅三天你就将这院子的地面整修一新?恩侯你可不要诓我,就算是你有现成的青石板,你三天之内也未必能完成此事。”忠敬王爷慢慢说道。 贾赦听言忙道:“王爷,臣子哪里敢欺瞒诓骗于您?今日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谎言。望王爷明鉴。”忠敬王爷听闻不置可否,贾赦顿顿又道:“王爷这耳闻不如亲见。不如这样,王爷,我这小院后面还有条小路,本来走的人不多,都是用碎石铺基黄土夯实而成。可我嫌刮风下雨不便,正好修葺完小院后,还有些剩料、我便命其将这条小路也修葺一番,怕是今日还在修,若是王爷有兴趣不妨一看?” 忠敬王爷来了兴趣道:“即使如此那我也要见识见识,你前面引路,我倒是要看看恩侯此番是又寻到什么宝了?” 贾赦忙引着忠敬王爷往里走,路过一排排碑林之后,有一小门,推开门现一条小路,贾赦略略往后让了让请忠敬王爷先行。忠敬王爷瞧了瞧地面,用脚先跺了跺,点点头往前走。 这路铺了一半,似乎这路是从两头开始,往中间汇合。中间断开用绳子牵着,防止人过去。路的尽头有两三工人和泥铺路,将还是液态的混合物倾倒在用木头打了边界的路面上,接着有人将路面抹平,忠敬王爷瞧着有几分好奇,如此安静的修路倒是少见,只可惜距离甚远,不能近观。 忠敬王爷已行至绳子阻拦的尽头,侧头问道:“这是何意?”贾赦忙上前一步道:“这路修起来唯有一样不好,必得等路面干透了才行。故而如此,也是怕人误闯。若要真闯了进去。这靴子沾满泥浆不说,若是不能及时清洗,还会变得干硬,不中用了。” 忠敬王爷点点头:“那你说说这条路多久能干?只需三日即可?”贾赦道:“如此之后样的小路,不用三日,一日便可。只因此地还时常有人走动故而才分开来修,王爷现在所站之地便是昨日修好的,若是明日来瞧,这整条路应是都能修好。”忠敬王爷听闻点头道:“若是如此,我更想去瞧瞧这筑路的材料。”说罢夸过红绳举步往前。贾赦自然也不好拦着,也随了过去。 贾琏此时正在此处指挥工匠修路。见王爷亲来忙行了礼,又择了片干净的地方让其落脚,之后才道:“王爷此处多灰土,不大干净还是别往前为好。”忠敬王爷一瞧是贾琏倒也乐了:“方才你不是还跟着揭幕么,怎么一转眼就当起了监工?” 贾琏也是一乐道:“王爷来自然是要迎的。不过在此处却为监工。不瞒王爷这院里修好的路也是我监修的。”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好?这路修的着实不错,等来日,若是工部有了短缺,我觉得府中倒是可以将你举荐举荐,为国效力帮君分忧才不埋没了。”忠胜王爷道。贾琏一听忙跪倒在地:“多谢王爷抬爱。我自知才疏学浅哪里敢请府里举荐去工部,怕去了也是贻笑大方了。” 忠胜王爷倒是一笑:“若我没记错,那之前张府里的那两个来自波斯制造玻璃的匠人也是你举荐的吧。能有这眼光,便要比许多人强了百倍。” 此时一边站着的贾政听这话脸上臊了起来,今日因王爷前来,自己是特意请了假过来相陪,毕竟这碑林和贾府家学也是相互勾连,借着这东风若是能请王爷给家学题个字也是好的,故而才特意赶了来。 哪知忠敬王爷竟提到了此事,遥想之前那玻璃匠人贾母也是先与自己说过的,但自己觉得那种雕虫小技怎么能登大雅之堂,便没有重视,哪知却合了王爷的心思。早知道自己就应该好好写折子上报此事,说不定还能对仕途有助,今日听王爷旧事重提总觉事有所指,更觉得脸上羞臊。在看今日王爷又对这修路一事似乎兴趣不小,贾政心里也有些不满。暗想贾赦作为兄长,明知道这修路法子不错,怎么就不能做个顺水人情告知自己,让自己去呈上一本去立个功业。反而却让贾琏去操持此事,实在是不将自己这个工部员外郎放在心里。这贾琏也是既然已考中秀才,也算是个聪明的,好端端的不去读书,偏要在这泥浆汤里打混,也不知是怎么个想法。若是贾琏日后也去了工部,那让自己这张老脸往哪里放?况且此番还是王爷亲口发话的,贾赦定是要谋此事的,越如此想贾政心里越是愤懑。 贾琏听王爷这么说也是吓了一跳,自己可是没心思当官的,赚钱经商这才是自己兴趣,本来献方一事自己也就是觉得有趣,况且这方子也不是自己的,既然老太太和父亲说要献就献吧。贾琏自己暗自琢磨着,许是老太太怕自己因这修路的方子能日进斗金故而怕自己又动了心思,自此更不愿上进读书,所以才让自己献出去,绝了自己这想法才如此吧。要不然献方一事明明瑚儿哥哥应比自己更合适啊。再说若真去了工部,那自己叔叔面上岂不难看?贾琏连忙推脱道:“王爷抬爱了,那次也是歪打正着,小的实不敢居功。此地扬灰撒土的,不如请王爷移步馆内?” 贾赦听了这话,心里隐隐生气,按说贾琏你这孩子怎么不按说好的来呢!好容易我将王爷请了来,看现场施工,你怎么还将人往回赶!等料理好此事在与你这小子算账,不就是提了一句让你走仕途么,怎么就这么不愿意,真令人头痛! 贾府众人所想愤懑,忠敬王爷自然不知。忠敬王爷道:“这倒不必,你这法子修路算是清净干净的,琏儿且来与我说说这泥浆是和材料?”说罢前行两步,也不顾地上灰土,走至那合料的地方看匠人操作,贾琏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后面跟随者自然也要进前,哪知忠敬王爷一回头冲众人道:“此地灰土大,你等前去厅堂等我便是,别在此地站着了。哦,恩侯你也留下。” 众人听了这话,也不知该走该留,忠胜王爷见众人如此,又挥挥手道:“你等且去,我还与恩侯有事要议。”众人听言也只得一一退去,只留下贾赦与贾琏父子。 忠敬王爷有问了诸多关于这筑路之事,贾琏陪在一旁回答的甚为细致,简直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忠敬王爷道:“琏儿,你可知这方法甚好,若是此方能广为流传,于国于民都是件幸事。说的如此细致,不怕我将这方子学了去?”贾琏听王爷这话,心里乐开了花,最好王爷自己开口,要不然还不知要说多久才能拐到这献方呢!贾琏忙道:“王爷笑谈了。若是此方于国于民有利,府上自不敢独享,自愿献出。”听贾琏说出此话,贾赦也松了口气,今日献方成功,可是就不虚这番策划周折,自然脸上也露了笑。刚想再说两句表决心的花添些彩,哪知却听忠敬王爷开口道:“恩侯,你可知罪?” 这话不光是吓了贾赦一跳,连带着也下了贾琏一跳。贾琏忙想自己莫不是说了什么话触了王爷逆鳞。贾赦此时忙撩袍要跪,王爷伸手将其拉住了,可贾琏就结结实实跪下了。忠敬王爷道:“琏儿你起来吧。” 贾琏瞅了瞅自己父亲,又看了看王爷,见王爷真没有动怒才起了身。此时贾琏听忠敬王爷道:“今日你们请我来给碑文揭幕是假,来请我瞧这路才是真!我说的可对?” 贾赦见王爷一语道破,脸上有些讪讪道:“王爷着实厉害。我们府上也只是偶尔得了此方。这方子若是为国家用利国利民,若是沦落个人手里,指不定会有人动了歪心思。贾府如今食君之禄,自应当为君分忧。此方还是呈报为好。” 忠敬王爷道:“呈报也可上折子,虽说你与我相熟,但此事也可公事公办,也不用如此?” 贾赦皱眉道:“如王爷所说,此事是可公事公办。但王爷有所不知,近来这京中多有童谣传唱,似乎针对贾府,我也是发愁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此物也是贾府进献,不知又会编排成如何。故此才出此下策。求王爷看在我等是真心献方的份上,还请王爷宽恕。”说完贾赦又要跪,忠敬王爷又给拦住了道:“如此也算是你等费了心思,本是好事,只是若是好事裹了太多旁的东西,难免变了味道。这方我收了,也承了你父子二人心意,以后行事不必如此。” 贾赦与贾琏忙连连称是。忠敬王爷笑道:“也不应让他们久等,我们回去,明日你将这工匠送来我府上便是。”贾赦忙又应下。 三人转眼又行至碑林,忠敬王爷想起一事道:“你府上快有喜事了,还是早些准备的好。” 第二百零九回 209 贾赦父子先筑路新方成功,三人归返厅堂时,忠敬王爷忽然开口称贾府将有喜事需早做准备。这话说得贾赦一愣,府里将有喜事?会是什么喜事?虽说侄儿贾珠马上要成婚,但这样的事也不值得王爷亲口讲吧。 贾赦忙道:“臣请王爷明示。”忠敬王爷笑道:“若是万事讲明,到时反而失了味道。不如自己知晓来的有趣。你且静等几日罢了,自然知晓。”贾赦见王爷如此说自然不好再问,只是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的不行。忠敬王爷看其样子倒觉有趣,转脸又对贾琏说道:“琏儿明日也来府上。”贾琏暗想方子怕是还要书写清楚,忙应下。贾赦瞟了眼贾琏心想莫不是此喜事和贾琏有关?若是如此也是好的。 三人回到厅堂,众人已是等候多时,见三人归来忙起身相迎,众人又闲话片刻,王爷离去后方各自散了。贾赦一件心事才了,却又添一件,倒是心里比之前更忐忑。凡事便是如此,若是事到眼前方知倒不会怎样,各自应对便是。可若是偏生提前透漏个只言片语的反而被勾得寝食难安。好事还罢了,若是坏事则能让人愁死。 贾赦何等心情暂时按下不表,单说史菲儿这边因黛玉入了府分外高兴,自然想多亲近些。只是毕竟是孙辈,年龄幼小,能聊的也极有限。况且相处几日,史菲儿也发现,黛玉生性敏感,自己如此也怕让其感到不适。幸得每日张夫人与贾敏感情深厚,时常走动,而迎春时常跟随在张夫人身边。如此黛玉与迎春倒是很亲近。史菲儿便每日留孙辈多待一会儿。 今岁贾珠要完婚,王夫人自然繁忙,每日请安都是来去匆匆。史菲儿也是理解,况且贾珠是孙辈头一个成婚的,自然格外重视。也是又赏下不少好物供婚礼之用。众人皆为此事高兴,唯有宝玉不大喜,因王夫人如今操持忙碌,去贾母处时间颇短,如此自己每日能见到林妹妹的时间更是少了。就算是见到了,也不过是匆匆问声好就散了,哪里容自己多聊几句。而每次老太太也只会留下探春,说是姐妹间要多亲近亲近,却从未提让自己也留下。贾宝玉也因此跟王夫人抱怨过,但王夫人不以为意,反而劝解道:“都是小女孩呆在一处,说些女儿家的话,你去倒是不好,不如你多寻你哥哥去,让他教你多认些字。”宝玉听了更是不喜。 这一日,王夫人又带宝玉和探春来请安,到贾母处,贾敏与黛玉已到,宝玉见了自然欢喜。贾母自然是问了婚礼筹备之事,有问可有什么短缺的,王夫人听贾母如此问自然又是哭穷一番。宝玉得了空,便凑到黛玉与探春旁。 说来这宝玉也是有些痴的,连着几日没见黛玉,今日见到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顾呆呆瞧着。一旁的探春瞧见宝玉如此打趣道:“宝哥哥,你怎么见了林姐姐不说话,就只顾着瞧呢?”宝玉被点破,忙对黛玉施礼,生怕此番再无意唐突了黛玉。 黛玉瞧着宝玉如此,暗自琢磨想着这人倒是有点奇怪,一见面就问玉,再见面又是不说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忙也还了礼。 “妹妹在府上可还习惯?”宝玉自觉有一肚子话要说,可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黛玉听了一笑,还不等其回话,探春道:“宝哥哥怎么总是这句?一连几次见到林姐姐总问这句?”宝玉大窘,支吾其词道:“妹妹远道而来,自然多为关心,饮食是否习惯,居住是否舒适,下人是否听话……” 迎春听言也笑道:“宝兄弟如今倒是长进了,操心的都是老太太、太太操心的事了。”这话说得众人又乐,宝玉也站在一旁呵呵乐道:“能博众姐妹一乐也是我做兄弟的幸事。” 黛玉见宝玉如此,开口说道:“烦劳宝哥哥关心,在府上一切顺意。虽说不似在自家,也和与在自家一般顺意。如今更是有了姐妹陪伴,倒比在家更有意思些。”黛玉此番说的确为实情,自己在家,父母兄长虽对自己很是疼爱,但毕竟年岁相差众多,况且府中也无如自己这般大小姑娘,不如此时在贾府中,有姐妹相伴,玩乐也在一处,更觉得开心。 宝玉听了这话心里喜滋滋的。此时王夫人与贾母已说完诸事,要告辞离开,宝玉就听见自然极其不愿,三两步奔至贾母跟前恳求道:“老太太、老祖宗,今日就让我在您这多待会儿可好?一连几日我都没跟林妹妹说过几句话,今日好容易得见,想多说两句,老太太您就准了吧!” 史菲儿听贾宝玉如此说也是微微吃惊,自己虽心里还是不太愿宝玉黛玉两人太过亲近,故而都不让两人太多碰面,免得久了再引出那档子还泪的事来。今日宝玉如此恳求,若是自己不允,倒显得太过。史菲儿点点头道:“我本想你个男儿家,和小姑娘也无太多话说。即是如此,今日便多待一会儿和探丫头一并回去吧。” 宝玉听贾母如此说自然心花怒放,连连点头。王夫人起身告辞,张夫人与贾敏各自有事又略略坐了一会儿,也各自归去,见小姐妹正在一起说笑,便称一会儿再派人来接其回去。史菲儿自然也是应了。 三个小姑娘一处闲聊,都说些姑娘家的私房话。宝玉一旁站着,想插话不是,不插话也不是,有些尴尬,又急得不行。史菲儿冷眼瞧着,即觉有趣,又有些无奈。暗自感叹,这神仙也是麻烦,给人家浇了些水,也要有个报答。若是如此细论起来倒是比俗人还俗。若是他二人间没有这一桩浇水还泪的苦情羁绊,单单做个感情颇好的表兄妹不是更好。只是这事自己说了哪里能算,如今瞧宝玉这样子,是发自肺腑的对黛玉格外上心,只是黛玉此回父母兄弟俱在,来府里小住也是绝非书中所述孤女寄人篱下。自己又格外看重,府中上下都是小心翼翼捧着伺候,虽说其生性敏感,但也不会如书中所记那样。不过一想到黛玉还泪一事,史菲儿总觉得心中如压了块石头一般,自己这样减少两人接触,也不知是否能有效。史菲儿忽然灵光一现,若是自己将这段因缘是非讲与二人听,不知是个怎样效果。 史菲儿如此想着便开口道:“你们说些什么呢?乐成那样,过来也说与我听听。”四人听贾母如此说,都聚了过来。黛玉道:“回外祖母,方才姐妹们问我些江南之事,我说与大家知晓。”史菲儿听了点点头:“那是何事,你们乐成那样?” 黛玉又道:“因我说了一会儿,迎春姐姐怕我累了,说不如每人讲一个有趣故事,如此也有趣。刚刚便是探春妹妹讲了个有趣的故事,逗得我们都笑了一场呢。” 宝玉在旁边半天没□□话,此时忙道:“若说起讲故事,老太太才是厉害呢。听兄长说老太太讲得故事连书里都寻不见呢。”贾宝玉这话说的正中史菲儿下怀,正如瞌睡送枕头,来的恰是时候。果然在看三个小姑娘听闻此话,缠着贾母要讲故事。 史菲儿想想道:“说个有趣的故事,且让我想想。我倒是想到一个故事也不知算不算有趣。你们且听着玩吧。”孙辈齐声道:“老太太快讲吧!定是有意思的。” 史菲儿定了定神缓缓道:“这故事说来话长,且说这天界有一处灵河,灵河边三生石旁有一株绛珠草,仙界的草有些机缘。便有一赤霞宫中的神瑛侍者以甘露灌溉。” 贾宝玉听见此拍手道:“这草也是好造化!”一旁探春却撅了撅嘴道:“那草不是就生在河边么,依我看这什么侍者也是个多事的,草生在河边还浇水。”宝玉道:那侍者定是好心。” 史菲儿瞥了眼林黛玉,见其一言不发微微出神。史菲儿又道:“那株绛珠仙草受了天地精华,又有雨露滋润,渐渐脱却草胎本质,慢慢修成个女儿身。” 宝玉听到此眼睛一亮,击掌叹道:“果然有了机缘,这也是助其一臂之力。”一旁迎春有些不耐烦道:“宝兄弟你且安心听故事吧,一句一断的,倒是恼人。”宝玉忙连连道歉。 “那草得了人形,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海水为汤。只因未酬报灌溉之德,五脏之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断之意。”才讲到此,便听探春插了句话道:“你看,这乱浇灌倒引出祸来了吧。”说罢还瞪了眼宝玉,将头扭到一边。宝玉脸上倒是有些窘迫,也不吭声,只等着贾母继续。 史菲儿瞧着黛玉,到见其眼圈微微泛红,忙问道:“玉儿,你是怎么了?莫不是这故事你听着不喜?”黛玉微微蹙了眉道:“外祖母,这故事有趣,只是不知为何,我听着心里血气却翻腾起来。倒为那株草儿难过呢。不过老太太您请继续讲吧。” 史菲儿见其无事才又开口道:“恰近日神瑛侍者凡心偶炽,意欲下凡。那绛珠草道,甘露之惠,无以为报。只有随着一同下凡,用一生眼泪还他。”史菲儿说完又特意看了眼黛玉,此时黛玉眼眶含泪,几欲滴出。 “那后来呢?后来如何?”贾宝玉追问道。 “后来这侍者投胎于富贵人家当了公子,那仙草也去了富贵人家做了女儿,说来也巧与这公子成了表兄妹。只可惜那女孩命苦,父母早亡便寄居于她外祖母家,两人感情虽好,但最终造化弄人两人未成夫妻。那女子为这公子哭了一世,最后无泪可泣,还完泪后就一命呜呼了。至于那公子家道中落,最后出了家。”史菲儿一口气将故事讲完。再瞧这几人,只见探春一脸怒意,迎春一脸惊诧,宝玉一脸茫然,唯有黛玉却是腮边清泪滴落,眼圈越发红了。 第二百一十回 210 因史菲儿见贾宝玉一遇林黛玉便露了痴态,想起书中记载的木石前盟一事,心中更觉不安,暗想若是将书中二人故事说与二人听,不知会是如何结果,也不知能否点化二人,断了这因果,史菲儿借了个由头便将故事掐头去尾择最重要的部分讲述一遍。 等讲完故事再看,四个孙辈一个愤、一个惊、一个呆、一个泪。反而将史菲儿自己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急忙安抚四人道:“横竖不过是个故事,本想说与你们解闷的,哪想到竟让你们如此。是我老太婆错了,不该说这个惹你们伤心。玉儿,快别哭了,若是一会儿回去见了你家太太,还不知如何怨我呢。”史菲儿又忙命丫鬟上茶上点心,想将这话题赶紧岔开了。 探春道:“老太太,这哪里怨您,我不过是为那仙草鸣不平罢了。好端端地惹了一身的麻烦。”史菲儿点点头道:“我初听这故事,也是气愤,但后来时间久了,反倒平静了些。想来这天底下那有只让人占便宜的事,说句不中听的,当时许是有益,可转眼不知要用几倍的代价来还呢!所以说这人情债可是不敢随意欠的。”这话倒是逗的探春一乐。 迎春也道:“所说只是一故事,但听来还是让人心酸。怨不得林妹妹会落泪了。就是我现在心里也是不大好过。” 史菲儿拍了拍迎春肩膀道:“你等年岁尚小,又生于这官宦富庶之家,就算是年岁再大些也瞧不见很多世间悲苦之事。瞧你刚才一脸讶异,也不足为怪。你不知这世间悲苦事太多。有父母将亲生女儿换了几千两银子的,那姑娘年纪轻轻嫁过去一年便被蹂aa躏致死;也有姑娘为了家族利益而逼不得已远嫁他乡,终生不得再见的;更有嫁夫生子后丈夫早亡,年轻守寡几十年的……”史菲儿见四人听了这话眼圈都又红了,忙止了话头,“唉,好端端地怎么与你们说起这些。” 史菲儿此时也有些懊悔,自己一顺嘴就将原书中迎春、探春、李纨的命运都道了出来,也不知是对是错,只是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再解释也是无用。虽然这一世史菲儿很确定,只要自己活着,贾赦不是脑子被车辙碾了,迎春自然不会有如书中那般命运,但让其长点心眼也是好的。毕竟真是成了亲嫁了人,自己就是想护也是鞭长莫及,还要她自己能立住才行。至于探春,自己目前却说不太好,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史菲儿正哄着三个姑娘,那边却听一声哭喊:“怎么就这样死了?真是太惨了!太悲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只见贾宝玉痛哭出声,眼泪大滴大滴落下:“那什么侍者若是早知会如此定不会做此蠢事,好端端的女儿家因其就这样没了,真是、真是……”贾宝玉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史菲儿此时倒是有些同情这宝玉,他确实对女孩子心有痛惜之情,虽然这痛惜是建立在颜控的基础上,但即便如此,也比这世上很多男子要强。故而他听完这故事许久还不能回神。史菲儿出言安慰道:“宝玉你且莫哭了。如此更是引的你众姐妹又伤心,我好容易才劝好了些。你瞧玉儿被你引得又哭了。不过是个故事,这世上人不乱施恩、施恩后不求报者甚少,若是能做到此,心胸开阔,定能成大事。莫以己之心轻度他人意,你且谨记。”宝玉听了一愣,怔怔地瞧着贾母,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此时史菲儿再瞧黛玉,现已止了泪。只是眼圈还泛着红,史菲儿让丫鬟将茶端给黛玉道:“玉儿你且喝口茶定定神。”黛玉也是听话,慢慢吃了半盏茶。史菲儿才接着问道:“现在可好了些?”黛玉点点头道:“让外祖母烦心了,玉儿方才也不知怎么,就觉得心里酸楚,血气涌动,倒哭了一场。现在吃了些茶,定了定神好多了。” 史菲儿听她如此说略略放了心,黛玉又道:“方才外祖母讲的故事,现在回想起来我倒是觉得没有方才那么难过。想来这因果一事也是万般由不得人的。那侍者未必知其结果,而受了恩惠的仙草,不管对方记不记得,自己却依诺报答也是令人敬佩。如此了断因果互不相欠,虽那一世看着苦楚,但长远看倒是不错,从此一别两宽,各不相欠也是好的。” 史菲儿万没想到林黛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的傻玉儿呦!人一世过好便是不易,哪里能将希望寄托在下世的。虽之后能一别两宽,但这一世却是历尽苦楚的。” 黛玉歪着头想了想道:“外祖母这么说也是不错,不过玉儿也只说是故事中的人。毕竟知其前因后果,虽外祖母没言明那仙草还尽了泪会如何,但猜想也应是会回到天上去吧。”黛玉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这等凡人就不会如此了。我家太太总说人生不如意十之8九,虽然我也不能尽懂此话,但也能体会其中不如意。故而太太还总劝我说应多开心些,若是遇烦恼事,能解则解,若是不能解,就算了躲开便是。如若有人总惹我烦恼伤心,我哪里还琢磨是不是欠他什么泪要还,直接就躲得远些好了。如此也是一种了断。”说罢黛玉言道兴奋处,一抬手将桌边的茶盅碰翻。贾宝玉本就想与黛玉亲近亲近,故而方才就抢坐在了黛玉身旁,两人挨得颇近,如此一下,那剩下的半盏茶倒是没浪费,都泼到了宝玉身上。那茶倒是不烫,只是茶水湿了衣服。 史菲儿瞧见心想:这样算不算也是偿还的一种方式啊?你给我浇水,我也浇灌给你,如此也公平!你浇灌时是无心之举,我还水也是无意而为。虽然史菲儿也承认自己这样的逻辑挺扯蛋的,但还是忍不住这样想。毕竟若是能被浇桶水化解了因果怎样也比书中那结局要好吧。 黛玉见状急忙起身道歉。宝玉忙摆手让黛玉不用介意。一旁的丫鬟上来忙引着宝玉去清洗。史菲儿瞧三位姑娘方才都哭了一场,又叫丫鬟打来热水,取来芳漱,各自也清洗一番。史菲儿也不敢再说这些事,引众人伤心。又说了些有趣的事,那出些新鲜玩意赏给几人,这才将其各自送回。 史菲儿等众人走了,又想起黛玉说的那番话来,如今这黛玉敏感的性子依然,但却不似书中那样。若是日后真能如她自己所说,倒是不必太过担心还泪一事,想来黛玉来府上一直都是笑盈盈的,唯一这此落泪还是自己用故事勾的,细分析这泪也并不是对贾宝玉而流。这样想着,史菲儿倒是轻松了些。 若是能用风月宝鉴照一下就好了,可惜如今这些女孩子年岁尚小,怕是看了也是模模糊糊缺句短字的片段,自己还要猜,还是再等等吧。只不过黛玉瞧着还是身体有些单薄,而且她因饮了灌愁海海水会有郁结之气凝结于胸,不知若是吃了还魂丹能有益处。只可惜自己手中只有最后的一粒,若是府中谁再有个事,又该如何是好?史菲儿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有主意。 贾琏送匠人去了忠敬王府,本想着这差事简单,自己将匠人送到,再将写好的方子呈上便可归返。哪知自己去呈上拜帖,说明来意,便有管事将匠人接走安置,却将自己带去了王爷书房。 贾琏颇为忐忑,后来又想这方子现在还是保密些好,不便多经人手。步入书房,王爷已在,贾琏见了忙躬身行礼。毕竟自己也仅是见过几面罢了,心里还是有些胆怯。忠敬王爷倒是谦和,免礼赐坐。贾琏有些惶恐,忙将早已写好的方子双手呈上道:“禀王爷,这是那筑路的方子,上面材料、成分、方法均已写明,请王爷过目。另外今日已将匠人送到,若有不尽之事,只需问其便可。他自当如实禀明。” 忠敬王爷点了点头,便有管事将方子接过送至王爷桌前。王爷倒不看瞧着贾琏道:“你可是不想入朝为官?” 这话吓得贾琏不轻,暗想自己心事,王爷怎么会得知,而且一语中的。贾琏忙起身跪下道:“为国效力为君分忧自是应当,只是小人才疏学浅,不敢妄想。” 忠敬王爷瞧着贾琏道:“我觉得你们府上都是实实在在之人,你也莫用这样的话来搪塞我。”贾琏听了这话,更是心惊,冷汗层出连声道:“不敢不敢。小人觉不敢有搪塞王爷之心。”忠敬王爷笑道:“你也不必急于否认,毕竟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况且入朝为官也要有合适的位置才能扬人之长。我倒是听闻你对营生一事颇有兴趣,不知可对?”王爷这话更是吓得贾琏心都打了个寒战,暗想今日不知王爷为何会问自己这些事,难道自己有什么事做错,惹恼了王爷?可是盘算一圈,也没想到有什么出格的事,得罪了什么人。贾琏想着既然王爷已经问的如此清楚,想必再说些敷衍的话,也是无用,索性一梗脖子,硬着头皮道:“回王爷的话,小人确实对经营一事有些兴趣。” 忠敬王爷点点头道:“如此便是了,你且起身坐着回话。”贾琏战战兢兢谢过恩起了身,哪里敢再坐下,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等着王爷问话。 第二百一十一回 211 贾琏去忠敬王府敬献筑路方子,本想着此事简单,应是快去快回,却没预料竟被叫去了王爷书房。贾琏虽心中有些忐忑,但想着将筑路之事交代清楚便早早告辞,可未曾想王爷问了几句,却让贾琏句句惊心。被追问不过,贾琏索性应了自己对经营一事有些兴趣。听了这话,王爷倒是点了点头,让其起身又赐了坐。 贾琏心里更是战战兢兢的。心里盘算着不知为何王爷为何会问自己这事。忠敬王爷见其如此笑道:“你不必如此紧张,本王不过就是如此一问。”王爷顿了顿又道:“即是你们府上献的方子,那若是修路从哪修起?” 贾琏心想这事为何要问我呢?若是要全国筑路的话,也应是工部的营生。自己开口说算怎么回事呢?贾琏瞧了瞧王爷,肚子里憋了一肚子话,不知如何说起。忠敬王爷瞧他如此笑道:“你也不必多想,我只问你,你若将其视作自己的营生,你会如何来办?不必忌讳太多,这就是你我二人闲聊罢了,出了这门也就均不作数了。” 听王爷如此说,贾琏倒是微微轻松了些,想了想道:“小人不懂朝廷礼数,筑路一事若是以商家经营的法子倒是有些小想法,若是说的不对,小人先请王爷赎罪。” “你只管放心说便是,不用讲究那些俗套。”王爷手中的扇子在掌心点了点,“错了我不怪罪,若是说的不错还会有赏,我知道你是个灵性的,今日单让你来,免得你父亲在此,你畏首畏尾不敢多言。” 贾琏定了定神娓娓道来:“若是这筑路一事能准许一家以经营方式负责全国。这首要之事到不是修筑,反而应定下能修建的规格尺寸。这路要修便是要四通八达,若是宽窄不一,待修好后又觉得不合时宜,推翻再建也是麻烦。其次若是以经营论,这路若是太小太窄不够挑费等原因不便修筑的,以此也可作为个条件,免除些麻烦。” 忠敬王爷一听笑道:“果然若是诸事一粘经营二字,这利便放在前头了。”贾琏听了缩了缩脖子,肚子里愤懑,明明是其让自己依照经营一事来的,结果却被如此说,那经营本就是要赚钱的,若不能赚钱只为名声不如开膳堂开粥厂。”忠敬王爷见贾琏沉默不语,又道:“我不过是感慨一二,经营本就应考虑盈亏,你继续讲便是,不必在意。” 贾琏想了想,心里暗道,此时不可太过冒昧了,这话也须得说半句留半句才好。既然不能大肆说经营诸事,不如说说如何开始。贾琏又道:“既是筑路便应考虑这使用一事。如驿站、官道、府衙、城门等地行者众多,这些地方应是可先做考虑。”忠敬王爷听了笑道:“这话便是敷衍我了,你本是经营之路,这些地方修建都应是工部或当地府衙之事,怎会轻易交与商户经营?不过若是真修起来这些地方需用之处倒是不小。大概是因你方才听我议论,故而挑拣些便宜话说与我听罢了。我说的可是?” 贾琏冷汗都冒出来了,觉得自己心里想的什么都好像刻在脸上了一般,被王爷一眼看穿一语道破。此时心里感慨,平日里听兄长提到王爷届是溢美之词,称其代人平和,今日自己怎么瞧着反倒是咄咄逼人了,如今自己满心都想着赶紧回府,以后这忠敬王府,谁爱来谁来,反正自己是不想来了。 “你怎么只顾发愣,你且继续说。若是依你之见,怎样能依着筑路的方子获得大利?”忠敬王爷问道。贾琏瞧了瞧王爷,心想今日也是走了背字,反正怎么说在这王爷看来都有错,倒不如随着自己性子来算了,反正他好歹也是个王爷,应不会跟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计较,反正自己也无志向于仕途,最多是话不讨喜罢了,应该也不会迁怒与府上。贾琏想到此清了清嗓子道:“若是为了逐利,这倒是容易了。只需去给那些中等富贵人家推广便可。这中等富贵人家一来羡慕大门大户的讲究排场,可财力不及,一来这筑路方子效果颇好,二来又较为便宜,如此两便应是不差。再有就是广问乡绅士族,他们多好个名望,这县乡捐纳必是少不了的,如此便宜能修条路,即可立碑又可扬名,怕是这事传久了趋之若鹜。如此长久了,这路多了便会通达于国于民也都是好事一桩。” 忠敬王爷点点头,笑着说道,“这话倒有几分经营的法子,亦是不错。我且再问你,若依你看,你觉得这方子是呈给工部来的好呢,还是让本王拿着牟些私利好呢? 贾琏听这话自然一愣,今日这王爷是怎么了,怎么这话也敢说出口了。这若是要传扬出去,这忠敬王爷多年经营的口碑怕是要崩了。不过转念又一想,这屋就两个人,王爷自然是不会往外说,那能传出去的也只有自己了,若是自己真传出去,呵呵,怕是这小命也就不保了。可这话根本无法回答啊。贾琏抖着声音道:“王爷这是何意?小的也只管献方,旁的事自有王爷定夺。” 忠敬王爷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你们府上各个都是不吃逗的,如此倒也都随了你父亲。虽说有些无趣,但心思实在。我也是拿话逗你罢了,见你战战兢兢站了半日,那话不过是说笑罢了。”贾琏听这话,一肚子闷气:这话是能说笑道吗?可是吓着我了。 忠敬王爷叹道:“虽说那话是玩笑,但也确有些实情。本王对于钱财无需,本王的封赏与俸禄已是足够。想着若是这路能在国内修得四通八达自然极好。可你也知我即管内府又管户部,这银钱过手如趟水一般。此方虽好,但怕走了工部最后也落得个与河堤一样的下场。”这几句话忠敬王爷说得甚是感慨。贾琏听了也是明白,这赚钱不是易事,可花钱确是。这方在自己手上可以日进斗金,可去了工部,或许就成了新的花钱的路子,至于这钱都进了谁人口袋,自己不敢妄想乱议。若是这王爷拿着经营这方子,莫说赚钱了,怕是没几日便会被参奏了。如此想着府上似乎平白给王爷添了个难事,贾琏此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贾琏想了想道:“小的倒有个想法,天真幼稚,不过说与王爷听凭一乐罢了。” “你但说无妨。” “小的想,这皇上忧国忧民,若是能有方让百姓过得更好些,应是喜的。想来如矿山、盐等国家自是管控严格,若是这筑路也由国家来严管也是不错。”忠敬王爷皱眉道:“如此不是与交由工部一样了?” 贾琏摇摇头又道:“有一样之处,又有不同之处。这工部不但要管还要起奏折求调款,可我说的管则只负责监督查验,并不负责这修筑筹建。”忠敬王爷道:“那如修路的银两如何而来?”贾琏道:“何方需要便又何方而得。不如建几个官办的铺子,专负责此事。也如平常店铺一样经营,但获得红利却上缴国库,如此岂不是两相宜?” 忠敬王爷听了这话倒是略有所思,见这样的国家营生铺子掌握国家资源,这等事倒也算是新鲜。或许如此分离出来少了利害关系,倒能好些。贾琏见状又道:“这样的营生于国有益于民有惠,这方子又在国家之手。况且那方子中的山土虽开采不难,但也怕有用尽一日,若是能找来替代或许这方子成本会更便宜些。” “这些话你倒是出自真心。”忠敬王爷笑道:“今日说了如此许多,又被我吓了一场,我自该好好赏你。” 贾琏听了总算松了口气,忙道:“王爷谬赞了,小的也是信口直言,还望王爷不责怪为好。至于赏赐则更是不敢受。” 忠敬王爷笑道:“你这等人若是真去了工部,倒是埋没了,如此信口直言我倒是喜欢。今日赏赐必不可少。不过若是赏你个物件,也没有甚用,我倒是有一样好物,赏给你倒不算埋没了。” 贾琏听着好奇,但也不敢细问,心想着王爷赏什么就什么吧,眼巴巴等着。哪里想到王爷起了身,叫管事备马,贾琏傻了眼,这赏个东西怎么还要骑马啊?忠敬王爷也不与其多说,让贾琏跟在其后。二人骑马出了府,一直奔东,行了有一顿饭的时间才停下,贾琏瞧着此处不过是一独门小院,瞅着也就是三进院落的样子。贾琏心里琢磨着:难不成王爷还赏自己套房不成? 待进了院,贾琏便呆住了。忠敬王爷笑道:“你可想过昔日与我引荐的那两名匠人会做出此物?旁的赏你怕也不趁你的心思,今日将此物还送与你,也算是收你一条财路再补你一条财路罢了。” 你道那是何物?不过是早些年前贾琏曾经将投奔自己小舅舅的那两位吹玻璃器皿的匠人引进给王爷之后,他们竟造出了透明无色的平面玻璃,这玻璃已镶嵌在窗框中,这院里的窗户均是如此。贾琏的瞧着自然欣喜。而那那波斯匠人见到贾琏也是开心,给王爷行过礼后,忙上前拉住贾琏道:“你这小子,引荐我们之后就再也不来瞧我们了!这些年可好?” 第二百一十二回 212 因忠敬王爷要赏,竟将贾琏带出府去了一处别院。贾琏竟瞧见了昔日自己引荐的波斯匠人,忠敬王爷成要将这玻璃锻造的营生赏与贾琏,称其算是断条财路再补其一条财路。 贾琏哪里敢受,连连推辞。忠敬王爷道:“即是赏你的,快些收下便是。你若是执意不受,莫不是嫌弃我这赏赐得不好、或是太轻?”贾琏听王爷这么说哪里敢再说个不字,只有磕头谢恩了。贾琏心道此物倒是个好物,应是有许多用处,若是细细规划定能是个不错的营生,但是王爷就这样赏给自己,若是日后翻了脸,那自己岂不是更麻烦。 贾琏想了想道:“多谢王爷赏赐,不过小人今日只是跑腿送个方子,若是因此得了这么大的赏,倒是让小人着实有些羞愧。小人斗胆建议王爷您看如此可否?王爷赏我这营生,日后若得了红利,王爷您收四成、因这事因筑路方子而起,故而我们府里占两成、余下的四成里我收一成、剩下三成一份分给这两位匠人,一份捐出给善堂,用于赈灾救济,剩下一份则存着为营生日后发展之用。王爷如此可否?” 忠敬王爷瞧了眼贾琏笑道:“这分钱你倒是灵得很。方方面面倒也算是很周全!只是你这分配岂不是太亏了自己?十分利你竟只收一分?那岂不是白忙一场。” 贾琏笑笑道:“不亏不亏,实不瞒王爷,我家老太太曾说过,这钱是好物,但却不是最好物。莫要因未逐本求利而失了本心,如此倒是得不偿失了。况且也不瞒王爷,我也仅是对经营一事有兴趣,这花钱倒是没有许多兴趣,一月花个十来两银子打赏打赏,做个新物件便就是了。所以这十分利我只收一分,只求不白忙一场就是了。” 忠敬王爷听了这话点点头:“如此依你便是,不过我那四成也不必送来,你且都收着,待我用时自会寻你。”王爷说完哈哈一笑:“如今还是个没影子的事,跟你聊上这么几句,到感觉是已经忙了一年等着分红利呢。如此倒是有趣的很。” 贾琏忙道:“哪里哪里,王爷谬赞了。” 忠敬王爷道:“你家老太太倒是个有本事的。孀居后坐镇府里,竟然将你们贾府打理成如今这般模样也是不易。如今儿子不错,孙辈也出息,在这四王八公中也算是翘首。” 贾琏听这话有些不解,心里暗自埋怨自己,刚才提什么老太太,真是多嘴。只得自己叮嘱自己不敢再乱说话,惹出什么麻烦了。 王爷又道:“今日你说的国家办个营生一事倒是有些新意。你回府再想想,将此事写个东西与我。”贾琏听了这话傻了眼,怎么自己随口一说,竟然还要自己写个东西。明明不是说了出了书房说过的均不算数吗? 忠敬王爷又道:“此事也不急,想来这一月你们府上怕事喜事多。等过了这月,下月初十给我送来便是。”贾琏听了这话嘴巴都快合不拢了,如此还定了时间,自己可是不想再登这王爷府呢! 忠敬王爷也不理他,又道:“想起来这几日得了空,还要去你府上再去拜会拜会你家老太太,亲自给她老人家贺喜才是。”这话说的贾琏又惊,暗想这个王爷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自己不敢再多言,只是小声应下谢恩,赶紧请辞。王爷此番倒没多说什么,命人备了马让贾琏归去。 贾赦在书房中呆着,等贾琏回信。本想着应是速去速回,哪里想到贾琏去了大半日竟然还不归?心里便有些急。可是又觉得应不会有什么事。毕竟这王爷还说这府上会有喜事,说不定是见琏儿善于工部之事想给其个职位,故而如此。自己左思右想反而更是烦乱,于是便让下人在门口候着,说是贾琏一回府就让其立即来自己书房。 贾琏骑马才到了府门口,自己小厮庆儿就急急忙忙过来帮着牵住了马。庆儿早得了信,知道老爷在书房等着少爷,忙来禀告,让贾琏心里好有个底。想着本来贾琏就怕老爷,今日少爷又出去半日才归,怕老爷会有责罚。 “少爷,不如我帮您先去给老太太送个信,以防万一。”庆儿在一旁劝道。 贾琏本来心里就一堆事,一进府就听庆儿又说老爷在书房等自己,一个脑袋变两个大。细想今天这事,该如何给自己父亲回复?贾琏真是越想越愁。不过老爷派的人已经引着自己去书房呢。贾琏想了想道:“这事不必惊动老太太,你且门外候着,若是真有事再去送信。” 贾琏见了贾赦,硬着头皮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了一番,瞧着贾赦越皱越紧的眉头,贾琏心里直打鼓。毕竟今日许多事是完全超出自己能掌控的范畴,若是隐瞒些,怕是日后给府里添了麻烦。只得如实说了。贾赦听完,苦笑道:“王爷什么都好,就是心思缜密。在朝堂上口碑甚好,你想他管着内府和户部,这可是掌握着国家和皇家的金袋子却能做到如此,可见他的手段和能力。” 贾琏苦了脸:“我才多大哪里能知晓这些事去。今日回来路上,我才晓得我这衣裳都快让汗塌湿透了。本想着好歹就这一次,哪里知道又摊上了个苦差事。” 贾赦道:“即亦是如此,你也别太多想。依他所言去做便是。这王爷城府虽深,但却喜人直言相告,你这东西怎样想便怎样写,他自有定夺。你不必操心。”贾琏见父亲并未生气,又说了王爷过几日还想登府来给老太太贺喜一事。此回轮到贾赦懵住了,这王爷到底是怎么个主意?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且说薛家举家进京只为瞧病。如今来京也有数月,只是薛公这病终不见起色,如此让薛姨妈如何能不急。四处花钱求访名医,买各种名贵药材,不知又花费了多少去。因这些日子听闻有一位太医最擅长疑难之症,只是没有相熟人托请,难得一见。薛姨妈得了信,忙去求自己兄长,可惜这几日王子腾因故出了京,尚不知何时能返。薛姨妈只得又来寻王夫人求贾府相助。 这一日薛姨妈带着宝钗登府来见王夫人。薛姨妈也是愁容满面,见了自己姐姐道:“如今到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药不知吃了多少,可终不见好。本想着来了京城名医众多定能有方,哪知确也是如此境地。”薛姨妈说着,捏起帕子拭泪。 王夫人也是愁,薛家刚来京中时,贾政也去瞧过,回来便告知王夫人这薛公病情深重,面色灰沉,怕是时日不久了。王夫人听了也是难过了一场。可是没想到这薛公倒是能捱,一晃过了数月这病情倒没见加重,王夫人倒也觉得说不定这病能有好的一日。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就是有一天算一天罢了。 只是现在这事却有了更愁之事。若是他们众人在金陵也就算了,可现在却在京城。如今贾珠马上就要成亲,虽说薛公只是亲眷,但若是在这日子口万一有个好歹,这总也不是件好事。自然王夫人这层忧虑是不能与薛姨妈道的。听薛姨妈如此说,也只得陪着抹泪了。心里暗自祈祷,薛公在这个关节可是要多撑几日。王夫人擦了擦泪又道:“这京中名医众多,可再寻寻,定有能妙手回春的。” 薛姨妈听了这话道:“前几日倒是有人推荐了位名医,说是医术高明,只是若无熟人相托怕不肯来。你也知兄长这几日也不在京中,我也无法才求到姐姐这里。” 王夫人听了心里倒是一喜,此时死马当活马吧,能撑一日便是一日。忙让薛姨妈将那大夫的名姓写了,说是等老爷回来,请其拿着府里的帖子去请。薛姨妈听了这话,倒是面上有了几分血色。忙连声道谢。见薛姨妈脸上有了喜色,一旁的薛宝钗也笑了笑。 这段时间王夫人因忙着贾珠的婚事,便将贾宝玉多交由奶妈看着。今日宝玉听说宝钗要来,自然欢喜,可是因王夫人与薛姨妈在谈正事,宝玉被奶娘吓唬着,只得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不敢进房,可心里却是抓心挠肝的。宝玉想,来了个林妹妹,自己瞧着妹妹熟悉,本就欢喜的很,可如今却难说两句话。这宝姐姐难得登府一次,自己却也不得见,如今是怎么了,姐妹多了,自己反而更难见了。宝玉在院子里直转圈,就希望薛宝钗能出了屋,与自己聊几句。 王夫人与薛姨妈又聊了几句,想着薛姨妈来自然要去拜见贾母,这才不失了礼数。况且比较贾政职位低微,不知能不能请的来,若是贾母发话能让贾赦拿了帖子去请,应是十拿九稳的。如此岂不是更好,便邀了薛姨妈一同去往贾母处。 才出了屋就看见宝玉在院里候着,听闻要去贾母处,宝玉更是喜,忙要一同前往。王夫人自然应了,命人套了两套车,载众人一同去拜见贾母。 史菲儿听闻薛姨妈带宝钗来访,心里琢磨着定是有事。不过自己倒是没见到过宝黛钗相聚一起的样子,不知道又会引出什么事来。正想着,贾敏带着黛玉便到了。史菲儿略略说了说薛姨妈家的事,贾敏道:“听闻薛家太太有一儿一女,这女儿生得聪慧端庄,素日只是听说,今日能瞧一瞧也是不错。” 林黛玉听了这话,眼神里也有了好奇。 第二百一十三回 213 因薛姨妈带着宝钗来拜访王夫人,请其帮忙,姊妹二人议完之后,又同去拜见贾母。史菲儿倒是好奇这宝黛钗三人相见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恰好贾敏带着黛玉来与贾母请安,提及此事,也是想见上一见。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王夫人与薛姨妈等人便都到了,丫鬟得了信自然急急去通报,史菲儿笑道:“真是不经念叨,我们才说了两句,这人就到了,快请薛家太太和二太太进来吧。” 帘子一挑,王夫人挽着薛姨妈进了屋。薛姨妈见到贾母近前一步道:“数日不见老太太,也没来请安,是我的疏漏了。今日在府上拜会特来给老太太请安。”说罢便对贾母道了万福。 史菲儿瞧薛姨妈见其虽脸上有笑意,但难掩憔悴之色,想来其夫之病也是令其很费心思。虽说早几年薛家在生意上与自己有些过节,也做了些不太地道的事,但一码归一码,瞧其现在的模样,自己也不愿与其多计较。史菲儿言道:“本就是亲眷,若是太拘礼了,反而显得生疏。自不必如此见外,等你事情少了能得了闲,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薛姨妈听了忙应了,又拉过站在一旁的宝钗。薛宝钗自然是个聪慧的,近前一步给贾母请安。史菲儿应了,又让二人坐下说话。薛姨妈谢过,因进屋时便瞧着屋中已有了人。张夫人自己是见过的,此人不是张夫人,便只能是王夫人的小姑子贾敏了。 因王夫人向来对贾敏不喜,少不了要说些贾敏的坏话,这薛姨妈自然是知晓的,只是现在在贾母处这贾敏可是被捧做上宾,薛姨妈自然也陪着笑脸让王夫人引荐。贾敏忙起了身,拉住薛姨妈道:“薛家太太不必多礼了,常听二嫂嫂说您性情温和,再好相处不过了,等你得了空我们亲眷间多走动走动才好。”黛玉立在贾敏身侧,瞧着这新来的客,好奇得很。 薛姨妈点头道:“那是自然自然。是应多走动走动。”见贾敏身边也立着一个面容娇美的小姑娘,猜到这便是黛玉。又开口道:“这可是黛玉?果然生得极好。怨不得常听我姐姐提起呢。”说着拉起黛玉的手,将人拉至近前道:“瞧着真是令人疼爱呢!我便是如此瞧着就是忍不住地喜欢。”言罢又转身牵着宝钗道:“我家宝钗应比黛玉稍长上两岁,她在我身边也说没有个姐妹作伴。今日难得能遇到个年岁相仿的,不妨让她们姐妹一处坐坐说说话去。” 贾敏点点头道:“正是呢,我家玉儿也没个姊妹,如今来了外祖母处,有了姐姐妹妹,每日欢喜地不行。我素日听嫂嫂说宝钗端庄知礼,今日瞧着果然不俗,我也是越看越喜欢呢。”说罢贾敏忙叫人呈上表礼等物,薛姨妈瞧见贾敏出手大方,自然也是欣喜。收下表礼之物后,薛姨妈道:“今日来的匆忙,未准备许多。改日定当备些薄礼赔罪。不过带了一盒宫花,是准备送给宫里定明年的新样子,估且先给黛玉做个玩意戴着玩罢了,还望不要嫌弃才好。”言罢薛姨妈吩咐了几句,便有丫鬟捧着个匣子上来递与黛玉。贾敏笑道:“这物价留着给宝钗带吧。玉儿如今还小,戴个东西也喜不过两日,怕糟蹋了。”薛姨妈笑道:“就是个玩意儿,那有糟蹋不糟蹋的。我还怕这花配不上黛玉呢!”说着从丫鬟手中接过盒子亲自递与黛玉。 贾敏见黛玉瞧着自己,笑道:“既是薛家太太送与你的,你便收下吧。我们且说说话,你与众姐妹一起玩玩吧。” 黛玉忙朝薛姨妈行了礼谢过,又对着宝钗甜甜叫了声:“宝姐姐。”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牵着手坐到一旁去了。 史菲儿一直关注着,今日细瞧宝钗,倒是觉得其比上次来拜会时清瘦了些,她如今也是甚小,可是这样小的年纪,却是愁绪凝眉。坦白来讲,史菲儿原先曾看过书说人的心情会影响容貌。自己对此还不大相信,今日见了薛宝钗倒是真信了。若是此时令黛玉与宝钗站在一起,如今年纪均尚幼身量未长,若不告知名姓,单看其神色,指不定会有人将二人认错了去。 想来也是,书中黛玉进贾府时,其母亲病丧,她本就敏感,遇此大悲事,少不了愁绪于胸。而宝钗进京一来是薛家投靠,再有则是为了她待选的前程,自然心怀憧憬。二人心境差别巨大,再加上天性、环境等因素,书中便有一句是“多人谓黛玉所不能及”,如今却是与书中大不相同,来了个大逆转。这宝钗因家父病重而愁眉不展,难有笑颜;而黛玉父母兄弟俱全,此时备受家人宠爱,无一丝烦忧。如此瞧着黛玉这气质上倒略胜一筹了。但若是单论二人样貌,史菲儿却也难断出个高低上下,自己既喜欢黛玉的风流雅致、也欣赏宝钗的端庄娴静,二人各有千秋。 待王夫人领着宝玉和探春与众人行了礼,史菲儿让孙辈自去一处玩耍,众人也都落了坐。史菲儿开口问道:“今日怎么不见你家公子?” 听贾母如此问,薛姨妈倒是叹了口气道:“蟠儿这些日子因担心其父病情,也是染了风寒。今日他倒是念叨着要来给老太太问安,我怕他将病气带了来,屋里哥儿姐妹众多,倒是不好,便让其在家里养着了。”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叮嘱了几句,也不以为意。只是薛姨妈和薛宝钗倒是清楚,这薛蟠来了京城后,正是半大的小子闹腾的时日,而其父因病着对其也疏忽管教,而薛姨妈就这一子,这都是日后的指望,自然是极其宠爱,甚少训斥。恰是因为如此,这薛蟠便更是无法无天。整日里带着小厮家丁在街面上游荡,也不进学,每日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前几日在街上游荡,因言语不合竟掀了一小贩的摊子。若是平日掀了就掀了,莫说一家便是十家,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都知道这位小霸王是京营节度使王家的外甥,不敢得罪,就算报了官又能有何用,只能咬牙忍了。未曾想那日却遇到北静王世子,见薛蟠如此行径,警告几句,哪知那薛蟠并不以为然,平日里自己称王称霸惯了,而且觉得自己身后又有王家和贾府能撑腰,哪里将这警告放在眼里,不仅不肯认错,反而出言不逊。这北静王世子水溶本是个好脾气,可如此被挑衅,自然不能饶恕,随身侍卫出手好好教训了其一顿。薛蟠虽有小厮家丁护着也是打了个鼻青脸肿,王爷世子的侍卫都是好身手,让薛蟠等人多受皮肉之苦,可未伤筋动骨。待薛蟠回家脸已经肿得如猪头一般,薛姨妈又急又气,忙给其请了大夫上了药,本想告官,后来一打听竟是北静王世子所为,自知得罪不起,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忍了此事。薛公知其行径气得不轻,病又更重,将薛蟠责罚一通,令其三月不得出院。故而今日这薛蟠仍在屋里养伤受罚。这等本就是丑事,不好启口,但若是有人问起,薛姨妈便称其病了在家养病搪塞一番。 且说孙辈凑在了一起,众人中最喜的便是宝玉。左边瞧瞧宝姐姐,见其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容貌秀美,自是喜欢。右边又看看黛玉淡雅若仙,妩媚风流,又是一番滋味,自然令其想去亲近。宝玉开心,想着今日倒是颇好,林妹妹与宝姐姐聚在一处本是难得,如今见二人也是亲近,自然更是欢喜,巴不得宝姐姐也在府上住上几日,众姐妹一起亲近才好。 此时宝玉也是个心思简单的,只是希望能与众姐妹多多相处相处罢了。可此时宝钗、黛玉、探春三人正说的得趣。毕竟宝钗略长两三岁,见识多些,说话又得体,黛玉与探春便拉着她听些路遇见闻趣事,众人也是开心。只有宝玉如黛玉初入府一样,想插话插不进来,急得不行。 “听说宝姐姐来,我是来晚了。”迎春笑着道,今日张夫人有事来得晚了些,又听闻宝钗到了,更是急急催着张夫人去请安,进了屋给长辈问过安便急急奔过来了。 “方才我瞧着宝兄弟抓耳挠腮地插不进话。”迎春笑道:“宝姐姐,今日宝兄弟有没有问你,来京中可是习惯?你不知之前林妹妹到府上,宝兄弟每次见了林妹妹,憋了半响就是这么一句。”听迎春如此一说,几人都是哈哈一乐。宝玉略窘,言道:“我也是出自真心。” “那是那是,这是自然。”探春一旁笑道。黛玉一旁见宝玉尴尬化解道:“宝哥哥不过是关切不知如何询问罢了。”宝玉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忽然问道:“不知姨丈如今病情如何?可否好些?” 这话让宝钗愁容又现,黛玉见了宽慰道:“这病都有个解方,只是需要机缘,说不定明日见了个妙医圣手,便会药到病除了。”迎春、探春也是一旁符合。宝玉自知失言,更是窘迫。宝钗见状道:“如今也是盼能如此。宝兄弟你也是关心则切,我回去会禀告家父你的关切之情。” 宝玉知其是给自己缓解,心内也是感谢。想着说些能让宝姐姐欢喜的话,转眼便瞅见宝钗胸前戴着的金锁了,宝玉不免有些奇怪,这金锁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第二百一十四回 214 因薛姨妈带着宝钗来访,这宝玉、黛玉、宝钗齐聚一堂实在难得。众人中最为欢喜的便是宝玉了,只是见了众姐妹自己喜不自禁,又怕话语唐突了,而众姐妹凑在一处说得得趣,自己又不好插话进来,心内焦急。好容易问询一下宝钗父亲病况,却又惹得宝钗愁容再现,众人忙劝解一番才罢了,宝玉本想是体现自己的关心,结果却适得其反,故而不敢再多言。可是目光又不肯挪开,呆呆瞧着众姐妹说话。冷不丁扫到薛宝钗胸前带着坠着的金锁上了。宝玉瞧着奇怪,这么这锁越看越眼熟呢?怎么好似在哪里见过呢? 这宝玉也是颇有些痴性的,他本就是心思简单性情中人,若是想一事时便只顾想着那事,想的茶也不喝,饭也不想,众人说话也听不进了,就呆呆木木地只想那一件事。今日宝玉瞧见宝钗带着的金锁,又犯了这痴性。总觉得似乎在哪里瞧见过,于是也只顾着呆呆愣着出神。 众姐妹一处说笑,黛玉因收了方才薛姨妈送的宫花,便打了匣子与众姐妹拿来分享。如今迎春、探春与黛玉相熟又好,自然也不用太客气,几个小姑娘,笑嘻嘻地各选了一支,相互帮着插到头上。探春忽然瞧了一眼一旁只顾出神的宝玉道:“今日宝哥哥不知又怎么了?若是往日里见我们如此,定要立刻上前议上几句的。怎么今日就只顾着出神了?莫不是惊地连话都说不出了?”说罢从匣子中取了支宫花在宝玉眼前一晃。怎知那宝玉仍未回神,仍愣愣地盯着宝钗的追在胸前的那枚金锁出神。 众人见了也是奇,昔日里宝玉也不是没有这痴性,但却不似今日这样。众人随着他视线所向,见其是盯着宝钗的金锁出神便都笑了。宝钗自然也是羞红了脸。探春忙轻推了宝玉一下道:“宝哥哥,快快回了神儿吧,再这样宝姐姐该恼了。”探春这一推,宝玉才如梦方醒。见众人盯着自己,宝姐姐面上有些不喜,更觉得窘迫。迎春道:“宝兄弟,快与宝姐姐陪个不是。方才也不知在想什么,又痴住了。宝姐姐难来府上一次,莫不要让宝姐姐不悦。” 宝玉听言便知自己方才定是只顾想那金锁之事出神,才会引宝姐姐不悦。忙做了个长揖道:“宝姐姐莫气,方才是我唐突了。我与你赔礼。”说罢又是一躬到底,宝玉原本也不大,如此做倒惹得众人一笑。宝钗也不好再怒,笑道:“不知宝兄弟方才想起何事,任凭我们唤你吵闹也没能回神。”宝玉被如此一问面上也是有些羞愧道:“说来还望姐姐莫怪,我也是冷眼瞧见姐姐带着的这个金锁怎么眼熟的很,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方才出了神。” 宝钗听他如此说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你倒是个有禅心的。我本是不喜欢穿金戴银的,总觉得麻烦累赘,唯独这锁倒有些机缘,便遂了父母意一直带着了。” 黛玉一旁听着,不免有些好奇道:“听姐姐如此说来这金锁应是与佛家有缘,莫不是请高僧祈过福念过经的?”宝钗笑笑道:“妹妹果然聪慧,我只提了一句禅心,你便猜对了五分。”黛玉歪头问道:“那剩下的五分呢,宝姐姐一气说了吧。哑谜可是不好猜呢!” “好好好,我且将余下的五分说了。我们举家进京为父瞧病,母亲心里起了愿,若这一路遇上寺庙定要去跪拜跪拜、布施一二,就当是为父亲再积些福报。”众人听了也都点点头,暗自感慨薛姨妈此行不易。那宝钗又道:“那一日,行至路上下人说前方有一处破败的小庙,瞧着已有些荒废。来问母亲这庙还去不去?母亲说即已立下宏愿,又哪能因庙小破败而不去的?若真是如此这心也就不诚。人欺心尚可,欺佛不行。言罢便要去拜拜。因天寒又才下了雪,我便虽母亲同去。”迎春听了这话道:“如此倒是,不违本心。”宝钗点点头又道:“我虽母亲进了庙,果然那庙残破不堪,没有僧人,佛像也有了破损。母亲命人取了蒲团香烛,将香案打扫一番,又摆了些果子点心充作贡品,敬拜一番,我们便出了庙。哪知刚出了庙门,不知哪里蹿出来个癞头和尚,倒是唬得我们一跳。那和尚也是有趣,不要布施也就算了,还从怀里掏出了个小布包硬塞到我母亲手中,说是此物可保我一世平安,定要好生戴着不可摘了。若是依他所言,日后定有大造化。” 宝玉拍掌道:“如此听着便有些奇了,想来应是见姨妈与姐姐诚心拜佛,故而才会有此造化。” 宝钗摇摇头道:“这我便不可知了。我母亲将那小包打开一瞧,见竟是把小金锁,忙要给那和尚好好布施一番。怎知那和尚竟不受,嘴里不知哼着个什么好啊了啊的歌,转身就走。母亲忙命人去追,哪想到那和尚脚力颇好,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我与母亲回了车上与父亲论及此事。父亲道那和尚竟会不收布施反而转手相赠的,必是世外高人,如此便让我将这金锁带上。因不想违了父母之意,故而才一直戴着。” 众人听了点头,又赞其孝心。一旁的迎春道:“宝姐姐的孝心实在可赞,原本我还以为因是亲眷,老太太对孙辈宠爱,故而也赏了姐姐一个呢?如此看着模样倒颇为相似呢!”这话倒点醒了宝玉,怨不得自己觉得熟悉呢,自家姐姐妹妹都有老太太赏的金锁,说是请高僧念过经,保平安的。那金锁还是有些分量,多半不挂在脖子上,装在荷包里带着,太太瞧见了说起才又戴上。因是姐姐妹妹贴身长戴之物,宝玉自然不好讨来细看。如今这么瞧着,倒觉得虽不完全一样,样子倒看似差不太多,这些日子众姐妹又都不带着,故而自己只是觉得眼熟,一时反倒想不起了。 探春也翻了翻自己的荷包将金锁取了出来,“如此也算是缘分。我等姐妹竟是都有。”宝钗自然也是惊奇伸手将探春的金锁接过捧在手里细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便瞧见了金锁上面錾刻的字,宝钗将锁捧到眼前,细细辨认,竟是与自己的金锁上的字一样的。宝钗心内纳罕,瞧着众人道:“你们这锁上刻的是何字?” 黛玉答道:“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瞧着姐姐这锁上也有字,不知刻的何字?” 宝钗将金锁还与探春,将自己的金锁也解下来递给黛玉道:“原本这事我倒不觉得如何,今日方才是奇了。我这锁上的字竟与妹妹们的皆同!”众人听了俱为吃惊,都凑了过来,黛玉一手捧着宝钗的金锁,又侧头去瞧瞧探春的,果然这字都是一样。这两只锁在众人手里翻看一场,皆是称奇。 看了半响黛玉将锁还给两人道:“如此也自是造化。我想着许是那僧家与女子的祈服句皆是这两句吧。要不然天下哪里来的这等巧事呢!不过这等巧事让我等遇到也是幸事一桩。” 宝玉也在一旁叹道:“如此更好,姐妹间同有金锁这倒是天上注定的亲近呢,如此日后宝姐姐得空可要多来府里转转呢。” 史菲儿虽听着张夫人、王夫人、贾敏与薛姨妈闲聊家事。自己不时搭上两句话,但注意力却都是在孙辈这边,见他们几个不知说些什么倒是各个都很兴奋,自己坐得远,听不真切,也忍不住好奇,便出言问道:“你们几个说些什么趣事,倒是开心,过来也与我说道说道,让我也乐一场。” 孙辈听贾母问起,忙奔至近前。一人一语将这金锁一事说与贾母知晓。在座的皆是称奇,只有史菲儿笑而不语。自己刚穿越来时找贾敏仿造通灵宝玉与金锁,一来是为了让贾宝玉降神格,二来就是为了斩断金玉良缘之说。当时自己并不信这宝钗的金锁是癞头和尚所赠,自己想着应是王夫人与薛姨妈为了能促成金玉良缘而使得计策,先做好舆论场,如此总有人在旁边扇呼着,也能引得人们常议。可如今再看,这送锁一事或许为真,但这癞头和尚应是没说过这金锁要寻个玉来配的话了。这后半句怕还是王姓姊妹俩密议的结果。不过那是也要有个源头,是因贾宝玉有玉而起,如今这贾府孙辈几乎人人有玉,她们若再想用这招便是不灵了。如今这玉不奇金不罕,史菲儿倒是想看看金玉良缘的噱头如何再起。 反正自己一直也不觉得宝玉是良配,人家本就是下届旅游来的,就让其游玩一圈回去便是,何必再连累旁人。今日瞧着若没了宝玉在其中,这黛玉与宝钗相处也是不错,如此岂不是更好。 “老太太,您说为何这金锁上都用了同一句话呢?”探春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史菲儿哈哈一笑:“莫不是因这话给女孩子合适吧,许是他们给女子祈福都用这话呢。这等禅机之事我辈不得而知了。兴许你们几个都是有大造化的。”众人听了都是一乐。贾敏自是知道这金锁来历的,今日听了这事,倒更是觉得贾母着实厉害,早些年做得事居然能有这番际遇也是奇事一桩。 众人正说着话,忽有丫鬟急急打帘进来说宫里来了人让大老爷进宫拜见万岁呢。张夫人一听忙问是何事,丫鬟摇头不知,说是宫里来的太监不说,只催着大老爷赶紧换了衣服过去呢。老爷怕老太太、夫人着急故而让小厮过来捎个话。张夫人听了哪里还坐得住,忙起身要去瞧瞧,却听贾母道:“如今你去了,怕是他也出了府。他本就不知是何事,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在这里且等等再说。” 第二百一十五回 215 薛姨妈带宝钗来贾府拜访,众人齐聚贾母处,热热闹闹说了会儿话,却有小丫头来报说宫里来了人,要宣贾赦入宫去见万岁。众人一听皆是震惊,可也不知所为何事,只得强耐下性子等着。 众家眷焦急等待暂且不提,单说贾赦。贾赦今日难得有闲,想在府中清闲一日。独在书房命管事将这几日府中需要自己准许的事都报一遍,管事一一报与贾赦,贾赦皆做了处理。本想着如此诸事便了了,贾赦去翻翻公中库里,翻几本古籍出来给贾瑚。因贾瑚去岁秋闱得中了举人,今岁还需入礼闱再考。贾瑚中了举,贾赦就已是满意,至于日后能否再考中进士,贾赦倒不关心。毕竟日后贾瑚还有袭爵一事,相较而言,自己更希望贾琏能科举出仕。只可惜贾琏志不在此,自己也与其有约在先,如今这贾琏已是履约,自己也依约不再强迫于他。 哪知还没起身,便有小厮又进屋禀事。贾赦也是奇怪,这不是刚刚才料理完,怎么又有事?心里便有几分不耐烦,那小厮也是个有眼色的,忙将手中的帖子呈上道:“老爷,这是宋尚书送来的拜帖,说是要请王爷过府续旧?” 贾赦听了一愣,虽说与这宋尚书同朝为官,可并没什么私交啊。人家又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怎么会忽然给自己下什么拜帖?忙命人呈上来一看,只见那帖子口气写的甚是熟谙,若不是贾赦自己心里清楚,外人瞧见了这帖子还真以为自己府上与其关系甚好呢。 这厢事还未了,又有管事拿了帖子来,说是三王爷府上来人送来帖子,要请老爷去喝酒。贾赦听了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忙命人去请王爷府的人来,哪知下人说,王爷府的人之将帖子搁下便回去了。贾赦心里嘀咕这算什么事,哪有这样的?才将帖子展开,便又来了管事。贾赦道:“莫不是也来送贴子的吧?” 管事一笑道:“王爷厉害!一猜便中。这是冯将军府上送来的帖子,要请老爷去府上听戏。”贾赦这回可是傻了眼,怎么这送帖子都赶到一起了呢?又是续旧又是吃酒又是听戏的,而且这几位与自己府上都不算熟悉啊,今日这是怎么了?贾赦捏着这三张帖子边琢磨边嘀咕。不等贾赦琢磨出个道道来,又有管事急匆匆一路小跑的进了屋。贾赦更是奇了,问道:“这回是哪家府上又送帖子来了?”那管事忙摇头道:“老爷是宫里的戴公公来了,说是请老爷赶紧换好衣服去宫里见圣上!”管事说得急,贾赦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才算回了神,忙让人将戴公公往书房请。这戴公公进了屋,也不多说,只是称自己奉口谕,请将军速换了官服与自己去宫里。 贾赦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此时倒是想起忠敬王爷说过的自己府上将有喜事一事来了。自己猜了多日也没个头绪,怕是今日要兑现了?贾赦也不敢耽搁,忙换了衣服,跟着戴公公进了宫。临行之前,贾赦便让小厮给老太太和自己太太送个信,免得让其惦记。可带不带信府里也都是紧张,也不知此事是福是祸。 薛姨妈见此也起身告辞,史菲儿照例请其留下用膳,但薛姨妈称家中有事,推辞一番领着薛宝钗告辞。众姐妹亦是不舍,史菲儿见状便让薛姨妈有空带宝钗来逛逛。薛姨妈也是应了。 待薛姨妈走后,王夫人想了又想还是将薛姨妈提到的托请太医一事禀报给贾母。又顺口提了提贾珠结婚筹备一事。史菲儿自然明白王夫人的意思,如今珠儿婚事临近,若是这个关节上来场白事也是烦恼。史菲儿便点头应了帮忙托请一事,只是如今贾赦去了宫里还不知道是为何事,自然要等其回来以后再说。王夫人听贾母应了此事自然欢喜,心里是祈祷这太医医术不错能再拖延些时日。只是史菲儿想着这薛公早亡应是定局,不知道请了太医是否能有所作用,自己也希望贾珠这婚事能顺顺利利的,不再出什么岔子。 众人在府中等消息不提,单说贾赦忐忐忑忑进了宫。心里也对忠敬王爷有些小埋怨,暗自琢磨着,这王爷定是早就知道了,却故意与自己打哑谜,,让自己如此提心吊胆的。即是好事怎么就不能与自己说明白了? 进了宫繁文礼节不消细讲,戴公公引着贾赦去了养心殿,令其在外稍等片刻,自去禀报。贾赦在殿外正了正衣冠,心里仍是七上八下。满脑子都是各种猜测,自己正琢磨呢,戴公公又出来将贾赦引了进去。 一番行礼后,皇上倒是给贾赦赐了坐。贾赦心中原本不安的心倒是静了些。偷偷瞧了眼圣上,见其面上没有不悦之色,更是安心了不少。因皇上不问话,贾赦自然也不敢多语,垂着头只等皇上开口。只听皇上道:“前几日,我做了一梦,梦见不少旧臣。一梦醒来倒觉得这日子过得颇快。这梦中你父亲还甚是英勇。”贾赦被这开场白说得完全没了头绪,原本准备的话一句都用不上。贾赦只得点头道:“谢圣上惦念。”那皇帝又道:“你也是个不错的,当年你献了番芋,解了多少人的饥荒!”贾赦听了忙道:“臣只是无心之举,若不是圣上重视有远见,怕是也无此功效。”皇上笑道:“你不必让功。朕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去年各州城府县广修宏恩路,这事也是跟你们府上有关。能居功不自傲,本就实属难得,倒是很符合你们祖上的行事。”贾赦也不知这皇上是什么心思,如此夸赞自己一府,不过不管如何,这也都是件喜事。贾赦道:“昔日圣上手书忠孝二字,府中上下皆以此为训,所行之事能对得起这二字也不枉圣上御笔亲题。” 那皇上听言点了点头,“果然不错。这子承父志也是不错。你身下几子?”贾赦忙道:“臣有两子,长子贾瑚,次子贾琏。”皇上道:“这贾瑚便是师从彭泺,学问不错。又救了我的老九的那个吧,去岁秋闱中了举,今岁还要参加礼闱的?” 贾赦听圣上居然说得如此清楚,自然是一惊,忙起身道:“圣上说的确是犬子。不过救忠胜王爷一事确是有些夸大了,不过是情急之下挡了一剑罢了。学问也是因老师教导的好,不过是彭泺众弟子中最一般的。” “你这便是过谦了。你是不知我那老九来信盛赞你家贾瑚。说是其文采斐然、人品出众、临危不乱、有谋有略,我家老九是喜欢的不行呢。” 贾赦听皇上这样说忙道:“我家犬子得王爷如此谬赞实在愧不敢当。我替我家犬子谢过王爷。”说罢又对着皇上又施了一礼。皇上笑道:“这礼我可不替他受,等哪日你见了他再行也罢。”皇上一顿道:“我且问你一句,你家这贾瑚可有婚约?” 贾赦被问的一愣,此时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明白忙道:“犬子如今还未有婚约。”皇上笑道:“如此便好,我那老九喜欢你家贾瑚,想招其为婿,千里迢迢连写了三封信给我。我也是无奈,但如今这老九也是不易,就他最小还被派驻在最远最苦之地。他最记挂于心的便是他那女儿的婚事。我这为父的也是心疼,这芳娴郡主也是个乖巧的,我觉得这两人也是般配,你若是同意,我便赐婚。” 尽管贾赦已觉察出此事,但听皇上如此说出来还是一惊。嘴也不由自主地长大,轻声啊了一下。 “怎么,你是不愿?” “哪里哪里!只是臣万没想到。这等天降喜事,实在让臣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臣、臣、臣实在欣喜。臣替犬子谢过圣上,谢过王爷。”贾赦此时只觉得心脏狂跳不止,这贾瑚哪里来的造化竟然会有皇上赐婚。 “仅是如此便这样了。爱卿你且坐下吧。”皇上笑道:“俗话将双喜临门喜上加喜。你那侄女可是如今再当芳娴郡主的伴读?听皇后说也是个颇懂礼数、温婉大方的。老四的六子翰琪你们府上也是熟络,如今也到了娶妻之年,我封其为琪郡王,若是你那侄女未有婚约,我便一起给其二人也赐婚了。” 此时贾赦坐在椅上,呆若木鸡,一旁的太监小声提醒其赶紧谢恩,贾赦才如梦方醒,忙跪倒在地连声谢恩,磕头不止。 皇上倒是笑笑:“如此便好。”遂走到书桌边提笔挥毫,写了“天作之合”四字赐予贾赦:“明日下旨,这儿女婚事乃是大事,我虽是一国之君也要问过你们的意思才可,不能乱点鸳鸯谱。” 贾赦捧着字双手直抖,今日自己算是明白为何一早会有那么些帖子送来了。今日确是双喜临门。只是这幸福来得太突然,自己一下子反而消化不了了。出了宫回府路上,贾赦骑马都觉得自己是飘着的,还没完全从这赐婚一事中回过神来。一路上也是不语,跟着的管事小厮从未见贾赦如此,以为出了大事哪里敢问,居然也都一个个垂头不吭气。 贾府众人哪里知晓此事,众人还是眼巴巴地等着贾赦回来。张夫人自是坐卧不宁,一会儿便派人去门上看看可有消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贾赦给盼回来了,这下人见贾赦神情有些恍惚,怕是出了什么事,不敢直接问怕触了霉头,偷偷问跟着去的管事小厮,众人也摇头不知是何事。等贾赦下了马,大管家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此时贾赦才面露喜色道:“快去报喜!快去报喜!叫我那兄弟一起去荣禧堂,对了,把老太太也请来,还有太太一起来!” 管家被贾赦说得一头雾水,但听说是喜事,倒是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给各院去送信,请人去荣禧堂。 第二百一十六回 216 且说贾赦晕晕乎乎被叫着进了宫面了圣。之前忠敬王爷虽告其近日有喜事盈门,但听闻皇上竟然给贾瑚与元春二人竟都赐了婚,一时间还是被这消息给惊呆了。一路上都没回魂,直到回了府被大管家一问才如梦方醒一般,急急叫管家去将各院的人请了来,齐聚荣禧堂。 下人听贾赦说是大喜事,忙跑着去给各院送信。贾赦也急匆匆往荣禧堂赶,连官服也没来得急换。待自己到了,见贾母、贾敏、张夫人、与王夫人等人均已到,只有贾政还未赶来。贾赦请贾母上座,又引着众人坐下。心里琢磨着,自己方才听这消息都喜的心慌,如今老太太年事已高,还望知道消息能撑得住。 众人只是知道有了喜讯,但并不知是何事,又因贾赦让众人都去荣禧堂便知此事定是极其要紧,急匆匆都来了。见了贾赦,张夫人忙开口问:“老爷今日入宫面圣不知是何事?方才来人也只是报说有喜事,但并未说是何事,请老爷快些告知我等,让我们悬了半日的心好能早早放下来。”张夫人这番话是说到了等着众人的心里去了。贾赦闻言道:“请老太太、夫人、妹妹和弟妹莫急,此事还需等等我兄弟到了一起说。”贾赦又看了眼众人,发现贾瑚竟不在,忙道:“瑚儿呢?这等大事他怎么也不在,快去叫他来!” 管事有点懵,想着今日老爷怎么了,这瑚少爷今日一早便出去了忠敬王府,还是昨日就便与老爷报知的,怎么今日老爷这就忘了?可贾赦发问又不得不答,管事道:“老爷,今日一早瑚少爷便出了府,要不然我现在命人套车去忠敬王府上接少爷回来?”管事如此一说,贾赦才想了起来,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不必接他回来,等他回府了让其来寻我。对了以后别叫少爷了,都是要成婚的人了……” 贾赦这么一说。众人听了更是糊涂,王夫人瞧着张夫人想:这贾瑚已经谈定亲事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张夫人也是奇怪,难不成今日喜事与瑚儿亲事有关?此时贾政不慌不忙进了荣禧堂,见了众人,贾政也是奇怪,对了贾母和兄长各施一礼道:“兄长急寻小弟来不知所为何事?” 贾赦见众人齐了,深吸一口气道:“今日我府上可是有大喜了。感圣上洪恩,今日面圣皇上竟给瑚儿赐了桩婚事。”众人听闻皆是一惊,之后诸人又面露喜色,虽说府上为四王八公之后,但如今还能得皇上赐婚确着实难得。贾政忙与贾赦道喜。众人中唯有贾母神色如常,问道:“给瑚儿是说了哪家的姑娘?” 贾赦忙道:“老太太,瑚儿也是好造化,竟得忠胜王爷的抬爱,将芳娴郡主许配给瑚儿了!”贾赦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气,赐婚便已是天大的福气了,竟然还是娶了郡主,这也太有福气了。张夫人听了竟有点站不住,一旁丫鬟忙将其扶着坐下了。 贾政听言连连与贾母、贾赦道喜,王夫人心里倒有些泛酸,同为一府的嫡孙,贾瑚娶得是亲王之女,而自己长子贾珠娶的却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一个是手握重兵的亲王之后,一个确是四品官员的女儿,这境遇差别也太大了。可自己此时也不敢说什么不合时宜之话,只得不咸不淡说几句便宜话,敷衍敷衍。 史菲儿心里倒是咯噔一下,这事自然是喜事,只是自己怎么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贾瑚自然不错,可这芳娴郡主深得圣上宠爱,在众多郡主中应算是翘楚了。早些时间还传言要其远嫁番邦为王妃呢,虽说此事之后不了了之,但怎么一下子就许给了贾瑚了呢?史菲儿心中有了个大大的疑问。 贾赦见贾母不语,以为贾母听闻如此喜事惊住了。忙开口道:“老太太、老太太,您可还好?我这还有一桩天大的喜事没说呢!” 史菲儿更是奇怪,竟还有一桩。众人也都忙收了声,这贾瑚赐婚已经是天大喜事了,竟然还有一桩天大的喜事!忙等着贾赦再开口。 贾赦冲贾母、贾政一拱手道:“这回给老太太、兄弟道喜。圣上另赐了一桩婚事,将大姐儿 元春许配给了祺郡王!”众人均是一愣,这祺郡王是哪位?怎么之前没听过? 贾赦见众人如此忙道:“祺郡王便是翰祺公子。就是瑚儿去给其做伴读的那位,是忠敬王爷的第六子。”众人听贾赦如此一说恍然大悟。这位翰祺公子可算是府上的常客了。王夫人听了贾赦这番话可是大喜过望,脸上难掩欣喜之情,忙道:“大伯说的可是真的?”此时就连贾政也是难掩面上喜色,一连急切地瞧着贾赦道:“兄长所言可是真的?” 贾赦道:“这等大事,我怎敢有半句虚言。明日圣旨便下了。”听闻贾赦如此讲,王夫人喜极而泣,忙用帕子拭泪,连连道:“我便知元春定是个有造化的。”众人自是笑逐颜开,喜得不行。唯有史菲儿笑不出来,脸上僵着,心情复杂。若说贾瑚被赐婚已是远超自己想象,这元春被赐婚一事更是让自己惶恐不已。 这里众人自然会视皇家赐婚为大幸事。而且一个娶了郡主,一个嫁给郡王,还能有哪个府上能一次得此殊荣?莫说赐了两桩,就是一桩,也定是张灯结彩、搭台唱戏,大肆庆祝,感谢皇恩浩荡了。可史菲儿是现代人,原本对这种蒙头赐婚一事本就很是反感。可这个时代别说自由恋爱了,就是婚配二人能先见个面都是难得。说白了这里娶妻第一件事就是为了生孩子!至于官宦人家才会考虑娘家能否为本家添加助力。在史菲儿看来不过是两个利益集团相互逐利的结果。若是运气好,许是能遇到个情意相投的。若是运气不好,那就相敬如冰好了,不温不火不咸不淡地过冷冰冰的日子。所以当听闻贾赦这番话,史菲儿第一感到的不是啥高兴荣耀,反而觉得这皇家手太长了。再者书中记得可是清楚,元春封贤德妃可是贾府最为荣耀的时刻。那自此之后呢,便是日益没落。想来也对,哪有能一直鼎盛的。如今贾府上下已是不错,若是再加上此回赐婚那更是如烈火烹油一般。这盛极必衰是铁律,那日后又是会如何?不过让史菲儿更是在意地是,元春赐婚给翰祺,且不论翰琪如何,单是自己想让其远离皇家的心思此番倒是彻底落了空。本想着去做了郡主伴读,许是能免了此事,哪里想到,却是如此结果。那自己苦心经营那么久是不是皆是白费?自己这些努力到底还能不能改了众人的命运气数,自己反而彻底没了底气。至于这翰祺能不能当上皇上,自己已经是懒得多想。 众人皆是欢笑相互道喜。唯有贾母一人端坐着不语。贾赦瞧见了忙道:“老太太,您是怎么了?”史菲儿瞧了瞧众人喜形于色,心里发愁,可对于这两桩婚事自己是不能说半个不字的。只得笑道:“我是被唬住了。这事太过突然,我愣了半天都不敢信呢!”听贾母如此说,众人又上前恭喜了一番,此时府中上下皆以知晓此事,各个都是笑逐颜开。贾赦急急要赏府里众人,却被贾母拦下了道:“待明日圣旨下了再赏不迟,横竖不过就晚个半日。明日不单你赏,我也要加赏一番。只是今日如此倒有些仓促了,还是明日谢过天恩后再行此事。”贾赦倒是听了劝,让管事早早准备,等明日圣旨到了,再行打赏。 众人兴高采烈乐了一番,贾母又命人摆了家宴,众人吃完才各自散去。别人不提,只说史菲儿仍觉得心里堵得慌。想来想去只能自己开解自己,好歹这个翰祺是知道秉性的,平日来府上也是谦和有礼,没有皇孙的架子。这个时代正常家女子都是要成婚的,若是没有赐婚这元春会比这桩婚事好么?应该是一半一半吧,这谁也说不好。毕竟两府也算是熟络,又有贾瑚的关系,又是赐婚按理元春嫁过去也应是不会太被冷落!可就算是做了郡王妃又能如何?这里还是三妻四妾的天下呢。保不齐哪天又赐几个?即便是现在对你不错,谁知道是不是一转眼就将其丢到脑后了呢!若是嫁去一般人家,若是被欺负了还能用府里的权势压压,可偏偏是个郡王!史菲儿越想越烦,一个人生起闷气,可却又不能与旁人说道,索性将被子把头一蒙,哭了一场。 此番王夫人可是一脸得意,虽然圣旨未下,但此时王夫人便在心中认定这元春已是郡王妃了。果然那个癞头和尚说得不错,元春是有大造化的。可惜自己心切,若是真是降生在正月初一还不知会日后富贵成如何呢!越是想着王夫人越是得意,自己有了个郡主妃的女儿,比哪个也是不差。 贾珠下了学,才回到府了便知晓此事,也是替贾瑚与元春开心。忙急急拜见自己父母双亲,前来贺喜。王夫人此时更是不满贾珠的亲事,想着若是早有赐婚便好了,贾珠有了如此助力,自然能寻个更门当户对妻子。言语中难免露出此意,贾政听了自然有几分不喜,那时哪知元春会有如此造化,如今看来珠儿的婚事确是有些委屈了,可眼瞅着新媳妇就要进门,若是此时寻了由头退婚,还不要被人骂死,也只能道些大丈夫自凭学识本事搏仕途,此番有了助力本是幸事,但若是自己无能,也是无用云云。王夫人听了心知此乃贾政为自己力挺贾珠婚事寻些托词罢了。但又不能点破,三人面上有喜,心思各异,说了会儿话各自散去。 贾珠归了自己院去,周全小心翼翼道:“少爷可是有心事?”贾珠笑笑道:“果然还是你最懂我。如今府中上下皆为赐婚一事而喜,怕是背后便有人说些闲话。少不了有人拿我与他们相比。” 周全道:“少爷已经尽知了?”贾珠道:“我虽未听闻,但此乃人之常情,只不过他们并不知我的心思罢了。我倒是发自肺腑为其二人高兴。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妹妹,我岂会因婚事而嫉妒?若是真这样想也太小看我了。这姻缘事乃是天上注定,本是应格外珍惜,岂可因种种俗事而本末倒置了?” 周全听闻点点头,“听少爷如此说,我倒是放心了。那少爷为何发愁呢?”贾珠又道:“我是愁我那妹子,她性情直爽,不善琢磨人心。我担心她日后吃亏受气。”周全笑道:“果然少爷最向着大小姐了。”贾珠道:“这向着也好想着也罢,怕是日后也没有办法了。”说完贾珠叹了一声。 第二百一十七回 217 贾赦将赐婚一事说与众人知晓,除了穿越而来的史菲儿外阖府上下俱是喜形于色,可此事容不得自己说半个不字,史菲儿只能自己开解自己,可效果不佳,最后反而自己越琢磨越生气,蒙着被子哭了一场。王夫人此番倒是扬眉吐气,虽圣旨未下,但已然视自己为郡王妃之母,如此一番对比顿觉得长子贾珠婚事甚不称心,只是事到如今也无法更改退婚,只得嘴上抱怨几句罢了。 翌日,圣旨果然降了,贾赦领着府中众人接了圣旨,跪谢天恩。圣旨两道,一道盛赞贾瑚学识广博、有胆有谋云云赐婚与芳娴郡主,另一道则是给元春,许其与祺郡王为郡王妃。众人心中石头落地,自然欢喜异常。 贾赦厚谢了来宣旨的公公,又忙命人张灯结彩将府里装饰的喜气洋洋。贾母、贾赦、贾政各赏了府里上下一遍,府中诸位哪有不喜上眉梢的。接下来日子贾府门前门庭若市,相熟不相熟的官员亲戚俱来登府送礼道贺。贾赦、贾政便是接待迎来送往便都是忙得脚不沾地。又加上贾珠婚事临近,府中上下更是忙成一团。 贾府这边按下暂且不表。且说宫里芳娴郡主处也是宣了圣旨。待宣旨的太监走后,芳娴郡主又带着元春去了皇后娘娘处谢恩。皇后简单说了一几句,又按例赏了一番,二人便又回了住处。这一路元春犹如梦游一般迷迷糊糊的等到回了住处,仍是一脸震惊小心翼翼问道:“如此婚事便是定下了么?” 芳娴郡主笑道:“怎么,圣旨都宣了,你还不信?是着急嫁过去呢?还是想违了圣意抗旨不尊呢?”元春连连摇头:“这、这、这我哪里敢违了圣意。只觉得一觉醒来这天地似乎都变了一般。我自知远不如郡主,有这等定力,这般大事都不惊不忙,我如今可还是六神无主呢!”芳娴郡主笑笑道:“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怎么这等事也犯起痴来了。如我这样的身份,或如你这样的府邸家世,这婚姻大事本就该是如此。你惊也不用,慌也无法,不如好好直面罢了。横竖也是圣上挑的人,家世人品应都还不错,又是赐婚,如此也是格外体面。” 元春听了只得点点头。倒不是自己觉得如何,而是此事太过突然,自己这二三年的波折也是多,起先是待选,之后又是伴读,再往后突然一下子被赐了婚。这没有一件事在自己预料之中,自己只得忙忙匆匆的硬着头皮走一步是一步罢了。 芳娴郡主见其眉头不展打趣道:“莫不是你看多了戏文,那些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才更遂你心?”这话说得元春红了脸,跺脚道:“郡主你又捉弄我,我何曾想过这等事,今日已是被唬住了,你我相好,且不说说两句顺心的话,还拿这事来取笑我。”芳娴郡主听了眼珠一转道:“如此这便是取笑你了。我倒是未觉得呢。罢罢罢,说点实话与你听,免得你又说我不疼你了。” 元春听芳娴郡主讲得认真,自然也有了兴趣道:“郡主有何实情要与我说,请讲便是。”芳娴郡主微微蹙眉道:“我倒是想起一桩事,觉得还是先与你说了为好。我自是知道我这兄长可是有个意中人的。”元春听了此话,自然是一惊,可又不知该如何发问,只是将手里的帕子搅成一团。芳娴郡主见其不语道:“如此便是伤心了?你可是钦点的郡王妃,好歹你也问一下你这未过门的夫婿中意的是哪家姑娘啊?” 元春摇了摇头道:“问了又如何?不过是心里又添了桩事罢了。”芳娴郡主一本正经道:“如此你倒是心大,方才还惊得不行呢。算了我直白告诉你,也省得你去猜。那姑娘姓什名谁我不知,应是与你一般年纪。和我那兄长也算是相见过。”芳娴郡主见元春听得认真,又凑近道其耳边强压笑意道:“而且那姑娘对我那堂兄有个专门的称谓,你道是何?”元春此时眼圈已是微红,芳娴郡主笑着一字一顿对着元春耳朵说道:“那姑娘叫其:常~客~哥~哥。”说完芳娴郡主便笑得捂着肚子躲到一旁去了。 元春此时才恍然大悟,羞愤得忙去捉芳娴郡主,边跑边说道:“我好心侍奉你,你却如此编排我。看我捉住你还不哈你的痒!”芳娴郡主捧着肚子边笑边躲道:“我哪里编排你了?若是不信你自己去问问你那常客哥哥啊?岂不是一问便知。” 元春更是臊红了脸道:“如今郡主是越发利害了。我驽钝,伺候不了了。明日我去皇后娘娘处自请辞了这差事。”芳娴郡主勉强止住笑道:“哎呀呀,如今我这郡主成了嫂子,可是管不住这郡王妃了。你何时去见皇后娘娘?我也要去哭诉一番的。我才是好命苦呢!”这番话将元春逗笑,“罢罢罢,我是说不过你。我不与你计较便是了。” 见元春恢复了神采,芳娴郡主收敛了笑意,拉着元春坐下小声道:“我平日里素来是将你当做姐妹的。你待我也是真心一场。今日我也对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是我的伴读,你可知这公主伴读多半如何了?我也直白说与你,若是远嫁外邦,你也会被册封点了随我同去的。那你觉得你我情同姐妹去共事一夫可好?若真如此怕是日后反而没了姐妹情份倒是有了仇。”芳娴郡主说到此叹了口气。元春也自是明白,若真是如此已自己这性子怕是会抑郁而终。 芳娴郡主又道:“我这等身份如今竟没能远嫁外邦已是实属难得。这其中的曲折我也不尽知,但这等机缘得来不易,况且如此姻缘安排对于你我来说已是上上之选了。故而今日之后且不可以露出半点对这婚事有不满之意。切记切记。”元春见郡主说的真挚透彻也自是明白其的一番真心,也郑重点了点头道:“郡主多虑了,今日我只是事感突然,对这婚姻之事并无半分不满。日后我也自会当心。”芳娴郡主点点头:“如此最好不过。不过方才我说的意中人一事可真不是唬你,我那堂兄别的且不论,单论专一倒是无人能及。”此话说的元春又是面上一红,如今是连脖颈、耳尖都蒙上了一层红晕了。两个小姐妹拉着手坐着,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芳娴郡主忽然道:“如今我有一事不明!”元春不解问道:“是何事?”芳娴郡主道:“你我日后到底谁是嫂子啊?”元春听了一怔,哑了口。这果然是个问题。芳娴郡主想了想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先别去想了,这事让他们去操心好了。反正今日也只是赐婚,等到成婚还早呢!” 这芳娴郡主与元春这边如此,而忠敬王府更是热闹。这翰祺封了郡王又赐了婚,自然也是府中大事一件,忠敬王爷也是在府中大宴宾客。而翰祺实在是疲于应酬,应付了一晌午,到下午抽了个空,悄悄溜出府。翰祺命小厮将贾瑚也从府里诓了出来。二人见面去了贾母开在京城的望江楼,进了专门留给贾母用的雅间,二人才松了口气。 翰祺自饮了一盅道:“没想到竟会如此麻烦,不就是封一下顺带赐个婚嘛,认识不认识的都来贺喜。谁知道这些人心里都是何心思?今日我笑的脸都快木了,那车轱辘话说的舌头都麻,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贾瑚连连摆手:“你这话也就是当我面说说便好,若是一不小心让旁人听到,可是麻烦。虽说此处雅静,但也需小心些。” 翰祺道:“我自是明白,只是实在忍不住说说罢了。若不是赐婚,我说不定还是个光头公子呢!若不是那出了那事,圣上又怎么会如今日信任我父王。”贾瑚忙道:“此地哪里是能说那种事的地方,你怕是不胜酒力,还是多吃些菜,少喝些酒罢了。”翰祺摆了摆手道:“我自知,不过是心中有气罢了。”贾瑚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菜道:“这菜不错,是新添上的,你且尝尝。好容易出门说些开心之事罢了。今日又是你的大喜日子,不可说那些烦心事。” 翰祺晃了晃酒杯:“说些开心事。我倒是想起一件。从今日起你还是再钻研钻研兵法吧。我那堂妹可是得了我九叔亲传的,行事风格诡秘可比一般女子要难对付多了。你以后可有苦日子喽。” 贾瑚道:“若是她真如你所说深谙兵策,也是件好事,我还颇有兴趣。不过给我那堂妹性格耿直,还请郡王日后多些担待。” “如此两人说话,你还是叫我翰祺便是。叫什么郡王也太过生疏了。不过说起来你那妹子性子可比你喜人多了,当年称我常客哥哥时,彷若昨日。”翰祺将杯中酒饮尽:“你只管放心便是。我定不会负她。” 贾瑚伸手按住翰祺还要添酒的手:“你且少喝点吧,一会儿醉了酒怕是要被责罚的。” “若是平日怕是难逃,今日府里大宴宾客。我便是借着醉酒逃出来的。如此回去反倒不怕。”翰祺晃了晃酒壶道:“你说我二人何时能重返塞外,真正去建功立业?一偿我等多年宏愿?”言毕翰祺将酒壶对嘴一饮而尽。喝罢便趴在桌上不再言语。 贾瑚知晓此时翰祺已醉,也是叹了一声。只得叫来人撤去残席,又叫了马车,送翰祺归府。 第二百一十八回 218 贾府上下为三桩婚事忙得脚不沾地。贾赦、贾政也是日日迎客,应接不暇。好容易这日稍得空闲,贾赦也是松了口气,先去与贾母商议了府中诸事,见贾母也没甚精神,自然也是询问一番,贾母也只是称这几日来贺喜的亲眷太多,故而有些劳累罢了。贾赦听了自然又是叮嘱一番,又怕自己耽误了贾母休息,早早告退了。 贾赦回了书房,本想叫贾瑚来再叮嘱一番。只是下人去请,却回报说是贾瑚已经睡下。贾赦想着这几日贾瑚也是辛苦,况且如今礼闱日期又近,这些日子除了要迎来送往,还要读书作文,想想也不是要事,便也作罢。 这些日收到的礼单早被管事整理好,规规矩矩放在书桌上,贾赦顺手抽了几份翻开翻看。贾赦边瞧边感慨,这果然赐婚与众不同,众家送礼的单子都比一般要贵重了不少。贾赦随意翻了几份,忽然意识到什么事,忙将桌上的的礼单都翻看了一遍,也不知在找些什么。一旁的管事瞧着也是奇怪,小心翼翼问道:“老爷可是在找什么?”贾赦道:“礼单可都在此了?”这话问得管事也是一愣,忙道:“确都在此了。想着老爷这几日要看,便早早地都收拾好了。老爷是要看哪个府上的?小的帮老爷去寻来。”贾赦道:“你且速去将这几日来访道喜的宾客忙名单取了来。”管事不敢怠慢,忙急着去寻了名单给贾赦送了来,贾赦急急接过来一看,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生怕漏了谁。看了一会儿后,贾赦有点忿忿地将名单丢到一边不语,眉头都皱了。 府里管事都是机灵的,见贾赦如此,想着应是老爷没见到哪家亲友亲眷的贺礼,忙道:“老爷,这几日访客众多,还有几位下了拜帖约着过几日再来府上,前几日老爷瞧了说稍稍放放,不如我现在也给老爷取来瞧瞧?”贾赦一听,脸上的怒意淡了些,忙点头道:“速速取来。”管事一溜儿小跑将拜帖捧了来,心里祈祷,这回可千万要有了,要不然还不知老爷会气成什么样子呢。管事将拜帖毕恭毕敬呈上,贾赦一把接过急急瞧了起来,拜帖本没有几张,不消片刻贾赦便瞧完了。只是此时再看贾赦脸色怒意分明。管事心里暗道不妙,本来府里有了天大的喜事,这几日老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今日竟然动了怒,自然是生气不小。果不其然,贾赦伸手便将桌上的茶盅一把扫到地上,道:“这茶怎么泡成这样!竟一点滋味也没有,再去换了来。”管事心里暗叹:老爷你生气便生气,这杯茶您可是一口都没喝呢。不过也只敢自己在心里念叨念叨,哪敢出声,忙将碎茶盅捡了出去。刚出屋就听见贾赦自己自己念叨些什么“枉费你自为人师”、“一点礼数都不懂”之类的话,管事自是不敢多听忙去再泡茶。 管事又沏好茶,犹豫着正要往屋里送,就见大管家引着彭泺往书房走。管事忙冲彭泺施了一礼,又冲大管家小声道:“老爷正不知为何事不悦呢。”彭泺听了倒是一笑道:“这大喜的日子口,竟还会不悦。我倒是要去瞧瞧。”说完大步流星地便往里走。管事和管家忙跟在后面。 原本彭泺与贾赦交情甚少,早些年还有些旧事耿耿于怀。后因贾瑚拜彭泺为师,外加彭泺本是贾赦老岳丈的得意门生,这几年因贾瑚之故走动频繁,如今倒是熟络的很,贾赦还言若是彭泺来府直接送来书房便是,不用持贴子来报。彭泺倒也不客气,有事便直接登府,今日便是如此。 三人一起进了屋,贾赦原本连头也没抬。脸上依旧有着怒意。见贾赦如此,彭泺倒是率先开了口道:“怎么大喜的日子,反而还苦着张脸?”贾赦听了这话猛地抬头,一指彭泺道:“怎么是你?”彭泺一笑道:“为何不是我?”说完也不与贾赦客气,直接落了坐又对管事道:“叫瑚儿来,说我来了。” 管事瞧了瞧贾赦又瞅了瞅彭泺道:“方才瑚少爷便睡下了。”彭泺笑道:“那小子也就是糊弄你们罢了,他在我家里住的时候那天不是看书到三更,我还不知道他了。你去如此说便是,我不信他敢不来。”管事又瞧了瞧贾赦,贾赦点点头道:“你按他说的去便是。一会儿瑚儿来了,你等也不用在此伺候,下去吧。”话音未落,便听见彭泺道:“别忙别忙,你且去备上几碟精致小菜来,我与你家老爷要小酌庆贺一番。”贾赦听了瞪了彭泺一眼,彭泺不为所动又道:“酒便不用了,我自带了来。”此时贾赦才注意到彭泺此番带了个小的食盒,彭泺慢悠悠将食盒打开,拎出两只小小的坛子来,坛口用油纸蜡封着,彭泺笑道:“这可是上好的独月居的女儿红,可是让我破费一把,这酒你我一人一坛,不给瑚儿那小子尝,馋馋他。”彭泺转脸又冲管事道:“你们府上的酒糟鹅掌最是下酒,松瓤鹅油卷也不错,对了,还有鸡髓笋……”贾赦瞅了瞅彭泺道:“你是来道贺的还是来蹭吃喝的?”说罢摆了摆手,管事与管家下去,皆去料理不提。 彭泺将酒打开,果然酒香清冽。不一会儿便萦绕房中。彭泺递与贾赦一瓶,瞟了眼桌上厚厚一沓落的礼单道:“这赐婚旨意一下,果然是门庭若市啊。我听闻这几日不论亲疏远近前来道贺的都堵满了门口一条街。让我这等清贫人家瞧见了,倒是好生羡慕呢!不如让我也来打打秋风如何?就当你赈济贫困了。” “你哪里有脸面说这等话。你堂堂一品大学士哪里还用打我的秋风?况且这些都是给瑚儿贺喜的礼你也好意思开口。”贾赦抓过小酒坛饮了一口道:“你不提也就罢了。好歹你还是瑚儿正经拜过的夫子,旁人不来道贺使得,独你不行。这几日忙乱,今日我坐下一翻礼单才想起你竟没来。我本以为你不喜闹,应是过几日才来。结果帖子翻了个遍竟都不见。如此你也好意当人师?一点礼数也无?真是气煞我了。” 彭泺笑着道:“这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不过是几日没来,你倒是大有长进了。埋怨起人倒是句句实在。我这当夫子收了束脩的,弟子被赐婚怎会不来?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罢了。”彭泺晃了晃手中的酒坛道:“这不是还送了酒来。” 贾赦又饮一口道:“你也是个混的。这酒虽不错,但人家嫁女才喝女儿红呢。我儿子是娶妻,喝哪门子的女儿红?”听贾赦如此说,彭泺笑道:“你也是个笨的,娶了郡主不就是嫁与了皇家,喝女儿红最合适不过了。”二人正说着,管事报说瑚少爷来了。彭泺笑言道:“如何?我说他哄你呢吧,一会儿进屋再瞧你看他必然是穿戴齐整,连头发都未松过。”贾赦一脸不信,片刻贾瑚进门,果然如彭泺所说,贾赦灌了口酒道:“真是现在胆子越发肥了,都敢糊弄起你老子来了。你莫以为赐了婚我就不敢罚你。” 早些时候贾瑚怕贾赦叫自己过去又要见宾客,心想着今日课业还未完便扯谎说睡了。哪里会料到彭泺会来,忙赶了过来。一路上也是心里直犯嘀咕,怕贾赦责怪。彭泺笑笑道:“他也不过是烦见客罢了,你说他做甚。说到底你这做老爷的还不如我这做夫子的更了解他。”贾赦瞪了眼贾瑚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在府上也住了多时,你知道多些也不足为怪。”贾瑚此时也不敢多言,一边是自家老爷,一边是自己夫子,自己怎么说向着谁都是错,索性闭嘴不语。 此时管事提着食盒进了屋,又有下人支了桌案,这才将酒菜筷箸等一一端出。贾赦挥挥手,众人退下。贾赦也让贾瑚落了坐,贾瑚坐下与二人添酒夹菜。 三人吃喝了一阵,彭泺才道:“今日来府上一来是与我这徒儿贺喜。二来便是与你等辞行。”彭泺此话一出,贾赦与贾瑚都是一愣。彭泺笑笑道:“这有何可奇的,如今我也是想休息休息了,告老还乡回家教教书岂不是乐事?” 贾赦将酒坛往桌上一放道:“你不过是才过不惑之年,提什么告老还乡?就算你提了圣上也不能准!今日定是喝高了,净说些浑话。瑚儿你给你夫子将酒满上,快罚他三杯!” 彭泺任贾瑚给自己斟了一杯,却道:“这事已经是准了。不过几日便会有旨意。我也自是没必要欺瞒你们。”这话惊得贾赦连筷子都掉了:“怎么竟会准了?”彭泺笑笑道:“这何足为怪,此一时彼一时罢了。瑚儿你大婚,为师也没什么可送。我那些家底你也知道可比不得你们府上。也只有一些体己话说与你听罢了,权当贺礼。” 贾瑚听言忙起了身,彭泺却摆摆手让贾瑚坐下慢慢道:“瑚儿,你这弟子我本不想收,但耐不住我恩师请托。想起第一日见你倒好似看见我小时候拜师一样。如此也算是一桩缘分,才有了你我师徒一场。如今我已不能再教你什么,若论学问,你在我众弟子中是为优秀但不算翘楚,但你脾气秉性倒是甚像我,故而也让我格外重视。如今你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也不知日后是福是祸。但你需谨记这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没有一人能永立于繁华之巅。今日此时与你说这些话,看似有些败兴,但望你深知为师的一番苦心才好。” 第二百一十九回 219 贾赦得了闲翻阅这几日前来各府送来的贺喜礼单,查阅一遍,独不见贾瑚恩师彭泺府上的,贾赦自然是生气,想着虽说彭泺行事偶尔有些乖张,但对贾瑚倒是格外疼爱,按例本不该如此。可这等大事却不来登门道贺也太说不过去了,自己可是旨意一下便命了人去报了信呢!哪知人不经念叨,彭泺倒是自己晚上拎着酒来了。贾赦、彭泺、贾瑚三人小酌,酒席宴前,彭泺却道出自己已辞官,还劝贾赦、贾瑚谨记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之语。 这几日前来道贺的人员众多。贺喜之词自然都是溢美之词,或是称赞贾赦教导有方的、或是称赞贾瑚才学的等等,这等兜头泼凉水却是头一遭。贾瑚倒是不以为意,恭恭敬敬给彭泺又满上了酒,称其自己自当铭记于心。而贾赦本就因彭泺晚来贺喜就有些不悦,又听彭泺如此言语,自然更是不喜。 贾赦将杯中酒饮尽道:“你这恩师也是个不着调的。如今你弟子被赐婚本是喜事,你却说这样的败兴的话来。若不是因你是瑚儿恩师,我早命人将你轰出去了。你瞧瞧你送的什么贺礼,独月居女儿红再贵能超过五十两银子去?还不快快将你的私藏的上好古籍善本选上十几二十部速速给我瑚儿送来,权当贺礼!” 彭泺听言笑道:“原来你是嫌我这贺礼浅薄?枉费我这几年还高看你一眼,觉得你有了些长进。如今看来还是锦绣其外的纨绔子弟,仍是换皮囊未换内芯。我也直言与你,我这番话可是字字珠玑,若是你用千金买一字,我也未必愿意卖你。若不是瞧在昔日我老恩师的面子和我这爱徒的份上才懒得说与你听呢。”言毕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头对贾瑚道:“你可莫学你父,若是日后如他这般只喜欢听些美誉之词,怕是只会越发昏聩,也不知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连忠言逆耳这等简单的道理都不明了。” 贾瑚在一旁自是有些尴尬,自家老爷与自己恩师原些有些过节之事自己是知晓的,但之后这几年倒是常走动,经常一处议事,虽说言语也有不和之处,但真没如今日这般对峙呛声,许是两人今日这酒喝得急了些,上了头,说话越发不加思量罢了。可一边是自家老爷一边是自己恩师,向着谁护着谁都不对。贾瑚也只能在一旁劝劝这边又劝劝那边。免得让两人再呛声。可是事与愿违,自己说得两人哪里肯听。贾瑚刚给彭泺夹完菜便听得贾赦道:“你这话哪里值得一字千金了。而且我怎么就不明白这忠言逆耳的道理了?我只是说你来贺喜却说这样话败兴。如此你便听不得了?如此哪个才是听不得忠言的人?你让瑚儿做个论断?” 彭泺道:“说你糊涂你便是更糊涂了。这话你如何让瑚儿来做论断?岂不是让其为难?罢罢罢我也是要走之人了,今日本就不是为了与你拌嘴而来。我只与我的爱徒说便是。他不觉得败兴就是,反正赐婚的是他,日后荣华的也是他。”言罢彭泺又饮一杯道:“瑚儿你可还记得,你拜师那日我问你为何而读书?” 贾瑚道:“弟子当时答曰倒不是为何,只因喜爱而读。”彭泺点点头道:“确是如此。那三年后我又问你此事。你如何作答?”贾瑚又道:“弟子答曰为明理而读。”彭泺复又点头道:“你去赶考前,我又有一问你又是如何而答?”贾瑚再道:“弟子答如今望能学以致用而读。”彭泺点头道:“你今日还能记得这些,未忘本源,我已甚感满意。你今日得此荣耀,我也望你能明其中之理,这有机缘、有你府上的势力、有你自己本身原因。切莫忘了本源只妄自尊大为好。” 贾瑚点头起身对彭泺施了一礼道:“夫子教诲,弟子谨记。”彭泺点头,让贾瑚又坐下道:“如此才是个能听进劝诫的态度。”转头又瞧着贾赦道:“如此不知比某人强了几倍。”贾赦听了这话自然不服气又道:“你训诫弟子我也不便多言,但如此说话,我便是来气。”彭泺笑道:“你不服气?今日难得我有兴致,那我便今日要让你服气才行!我且问你,这皇恩浩大为何独降给你们贾府一门?这其中缘由你可想过?莫不是你整日只顾着喜了,却未想过这事?” 贾赦一梗脖子道:“此事又何可想?定是因我贾府忠孝之心独得圣上抬爱,又因瑚儿与九王爷有些机缘故而如此。”彭泺听了冷笑一声道:“我也是奇了,如今瞧着贾府蒸蒸日上,在朝野内外也是颇有口碑。昔日种种作为也是处理的章节有度,原以为你是受人点拨真开了窍。哪里想到还是如此!这等大事喜是自然,但也需好歹明白缘由才是。”贾赦今日喝了急酒,外加上心里本就有气,再被彭泺如此一激,更觉得有些头晕,也懒得多想,直言道:“你有话便直说,我本就是武将出身,想不来你们文人的弯弯绕。” 贾瑚怕两人又争执起来,忙着给两边夹菜添酒,拼命劝,就指望二人嘴被占了,少说几句。彭泺摆摆手道:“瑚儿你也不必为难,今日我定要与你父将这话点明。让其心服口服才行。”贾赦也道:“瑚儿,你也不必拦着他,我看他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贾瑚甚感无奈,而此时两人都有些醉酒,而偏生这两人自己劝不得说不得,贾瑚索性心一横,横竖让其二人说去,只要不醉酒了动起手就行。 彭泺端起酒盅又放下道:“瑚儿虽说是不错,但也是在你我眼中。可那芳娴郡主是九王爷的嫡长女,又是被接到宫里养着的,宠得厉害。况且一直有传言是要将其送去外邦联姻的。无风不起浪,若没有此意也不会有这传言了。怎会一下改了主意?况且朝中又并非只有你贾府显贵,那异姓王中北静王世子不是也未娶妻?人家论家世论地位也只在你府之上!况且那世子是已经请过封的,瑚儿你还未请过封呢!”彭泺见贾赦张口又道:“你莫嫌我啰嗦,听我讲话说完。此事只能如此这般细剖析了,你才能明白。”彭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酒杯往桌上一放道:“况且若是施恩赐婚一桩就已够荣耀,何必还要再赐婚一道。翰祺虽然也是不错,但因其生母地位低下,一直未被册封,如今却因赐婚而顺带封了郡王,这说这事是不是有趣。” 这番话贾赦倒是听进去了。虽说自己得了消息是狂喜。但多少还是对此事有些疑问,但终究是府上大喜之事,之后又是忙乱,这点疑问早就被抛之脑后了。如今此事又被彭泺点出,自然贾赦也是想搞个明白。贾赦忙道:“方才是我酒后失言,你且快快讲了吧。” “那我就长话短说。翰祺封了郡王,猜想应是皇上觉得略微亏欠忠敬王爷做的找补。这话说起来太长,我想这其中缘由或许瑚儿能猜到其中一二。况且风闻你你那兄弟的连襟王子腾好似要有提升,故而你府上的大姐儿被赐婚或许也和此事有些瓜葛。” “这等事我不过是个有其名没有其职的将军。我上哪里知晓了去。我只听说我那表兄弟贾鼎要任了管城九门的步军统领,只是传言,但一直未见旨意。”贾赦顺嘴接了一句,此话一出便觉不大好,怎么能将这事随意说出口去。 彭泺听了微微皱眉,过了一会儿才道:“怨不得,中间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如此倒是更通透了。”贾赦不耐烦道:“你倒是通透了,我还云山雾罩呢!快些讲明白吧。”彭泺摆摆手,捏起根筷子在酒杯中沾了沾,在桌面画了个图案点给贾赦看:“若论旁的,你们府上均不算出众。唯有这一桩,确是旁的府望尘莫及的。” 听彭泺这样说,贾赦与贾瑚都伸了脖子去瞧彭泺画的那个图。图案及其简单外圆内方,分明一个铜钱模样。贾瑚一脸狐疑道:“夫子意思是此事与钱有关?” 彭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瑚儿你去过边塞,那里将士如何你应是清楚,我还记得你回来还与我说过那里将士一日连两顿饭都难保。九王爷还给你算过账,这每一项的费用如何。但即便如此节省,军饷费用也是惊人。况且最近塞外并不太平,九王爷常有急报传回,就怕又有战事。” 贾赦皱了眉,沉默片刻才说道:“我府上是有些积蓄,但也是正常而得,就算都拉了去做军饷也没几日嚼头。” 彭泺笑道:“你也是笨的。你们府上那点死钱,自然瞧不太上。人家瞧上的是府上挣钱的方儿。”贾赦听了连连摇头:“那些方子营生是有获利,但和府上有何关系,都是老太太的陪嫁。”彭泺听了笑道:“是陪嫁不假,人家又不是要夺了你的方儿去。若不是你们府上为了拍马去搞什么宏恩路怕是还注意不到你们头上。你且想想看如今你们府上与管着户部的忠敬王爷和管着百万雄兵的忠胜王爷结了亲家,九王爷缺钱自然找四王爷,四王爷有个能赚钱的亲家。你说他找你不找。人家又不求方儿,人家只求能筹到粮款便是。你家老太太疼孙辈可是出了名的。若是真要筹钱,瞧在孙辈的份上,老太太也不会舍不得啊!你看看圣上写两道旨意,塞外的百万将士有军饷了,四王爷也不用整日为户部没钱发愁了,你们府上又得了莫大的荣耀了,如此四方都得利何乐而不为?” 这番话说得贾赦酒都醒了,盯着彭泺在桌上用酒画的那个铜钱直直出神。 第二百二十回 220 因彭泺点出这赐婚背后皇家暗自的算盘,贾赦被激得酒也醒了。沉默良久仍不死心道:“你说的不过是一面揣测之词?可有实证?今日这话你也便是在我这说说罢了。出去切不可乱言,免得自找麻烦。”彭泺也不以为意,摆了摆手道:“我好心点醒你,不过是瞧在我老恩师你岳丈以及瑚儿面子上,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由你自己决断。再说了就算有实证,我现在也无从可知。此事本就不合常理,难免不让人多想。若是你实在不信我言,也可当成你祖上庇佑之结果。我不过是言尽于此。” 贾赦眉头稍拧沉默片刻又道:“定不会如你所说,前几日我们府上还给忠敬王爷献了一筑路的方子。若是运作妥当也是个能日进斗金的营生。”彭泺正正饮酒听贾赦如此说被酒呛住,连咳了数声才缓了过来道:“嗯,如今我真不知该如何夸你了!你们府里拴进去一个还不算,还自己往里再送一个去?我彭泺也是佩服佩服。当年瑚儿为其堂兄请言要拜于我门下,我不可,便是这不想让你们一府上都被绑去了一家。如鸡蛋放一篮子里要摔都摔了。如今看来还是你敢赌,送进去了两个不算还顺带饶上一个。” 贾赦强辩道:“我哪里能瞧的那么远。况且我府上忠于朝廷,从不参与到党争诸事去。况且我瞧着忠敬王爷也是个恪守奉公的,朝堂内外口碑颇佳,虽说如今圣上更加倚重,命其掌管朝内诸事,但我瞧着王爷是个不大有私心的。如今日这般情景,也是各种机缘所致。” 彭泺被贾赦这一番话气到笑,大力拍了几下桌子道:“说你不懂吧,听这话又不像完全不懂的。可说你明白吧,却实则糊涂。”彭泺压低声音道:“这帝王之家的有几个是没了私心,有几个是真的克己奉公的?你也是天真。”彭泺叹了口气道:“不过如今看着棋面,你这宝或许还能押中。唉,反正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 贾赦挥挥手道:“行行行,你的一番苦心我是心领了。如今进退也由不得我了。我日后也自会当心,这一府上下也好几百口的人呢。若是有个什么的,我如何跟我父亲祖宗交代?”贾赦住了口夹了两口菜,一时间屋里住了声,贾赦自饮了一杯又道:“方才只顾说我府上诸事了。我且问你,好端端的你辞什么官啊?” 彭泺也不答只顾着埋头吃菜,贾赦瞧着不喜:“不过因你是瑚儿夫子故才一问,若是你不愿说也罢,反正旨意下来也尽会知晓。”彭泺笑笑撂下筷子道:“前一阵你府上家学不是出了事?”贾赦一愣:“此事你也知晓?”彭泺笑道:“知晓此事又有何难,原本那诗就是我所做,是与学生讲读前朝史书时即兴而为,但被人掐头去尾故意歪曲成那样罢了。你自然知道,怕是给我惹了麻烦故而不告知与我罢了。可见已是有人处心积虑于此,我门生众多,若是我有事,牵扯者众。虽说辞官也未必会如何,但若不在任上,麻烦总归会少些。” 贾赦听言沉默片刻又道:“你自有你的苦衷,既不多愿说我也不强问便是。今日也多谢你登府来说了这些话。也知你是真心待我府上,瑚儿拜你为夫子,自是一生一世都会尊你为师,若是日后有甚需要只管开口便是。” 彭泺笑道:“别说我还真有事相托。我自要回原籍去。你也知我没甚积蓄,所有的不过是那一部部的书罢了。”贾赦点点头道:“是否因路远不便运回?我府上有几家镖局合作许久,我请其帮你送一趟便是,这相关挑费你不必费心。”彭泺道:“恩侯兄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那些藏书收集之时是历尽了千辛万苦,破费不少,可与我所见这书本就是为传道授业之物,若是千里迢迢挪回家中,也不过是给那老宅子的书虫添些嚼头罢了。” 贾赦听此语颇为不解,不知彭泺意欲何为?但听彭泺又道:“故而这些藏书我一本不带,我想在这京中修一间览书阁,将收藏之书登记造册,供天下贫寒士子抄阅进学之用。此物便是算我给瑚儿的贺礼吧。”贾赦听闻此话忙起身冲着彭泺行了一礼,又转头对贾瑚道:“瑚儿你还不快谢你夫子,为你如此尽心!”贾瑚早就起身,忙给彭泺磕头礼谢。彭泺将贾瑚拉起道:“你我师徒最是投缘,此番我可真是将我的身家性命都交付与你了,你自要帮我好生照料才对。”贾瑚此时已是泪流满面连声应下。 彭泺转头又对贾赦道:“这览书阁我倒是想离得你那碑林馆近些,如此气息相投,我那些书怕事也不会寂寞。”贾赦忙应了。彭泺又道:“不过恩侯兄你也别以为我捐了书是给瑚儿扬了名,说不定也是给你府上添了麻烦。你想你这家学之中尚能出此事,就怕若是有人存了心,也是麻烦。我也是将丑话说在前面。”贾赦连连点头道:“此事你自不必担心,我定是想到万全之策才开这馆,也不浪费你的一番心意。你这等胸怀可是要强过我许多去,日后这广大学子定会感恩于你。” 彭泺道:“我自不求这感恩。只是怕若我有朝一日魂归去,留下这些书若是所托非人,怕是也糟践了。如此我辞了官也乐得轻松自在。”三人也是又聊了颇久,直至天色微亮,才各自散去。果然不出五日,圣上准了彭泺辞官一事,朝中百官自是吃惊不提,单说彭泺离京前专程又见了贾赦、贾瑚将整理好的书籍名册送了来。贾赦、贾瑚如何料理也都是后话了。 贾珠婚期近在眼前,王夫人却有些烦闷,因一年前便定下了婚事,王夫人按惯例给贾珠处挑了几个不错的丫鬟,其意不言自明。可贾珠对这几个丫鬟倒是颇不在意,也只充作普通下人侍奉使用。王夫人本就对这桩婚事有诸多不满,如今府上自己侄儿一个娶了郡主,自己亲闺女又成了郡王妃,便更是底气十足,此番自己已成了婆婆,更是想让媳妇进了府便能服服贴贴。可见贾珠每日只醉心读书,对自己选的房里人毫不在意,更是着急,想着若是新媳进了门,二人情投意合,珠儿又是个实心耳根软的,自己想拿捏些错处都难。 王夫人想着或许因自己挑的人不合贾珠心思。而且这一阵贾珠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间越发长了,说不准是瞧上了老太太身边的哪个丫头。昔日宝玉年纪太小,故而不得。如今珠儿要成亲,自己去求应是许的。况且此事也是府中常例,原来自己进府时贾母还给贾政赏了好几个屋里人呢。王夫人定了主意,便去寻贾母。 史菲儿是万万没想到王夫人竟会说起此事。王夫人说得不算太含蓄,史菲儿听得直气。史菲儿也是不明白,人家小两口成亲,你倒是先给屋里放上一屋子预备小妾是何想法?自己受过的罪,如今终于媳妇熬成婆了,所以之前受的罪忍的委屈加倍转手赠送与儿媳妇?况且你自己偷偷放也就罢了,这事我史菲儿着实管不得。可如今还拉着自己也来参和一脚,是个什么意思?是做婆婆的见不得媳妇好过么? 史菲儿自问自己对这贾府上下没有什么亏欠。就连王夫人自己也没有故意刁难为难过,就算其犯了错,史菲儿也是就事论事处理罢了。可今日之事王夫人却是踩到自己底线了。本来史菲儿就对这里的礼数心烦得要死,只是被逼无奈不敢造次。这里虽说是富贵人家对女儿媳妇也还不错,可这压在头上的礼数也如同枷锁一般。自己想帮着摘还来不急呢,怎么还要拉着自己去当给人套枷锁之人?史菲儿自然是没了好脸色。 王夫人瞧见贾母微微皱眉,又将身边的丫鬟挨个打量了一番,还以为贾母是琢磨送哪个更合适,心中一喜道:“老太太调理的人儿,瞧着都好。这也是我珠儿的福气呢!” 史菲儿心里来气可脸上又不好说,点头道:“不如这样,我这跟前的八个大丫头,有四个明年是应了要出府的。依我看不如你自去问便是,不论她们哪个应了,我都同意便是。哪怕是这八个都应了,你也不用客气,都带走便是。但若是她们不应,我也是无法。毕竟这珠儿跟前跟的人要妥当不是,哪能三天两头更换。若是传扬出去对其名声也不好。” 王夫人听了面上一僵,倒是没想到贾母会如此说,这不是跟之前讨春荚一样了。自己去问反而讨了一鼻子灰,若是都不愿,日后不光自己就连贾珠会被人笑话死。王夫人自是不愿冒这个险。 王夫人道:“老太太说得是。我如今瞧着都觉得好,不知该问谁。不过想着大婚日子临近,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办事妥帖。我也是头一次娶儿媳入门,也没个经验,如今又有了赐婚一事,生怕错了,想着能有左膀右臂最好不过,这便特来求呢。若是老太太赏脸,这也是珠儿的体面。若是过些时日或离或走我也是不拦着。” 史菲儿听了一笑:“你若是这么说我便是明白了。云鹤你且去教那新入府的常嬷嬷来吧。”说完史菲儿瞧着王夫人笑道:“这常嬷嬷刚从宫里退下来,礼数最是周全,我想着有赐婚的事要操办,便请了来,如此便是最好。想来珠儿这事有她辅佐你定是不会有半点纰漏。你也是有福呢。”王夫人气得不行,心想怎么这老太太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求丫鬟是什么意思,老太太怎么能不明白,给自己一个老嬷嬷,这若是放在珠儿房里才是惹人笑话呢!” 史菲儿端着茶盅笑眯眯道:“我倒是想起一事,如今元春虽赐为郡王妃,可若依了惯例,少不了还有侧妃的。”王夫人冷不丁听见史菲儿冒出这么一句,倒是一惊。又听贾母道:“不过听闻祺郡王生母早逝,想来没有亲母为其操持这安放什么房里人吧,也是可怜。”王夫人听了这话自然来气,暗想平日老太太倒是将大姐常挂嘴边,如今怎么却关心起人家郡王这等事了,难不成盼着给其再赐侧妃或房里人不成? 第二百二十一回 221 王夫人因贾珠婚事特来向贾母来讨几个房里人。而殊不知却恰好触及了史菲儿的底线。毕竟现世之人一夫一妻本就是法律保证之事,自己从小到大自然是对此无比坚定的,虽古代也是一夫一妻但这多妾却是史菲儿所不能忍的。更何况还来问自己要人,去当连妾都算不上的丫鬟,真让史菲儿更是火大。可毕竟是贾珠婚事,又是府上头一遭孙辈娶亲。史菲儿也不想在这个结构眼太让王夫人难堪。二人几番言语回合之后,史菲儿给王夫人了个宫里退下的嬷嬷让其帮忙。王夫人自然生气,心里暗自埋怨贾母。史菲儿又用话去点元春封郡王妃一事称日后少不得会有个侧妃什么的,这让王夫人更是来气。 王夫人道:“老太太平日里最向着元春了。怎么忽然说起这样的话,一时让媳妇心里倒是又捏一把汗呢。”史菲儿瞟了眼王夫人脸色道:“是啊,你说的不错,莫说你听了揪心,就是我略略想上一想也是难过呢。如今因这郡王府尚未修好,若是等修好了,唉……”史菲儿叹了一声道:“你我都有儿有女,自然也是明白其中道理。对于自家儿子生怕受了委屈,对于女儿也是生怕受了委屈。如今想来只有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才是对的。”听贾母将这话点的透,王夫人此时回了神,怨不得贾母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这孙媳妇儿还未进门就宠上了。 王夫人张口想说几句,可你说缺人贾母又准自己去问,又安排了个嬷嬷,之后又用元春嫁人来抵挡说些这样的话。反而堵了自己的口,王夫人自是火大,想着当初你给我院里塞人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那时候你也要嫁女儿啊。况且不过就是要个房里人,使唤些时日,日后说不定都打发干净了。就是如此却是这样难,这王公之家,别说有几个房里人算得了什么,就是有上三五房姬妾也是常事,怎么偏偏就我家珠儿不行?可这些话也只能心里想想,哪敢说出口去? 史菲儿瞧着王夫人生闷气也是好笑又道:“方才我不过就是说说罢了,你也莫急。况且我听闻祺郡王很是个洁身自好的。元春也是个有福气的,你且放心。”史菲儿顿顿又道:“不过你也需明白,这赐婚还有你侄儿呢!你说我若是依了你给珠儿了,那到时给不给瑚儿?不赏吧,似乎违了旧例,若是一并赏了……”史菲儿摇摇头又道:“可是你也明白瑚儿娶的是郡主,芳娴郡主尊贵,成亲之后连我这老太太都要敬其三分。这其中忌讳颇多。若真是因为这等事犯了忌讳,又是何苦?你是个聪明的,不细说也明白。” 王夫人此时倒是一愣,的确与贾母的职位上这也是件难事,皇家规矩多,还是小心些好。虽说此时心里仍是有气,但也小了大半。史菲儿见其听进去了又道:“如今我们府上得了荣耀,不知道外面上上下下多少双眼都盯着呢。姑且先不说这旧例对与不对,但今日瞧着旧例也仍需看是否合了适宜,况且听闻如今朝中上下都慕清流风雅之风气,那些高贤雅士若过了四十无子才会纳妾,我等国公之后又岂能逊色于他。你说可是?”听了这一席话,王夫人低头不语。 史菲儿见王夫人如此,不再多言,心想今日我已经是将道理、利害、平衡都说与你听了。这好话说尽,但我也不能太让你舒坦了,免得又生出什么事来,自然却还要让你有所怕才是。史菲儿想到此又道:“这如今环哥也出了满月许久了。你说这翠星给政儿诞下一儿一女也是不易,若是照府上的规矩,做个姨娘也是应当。你觉得如何?”王夫人听了这话自然变了脸色,史菲儿笑笑道:“如今我是懒了,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恰是我最喜的一句。每日诸事已是操劳,何必自己为如何给自己再添事非呢?毕竟与人方便、与己也就方便了。二太太你说我说得对否?”尽管这些话贾母说得慢慢悠悠,可在王夫人听来却是句句诛心。自己是没想到贾母竟会用此事来威胁自己。不过王夫人一想到若是抬举翠星做了姨娘,定能将自己气的够呛。万幸现在这事没人提,否则这事自己想拦也是无法。 “好了,一点小事罢了就说了这么多。”史菲儿笑道:“今日我这八个大丫鬟都在,你若要问,我便将其都叫了来一问便是,若是她们愿意去的,也是她们自己的主意,与我无关的,若是日后人问起来,我也有话说。”王夫人哪里敢问,忙笑道:“老太太这哪还需要再问呢?快将哪位嬷嬷请出来吧,我还有许多事要与其商量呢!”史菲儿笑笑命人去请那嬷嬷。王夫人急急谢过之后,自去不提。 待王夫人走后,史菲儿也是叹了口气。自己琢磨着:这里的女性都被礼教压迫到极致了,却还为那群压迫自己的主儿说话,生怕是委屈了一点。还美其名曰说是什么房中放两个人免得日后哥儿爷儿出门被乱花迷住了眼,被勾搭坏了去。这都是扯什么鬼蛋呢!古语还有洁身自好,卓淤泥而不染这样的话呢!怎么就想不起来了!能被勾搭学坏的,归根到底一来可能本身就不是啥好鸟,二来就是爹妈没教好。甭扯什么都是外面人下作勾搭,才让自己这宝贝蛋学坏的混账话。 若是来个爷们跟自己掰哧这道理,好歹算是为了争取自己权益,勉强算是有个由头。最厌恶就是这成了婆婆的,分明就是要将自己前面受得罪加倍偿还出去才是开心。本身就被人家欺负,不团结就罢了,反而出手折腾自己人,真是够了。虎作恶可恶,但为虎作伥比虎作恶更是可恶。反正史菲儿横了一心,你们这些媳妇的房里人不是我赏的,我自不会再给。这孙辈我就偏做主了,反正我在这一日不惯这毛病。 正巧贾敏带着黛玉来与贾母请安,贾敏见贾母面上不乐,自是关切。可那事自己又不能明着面说,便拿话又岔过去了。史菲儿瞧见黛玉苦着脸怏怏的,便招呼来了近前,捏了小脸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谁欺负你了?只管讲出来,老太太替你做主。”黛玉瞧了瞧贾敏,又瞧了瞧贾母,低头不语。 贾敏笑道:“前些日子桦儿去街上给其带回来个小玩意,玉儿喜欢的紧,可玩了没几日便坏了。小孩儿心性难过几日便好了。老太太也不用担忧。”听贾敏如此说,黛玉小嘴微撅,似乎有什么委屈,可又强忍着不说。 “是个什么物价,要不我命人多买几个去?”史菲儿问道。黛玉摇摇头,“老太太,东西倒是一般,主要是听哥哥说京城街面繁华,玉儿来了许久了,还未曾见过呢。”黛玉瞧了瞧贾敏又将头埋进贾母怀中小声道:“早些时候太太许了说得了空带我去瞧瞧,可如今太太整日都忙呢。” 贾敏一听笑了:“我的玉儿如今是越发有本事了。这是来老太太处与我告状呢!”史菲儿道:“这孩童最是将话当真,若是真应了她,改日得了闲带其街上走走看看也好,满共也就花个一日的光景。”黛玉一听自然一乐,拍着巴掌叫好。 贾敏道:“还是老太太向着你。我不过是想着你这年岁又不擅长走,行不了几步便是要歇歇了。况且那有我等人家的女儿没事在街上溜达的,成何体统?”黛玉听了这话可怜巴巴忙拉着贾母的衣袖摇了摇。史菲儿不忍道:“不过是孩子好奇罢了,莫说她,你小时不也求我带你出去。罢罢罢,你若不带玉儿出去,我替你带便是。也省得我玉儿不开心。”贾敏犯了难:“老太太,这怕是……” 史菲儿摆摆手道:“你担忧我自是明白,不过出门涨涨见识也是好的。若是出去,就换上小子打扮,如此也省些事。我们自可穿得朴素些,就当是进京的商客,多带些人也不会有什么事。横竖不过是一日罢了。”转头又对黛玉道:“不过此事你可要保密,不许说与他人知晓才好。”黛玉听了连连点头。贾敏自是无奈,摇了摇头也只得应了。 这月初六,便是迎亲日。贾府上下忙做一团。而同在京城的李府自然也是如此。府内上下装饰一新,府中诸人也是各个面上有喜。 李纨坐于自己闺房中梳妆镜前,身上早已就换好了喜服,妆容也是打理妥当。自己太太坐在一旁瞧瞧镜中的女儿,又看看李纨,不时伸手理理鬓角,或有补些脂粉。 “太太,我……”李纨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圈也是微微泛红。李府太太笑道:“现在可莫哭,仔细一会儿花了妆。我就知道我这闺女是个有福气的。你瞧如今你嫁进贾府真是再好不过呢。贾府如今可是深得圣上眷顾,这自打本朝以来还从未有哪个府里能有这等荣耀?” “太太,便是如此,我才是有些怕呢。” “有何可怕?嫁过去小心侍奉公婆,细心照顾夫君起居。日后定有你的好处。我也瞧见了那贾府老太太,人瞧着和善,说话平和,应是个好相处的。而你那婆婆说话虽透着些厉害,但也是个爽利的,应是不错。这等好姻缘,别人求怕是还求不来呢。你还在这里胡想!”李府太太嗔怪地在李纨眉心处点了一点。 第二百二十二回 222 李纨大婚吉日,母女二人在房中说些体己话,李纨心中略略惴惴不安,李府太太好言劝慰,说了好一番话,李纨才觉得略微好了些。 李家太太见李纨面色缓了,又道:“这桩姻缘定的好,我这为娘的也是替你欢喜。说句小性儿的话,听闻圣上赐婚心里还真怕贾府于你这婚事上有什么变化。如今倒算是放了心。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忧虑你这夫婿的身体。毕竟你们订亲也是因他生病冲喜而为,提起来此事我心里就被觉得忐忑。”李家太太忽然觉察自己说的不适,忙改了口又道:“不过如今听闻已经都大安了,你也放心。我将咱府上的滋养身子的药膳方子都抄写了一份,给你单置于一小匣内。每张方子都有对应疗效,等你入了门,看夫婿的身子情况慢慢好生调理,必是越来越好的。” “母亲费心了。” “我的孩儿,你这是说什么傻话。我们府上比起贾府自然是小门小户。但嫁妆也是早早便给你攒下的。”李府太太叹了口气道:“往日里也尽是为你喜了,临到今日反而倒是舍不得了。” 李纨听家母念叨叮嘱着,不觉红了眼圈。诺诺道了句:“母亲……” “莫哭莫哭,大喜的日子现在落泪不吉利。快忍住了。一会儿上了花轿才能哭。”李家太太忙拿着帕子在李纨脸上轻拭了,自己埋怨自己道:“都是怨我,好端端的我与你说这些做甚。”才给李纨擦了泪,忙又背了身给自己抹了泪。一旁丫鬟婆子瞧见了,忙过来相劝,才说了两句,又有丫鬟急匆匆来报说是迎亲的队伍已到街口了,李家太太听了,忙又是嘱咐一番,才转身出了屋。丫鬟婆子上前又给李纨理了理云鬓,修了修妆容。 众人正忙着,便听到锣鼓声乐,如此这迎亲的队伍倒是到了门口,丫鬟婆子听闻各个笑着近前来与李纨说些吉利话道喜。李纨此时已是羞红了脸,不知该说些什么。婆子丫鬟也不再多言,替其盖上喜帕。 贾珠一身新郎喜服甚是精神,迎亲队伍进了府,在正厅贾珠将贾赦亲笔写的红柬帖呈上又叩拜了岳丈岳母,李家太太瞧见贾珠如此,早些时候的担忧少了大半,心内甚是欢喜。李府鸣乐开筵,宾客皆是贺喜。 迎亲接亲成婚宴请宾客等诸事不肖细说,单说史菲儿这几日便累的不轻,本来心里已经有了预期,毕竟现世婚礼自己帮弟弟操办过,一场下来也是累得人仰马翻。想着这里的规矩甚多自然也是辛苦,不过自己毕竟不是婆婆,此事王夫人以过更是忙乱才对。自己应还会好些。哪知筹备诸事时便是事事都有人来请示,待到跟前更是一日要不知被烦多少次去。可这也是无方,只因两房如今并未真分家,而孙辈的婚事依着惯例仍是公中出大头,贾政王夫人又不管着公中事务,故而诸事也都要和贾赦张夫人二人商议。商议定了的告知贾母,若是没定的还要请贾母来个定夺。如此一来,越是临近婚时,史菲儿这边越是热闹,而且这里规矩有多,史菲儿虽有贾母的记忆但毕竟也是头一次孙辈成婚自然也是忙乱。反正最终新媳妇李纨进了门,宾客宴请了,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好容易能喘口气,史菲儿忽然想起上记载贾珠却是英年早逝,与李纨有个遗腹子。本来史菲儿并未将这事放在心里,只觉得如今府里诸事不错,贾珠瞧着也是颇好应无事,可偏去年贾珠大病一场,竟订亲冲喜后好了。史菲儿从那时间起心里就有了个疙瘩。觉得书中记录若是仍其发展说不定还会发生。 毕竟贾珠如今年年纪了,娶妻后又是独住。上次自己见他病重想给他喂一点还魂丹也是没有机缘。若是此番婚后有事自己想救也是麻烦。史菲儿琢磨着手中就剩这一颗灵药,日后又能救得了几个?而且救谁又不救谁呢?或许这事若是在旁人眼里瞧着史菲儿是有些烂好人圣母心,可毕竟如今这些人与自己并非读者关系,而是活动的立体的有血有肉的人。如此才是更难割舍与抉择。 转念史菲儿又想既然这丹药灵验,能起死回生,那若是没病时先吃了,会不会能益寿延年?史菲儿想到这坐起身,将那丸药从锦囊中取出,捏在手中细细端详,瞧了许久,用指甲掐出一点点来点到水里化开,将那杯水一饮而尽。说来也是奇,原本自己疲惫劳顿竟一扫而光。史菲儿觉得竟然瞧东西都清明了许多。果然是个好东西,史菲儿暗叹天上也为将此物好好运用啊!若是早告诉自己,自己定会省着些用才好。 如此一试,看来此物对未病之人也有功效。史菲儿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主意。明日新人要来与自己请安,自己照例是要赏的。若是让贾珠吃了掺有这丹药的东西说不定也能对其身体能有改善。若是如此能改了原本命数也说不定。 正巧云鹤想着老太太累了一日,端了几道点心给贾母送来。史菲儿一瞧倒是开心了。明日自己要赐新人喜饼的,将这药夹在这喜饼中最是合适。如何将这药加入喜饼?史菲儿倒是有点犯愁,毕竟这事不便假借他人手,可喜饼怎会需自己动手? 史菲儿琢磨了一会儿倒有了主意。转脸对云鹤道:“明日给新人的喜饼可是得了?拿来与我瞧瞧。”云鹤笑着应道:“老太太,自喜饼早就备好了,我已瞧过做的最是妥当。老太太只管放心便是。”史菲儿笑笑道,“我知道你是稳妥的,毕竟明日我可是头一遭吃新孙媳的请安茶,你且去端来我自有用处。” 云鹤心里虽有些纳罕,自然也不敢多言便依着史菲儿的话去了。不消片刻便端了一碟子喜饼来。那喜饼做的甚为精巧,方方正正,大小正好是一口能吃下,烤的是酥黄椒脆,每块上面各有一个双喜字。云鹤将喜饼送了来道:“老太太您瞧可否,这是四样的馅儿,是红菱红豆、白菱花生、黄菱莲蓉、及玫瑰百合。”史菲儿看看,点点头道:“如此喜饼不错。”史菲儿瞧了瞧又道:“那怎么没见五味瓶?” 云鹤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道:“老太太五味瓶是何物?我怎么从未听闻过?”史菲儿笑笑道:“也是,你这个年纪自是不知道的。这东西也就是给孙辈结婚用的。你如何得知。我也是糊涂了。万幸是现在想起了,操办也是来的及。” 云鹤一听是有了疏漏,自然也是着急,忙问这五味瓶在何处?自己速速取了来。史菲儿笑笑道:“不过就是调味瓶子罢了,你去取五个给望江楼造的调味瓶子,要客用最小号的。里面分别灌上盐、红糖粉、醋、姜汁、茶粉这五样便是了。” 云鹤听了自然忙着去操持,不过也就是片刻的功夫便将史菲儿说的这五样东西准齐整,装入瓶中给史菲儿送来。此番史菲儿瞧着笑笑,伸手拿起一只调味品往一块喜饼上倒了倒,依次将这五样都倒了上去后,将这块喜饼递与云鹤道:“用这五样之物借齐酸甜苦辣咸五味,不过是告诉孙辈这日子五味杂陈,自当珍惜之意。”史菲儿顿顿道:“你尝尝如此喜饼怎样?”云鹤接过饼,塞进嘴里,点点头道:“原本不觉得如此,如此还觉得更有滋味了。” 史菲儿笑道:“你也是个嘴巧的。不过是块饼罢了。今日也是劳累了,你也早些休息,这五味瓶你就放在这儿便是,明日再准备也怕遗漏,这喜饼明天再端一份新的便是。”云鹤听了,依着贾母的意思自去休息。 史菲儿打发走了云鹤,忙将那瓶放了红糖粉的调味瓶拿了过来,打开将那点红糖粉统统倒进嘴里,吃了。然后将自己锦囊中的最后那枚还魂丹取出,掰了成两半,一半收好,另一半用纸蒙着碾成末后,统统装进那只调料瓶里。 做完之后,史菲儿晃了晃调料瓶,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如此就可以光明正大对着诸人给贾珠吃丹药了。不光如此,而且这东西自己还可以将这药也给黛玉分点,看能不能解开她的灌愁海的郁结之气,若是此物都不能解,恐怕是天下的药都是无方了。攥着那个小调料瓶很是期待明日贾珠带媳妇来请安。 翌日,李纨早早便起来收拾停当与贾珠先去拜见了公婆,给公婆敬过茶后,又坐了马车去给贾母请安。史菲儿也是早早便等着了,对自己昨晚编出来的五味瓶的说法仍是有些得意。 李纨今日仍是身穿喜服,只是头发盘起,妆容钗饰都是新妇打扮。自己头一次来给贾母请安自然也有些紧张。但进了屋,见贾母笑嘻嘻坐着,到似乎轻松了不少。 新孙媳端跪毕恭毕敬的奉茶。史菲儿喜滋滋接了喝了,贾珠也跪着奉了一杯,史菲儿也乐滋滋喝了,可是喝完却不见史菲儿叫二人起身。李纨心里紧张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得贾母不喜。心里正忐忑呢,听贾母道:“这里是五味喜饼,有酸甜苦辣咸五味,你们二人一人一块,以后这日子你们小夫妻同甘共苦,相携相持好生过吧。” 第二百二十三回 223 贾珠大婚,娶李纨为妻。贾李二府为婚事操办忙碌。待新媳妇儿进了门,礼成之后,终于都松了口气。史菲儿自然也是劳累。可休息时偏又想起书上所著内容,心里还是颇为忧虑。思量半天,终于将最后的一粒还魂丹掰开,将一半碾碎成末,灌在调料瓶里,明日打算给新人撒在喜饼上吃。 翌日一早,新媳给公婆敬茶后又随王夫人来见贾母。自然新媳也是要敬茶,李纨小心翼翼奉上茶,贾母喝了茶却不见叫其起身。李纨正担忧自己是否有什么做的不太妥当,却听见贾母赐了块五味喜饼。李纨也是奇怪,但不敢多言,恭恭敬敬接了,偷偷瞄了眼同跪在一旁的贾珠。贾珠笑道:“谢老太太赐喜饼。” 史菲儿此时比他们二人还紧张呢。眼巴巴地盯着两人,生怕二人不吃还糟践了丹药。故而才在这敬茶之后赐饼,反正你不吃我就不让你起身。不过此番也是史菲儿多虑了,贾珠谢过后便将饼吃了,瞧见贾珠吃了史菲儿倒是放了心,一旁李纨见了,也忙将喜饼吃下。史菲儿此时忙让二人起了身,又赏下不少好物。小夫妻自然又是谢过。 王夫人一旁瞧着,回想自己入门时倒是没有听说过什么五味喜饼。今日倒是头一回见,难免有点好奇,便多瞧了桌上的五个小瓶几眼。史菲儿自然也是瞧见了,心想反正你不开口问,我也不会多说,多说多错总是没错。哪知一旁的宝玉倒先开了口,望着那碟子喜饼道:“老太太这边的喜饼都是有讲究的,今日又是涨见识了。老太太为何这喜饼要加上五味呢,昨日尝过的倒没尝出五味来。” 史菲儿心里很是无奈,暗想自己是不是与这贾宝玉犯冲啊。每次过来总要生点事出来,可偏生如今他年纪尚幼,还仗着童言无忌,自不能和其计较。只得将自己心头火压了,带着笑道:“这个是特意给新人备的,自然与你们昨日吃的不同呢。如今你哥哥嫂嫂一并生活,这人生五味才刚开始品呢。哪如你等如今年岁尚轻每日都浸在蜜罐了,只有甜呢。” 王夫人忙将宝玉拉到一旁,今日可是新媳妇儿拜见众人的日子,可是不敢有什么纰漏。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倒是连这喜饼也都有了禅意,想起自己才进府当新妇时,也是慌手慌脚的,如今也是记不起这五味喜饼了,只记得当时诚惶诚恐赶忙接了去。”众人听了也是哈哈一笑。那宝玉听王夫人如此说,更是好奇,甚是想尝尝这五味喜饼,可又不敢造次。只得眼巴巴瞅着。 少时诸人皆来与贾母请安,瞧见新妇自然也是多问几句。李纨也是头一次见众人,一一行礼拜见不肖细说。宝玉原本还是惦记着喜饼的事,等到见了黛玉等姐妹,倒是将这事都抛在脑后了,几个人倒是欢喜。 众人聚在一处,今日新媳自是焦点,少不得这人问两句那人说一声的。史菲儿倒是得了空,瞧见那几个孙辈又聚在一处,史菲儿转念一想倒觉得现在是个机会,冲着几个孙辈招了招手,几人见了忙都拥在贾母身边。 “今日是你们珠儿哥哥的喜事,方才宝玉瞧见了五味喜饼也是好奇。如今也给你们几个都尝尝吧,一来沾沾喜气,二来别觉着老太太有好吃的不给你们吃。”史菲儿说着将五个小瓶一次往一块儿喜饼上点了点,就手就递给了黛玉。黛玉笑着先接了,笑嘻嘻拿着并不吃。史菲儿心里着急又不敢表现忙道:“玉儿你尝尝味道如何?”接着又依法点了几块分给迎春、探春、宝玉。黛玉见众人都有了,才小咬了一口,初时倒没觉得如何,那饼原本就不大,黛玉将余下的饼也送入嘴。此时倒是觉得比自己吃过的什么东西都好吃,沁香心脾,黛玉倒是没品味出五味来,倒是觉得盘在胸口那团郁结之气忽然间就散去了大半,顿时觉得身上从没有比现在更自在呢。 “这五味喜饼果然好吃。”宝玉倒是先叫出了声。史菲儿心里暗自道:你也就是占了贾珠和黛玉的福气,要不然这还魂丹也是不会与你吃的。 “果然是呢,”黛玉也接了话道:“原本这几日也不知为了何故,只觉得胸口闷,方才吃了这饼反倒立刻好了。” 史菲儿听了这话心里大喜,看来是这药对于黛玉也是有效,若真能解了病根便是再好不过了。史菲儿尚未开口,便听见迎春、探春也赞这饼好吃,都说比平日里吃的点心都好。史菲儿心里自然明白,面上也不敢带出来道:“你们这群小鬼头竟会说些甜话哄我。好似我专爱将好吃的藏起来一般,明明都是一样的东西。你们都先去谢过哥哥嫂嫂去,等回去了,今日一人赏你们两匣子喜饼当点心。”众人听了也都是一乐,喜滋滋去与贾珠与李纨贺喜。 史菲儿见众人走了,招手叫云鹤再拿一瓶红糖粉过来,因小儿多喜甜便多倒了些,已是空了。云鹤忙急急寻了来,史菲儿将原来装了药的小瓶悄悄收好,递了个昨日便偷藏于袖中的空瓶让云鹤收了去。史菲儿在众人眼前悄悄玩了一把偷梁换柱,又让贾珠和黛玉吃了还魂丹,心里自是窃喜。 不多时又有管事来请,说是宴席已备好,问贾母摆在何处。史菲儿便将宴席分了两桌,男女分席而坐,也是热闹。李纨因是新媳,又是头一次伺候婆婆与贾母用膳难免紧张。可没想到众人都落了坐,就连自己婆婆也没立在贾母跟前伺候奉饭。反倒留下自己一人,李纨便更不知所措了。不知是先给贾母是盛饭还是舀汤。 史菲儿见众人落座唯独不见李纨,一回头见其正立在自己身后李纨倒是笑了:“你新来不知府里规矩,我是不喜有人吃饭时在边上伺候的。你且快挨着我坐下吧。”李纨听了哪里敢坐,忙道:“侍奉老太太和太太是本份,孙媳妇儿不敢。老太太想尝尝什么,孙媳给您夹了来。” 史菲儿笑道:“让你坐便坐,今日是家宴又无外人。自然不用伺候,等若是来了外人在如此也使得。不过那一年也怕没个一次两次的。你瞧众人都坐,唯独你站着,也是不好。” 王夫人听了忙道:“我的孩儿知道你是孝顺的,你且坐下吧,老太太平素便是如此,而且这样众人聚在一处才是热闹,要是有人一旁伺候着倒是难尽兴了。你便赶紧听老太太的坐下吧。你瞧我们不是早早便坐下了?” 李纨听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本想着贾府这等人家必然是规矩众多,自己生怕错了,让人笑了去,自然是事事存着小心。昨日贾珠倒是与自己说不用如此崩着,老太太最是随和不过,自己都未曾见其发过火,对下人办了错事都没呵斥过,对孙辈更是慈祥。至于自家太太对子女也是和颜悦色,不必担心,李纨初时还以为贾珠说这些话是为了让自己宽心。今日瞧着倒是真信了。这一席家宴众人吃的倒是颇为开心。 一晃几日便过,李纨渐渐倒是适应了府上的生活。虽说自己婆婆有时有些严厉,但多陪上些小心也是无碍。老太太又是极好相处的,而与贾珠之间也是投缘。如此日子,也让李纨甚是安心,回门时,李纨也对自家母亲说了府里老太太和太太对自己都甚好,夫君对自己也疼爱敬重,自己在府上虽不比在家里自在,但也是事事都顺心,不用母亲挂念。李家太太听李纨如此说,倒是放了心,连声感慨这桩姻缘甚是不错。 贾珠每日生活倒是简单,因是新婚,这几日也给夫子放了假,自己晨醒问安后便在房里看书写字。李纨每日给贾母与王夫人请安之后,如今院中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其处置,便多半让王夫人打发回自己小院。这一日,贾珠正伏案写字,见李纨手捧着个小锅进了屋,笑道:“怎不见你休息个半日,难得得了空,又去炖了东西来。” 李纨笑笑道:“只因闲着也是无趣,便做了这个来,想着是爷看书辛苦,吃些汤品休息片刻缓缓神也是不错。”贾珠笑道:“你倒是有心,这东西先放放,你瞧瞧这诗如何?” 李纨将小锅放安稳了,走进桌前,捻起桌上的纸凑近烛火念道:“烟云浮梦梅朵开,风月无情盗韵来,半阕清词难尽意,两行诗句伴宫裁。”李纨念完道:“嗯,蛮有风韵。只可惜我读书不多,许多精妙处体味不出。”贾珠笑笑道:“这倒不难,我明日便选几本书与你,闲暇翻看翻看,看多了便能体会出一二,若有不懂之处,只管问我便是。我虽不才,但还算是粗通的。” 李纨笑道:“若是如此再好不过,就怕日子久了,你嫌我驽钝。”贾珠连连摇头道:“怎会如此。”将诗文从李纨手中接过,复置于案上,提笔,在诗末的宫裁两字点了两点道:“你应是还无字,我想了几日都未有好的。今日倒是灵光一闪,做了这首诗,你看便取这宫裁二字可好?” 李纨听了心中一喜,将脸转到一边,轻点颔首。贾珠见她如此笑道:“夫为妻取字本是应该。你且慢慢坐下,我另有事与你说。” 第二百二十四回 224 李纨与贾珠成婚后,日子过得倒是随心顺意。因见贾珠读书辛苦,便特意炖煮了汤与贾珠送来,正巧贾珠伏案作得诗一首,让李纨来看,待李纨念完又特意取了诗文最末两字宫裁赠予李纨为字。李纨心中一暖,又听贾珠令其坐下,道:“我有话与你讲。” 李纨自是听从,寻了绣礅乖乖靠着书案坐下。贾珠从书架上取出一个小匣递与李纨道:“你将这收了。”李纨甚是不解,手捧着那绿檀的小匣又瞧了瞧贾珠。贾珠笑道:“给你收着,你竟也不打开瞧瞧,也不怕哪日开了从里面跑出个蜘蛛虫子来?”李纨听了这话,倒是吓了一跳,忙将匣子放到桌上,自己也往后躲了躲,好似一开匣就真的能出来个蜘蛛似的。贾珠瞧着好笑,将匣子又塞回到李纨手中,说道:“我不过是唬你逗你罢了。你打开看看便知。这匣子里装了二十四万两的银票……” 李纨刚将那匣盖打开,听见贾珠如此说,忙将盖子合了,将匣子放到桌上,垂着头道:“爷这是何意?”贾珠见其如此,也不勉强,只是将刚才李纨捧着的那小锅挪到跟前:“今日又是炖煮了什么,闻着倒是蛮香?”李纨瞧着忙起身将盖子揭开道:“是山药鸡头米肉糜粥,想着爷看书乏了太晚也不适吃些油腻的,喝些粥倒好。难得鸡头米新鲜,是我一粒粒剥出来的,最是静气凝神,不如趁热尝尝?”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些饿了。”李纨听了忙取来碗给贾珠盛了粥,捧着递了来。贾珠笑道:“若是他们旁人知道我夜夜有美食吃,怕是要羡慕坏了。”说完捧起碗便吃,很快便将碗里粥吃了个空,吃完不消李纨动手自己便又盛了一碗,转头瞧着李纨道:“不如你也吃些,若是剩下了倒是糟蹋了你一番心意。”李纨拗不过也盛了一小碗,陪着贾珠一起。那小锅原本也不大,如此一分粥倒都吃了个干净。 李纨命丫鬟将东西收了,又端了茶来与贾珠漱口,一切收拾停当,贾珠又指了指那匣子道:“如今你为我妻,这东西自然该由你收着。我若需用时问你取便是。你嫁入府中虽每月有月例钱但也不多,府中家大事多,明里暗里开销也甚广,再加上打赏打赏、亲眷走动往来,怕是一到月底也都见了底,也剩不了几个。日后需你用便是,数目大了你与我打个商量,告知个用处,数目小了你自取便是了。” 李纨家父虽也是朝廷四品官员,但也是靠着俸禄过活,家中比起贾府自然是天上地下。李纨心里有底,这几日下来对府中种种用度也算简单知道一二。可今日贾珠竟能一下子拿出二十四万两的银票来。李纨当然是吃惊不小,虽说贾府有基业,也听闻贾府的营生不错,但连贾珠都能如此大气不喘地拿出这许多银两来,可见这贾府的家底会是如何丰厚。 贾珠见李纨怔住了,又道:“你也不必太过震惊,这钱是老太太给我们夫妻的二人,府上孙辈不论嫡庶男女均是有份,原本还有些零头。我拿去买了些书。二来娶亲也花了些,余下的便是这些了。你不会怨我先花了些吧。”李纨连忙连连摇头道:“这银钱数目众多,爷还是自收着好。我怕打理不好,辜负了爷的一番心意。”此时李纨心里甚是忐忑,一来真心感动于贾珠对自己如此坦诚,二来自己着实也未曾过手过这么大笔的钱,着实也怕打理不好辜负了贾珠的心意。 贾珠道:“你若是不收才是辜负了我一番心意。我自是觉得夫妻之间本该互相敬重,若是有事藏着掖着反倒不好。况且这银钱本就是老太太赏给你我夫妻的,若是我存了私心不与你说,或是乱编个数倒也算是蒙骗了老太太。更何况我还记得去岁我忽染病,还是定亲冲喜后好起来的。你我夫妻有此番缘分自然也是天定,如此便更不应因身外之物而欺瞒于你。” 李纨听贾珠如此说,自然不能再推辞,这才点头道:“爷这番话,为妻听着甚为感动。如此在推脱反而真是辜负了爷的心意。那我暂且帮爷收着,爷要取用只管拿便是。”说着当着贾珠的面将匣子收好,放在一金丝楠木的箱子里,合了锁。正要卸钥匙,被贾珠拦住了道:“钥匙你收着,我向来身上不喜带多余之物。”李纨听了也是无奈只得点头应了。 贾珠见其面有凝色,便想逗其一逗,笑道:“今日为夫已于你交了底,你可有没有什么要与为夫交代的?”贾珠本就是玩笑话,并未想李纨会如何,哪知李纨愣了愣,转身也抱出了个小木匣来。贾珠瞧见一愣,笑道:“莫不是你也有银两给我吧?” 李纨摇头道:“我娘家自然比不得府上。不过有一样或许也不算太过逊色。”李纨将木匣打开,问道:“夫君觉得这几日我炖煮的汤品如何?”贾珠笑道:“甚是不错,如今我倒是怕如此长久下去,没几日便会富态起来呢。”李纨摇摇头道:“这夫君到不用太担心,我这些都是性情温和的药膳,炖煮的量也不大。”说罢将匣中的药膳方册取出来给贾珠瞧。贾珠甚是好奇,接过来一页页瞧着,翻看一遍道:“你这都是哪里来的?” 李纨答道:“这是我母亲家传的方子。当初我父亲身子不好也是我母亲用食疗一点点调养温补将我父亲身体打理好的。”李纨说完,倒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不妥,好似意指贾珠身体孱弱,忙住了口。贾珠又将方册翻了一遍,见有几张上是自己已吃过的,那些页最末处又用蝇头小楷又有注释,或题“夫君喜之”或是“夫君不喜”,贾珠道:“难为你也是有心了。”贾珠将册子翻看一会儿,翻至一页道:“明日我想尝尝这个,可否?”李纨凑过去瞧见,连忙应了。贾珠又将药膳册子翻到今日这页,提笔在页末批注“为夫甚喜”四个字才将书合了,却又不还与李纨,将这册子搁在案上道:“今日我送你一匣,你便用此物回赠我罢了,如此也算是礼尚往来,你也不必为替我收了银钱而不安,我也能为我明日宵夜挑选,如此你我两便,岂不都好?”李纨自是知道贾珠与自己逗趣,羞红了脸。 贾珠又道:“我瞧着你的这些方子甚好,这贾府上下,若论见识,我只服老太太。她老人家对膳食也是独有见解,而且性情最为和善。你如今是新妇,于老太太前怕没什么话说,不如明日就说说些这吃食,定是不错。”李纨听了这话,想着贾珠心思细腻,对自己也是疼爱,连如此细小之处竟然都替自己想到了,心中更是感动。二人交心相谈,倒是更感动对方对自己的心意,更是恩爱。 这些日府中皆是一片喜气,唯有贾琏在人前喜,人后却是苦着一张脸。如今离给忠敬王爷交文章的期限越来越近,可自己反复写了几稿,总觉得过不了关,可这月父亲甚是繁忙,哪里还能顾上自己这点小事。本想着忠敬王爷人多事忙指不定一转眼就忘记了此事,哪曾想那日王爷前来府上道贺,临走时还专门点了自己,问这文章写得如何了?切莫别忘记了期限。贾琏听了更知道自己是逃脱不过了。 贾琏也是个聪明的,自己思来想去写不好,抽了个空便去寻贾母。将自己写的这几稿通通交与贾母来瞧,请老太太帮自己把把关,反正贾琏可是不想如上次那样了。最好这一篇文能将王爷想知道的问题都涵盖了,别再烦自己就好。 史菲儿捏着贾琏递过来厚厚一沓的纸,笑道:“如今你这课业完不成,也来寻我了?我若是帮了你,日后你夫子瞧出来给你老子告状可如何是好?”贾琏忙道:“老太太这并非是课业,是上次忠敬王爷交待我的事,若是办不好,我也怕啊,如今我旁人不能指望,唯有求老太太您给我指点指点迷津了。老太太,您就再帮琏儿一次吧。”史菲儿瞧着贾琏苦着脸连连作揖,笑道:“帮你自然无碍,但你也要依我一件事才可。”贾琏一听有望道:“莫说一件就是十件二十件也依的。不知老太太是什么事?”史菲儿笑着眯了眼道:“如今我还未曾想好,此事先记个帐,日后若是我记起了再说。”贾琏一听连连点头道:“行行行,都依着老太太说的。只是这个国建营生的文还请老太太先帮我出了出主意。” 史菲儿点点头,将贾琏拿过来的那一厚沓纸又细瞧了一遍道:“你这文章写的太大,方方面面都想讲清,如此反而不可取。毕竟营生一事是时时在变,须在变中取定。你如今这文章里头倒是思量过细了,这营生一事不论大小,这东家只需给掌柜个大概要求便可,若是每一处都细抠到底,反而僵化了。”贾琏听了这话若有所悟道:“如此琏儿倒是明白了些。只是除此之外琏儿着实有些怕了忠敬王爷,这文章交上去,若是再被一通盘问怕是吃不消,不知老太太有没有解救的法子?” 史菲儿思量一番道:“有倒是有,但就怕你不敢用。”贾琏听了一愣问道:“还请老太太言明。” 第二百二十五回 225 贾府因诸喜事操持繁忙,贾府众人皆喜,独贾琏人后难掩忧虑。贾琏本以为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在忠敬王爷那里是点不上卯的,昔日王爷让自己写关于国立营生营生一事,怕时间一久,王爷贵人多忘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哪知此事王爷记得清楚,自己无奈,写了几稿,自己均不满意,万般无奈只得来寻贾母指点。因上次王爷问得格外细致,贾琏答得是如坐针毡,此番,贾琏倒是想最好能准备齐备了,以免再如上次一般。贾琏问贾母此事是否有方可解?贾母答曰自是有方,但就怕其不敢用。贾琏一听是有方,便忙又是恳求。 史菲儿沉思片刻道:“方才我也说了你这文章写的太过细致,如此倒是缺了灵性。况且这文字一多,人若细阅必然只关注自己在意的。你既然不想再被王爷多问,那也简单,就是将其最想知道的内容用最为简单的方式点明。你并非朝中官员,若是用那种引经据典的写法,自然只会多曝露出种种不足。王爷昔日见惯了那种行文,再瞧你所写的,其想关注的重点之处反而不甚明了自然会细问。” 贾琏听了沉吟片刻道:“老太太你说的,我能明白,但这王爷心思所想我着实揣测不来。况且您说的这简明扼要的方式,听着简单,但琏儿细想却不知该如何下笔了。孙儿驽钝,这东西后日就要送去,如今孙儿实在是急得不行。还请老太太明示吧。” 史菲儿见贾琏说的恳切,本想引着其自己领悟,如今看也怕时间不够,便收了这心思,命云鹤取来文房四宝,又特意交代云鹤不用拿宣纸,而是选了最大张的竹纸来。云鹤自是依言取了来,这纸满满铺了一整桌。 贾琏见贾母竟备了这么大的一张纸,也是吃了一惊,明明方才贾母还嫌自己写得太多,怎么自己却选了这么大的一张,若是要写满这一张不知要写多少字去?贾琏在一旁发愣,就听贾母道:“你怎么还在一旁站着,还不快来案边。”贾琏听了忙走到近前,望着贾母等待下文。 史菲儿捏起一只笔递与贾琏,慢慢说道:“今日与你说的方法,用处颇多。我也只与你讲这一次。日后诸事,自己思量不清不明又唯恐有了遗漏,不妨用这法子试试看。”贾琏一听连连点头。史菲儿又道:“今日便用此事为例,琏儿你且先在这纸张正中写下「国建营生」四字。”贾琏提笔依言在正中写下这四个字。史菲儿在一旁看着点了点点头,如今这贾琏被催着读书写字,这字也算是不错。史菲儿也捏起一支笔道:“这四字便是你此事所有问题的核心。因这四字又引出几点要务,其一便是长处;其二便是不足;其三是此事日后有何机遇;其四便是挑战;其五是达成;最后便是仍需注意之事。” 史菲儿边说,边用笔在纸上从国建营生四个字周引出六条线来。贾琏瞧着好奇,瞧着桌上的纸,又看看贾母问道:“老太太,这是要画图么?”史菲儿点点头:“若是你如此想也是不错,你不妨将这六道线视为核心生出的六条根来。你提笔将这六点分别标注在这线旁。”贾琏听了连忙动笔,依言写好。 史菲儿见其写完点了点头道:“接着便是让这些根系充实便可。以这达成为例,若是要着国营营生,所需的条件如何?你这文章都是有写,你便如此提炼出要点来,也是由这这样写在这根系旁边。若是这其中还有不尽之事也可再细写。如此一层层分写下去,直到你觉得此点无事可写便止了。如此将这六点都写尽了,此事便算是你以想透彻了。我说的这些你可都明白了?”贾琏听了点了点头,下笔在长处又依此法写了几点,提笔问贾母道:“老太太你看我写的可对?”史菲儿瞧了瞧道:“不必太过细致,只需扼要提点就好。”贾琏点点头,提笔又写起来。史菲儿站在一旁不时提点一二。不多时竟将这一张纸写了个满。 史菲儿瞧着点了点头道:“人思虑一事难免会顾此失彼,有所遗漏,但凡事按这六点细想应是会较为周全了。”贾琏瞧着这满满一张纸连连点头道:“怨不得府里都赞老太太思虑周全,原来是有妙方在,今日可是让我偷师了去。琏儿今日可要好好谢谢老太太了。” 史菲儿笑道:“你也先别谢我,这法子也是只先解决一样。你思虑的周全了,若是王爷来问,不说你是胸有成竹,但也算是有备无患了。”史菲儿顿顿又道:“不过此物是自己所用,不便与人展示。若是展示,则另有他法。你想不想听?”贾琏听了眼睛一亮,自然连连点头道:“老太太,您便一次都教了琏儿吧。” 史菲儿笑道:“哪有不教,只是我犹豫着这等展示之法与经营者倒是明了,与官宦王爷不知能合不合其胃口。我且跟你说了,不如试试?”贾琏想了想道:“我自是揣测不来忠敬王爷所想,若是想用话搪塞敷衍,其一语便能道破。瑚哥哥曾与我说过,王爷城府极深,与其费心揣测,妄图顺其意讨好,倒不如坦言相告。此事我也思虑良久,我觉得将自己所想直说便是,置于其用或不用,喜或不喜皆不是我能所控,顺其自然便是。”史菲儿听了也点点头道:“如此倒也简单,你只需让其明白,他交待与你的事,你已尽了心便是。” 史菲儿又命云鹤取了些纸来才又道:“方才一张图已是将其中逐项都已涵盖,如今你讲这些归纳成册,单做展示用。”贾琏听了问道:“老太太这意思,可是让我列出个纲要来?”史菲儿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你倒是一点剧透。不过这个就需将字写得更好些,且先得拟个题目,我看就用《论国建营生可行性研究报告》这个吧。” 贾琏听了一愣,“这名字倒是新鲜。”说完提笔便要写,史菲儿拦住道:“这题目便占一页,字大些、居中位。”贾琏听了虽有疑虑但仍依着贾母所说写了。史菲儿将这张纸撤走,又铺上一张道:“这页只写那方才说的六点:长处、不足、机遇、挑战、达成、注意。并排两列,排整齐了,如此瞧着好看。”贾琏依旧按照贾母意写了。史菲儿见墨迹干了又将其撤走再铺一张纸道道:“这张便写这长处的要点,若是你觉得一也不够,也可在加一页,如此类推,按此方法将这六项写完便可。”贾琏也是聪明一点便透,提笔便写了起来,不消片刻便写完了。史菲儿点点头将所写过的纸张一页页重新理好,用绳串成册,命丫鬟抬了个屏风来,命贾琏将这本大册子挂在屏风上。万事齐备,史菲儿道:“行了,如此你便先将我视作王爷,将这报告讲与我听。” 贾琏听了有点懵,问道:“老太太,这如何讲?”史菲儿笑道:“如此简单了,先念题目,之后按照每页提要来讲,如第二页你便可说此报告是从这六点分析而得,第三页则是专讲这长处优势,你想说的细些也不妨事。如此讲完一页翻过一页直至讲完便是。”贾琏依言便试了一番,史菲儿自然也是边听边问边提议,贾琏自觉自己对此事亦是清晰了不少,而且有有了些新想法。自己也不似之前那般慌乱了。 史菲儿见贾琏能妥善讲完道:“如此也是清晰。我想那忠敬王爷也是个善听人言的。你若是去交差时,先问起能否容你一讲,如此下了也不过是一盏茶时间,若是按照你的思路走,怕是也无太多问题要问了。” 贾琏也是笑道:“经老太太一点拨,旁的先不论,至少我心里的底气是足了,没以前那么畏惧此事了。为此事,我已好几日食之无味,今日如压于胸中石头被取走一般,倒是松快许多。” “如此甚好。不过你且记着,今日本就是已此为例。重要的是教你遇事考虑问题的方法,能学会举一反三才是最好。”史菲儿点点头道。贾琏自是又谢了一番,史菲儿笑道:“你也别尽顾着谢我了。还需记得之前还应了我一桩事呢。”贾琏自是应承,又说了些闲话,这才喜滋滋拿着今日书写的纸张离去。 贾琏开心了,史菲儿倒是累了一身汗,今日是将思维导图、swot方法、制作ppt、以及如何做都揉在一起交给贾琏了。虽然贾琏文章也写的用心,但还是干货甚少。大半的语句都是用在歌功颂德上去了。所以自己觉得这个会过不了王爷那关,但又不便直接言明,故而其采用了这个方法来引导。史菲儿虽说自己和忠敬王爷接触不多,但仅有的几次倒是觉得这个王爷是个不太恪守旧例常规的,否则也不能带着皇帝去自己的望江楼。若是这一套与其他人难免会有被不敬之感,但此事对于他说不定会更对胃口。反正细想也不会有什么大的纰漏,史菲儿倒是略略安了心。 之所以教贾琏这些,史菲儿倒是期待着贾琏能早些将自己手中这摊子事继承过去。毕竟他虽有灵性,但仍需锤炼,自己瞧着更希望其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便恨不得的机会将自己所知所学都传授于他才好。 第二百二十六回 226 贾琏从贾母处学到了新的一手,高兴离去。回至自己书房,忙命小厮庆儿重新研墨,又命其翻出上好的金花罗纹纸来,再裁切成合适的大小。庆儿见贾琏甚是郑重,自然是不敢怠慢了半分。心内想着今日少爷写的定是极为重要之物,否则也不会如此认真。待瞧见贾琏真动了笔,心内则更加奇怪了,虽说这金花罗纹纸与少爷也不算是个稀罕物,但如此大的尺幅上就中间写上几个字,自己瞧着也是有些心痛,而且少爷一页也就写上十余来字。 贾琏自不会顾及庆儿所想,如此刷刷点点,下笔不停,竟一口气写了小一册,方才停了手,之后又命庆儿将写过的张页依序都码齐,再用线装订成册。庆儿也不敢多问,只想着既然少爷如此重视,必然是要紧之物。 贾琏将装订好的册子捧在手中,自己觉得甚是满意。毕竟在贾母处写的还是有些随意,后来展示时又有些想删加些内容,如此回来用了好纸好墨誊抄一份将内容修剪一番,如此呈交上去更妥帖些。贾琏又翻了翻先前自己所著之文章,想了想,便又修改一番后,再仔细誊抄了一遍,诸事做完,才长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在书桌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庆儿见贾琏住了手小心陪着笑讨好道:“小的未见爷如此过,可见今日写得定是件极要紧的东西。旁的小的不敢妄言,少爷这字可是越发好了。”贾琏听了笑道:“哦,果真如此?你且去将这册子文章,都小心收了。”庆儿忙应了,可此物件颇大不似平常的书或信,最后想了想,庆儿选了个吉庆有余的包袱皮将册子卷了包了,收到一旁。贾琏瞧见点点头,这东西也只能如此了。 “你方才不是说我字增进了不少了么?“贾琏捏起笔,沾了沾砚台上留下的余墨,笑着对庆儿道:“来我给你脸上题上两字,你出去转转让大家瞧瞧看我的字是否真的有增进?”庆儿苦笑,新说自己刚才干嘛多那句嘴呢,好好干活不就得了,若真的顶着满脸字出去,还不让人笑死,可此时也晚了,只能慢腾腾凑到贾琏身旁道:“请琏二爷赐字。”说罢还将脸一伸,眼一闭。贾琏笑道反手用笔管在庆儿额头戳了一下道:“指不定哪日你家爷我的字可是千金难求呢,写在你脸上一碰水就洗了去,对不起我这功夫。还是赏你二钱银子自己去打壶酒喝吧。”庆儿此时方才悟到方才贾琏是与自己说笑,忙谢过,喜滋滋将银子揣进怀里。贾琏瞧着庆儿,心里倒是有些不是滋味。这庆儿于自己不就似自己于忠敬王爷一般。想尽办法不过是为了讨了好罢了。仅是如此一想,贾琏顿时觉得原本自己的满心欣喜,顷刻间便荡然无存了。贾琏失了兴致,与庆儿说自己想要静静,打发了庆儿自去。 贾琏混了一日,到了初十那日,虽是不想再去忠敬王爷府上,但转念一想这事是躲得了初一躲不十五,索性早完早了好了。下了课便命小厮带着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去王府拜见。 本想着王爷事务繁忙,自己虽然是被王爷点了卯,但仍是需要多等待一会儿,哪知到府门,便撞见上次在王爷身边伺候的管事出门,见到贾琏倒是一乐:“贾家琏二爷来的却是恰好,如此还省了我去贵府上接您了,快快随我去见王爷吧,方才还念叨你呢。”贾琏听了也是一惊,原本以为王爷虽是惦记此事,但却未料想到王爷竟会如此重视此事。心里倒是又有了些紧张,忙定了定神,跟着管家进了府。 依旧是在王爷书房,贾琏行了礼问了安,毕恭毕敬将自己带着的册子和文章一并呈上。忠敬王爷伸手略略翻了翻那本装订好的大册子道:“此物何用?”贾琏忙道:“王爷容禀,此事小人思索几日写文几稿却总觉不能尽述,遂想了这个方儿,若是王爷准许,便有小的讲与王爷听,如此一来清晰,二来也不需太久,只消一盏茶时间便可,不知可否?” 忠敬王爷笑笑道:“如此倒有些新鲜,便听你讲讲看,如此我倒能少费些心力。”贾琏听了一喜,忙又请借了屏风,将那册子挂好,清了清嗓子与王爷细细讲解起来。果然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这一册内容尽数讲完,忠敬王爷又问了些内容,贾琏也是一一应答得当。忠敬王爷点点头道:“如此一来倒也确实如你所说简单清晰省时,着实不错。我且问你,今番这是又受了谁人指点?”贾琏想着上次无意中带了一句老太太便引得王爷要登府拜访等事,这回怕再说错话,又生事来,倒是咬定口,只说自己是偶尔心得,并未受人指点。忠敬王爷听了,也只是笑笑不置可否。贾琏讲解完毕,又道:“这册子是提纲,详细内容,王爷闲了可瞧瞧那文章,里面都有尽述。”贾琏说完,心里琢磨着如何告辞赶紧走。正想着呢,就听忠敬王爷又道:“此事你做的倒是不错。说说你想求个什么赏赐?” 贾琏听了心说我哪里敢求什么赏赐啊,我只求王爷能早点放我回家。可这话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贾琏想想道:“上次王爷已是赏过,小人本就受之有愧,今日也是将那日之事完成。如此更不敢与王爷求赏。因小人今日出府匆匆,心中只想这未尽之事,还未与父母问安,看如今天色已不算早,还望王爷许小人早早归家去。” 忠敬王爷听了笑笑道:“你们府邸家规严谨也是不错。不过本王瞧着你是不是怕本王?故而不愿多待片刻?”贾琏听了冷汗都快下来了,琢磨着这王爷怎么眼光这么毒呢,自己这点小心思都看出来了。看出来就算了,你说破干嘛?贾琏忙道:“王爷待人甚是亲和,如我这等小辈都是和蔼可亲,只是小人想着今日出府太过着急,才有此话,还望王爷勿怪。” “你自不必担心,我命人去你府上送信,今日便在我府上吃过晚膳再回便是。”说罢,王爷招了招手,便有管事来领了差事,这回贾琏真傻了眼。自己出府自然是告知过父母的,贾赦原本也就知道此事,今日还特意叮嘱自己要速去速回,切不可再多嘴又揽上什么事回来。可今日瞧这架势,一时半会儿还真回不去了,上次好歹说了半天还没留饭呢,怎么今日还留饭了?就算是王爷家饭食颇好,自己也没心思吃啊。 “说了半天,你也累了。你且坐下回话便是。”忠敬王爷瞧着贾琏愣在一旁,颇为和善地赐了座。贾琏心里想此番真是白准备了,本想着速战速决,哪想那事是速战速决了,接下来怕是又要有什么事吧。正想着王爷又问道:“我倒想起一事,这街上小儿骑的三轮小车可是出自你府上?”这一问倒让贾琏傻了眼,贾琏吞了口口水,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这事王爷怎么也会知道?难道前几日有个豪客定了几把全要上好木材,又要包金裹银的莫不是就是王爷家?贾琏想着不知如何回答。 忠敬王爷瞧他这样笑笑道:“你也不必在意其他,不过是我那孙儿出府瞧见了,甚是新奇,回来府上便定了几把。我瞧见也觉得有趣,一问才知这又是你府上的营生。今日见你倒是问上一问。” 贾琏一听,心里更是一凉,如此更不能推辞了,人家王爷都将话点的如此明白了,贾琏只好硬着头皮道:“确如王爷所说,此物确为我的营生。原本只是我做着玩罢了,后来问得人多了便索性做了营生。”贾琏想着将这事都揽在自己身上算了,免得再生事。大不了回去就停了不做,反正钱也赚了不少了。那忠敬王爷听了点点头,又问道:“我再问你,这车只做了供孩童能骑的?可有大人用的?” 这话贾琏更不知如何答了,若是自己说没有,难保那订货的管事订货时瞧见了自行车,可若说有,谁知道这王爷又有什么等着问自己呢?贾琏想了想道:“如此三轮的供大人用是没有。”贾琏偷偷抖了个机灵,自己这话说得不假。虽图纸有三轮车供大人骑的,可自己没做。自己如此回答也算不上是错。可还未得意呢,就听见忠敬王爷接了一句道:“这三轮的没有,但两轮的确是有的。我说的可对?” 这话堵的贾琏心里都快骂人了,心里暗想王爷你不如直问算了,绕什么圈逗什么闷子呢。贾琏搓了搓手道:“王爷明鉴,虽然是有两轮的可供大人骑行,但因路面颠簸,故而没做营生。”王爷听了这话倒是表现出几分兴趣来,“如此说来,此物是有的,两轮可能行得稳?速度几何?这骑上能有多颠簸?” 贾琏颇为无奈只得一一细述,忠胜王爷听了仍是甚有兴趣,还叫贾琏去取了一辆来现场展示一番。瞧过之后,忠胜王爷道,“若是此物能不如此颠簸,日后倒是能堪大用。” 贾琏今日又是胆战心惊一天,但今日下来倒是对这王爷多了些认识,觉得他或许因管着内府与户部故而对能生钱的法子都颇为关注罢了,就如最早的芳漱、如琉璃、如筑路,再如现在这自行车都是如此。 贾琏壮了壮胆子道:“听闻西北边塞有一草名叫胶草,那草能生出胶物,做成球掷地能弹起,若是能以此包裹车轮或许能减少颠簸。只是我也只是如此想,但毕竟未能亲眼得见,不知究竟会如何?”忠敬王爷听了笑笑道:“若真有此物,倒是不错,看来这西北边塞好东西还真是不少呢!我倒是有个方法,你可愿一试?” 贾琏一听忙道:“王爷请讲,小人洗耳恭听。” 第二百二十七回 227 贾琏去忠敬王爷处做了一番宣讲,因效果不错,王爷竟留其赐饭,又要赏赐,贾琏此番哪里敢再受,忙连连推辞。王爷倒也不勉强,接着随口又问起小儿用的三轮车来,贾琏这才想起,早些时候是有豪客来定,怕就是出自王爷之手,勉强应了,怎料这王爷又问大人之用的可有?贾琏心存侥幸想抖个机灵,却被王爷一语道破,只得又交待出自行车一事,之后又命人取来一辆展示了一番。忠敬王爷对此物倒是颇为看好,又是细问了一番,问及为何不能作为营生,便引得贾琏道出胶草一事。王爷听闻,言其有方,问贾琏可否愿意一试?贾琏自然点头称是。 忠敬王爷笑道:“我料想你知这胶草一事定是源于你兄去边塞后的见闻。既然那里已有此物,便寻人收割些回来便是。” 贾琏听了点头道:“不瞒王爷,此方小人也是想过,但一则我本就不识那草;二来也不会炼制;三来即便是会炼制,但也需看能否真用上。若是请人千里迢迢寻了此物来,再是个不能用的,也是太过浪费。小人也不瞒王爷,这东西本就是自己积攒零用搭着钱做的,我虽不以赚钱多少为乐,但若是太亏空,我也受不起。毕竟饮水思源,这银钱源头都是府上靠着祖业和父亲俸禄而得的,若是如此白白糟贱了,也是心中有愧。” 忠敬王爷听了贾琏这一番话后哈哈大笑:“若说起旁的你倒是寡言少语,一说到经营一事,你这话倒也多起来了。这一长套话,说的倒是细致。”忠敬王爷顿了顿又道:“若是早上十来年,这京中四王八公府中别说是府门公子,就是连门子也不会说出什么怕银钱糟贱了的话。如今倒是听你说出这话,倒是颇值得玩味。” 贾琏听王爷如此说,心里害怕自己是不是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正琢磨着该如何往回找补,又听闻王爷道:“这俗话讲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也是管了这内府之后才有此体会,我且问你,你是如何体会出这心中有愧番话的?”贾琏被忠敬王爷问得有些糊涂。这话还用体会什么啊!自己打小去贾母处看账册,问及贾母为何要计算的如此仔细时,大概齐不就行了,何必如此费事?贾母就告知自己这银钱粮食均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若自己不能产出,则理应学会珍惜。当然此时这话不能如此回复,贾琏想了想道:“记得府中曾欠朝廷银两,后因战事之故,府上凑了银两补了亏空。自那以后,府上便有教导。我也是铭记于心。” “说来你也是个有心的。你也知我九弟忠胜王爷如今驻守在边塞。我可以去信一封,让其帮着收集这胶草,等到收集多了,在寻两个会提炼的人一同送到京城与你,如此你说的那三条岂不是有方可解了?”忠敬王爷缓缓道。贾琏听了这话着实一惊,暗想这王爷为何会如此帮我?且不论此物究竟是否能如自己所想般有用,就算是能用上,这自行车能大卖,与这王爷又能有多少好处?贾琏自是想不明白。 见贾琏不语,王爷道:“我知道你如何作想,一是在想为何我会帮你?二来是想我帮你于我有何好处可对?”贾琏一怔,面上有些尴尬,心里暗道这王爷也是太毒辣,怎么什么都蛮他不过?忠敬王拍了拍桌上贾琏呈上来的册子道:“你这般年纪经的事还少,也未受官宦之气浸润,心内所想都毫不掩饰呈现在脸上。你说我如何不知?不过你想的也对,这礼尚往来自是没有只出力干看的,我自有想求。我瞧你将国建营生一事想的透彻,可毕竟再想再言依旧是纸上谈兵,这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道理你自然应是懂的。不如这样,你先在我这挂个卯,若是有朝一日真有这差事了,你自领一份如何?” 贾琏想了想点头便应了,反正此事也就是王爷画了大饼,这等事怕是朝廷议都要议上许久,更别提何时能做了,等再找上自己时都不知是何年月了。如此先应下来又有何妨。“除此之外,若是那胶草真能有用,那日后你那车子我也要占上一股。”王爷慢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贾琏琢磨原以为这王爷不爱财,如今瞧着倒也不尽然。想了想,这天下只有嫌钱少,怎会有人嫌钱多呢?这事哪容自己不应,贾琏自然是又应下了。 “正事说完,也不算早了。你便陪本王用膳吧。”贾琏听了这话想哭的心都有了,现在自己可是盼着能早点归家去呢。陪着小心吃完一餐,贾琏请辞获了准,连跑带颠地赶紧回了府。忠敬王爷又翻看了一遍贾琏呈上的东西自语道:“孺子可教。” 因贾琏去了忠敬王府,贾赦原本叮嘱其速去速回,哪知又耽误许久。又不能派人去寻,结果王府有管事来说王爷留贾琏吃了晚膳才归。贾赦有些后悔,今日就应该陪着去就好了。只是这几日得了空,可眼瞅着贾瑚礼闱又在即,细想起来竟是一日也不得闲。转念又想起彭泺说过的那些话,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惶恐。虽说这自己也是有想赌一场的心思,但仍是希望府中上下能俱安。如今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再想其他也是无用。如此反过来想彭泺那话对也不对,府上早就和忠敬王府绑到一起,再搭上一个琏儿又能如何?此时若真要转了舵,再去搭别的船,另抱大树反而更是让人疑心呢。贾赦想想也是觉得自己思量太多,况且这天下又哪里能来的后悔药吃。即便退回当初,说不定还不如今日所选呢。 礼闱连考三日,府里众人也是揪心,贾瑚考完归家,众人瞧其面色皆不敢问,贾赦原本甚是在意,见其模样也不好多问。众人也皆是道如此年纪中举已非易事,况且府内事务众多也难免影响,贾瑚听了种种猜测也不在意。怎料揭榜日,一大早去瞧榜的管事蹦着就进了府,连连报喜说贾瑚中了八十八名的贡士,贾赦听了信也是喜的不行,忙放炮鸣鞭庆贺一番。之后又是殿试,喜报又传,说其中了二甲二十九名,赐进士出身。 府中上下自然又是一番庆贺,唯贾瑚自己倒是不甚喜。贾赦问及何故,贾瑚称自己学问平常,有此成绩倒是有些名不符实。能中贡士恰恰因这题目碰巧对了路,如此已是难得。殿试时自己感觉甚为一般,总觉文章勉强,回来将文章默写一遍,也不见出彩之处,如此文章竟入了二甲。贾瑚叹了叹,其意不言自明。 贾赦心里也是清楚,贾瑚自己必定是觉得因被赐了婚,才赏了这个成绩。他本就是名师弟子,自然自视甚高,若是考的不如意,可以后再考。但因此赏赐了个名次,反倒让自己更为难过。贾赦自己心中也有此疑虑,但也只能好言宽慰。此事传闻至贾母知晓,史菲儿命贾瑚独去见自己,与其细聊了一个时辰,贾瑚出了屋这眉眼间颇见喜色。贾赦心内好奇,便去问贾母是如何开解的。 史菲儿笑道:“说了些闲话罢了。我不过是是告知其考试虽是重要,但也不代表这一场考试就定了你一世的学问。说句更不中听的,你觉得你考得不好,不配这成绩,殊不知或许旁人还更不如你去,也不过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若你一门心思认为这成绩就是因旁的事特别点的,首先你也不能差旁人太多,其次你也必须有这被点的理由才对。反正依我看来,这二甲与三甲又有何差别,若是直接点了前三甲倒是有可能如你所说。再言之,你本是为学以致用读书,如此有了名次不是日后更好能学以致用吗?反正就是诸如这些……” 贾赦道:“还是老太太讲的透彻。瑚儿这孩子诸事也是不错,唯独是有点认死理。若不是此番老太太劝解有效,也不知他自己何时能回过神来。”史菲儿笑道:“这也不一定,毕竟这半年诸事太多,他那样的年纪能如此已是不错,你也不要要求太高了。” 贾赦又道:“这几日妹婿来与我说他在京中的官职已定,任兰台寺大夫,任京中御史中丞,如今府邸也收拾停当过些时日便打算搬过去了。”史菲儿听言点点头,此事自己早已知晓,贾敏明着暗着提过几回,恰巧因府里事多,贾敏不好此时再让贾母操心便往后推了推,今日林如海又借贾赦之口来提醒,自然是去意已定,过几日定是要专门来请辞了。 贾赦见贾母面有不悦,又道:“如今妹婿一家都在京中,老太太想了,接了来住几日便是,也是方便。”史菲儿笑道:“这我自是明白,只是想着我还应了玉儿一件事没做,如此看来只能在这几日了。”大概因只有这一个外孙女,贾母向来是宠爱有加,也不知这次又是许下什么事了。 第二百二十八回 228 这日一早贾赦便结了史府送来的信,说是史鼎得了旨意,调任负责这京中防务一事。贾赦听了自然欢喜,忙备上礼,又翻出许久前写下的贺喜帖子,要亲自登府去庆贺。史菲儿自然也是听闻此事,又想起史鼏留下的那对孤儿寡母,想着如今也不知是怎样的情况。虽说这几月府中频有喜事,史鼏的遗孀也都依旧例随了礼,但毕竟因身份所碍从未登府来贺,自己也许久不去史府,自然从上次一别后,再无见面。借此机会史菲儿特意命人备下了些礼物,命张夫人一并带过去给她们。又叮嘱张夫人,给汪夫人带话,若是有何需要也可直接与自己来提,毕竟如今只身养育孤女也着实不易,这汪夫人不便走动,那湘云年幼倒是可以来接来府里逛逛。如今府里女孩儿也多,亲戚见多走动走动,见见也是好的。张夫人自然是都一一应下,带着礼物去了史府。 王夫人这几月到也是没闲着,自从元春被赐婚郡王妃,便不时有亲眷朋友来府里走动。来者自然少不了要夸赞王夫人教养有方,将女儿生养的如此优秀云云,王夫人也是觉得面上有光,原先因要忙着操持贾珠的婚事,出不得府去,如今贾珠婚事已成,儿媳家世背景虽不太合自己心意,但倒是恭顺谦和,如此也让王夫人满意了些。如今能腾出手来,王夫人少不得要出去走动走动还些人情礼数。 这一日,王夫人本要出府去瞧瞧薛姨妈,还未出门,东府便急急来了人来请王夫人过去,说是朱夫人有事相商。王夫人心里纳罕,这朱夫人前几日本该按例来府上问老太太的安,却均都未到,说是身体不适。怎么今日倒是得了空来寻自己去府上议事了?王夫人本不愿去,那来请的婆子倒是恳切,好似王夫人不应自己便不能回去复命,王夫人瞧着无奈,也只得应了。 坐了马车,到东府也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王夫人下了车,早早便有贾珍的填房尤氏带着丫鬟婆子在一旁恭敬地候着。王夫人见了倒是有些奇怪,朱夫人与自己着实相好,平日若是自己来府,定是早早便等着相迎了,但今日明明是其巴巴请了自己来,怎么现在倒不见人了。王夫人问尤氏道:“怎么不见你家太太?”尤氏抿了抿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道:“今日太太早起便觉得有些不适,现在躺着歇息一会儿。”王夫人听了心中更是起疑,这一早便觉着不适,却还请了自己来,忙问:“是哪里不适,可瞧过大夫?前些日子便听闻是有些不适,怎么还不见好?”尤氏听了这话面上有些窘迫,支吾道:“这病倒不宜吃药,大夫说好生养着便是,婶子一会儿见了就知道了。”王夫人听了更是奇怪,哪有生了病还不宜吃药的?心里一凛,忙又快走了几步。 待王夫人进了屋,边见朱夫人斜倚在榻上,如今已快六月,天气已是转热,可朱夫人仍在身上搭了个薄被。王夫人几步走到近前,再瞧朱夫人脸瞧见忙上泛白,气色不佳,眼中也失了些神采。王夫人忙问道:“今日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能有自己这身体要紧?可曾瞧见大夫了不曾?你病了便好生歇着便是,何必硬撑着。如今你也有了帮衬,自是不该如此自己劳累着。” 朱夫人见王夫人来忙请王夫人上座,又命人上了茶,脸上倒是羞怯起来,朱夫人捏着手中丝帕道:“你我妯娌平日里最是亲近,这话我也只好与你说说,若是旁人我道觉不好开口了。”王夫人点头道:“自是如此,你有话与我直说便是。这大夫瞧过怎么说的?前些日便知你有些不适,这病最怕久拖不治,你可自要当心。”朱夫人听了这话更觉窘迫道:“让弟妹费心了,我这真不是病。只是如今年岁大了,冷不丁又来这一回,倒有些手忙脚乱了。真是未曾想过我这把年纪,竟然……”朱夫人忙将帕子掩了脸。王夫人倒是离得颇近,朱夫人最后那句“有孕了”倒是听见了。 王夫人不由一愣,这朱夫人可是年长自己几岁呢,如今贾珍的儿子贾蓉再过两年都该说亲了,这朱夫人竟然又怀了孕!这也真算是老蚌怀珠了。王夫人沉默片刻,脸上堆笑道:“如此可是件大喜事呢!你怎么不早说出来让我们都喜一喜,反而是藏着掖着,害得我方才好一阵担心。” 朱夫人红着脸道:“喜事倒也是喜事,我这把年龄又有了,反倒是不好开口呢,早些时日觉得身子不爽利,只觉得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罢了。前几日反应大了,再请大夫一瞧才方知如此。如今老爷更是醉心修道,此事报与他,也只让我好生休养着。珍儿也是不常在府,万幸这尤氏是个勤快懂事的,如此府中之事多半可以交付与她,我倒也能省点心。”王夫人瞧了眼一旁候着的尤氏心想怨不得方才自己问尤氏她支支吾吾呢,这婆婆怀孕让儿媳妇说出来自然是不好,倒也是个有些分寸的。朱夫人又道:“今日请弟妹来,着实也是想让弟妹帮我个忙,如今此事还未报与老太太知晓,想来想去,此事也只能劳烦弟妹帮我给老太太送个信。因大夫说我如今年岁大了不易走动,如今也不算稳健,让多躺着休息。怕是这一个月我都不能亲去请安。可此事让儿媳去说也是不好,思来想去,我素来与弟妹相好,也只好请弟妹于我在老太太跟前打个前站了。” 王夫人笑道:“这样的喜事让我去讨赏也是好的,还是嫂子疼我。不过如今既然是有孕在身,自然还是多休息些,不要太过劳神才好。我瞧着侄媳妇也是个好的,你就多放些心,享享清福吧。”两人正说话,又有管事来回事,尤氏怕扰了二人便请了安,带着丫鬟婆子下去处理了。 朱夫人瞧见尤氏走了,又对王夫人道:“如今我瞧着老太太对琏儿独为上心呢。”王夫人听了心里倒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想着原来珠儿与瑚儿老太太倒是颇一视同仁,就连现在也是只要有贾瑚的定有一份给珠儿备着。可自己这宝玉生的最是好,自己每日瞧着都觉欢喜,人也聪敏,自己觉得倒是比珠儿年幼时还强些,可老太太心里只是惦记贾琏,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但凡是贾琏有求老太太是有求必应,而宝玉确是碰了好几回钉子了。自己也是奇怪,没想到如今连朱夫人都瞧出来了。 “许是投缘吧。”王夫人面上淡淡应了一句:“琏儿这孩子也是灵性我瞧着也是喜呢。”朱夫人点点头,从桌上点心碟子里捏了块桂花枣泥糕咬了一口,方才说道:“弟妹说的是,我瞧着琏儿那份伶俐劲也是喜呢。对了,不知弟妹有没有听到传言?” “传言?什么传言?我倒是不知。”王夫人问道,朱夫人笑笑道:“我是听闻说这赐婚一事与弟妹兄长晋升有些关系呢!”王夫人笑道:“这等事便不是我能知晓的了。嫂子足不出户消息倒是我比还灵通呢。”朱夫人笑道:“我不过也只是听人说了这一句半句的,想着这几月府上喜事多,自然也是想再蹭些喜气呢。”王夫人听了笑道:“你自己已是有喜了,哪里还需要去蹭喜气?你好些休息着才是正理。” 朱夫人点点头,用手摸了摸肚子道:“如此也对,我如今年岁大了,只这一样事便觉得精力不济,想起老太太着实佩服,府里上下内外什么事不都惦念着。自己在外面还有那么一大摊子营生。也不知怎么能操持的来。听闻珠儿成亲前一次便赏了二十多万两,如今想着老太太着实厉害啊。你说老太太如此费心打造的一番营生日后不知谁会享了福去?” 朱夫人说这话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王夫人听着倒是有几分别扭。又想起自己去贾母处请安时,贾琏抱着账册在看,与贾母在议论其中疏漏。当时自己觉得这贾琏醉心这等事大房也不管教,实属目光短浅,如今瞧着倒不是如此简单呢!王夫人微微皱了眉头。 朱夫人瞧见笑道:“唉,如今我也是闲着胡想,一个人琢磨着解解闷吧了。说起来前段时日因珠儿成亲,我倒是想着日后给蓉儿娶个怎样的呢!不瞒弟妹,上次来贺的人中,我倒是瞧见一个小丫头甚是伶俐,模样又端正,难得是出身一般,行事又是个得体大气的,可就是面生的很,不知是哪家的亲戚。待我一打听,却竟是你认下的干女儿,唉,可是让我叹了几日,这差着辈分了,可惜我家蓉儿可是没福。我瞧着你那嫂子也是挺喜欢她的,若是给琏儿也是不错。”朱夫人笑道:“若是真说与琏儿了,你这干娘又成了婶娘了,也是有趣呢。” 王夫人也是陪着笑了几声,心里倒是盘算起来,若是张夫人对可卿真是喜欢也是件好事,若是真嫁与贾琏日后对自己也是有些好处。可自己心里仍希望这贾琏能娶王家女,毕竟干女儿哪里比得上亲侄女。看来还是要多让侄女来府上走动走动,若是能在贾母面前得了好,这事日后指不定也能成的。若真日后贾琏得了老太太营生,自己亲侄女是其夫人,自己应该也能有些好处。毕竟自己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王夫人心里定了主意,回去没事就打发人接侄女过来,这感情就是处出来的,没有多处处便有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王夫人告辞归去。回了府,又急忙去禀告贾母朱夫人有孕之事,称其身子好些了自会亲来与老太太报喜。 史菲儿听了嘴上也说了些贺喜之话,又命人取了不少赏赐之物,送与朱夫人。又让人告其说这几月好生养着便是,不用赶来问安。朱夫人得了赏赐自然也是喜。 史菲儿心里算计这朱夫人这一胎便应是惜春了,若等惜春降生后,这金陵十二钗中除了巧姐便都齐整了。以后的日子倒更是热闹了。 第二百二十九回 229 因林如海在京中任了御史中丞,府邸也收拾停当,自然带着家眷搬出梨香院。史菲儿自然是趁着林黛玉未出府前,将那撒了还魂丹末的点心又偷偷赏给其吃了两次,之后见其面色比之前又好,倒是略微放了心。 黛玉一走,且不说迎春与探春如何难过,告辞时拉着黛玉恋恋不舍。单说那贾宝玉就因此事哭了好几场。史菲儿听了,心中倒是奇怪,书上清楚记载绛珠仙子本就为还泪而来,如今好像却是反了。这林妹妹入府小半年未哭一场,可这宝玉却因为黛玉不知落了多少泪去。除此之外,也不知二人间是犯了什么忌讳,黛玉快要离府这一月,但凡这二人相遇,黛玉就会碰巧失个手跌了茶碗,或是无意碰翻笔洗之类。 最夸张一次,黛玉出了个谜题与众人来猜,宝玉几猜不中,追着黛玉定要问个答案,黛玉玩心起,偏是不说。正巧丫鬟接了水来供姑娘们洗个手,一会儿好吃点心,黛玉一闪身便错过了,宝玉却急匆匆撞了个满怀,一盆水都淋身上了。总之诸如此类的事件最终的结果都是以溅了宝玉一身水而收场。一次两次倒还罢了,三次五次之后,史菲儿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如此也是一种还水之法呢?说不定是因为还多了,所以反倒该让这神瑛侍者来补泪了?若是真如此,那些所谓的天定缘分也是个没溜的。不过这些也只是史菲儿自己乱想罢了,如今瞧着贾珠与黛玉的气色都是越发好了,倒是开心一场。 这一日,贾宝玉又随王夫人来与贾母请安,瞧见贾母今日心情甚喜,宝玉近至前道:“老太太,许久没见林妹妹了,不如接林妹妹来府里玩玩吧。”这话一出,迎春与探春也立刻搭腔,一起来央求贾母。史菲儿瞧着几人笑道:“五日前林妹妹不是人才来府上。如今他们也是刚刚安顿,哪能三天两头便来?就算你林妹妹有空,可你们姑母还要打理其府上的事呢,哪能说来便来?如今林妹妹一月能来个两次也是实属不易了。” 宝玉听了这话自然是心中不喜。一旁嘟囔道:“前些时日人倒是齐整,先是来个宝姐姐、后林妹妹也到了,转头史大妹妹也接到府上住了几日,众姐妹在一起多热闹。可开心还没一月,原本宝姐姐就不常来,如今家里事烦着更是不常来了。林妹妹又家去了,史大妹妹也接回去了,原本热热闹闹的,一下子便冷冷清清了呢!” 史菲儿听了一笑道:“如你所说,不如一群人围着你一人转才好?”贾宝玉听了这话,心里不悦,扁了嘴到一旁不吭声了。史菲儿笑道:“你喜热闹也不是什么错事,可天下事本就是聚少离多的,千里搭凉棚,尚有个要散的宴席呢。更何况你这宝姐姐也好、林妹妹也罢,本都是亲眷,如今有了机缘能在一起相处几日,自是珍惜这缘分便是。日后却是各有各的去处。这话听着无情,却是最实际的。况且你个男儿家天天围着姐姐妹妹转,说好听些是你宝玉心软仁爱怜香惜玉。若是说难听些便是不思进取了。若要说长久,宝玉你大可多与你哥哥们一道,本在一家屋檐下,自然长久。” 宝玉听了这话更是小脸一沉道:“随旁人怎么说去。我只觉得天下间最珍贵便是女儿两字。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觉清爽;见了男子,便觉得浊臭逼人。我就喜欢和姐妹们在一处。” 史菲儿本就好奇贾宝玉的那些经典言论是在何种情况下如何时说出口的。只是万万没想到这番话竟会对着自己来说的。史菲儿听了笑笑道:“你是如何得出此言论来?我听着倒有些意思。不过老太太我倒是有一点不明,也是问你一问。你也是身为男子,那你觉得自己如何?也是这泥做的骨肉?”贾宝玉被贾母问得一愣,支吾一下道:“我、我、我……也是如此。” 史菲儿点点头将脸上笑意收了道:“你倒是个敢认的,这倒还比一些人强些,这倒是不错。只是既然你自认是浊臭逼人的须眉浊物,而女儿家是清爽可人的水塑之身,那你不是更应该护着女儿的清白,远离些。怎可为了一己私心只求自己觉得清爽就凑到近前?你倒不怕你这须眉浊物扰了女儿的清爽?” 宝玉听了这话,愣了片刻,张着口嘴里诺诺却不成句。史菲儿见状笑笑又道:“依着我老太太瞧来这世间人皆是一样都是有骨有肉有血有气。而这骨肉血气都是这一食一饭、一茶一饮而得。虽然这茶饭饮食不同,但也相差不多,便是我们说的一样米养百样人。若是只因男女不同便简单下了定论倒是有些偏颇。”史菲儿顿了顿端起茶盅饮了一口又道:“不过你这话,我听着倒觉得不错,毕竟老太太我也是打女儿家过来的人。只是依着你这论调,怕是我如今也没得清爽了。”宝玉听了缩了头忙道:不敢不敢,宝玉绝无此意。” 史菲儿笑笑道:“你说男子浊气逼人。你如今也读过几本书,也知道些名人典故的。凡夫俗子不论,但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为家国天下抛头颅留热血的,在你眼中可也是浊气逼人?若这些你觉太远,自己并不能见,不知真切。我便问你些近的。旁人且不论我就问你,你祖父、你父、你兄在你眼中是否也是浊气逼人?”史菲儿将手中的茶盅放下道:“在咱这府中丫鬟婆子都是挑过的,各个论模样有模样,手脚麻利,说话行事也都是不错的。可出了府去,那街上乞儿也有女儿家,残疾者也有女儿家,外貌不佳者也有女儿家。我再问你,你可否觉得瞧见她们也会身子清爽?可那次带你等出去,瞧见一老妪领着个小丫头,蓬头垢面地在街上讨钱。我瞧你早早便扭过头去视若无睹了。这样的人你见了可想亲近亲近?” 宝玉一愣,万没想到贾母居然还会记得这种小事。那日去街上,自己却是瞧见一老妇人牵着一小丫头,二人神色恍惚、衣衫破烂、头手之处还有不知因何病的破溃,虽距离颇远但能闻见阵阵恶臭,自己自然厌恶,躲都不来不及,好似后来是贾母命人给二人了些钱财,那时自己只想两人赶紧离去,怎会有亲近之念?宝玉一想起来便连连摇头。史菲儿笑道:“如此可见,你也不觉得天下的女儿女子都是干净清爽,天下男子也不都是浊气逼人,可对?”贾宝玉早被贾母说得晕乎,毕竟他这样的年纪,较于同龄也算是聪慧,但和成年人辩论可自然是毫无胜算。听贾母如此一说,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有些偏颇。 史菲儿转头对王夫人道:“我这几个孙辈中,若说聪慧,各个都是聪慧的。但这宝玉却独有灵气,而且我见其又生的酷似祖父,自然希望他能秉承祖父的志气,寄予厚望,故而你也别怨我对其格外严厉。”王夫人听了忙点头称是。 史菲儿转头瞧着贾宝玉又道:“今日他说这些话,发自内心能珍视姐妹自然是好的,令我也甚喜。但这些话却是浑话了,今日只是我听着罢了,也不过是说些道理与他,若是这话传到存周耳中,怕是宝玉又是少不了一番责罚。如今宝玉年纪尚小,更是应多注意些。”王夫人连忙点头称是,忙将宝玉拉到身边。 史菲儿笑道:“不过如今宝玉也是年幼,能有所感也算是有悟性的,倒是不要耽误了,不如早早请了合适的先生好好教导,方不浪费我的一番苦心。”说完史菲儿又命人去取来上好的文房四宝、又拿了好几部书、两刀生宣、两刀熟宣赏给其上学之用。 贾宝玉一旁瞧着有些犯傻,本以为今日此言论是触怒了贾母,定会遭贾母一通数落,却没想到竟会被贾母如此评价,心里原本忐忑的心思略为好了些,却没料到竟又得了一堆学习用具,心里又不甚喜,但也只得谢过贾母将其收了。 史菲儿自己倒是清楚宝玉此番言行原是他本身的天性,自己也是一时动了心思,想教训一二。书中对宝玉此番言论是明贬暗褒。但在史菲儿瞧来,这神瑛侍者转世的贾宝玉其实也就是个地道的颜控。史菲儿也承认自己这是用了现代人的观点来评论。 贾宝玉对于年轻貌美的女子自然是温柔体贴的翩翩公子,可对于上了年纪结过婚的呢,这宝玉则是另有一番经典言论的。那便是:“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以及更后面的“奇怪,奇怪,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帐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 万幸今日贾宝玉并未对自己说出后面这番话来,若是真说了,史菲儿怕是自己真忍不住动气了。贾宝玉这话乍听似乎有些道理,但实则却是荒谬,看似护着女儿家,其实则是只会将错都推到女子身上,实则与那些质问受害者为什么不会好好保护自己是一个逻辑。 史菲儿倒是心思简单,自己是清楚贾宝玉的前世来历的,人家不过是在世间游历一番享受些世上繁华,承接别人回报恩惠的。自然来享受繁华之人对经济仕途家门振兴没有半点心思,也不愿花半分心力的。他投生在这等人家只想着享受,史菲儿也不会令其太过舒服,你不是厌恶此事吗?今日你既然露了本性,那我便说你颇有才华,督促你上进好学为你前程计较,如此给你的享受生涯添加点别的滋味吧。 众人还皆在贾母处说话,便有丫鬟急急来报,进屋见了忙道:“老太太、二太太,薛姨妈刚命人送信来说薛公故去了。”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皆是一惊。 第二百三十回 230 因薛姨妈送信来告知薛公辞世,屋内众人皆惊,史菲儿初听闻也是吃了一惊,虽知道本会如此,但心想着这薛公应该能多撑些时日,没想到竟早早就撒手人寰。如此客死异乡,也是可怜。众人忙劝解王夫人了一番,王夫人自己也是叹息不已。稍后王夫人告辞离去不提,史菲儿也是命人按例备好白事之礼,以备日后之用。 王夫人回了院便急急去报与贾政知晓,又忙命人去收拾准备明日吊唁所用之物。翌日一早贾府一众便忙去了京中薛家吊唁。虽薛家在京中有宅院,但毕竟不是原籍,本就是因为了给薛公瞧病才举家进京,带的人也不多。院门口两个斗大的灯笼早早悬挂好,门口出来进去皆有悲色。府内痛哭声声入耳。如今薛蟠年幼,现披着重孝跪守灵前,王家便派了人合着薛家的管家等人帮着一起照应接待。见了贾府来人忙来应承,赶紧将众人迎进了府。因薛公承了皇商之事,也有内府的人来吊唁,另有商宦之家得了信的,也忙赶来,薛家又有贾、王二府的亲戚,自然也有不少外亲等也一并赶了来,这般如此,薛家从里到外也是忙作一团。 有人引着张王二位夫人进了内宅,内有丫鬟婆子簇拥着薛姨妈而立,薛姨妈今日又是伤心,还要顾全着里外诸事。如今见了自己亲姐更是泪又落下。也不知其昨日哭了多久,如今这双眼也肿的如烂桃一般,或许是却是悲由心生,这么瞧着薛姨妈好似一夜间衰老了十余岁。薛姨妈拉着王夫人手道:“本想着京城内名医众多,心怀满满希望而来,哪曾想却是如此个结果,如今竟是、竟是……”薛姨妈话未说完,便扑进王夫人怀中大哭不已。其早已体力不支,如今全凭一口气强撑着罢了,此处又是在生地,见了自己亲姐自然心中积攒多时的悲痛一下俱涌了出来。哭嚎几句,便一下子厥了过去。这下可唬住了众人,薛宝钗本是陪站在自己母亲身旁,一直偷偷抹泪,因怕自己再哭更惹得母亲伤心,咬着嘴唇强忍着。可如今见自己母亲又忽然哭得昏了过去,自然方寸大乱,抱着自己母亲哭个不停。 张夫人忙将薛宝钗揽在自己怀中抚头好言安慰,一旁的王子胜之妻也赶忙将薛姨妈扶住,摇晃呼唤,望能将其唤醒。众人中有一小姑娘两步近前,伸手忙掐住薛姨妈人中,掐了片刻薛姨妈眼皮一动,舒了口气方才转醒。众人见了才舒了口气,王夫人道:“方才一下子我们都怔住了,倒不如凤哥机敏。”王熙凤冲薛姨妈略施礼,转身对着跟在薛姨妈身旁的丫鬟婆子厉声道:“你们都是木头吗?还不快去打水奉茶。平儿你速去将我那药匣子里的放着参片的小匣子取来,拿参片给姑母拿来含着。还不快去,连做下人的本分都忘了不成?”听了这话,那立着的丫鬟婆子忙都动了起来,打水的打水、捧茶的捧茶。片刻后便有个小丫头捧个小匣子来,打开匣子,王熙凤亲自捻了几片让薛姨妈含进嘴里。薛姨妈吃了参片倒是精神略好了些。王夫人见状,怕薛姨妈又哭自然也是忙劝:“你且别太过伤心。好歹看着这一双儿女的份上。切不可太伤心哭坏了身子。如今好好送走你家老爷才是要紧。”薛姨妈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薛宝钗见自己母亲转好,这才住了泪。王熙凤将薛宝钗拉到一边,将自己手中放着参片的匣子放在其手上小声道:“这盒参片,妹妹先收着。此参性情温和,含服可顶些精神。若是姑母精神不济,你一旁看着服侍着吃上几片。但毕竟是药也不敢多吃。如今你虽还小,但也需为母分担一二,常劝解些吧。”薛宝钗捧着小匣子,眼中含泪,点了点头将东西收了。 张夫人一旁瞧着,今日对这王熙凤倒是大为改观,早些时日因王夫人常将自己这两个内侄女接到府中来玩。时常在贾母跟前夸赞一二,自己起初也不以为意,但时间久了次数又频繁自然也难免会在意。自己与其略略聊过几次,倒觉得这样的女子甚为聪慧,只是王家奉行养女无才便是德,对读书等事颇不在意。此方与自己这样出身于书香门第的人家的教养方式差别就太大了。今日这事自己瞧着,这王熙凤虽未怎么读书,但难得却是遇事不慌、处置冷静。模样身条又生的好,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欣赏。 因有了这样一场,众人也都是再劝解了一番。王夫人见其毕竟精神不济,此处又没个薛家族亲能帮衬便留下来帮着打点一二。待晚上无客人来吊唁时,王夫人问及其日后打算,薛姨妈如实道:“如今自己亲眷俱是在京中,自己自然愿意投奔而来,只是薛家祖籍金陵,那边还有不少营生要打理,昨日和子女商议一番后,等过些时日扶灵柩回乡,待那边孝期满,料理妥当了再来投奔京中亲戚。”王夫人听了也是点了点头,毕竟如今他们在京中只是为瞧病而来,如此这样做也是妥当。薛姨妈说时又是落了一回泪,王夫人少不得又是安慰一番。薛家在京中又停了有月余,将东西收拾停当,薛姨妈带着薛蟠、宝钗扶灵柩回了原籍不提。 转眼又是一秋,因府中今年喜事多,贾赦想给贾母好生过个生日再乐上一乐。史菲儿本就对过生日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每年办与不办的都是要设宴请宾朋,送礼还礼的,日子久了,也就听之任之了,反正无非都是老一套,自己就当是领了其一番孝心罢了。 这一日贾赦出府去给贾母筹备寿礼,也是有人介绍说是发现个稀罕玩意儿,贾赦打算搞回来让贾母惊喜一下。哪知才出了府就碰上了史鼎,史鼎脸色阴沉对贾赦道:“今年给老太太的庆寿事从简了吧。”贾赦忙问是为了何故,史鼎道:“听闻太子不好,今日京城御医都去了太子府,方才就连皇上也去了。”贾赦听了大惊,问道:“太子竟真……”贾赦瞧见史鼎给自己做的手势,忙将话头住了,只见史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姑母如今身体康健,寿诞明年再庆也无妨。如今府上本就事多,易惹人注意,此时还是低调些为妙。”说罢史鼎拱手告辞,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贾赦回府后心事重重,这太子一病数年,每每都有传言说其病重不治只靠着人参灵芝等大补之物吊命。可一晃也是又过了数年,也未见其真的如何,不过是极少上朝便是了。虽如史鼎所言如今老太太身体康健,明年再庆也是无妨,但这请帖都送出去了,难不成现在往回收?况且此事又不便开口。虽说贾母不太在意,可毕竟自己也已经将话都说出去了。但既然史鼎如此说,必然也是有些根据,可仅凭此就将贺寿之事潦草了,与贾母也不好交待啊。贾赦想了半日,也只能去寻贾母将这事说个清楚明白。 史菲儿听贾赦如此一说,倒也能明白贾赦心中担忧便问道:“若是这话真言中了,你觉得会如何?”贾赦皱了皱眉道:“虽开国后并未有此事,但圣上对太子也是格外看重,这服丧也是常理。”史菲儿听了道:“如此也就对了,如今我们府上太招人眼,低调些也是好事。况且我那侄儿说得没错,过个生辰罢了,明年再庆也是一样。”贾赦闻言点了点头,犹豫着又道:“可是如今这贴子都送出去了,大后日便是正日子了。如今往回收最是尴尬。这可如何是好。” 史菲儿笑笑道:“这样吧,后日起来你便派人去给各府下帖子,说我被梦魇着了,去庙里卜了一卦,说今岁贺寿不宜大操办,需清清静静地方保平安,明年再请亲眷们热闹一场。”史菲儿顿了顿道:“明日我便去庙里转一圈,将这话圆上便是了。”贾赦听了大赞,又许诺说明年庆生定给贾母办得热热闹闹,好弥补今年之过。史菲儿笑笑道:“我这年岁,如今倒真不喜欢庆贺生辰,大操大办一来我也是疲惫,二来,也容易落人口实。三来好似唯恐旁人不知道自己又老一岁一般。如此能清清静静地过一个,倒是甚合我意。你也不必记挂于心,明年也不用特意大办一场了。”贾赦听了也是连连称是。 次日一早,史菲儿便命人收拾好东西驾车去西门外的菩提庵,说是要烧香拜佛。再转过一天贾赦便遣人去挨家挨户送信,说贾母前几日被梦魇了,求佛后说今年不宜庆生,需清清静静念佛吃斋才能保得身体康健,没有祸端。故而登府告知众亲朋,还望其见谅。众人得了信,又说贾母心诚的,也有说贾赦孝顺的,到没太做他想。 十日后,中秋方过,太子薨。皇上下旨盛赞太子,令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第二百三十一回 231 太子薨逝,皇上令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因逢中秋,有些官宦人家正设宴欢聚,忽闻敕谕也是忙乱。还有几家未严守敕谕,被御史上书参奏,圣上特下旨斥责惩戒,就连太子薨前有些官宦之家设宴的都有牵连一二。府里都说贾母仁心,虽遭梦魇却因祸得福了。若是依照早先的计划,如此大大操办,怕也是难逃责罚或株连。 且说史菲儿为了圆谎,特意去西门外的菩提庵转了一圈。因是贾母为亲来,往日里布施又多。庵里自然是格外看重,老尼亲自奉茶接待,与贾母一起坐下谈禅。史菲儿本就是为了圆谎,自己本对鬼神佛仙信的有限,虽因经历了穿越这事,但仍还是信奉自己更多些。置于布施一事一来是看心情,二来是堵人嘴怕招闲话,自然对这谈禅什么的史菲儿实在也没什么兴趣,可面上又不能流露出来。只得端坐着听老尼讲那些自己并听不太懂的禅机佛语。坐得久了,自然也是显出疲态。那老尼自也是瞧见了,忙引着贾母起身去庵里姑且转转。 菩提庵也是不小,又傍着西山,山中又有清泉。景色自然不错。史菲儿走动转转,倒是开心不少。一路行到西边的牟尼院,还未进门便见一姑娘带着一个小丫头,手捧着乳白瓷钵,刚刚出来。史菲儿瞧那小姑娘不过十岁上下,生的倒是干净漂亮,头上梳了妙常髻,身上穿一件水田青的素袖袄儿,外罩一件金墨缎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月白色的绫裙,手执麈尾念珠。见了老尼忙口称静语庵主,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老尼对其也是熟谙,开口问道:“你师父可在?”只听那小姑娘脆生生答道:“师父方才刚打坐念了功课,我去取些山中净泉水,煮些茶来。” 静语庵主道:“这等事你吩咐一声便行了,哪用你亲去?”那小姑娘道:“若是吩咐旁人必是去那泉脚处随意打了一壶便回来。我自去定是去泉眼处,选极净的打了来。如此煮的茶才对得起茶茗悠香。” 静语庵主笑笑道:“如此也只有你亲去方可了。今日来了香主,你师父又是个极精演先天神数的,我特来引荐引荐。”那小姑娘听见静语庵主如此说,瞧了瞧一旁的贾母,稍稍点了点头,往边上一错道:“师父在正堂,庵主自去便可。”言闭,便带着小女童自行离去了。 史菲儿瞧着那小姑娘的背影道:“初见时,我瞧其样貌举止,我还以为是哪个府上的千金小姐,随着家母来清修的,哪想到竟已出家。”静语庵主点点头,引着贾母往里走道:“说起她来也是个有故事的。听其师父说,她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个读书仕宦之家。可偏因自小多病,府上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亲自入了空门,在玄墓蟠香寺出家,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史菲儿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也并未上心,随口答了句话道:“如此也是结了佛缘。那她如今的法号是什么?”本来这也就是史菲儿随口一问。哪想静语庵主的回话倒是让其一愣:“只听她师父唤她妙玉。” “她便是妙玉!”史菲儿一时忍耐不住便出了声。静语庵主听了也是一愣,转头瞧着贾母道:“施主可是认得其本家?”史菲儿话一出口便知自己唐突了,但的确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在此处能遇见妙玉,本想着这金陵十二钗中,唯有妙玉不是这四大家族及亲眷中的。此番元春不省亲不休大观园,与这妙玉见面则应是不会有之事。哪里会想到,自己为圆个谎,来这尼姑庵上个香,竟然遇到了,这茫茫人海的看来确有天意。 静语庵主见贾母不语,自思量这贾母本家祖籍金陵,这妙玉又是苏州官宦人家女子,说不定府上有些渊源。心里好奇,可贾母不语,自然不好再问。便慢慢继续引着贾母前行,又说道:“这妙玉是个聪慧的,讲经参佛悟性极高。偶尔常有妙得领悟,不瞒施主,单论这悟性我这庵内女竟不能及。不过其性格却不讨人喜,因她师父来此处抄经这才过来住了三月,若是要常住怕是我这庵里众尼也是不能容她了。” 史菲儿听了自然一惊道:“怎会如此?方才瞧着倒也还好。”静语庵主笑笑道:“那估计是因施主富贵体面入了她的眼。我这庵中施主众多,贫苦者有,疾病者亦有,来求佛或问事或求个心安,她瞧见这样的人便会面露鄙夷之色,此数多了自然遭人谤议。” 听庵主如此一说,史菲儿倒是想起妙玉在红楼梦中的那次经典亮相来了,因贾母带着众人去其庵里品茶,贾母将自己的茶碗赏给刘姥姥喝了一口,待人走了,妙玉竟要将个上好物件给砸了。后来还是宝玉讨下送个了刘姥姥。如此洁癖,在人眼里瞧着这性格自然是难以相处了。史菲儿又想起方才遇见其去打水时的那一番话,倒也是能明白庵主的那番说辞了。行至堂前,屋内便听人言道:“怨不得今早这筷箸掉了呢,原是有客来访。”话音未落,门帘便被撩开,走出一位比丘尼。“这位便是昭慧禅师。”静语庵主道。史菲儿将人细细打量,见其身着七条衣,手持麈尾念珠,眉眼慈祥,见人又有不笑自亲之感,见二人合掌一礼,将人让进屋中。 史菲儿进了屋,瞧见着屋里收拾的雅致。东面一小间内供着一尊菩萨,上有点心果子香烛等贡品,往西则是禅房,史菲儿推测应是这位僧尼起居之所。老尼将静语和贾母让进禅房,贾母命跟着自己的几个丫鬟自去走走,自己留下来说说话。毕竟能在此地遇见妙玉也算是奇事,书中对于妙玉描述甚少,自己也想多打听打听。 静语庵主道:“今日是要扰了你的清净了。这位施主本是来佛前求个安,我带她略略走走,便叨扰到你处了,这路也行了不少,你处茶最好,便是来讨杯茶吃。” “主持这便是抬举了。我这徒儿正去打水,若是吃茶,倒是要等上一会儿。”昭慧道。 “如此便等上一等好了,方才在进门处,我遇到妙玉,她说去泉眼处打水了。”静语笑言。 史菲儿瞧着觉得二人倒是熟络,想着静语引着自己前来原因不过是想让见见其庵里的高人,因自己说是被梦魇了,自然来寻个高人帮您化解一番,照常理这话说得合了心意了,少不得要布施一番,这怕才是庵主的本意。果然静语庵主开口道:“你本是极精演先天神数的,如今这位施主心中有了困惑,你看可否为其化解化解?” 昭慧听言抬头打量了贾母几眼道:“我瞧着这位施主富贵,心中难事也不过是一时罢了,哪需专门化解。”听昭慧如此说,静语庵主面上微微不喜。昭慧倒也是个善观人脸色的,见了静语如此又道:“这精演推算最是耗时,让施主干做苦等也是无趣,不如来个简单些的,请施主说一字,我算字来推演一番,看能不能解了施主心中所惑?”听昭慧松了口,静语急忙来瞧贾母。 史菲儿想了想顺嘴便说了个“玉”字。昭慧听了问道:“可是美玉之玉?”史菲儿点点头。昭慧又道:“那施主想问什么?”史菲儿沉吟片刻道:“归期。”昭慧听了,脸上有几分凝色。瞧了瞧贾母,又歪头想了想,接着又捏手指推算了一会儿说道:“施主这里事情未了,自然归期难至。待旧愿都尽了,自然没有问题。”史菲儿听了也是一愣,自己琢磨着这番话是尼姑惯用的套话么?或是她真会演算?反正这话怎么理解也都没错,倒是便宜。史菲儿还想开口,便听的屋外帘子一挑,有人说道:“师父我汲水回来了。” 果然片刻后便见妙玉进了禅房。昭慧笑道:“主持与施主想喝杯茶,便是等你这水了。”说罢忙命小童提水去煮茶。不消多时茶煮端了来,昭慧笑道:“这是上好的六安茶,最是清心静气,美中不足就是余味稍苦。” 史菲儿自己别的不记得,但书中妙玉奉茶时,贾母是不吃这六安茶的,所以妙玉沏了杯老君眉来。怎么这里还专门上的是六安茶了?史菲儿接过,细细看了看茶盅,比静语禅房里用的上个档次,慢慢啜饮了一口,这茶果然是苦。史菲儿暗想说不定贾母就是之前因喝过这茶,又知她们待客常用此茶,方才特意点出吧。 若不是近日巧遇妙玉,史菲儿是懒得在寺庙多待的。如此机缘,自然是想多问上一问。史菲儿想了想道:“你这徒儿模样生的好,听主持道又是极其聪慧有悟性,如今这茶又煮的甚好。真是令人叹呢。哪儿寻来的这样好的一个徒弟。” 昭慧点点头道:“施主瞧着她是百样都好,却不知其命运不济之处呢。此番我也是推演而得,说是若是此番来京能遇见贵人则其命数能尽改,她如今年纪尚幼,不得已父母舍了出家,若是能改了命数,早早归了父母身边也是好的。我这才千里迢迢带她来了京中。” 第二百三十二回 232 史菲儿为圆谎专门去了京郊西山菩提庵,竟在牟尼院意外遇见小妙玉。本来书中就对妙玉记载甚少,而且脾气性子也是古怪,不讨人喜。况且妙玉与贾府从面上瞧着也没什么渊源,但也不知是因何缘故也排入了这十二钗中。史菲儿想着既然是见了,也算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反正闲着也是无事,便想多与其聊聊。随意引了个话题,没想到其师父昭慧倒是一语道破其来京就是为了来遇贵人的,又说了若是能遇见贵人能早日归父母身边等话。 此时妙玉也搬了个蒲团远远坐在了一旁,手里捧着本书在看,史菲儿正好能瞧见其侧颜,觉得这小姑娘看起书来时倒娴静端庄,身心俱沉浸于这书中,彷佛自己师父说的都是旁人之事,和自己毫无关系。如此的气度倒是和平常的官宦家千金小姐不太一样,又是另一种风度。史菲儿收了目光,笑着问道:“我也是妄言问一句,既然已算出贵人了,那贵人可曾来过?” 那昭慧摇了摇头道:“毕竟我也只是能力有限,也只能推算出妙玉贵人在京中,此番可能有缘一见,但旁的就无法得知了,勉强得出只言片语的,我本性驽钝,也参不通透,如今这日期渐进,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史菲儿听了摇摇头,暗想这也是挺扯的一件事,懵懵呼呼地就来了,然后等谁不知道,等的那人什么样也不知道。如此就算那人真出现了,而且站在眼前,怎么认?难道靠心电感应不成?这也太草率了。 一旁的静语笑道:“我原本以为你就是为了经文而来,没想到还加了此事。那你算出的只言片语是什么,我们这位施主在京中也是赫赫有名、心肠最好的,你若能说出个名姓,说不定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昭慧道:“说出来也无妨,只是我能推演出来的甚少。今日说了权当给施主解个闷吧。”说着昭慧取来笔墨,在纸上写下两字,递到贾母面前道:“不瞒施主,我推演几次就只得了这两字。” 史菲儿侧头一瞧,倒是一愣,这纸上竟然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菲儿”两字,更奇怪的是,这个儿字并不是繁体版的,而是简体版的“儿”字。史菲儿此时心内纳罕,自己来这菩提庵本就是无心之举,若说到这牟尼院虽有这庵主引领,但确是因自己对妙玉好奇才问了许多话来。况且自己穿越到此,并无人知晓自己真实名姓,为何偏偏就被这老尼推演出来了?史菲儿微微定了定神,也不开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一旁的静语庵主道:“这菲字,我是认得,但这后一字却像是缺了几笔。我也不认得了。不过瞧着倒像是个名讳。施主觉得如何?” 史菲儿佯装也不认得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住持说的甚是,不过若真是个名姓我倒是觉得可以去寻一寻。除此之外禅师可还推演出什么来?”史菲儿将纸递了回去,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自己还不至于别人说了两句不着四六的话,自己就挺身而出了。 昭慧将那纸接过小心收了,慢慢道:“我觉得也是个名字,可这人海茫茫去哪里寻呢?还不如守在此地守株待兔罢了。不瞒施主,我推演倒是没再推算出什么,倒是前几日,我们师徒两人都有了一梦,梦中有一人瞧不见面容,也不知男女,只是塞给妙玉一个小瓶,说吃了便好了。妙玉接了瓶子,我便醒了,结果她也醒了,我们二人一对倒是同一桩梦,你说奇不奇哉。”昭慧翻了翻,从一堆演算纸张内,翻出一张纸来,递与两人道:“我怕我久了记不真切,便将那瓶儿画出来了。二位且瞧。” 史菲儿凑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纸上画的不是旁物正是自己将那半粒还魂丹淹没成粉后给黛玉和贾珠吃的那个调料瓶。这瓶子自己本是给望江楼单独定制打造的,街面上并没有得卖。如此史菲儿心里开始翻腾起来,这回这老尼口中称的妙玉的贵人不是旁人,真的是指自己。史菲儿将纸放到一旁道:“如此线索也是太少,这万一寻不见可如何?” 昭慧道:“我本就打算呆半年时间,如今已过了三月有余,若是真寻不见,也是机缘如此强求不得。只能等以后看是否老天仍会眷顾了。”史菲儿此时瞧那昭慧眼中虽有些无奈,但仍是心怀希冀。偷瞄了一眼在远处坐着的妙玉,此时妙玉仍在静静观书,仿佛这边所说之事皆与其不想干。史菲儿笑笑道:“妙玉年纪虽小,但却是个有定性的,如她这般年纪能如此倒是难得。” 昭慧道:“她性子本不如此,本就是万般无奈才入了佛门。三岁便跟在我身边,我能与她认字讲经,庙里人少事少,长此以往,如今倒是更冷僻了。我命其代发修行,就是想着若有朝一日能让其归家去。” 史菲儿问道:“今日瞧见了,觉得好一个女孩子,听禅师如此说倒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忍。听住持言说是打小身体不好,可如今瞧着倒是大安了,为何不能归家去呢?” 昭慧叹道:“可不是呢!原本就请了许多替身儿皆不管用,寄了名在庙里也不行,只得亲来。好容易好了,我送其归家竟然又犯,反复几次这才只得罢了。”史菲儿侧头想了想问道:“那这病有何症状?”昭慧摇了摇头叹道:“妙玉言称是觉得气急憋闷,血涌翻腾集在胸口,严重了有时会背了气去。”史菲儿听了倒觉得这病症确实有些像饮多了灌愁海水后的病症。瞧着不是啥大病,但就是药石根治不好。既然还魂丹能解了黛玉的病,说不定也能对其也有效。 “若是能遇上贵人,真能解了病症。这妙玉又如何?”史菲儿顺嘴一问。昭慧略思片刻道:“其母本就是极疼她,若是能归去,最喜的便是她了。我虽不能尽知,但应该日后也如这官宦家小姐一般生活吧。此时她还年幼,这性格或许还能扳一扳,也是好事。” 史菲儿心里琢磨着到底还魂丹给还是不给。那瓷瓶中的药粉虽已不多,但还有些。客观来讲,书中妙玉的性格自己并不太喜,这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态度,世人皆浊独我静的处事态度也是让人不太能接受。可现在情况则是,帮这个忙是举手之劳,至于帮了以后会如何,史菲儿反正自己是推测不出来。当然帮忙也是要看自己的心情。虽说自己是许下豪愿,要改命十二钗的,但这十二钗中也分个亲疏远近的,而妙玉就属于远的。此时史菲儿心中翻来覆去琢磨,好似搅了缸。毕竟这还魂丹如今剩下不多,平白给人又怕再惹出事来,可不给吧,自己心里又过意不去。 史菲儿正琢磨呢,妙玉将书掩了,起了身。走到近前问三人可否要再饮杯茶。史菲儿忽然开口问道:“方才瞧见你在瞧书,见你看得入神,不知是哪部?”妙玉眉毛微挑道:“不过是寻常瞧着看看,原以为范成大的诗都如其那首《重九日行营寿藏之地》有滋味,如今想来也是我妄推断了。这本《四时田园杂兴》读着只觉乡土气扑面而来,初读觉得新趣,多了也未觉如何了。”昭慧闻言默默摇了摇头。史菲儿笑笑道:“那你觉得这《重九日行营寿藏之地》妙在何处?” 妙玉言道:“我虽不才但也将自汉晋五代至唐宋的诗读了些,就觉两句最好,那便是: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静语听了此言顿时大惊,忙看向贾母。 史菲儿笑笑,不以为意继续道:“你这等年纪虽是清修中,也是如花一般。虽说花无百日好,但还有绽放日。不如多看看喜气之物,求个平和之心。这诗说的是不假,但太过丧气。况且即便有朝一日真是入土归去,你的德行言语未必不会流传于世。那时身后事又怎知身外事?你既然清修,也定知佛经经卷都也是修行得道高僧的参悟,身入土化尘去,但精髓永存。”言罢史菲儿笑笑道:“说了半日,又觉口渴,这回讨杯老君眉喝喝,若是没有来杯雀舌也可。我如今年岁大了,可是甚怕吃苦了。” 妙玉听了这番话愣了愣,取了茶壶转身去泡茶。史菲儿也不多言,转头瞧着墙上的偈语,专心等茶。不多时妙玉捧着茶送来道:“这是老君眉,水是旧年的雨水,您且尝尝。”史菲儿略略点头将茶接了。吃了茶史菲儿随静语庵主离去,之后又布施了些,方才回了府。 三日后,昭慧与妙玉正在打坐念经,有一女尼匆匆而来,将一匣子交与妙玉称有人派人专门送来的。妙玉接过盒子仔细打量,也瞧不出什么。细问那女尼也是一问三不知,妙玉谢了,将人送走,再将匣子打开,其与昭慧一看皆是一愣。匣内有一小瓶竟与自己梦中所见无差。 取出小瓶见下面还压了一张简笺。上面有首小诗云道:饮君一杯茶,还汝半盏药,云空未必空,心洁世间净。旁边又有小字注道:瓶内药少,温水送服,得之你幸,送之我命。妙玉捧着简笺瞧了半日,终了将瓶中药粉尽数倒出,佐以温水送服。药入口顿觉肺腑间舒爽畅快,郁结之气顿消。妙玉饮毕怔怔半晌望着昭慧道:“师父,我竟真好了。” 第二百三十三回 防盗章 忽然想放飞一下。就看着当消遣吧。很久前在hjj参加鬼话活动时候写的,今天无意中翻出来了,放飞一下吧。原谅我就是这么二。 *、be、请注意避雷。 自己吐槽一下,话说,我是多喜欢第一人称以及吃。 简直就是自带属性了。 鬼话-有生之年 “吧唧”我咂吧了下嘴,这红豆桂花糯米糕还是瑞祥斋的地道。香、软、糯、绵,在口里回味悠长,连舌头都要香掉了。 “吃吧吃吧,”对面的那个家伙低着头声音闷闷地说,“你就一馋鬼,见到红豆桂花糯米糕就走不动道,去了地府小心阎王嫌你馋,割了你那贪嘴的舌头。” 我白了那个絮叨的男人一眼,接着伸出舌头灵活地转了一圈,捎带着将嘴角的点心渣舔进嘴里。砸吧了下,又抓起一块往嘴里塞。 “还是吃没吃相吧,”男人依旧垂着头说着,“吃个红豆桂花糯米糕就跟八百年没吃过点心似的,连粘在嘴角的渣都要吃个干净……” “哼,谁让你不给我买!”我含着点心鼓着腮帮嘟囔了一句。 男人忽然扬起头,呆呆地看了我一眼,脑袋又耷拉了下去,“是,是,我没钱,连个红豆桂花糯米糕也买不了给你,我真是,我真是,我真是……”男人不断的重复着那三个字,手无措地抓着衣角搓了一会儿,渐渐攥成拳头。 “你真是笨呐,每次都是这么几句。”嘴里的红豆桂花糯米糕变得不那么好吃起来。 那人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包烟来,小心翼翼地拆开,抽出一颗,点着,吸了一口,又摸出一颗就着那颗点着的烟对了个火。 “陪我抽支吧。”他递了一支过来,我没接,他也没坚持。将那烟放在点心碟子旁边,自己一口一口用力地嘬起来。 烟丝一闪一闪的燃着,男人吐了个烟圈,圆圆的,越来越大,渐渐稀薄,我看着那个烟圈渐渐地散掉。 烟是哈德门牌的,不错了,我瞥了眼那男人,哼了一声。 那人又猛嘬了几口,直到烟头短的烫手才掐灭掉。烟屁股舍不得扔,将烟屁股撕开,将包点心的牛皮纸扯了一小片,将余下的那点烟渣撕开到在上面,包好,揣进怀里。 “还是抽一支吧,”男人看了眼碟子边默默燃着的烟,吸了吸鼻子,“这包烟快抵上我两天的饭钱了,你就抽一口吧。” 我哼了声,将脸扭到一边,不去看他。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有这口嗜好可真不是啥好事。 “咳咳,”男人咳嗽两声,依旧絮叨着,“我本想戒了这口嗜好,但又想要是连这口嗜好也没了,那活着就真的了无生趣了。”男人搓了搓手。 我懒得开口,那碟子红豆桂花糯米糕也被我吃的七七八八,没啥*了。 男人在脸上摩挲了下,毫无预兆的抽泣起来,肩膀也随着一下下的抖动着,“你这个死鬼怎么就一个人先走了,就丢下我一个人活在这个该死的世上,”男人将脸埋在手掌中抽泣着,“你太狠心了,就留下我一个……” 我轻拍着男人的肩膀,尽管我知道他感觉不到。作为一个鬼游荡在这世上也有十多年了,这男人每月都会来我的坟包上哭一场,害得我都不能走远,只能守着这个连墓碑都没有的小坟包。 男人每次上供的祭品都是红豆桂花糯米糕,那是我临死也惦记着的东西。想来真是有点可笑,死前想着念着都没有吃上一口,死了倒是每个月有的吃。 我还记得弥留之际,那男人撇下我飞奔出去的样子,再回来,手上提着两斤红豆糯米桂花糕,汗水打湿了破衣,连包着点心的牛皮纸也因为揣在怀里被汗浸透。 临死却连到口的点心也吃不上,估计没人比我还命苦了。 这个男人妄图扒开我的嘴,往里塞点心,死人哪里还会受这样的摆弄,自然是牙关紧闭,纹丝不动。我只能浮在空中,看着,看着那男人搂着我哭得撼天动地。 依稀还记得,这家伙在我沿街讨饭被同是乞儿的小孩追打中伸手,他说,这小子以后我罩着。那时候他也不过只是个小乞丐头子,仗着体格壮些便成了头。 结果就这么一罩着就十年,也就习惯了。一起吃住、一起打混。我以为也许这辈子都会就这样了。 兵荒马乱年月能苟延残喘着活着就是种奢侈。何况还有人陪着,更是难得。我想起那家伙对着我说,“你小子要是个丫头就好了。我买上二斤红豆桂花糯米糕给你当聘礼,直接把你娶进门。” 那时我一梗脖子,“我买包烟当聘礼,我可不嫌弃你是小子还是丫头。” 那家伙居然死皮赖脸地凑上来,“两包就成交,还得是哈德门的。” 后来,再后来,反正他没买二斤红豆桂花糯米糕,我也没钱买两包哈德门,这事也就这么着了。日子还要过不是么。 那年月挣点钱着实不容易,要是一天挣得钱能将肚子填饱,就要感激今儿个是老天开眼了。当我揣着从牙缝抠出来的钱,心里估摸着够买上两包哈德门,能捎上两只红蜡烛,说不定还能沽上二两烧酒。光是这么想着,就足以让我美得找不到北。 我曾经想要是那几个家伙能等我买完了东西再捅上我一刀,我会不会就不那么怨念了。不过想想又觉得说不通,那几个家伙无非就是惦记着我这点娶媳妇的钱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填饱肚子是比天还大的事。 那家伙看到我的时候,我一条腿已经迈向黄泉路了。我哆嗦着说我想吃红豆桂花糯米糕,吃不到见了阎王爷也不死心。 再后来,那家伙每个月都会来看我,都会带上红豆桂花糯米糕。 男人抽泣终于停了,慢慢挪了过来,将身体贴在坟包上摆成个大字,“死鬼,再陪你睡一会,一个人躺在里面很寂寞吧。” 我将脑袋转向一边不去看那个家伙的脸。一直以为有生之年会很长,长到总能等到那么一天。 “死鬼,下个月我再来看你。”那人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男人慢慢走远,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等三年……” 全文完 其实还有个续篇,也放一下好了。 鬼话-往生(有生之年番外) 才入七月,这天就像被撕了一道口子,雨淅淅沥沥下个不止,没有放晴过。似乎老天也想要发发脾气。 那个家伙应该不会来了吧。我闷闷地想。 一晃又是十年。 十年,掰着手指头数也要三千六百多天。 三千六百多天,这坟头上的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远远的我看见那个家伙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挪动更准确些。 那家伙撑着把破伞在雨里走得摇摇摆摆。 既然下雨,就别来了。我闷声说。 “死鬼,我又来看你了,”那家伙将破伞往地上一插,咳嗽着坐下。小心翼翼将怀里的包裹取了出来。包裹被牛皮纸厚厚地包了好几层,那家伙抖着手一层层展开,先是取出了个缺了口的小瓷碟,又将几块压的有些变了模样的红豆桂花糯米糕小心码放在了上面,将点心摆在坟前。 “死鬼,别嫌弃啊,”男人咳嗽着说,“没想到雨这么大,幸好没淋湿。要是淋湿了,估摸这味道也要变了吧。” 我看着那碟点心,没动。 男人将脚缩了缩,那伞又破又小,打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兴许下个月就不能来看你了吧。”男人叹了口气。 这句话成为他新的口头禅大概也有一年了。 本该正值壮年的他,几年前却染上痨病,这身子骨瘦的快脱了人形。 男人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颗烟来,用火镰敲了半天也没法点着。那颗自己卷的烟卷早就被雨水浸透,根本点不着了。 男人将烟放在缺了口的碟子上,叹了口气,“想让你陪我再抽颗烟,你看连烟都点不着……”还没说完男人又激烈地咳嗽起来。 “咳,就别抽了。”我按上那人的背。 “我想,要是死在这里了,你说会不会有好心人能把我就埋在这里,”男人靠着坟包,伸直了腿,任凭雨点直接打在腿上,“我有时候真是怕,要是我死在别处了,那我以后怎么找你呢?”男人闭上眼睛,“你看你死了那么久,都没回去找过我。还是这里好,死了埋一起,离得也近。” 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 呃,三千多字放不下,还有好多,只能下次放飞自我时候放了。 第二百三十四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235.第二百三十五回 防盗章 第三章喔!移形幻影 人在无聊的时候,会做出一些非自己本意的事情。我现在就在做这样的事情。掀片瓦,扔下去,听声脆响,然后再掀一片,再扔下去,再听响,如此反复,乐此不彼。不亦乐乎的玩了一会儿后,我甚至在猜想等到明天故宫博物院人上班后,看见太和殿屋顶上片瓦不剩的惊诧的表情。不过,估计那时候我会被直接扭送到第x康复医院之类的地方,接受一连串非友善非人道的拷问。 “嗒、嗒、嗒”类似脚步声由远及近。这让我着实有点吃惊。难道说故宫的人上班这么早,这不,天上的星星还没下班么。 管他呢,我心一横,反正已经这样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他怎么问,老子就回答他三个字,不知道,爱咋咋地。因为我真的是不知道嘛! 脚步声由远及进,“嗖”的一声,一道黑影上了太和殿的屋顶。我张大嘴巴,原来能在故宫博物院上班的都有两下子啊。 “你是苏燃么?” “不~”原本准备好的话咽了下来,我条件反射地点了下头,“是的。”转念一想,咦?不对啊!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照常理他应该先问问我是谁,从哪里打哪去这样常规问题才对,怎么第一个问题就点名道姓?啊~对了,他怎么能知道我叫什么? “你是苏燃么?”那人又问了一遍。 “是,老子就是苏燃!你找老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这是必须的。我挺直身体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是了。”接着那个家伙手向前一探,一条银色的链子冲着我的脑门飞了过来。 我又不痴呆,看架势也知道他这是想要我的命啊。我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忙向一边躲闪,一边努力躲开那个家伙咄咄逼人的进攻招式,一边抄起太和殿上的瓦片丢过去算是反击。 我狼狈逃窜的同时,脑子也拼命运动着。像我这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在距离我大本营1000多公里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认识我?而且我一贯都是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扪心自问也没对不起过谁啊?啊~难道他是故宫打扫卫生的,我扔了一地的瓦片,加重了他的工作量,所以他才翻脸? “喂,不就是丢了几片瓦么,我帮你打扫还不行,哎呀。”这一下那条银色的长鞭是紧贴着脸颊削过去的,好险好险。要是刚才脑袋没有闪得那么快,现在说不定耳朵都要被消掉半边。 那人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依旧步步紧逼,分明要至我于死地。难道我今天真的要命丧太和殿? 没有多余的时间容我考虑,那条如蛇般游动的银链又追了过来,可是我已没了退路。脚下一滑,这该死的琉璃瓦,我咒骂一句,身子一斜,朝后倒去,一下子陷入虚无的空气中。 大概我会是从太和殿房顶摔死的第一人。 不! 老子才不要摔死!我要回去!! 哪怕是回到万恶的英语课也是好的啊!!! 我四肢乱动再空气中做着徒劳挣扎。 …… “苏燃。”如同一个炸雷把我惊醒。我睁开眼睛,用力揉了揉,“你又给我上课睡觉。”粉笔头直中眉心的痛楚让我彻底清醒。 “哇!老子没死,老子回来了!”我兴奋着摸着课桌,我发誓我第一次看见课桌这么有亲切感。 “你!你!你!苏燃~你给我站起来!”那个瘦小的英文老师已经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 我乖乖地站了起来,内心却狂喜不已,我回来了,虽然我依旧不知道怎么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全息全影一个零件不少地回来了。 “上课睡觉,目无师长,还居然自称老子。去写检查,写不满5000字就不要回来上我的课。”我的“纯良”的态度惹得英文老师再一次发飙。 “5000字检讨,老师有没有搞错?” “对了,忘记说,是用英文写!” 5000字的英文检讨啊!我好歹命啊!我心里这样呐喊着。为啥我会回到这万恶的英语课。老天你觉得这么耍着我真的很好玩么。 算了以后不称自己是老子了,以后改称本少爷,至少这样安全多了。 打这儿以后我被英文老师格外关照。提问抽查我一定榜上有名,是老师关注的重点对象。不过俗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为这个我的英语成绩倒是渐渐有了点起色,当然这是后话。 不过经历了这次,我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我可以控制思想将身体带到脑海中向往的地方,不过前提是那个地方一定要真实存在。 但是这种能力并不好控制,通常是过去容易,回来难。比如我想回到自己的卧室,却有可能被送到小区楼下的小卖部;或者我想回到自习教室,却阴差阳错地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 总之就是凡事不会尽随我心。 我15岁那年,全球刮起了魔幻风,那个骑着扫帚带着眼镜的家伙一时间风头无量。为了打发无聊的物理课,我问同桌借来这套书杀时间。书中奇特的魔法世界让我着迷不已。最为关键的是那些年满17岁的巫师要学习一种魔法——移形幻影——可以让身体自由去不同空间的魔法。 我惊呆了,难道说我就是散落在魔法世界之外的巫师,只是阴差阳错没有收到霍格沃茨寄出的入学通知。要是这样,那些猫头鹰可太不敬业了。 我不需要学习就会移形幻影,也从没有出过错,只是有时候回来可能偏移方向,但至少我从没把自己的身体分在不同的地方。想到这些我不由得兴奋起来,去伦敦说不定就能找到我拥有这种力量的真正答案。 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去伦敦一次,说不定我也像那个魔法小子一样,会有什么传奇际遇也说不定。 打定主意的我决定立刻行动,所以第二天我就果断地翘了讨厌的物理课,躲到学校的小操场角落,充满期待地尝试用移形幻影将自己带到那个神奇的地方。 集中精力。集中精力。集中精力。 我要去英国伦敦国王十字车站9号站台。我要去英国伦敦国王十字车站9号站台。 我用尽全力在脑海里想象那个能将我带进魔法世界的地方,不由得激动起来,那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觉笼罩着全身。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激动了。 这里是伦敦毋庸置疑,因为身边那些金发碧眼白皮肤的家伙们说得都是我听不懂的语言。不过最让我兴奋地就是现在的我就站在国王十字车站9号站台。 魔法世界,我的同盟军,我苏燃就要来了。 可是,这里好像和书里说的不太一样,通往霍格沃茨的秘密站台就是那个被叫做9站台,只要穿过9号和10号站台的那个砖墙,就可以进入魔法世界了。可是问题是,我在站台上转了8圈,也没找到9号站台和10号站台之间的那堵砖墙。我只看到了铁轨,两条铁轨,还有不时经过的地铁列车,将9号站台和10号站台分开。 JK你个罗琳,你的意思是要去魔法世界先穿越铁轨么。看着呼啸的地铁,我没有勇气去尝试。 要不先试试穿越9号站台的砖墙,我灵机一动。见四下无人注意,悄悄靠近9号站台,装做不经意的样子,慢慢穿过墙,就像书里描写的那样。 可是这墙为啥是硬的。我用力捶了捶,手痛。不死心,我往后退了几步,用力往前冲。 砰,我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上。冲得太狠,强大的后坐力让我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真痛。 哄笑声已经开始在我周围响起。站台上很多人笑着对着我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我见状赶紧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样的人还是别继续丢了。 在国王十字车站里我继续晃荡着,JK你个罗琳,假的就不要写的那么真好不好。害得本少爷不远万里过来撞墙。我今天撞遍了国王十字车站的所有站台的所有砖墙,结果显而易见,除了我脑袋上多了个大包之外,书中的那个美妙魔法世界与我无关。 当我全身乏力,用力揉着脑袋上越来越肿的大包,我好像想起似乎那个魔法站台好像只有在每年的9月1日才会开启。 走在伦敦街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又一次咒骂起自己,脑子一抽怎么想到来这个地方。怎么说好歹这也是我第一次出国啊,一点准备也没有。我现在除了知道我身在伦敦,其余的一概不知。我茫然地沿着街道,往前走着。 “苏燃?” 第二百三十六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237.第二百三十七回 防盗章臭臭日记 大家消遣一乐 40. 谁叫臭臭?我叫臭臭。 我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不过,我决定将这个秘密写到明天的日记里去。 今天我需要时间平静心情以及自己消化这个秘密。 41. 我不叫臭臭才怪,我叫臭臭。 我完全被我所了解的秘密震惊了。 我小小的鼠脑接受起来还是很困难,要怎么办? 谁能来帮帮我。 42. 我不叫臭臭才怪,我叫臭臭。 甩卖秘密,甩卖秘密,一个秘密只要五十颗小黑瓜子。 五十颗太多,那三十颗行不? 三十颗也多!那十五颗行不?不能再少了! 喂喂,你想一毛不拔就听秘密。 你太小气了。 43. 我不叫臭臭才怪,我叫臭臭。 天气太冷,只想睡觉。 如有急事,携粮自找。 若无瓜子,请勿来扰。 重点: 若无瓜子,请勿来扰! 44. 我不叫臭臭才怪,我叫臭臭。 我发现我原来不是独一无二的。 还有只仓鼠也叫臭臭,而且就住在我窝下面。 它怎么能叫臭臭呢! 它会翻滚?会嗑笼子?会写日记么? 45.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起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瓜子~简单的生长~ 所以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我在窝里种下一棵瓜子,明天能收获两颗么? 【因为爱情曲调】 46. 我不叫臭臭才怪,我叫臭臭。 终于见到和我同名同姓的那个臭臭。 他比我黑,比我胖,没我可爱,没我萌。 可是他怎么能跟我叫一样的名字呢? 47. 我不叫臭臭才怪,我叫臭臭。 我现在终于明白,主人每次为什么会叫我很多声臭臭。 原来她也是在叫下面的那只臭臭。 怪不得我现在的小黑瓜子比以前少了。 主人,你除了小气原来还懒惰。 48. 我不叫臭臭才怪,我叫臭臭。 对于我的小黑瓜子数量减少的事情我深表不满。 所以我表达了我的抗议,我送主人了两个牙印。 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主人说我今天和明天都不会有小黑瓜子了。 臭臭我才不会为恐吓低头呢,我只会为我的小黑瓜子投降。 主人我下次不咬你了。 49. 我不叫臭臭才怪,我叫臭臭。 主人说外面的世界很大,而我的世界很小。 一个属于别人的大世界和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哪个更适合自己呢? 我不明白。 50. 我不叫臭臭才怪,我叫臭臭。 我喜欢幻想,虽然我记性不好。 但是这样即便是每天重复同一件幻想,也是充满新意的。 我幻想今天的晚餐全部是小黑瓜子小黑瓜子小黑瓜子。 51. 瞅什么瞅,我是臭臭。 做事的时候要认真,要仔细,要严谨。 所以我打算把笼子食盒边右数第四根铁丝上的油漆都嗑掉。 我是认真的哦。 52. 瞅什么瞅,我是臭臭。 写日记什么的对于一只仓鼠来讲的确很难啊。 不过为了好吃的小黑瓜子,我还是会继续努力。 生活不就是应该这样,只要前方还有盼头,就要充满期待。 53. 瞅什么瞅,我是臭臭。 在浴缸里打个滚,真舒服啊。 对了今天还要做什么来的? 主人,你今天有给我好吃的小黑瓜子吗? 要有身为主人的自觉性好不好! 54. 瞅什么瞅,我是臭臭。 今天住在我楼下的那只臭臭和我打招呼。 我说:“你好,臭臭。” 它说:“臭臭,你好。” 很别扭,不过名字嘛就是用来叫的。 55. 瞅什么瞅,我是臭臭。 楼下的臭臭住的比我的笼子大。 它是复式结构的小房子,有上下两层。 那个臭臭说每天都要从上面爬到下面吃饭好麻烦,而且有时候没注意还会从二层摔下去。 你看我就没有这种问题。别人的东西不一定像想象中那么好,就像小黑瓜子,要吃了才知道是不是空壳。 56. 瞅什么瞅,我是臭臭。 每天我都有游戏时间。我会把游戏时间,安排在吃饭、睡觉、嗑笼子、发呆、洗澡、吃小黑瓜子以外的时间。 不过我发现,我做完这些事的时候,通常一天就过去了。 时间真的是过的好快。 57. 瞅什么瞅,我是臭臭。 又听到主人说起我以前兄弟姐妹的近况,不过似乎不是很乐观。 其实也没什么好悲哀的。毕竟我们无法选择主人,似乎也无法选择命运。 但是至少我可以让自己每天都过的快乐些。 哭得再凶小黑瓜子该吃还要吃嘛。 58. 瞅什么瞅,我是臭臭。 楼下的那只臭臭话很多,每天早上都会说早安啊,晚上会说晚安啊。 我问它你跟主人这么说她又听不懂。 它说可是我觉得她会感觉到的。毕竟我说和没说还是有区别的。 我问区别在哪? 它说,今天的芒果干很好吃。 嘤嘤嘤嘤。 59. 瞅什么瞅,我是臭臭。 我只是一只仓鼠而已,为什么要学卖萌,要学演技。 拜托这些是我们生存之本好不好,哪里需要学。 不过如果主人你给我的小黑瓜子分量加倍,我可以表演给你看。 一手瓜子,一手表演,两不相欠,怎么样? 60. 瞅什么瞅,我是臭臭。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躺着吃小黑瓜子~ 直到肚子撑得受不了~ 我还依然有着满满一盆~ 最爱的瓜子~ 今天的份呢?主人? 喂,别装傻! 【最浪漫的事曲调】 61. 我叫臭臭,臭臭的臭。 天气冷了,窝里的木屑越来越多了。 天气冷了,水壶里的水越来越凉了。 天气冷了,而我的小黑瓜子却没有变化。 这不科学! 62. 我叫臭臭,臭臭的臭。 主人:“臭臭你怎么总是没有烦恼的样子。” 臭臭:“当然,如果我有烦恼,我应该叫笨笨。” 明明只是一只仓鼠而已,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63. 我叫臭臭,臭臭的臭。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走了,主人会怎么样。 也许会伤心难过两天吧。 之后呢? 我也不知道。 毕竟谁都不是谁生命的全部。 64. 我叫臭臭,臭臭的臭。 不要以为我眯起眼睛就是在睡觉,也许我在冥想。 不要以为我看着你就代表我喜欢你。 其实我喜欢的只是你手里的小黑瓜子。 65. 我叫臭臭,臭臭的臭。 我问主人为什么这么忙碌。 主人看看我从屋子这头走到那头。 我问她究竟在忙什么。 她又从屋子那头走回这头。 所以我真的不明白她在忙些什么。 66. 我叫臭臭,臭臭的臭。 写日记是件非常辛苦的事。 你不信? 给你一把瓜子皮你给我嗑嗑看! 67. 我叫臭臭,臭臭的臭。 听说我们仓鼠的记忆时间很短。 还有句俗话叫做什么撂爪就忘说的就是我们。 所以现在知道我记日记的重要性了吧。 我是在用事实来驳斥谣言。 对了我要写什么来的? 68. 我叫臭臭,臭臭的臭。 主人说我的七姐没有了。 我掰着爪子算了半天,现在似乎我们那么大一家子只剩下我和我楼下的那只臭臭了。 楼下的臭臭你还好么? 69. 我叫臭臭,臭臭的臭。 楼下的臭臭说今天主人给了它很多小黑瓜子。 我说我也是。 那个臭臭问主人怎么了? 我说她只是把之前少给我们的补给我们。 70. 我叫臭臭,臭臭的臭。 主人:臭臭来卖个萌。 臭臭:卖多少小黑瓜子的? 主人:你学坏了。 臭臭:你教坏了。 71. 球球臭臭,傻傻分不清楚。 如果今年是闰年就好了。 因为这样就会多一天。 多一天当然就能多吃一天的小黑瓜子了。 真是太赚了。 72. 球球臭臭,傻傻分不清楚。 我问楼下的臭臭最喜欢吃的三样食物是什么。 那只臭臭回答:“芒果干、芒果干、芒果干。” 真笨,明明那些都是同一种食物。 可是楼下的臭臭说,没有一块芒果干长得是一模一样的。 嗯,这样说似乎也对。 73. 球球臭臭,傻傻分不清楚。 写日记真是太麻烦了! 我真的有点怀疑,我当初为什么要做这样费力气的事。 最关键的是,主人你打扫我的小窝的时候能把日记给我留下么。 你看不懂不代表没有啊。 74. 球球臭臭,傻傻分不清楚。 我决定下次一定要用小黑瓜子皮嗑一个警示牌在窝前。 上写:鼠鼠屁股摸不得! 后来我想了想,还是算了,费力又不见得有效果。 所以我决定今天再多磨一会儿牙。 后来我想了想,还是算了,费力又不见得有效果。 所以我决定今天再多磨一会儿牙。( 就爱网) 238.第二百三十八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就爱网) 239.第二百三十九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就爱网) 240.第二百四十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就爱网) 241.第二百四十一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就爱网) 242.第二百四十二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就爱网) 243.第二百四十三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就爱网) 244.第二百四十四回 防盗章 第三章喔!移形幻影 人在无聊的时候,会做出一些非自己本意的事情。我现在就在做这样的事情。掀片瓦,扔下去,听声脆响,然后再掀一片,再扔下去,再听响,如此反复,乐此不彼。不亦乐乎的玩了一会儿后,我甚至在猜想等到明天故宫博物院人上班后,看见太和殿屋顶上片瓦不剩的惊诧的表情。不过,估计那时候我会被直接扭送到第x康复医院之类的地方,接受一连串非友善非人道的拷问。 “嗒、嗒、嗒”类似脚步声由远及近。这让我着实有点吃惊。难道说故宫的人上班这么早,这不,天上的星星还没下班么。 管他呢,我心一横,反正已经这样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他怎么问,老子就回答他三个字,不知道,爱咋咋地。因为我真的是不知道嘛! 脚步声由远及进,“嗖”的一声,一道黑影上了太和殿的屋顶。我张大嘴巴,原来能在故宫博物院上班的都有两下子啊。 “你是苏燃么?” “不~”原本准备好的话咽了下来,我条件反射地点了下头,“是的。”转念一想,咦?不对啊!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照常理他应该先问问我是谁,从哪里打哪去这样常规问题才对,怎么第一个问题就点名道姓?啊~对了,他怎么能知道我叫什么? “你是苏燃么?”那人又问了一遍。 “是,老子就是苏燃!你找老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这是必须的。我挺直身体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是了。”接着那个家伙手向前一探,一条银色的链子冲着我的脑门飞了过来。 我又不痴呆,看架势也知道他这是想要我的命啊。我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忙向一边躲闪,一边努力躲开那个家伙咄咄逼人的进攻招式,一边抄起太和殿上的瓦片丢过去算是反击。 我狼狈逃窜的同时,脑子也拼命运动着。像我这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在距离我大本营1000多公里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认识我?而且我一贯都是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扪心自问也没对不起过谁啊?啊~难道他是故宫打扫卫生的,我扔了一地的瓦片,加重了他的工作量,所以他才翻脸? “喂,不就是丢了几片瓦么,我帮你打扫还不行,哎呀。”这一下那条银色的长鞭是紧贴着脸颊削过去的,好险好险。要是刚才脑袋没有闪得那么快,现在说不定耳朵都要被消掉半边。 那人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依旧步步紧逼,分明要至我于死地。难道我今天真的要命丧太和殿? 没有多余的时间容我考虑,那条如蛇般游动的银链又追了过来,可是我已没了退路。脚下一滑,这该死的琉璃瓦,我咒骂一句,身子一斜,朝后倒去,一下子陷入虚无的空气中。 大概我会是从太和殿房顶摔死的第一人。 不! 老子才不要摔死!我要回去!! 哪怕是回到万恶的英语课也是好的啊!!! 我四肢乱动再空气中做着徒劳挣扎。 …… “苏燃。”如同一个炸雷把我惊醒。我睁开眼睛,用力揉了揉,“你又给我上课睡觉。”粉笔头直中眉心的痛楚让我彻底清醒。 “哇!老子没死,老子回来了!”我兴奋着摸着课桌,我发誓我第一次看见课桌这么有亲切感。 “你!你!你!苏燃~你给我站起来!”那个瘦小的英文老师已经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 我乖乖地站了起来,内心却狂喜不已,我回来了,虽然我依旧不知道怎么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全息全影一个零件不少地回来了。 “上课睡觉,目无师长,还居然自称老子。去写检查,写不满5000字就不要回来上我的课。”我的“纯良”的态度惹得英文老师再一次发飙。 “5000字检讨,老师有没有搞错?” “对了,忘记说,是用英文写!” 5000字的英文检讨啊!我好歹命啊!我心里这样呐喊着。为啥我会回到这万恶的英语课。老天你觉得这么耍着我真的很好玩么。 算了以后不称自己是老子了,以后改称本少爷,至少这样安全多了。 打这儿以后我被英文老师格外关照。提问抽查我一定榜上有名,是老师关注的重点对象。不过俗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为这个我的英语成绩倒是渐渐有了点起色,当然这是后话。 不过经历了这次,我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我可以控制思想将身体带到脑海中向往的地方,不过前提是那个地方一定要真实存在。 但是这种能力并不好控制,通常是过去容易,回来难。比如我想回到自己的卧室,却有可能被送到小区楼下的小卖部;或者我想回到自习教室,却阴差阳错地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 总之就是凡事不会尽随我心。 我15岁那年,全球刮起了魔幻风,那个骑着扫帚带着眼镜的家伙一时间风头无量。为了打发无聊的物理课,我问同桌借来这套书杀时间。书中奇特的魔法世界让我着迷不已。最为关键的是那些年满17岁的巫师要学习一种魔法——移形幻影——可以让身体自由去不同空间的魔法。 我惊呆了,难道说我就是散落在魔法世界之外的巫师,只是阴差阳错没有收到霍格沃茨寄出的入学通知。要是这样,那些猫头鹰可太不敬业了。 我不需要学习就会移形幻影,也从没有出过错,只是有时候回来可能偏移方向,但至少我从没把自己的身体分在不同的地方。想到这些我不由得兴奋起来,去伦敦说不定就能找到我拥有这种力量的真正答案。 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去伦敦一次,说不定我也像那个魔法小子一样,会有什么传奇际遇也说不定。 打定主意的我决定立刻行动,所以第二天我就果断地翘了讨厌的物理课,躲到学校的小操场角落,充满期待地尝试用移形幻影将自己带到那个神奇的地方。 集中精力。集中精力。集中精力。 我要去英国伦敦国王十字车站9号站台。我要去英国伦敦国王十字车站9号站台。 我用尽全力在脑海里想象那个能将我带进魔法世界的地方,不由得激动起来,那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觉笼罩着全身。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激动了。 这里是伦敦毋庸置疑,因为身边那些金发碧眼白皮肤的家伙们说得都是我听不懂的语言。不过最让我兴奋地就是现在的我就站在国王十字车站9号站台。 魔法世界,我的同盟军,我苏燃就要来了。 可是,这里好像和书里说的不太一样,通往霍格沃茨的秘密站台就是那个被叫做9站台,只要穿过9号和10号站台的那个砖墙,就可以进入魔法世界了。可是问题是,我在站台上转了8圈,也没找到9号站台和10号站台之间的那堵砖墙。我只看到了铁轨,两条铁轨,还有不时经过的地铁列车,将9号站台和10号站台分开。 jk你个罗琳,你的意思是要去魔法世界先穿越铁轨么。看着呼啸的地铁,我没有勇气去尝试。 要不先试试穿越9号站台的砖墙,我灵机一动。见四下无人注意,悄悄靠近9号站台,装做不经意的样子,慢慢穿过墙,就像书里描写的那样。 可是这墙为啥是硬的。我用力捶了捶,手痛。不死心,我往后退了几步,用力往前冲。 砰,我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上。冲得太狠,强大的后坐力让我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真痛。 哄笑声已经开始在我周围响起。站台上很多人笑着对着我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我见状赶紧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样的人还是别继续丢了。 在国王十字车站里我继续晃荡着,jk你个罗琳,假的就不要写的那么真好不好。害得本少爷不远万里过来撞墙。我今天撞遍了国王十字车站的所有站台的所有砖墙,结果显而易见,除了我脑袋上多了个大包之外,书中的那个美妙魔法世界与我无关。 当我全身乏力,用力揉着脑袋上越来越肿的大包,我好像想起似乎那个魔法站台好像只有在每年的9月1日才会开启。 在伦敦街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又一次咒骂起自己,脑子一抽怎么想到来这个地方。怎么说好歹这也是我第一次出国啊,一点准备也没有。我现在除了知道我身在伦敦,其余的一概不知。我茫然地沿着街道,往前走着。( 就爱网) 245.第二百四十五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246.第二百四十六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247.第二百四十七回 第四章嘘!逃离 回忆的差不多了,我伸了个懒腰,胳膊又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玻璃墙板上。 我依然被关在这个六面透明的玻璃笼子里,如同实验室的小白鼠等待宰割。我抬手看了看表,距离我被关进这个玻璃笼子已经过去了5个小时。 仔细巡视四周,那些家伙居然没有留下一个家伙看守我,真是一点也不专业。不过这个经验还是留给那些家伙下次吸取好了。 虽然我从没有尝试过在短时间内连续两次进行瞬间移动,哦,瞬间移动是我给这个能力自己起的名字。不过无论是否能成功,我现在也打算试试,这种盲目等待任人宰割可不是我的性格。 可是去哪里?这是个问题。算了,管他呢,总之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集中精神。我在脑海里努力勾画着目的地。 这个能力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一定要准确地自己在脑海里能清楚地勾画出那个地方。脑海里勾画的越准确,那偏差就会越小,如果是虚幻的场景就有可能不知道会被送到哪里去。 记得有一次我看完电影《帝企鹅日记》,结果当我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肉联厂的冷库里,四周都挂着的冷冻肉,密密匝匝的。那个地方冻得我半死,从那之后,我就更不敢随便使用这种能力了。 所以一定要想到一个准确的地方,这是成功的关键。 对了,就回我打工的那家面馆,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把老板欠我的工钱要回来。下定主意,我努力在脑海里勾勒着那家小面馆的样子。 熟悉的感觉袭来,哈哈,本少爷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再见吧,你们这群绑匪。 再见吧,玻璃监狱。 再见吧…… 哎呦,胸口一阵刺痛,一下子将我集中的注意力分散。 我捂着胸口倚着玻璃钢板墙,慢慢坐了下来,好痛。 那个贴在胸口的徽章,在黑暗中发出黯淡的光。 54381,我默念了一遍那串讨厌的数字。 我用力抓住那个徽章往下扯。咦,居然扯不下来。我记得那个自称是boss的家伙就是轻轻一拍就贴在衣服上了啊。 什么boss,就是一个死变态!我在心中给那个家伙起了绰号。 不过这怎么可能难倒本少爷。我三两下将T恤从身上扒了下来。哼,大活人一个,还能被你一个小徽章难倒?我将衣服往笼子角落一撇,又跺了几脚。 本少爷再来。 回那个小面馆。 再次集中精神。 啊!这次是高声惨叫,简直就像被炸雷击中一样。 靠的,这怎么回事。几个小时之前还明明成功过一次。现在怎么一下又不行了? 我用力按压着胸口,忽然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死变态临走时不怀好意的笑容。 靠的,我在心里激烈地问候了那个家伙祖上。 诶,有办法了,我脑海中灵光一闪。 如果这个徽章会影响我的注意力集中,但是5小时前我也成功完成那些家伙口中所谓的测试。这样推断可以得出,如果我只是短距离的转移说不定就能成功。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可以再次使用瞬间移动的能力将自己搞出这个笼子。 现在不用费心思想目的地了。目的地就是我刚刚测试时呆过的那个笼子的下面地板上。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啊哈,成功。这次一点问题也没有,就跟我之前被迫测试时一样顺利。 好了,接下来先溜出去,最好不惊动任何人。 之后,逃离这里,离这里越远越好。 再之后,好吧,我还没想出来。 我在心里拟定着出逃计划,脱下鞋拎在手里慢慢地向门口转移,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看起来这出逃计划的第一步开展得还算顺利。 门是虚掩的。我先趴在门上竖着耳朵听了听,门外一片寂静。 这帮猪头,门外连个巡逻的都没有。我暗自欣喜。将门轻轻拉开一道缝,慢慢地将脑袋伸出去。一片黑暗,很安静,很好,本少爷就要重获自由喽。 我提着鞋,弯着腰,努力不发出一丝声响,将身体从半开的门中挤出去。 “啊哈。”声音从耳边响起,接着四周亮了起来,灯被打开。 “我赢了。”双胞胎朝光头笑着伸手。光头看起来有点生气,瞪了我一眼转过身没再理我。我这才注意到那个家伙的后脑勺上纹着一只箭,看上去就像一只箭□□脑袋一般。 而那个假洋鬼子叫什么Justin方的,端着枪瞄着我的脑袋站在一边,枪口随着我的脑袋的方向不断调整。有机会本少爷也拿把枪指着你的脑袋晃来晃去,看你爽不爽。 而那个死变态离我最近,就靠在门边上。只是那个死变态手中的鞭柄已经快抵上我的喉结。我一动不动,是因为那个鞭柄末端伸出一截闪着白光尖刃,我可不想就这样挂了。 “不好好反省,私自逃跑,加罚紧闭一天。”那个死变态开了口。 “喂,凭什么?你这个死变态!”我毫不示弱地反驳。 “辱骂boss,再加罚一天。” “你捉我到底要干嘛,我一分钱没有。” “第一,我们从没问你要过钱,第二我说过这是招你入队。”那个尖刃又向前探了探。 我挺起身,将鞋甩在地上,三两下踢踏上,“行,我知道本少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行了吧。”我抱着肩膀,“靠的,本少爷不知着了什么道了,就这么受欢迎,被人从故宫追到伦敦再追到这儿。”我转过身往回走。 “你之前也被捉过?”那个死变态的语气有一丝犹豫。 “哼,”我白了他一眼,“要是早被捉住,我还在这儿跟你扯什么闷子?” “具体讲讲。” 我侧过身对着那家伙笑了笑,真是可惜这幅好皮囊不去进军演艺界,学人家搞什么绑架,“尊敬的boss大人,你想听啊,本少爷还不想说了。你别背着牛头不认赃了,你这条鞭子,我苏燃就是化成灰也认得。” 我转过身大步流星往那间囚禁我的屋子里走。 “喂,381,你去哪里?” 我懒得回头,大声回答着,“无比尊敬的boss大人,我按照您的要求,继续滚回笼子关禁闭。” 脚被什么栓绊住了,下一秒我直直地向前扑倒,这次是真正摔了个狗□□。靠的,我猛捶了下地面。 “关禁闭有很多种方式,本boss有说过让你现在回去么?”那个阴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381看来你要加强训练的东西有很多。” 被那条鞭子缠住脚踝,我用力向后蹬却只能踹到空气。我努力翻身,试图甩掉,但却于事无补。于是我被那个死变态这么拖着向前走。 “你可以尝试用你的能力摆脱啊。”那个家伙发出哑哑的笑声。 现在我一只脚被鞭子拽着,屁股不断地蹭着地,被拖着向前。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不就是电击么,我又不是没记性,领教过了。”别把本少爷惹急了,你还真以为本少爷没血性么。 “好了,大家都去休息,今天晚上我会看着我们的新队员381的。”那个家伙说着加快了速度。 “喂,你要拖着我去哪里啊?”我叫喊起来。再转头原本跟在后面的那几个人已经不见踪影。 “睡觉。”哐的一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被一脚踹开。 不得不说,我一进这间屋子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四白落地,没有任何装饰。如果再有一点消毒水的味道,我会以为直接进了医院。贴着墙的地方有一张大床,枕头被子床单一色的纯白。靠着窗子的位置放置着一张书桌,一张老板椅。不用说书桌和老板椅也都是白色的。 忽然觉得我脊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这个死变态一定有强烈的洁癖。 “陪你这个白瓜蛋子折腾一天了,本boss要好好补补觉。”那个死变态径直走到床边,直挺挺地往后一倒,可是手中依然握着那根鞭子没有松手。我也依然保持着四脚朝天的姿势。 “喂,我睡哪?”我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你?你这个硬骨头我看睡地板就挺合适。”挺在床上的那个家伙,瞅都不瞅我一眼回答。 “还号称boss呢!一点度量也没有。”我反讥,对这种自视很高的人用激将法是最有用的,“让新队员睡地板,明天我感冒了,你就可以照顾病号,同时让同队队员感慨一下我们尊贵的boss多么冷漠无情。” “如此初级的激将法,”我脚踝上的鞭子的力量又多了几分,接着我被拎起,屁股重重地在地上颠了一下。 248.第二百四十八回 248 贾赦惴惴不安过了个年,才过了年便有忠敬王爷请去府上议事。商议的便是贾赦被举荐负责这军需筹备一事,贾赦一听连忙推辞,自己可是不想揽上这出力不讨好的活。可忠敬王爷却劝其一试,并还将保荐的折子也取给贾赦观瞧。贾赦不看不知道,一看便被吓了一跳,这举荐的折子上竟然还有自己胞弟贾政,以及自己侄儿贾珍的名字。 贾赦捧着折子心里寒意顿起,想着自己对这二人并未有任何亏欠。可这样的事两人署了名姓,却竟然都不告知自己一声,自己此番也太被蒙在鼓里了。贾赦自然是越想越气,等辞别了王爷回到府里,管家来报说贾政来寻自己说是有事相商。贾赦心想如此来的正好,我不去寻他,他竟自己找上门来了。定是听闻自己去了忠敬王府,得了信来自己跟前卖乖来了。贾赦咬着牙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压,暗想:我倒是看看你此番有何说词。 贾政被管事引进书房,见贾赦坐在太师椅上,捧着新送来的邸报正瞧。贾政此时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在那保举的折子上签字也是被王子腾、贾珍哄着签了字。二人说已贾赦资历及所长,定是不能胜任此职,此番不过是朝堂亲眷们做个姿态罢了,表示个对此事的关切罢了。而且上回贾府的圣上抬举,也就是因为西海沿子闹事捐了银子,若是此次再率先做出姿态,那说不定还有获益。王子腾与贾珍再三保证此番就是走个过场,不会成事,贾政想若是贾赦从旁人处得了信,反而不好,自己此番还是先告知他一声为妙。 贾政进了屋见贾赦依旧没抬头只顾瞧着邸报。贾政觉得有些尴尬,微微了清嗓子,贾赦要依旧当作没听见一般。此时贾政心中已有几分不喜。只得冲贾赦略行礼唤了一声:“兄长。” 贾赦听见贾政开口,慢慢将手中邸报放下,也不请贾政落座,只是漫不经心回了一句:“贤弟,今日倒是有空啊,来我这这里转转?你可是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贾政听贾赦此话暗含讥讽,心里琢磨着莫不是其已知晓此事?贾政陪着笑道:“兄长方才正看呈送的邸报,可是也为这西海沿子乱了一事烦忧?”贾政自己将话往这方面一带。 哪知贾赦笑笑道:“贤弟身为工部员外郎,甚是关心国家政事,我身为兄长可只顶了个虚职实在是自叹不如。我倒是有几分忧愁是因这邸报上说江南水匪作乱。想你我祖籍金陵,若是有朝一日回了原籍,若是那时水匪仍不除,岂不是更加麻烦。” 贾赦故意不接着贾政的话茬,既然是其想找自己议事就该自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说出来,还想引着自己去说,对不起,不上当! 贾政见贾赦如此说,心内焦急,什么时候这贾赦也学会文人的兜圈子说话了。可此事若是不说,也是不行。毕竟朝堂之事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尘埃落定自己再坦言,必然为时已晚。贾政犹豫片刻道:“水匪自然是恼人,不过我等如今金陵老宅有人看守,应是无碍。只不过这西海沿子的匪寇更厉害,如今已是声势浩大了,若是再不除去,将来必成祸患。” 贾赦听了点点头道:“这我也是纳闷呢,兄弟你是从哪里得了信知晓其声势浩大了?我看邸报倒是没瞧出来,想当初我们舅舅史老将军可是将那里扫荡干净了。想来这不过是几年的光景竟然这贼寇会死灰复燃?” 贾政满脸无奈道:“这让我如何能知,即是贼寇来犯,必然是已成规模了。”贾赦若有所思点点头道:“兄弟如此说倒是很有几分道理,不过这等朝堂大事,如你我这样的哪有资格妄言评论,还是听圣上定夺,不要乱议论为妙!” 贾政见贾赦扯东扯西就是不接话茬,心里无奈,也只得坦言:“兄长可知,朝堂可为这军需筹备的人选大为苦恼。” 贾赦听了心里暗道:“鬼扯了半天终于说到正题了,我偏不如你的意,看你如何圆谎!”贾赦顿了顿道:“这等要职自然是要费心仔细筛选,毕竟军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错不了的。不过这等事又哪里轮到你我二人费心费力?不如我们商议商议这两桩御赐婚事筹备一事,如今我还在为这婚房发愁呢!可是愁煞我了。” 贾政听此话实在无奈。可将话题引回去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正在犹豫时,就听贾赦道:“对了贤弟今日寻我何事?可是也是为了赐婚一事?” 这话将贾政要说的话堵得死死的,贾政心里琢磨,若不是自己好心想与其提前知会一声,否则哪里用得着受着闲气。况且今日贾赦去忠敬王爷府上也不一定是因此事,就算是了,也不会将联名举荐的折子拿出来与其看,告知谁都在上面签过名了吧,自己担心个什么劲。再瞧自己跟他说了半天西海沿子了,也没见其上一点心,指不定还不知道此事呢。越是这样想着,贾政越觉得自己此番有点多此一举,好端端的来自讨没趣干嘛。贾政心里琢磨着,不如一会儿随意捏个理由说上两句便是了。正这么想着又听贾赦叹道:“唉,这世上的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反正这纸里是包不住火的。” 贾政一愣追问:“兄长这是何意?” 贾赦笑笑:“我今日倒是听到一桩奇事,说得是一家兄弟,面上和和气气,可背地里却是不睦。这兄长总被弟弟使小绊儿,一次两次做兄长的也就忍了,可次数多了,便忍不了了。你猜最后怎么着?” 贾政忽然听贾赦扯起这么一大套话来,心里倒是觉得这贾赦似乎又知晓些什么,忙问:“这最后怎么了?” 贾赦瞧着贾政笑笑道:“偏巧王爷不说了,让我自己去猜。这我哪里猜的出来。不过我倒是想了想,若是依着我的性子,怕是那兄弟日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这在人房下,哪能不低头?你说我说的可对?” 贾政听了这话,更是一惊。贾赦没等贾政回话道:“今日我还有事,若是兄弟只是来与我聊天解闷,我们改日再聊吧。” 贾政听贾赦下了逐客令,自然也不好再呆,垂头走了几步,快要走出书房,又转回身道:“兄长可知,那军需筹备一职有人举荐了你去?” 贾赦将眼睛眯起,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踪影,望着贾政。贾政虽不见贾赦脸上有怒意,但觉得此时的贾赦似乎倒像是暴怒前的样子。就听贾赦一字一顿问道:“莫不会是你举荐了我?” 贾政被贾赦如此气势所惊骇,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只是复议签名罢了。我、我只是想着此事定不会成真,故而才听了王子腾与贾珍的话,在保举的折子上签了名。今日想起此事忙来跟兄长说清楚。” 贾赦倒是没想到贾政是个不打自招的,如此就说了出来,还顺带捎了个王子腾出来。可那折子上倒是没见到王子腾的名字。也不知是贾政捏了王子腾来挡枪,还是王子腾这老狐狸另有打算,若真是如此也只能说贾政着实够蠢,上次元春待选一事还是没长了记性。 贾赦嘴角微微扬起,笑笑对贾政道:“那就多谢贤弟告知我此事,如今我才是明白了,在这亲戚眼中,我贾恩侯倒是个能成事的。这样的机要职位居然也有人举荐我,还不止一位,如此甚好甚好。只不过可惜了,若是父亲能瞧见便好了,指不定会喜成如何呢!你说我说的可对?” 贾政此时也不知道是该点头呢,还是该摇头了。自己还是对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贾赦更熟悉一些,那样自己一眼便可看透其所思所想,如此一个时而喜乐时而恼怒的贾赦自己实在是看不明白、摸不清楚。 “我觉得贤弟举荐的甚对,我这就写折子亲自去向圣上请命。此番我定要让众人瞧瞧我贾恩侯的本事。不就是筹备百万人马的军备粮么!这有何难,我贾恩侯若是筹备不齐,我便将贾府上下砸锅卖铁也要筹备齐全了!如此才能对得起忠义二字。”贾赦一停看着贾政道:“你瞧我说的可对?对了,仅是如此还不够,不如我们将俸禄也捐了以表明心志。兄弟你先捐个三年的吧,若是太多也不合适。毕竟你如今官低俸禄也少,短个三年还行,若是多了怕你周转不开。兄弟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写折子,一定将你要捐俸禄一事写个清楚,替你去抢个头功!你觉可好?” 不知为何,贾政觉得此时笑脸说话的贾赦可怕极了,看自己就好想是狼见了猎物一般,想扑上来将自己撕碎了。自己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忙说自己有事告辞匆匆离去。 贾赦见贾政狼狈离去,骂了一声:“假正经!你对兄长我不仁,又易受人摆布,那就别怪我对你不义了。我几次三番都给你留了余地,哪知竟你一点记性未长。这回是要让你好好长长记性了!” 249.第二百四十九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250.第二百五十回 </strong>第五章靠!测试,有完没完? 黑暗中,我一个人缓缓前行。乐文小说网值得您收藏 包围我的除了黑暗就是黑暗,陪伴我的只有我的脚步声。 前方渐渐透出一抹光来,一个女人从远处渐渐走近,冲我微笑着,那个笑容让我觉得很温暖。我慢慢接近,妄图能亲手摸上一摸那张能给我带来温暖笑脸。那个女人却冲我摆了摆手,转身向前走去,慢慢地我和那个女人距离越来越远,那个温暖的背影也变得越来越不清晰。 我朝着她前行的方向奔跑起来。“喂,别走,”我试图呼喊着阻止那个背影离开。 地面忽然摇晃起来,频率越来越剧烈,我无法继续向前。 那个让我感到温暖的笑容再也看不见。 可是地面依然在猛烈摇晃着,还有东西似乎在不断撕扯着我的胳膊。 睁眼,一张大脸正对着我,那双蓝色中微微透着点灰的眸子紧盯着我的眼睛,我被吓到,向后缩了缩。接着脸被重重拍了两下,“381,喂,清醒清醒,开始训练。” 真不幸,开口的是那个死变态,自称boss的家伙。那个家伙眼中明显带着一丝鄙视。 手铐被解开,缠绕在脚踝的鞭子也没有了,我活动了活动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别偷懒,快走。”那个死变态用鞭柄戳了戳我的后脊梁骨,催促着。 我的懒腰还没伸利索,衣服就甩在我的脸上。还是我昨天晚上丢在笼子里的那件t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捡了回来。我三两下套上,那个该死的徽章依旧紧紧贴在胸口。54381,可恶的编号。 被死变态推搡着刚跨出门,就看见假洋鬼子justin抱着枪候在一边。 “381,首先向你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队的武器专家加爆破专家justin方,你今天上午的特训老师。”看着那个死变态一脸坏笑的表情,我意识到今天不会好过。 “老师,好~~~”我假惺惺地问候。 “接着。”假洋鬼子justin将手里的枪直接抛给我,转身往前走。 好重!我端起枪,枪口瞄准前面的两个家伙。哼,打你们的腿,这样虽然死不了,但也够你们受的。我的食指搭在扳机上,准备用力一扣。 “作为老师我需要提醒你。第一,手上拿枪不一定能威胁到人,你需要先拉开保险;第二,别忘记检查弹夹。”那个假洋鬼子忽然转身,将躺在掌心中那个黑色长条的东西掂了掂。 靠的,这些家伙又耍在我。 不过是一走神的功夫,我手中的枪换了主人。 “justin人交给你了,下午两点换交接。” “好的。对了boss,”假洋鬼子指了指我,“这家伙能打么?” “嗯,别打脑袋。”死变态得意地指了指我的脑袋,“目前我看这家伙也就这里还有点用途,你任务艰巨啊,justin。” “收到。” 得了,上课就上课吧,反正至少比囚禁要强。不过居然还要挨打,这是什么世道,我来不及多想,就被假洋鬼子拽住脖领拖着往前。 我知道我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每当看到震惊的东西,我就会瞪大眼睛张大嘴,充分显示出我的吃惊和震撼。 啊,下巴被用力地合上。好痛。 我还是不相信我看到的。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军火库。那些枪支就直接撇在能够20人开会的长桌子上,满满的一层。桌子下面密密麻麻摆放的都是的箱子,那些箱子敞着,我偷偷向下瞥了一眼,全部是子弹。可是我是枪械白痴,只认识m16,这还是很早之前玩cs所赐。 “381,这是什么?”假洋鬼子从桌子上随意抓了一支,丢了过来。 “枪啊。” “废话!”假洋鬼子很不满意我的回答,眉头皱起,“型号,产地,口径,有效射程,弹夹容量,配套子弹数据……” “我不知道。”我回答地很干脆。拜托我就一小面馆的一小打杂兼跑堂,你要是问我锅碗瓢盆我还能拎的清楚。这拿得可是枪,我一遵纪守法小老百姓别说碰了,见都没见过。 “怎么会?”假洋鬼子一脸的难以置信,随手抽出个弹夹往我手里一塞,“上弹。” 没吃过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好歹警匪电影也是看过的。我忿忿地抓起弹夹,不就是塞进去就好了么,有啥难得! 咦?奇怪了,为什么塞不进去?! 我抬眼看见我的枪械老师脸色已经发青,劈手夺下的我手里的枪和弹夹,三两下装好,拿枪抵上我的脑袋。我发誓我听见他拉开保险的声音了。 “师,师父,”我不自由自主地开始哆嗦,“我,我知道我笨。不,不过您能不能……”那个该死的枪口终于离开我的脑袋,呼,总算舒了口气,还没等我完全放松神经,背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还好是枪托。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boss说你是白瓜了。”假洋鬼子用枪敲了敲我的脑袋,“好好听着。” 假洋鬼子从桌子上翻找了一下,抽出一把丢了过来。 “m16,这个我认识。” “今天任务,学会拆装m16。拆装时间必须在1分钟之内。” “什么?!” “我怎么说你怎么听。”假洋鬼子用枪口点了点我的胸膛,“怎么你有意见?” “不,”我立刻端正态度,站直身体,大声回答,“是,师父说什么我做什么。” 白痴加傻瓜才会和手中有枪的人抬杠呢! 接下来的时间,那把m16好像变成了小孩子的普通玩具,被我拆拆装装几十次,终于在1点半的时候我能在1分半内将m16组装成功。 我拿着m16一脸得意,那个假洋鬼子闷哼了一声,“看来这个白瓜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笨。” 我颠了颠手中的枪,一脸得意,“因为师父教得好啊,对了,师父你这么棒,干嘛要管那个死变态叫boss。” “最低级的反间,”我的后背又挨了一下,假洋鬼子夺下我手里的枪扔回桌子,“命都是他救回来的,叫声boss又能怎样?” “啊?”假洋鬼子的这句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那个死变态看起来还是挺有手段的嘛。 “381,我真是想不通,你个白瓜怎么有命活到现在。”假洋鬼子居然扯出个笑容,我发誓,这是我8天里第一次见到他会笑,之前我一直以为他面瘫来的。 “好了,381,今天我的课就到此结束,”假洋鬼子顿了顿,“不过,我很期待看你下午的上课被惨整的样子。” 靠的,假洋鬼子,我刚刚对你的印象有了点改善。 “唉,师父,方师父,”我看出假洋鬼子心情不错,立刻换上谄媚的表情,“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什么?”假洋鬼子看着我轻挑了下眉毛。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死变态,你开门都是用脚的。我在心里默默地咒骂一句,害得我连问题都问不了。 “justin,换班了,”那个死变态一脸坏笑,“这个白瓜是不是超级无敌笨。” “还行,比想象中的好点,就是话多。”假洋鬼子看看我,“boss,下午,还谁□□他?” “赵二和赵一。” “那我申请旁听好了。”假洋鬼子一脸兴致勃勃地样子。 “看来这个381挺受欢迎啊,谢箭也说申请旁听。”死变态看着我说,那副表情让我有种错觉,看我被训就像看电影一样,还是让他们期待已久的电影。 “好了,我交班了,boss。”假洋鬼子将我推到死变态的跟前,临走还用m16的枪托敲了我两下。最后,假洋鬼子瞅了眼我,带着一脸自求多福的表情大摇大摆地走开。 午饭只让我吃了7成饱,理由是吃太饱,脑供血不足,本来就很笨的脑袋下午会变得更不够使。这帮可恶的家伙真是没天理,现在连顿饱饭都不给了,现在的我还真不如被囚禁时的待遇呢。 “381,下午课程由我们负责。”那对双胞胎总是一唱一和,“你最好集中精力,否则会很惨。” 两个毛头小子,居然还一本正经的样子。哼,谁怕谁啊。 “课前先活跃一下,381猜猜我们俩谁大?” 唉,这几乎是双胞胎的通病,只要有双胞胎都喜欢被人拿来来猜大小,这都快成固定游戏了。我随便伸手一指,“你大。” 看到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我心中暗喜,今天走狗屎运了,乱蒙也能中啊,“本少爷说对了吧,你是老大赵一。” “哈,381,你这个白瓜,我还以为你多少有点聪明呢。”双胞胎之一打掉我指着他的手指,“我是老大没错,不过我是赵二。” 251.第二百五十一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252.第二百五十二回 </strong>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 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253.第二百五十三回 防盗章二 第六章上帝代言人? 红色的巨大砖块铺陈的迷宫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样的迷宫好像似乎只应该出现在电影,而且是神话类型的电影里才合乎逻辑吧。 居然现实中也能看见迷宫,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还不等我合拢下巴,那两个带我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说了一句“一小时之后他们在出口处等我”,就钻进迷宫不见踪影了。 我拔脚就去追,只听见传来一句话,最好能在限定时间内出来,如果超过限定时间,那么迷宫里有些关着的某些东西就会被放出来溜达一下,顺便寻找有没有可口的食物。 靠的,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走个迷宫还会恐惧? 这个迷宫完全是砖瓦结构,大概有3米多高。不过迷宫中的通道并不宽敞,也就只能适合一个人通行。这样当太阳渐渐西斜,迷宫也变得越来越暗。整体都是红色,不知不觉中,我开始烦躁起来。 本来我以为只要沿途做好标记,按照固定的方向,可以走出去。可是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在这个迷宫里逛荡了三个小时又42分钟了,依然没有走到出口。 这个破迷宫,步步陷阱,处处设套。迷宫的每一个岔口都会有古怪的问题在等待着你。选择题居多,选择答案之后,迷宫会自动会开启一扇通往其中一条岔路口的门。 如果仅仅是这样,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关键是如果你选择错了,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会喷出水来,冷不丁浇你个落汤鸡,或者你走着走着被忽然出现的绳子绊倒。 简而言之我在迷宫里已经彻底转迷糊了。那两个家伙这是什么狗屁培训啊。我自己低声嘟囔着,靠的,又是此路不通。面前的墙堵住了我的前进的道路。 我摆了摆头,此路不通,那本少爷就往回退。 不知怎么忽然出现一个丁字口。刚才明明都没有这个路口啊!我究竟是从哪边的路退到这里呢?是左边还是右边?完全不记得了。我甚至犹豫着要不要扔个硬币什么的赌上一把,看看天意。 我站在丁字岔口犹豫着,右侧隐隐传来沉闷的喘息声。这个动静,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好!”我嚎叫起来,撒腿就跑,那个庞大的家伙,拧着眉头在我身后奋起直追。靠的,这个就是那些家伙想看我的今天下午受训的原因么,被一只狮子在迷宫里追得夺命狂蹿? 该死,该死,真该死!前面居然是条死胡同,怎么又钻进死胡同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可不想捐块给这个家伙提供免费营养午餐。 那个家伙离我越来越近了,天啊,怎么办?怎么办?究竟怎么办? 上墙!忽然脑子里蹦出这样的想法。对!就这么办! 还好,这个迷宫的通道不算宽,我双脚撑住墙,一点点往上蹭。快点再快点,我拼命给自己鼓劲,使出吃奶的劲终于爬上墙头。我站在墙头上面看着地下不断扑着墙的家伙,松了口气。 站到迷宫墙头上,视野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出口就在前方,果然还是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啊。这个迷宫的墙砌得比较宽,我沿着墙沿慢慢往前出口方向走。想难倒本少爷我,这可不太容易。 “381,没想到你还会狗急跳墙啊!”这次我认出来了,是赵一开的口。 “那是,可惜你们看到我没被狮子在迷宫里吃掉,是不是很失望?。”我心里对这两个比了个中指。 “狮子?哪里来的狮子?”赵二看着赵一问,“是新搞回来的宠物?我怎么没听boss提起过?” “不是卡尔进去的么?”赵一也是一脸迷惑状。 哼,少在这里给我装无辜了。我懒得去争论,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先休息休息才是正经。 “该不会,你把卡尔当成狮子了吧!”那对双胞胎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381,别冤枉我们的卡尔。”光头一脸不悦,将食指和拇指圈成个圈含进嘴里,一声尖利的哨声,接着我看见那只一身长毛竖立的家伙,慢慢悠悠地从迷宫的一条小道走了出来,然后直接冲到光头怀里,就像是撒娇的小孩子。 我慌忙站起身,试图和那个恐怖的大家伙拉开距离。 “381,我们可是好心,看见你半天都出不来,才让卡尔进去找你的。”赵二摸了摸那只松狮的脑袋,“不过看来不是狗急跳墙,381,你急了一样跳墙啊。” 这个家伙真是讨厌。我尽量离那只大狗远一点。怎么看这个家伙都像狮子啊,这么大个。 “喂,381,你过来摸摸它,不管怎样也是它让你出的迷宫,你要感谢卡尔才对。”赵二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 我端着肩看着那只享受光头和双胞胎爱抚一脸惬意的家伙。哼!好心?追的我上墙,你这只狗真是好心。 “boss,结果出来了么?”我上午的枪械军火老师开了口,我才发现,那个死变态正抱着一台小巧的电脑敲敲打打。 “出来了,唉,”那个死变态瞟了我一眼,“381,结果不太乐观啊。” “我看看,我看看。”双胞胎撇开大狗蹭了过去,“果然够烂啊。方向感44;应变力67;逻辑力47;分析力51;亲和力33;计算力59;判断力80。”双胞胎大声的念着各种数据,“381你可是创了记录了,7项能力测试你的总分居然跟你的编号一样。” 那只叫卡尔的大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蹭着我的腿,口水已经将我裤腿打湿。现在居然抱着我的腿舔了起来。 “好了,所有381的老师们,你们的任务看起来是非常艰巨啊,而且我们时间不多了。”那个死变态指了指手中的笔记本电脑。 “是,boss。”那些家伙回答倒是异口同声。 我撇了撇嘴,“尊敬的boss大人,我想提个问题。为什么要培训我?” “呦,381一天的功夫学会礼貌了?!不错不错,孺子可教。”那死变态转过脸看向我,“我们这么尽心教你是为了让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那么容易死掉。” “什么任务?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 “哦,这个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么?”那个死变态嘴角扬了起来,不过眼神中却闪出一道凌厉的光来,“boys给我们的队起个名字。” “穿梭者?”双胞胎中的一个率先开了口。 话题被另一个抢了过去,“这个不好不好,太直接,不如叫上帝代言人?” “381,你喜欢哪个?穿梭者还是上帝代言人?” “上帝代言人?” “行,就这个了。”那个死变态打了个响指,“以后我们就是上帝代言人。” 靠的,什么啊,我只是问问有没说我就喜欢这个啊。“那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更正,是我们,不是你们,381你也是我们的队员,”那个死变态走过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关于任务的话,等到有任务时候你自然明白,你现在最核心的任务是完成每天训练。” 什么跟什么,根本是鸡同鸭讲,本少爷可不想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拖下水。 “喂,boss,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现在我在哪里?” “知道这个对于你也没有什么好处,”那个死变态将笔记本电脑收起夹在胳膊下,“不过也没什么坏处。”死变态顿了顿,“柬埔寨、泰国、新西兰,381你可以任选选择一个。” 什么意思,这个死变态,难道我说在哪里就能在哪里么?!我猜在南极难道我现在就能在南极么? “381,看你吃惊的样子很有意思,直接告诉你,现在我们在泰国,可惜你来的时候睡得太死。” “泰,泰国?!”我长大嘴巴,瞪大眼睛。我猜到现在的我应该不在我打过工的那座城市,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远。 “有疑问么?381。”那个死变态发问 “我什么时候回去?”既然有机会了,我索性问到底。 “381,这是你第二个问题。本来可以不回答,但是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好了!”那个死变态转过头对我笑着,不过这样的笑容让我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我们呆够了就回去,”这算是什么回答啊,那个死变态顿了顿,“对了,顺便提醒你,这次来我们算偷渡,就是非法入境!”那个家伙嘴角的微笑消失了,“所以别试图逃跑,好了,收队。” 好么,这下完蛋了! 我心里哀号着。看来要想办法求助大使馆了。 可是要怎么说呢?说我是被绑架来的? 254.第二百五十四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255.第二百五十五回 防盗章二 第六章上帝代言人? 红色的巨大砖块铺陈的迷宫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样的迷宫好像似乎只应该出现在电影,而且是神话类型的电影里才合乎逻辑吧。 居然现实中也能看见迷宫,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还不等我合拢下巴,那两个带我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说了一句“一小时之后他们在出口处等我”,就钻进迷宫不见踪影了。 我拔脚就去追,只听见传来一句话,最好能在限定时间内出来,如果超过限定时间,那么迷宫里有些关着的某些东西就会被放出来溜达一下,顺便寻找有没有可口的食物。 靠的,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走个迷宫还会恐惧? 这个迷宫完全是砖瓦结构,大概有3米多高。不过迷宫中的通道并不宽敞,也就只能适合一个人通行。这样当太阳渐渐西斜,迷宫也变得越来越暗。整体都是红色,不知不觉中,我开始烦躁起来。 本来我以为只要沿途做好标记,按照固定的方向,可以走出去。可是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在这个迷宫里逛荡了三个小时又42分钟了,依然没有走到出口。 这个破迷宫,步步陷阱,处处设套。迷宫的每一个岔口都会有古怪的问题在等待着你。选择题居多,选择答案之后,迷宫会自动会开启一扇通往其中一条岔路口的门。 如果仅仅是这样,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关键是如果你选择错了,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会喷出水来,冷不丁浇你个落汤鸡,或者你走着走着被忽然出现的绳子绊倒。 简而言之我在迷宫里已经彻底转迷糊了。那两个家伙这是什么狗屁培训啊。我自己低声嘟囔着,靠的,又是此路不通。面前的墙堵住了我的前进的道路。 我摆了摆头,此路不通,那本少爷就往回退。 不知怎么忽然出现一个丁字口。刚才明明都没有这个路口啊!我究竟是从哪边的路退到这里呢?是左边还是右边?完全不记得了。我甚至犹豫着要不要扔个硬币什么的赌上一把,看看天意。 我站在丁字岔口犹豫着,右侧隐隐传来沉闷的喘息声。这个动静,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好!”我嚎叫起来,撒腿就跑,那个庞大的家伙,拧着眉头在我身后奋起直追。靠的,这个就是那些家伙想看我的今天下午受训的原因么,被一只狮子在迷宫里追得夺命狂蹿? 该死,该死,真该死!前面居然是条死胡同,怎么又钻进死胡同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可不想捐块给这个家伙提供免费营养午餐。 那个家伙离我越来越近了,天啊,怎么办?怎么办?究竟怎么办? 上墙!忽然脑子里蹦出这样的想法。对!就这么办! 还好,这个迷宫的通道不算宽,我双脚撑住墙,一点点往上蹭。快点再快点,我拼命给自己鼓劲,使出吃奶的劲终于爬上墙头。我站在墙头上面看着地下不断扑着墙的家伙,松了口气。 站到迷宫墙头上,视野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出口就在前方,果然还是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啊。这个迷宫的墙砌得比较宽,我沿着墙沿慢慢往前出口方向走。想难倒本少爷我,这可不太容易。 “381,没想到你还会狗急跳墙啊!”这次我认出来了,是赵一开的口。 “那是,可惜你们看到我没被狮子在迷宫里吃掉,是不是很失望?。”我心里对这两个比了个中指。 “狮子?哪里来的狮子?”赵二看着赵一问,“是新搞回来的宠物?我怎么没听boss提起过?” “不是卡尔进去的么?”赵一也是一脸迷惑状。 哼,少在这里给我装无辜了。我懒得去争论,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先休息休息才是正经。 “该不会,你把卡尔当成狮子了吧!”那对双胞胎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381,别冤枉我们的卡尔。”光头一脸不悦,将食指和拇指圈成个圈含进嘴里,一声尖利的哨声,接着我看见那只一身长毛竖立的家伙,慢慢悠悠地从迷宫的一条小道走了出来,然后直接冲到光头怀里,就像是撒娇的小孩子。 我慌忙站起身,试图和那个恐怖的大家伙拉开距离。 “381,我们可是好心,看见你半天都出不来,才让卡尔进去找你的。”赵二摸了摸那只松狮的脑袋,“不过看来不是狗急跳墙,381,你急了一样跳墙啊。” 这个家伙真是讨厌。我尽量离那只大狗远一点。怎么看这个家伙都像狮子啊,这么大个。 “喂,381,你过来摸摸它,不管怎样也是它让你出的迷宫,你要感谢卡尔才对。”赵二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 我端着肩看着那只享受光头和双胞胎爱抚一脸惬意的家伙。哼!好心?追的我上墙,你这只狗真是好心。 “boss,结果出来了么?”我上午的枪械军火老师开了口,我才发现,那个死变态正抱着一台小巧的电脑敲敲打打。 “出来了,唉,”那个死变态瞟了我一眼,“381,结果不太乐观啊。” “我看看,我看看。”双胞胎撇开大狗蹭了过去,“果然够烂啊。方向感44;应变力67;逻辑力47;分析力51;亲和力33;计算力59;判断力80。”双胞胎大声的念着各种数据,“381你可是创了记录了,7项能力测试你的总分居然跟你的编号一样。” 那只叫卡尔的大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蹭着我的腿,口水已经将我裤腿打湿。现在居然抱着我的腿舔了起来。 “好了,所有381的老师们,你们的任务看起来是非常艰巨啊,而且我们时间不多了。”那个死变态指了指手中的笔记本电脑。 “是,boss。”那些家伙回答倒是异口同声。 我撇了撇嘴,“尊敬的boss大人,我想提个问题。为什么要培训我?” “呦,381一天的功夫学会礼貌了?!不错不错,孺子可教。”那死变态转过脸看向我,“我们这么尽心教你是为了让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那么容易死掉。” “什么任务?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 “哦,这个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么?”那个死变态嘴角扬了起来,不过眼神中却闪出一道凌厉的光来,“boys给我们的队起个名字。” “穿梭者?”双胞胎中的一个率先开了口。 话题被另一个抢了过去,“这个不好不好,太直接,不如叫上帝代言人?” “381,你喜欢哪个?穿梭者还是上帝代言人?” “上帝代言人?” “行,就这个了。”那个死变态打了个响指,“以后我们就是上帝代言人。” 靠的,什么啊,我只是问问有没说我就喜欢这个啊。“那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更正,是我们,不是你们,381你也是我们的队员,”那个死变态走过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关于任务的话,等到有任务时候你自然明白,你现在最核心的任务是完成每天训练。” 什么跟什么,根本是鸡同鸭讲,本少爷可不想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拖下水。 “喂,boss,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现在我在哪里?” “知道这个对于你也没有什么好处,”那个死变态将笔记本电脑收起夹在胳膊下,“不过也没什么坏处。”死变态顿了顿,“柬埔寨、泰国、新西兰,381你可以任选选择一个。” 什么意思,这个死变态,难道我说在哪里就能在哪里么?!我猜在南极难道我现在就能在南极么? “381,看你吃惊的样子很有意思,直接告诉你,现在我们在泰国,可惜你来的时候睡得太死。” “泰,泰国?!”我长大嘴巴,瞪大眼睛。我猜到现在的我应该不在我打过工的那座城市,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远。 “有疑问么?381。”那个死变态发问 “我什么时候回去?”既然有机会了,我索性问到底。 “381,这是你第二个问题。本来可以不回答,但是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好了!”那个死变态转过头对我笑着,不过这样的笑容让我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我们呆够了就回去,”这算是什么回答啊,那个死变态顿了顿,“对了,顺便提醒你,这次来我们算偷渡,就是非法入境!”那个家伙嘴角的微笑消失了,“所以别试图逃跑,好了,收队。” 好么,这下完蛋了! 我心里哀号着。看来要想办法求助大使馆了。 可是要怎么说呢?说我是被绑架来的? 256.第二百五十六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257.第二百五十七回 防盗章二 第六章上帝代言人? 红色的巨大砖块铺陈的迷宫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样的迷宫好像似乎只应该出现在电影,而且是神话类型的电影里才合乎逻辑吧。 居然现实中也能看见迷宫,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还不等我合拢下巴,那两个带我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说了一句“一小时之后他们在出口处等我”,就钻进迷宫不见踪影了。 我拔脚就去追,只听见传来一句话,最好能在限定时间内出来,如果超过限定时间,那么迷宫里有些关着的某些东西就会被放出来溜达一下,顺便寻找有没有可口的食物。 靠的,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走个迷宫还会恐惧? 这个迷宫完全是砖瓦结构,大概有3米多高。不过迷宫中的通道并不宽敞,也就只能适合一个人通行。这样当太阳渐渐西斜,迷宫也变得越来越暗。整体都是红色,不知不觉中,我开始烦躁起来。 本来我以为只要沿途做好标记,按照固定的方向,可以走出去。可是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在这个迷宫里逛荡了三个小时又42分钟了,依然没有走到出口。 这个破迷宫,步步陷阱,处处设套。迷宫的每一个岔口都会有古怪的问题在等待着你。选择题居多,选择答案之后,迷宫会自动会开启一扇通往其中一条岔路口的门。 如果仅仅是这样,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关键是如果你选择错了,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会喷出水来,冷不丁浇你个落汤鸡,或者你走着走着被忽然出现的绳子绊倒。 简而言之我在迷宫里已经彻底转迷糊了。那两个家伙这是什么狗屁培训啊。我自己低声嘟囔着,靠的,又是此路不通。面前的墙堵住了我的前进的道路。 我摆了摆头,此路不通,那本少爷就往回退。 不知怎么忽然出现一个丁字口。刚才明明都没有这个路口啊!我究竟是从哪边的路退到这里呢?是左边还是右边?完全不记得了。我甚至犹豫着要不要扔个硬币什么的赌上一把,看看天意。 我站在丁字岔口犹豫着,右侧隐隐传来沉闷的喘息声。这个动静,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好!”我嚎叫起来,撒腿就跑,那个庞大的家伙,拧着眉头在我身后奋起直追。靠的,这个就是那些家伙想看我的今天下午受训的原因么,被一只狮子在迷宫里追得夺命狂蹿? 该死,该死,真该死!前面居然是条死胡同,怎么又钻进死胡同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可不想捐块给这个家伙提供免费营养午餐。 那个家伙离我越来越近了,天啊,怎么办?怎么办?究竟怎么办? 上墙!忽然脑子里蹦出这样的想法。对!就这么办! 还好,这个迷宫的通道不算宽,我双脚撑住墙,一点点往上蹭。快点再快点,我拼命给自己鼓劲,使出吃奶的劲终于爬上墙头。我站在墙头上面看着地下不断扑着墙的家伙,松了口气。 站到迷宫墙头上,视野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出口就在前方,果然还是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啊。这个迷宫的墙砌得比较宽,我沿着墙沿慢慢往前出口方向走。想难倒本少爷我,这可不太容易。 “381,没想到你还会狗急跳墙啊!”这次我认出来了,是赵一开的口。 “那是,可惜你们看到我没被狮子在迷宫里吃掉,是不是很失望?。”我心里对这两个比了个中指。 “狮子?哪里来的狮子?”赵二看着赵一问,“是新搞回来的宠物?我怎么没听boss提起过?” “不是卡尔进去的么?”赵一也是一脸迷惑状。 哼,少在这里给我装无辜了。我懒得去争论,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先休息休息才是正经。 “该不会,你把卡尔当成狮子了吧!”那对双胞胎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381,别冤枉我们的卡尔。”光头一脸不悦,将食指和拇指圈成个圈含进嘴里,一声尖利的哨声,接着我看见那只一身长毛竖立的家伙,慢慢悠悠地从迷宫的一条小道走了出来,然后直接冲到光头怀里,就像是撒娇的小孩子。 我慌忙站起身,试图和那个恐怖的大家伙拉开距离。 “381,我们可是好心,看见你半天都出不来,才让卡尔进去找你的。”赵二摸了摸那只松狮的脑袋,“不过看来不是狗急跳墙,381,你急了一样跳墙啊。” 这个家伙真是讨厌。我尽量离那只大狗远一点。怎么看这个家伙都像狮子啊,这么大个。 “喂,381,你过来摸摸它,不管怎样也是它让你出的迷宫,你要感谢卡尔才对。”赵二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 我端着肩看着那只享受光头和双胞胎爱抚一脸惬意的家伙。哼!好心?追的我上墙,你这只狗真是好心。 “boss,结果出来了么?”我上午的枪械军火老师开了口,我才发现,那个死变态正抱着一台小巧的电脑敲敲打打。 “出来了,唉,”那个死变态瞟了我一眼,“381,结果不太乐观啊。” “我看看,我看看。”双胞胎撇开大狗蹭了过去,“果然够烂啊。方向感44;应变力67;逻辑力47;分析力51;亲和力33;计算力59;判断力80。”双胞胎大声的念着各种数据,“381你可是创了记录了,7项能力测试你的总分居然跟你的编号一样。” 那只叫卡尔的大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蹭着我的腿,口水已经将我裤腿打湿。现在居然抱着我的腿舔了起来。 “好了,所有381的老师们,你们的任务看起来是非常艰巨啊,而且我们时间不多了。”那个死变态指了指手中的笔记本电脑。 “是,boss。”那些家伙回答倒是异口同声。 我撇了撇嘴,“尊敬的boss大人,我想提个问题。为什么要培训我?” “呦,381一天的功夫学会礼貌了?!不错不错,孺子可教。”那死变态转过脸看向我,“我们这么尽心教你是为了让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那么容易死掉。” “什么任务?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 “哦,这个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么?”那个死变态嘴角扬了起来,不过眼神中却闪出一道凌厉的光来,“boys给我们的队起个名字。” “穿梭者?”双胞胎中的一个率先开了口。 话题被另一个抢了过去,“这个不好不好,太直接,不如叫上帝代言人?” “381,你喜欢哪个?穿梭者还是上帝代言人?” “上帝代言人?” “行,就这个了。”那个死变态打了个响指,“以后我们就是上帝代言人。” 靠的,什么啊,我只是问问有没说我就喜欢这个啊。“那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更正,是我们,不是你们,381你也是我们的队员,”那个死变态走过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关于任务的话,等到有任务时候你自然明白,你现在最核心的任务是完成每天训练。” 什么跟什么,根本是鸡同鸭讲,本少爷可不想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拖下水。 “喂,boss,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现在我在哪里?” “知道这个对于你也没有什么好处,”那个死变态将笔记本电脑收起夹在胳膊下,“不过也没什么坏处。”死变态顿了顿,“柬埔寨、泰国、新西兰,381你可以任选选择一个。” 什么意思,这个死变态,难道我说在哪里就能在哪里么?!我猜在南极难道我现在就能在南极么? “381,看你吃惊的样子很有意思,直接告诉你,现在我们在泰国,可惜你来的时候睡得太死。” “泰,泰国?!”我长大嘴巴,瞪大眼睛。我猜到现在的我应该不在我打过工的那座城市,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远。 “有疑问么?381。”那个死变态发问 “我什么时候回去?”既然有机会了,我索性问到底。 “381,这是你第二个问题。本来可以不回答,但是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好了!”那个死变态转过头对我笑着,不过这样的笑容让我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我们呆够了就回去,”这算是什么回答啊,那个死变态顿了顿,“对了,顺便提醒你,这次来我们算偷渡,就是非法入境!”那个家伙嘴角的微笑消失了,“所以别试图逃跑,好了,收队。” 好么,这下完蛋了! 我心里哀号着。看来要想办法求助大使馆了。 可是要怎么说呢?说我是被绑架来的 258.第二百五十八回 防盗章 174 史菲儿带众人去了李府贺寿,不但相看了李纨,居然还巧遇秦可卿。因史菲儿瞧着秦可卿眼熟,倒是想起了昔日在太虚幻境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可人来了。于是心里打定主意想这一世帮秦可卿一把。不管别的如何,至少别进了宁国府。 左思右想史菲儿想出一条认干亲的法子来。这秦可卿若是嫁去宁国府与贾蓉为妻,于贾母是曾孙辈,可如果自己认其为干孙女,这可是平白比书中长了一辈。况且从书中看这秦可卿也是要长贾蓉几岁的,应是与王熙凤年龄相当,今日瞧着也是年纪相仿,如此作为孙辈从年龄上讲也不算唐突。心中念头一定,史菲儿便开了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夫人居然会抢了先。 史菲儿心里有些诧异,按理王夫人应是看不太上这样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从她今日见李纨的态度上就能感知一二。礼数是不错的,但是言语明显透着疏远。可怎么偏生就能瞧上秦可卿了呢?史菲儿心里画了个大问号。不过如此更好,毕竟自己认个干孙女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认个干闺女却是常事。王夫人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史菲儿点头应道:“如此便是更好了。只是不知秦家夫人是否同意?” 秦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日自己女儿是有福气遇贵人,都是在李老太太这里沾了福气。这话说得讨巧,李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 王夫人从手上褪了个金丝缴纹龙凤镯来递与秦可卿道:“今日仓促了,来不及备礼,这算是个信物,来日选好日子一起补上。” 秦可卿年级虽尚幼,但仍能遇事不慌。款款谢过王夫人,又拜谢了贾母与李家老太太,将镯子收了。众人也少不了近前来贺喜一番。 王夫人自是有自己一番算计。如今自己在贾母处可是处处不如意。之前还风闻大房与老太太商议分家一事,如今虽没了下文,但也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若是真分了家,且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宅邸上上下下吃喝用度但凭自家老爷的那点俸禄可是远不够的。就算是分家能分些田庄店铺,但总归有限。况且自己打理的也只能说是平常。自己带来的嫁妆铺子,统共加一起还没有贾母一间铺子赚得多。可贾母赚的那些银两,自己也就是看看,连摸都摸不到。虽说贾母也算是公道,自己摸不到,可孙子辈不分嫡庶长幼见者有份。但若是以此来论自己一房倒是能压过大房去。可那毕竟只是鸡生的蛋,又不是下蛋的那只鸡。现在没分家还好,若是分了家再有了变数呢? 故而王夫人虽心里对贾母不满,但也只能背后自己骂骂,面上是绝不会带出半分。况且如今已是如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重获老太太欢心,至少能随了之前说的,母亲在不分家的愿。这样总是要强过分家。 可却偏偏不知为何如今自己行事百般入不得贾母眼去,难得今日有个机会,自然也要表现一番。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贾母对一小姑娘会如此抬爱,没说几句,便要认了干亲,如此当面讨好一事,自己自然不能放过了。 况且这小丫头生得着实不错。自己两个儿子或长或幼,若是年龄合适,将来收其做个贵妾也不错。这等小门小户若是能攀上贾府本来就是幸事一件。而且王夫人自己暗自思寻着,老太太这么急急人了干亲说不定还是为大房那两个呢。这贾瑚如今不在,姑且不说。那贾琏与其年纪倒是般配,说不定贾母正是有这打算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不过这心思所想史菲儿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是要将王夫人好一顿骂。 众人皆是欢喜,寿宴之后各自散去不提。王夫人回府后又列了礼单郑重其事给秦家送去。自然这礼单送与秦家前,便给贾母早早过了目,这次难得贾母对自己赞赏有加,还赏了不少东西。秦家也是高兴,欢欢喜喜收了礼还让秦可卿改了口。 此事落停,史菲儿倒是开心,心里想着,如今秦可卿与贾珍平辈,我倒是瞧你怎么能让其给你做了儿媳妇。可过了两天又担心起来,琢磨着如今贾珍丧了发妻,业已出了孝,定是要续弦的。可千万别因此秦可卿做不了其儿媳妇倒成了媳妇了吧。想了几日,又觉得如今这秦可卿年岁尚小,就算贾珍等得,那朱夫人也等不得。倒也放下心来。反正还是老策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元春随芳娴郡主入了宫,自是不自在。这宫中规矩礼数繁复不算,况且这宫中每个人都是两张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若说之前自己不愿待选一事还有几分是因为自家老爷太太丝毫不询问自己意见而呕气,现在则是彻底对这里一切而觉得反感。元春更是份外想家,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比不上在王府中自在。在王府中还可以三五日给府上去信询问家中状况,府里的信也可稍来。而且一月可探家两次。可现在莫说探家了,就连想给家里写封信也难送出去。 除了不自在,入了宫后,元春对芳娴郡主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原本其在府中的率真随性,进了宫后都荡然无存。举手投足都变得端庄稳重。初见到如此模样的芳娴郡主,元春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芳娴郡主倒是对元春依旧照顾有加,在两人独处时,会小声叮嘱其一些应注意的人和事。如此到让元春对芳娴郡主很是感激。只是芳娴郡主不以为意,用她的话来讲便是一来这是举手之劳。二来是因自己元春进了这深宫,自然自己要护其周全。 不过唯一让元春能开心点的事便是这每日练剑倒是免了,一来这宫中没有地方能施展得开。二来这也不符合芳娴郡主的身份气质以及现在的做派。于是两人每日便以看些兵书权当替代。 这一日,元春替芳娴郡主送个物件去了皇后处一趟。出来时,偶遇两个宫女在闲聊。说是如今有外族皇子来京求亲,听说是已经得了皇上的许可,八成这芳娴郡主便会嫁了去呢。元春无意听到此事,忙躲了起来,将这事听完,待宫女走了才急急往回赶。虽说元春心里也是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一路上也是心忧忧。 “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让你去送还个东西会去了那么久?许是因宫里大迷了路?”芳娴郡主见元春匆匆归来笑着打趣。 元春此时哪有心思与其说笑,可偏偏此事是自己无意间听得的,有不知真假,怕自己贸贸然说了,万一不是让郡主平白着急一场,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本来就摇摆不定,此时四下有人更又说不得。元春心急如焚,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芳娴郡主近前两步道:“怎么连脸色都不好了?莫不是病了吧?如今你这身子也太娇弱了些。快去歇歇。”说罢打发了屋里的宫女去打水烧茶。见屋里人散去,未等元春开口,芳娴郡主便道:“今日是听到什么或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直说与我听,你回来神色都是不对。” 元春见其问的直接,此时也不想再隐瞒与她,便将今日里听到的均细细说与其听。待元春说完,只见芳娴郡主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竟让你急成这样。此事简单简单,你也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元春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放心,可自己又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毕竟这事也未有定论,况且就算是有了定论,仅凭郡主又如何翻的过去?忠胜王爷如今可远在千里之外呢! 芳娴郡主笑笑道:“此次临行前父王与我提过,遇事一不能急而不能慌。若是又慌又急自己便会方寸大乱,定是要随了人家的意去。更何况此事我还没接到我父王的意思,再怎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我家父王还领着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呢。” 元春点了点头,毕竟芳娴郡主身份特殊,按理这种事也不应如此草率的。毕竟皇家的事牵扯面众多,自己也是初来乍到的,想不到如此许多。今日也是听风便是雨就急急来跟郡主汇报了。 芳娴郡主见其如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朝廷办事也不是没有变数。前朝不是还有那种要去和亲舍不得自家女儿,封了个宫女去代替的么?” 听了这话,元春倒是一惊。芳娴郡主又道:“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这几日天凉,我便受了风寒,今日里就病了,你也一并病了。 259.第二百五十九回 防盗章二 第六章上帝代言人? 红色的巨大砖块铺陈的迷宫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样的迷宫好像似乎只应该出现在电影,而且是神话类型的电影里才合乎逻辑吧。 居然现实中也能看见迷宫,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还不等我合拢下巴,那两个带我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说了一句“一小时之后他们在出口处等我”,就钻进迷宫不见踪影了。 我拔脚就去追,只听见传来一句话,最好能在限定时间内出来,如果超过限定时间,那么迷宫里有些关着的某些东西就会被放出来溜达一下,顺便寻找有没有可口的食物。 靠的,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走个迷宫还会恐惧? 这个迷宫完全是砖瓦结构,大概有3米多高。不过迷宫中的通道并不宽敞,也就只能适合一个人通行。这样当太阳渐渐西斜,迷宫也变得越来越暗。整体都是红色,不知不觉中,我开始烦躁起来。 本来我以为只要沿途做好标记,按照固定的方向,可以走出去。可是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在这个迷宫里逛荡了三个小时又42分钟了,依然没有走到出口。 这个破迷宫,步步陷阱,处处设套。迷宫的每一个岔口都会有古怪的问题在等待着你。选择题居多,选择答案之后,迷宫会自动会开启一扇通往其中一条岔路口的门。 如果仅仅是这样,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关键是如果你选择错了,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会喷出水来,冷不丁浇你个落汤鸡,或者你走着走着被忽然出现的绳子绊倒。 简而言之我在迷宫里已经彻底转迷糊了。那两个家伙这是什么狗屁培训啊。我自己低声嘟囔着,靠的,又是此路不通。面前的墙堵住了我的前进的道路。 我摆了摆头,此路不通,那本少爷就往回退。 不知怎么忽然出现一个丁字口。刚才明明都没有这个路口啊!我究竟是从哪边的路退到这里呢?是左边还是右边?完全不记得了。我甚至犹豫着要不要扔个硬币什么的赌上一把,看看天意。 我站在丁字岔口犹豫着,右侧隐隐传来沉闷的喘息声。这个动静,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好!”我嚎叫起来,撒腿就跑,那个庞大的家伙,拧着眉头在我身后奋起直追。靠的,这个就是那些家伙想看我的今天下午受训的原因么,被一只狮子在迷宫里追得夺命狂蹿? 该死,该死,真该死!前面居然是条死胡同,怎么又钻进死胡同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可不想捐块给这个家伙提供免费营养午餐。 那个家伙离我越来越近了,天啊,怎么办?怎么办?究竟怎么办? 上墙!忽然脑子里蹦出这样的想法。对!就这么办! 还好,这个迷宫的通道不算宽,我双脚撑住墙,一点点往上蹭。快点再快点,我拼命给自己鼓劲,使出吃奶的劲终于爬上墙头。我站在墙头上面看着地下不断扑着墙的家伙,松了口气。 站到迷宫墙头上,视野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出口就在前方,果然还是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啊。这个迷宫的墙砌得比较宽,我沿着墙沿慢慢往前出口方向走。想难倒本少爷我,这可不太容易。 “381,没想到你还会狗急跳墙啊!”这次我认出来了,是赵一开的口。 “那是,可惜你们看到我没被狮子在迷宫里吃掉,是不是很失望?。”我心里对这两个比了个中指。 “狮子?哪里来的狮子?”赵二看着赵一问,“是新搞回来的宠物?我怎么没听boss提起过?” “不是卡尔进去的么?”赵一也是一脸迷惑状。 哼,少在这里给我装无辜了。我懒得去争论,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先休息休息才是正经。 “该不会,你把卡尔当成狮子了吧!”那对双胞胎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381,别冤枉我们的卡尔。”光头一脸不悦,将食指和拇指圈成个圈含进嘴里,一声尖利的哨声,接着我看见那只一身长毛竖立的家伙,慢慢悠悠地从迷宫的一条小道走了出来,然后直接冲到光头怀里,就像是撒娇的小孩子。 我慌忙站起身,试图和那个恐怖的大家伙拉开距离。 “381,我们可是好心,看见你半天都出不来,才让卡尔进去找你的。”赵二摸了摸那只松狮的脑袋,“不过看来不是狗急跳墙,381,你急了一样跳墙啊。” 这个家伙真是讨厌。我尽量离那只大狗远一点。怎么看这个家伙都像狮子啊,这么大个。 “喂,381,你过来摸摸它,不管怎样也是它让你出的迷宫,你要感谢卡尔才对。”赵二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 我端着肩看着那只享受光头和双胞胎爱抚一脸惬意的家伙。哼!好心?追的我上墙,你这只狗真是好心。 “boss,结果出来了么?”我上午的枪械军火老师开了口,我才发现,那个死变态正抱着一台小巧的电脑敲敲打打。 “出来了,唉,”那个死变态瞟了我一眼,“381,结果不太乐观啊。” “我看看,我看看。”双胞胎撇开大狗蹭了过去,“果然够烂啊。方向感44;应变力67;逻辑力47;分析力51;亲和力33;计算力59;判断力80。”双胞胎大声的念着各种数据,“381你可是创了记录了,7项能力测试你的总分居然跟你的编号一样。” 那只叫卡尔的大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蹭着我的腿,口水已经将我裤腿打湿。现在居然抱着我的腿舔了起来。 “好了,所有381的老师们,你们的任务看起来是非常艰巨啊,而且我们时间不多了。”那个死变态指了指手中的笔记本电脑。 “是,boss。”那些家伙回答倒是异口同声。 我撇了撇嘴,“尊敬的boss大人,我想提个问题。为什么要培训我?” “呦,381一天的功夫学会礼貌了?!不错不错,孺子可教。”那死变态转过脸看向我,“我们这么尽心教你是为了让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那么容易死掉。” “什么任务?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 “哦,这个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么?”那个死变态嘴角扬了起来,不过眼神中却闪出一道凌厉的光来,“boys给我们的队起个名字。” “穿梭者?”双胞胎中的一个率先开了口。 话题被另一个抢了过去,“这个不好不好,太直接,不如叫上帝代言人?” “381,你喜欢哪个?穿梭者还是上帝代言人?” “上帝代言人?” “行,就这个了。”那个死变态打了个响指,“以后我们就是上帝代言人。” 靠的,什么啊,我只是问问有没说我就喜欢这个啊。“那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更正,是我们,不是你们,381你也是我们的队员,”那个死变态走过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关于任务的话,等到有任务时候你自然明白,你现在最核心的任务是完成每天训练。” 什么跟什么,根本是鸡同鸭讲,本少爷可不想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拖下水。 “喂,boss,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现在我在哪里?” “知道这个对于你也没有什么好处,”那个死变态将笔记本电脑收起夹在胳膊下,“不过也没什么坏处。”死变态顿了顿,“柬埔寨、泰国、新西兰,381你可以任选选择一个。” 什么意思,这个死变态,难道我说在哪里就能在哪里么?!我猜在南极难道我现在就能在南极么? “381,看你吃惊的样子很有意思,直接告诉你,现在我们在泰国,可惜你来的时候睡得太死。” “泰,泰国?!”我长大嘴巴,瞪大眼睛。我猜到现在的我应该不在我打过工的那座城市,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远。 “有疑问么?381。”那个死变态发问 “我什么时候回去?”既然有机会了,我索性问到底。 “381,这是你第二个问题。本来可以不回答,但是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好了!”那个死变态转过头对我笑着,不过这样的笑容让我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我们呆够了就回去,”这算是什么回答啊,那个死变态顿了顿,“对了,顺便提醒你,这次来我们算偷渡,就是非法入境!”那个家伙嘴角的微笑消失了,“所以别试图逃跑,好了,收队。” 好么,这下完蛋了! 我心里哀号着。看来要想办法求助大使馆了。 可是要怎么说呢?说我是被绑架来的 第260章 第二百六十回 260 这几日贾赦心内甚苦,这差事着实难办不说, 好容易按照忠敬王爷的点子, 将义忠亲王的保底费尽心机地想法给套了出来, 可这还不算完, 毕竟户部的批条还没到手。 银子一日没着落, 贾赦也一日不能放心 。差事已经够让自己头痛,而自己在朝堂之上又被参奏了一本,皇上还斥责了自己一番,说自己督办不利, 贾赦心中憋着的火就快要将自己点着了,万幸此事之后,忠敬王爷给贾赦消了消气, 让其姑且再熬过这几日, 并应承说,只要出了京的军需筹备则自有地方照应,因其本没有实职在身, 就不必随着义忠亲王等出京了, 自己已写好折子, 择日奏本,折子里还褒奖了其一番,等其将家中分宗事落停,便呈交上去。 贾赦觉得若不能出京,也着实不错,便连连应了。毕竟自己久在京中,就连祖籍金陵如今都甚少回去。况且这随军可不是儿戏,自己也清楚自己毕竟不是能受得了奔波劳累之苦,定是不会习惯。于是心里就只有心心念念想将这差事了了,然后将分宗事也了了心里踏实。 贾赦想心里踏实,可偏偏有人踏实不了,这几日贾政可是急得不行。贾政心里清楚地很,若是贾赦真分了宗,接下来便定是要分家了。虽说这分家也是早晚的事,但是对贾政来讲自然是越晚越好。况且若是真分了宗,对自己更是只有害而无利处了,这叫贾政如何能不着急上火。 贾政着急上火,却也无处求援,一来这事情缘由本就是自己先有了错处,二来如今连贾敬都没开口劝过,贾母对此事也是装聋作哑,也没有露出半个不字,怕是心里早已偏向着大房去了。三来这些贾家的亲朋好友,有的得了信却都不与自己说,昔日里人前奉承的劲儿,如今不知早丢到哪里去了。况且自己这边得到消息颇晚,现在贾赦和贾珍已经闹成这样,上无长辈压着,中无族人宗亲规劝,下无小辈排解。众人中竟然连个能说和的都找不出。自己偏又只是个弟弟,这样的事,劝也劝不得。 贾政着实烦闷,闷在书房琢磨。想来想去倒是想到一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忠敬王爷。毕竟今岁自家女儿元春要嫁给翰琪公子,如此一来两家也算是儿女亲家,好容易攀上了这颗大树,贾政自然不想为了小事便去劳烦人家。可如今这事也不算小了,再说元春未过门呢,分了宗,对其也是有些影响。毕竟这等宗族之事,还是关系重大,想来王爷若是知晓了,也是能有个权衡。若是能劝解一番,贾赦应该是会听的。只是自己和这忠敬王爷素来没什么交情,远不如贾赦来的亲近,怕是即便厚着脸皮去求,也是作用不大。不过如今已是事到临头了,也不得不如此了。 贾政寻了个方便的时日,备上厚礼去拜访忠敬王爷。忠敬王府下人听闻是贾政倒也没有太在意,不过是依着惯例让贾政先候着,等通禀一番后才带着贾政去了书房。贾政心中甚是忐忑,毕竟今日寻王爷这事本是家事,着实不好开口,一路上贾政就顾着低头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请王爷助自己劝阻贾赦莫要分宗了,可刚入了书房,贾政定睛一看,心里便悔个不停。 你道如何?原来此时贾赦也正在这忠敬王爷府上呢!贾政心里暗自寻思,明明不是听说其今日一早又去了兵部,怎么才这会儿的功夫又到了王爷府上了?自己可是探得了消息,这才来的啊。贾政心里又气又恼,怎么他早不在晚不在,偏偏这个时候在! 而站在一旁的贾赦自然不知贾政心中所想,可心里也是好一通猜疑。一边冷眼瞧着自己这位亲弟弟,一边琢磨着:怎么今日自己这兄弟会来这王爷府呢? 贾政心内慌乱,贾赦一旁暗自猜疑,便听见忠敬王爷先开了口道:“今日到也是巧了,你们弟兄二人不约而同登府一叙,也是趣事一件。”忠敬王爷瞧了二人一眼,见两人脸上都现出尴尬之色,便心内已知二人定是从未想过会再此处遇见对方。忠敬王爷笑道:“亲家是为了儿女亲事一事吧,来坐下慢慢说。” 贾政听忠敬王爷先开了口,又称呼的如此亲切,心里倒是安稳了些,忙点头应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还有些琐碎之事,要请王爷拿个主意。” 贾赦一旁站着,眯着眼睛,心里暗自冷笑。今日若是自己这兄弟真为婚事而来就怪了。这赐婚后面有官媒、内府支应着,前期都筹备的差不多了,更何况你是嫁女,可比迎亲要简单多了。日子到了,你只管嫁女便是,还有什么事需要请王爷定夺的?更何况还是琐碎之事!贾赦一边琢磨一边紧盯着贾政不放。 贾政此时虽说心里是比刚才略略平复了些,可既然王爷开了口,那还真必须按照这话题顺下去才行。只是本来这些事就没什么需要王爷定夺的,若真是硬要提起未免也有些小题大作了。况且此时贾赦还在一旁瞧着,自己不说又不行,更不能直接提出请王爷劝解贾赦不要分宗一事来了。原本准备的一番话现在一句都派不上用场,堵在胸口把贾政愁的直冒汗。 贾赦瞧见贾政的窘态,暗自好笑,忽然间心里有些明白,贾政莫不是因为自己在此才会如此吧。若是因自己在又不便说的那也就只有分宗一事了,莫不是其想请王爷当说客?贾赦想到此又瞟了一眼贾政,又偷偷看了看忠敬王爷,自己琢磨了一下,此地现在不易久待了,倒不如现在就走,万一王爷碍着未来儿女亲家的脸面真说两句劝解的话,甭管真劝还是假劝,自己也不能不给其面子,这事怕是又会有了变数。所以现在还是早走了算了,毕竟若是日后单两人说起此事,自己还可以找个理由搪塞了。况且王爷也是早知我要分宗一事,应不会拦着,现在自己在了,反而让其难办。贾赦想到此冲忠敬王爷施礼道:“王爷,微臣还有些军务要办,今日就先请告辞。等办理妥当了,再来报知王爷。”忠敬王爷听了这话,也不拦着,点点头,略略说了两句,就让其自行离去。 贾赦忽然辞行而去,贾政心里的那快石头便松了些,面色上也缓和了不少。忠敬王爷又给他看了座,待其坐下才又开口问了问亲事,贾政搜肠刮肚的寻了点事讨了王爷的示下,便琢磨着将话题如何引到分宗一事上去。只可惜贾政还未张口,便听王爷说道:“素日常听闻存周文采颇佳,文章也写得不错。” 贾政听闻此语,不由得一怔,连忙起身道:“王爷抬举了。微臣只是略通文墨而已,文采颇佳这种盛誉可是当不起。” “你这样也是太过谦了。”忠敬王爷顿了顿又道:“我记得存周在工部也是很有些时日了吧。” “回王爷的话,因家父辞世给圣上呈了折子,承蒙皇恩浩荡,钦点了工部之职,如今也有十多年了。” 忠敬王爷点点头道:“前几日有个学政的缺,便有人想我保举你,我想了想也觉得颇为合适,本想待得了空再与你说说,却未曾想今日正好你来,我也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贾政一愣,心里一阵狂喜。昔日里自己就想认个学政,还求过贾赦让其帮自己去谋划,结果却被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今日倒是得了王爷的赏识,主动来问自己,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美差啊。贾政忙道:“多谢王爷抬举,为朝廷效力,下官自然是没有半个不字,任凭调遣。” 忠敬王爷摆摆手示意贾政坐下:“你可先莫要谢我。只是这学政一职需要外放,虽说这甘陕之地不如京中富庶繁华,但困苦之地却总有梁才,你瞧瞧这朝中肱骨之臣中便有不少来自那里。你若去了,做上两任,再回京中自然是前途无量啊。” 贾政听了这话,更是心花怒放,对忠敬王爷更是感激,暗想原来这王爷还是很顾及亲家的前途,若是自己日后官运亨通,对贾珠、元春都是不错。自己也不用老有被贾赦欺压之感了。贾政忙道:“谢王爷提醒,这都不碍的。下官自是愿意。” 忠敬王爷听贾政如此说,点了点头道:“即是如此,那也就辛苦亲早去收拾准备,过两日自有调令文书。”贾政自然又是谢了一番。王爷又与其说了几句话,便又有管事回话说又人来求见,贾政自然不敢再多耽误,起身告辞回府。 一路上,贾政心里都是欢喜,临进了门,才想起,今日本是求王爷帮忙劝解贾赦打消分宗一事的,结果到了这事也没提。不过贾政又想,若是贾赦执意如此,自己也是没招。就算是真分家了,他这个做兄长的也不能太欺负人,毕竟如今他最重视便是贾府的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异地连班两回家,实在顾不上了。现在终于安定下来了。 第261章 第二百六十一回 261 贾政备着厚礼去忠敬王府上走了一遭,本想着能求得王爷看在马上要成儿女亲家的面上, 开了金口, 让贾赦不再张罗分宗一事。未曾想却在王爷书房瞧见贾赦也在, 一时间颇为尴尬。万幸贾赦告辞离开, 自己才松了口气, 可惜却一直寻不到张口的机会,却被王爷先开了口,告知其在甘陕之地有个学政的缺,问其可愿前往。贾政听了倒是心中暗喜, 欣然受了,等出了王府才想起本来要恳求之事终是未提。不过回了府,贾政自己掂量一番倒是觉得, 分宗分家也终是早晚之事, 自己费尽心机也未必能全如了自己的意。倒不如自己官运好了来得实际。因此贾政回府也是一脸开心得意。 翠星见贾政归来,面有喜色,忙奉了茶来跟前伺候着。贾政去忠敬王府这事翠星自然也是晓得的, 见贾政如此这般表情, 心里暗自猜想此番定是事成了。便陪着笑凑至贾政跟前道:“老爷辛苦, 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贾政就着翠星喝了一口,言道:“此番倒是不枉我走这一遭。”翠星将茶搁下道:“王爷应了?怨不得今日老爷才出门,便有喜鹊在窗外树梢叫个不停呢……” 贾政拜拜手,“倒不是那事,却是另外的好事。你去给我请太太过来,我有要事与她讲。”翠星连忙应了自去请王夫人来书房。 贾政这边暂且不提,单说贾赦从忠敬王府出来,又去了兵部,本来他就是要个批复,终于这军需筹备的差事也算是能落停了。贾赦本来是满心欢喜,却没想到在王爷书房竟然遇到了自家胞弟。贾赦倒是先想明白了贾政的来意,盘算一番先行告辞。出了门,贾赦就更下定了决心,这次不但要分宗,顺带着一并分了家算了。自己这个弟弟,可心里真没拿自己当兄长呢! 贾赦一路催马来到兵部,正好义忠王爷也在,贾赦忙将自己揣着的户部的批银条子拿了出来,恭敬地呈给了义忠王爷。义忠亲王瞧了瞧,脸上有了几分笑影:“有劳贾将军了。这粮草钱着实来得不易啊。”贾赦脸上有笑,心里却暗自叹道:“赶紧将您这位大神送走才好。您是为了家国大事,我也是挣了命一般才能了结这桩差事,看来这实职之事也不好做,待分了宗分了家,瑚儿婚事一了,我继续守着我的碑林馆躲安生去。” 义忠亲王对贾赦道:“此番辛苦,本王自会挂在心中,待他日凯旋时再与贾将军同庆一番。”贾赦听了这话自然嘴上也少不得要再恭维几句,少不得旁边的兵部官员和亲王的手下也来感谢一番,贾赦一一回应,又与亲王等众人聊了片刻,贾赦才起身告辞。义忠亲王也拱手相送,转身又去寻兵部宋大人议事去了。 贾赦出了兵部,心里一块巨石一下子落了地,原本感觉压在肩头足有千斤的担子也卸了,就连步子都送块了不少。身边跟着的小厮见贾赦一脸轻松,也凑过来说了几句吉祥话讨贾赦欢心。贾赦一高兴便是要赏,可伸向腰间,发现钱袋不见了。贾赦一琢磨这钱袋是方才给义忠亲王送户部批条时取了回执,将回执塞回钱袋,正巧那时来人,自己就先回了礼,将钱袋放回桌上了,怕是那时候忘记拿了。 钱袋和银子都不打紧,要紧的是回执。明日要交给户部方才算真真了结了这桩差事呢。贾赦暗自责骂了自己几句,忙又往回走。此番回兵部也算是熟门熟路了,贾赦也不顾及许多,抬脚便急匆匆往里走,直奔刚才自己和义忠亲王议事的那间屋子。未曾进屋便听得里面有人语:“这点钱够个什么!”贾赦一惊,便将脚步放慢了些,又听闻有人道:“能有便是不错了,来日方长。我且问你正事,调兵之事……” 贾赦觉得自己在门口如此偷听军机大事甚是不好,忙加重脚步,冲门里喊了一声:“贾恩侯求见王爷。”贾赦开了口,门里顿时静了,少时,便有人开了门,贾赦打眼一瞧,义忠亲王带着自己的几位部将正在议事。 义忠亲王见贾赦道:“贾将军怎么去而复返?是落下了什么?” 贾赦瞧见自己的钱袋还在一旁的案几上放着,便近前两步将钱袋拾起道:“真叫王爷说着了,方才我将回执收入这钱囊里,岔了几句话就落下了。出了门才发现,就急忙折回来寻。还请王爷见谅。” 义忠亲王见了略略点了点头,贾赦将钱袋打开,见回执都在,这才将钱袋重新挂回腰间,冲义忠亲王施礼告辞。待贾赦又出了门,义忠亲王道:“今日也不知其是无心落下的,还是有意为之。也不知方才他听了多少,我倒是有点小瞧这位贾家大爷了。” 王夫人听闻贾政请自己过去,却不知是何事。而问翠星其又不说,只是说老爷请夫人,见其面色有喜气,王夫人便隐隐觉得有些不爽。平日里自己就视这翠星为眼中钉、肉中刺。今日又是一问三不知,王夫人暗暗想,等自己腾出手来,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狐媚子,看其还能如何折腾。 王夫人见了贾政,见其不似之前满面愁容状,心里倒也略有些吃惊。这几日因贾赦闹着要分宗一事,自己一家是最后才得知,贾政自然也是愁的不行,今日听闻是去了忠敬王府一遭,难不成是王爷能帮忙了。王夫人心中有诸多猜忌,但却忍住没说只等贾政开口。 贾政让众人推下,独留翠星伺候着,对王夫人道:“今日去王爷府上,将元春婚事中几件未定之事,烦劳王爷拿了个主意。我且与你知会一声。” 王夫人一愣,心里暗想,怎么自家老爷今日备着厚礼去王爷府上竟是为了这等事?况且这婚事也没什么未定之事啊,就算有也有内府的人知应着呢,哪里用自家老爷如此记挂?王夫人也不敢多言,点头应了,只有心中疑虑。贾政便将之前在王府问下的几件事一一说与王夫人,王夫人一一应了。 待这事说完,贾政喝了口茶道:“今日另有一事,我也先告知与你。”王夫人心想如此才算是说到正题呢,点头道:“老爷只管吩咐,为妻记下便是。” 贾政点点头道:“王爷说有人举荐我去任外阜学政一职,问我意见如何。” 王夫人冷不丁听贾政扯到这件事,一愣道:“老爷是应了?” “自然是应了。”贾政语气略带得意之色。 王夫人自然知道贾政对于自己官运一事颇为不满,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王夫人笑道:“那要恭喜老爷升迁了,给老爷道喜。”说完便起身冲贾政略施一礼。 贾政此时难掩喜色道:“虽说甘陕之地不如京中繁华,但却是个可作为之地。”王夫人一怔:“甘陕之地?”贾政见王夫人面有疑色,觉得心情有些不美,“你可是怕那里清苦?” 王夫人自然是不敢直言,不过脑子转的倒也快:“老爷去哪,为妻自然也是要随着去的。只是不知道这调令是何时?只是如今这元春尚未完婚,珠儿今岁又要考试……” 贾政此时才想到这些事来,心里便更有些不悦,顿了顿道:“即是赴任也没有立刻就走的道理。元春婚事与珠儿学业自然也是要紧。如今调令还未到,等到了再议便是。” 王夫人听了点点头,又问道:“那老太太那边?”贾政摆了摆手:“老太太如今安生些,就别为了这等小事再去烦她老人家了,等定了再说便是。” 王夫人便又应了,贾政此时也没了原来的兴致,便道:“我也是有些疲累,今日便是如此吧。元春的婚事还是更上心点才是。”王夫人也是无奈,只好起身,可心里却堵得慌,走至门口又转回头道:“老爷,那分宗之事?” 贾政面上不悦道:“如此这等大事哪里轮到你这个妇道人家插嘴置喙,此事你不必多言。”王夫人被这么直接驳了面子,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转身出了书房。 一旁的翠星见贾政原本满脸的喜悦之色顿消,待王夫人走了近前劝慰道:“太太自然也是欣喜的,只怕是眼下事多一时有了变化就有些慌神了,断不是那种听老爷要去甘陕之地,才抬出大姐和大少爷学业的事来搪塞的。老爷您可莫气才是。如此好事,待定下来还是要好好庆贺一番才好呢!。” 贾政听了这话,反而心里更是认定王夫人是舍不得京城才故意扯出这些事让自己不悦。 王夫人一肚子火气回了屋,自己坐着想了一会儿,便命自己的丫鬟去请李纨过来。李纨正在行针线,听闻王夫人请了自己过去,忙都撂下了。本来李纨就有些怕自己这个婆婆,今日忽然叫自己过去,不知道是因了何事?李纨心里七上八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异地搬家两回,实在没顾上。 第262章 第二百六十二回 262 且说王夫人在贾政处受了闲气, 心里甚烦。独坐一处气了一阵,便打发丫鬟去将李纨请了来。李纨此时刚从贾母处请了晚安, 方才屋中坐定, 正想去小厨房瞧瞧今日给贾珠的炖品是否得了。这几日夫君专心苦读, 自己瞧着也是辛苦, 别的也帮不上什么, 也只有这一样能使些力气。可这个时晌王夫人来请,李纨自然心里颇为忐忑,暗自琢磨着是否因自己做了哪些事不入自家婆婆的眼去,心里怯怯, 但又不敢不去,只得草草交代丫鬟几句,将炖了多时的百合虫草杞子鲍鱼汤改换个红泥小火炉锅温着, 等爷回来伺候吃些。交待停当了, 这才跟着丫鬟去了王夫人处。 挑了帘子,李纨进门偷偷先瞧了瞧王夫人的面色,见其面上慍色难掩, 心里更是一颤, 自知今日自家婆婆气韵不顺, 自己少不得要更存些小心才好。李纨低头恭恭敬敬给王夫人见了礼,便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王夫人敲了眼立在一旁的李纨, 眉梢微微一挑道:“这几日珠儿苦学,来我这里问安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我因操持你妹妹的婚事也是无暇照顾他了, 也多凭你是个细心做事的,我才能多放些心。” 李纨忙忙应道:“如今府里双喜临门,太太一向辛苦操劳,可惜我这做媳妇的手笨无才也不能给太太分忧,媳妇惭愧的很。” 王夫人摆摆手,让李纨坐下又道:“我是向来知道你的,你也是个伶俐的,做事也是细致有考量,只是也是个嘴笨的,以后还不知会吃多少亏去。” 这话说的让李纨一愣,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知道今日王夫人特特找了自己来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是何意,手里捏着的帕子也不由得攥到一起。李纨顿了顿道:“太太这几日定是太过操劳,我自是粗笨些,若太太不嫌弃不妨将些不打紧的事先嘱咐给媳妇,也让我这做儿媳妇的为太太分忧,太太也可清闲几日。” 王夫人听了这话摆了摆手,对屋里的丫鬟婆子道:“我与你们少奶奶说会子话,你们去看看晚膳准备的如何,一会儿再来回话。”众人听言,自是低头都下去了。李纨倒是有些懵,今日这太太单单将自己留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心里的猜疑,脸上又不敢带出来。只得干坐着等王夫人继续开口。 王夫人见屋里众人都退干净了,用手中帕子擦了擦眼角,言语中带了三分哭腔道:“我如今还哪里能得三分清闲,这府中上下,我是掏心掏肺的操持上下,我也不是为了博个什么,只求这府里上下平安顺遂,老爷诸事顺意罢了。可如今这府里……”说到此王夫人不由得悲从心生,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怎么如今倒是好像自己越是要被分出这家去了呢!这老爷也是好端端的京城不待着,偏要应下去什么甘陕之地做哪门子学政,如今府上声誉颇佳、资产丰厚,即便是不都归了自己一房,但好歹也是受用了不少。在等着珠儿中了举,大姐儿成了亲,自己这一房也算是攀住了皇亲贵胄,自己那时是何等荣耀,可真去了那边穷之地,若是再想回京又谈何容易。 李纨被王夫人这突如其来一哭给乱了分寸,急急起了身,走到王夫人近前好言劝慰道:“太太莫悲,虽说这媳妇没什么见识,但也愿为太太分忧。”李纨方才听王夫人说了这么一通,心里暗自琢磨着像是因为太太素与宁府的朱夫人亲厚,如今荣宁二府因分宗一事闹的不欢而散,几位老爷见难免心生龃唔,怕是这朱夫人无奈所以来求王夫人在其中再说和说和,许是王夫人应了去求老太太,却驳了面子,心里难过。李纨这番也只能是心中猜想,断不敢直言相问。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不是刚从贾母处回来么,可也没见贾母提过此事啊。李纨自然是不知此事原委本事王夫人在贾政处受了气,不过是随意揣测罢了。 王夫人哭了片刻道:“这分宗一事你可知晓。”李纨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此事如今府中上下还有谁人不知,虽说自己是晚知了些时日,但如今朱夫人因此都动了胎气了,哪里能遮掩住?不过依照李纨来看,也觉得这事是因宁国府而起。况且这分宗事与自家并无多大干系,李纨心里虽也明白即便是荣国府如今此番光景日后也会有分家一日,不过如今府中双喜临门,即便是分家也要等些时日吧。也不知王夫人为何会如此。 王夫人瞧见李纨点头,便又道:“如今就是怕过不了几日连家都要分了!你妹妹这门婚事可是御笔亲点,我们府上虽说也是侯门世家,但御赐亲事又是配给皇亲可是头一遭,这分宗也好分家也罢,若是我安安稳稳将这婚事料理停当了再来,我自是没有半句话讲,可偏偏是这个时候……”王夫人长叹一声。 听王夫人如此讲,李纨心里倒是能有些理解,毕竟此事好说不好听,对于王夫人这种极爱惜脸面之人的确是个打击。李纨此时倒是有些分神,想起贾珠特意交待自己:“无论是两府分宗也好,或是府里分家也罢,不论是什么时候该来的总归会来。这等事与其抗争,倒不如顺其自然。自己也不用去追逐其中利益。这天下诸事若是旁人给的,都不如自己挣的。”李纨起初倒不是很明白这番话,但今日此时,倒是懂了几分。 “太太也莫要太过悲伤,这些事我自然明白太太心里苦闷,只是分宗一事我等也插不上话去。太太不如听之任之吧,也少生些气恼。好歹大妹妹的婚事有太太惯着,老太太瞧着,不会失了体面的。”李纨宽慰道。 王夫人摇摇头,拍了拍李纨的手道:“我的儿,你是不知我的苦楚。若只是这一件便罢了,可老爷今日告知我他有可能会外放去甘陕之地任学政。而今岁这分宗大事我等不便多言,可你大妹妹完婚、珠儿应试,这等事都聚于一起,叫我如何能不揪心。再加上老爷外放做官,这更是让我不得松懈片刻啊。” 李纨听了这话也不由得一愣,自己万没想到这个结构眼上又生出自家公公要外放做官一事。此事倒是自己才知晓的。王夫人见李纨愣住道:“这事我也是刚知晓,如今珠儿专攻学业,你也不必将此事说与他听。免得他想的过多,误了学业。但此事倒是要告知老太太的。不过我想着老太太如今也是诸事在烦,若要是知晓儿子要离京外任,定然不舍的。这些日子为了孙辈的婚事操持又很是劳累,怕一下子告知反倒不好。我的孩儿啊,我觉得你倒是个极稳妥的,不如你去给老太太吹吹风,让老太太也有个准备。如此才好呢。” 李纨听王夫人如此一说暗暗叫苦。唱了那么大一出戏,其实是让自己去传话。可这事自己又不能不应,只得点点头道:“媳妇都记下了。按太太说的便是。”王夫人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又和李纨说了会闲话,此时外面的丫鬟来报晚膳已齐备,王夫人点点头,说珠儿也应该进膳了,身边少不得人伺候着,自己这边不用李纨伺候了,而且今日也是不早了,也免了珠儿来问安吧。李纨听言忙告辞离去。 李纨回屋见贾珠早已坐在房中,见其归来道:“今日得了个好物件,想着你许是喜欢,我巴巴的就赶回来了,却没想到让我等了你许久。”说罢便从袖子里抽出一小匣子来递给李纨道:“你瞧瞧可否喜欢。” 李纨顺手接了道:“若是你说好的,便定是个好的。我倒是要仔细瞧瞧。”李纨将匣子打开,瞧见里面躺着一只如细竹枝的东西,道:“这是何物,老爷如何得来的?” 贾珠笑笑道:“这是赛螺黛,今日赶巧,方才去老太太处顺带替你讨来的。今日白鹭和黄鹂到了,说是依照老太太心思做的东西得了,我想老太太花心思的东西定是好的,便讨来与你。老太太讲此物画眉最好不过了,明日你且试试。” 李纨捏着那物件点了点头,只是此时心中有事,到不将此物件放在心上。贾珠见其面有难色,打趣道:“怎么?不合心思?那我明日便给你还回去算了。”说完做势要抢。李纨忙将匣子收好道:“谁说不合了?明日用了自己去谢过老太太去。”贾珠也不多言,瞅着其将东西收好,又张罗着布膳。 待二人都落了座,贾珠道:“方才是去了太太那边吧。近日府中事多,你多多劝其莫要劳神才好。” 李纨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将今日知道的老爷将要外任的事告知贾珠,心里着实拿不定主意。贾珠瞧其这般模样道:“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莫不是有事要与我讲?” 第263章 第二百六十三回 263 且说贾赦揣着失而复得的拨银回执出了兵部, 本来跟着的小厮瞅着自家爷的脸上出了阴云,自然不敢再吵闹着要赏的事了, 顺顺溜溜在后面跟着。贾赦也不上马, 垂着头往前溜达, 一直行了数丈, 贾赦才忽然驻了步, 猛一抬头道:“这是去哪儿呢?回户部也不是这条路啊!”跟着的小厮有伶俐的忙上前道:“爷说往哪里便往哪里。小的跟着以为是爷忙完了公事要带着小的去吃顿好的呢!” 这话说的逗趣,贾赦听了也是一乐,哈哈一笑道:“你们这群小的,就会说些哄爷乐的话, 心里琢磨着要赏呢吧!”贾赦从银袋里翻出几个银馃子,往后一丢道:“爷赏的,随爷去将回执交了, 我们打道回府。” 贾赦去户部交了回执销了帐, 又和方中正闲聊攀谈了几句,这才从户部出来。贾赦行了几步,回头瞧了瞧官邸的牌匾, 摇了摇头, 心里暗叹道:“本以为自己将府里收拾停当便已是不易, 如今看来,自己还是见识浅薄地很呢!这当官才是真不易。自己此番在官场中算是滚了一番, 其中滋味也只有自己能咂摸出来。以后还是安安生生做自己这虚职将军吧。” 贾赦带着众人回府,如今这心中大石算是落了地,自觉连步子也轻快不少。这忽然间卸了担子, 贾赦倒觉得有几分不适应,在书房转了一圈,命管家将府里管事都聚了来,先将贾瑚婚事筹备之事细问了一番,后又盘问了一遭府内未决断之事。管事各个都是提心吊胆的,暗自揣测今日大爷怎会问的如此细致?各自都是谨慎回话,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触了老爷的霉头。一来二去,说了近一个时辰,贾赦才将这些事都处理完毕,便单留了大管家单独问话。 “这府里诸事你倒算是尽了心力。我且问你这分宗一事筹备的如何了?” 大管家齐全旁的不怕,就怕贾赦问即此事,可是老爷问话又不能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老爷,小的办事不力,这分宗一事倒是、倒是……” 贾赦见齐全说话吞吞吐吐,便追问道:“倒是什么?你直说便是。”齐全咬了咬牙道:“倒是不大顺利。” 贾赦听闻将手中捧着的茶盅放下,指尖敲了敲桌面道:“是哪里不顺?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几日忙着皇差,想着你昔日办事是个利索有轻重的,才将这等大事教与你筹备,怎么如今你也学起赖大之流了?要欺上瞒下不成?” 齐全一听缩了缩脖子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老爷命小的做了这府中的管家便不敢松懈一日半时。凡事都尽心尽力生怕有半点差池,更别提敢效仿赖大之流了。只是老爷说这分宗一事实在是难办。这、这……” “这什么?”贾赦怒言道。 “老爷,俗话说:有律按律,无律按例。可这分宗多则因是宗族过大而族人中迁徙去了他乡,或是族内出了俊才往上追溯的,但另表彰的。可如咱宁荣二府如此这般的哪有分宗的道理!基本分宗那黄表纸上又如何告慰先人,不瞒老爷,此事我已劳烦了五六位西席了,无一人敢应的。只此一项便是如此,那后面的请牌位等事更不知如何了!而且这样的大事,稍微出点偏差,实在有损府中的名声和老爷您的威望啊!” 齐全倒是个直肠子将这些话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贾赦听完略略沉思片刻道:“果真这世上名声二字最为累人。你说的倒也不假,不过这有例按例,无例就开个先例便是了。至于黄表纸上如何告慰先人,我倒觉得不如实话实说,何苦粉饰太平,若是先人有灵真知晓了此事,倒应该欣慰我的英明决断才是。这事你也不必寻什么西席来写,我自己写便是了!”贾赦顿了顿又问道:“除此两桩事外,还有什么你决断不得的?” 齐全想了想道:“贡献之物均以齐备周全,操礼之人也请了族里年长之辈,族中众人也都下帖请到了,做个见证,请出牌位的供奉之所也依照老爷先前嘱咐打理收拾停当。至于亲戚朋友么,也只按照老爷的意思一概不请。只是一样,怕那日宁府使个袢子,横生枝节。” 贾赦听了点点头道:“横生枝节有何可怕?若是他们生事我便要去让族人评评这个理去,看那时是谁真真将贾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齐全再一旁不敢多言,只得诺诺称是。此时廊下有人来报说是有老爷的信到了。贾赦命小厮将信送进来,展开一阅笑道:“齐管家,我又给你添了个事做,你且去将公中重要账册尽数取了来。分家倒是有例的,此番也别烦劳还要动个二回了,一并就料理了吧。” 齐管家一愣,望着贾赦道:“老爷,这是、这是何意?” 贾赦笑笑道:“既然荣宁二府都要分宗了,索性,连带着一并分了家也好。”齐全听了这话,唬的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天才缓了神道:“老爷,您方才说的可是分家?” 贾赦点了点头:“正是分家,反正早晚都要办,索性一起办了吧。省得有人拿府里的名声说事,如今让她们瞧瞧我这大老爷在荣国府里说的话就是生了根的,哪里容得他们外人多嘴置喙。”说完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齐全缩了缩脖子,心想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来的信,偏巧是赶在这时候,这惠是将老爷彻底惹怒了。齐管家虽心有抱怨,可也不敢再规劝贾赦,忙应了事,退下筹办张罗分家的事去了。贾赦将信往身上一揣,起身去寻贾母。 史菲儿因分宗一事也被族人烦的不行。现代人对宗族一事多少还颇有反感的。特别是这样宁国府负责扯后腿的猪队友,史菲儿本心也希望能早早撇清关系为妙。可分宗毕竟是大事,关乎多家利益,便总有不知趣的来打探消息,生怕扒不住荣国府这棵大树。史菲儿心想着若是见到贾赦,也想问问进展,巴不得此事早早落停才好。正想着,贾赦便到了。 例行问过安后,二人又扯了两句闲话,史菲儿照例又问了问贾赦的皇差办的如何,贾赦倒也坦诚,将今日之事尽数都说与贾母。自然也没漏掉贾政去忠敬王府带礼登门一事。 史菲儿本来就是个聪慧的,听贾赦单说了此事,必知其定有下文。便笑着道:“你今日如此急急来寻我,定是还有事,你便一起说了吧。别遮遮掩掩的。” 贾赦笑道:“老太太果然独具慧眼,我这点小心思是一点都瞒不住您老人家的这双火眼金睛。” 史菲儿笑笑道:“这好听的话,听多了也便腻了。你还是省些口舌,说正事吧。” 贾赦听言点点头将自己怀中的那封信递与贾母道:“老太太今日儿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太太能应允。” 史菲儿接过信瞧了两遍,看了眼贾赦道:“你且莫说让我猜猜便是,你这不情之请可是要让我应了在分宗之后再行分家一事?” 贾赦点点头道:“老太太果然厉害。我的心思您一眼便知。” 史菲儿摇摇头道:“哪里是我厉害,这信里不都写明了么,分宗一事,这王家便在背后来这一套,哄着贾珍那个毛头小子上了贼船不说,背后又欲参你一本。真是这样的亲戚少些往来也是好的。” 贾赦点点头道:“原本我也是未有这心思。可是这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早年也对您应过您在便不提分家一事,可如今也不得不食言了。如此下去别人还未怎样呢,自己倒是打起来了,岂不是白白让旁人看了笑话?索性也别再折腾耽搁,分家这事我平日里也提过,这次就借着分宗一起办了。我自会秉公办理,不会亏待他们便是。还请老太太体恤儿子为了荣国府的心。” 史菲儿略略沉吟了片刻,才又道:“我对分宗分家一事无有异议,只是今岁府上还有两桩婚事,瑚儿是娶亲也还罢了,可大姐儿是出嫁,若此事分了家,让他们去寻了他处,怕也是不便。” 贾赦道:“老太太思虑的周全,此事我也想过,元春侄女我自然也是疼爱,我这做大伯的也不会此事为难她。定然是会让其从这荣国府的大门风风光光地抬出去的。除此外侄子珠儿也要应试,不能打扰挪动,但旁人则要腾腾地方便是。” 史菲儿听贾赦如此说,也算是略放了些心。自己也清楚分家是早晚的事,昔日里因自己顾虑许多,一直觉的时机不妥,但如今瞧着此番倒是个良机。如今贾赦做事瞻前顾后考虑周全,自己也能放心,此事便由他去吧。便开口道:“你既想的周全,便依了你吧。按例行事便好,尽力将事都做周全齐整了。” 贾赦点点头,将放在桌上的信小心收好又揣入怀中。 第264章 第二百六十四回 264 且说李纨服侍贾珠进晚膳, 贾珠笑问其是否有话对其讲,李纨本就是个心中难藏事的, 况且素日里贾珠对李纨也颇为上心, 小两口倒是和和美美。听贾珠如此问了, 自然也不想将此事瞒着贾珠, 便开口说道:“实不瞒爷, 却有事想与你说。”李纨顿了顿瞧着立在一旁的丫鬟道:“你们下去准备饭后茶点来,今日吃的略略腻口,将我昨日吩咐你们用上好的绿茶研粉做的小糕切温热了切两块来。”丫鬟自然也是伶俐的,听李纨如此说, 自然就心中爷和奶奶有事要讲,便都下去了。 李纨见边上没人了,才低声道:“方才去见了婆婆, 太太与我说了一事, 我听了倒是有些心惊。” 贾珠见李纨此时脸上笑意均无,颇有苦恼便开口劝慰道:“横竖便是桩事罢了。如何就见你就如此了,你且说与我听个明白。” 李纨少不得将今日去王夫人处听王夫人哭诉一番的事学说与贾珠听。自然也将贾政升迁外放一事也说了个明白, 末了也同贾珠说明, 自己倒是为老爷升迁而喜的, 只是太太让自己去给贾母吹风一事,自己倒是真犯了难。 贾珠听了李纨这番话便禁了声, 李纨一旁瞧着也不敢打扰,等了片刻,贾珠才缓缓道:“如此一来, 我今岁这科可要使出全身力气才行呢。” 李纨不接,歪头瞧着贾珠,贾珠对其一笑道:“今日之后,你便开始收拾收拾吧。免得临到跟前忙乱。”李纨一愣,忙追问道:“收拾收拾?爷的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贾珠收敛笑意正色道:“你我、哦,不单你我,是我们这一房怕是要换个住处了。”贾珠这番话让李纨更糊涂了,老爷去了外地没错,难不成我们这些家眷尽数都要跟着?如果这样,倒是明白太太为何要让自己去给老太太吹吹风呢。旁的不说,论私心今岁爷要科考,可如此一折腾那岂不是要坏了!李纨心里起急,恨不得现在就去找老太太商议此事。可如此晚了,过去又没有好的由头,竟一下子急得站起来了。 李纨如此一站,倒是让贾珠一惊。贾珠笑道:“你站起来做甚?难不成你是舍不得这富贵之地?”李纨摇摇头道:“爷去哪儿,我跟着便是。只是今岁爷要考试,我怕这一番搬动会耽误了爷的大事,如此一想才格外心焦。” 贾珠摇摇头道:“若是因这点琐事便能影响了应试,那我也太过无用。此番又不是上次那种急症,我实在无力一搏,况且对于此事我心里早有准备。自然也是不惊了。”李纨见贾珠如此自信,自己倒也觉得稍稍好了些。稍稍想了想李纨又问道:“爷是如何能料得老爷要擢升外任一事?” 贾珠笑笑道:“如此你倒是猜错了,我并不能料到老爷擢升一事。听闻你说了此事后,我倒是料定了,这分宗之后,必然分家。如此我才让你略略收拾收拾,日后免得慌乱。” “爷是说分、分家?不是说过几日要分宗?”李纨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忙看向贾珠。贾珠长舒了一口气道:“你没听错,我说的正是分家一事。因府中之事我自然比你了解更甚。长辈间之事你我不能置喙,但这府中家业总要有个传承不是?本着嫡长之例,分家也不过是个早晚之事,到不用太计较。况且如今老爷放了外任,此时倒不失是个好时机。” 李纨微微出神,过了片刻才回了神,嘴唇喃喃道:“若是真如此,那我还怎么跟老太太提此事?” “不妨不妨,我倒觉得你只管放心便是。此事我也是一猜,也未必做数。况且老太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了。又怎会为这些事而犯愁。既然太太让你去给老太太先支应一声,你去便是了。何必思前想后徒增烦恼。”贾珠顿了顿道:“让你收拾一番,我也是另有计较。今岁再试,中与不中我也都想出去走走,增些阅历。瑚儿弟弟去了塞外一次,再回来这见识谈吐可是大增。果然古人话不欺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贾珠说完,眼瞅着李纨一乐道:“我若是走了,独留你一人守在屋中岂不可怜?” 李纨原本都在认认真真听贾珠说事,冷不丁听其忽然话头一转扯到自己身上,立刻羞红了脸。嗔怒了一声,也不搭话了。贾珠倒是笑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且说贾府中众人因种种事由都揪着一颗心过日子,但这些人中元春倒是个例外。元春这些日子倒是过得安稳平顺,今岁自己便要出嫁,又是御赐的婚事,府里众人均觉得此事甚为体面,虽说琪郡王原本并不是太惹人瞩目,但如今可不一样了,忠敬王爷可是主持这朝廷呢!贾府的贾瑚少爷又是其的伴读书童,自然让两府又近了一层。如此一层关系在,也怨不得众人感慨这元春就是享福的命。 元春倒不在意旁人如何想,只是心里琢磨着如今在府里过一日便少一日,则更是有诸多不舍。自然是常常陪伴在贾母身旁,至于王夫人却因为要操持自己的婚事,反而整日里难得见上一面,就更别说说些什么提及话了。 这日元春一早便来拜见自家母亲,进了屋,见王夫人面有愁色,以为定是又因为自己婚事的琐碎之事烦闷,便出言安慰道:“太太可别太过操劳,还是仔细身体为好。那事情横竖还有内府领事的人打理呢!太太不不太费心了,得空还是多歇歇的好。” 王夫人拉住元春的手道:“到底还是女儿贴心。婚事我倒是不愁,只是一想起你此后出了这门去,还不知多久能见上一面。一想此事便觉得心焦。” 元春听了,自然心里也有戚戚焉。可此时又不敢再多言,怕更引得王夫人难受,沉默片刻道:“太太为元春烦忧,元春如何不知。日后有了机缘,元春定要多回来看望太太。”二人此时倒都是真情,自然这泪也忍不住了。抹了泪,元春忽然想起一事道:“听闻老爷要擢升了,那可是要恭喜老爷和太太了。” 王夫人一愣道:“此事你是如何得知?” 元春笑道:“太太,这等好事如何还能瞒着元春,等调任下来了,元春还要亲自去给老爷道贺呢。” 王夫人拉住元春的手,急急道:“那老太太可知此事?” 元春笑道:“要不是因我正巧在老太太哪里,怕是还不会知晓呢。今日嫂子来送新做的羹汤,顺便提了这么一句,大家才知晓此事呢。” “那老太太如何说的?”王夫人急切问道,就连攥着元春的手都更加了几分力度。 元春歪头道:“老太太直言此等好事怎么才来告知她。还说如今老爷终于有了擢升,也算是如偿所愿了,等调令下来要好好给老爷庆贺一番。太太,老太太可是为此事喜呢!” 王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失了神,手也滑落到一旁。元春毕竟年岁尚小,想不到更深的层面去,况且此事诸人皆有诸人的算计,就连史菲儿如此喜欢元春,却也不能将自己真实打算如实告知。元春倒是真为其父能擢升而欣喜。见自家太太此时反而是如此一番情形到有些不解,连忙又轻唤了几声太太,王夫人这才回了神。 “太太这是怎么了,是为何事烦忧?” 王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老爷擢升我自然是喜的,只是这万一调令来的急,你这婚事还有你哥哥今岁考试……”王夫人说着叹了口气。 “原来太太是为了此事。太太您且放心。老太太说了有她在,保管妥当便是了,对了伯父也是这么说呢。”元春宽慰道。王夫人此时心中有诸多苦楚,也不能再言了,毕竟自己既不能表现因贾政升迁外任而有丝毫不喜,又不能直言老太太偏心,原本还可以用来当借口的幌子,第一次没说服贾政,第二次也没打动贾母,如此一来要是自己真将此幌子光明正大地提出,怕是又会坑害了贾珠和元春。 如今王夫人心里越发清楚,自己日后的富贵荣华,与其说指望着贾政和贾府,还不如指望元春和贾珠来的更实际些。此二人还是将自己真正放在了心上。明白了这点之后,王夫人忽然觉得自己如同死过一番一样,心里再燃不起什么火花来了,也灭了再想抗争一下的心思,忽然间什么都觉得没有意思了。 人生或许便是如此,将满怀的希望尽数托付于他人身上,无异于一场豪赌盛宴,运气好的赚得盆满钵满,运气不好输得彻底精光。这还不算,日后连丁点可以用来画饼充饥的希望也随之烟消云散了。此时的人依旧是人,能动能语,但却只是空有个躯壳留在世上,而芯子早已死透了。 第265章 第二百六十五回 265 越是临近分宗之日, 这荣宁二府上下的气氛就越透着几分奇怪。往日里荣宁二府门口是何等热闹,前来进府拜会的, 府内管事进出办事的,人来人往, 络绎不绝。而这几日明显的宁国府门口便冷清不少,除了府里管事的偶有进出外,往日那些来拜访的人都不见了踪迹。而荣国府则是将大门紧闭, 偶尔门子出来回个话, 将门口等着拜会的客人都劝走,便都没了动静。 这街面上自然有消息灵通的早早得了信, 少不了也有背地里议论的。府门外尚且如此, 那府门内则又是一番景象了。先说宁国府,这宁国府内朱夫人因有孕在身, 况且如今月份也大了, 因分宗事又真心动了气, 便病病殃殃的, 府中逐事都教与儿媳尤氏打理。尤氏也还算是能撑住劲, 此番太太交权给她, 倒是没有露出逞强弄权的意思, 凡事还都报与朱夫人知晓。婆媳两个倒是因此一番变故更是亲近了不少。虽说内宅倒是平稳, 可外面的爷们就有些上不得席面了。 且说原本就是宁国府一家之主的贾敬此番更是连家都不回了, 只是更家迷恋修真向道。分宗这等大事少不得要请其回来,好生商议。可是三请四接一番,这位贾敬贾老爷只撇下一句话:“有何可商议的, 你等俗人尽数被这些俗事缠住,我自有我的路,你们莫要来扰。分宗那日我自会回来便是。断不会耽误你们便是了。” 贾敬这番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态度且放着一边不提。再说贾珍,贾珍倒是为此事愁的不行,族里老人请了去说和不行,朝中大臣请去说和也不行,亲朋戚友去了也是无用,就连贾母到后面都不见自己了。贾珍心里这才不得不承认,此事真的再无回旋余地了。于是索性开始花天酒地,眠花问柳,比往日里的放荡更多了几倍。尤氏起初还劝了几句,那知这贾珍非但不听,还大骂了尤氏一番。尤氏也是气,但又无方,也只得含泪忍了。总而言之,宁国府上下皆呈丧气之色。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说过宁国府,自然也要说这荣国府这边。贾政因一心想着要外任的事,况且自以为分宗一事和自己关系也不算太大,自己去了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反正分宗之后,好也好,不好也罢,都应该是贾赦背着,自然也懒得上心。王夫人只是心里牵挂着贾政外放一事,心忧贾珠的学业和元春的婚事,更是打起精神忙碌此事了,至于而贾宝玉、贾探春、贾环如今年纪都小,自然这等事也不会去关心,还是平日如何,今日也如何。二房这边论到底只有李纨奉了贾珠的之命,将一些重要贵重的东西造册装箱,单收拾了起来。自然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整理,李纨只带着两个心腹丫头收拾。王夫人忙着旁的事,自然也无暇顾及。 贾赦一家倒是忙的如陀螺一般,因贾赦定了分家一事,查阅账册,按例分家少不得捏了个方案出来,又要将公中之物件清点除了,每日里书房人来人往熙攘不停。 如今若问贾府上下最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也只有史菲儿一人。每日里就是和几个孙辈聊聊天、或是问问营生状况,再或者就是叫上几个伶俐的丫头玩玩自己新做的桌游游戏,用史菲儿自己的话讲,人要学会劳逸结合,这才是有个生活的样子。之所以史菲儿会如此,自然是因为此事对于自己没有太大的影响。书中贾母偏心也好,不支持分家也好,归根结底还是有自己的顾虑。而如今史菲儿丝毫不为生计银钱发愁,自己的钱多的只愁花了。同时也不为贾府的覆灭发愁,毕竟如今贾赦被自己管教的也算是不错,孙辈也都上进,正常来讲,基本现在就算是自己忽然之间死了,贾府也不会一下落败到树倒猢狲散的地步。 史菲儿唯一牵挂的不过是这些未长成的姑娘,只是如此的一个世界,若是想凭自己一己之力与这封建礼教抗衡,从根上改变男尊女卑,改成女子亦可独立于世,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但现在自己已经给贾府铺了一条新路出来,毕竟之后的事虽有变数,但总相较之前还是要好上不少。于是史菲儿每日便琢磨着,如何给这些姑娘多留下些保障。至于分宗也好、分家也罢,跟自己关系不大,况且这是数年过去了,史菲儿也自信贾赦能将此事料理得当。 不论是心中惦念着,抑或是百般不愿,这时间终是不等人。转瞬便到了这分宗的当日。头一天晚上,贾赦亲自将明日所需之物都过了一遍,见诸事都以安排停当便早早休息了。至于宁国府贾珍也少不得去派人将贾敬接了回来,熬着等待明日。翌日一早,贾赦便带着一队人马及应用物品,浩浩荡荡直奔贾府祠堂而来。也早有得到信的百姓,自然也少不得有好事的站在街面上,抻长脖子想瞧。 贾赦也不命家丁将人都哄走,反正今日这事都要做了,自然就不不怕人瞧着议论。可宁国府贾珍确是觉得此事实在是损了两府的颜面,贾赦的人马一到,便连忙迎出将贾赦等人请进了祠堂,带众人进了门,忙打发人等将街面上的等着看戏的闲杂人等打发干净。 祠堂之内宁国府内族人早早便都在候着了。只是个人神色各异,各怀心事。今日分宗也是家族上下头一遭,没人能清楚流程礼数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犯了错,惹怒了荣宁二府的几位爷。 族人尚且如此,当家的几位主子便更是如此。只是宁国府这几位主子脸上如同都被锅灰涂了一层,黑的不行。见荣国府浩浩荡荡一群人进了祠堂,贾珍只得硬着头皮前行两步冲着贾赦行礼道:“侄儿给叔父请安。”说完这句,贾珍也卡了壳,不知该如何继续,只得回头看向贾敬。贾敬立在祠堂正中,见了贾赦、贾政二人略略颔首,贾赦也不与贾珍多话,径直走到贾敬跟前,冲其略施一礼道:“今日分宗,若有不合礼数之处还望兄长多多担待。” 贾敬见贾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倒将原先准备的一番话都咽回了肚子里。想想也是,若是还有斡旋余地,又怎会走到今天这番田地。今日众族人齐聚祠堂,贾赦为了面子也不会出尔反尔,所以此时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益。贾敬点了点头道:“兄弟今日之举也算是我们贾家一族古往今来头一遭。我这做兄长的也不知什么合了礼数,什么不合礼数。你按你的心思做便是,我这做兄长的自当会体谅一二。” 贾赦心里暗道,这贾敬倒是油滑,这话说的明摆着就是甩锅给自己。贾赦转念一想反正横竖今日是好过不了,又何必在意这几句话呢。贾赦点点头道:“既然兄长如此说,那现在便开始吧。免得误了及时如何祖宗责怪。” 贾敬听这话自然脸又黑了一层,一旁的贾珍、贾蓉都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贾赦哪里管他们如何做想,反正今日这脸已经撕破了,那就不在乎伤口有多大,之后还能愈合与否了。贾赦一抬手,身后便有人捧着供奉之物一一献上,其中繁琐之事不一一列举,待诸事都毕了,便有族中老人喊礼跪拜。众人听了皆都撩袍跪倒,对着宗族祖先牌位一通叩拜。行完叩拜之礼,族中老人便又命贾敬、贾赦二人一同将陈情裱纸现上。宁荣二府两位老爷进前一步,先各自给自家祖宗牌位又行了礼上了香,这才将陈情裱纸接过,两人各持一边,将此物展开。 贾敬本来就没见过此物的,之前荣国府虽有管事将今日分宗流程事项均已到府禀报一番,但毕竟此物还是头一回见。贾敬展开细细观瞧,只见那有五尺见方的裱纸上,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贾敬心里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没曾想过贾赦竟然在这裱纸上很花了一番功夫,难道他不知这东西一会儿便是要焚烧敬祖了么! 贾赦见贾敬眼中露了几分讥笑之意,便开口言道:“分宗乃是大事,此事虽由你我操办,但仍需要向祖宗将来龙去脉讲述仔细。免得将来见了祖宗责问,怕不好回答。” 一旁族人听了这话有点头赞许的,也有摇头不悦的。不过众人倒都是想知道这裱纸上到底是如何写的,只是这纸上的字太过细小,众人自然也瞧不真切。 贾珍一旁插言道:“即是如此,还需烦请叔父将裱纸内容讲述给族人知晓。” 贾赦斜眼瞧了眼贾珍道:“今日章程自有安排,这裱纸本就是呈给祖宗知晓的,一会儿焚烧敬献了,祖宗自然就知晓了,难不成你是想亲自给祖宗捎过去?” 贾珍哪里会料得贾赦会有如此一番话来,一口气卡在胸口,咽不下呼不出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隐隐作痛。但仍咬着牙道:“叔父这裱纸写的详尽,敬献后祖宗一会儿便会知晓,只是这族人……”贾珍将话头一停,抬眼看向一旁众人。 第266章 第二百六十六回 266 宁荣二府分宗, 贾赦依照先前拟定好的程序将写明此次分宗的来龙去脉的裱纸展开准备焚敬。却未曾想贾珍忽然插话,其言中之意是要贾赦将这裱纸中陈述之事给族人讲明。贾赦听其此言, 心里冷笑,即便是你贾珍舍得丢了这脸去, 自己还舍不得赔你一起丢脸呢。 贾赦瞟了眼贾珍,又将视线在屋中立着的诸位族人面上一一扫过。径直走到香烛边上,抓起个烛台走到贾敬身边,火苗直接往那裱纸上一燎。那东西本就是做焚敬之用的,自然是沾火便着。贾敬没曾想贾赦会直接如此, 手还举着那裱纸呢, 没想到这火就直接烧起来了, 转瞬那火苗便要烧了手, 忙抖手松开。一旁的贾琏倒是手急眼快, 将火盆往前一送, 将未烧完的裱纸接住道:“烧给祖宗的, 掉地上怕是唐突了。”只等了片刻,那盆里的裱纸燃尽。贾赦盯着盆里仅剩的那抹黑灰道:“如此想必祖宗已是收到了, 看了想必自有明断。” 贾珍自然是一脸不悦。贾赦也懒得搭理他, 转头对众人道:“今日来此祠堂的都是我们贾家一门的, 其中是非曲直也不用我说你们也心里自然也是明白。我今日主持分宗大事, 也只是为了向祖宗禀明此事。对祖宗呈现之物自然是不会有半点虚假, 若是有族人对这裱纸上所陈述之事还有不明者,可等明日到我书房去,我与你说个明白。否则误了我分宗吉时, 耽误了大事,我定不饶他。”说完贾赦将烛台重重搁回原处,“现在你们还有何异议?” 祠堂内一片沉静,似乎连呼吸声都不可听闻了。贾府宗族众人平日里多半要依附宁荣二府过活,而且此事诸人也早有耳闻,不少人也觉得此番贾珍行事的确不善,才会导致今日之事,那些自以为有几分老脸的族人,也有去说和过的,但都无疾而终,自然也明白此事无力回天。况且如今荣国府繁荣景象,即便是那些依靠宁国府的也不愿因为给宁国府强出头而得罪了贾赦。就连刚才想接贾珍话头的几个年轻的族人,听了这番话都禁了声,故而祠堂之上一片沉静。 贾赦见众人都不语,便转头对贾珍言道:“我的侄儿,你还有话可讲?若是有便此番一并讲明了,免得一会儿真的误了吉时,那时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贾珍被气得直哆嗦,贾敬又瞪了贾珍一眼,低声命其退后。贾珍也不敢再多言,只得忿忿后退。焚敬完裱纸,便又有人唱道:“问爻。” 贾珍听着话倒是心里一乐,对了,自己怎么将此事忘了。我倒是想看看若是问爻爻问出个凶来,又该如何是好?贾珍不言语,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宁国府众人也有不少人揣了同样的心思,等着看一会儿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数。 贾赦倒是不慌,依旧按程序办事。净手问卦,铜钱掷出,自有解卦的,众人中也有明晓的,一瞧是个吉相,自然也就不好多言。只是一旁一心希望出些状况的贾珍心愿落空。 贾赦命人将问爻出的卦相另人抬着在众族人间转了一圈,叫大家看个仔细。见众人都哑言,这下才开口说道:“如今这裱纸也烧给祖宗了,祖宗给的回话你们也都瞧见了。还有人有什么异议?” 众族人自然不敢多言,只有宁国府一门众人面上有不悦之色。但如今也再无回转余地,贾珍便背了脸去,不再瞧贾赦。一旁贾敬则是面对着祖宗牌位若有所思,听闻贾赦这句话只是随意摆了下手。贾赦见这二人没有再言,便又给负责分宗安排的人,丢了个眼色,示意往下进行。往下便更容易了,请排位再回到荣国府早早备好的祠堂,重新上供、敬香、焚纸祷告便算是礼成了。司礼的人心里都轻松了不少,反正接下来再折腾也是回荣国府的地盘,总比在这儿处处谨慎要强。 司礼的族人忙喊礼挪牌位,只见贾赦上前一步跪叩行礼,净手后用素锦拖着请下祖上贾源的牌位,接着贾政请下自己父亲的排位,而贾瑚、贾琏上前也学着样请了下了自己叔祖父排位,接下来贾源一支的后人中各自取自家长辈的排位不提,不多时,祠堂上敬供着的荣国府一门的祖上排位便被取了个干净。司礼的族人见牌位已尽数取下,便又忙着喊礼。贾赦便抱着贾源的牌位领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出了宁国府祠堂,径直回荣国府去了。 众人离去,宁国府众人在瞧祠堂供桌上已空了一半,难免心中有戚戚焉。本来是宁荣二府共享敬奉,忽的就少了这一半,心里五味杂陈。更有不少族人对贾珍心中生出不少不满来,毕竟这纸里包不住火,贾赦之所以能闹出分宗这一幕,贾珍的作为自然是藏不住的,今日贾赦也算是给宁国府留了几分面子,没让贾珍面上太难看。可是如今宁荣二府分了宗,对于那些落魄的宁国府族人而言,在想从荣国府里得些救济怕也是难长嘴了。不少人琢磨着等今日事了结了,寻个缘由再和荣国府贾赦套套近乎,毕竟这艘大船看起来现在可比宁国府稳的多。 众族人心中如何做想贾敬贾珍自然不知,只是瞧着众人神色各异,还有几个对自己颇有不满之色,自然也能猜出几分。只是现在贾敬贾珍来不及多想,只想让这桩事早早了结罢了。见众人都不动,贾珍不耐烦地说道:“今日虽说分了宗,但宁国府依旧荣耀,你等也别尽数在这里候着,将牌位安置好,敬上香,各自散了吧。” 本来众人中还有些人指望贾珍能说点什么,听了之后,心里一丝希望也消失不见。只得遵从贾珍的意思将牌位重新安置好,供品也一一献上,上了香便三三两两地散去。 贾敬一直背着手面对祖宗牌位而离去,见众人都散了祠堂内只余下贾珍、贾蓉便跪倒在地,少顷泪流满面,贾珍见了忙上前想去劝慰几句,哪知刚一进前,便被贾敬厉声呵斥道:“你这逆子平白惹出这门大的祸事,如今还无半点悔过之心,还不赶紧跪下给祖宗请罪。” 贾珍闻言,自然不敢不听父命忙跪下了。贾蓉见了也不敢多言,贴着贾珍也跪下了,垂头不语。贾敬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根戒尺来,执着绕道贾珍身后,对着贾珍后背就是一下。贾珍自然措不及防,挨了一戒尺“哎呦”一声便叫了出来。 “闭嘴!这一下便是打你个目无尊长。”贾敬言道,接着手没停又是一下,“这下便是打你个渎职之过。” 此番贾珍倒是真不敢再出声了,只得结结实实挨了,但眼神中颇有怨气。分宗一事自己的确有错,但这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要真责怪还应该责怪贾赦早就起了分宗的心。若不是他如此坚持,又岂会闹到今日如此般田地。 贾敬见贾珍如此道:“我自是知晓你心中不服。不过今日责罚与你便是轻的了。你执掌着宁国府,又兼着贾家宗族,可行事风格哪有一府之主和族长的样子。行事只凭自己喜好,若是天下众人都如你这般还不反了天去?祖上留下这国公的荣耀,不是让你等如此糟贱的。”贾敬越说越气,不禁地咳嗽起来。 一旁跪着的贾蓉见贾敬如此,忙欲站起身去扶,贾敬一摆手道:“你去随他一并跪着,我见其行事便知他也管教不好你,今日我便一并好好管教管教。”贾蓉听了,自然不敢再动,只得又规规矩矩跪好。 贾敬缓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我知我今日责罚你,你心中定是不服,这也怪我早先时候太纵着你,才会惹出今日的祸事来。家中事务繁多,我实在志不在此,偏又瞧见你有这份心,又有志气,原本我倒是万分欣喜,巴不得你早早接了担子去。我又恐我若是在府中,怕你行事起来畏首畏尾反被牵制,所性一并都教给与你……”贾敬怅然,长叹一声:“唉!如今想来,我也是错了,对你太过信任而放纵,才会如此。如今思来,你这叔父行事还是更严谨,这荣国府上下无论是口碑还是气运,已早不是十年前的光景,同样的光阴,却是如此差异,我不及他。换做是我,怕也拿不出他这般气量来。” 贾珍耳里听着,心中依然不服,只是面上不敢有所表示。微微垂着头,贾敬说完也不理这二人,自己又捻了香敬上,直直跪在祠堂,不再言语。贾珍、贾蓉见其如此,更不敢再言。一时间祠堂中宁国府祖孙三代俱跪在祠堂之内,鸦雀无声。 过了一个时辰,贾敬道:“你去领二十棍家法,之后再将祖训抄写百遍,也不过是个虚职,三月不许出府门,还有对蓉儿上点心,你不进取也便罢了,蓉儿别跟着你一起纵得没边了,好歹让他跟着贾瑚、贾珠学学。” 第267章 第二百六十七回 267 宁荣二府分宗, 贾赦领着一帮族人将自家荣国府的祖先牌位请出宁国府的祠堂,贾敬待众人走后, 对贾珍好一顿训斥,就连贾蓉也平白的被罚了跪。宁国府这边冷冷清清不提, 荣国府那边倒是热闹异常。 贾赦领着众人捧着祖宗牌位一路走到早早准备好的祠堂中, 这边的祠堂收拾地肃穆立整,就连规模比先前宁国府的还略略大了一点。归来之后,自然又是一番敬香祷告之事,事务繁杂不消细讲。待祠堂敬献诸事完毕, 荣国府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总算是将这桩大事了结了。 供奉祭祀礼毕, 便有人提议称如今宁荣二府已经分宗, 况且宁府中贾珍身为族长但年纪尚轻, 行事鲁莽,若是再任贾府族长一职,想来也不太合适, 况且如今二府已分宗, 这荣国府一边自然也要推举个新的族长为宜。祠堂内等众族人一听, 自然连连称是, 便都举荐贾赦任这族长一职。贾赦听了连忙连声推辞, 若说此事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但自己如今身上事务太多,自己也懒得再去料理族内之事,自己本想着分宗之后和金陵老宅那边通个气, 推举一位长者先接管此事几载,等有自己有了闲暇再接管过来便是,毕竟自己是荣国府当家的,此事也好操作。但没料到今日在分宗之后族人便提及此事,贾赦三推四拒不得后,无奈之下只得应下此事。众人见贾赦应了族长之职事,忙上前恭贺一番。 贾赦迫于众人推举领了族长一职,但心里却有点犯愁。今日本来还有一桩要事要办,可是自己忽然领了这个族长之职,再由自己挑起此事,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若问让贾赦犯愁的事是哪桩,不是别的,就是和贾政分家一事。本来贾赦计划的好好的,先分宗,分宗之后再分家,正好族人都在,也省得二次折腾。可现在自己忽然被推举成为族长,自己以族长之名再宣布要分家,似乎便有了胁迫之嫌了。 贾赦想了又想,索性觉得自己今日已经得罪了宁国府,反正分家也是早晚的事,与其拖上些时日再做,还不如今日一并了结算了。况且自己今日行为在某些人眼中已经是不讲颜面了,现在再顾及许多也没多大意义了。 贾赦转身对众人道:“今日承蒙各位族人抬爱,让我领了这族长之职。我贾恩侯自当日后为我宗族之事殚精竭虑。只是今日还有一事,需要办了。正好今日也是吉日,众位族人俱在,也就不必再烦劳大家一场。” 这祠堂中众人听了贾赦这话都是一愣,不由得面面相觑,少不了有小声嘀咕的揣测是为了何事。这也怨不得众人不知,分家一事也就之后贾赦和贾母以及几个贾赦身边负责公中的管事知道,就连贾瑚和贾琏虽说知道贾赦有分家之意,但也不知道贾赦会在今日便要操办此事。众人中只有贾珠听闻此言后,微微皱了皱眉头。贾珠偷眼瞧了瞧自己的父亲,见其面上凝重,不知其是否也有此揣测。 少顷便于族人道:“族长所言不知今日还有何事?”这话说得及时,犹如瞌睡时递了个枕头,贾赦还正愁不知如何说这个话头呢,正好就送到了嘴边。贾赦笑笑道:“这下一件若要细论起来,倒应算做是家事,只是这家事办起来有些琐碎,也还需要各位族人做个见证。”言罢,贾赦扭头瞧向一旁站着的贾政。 因贾赦瞧着贾政,众人便也将目光都追了过去。族人中也有聪慧的、经过事的,少顷也有明白过来贾赦所言之事。便都直直瞧着贾政,等着贾赦继续。贾政被众人瞧的觉得有些不自在,清了下嗓子道:“兄长有事直言便是。” 贾赦点了点头道:“今日族人俱在,我贾恩侯请诸位为我与我兄弟分家一事做个见证。此事若论起来也是早晚要办,所以择日便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了。” 贾赦此话一出,祠堂之内少不得一片议论之声。贾政脸上的颜色也变了几分,贾瑚和贾琏初闻此事,也是一惊,忙先瞧了贾赦的脸色,见自家父亲神色自若,但态度却是甚是坚持,二人便知晓今日家父定是要将分家进行到底了。贾政这边,贾珠倒是一脸坦然,而贾宝玉只不过还是孩童、贾环又极小,本来今日分宗早起折腾到现在已是乏累不堪,方才祭祀完毕,已经被抱走休息去了。贾政顿了顿道:“既然兄长有心分家,那我这个做兄弟的也不敢妄言,只是此事乃是大事,仍需要禀明老太太才好。” “此言不虚,分家一事自然是要禀明老太太的。”贾赦一顿道:“分家一事自有旧例,今日便请几位年长族人做个见证和中人便是,祠堂之地细论怕会扰了祖宗清净,今日已经是劳烦了祖宗了,我们去荣禧堂细论便是。”说罢贾赦便冲族中几位老人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祠堂中众人自然分成两派,一派随贾赦贾政等人去了荣禧堂,一派则自行散去。 王夫人有些心神不宁,今日是宁荣二府分宗之日,自己王家本来和宁国府就走的颇近,如今一分宗倒是多了几分尴尬。可是这等事自己再焦急也是无用,自己也想尽了办法,可终究还是于事无补。不过好歹今日也就是分宗,不是分家,只是过些时日要是自家老爷要真放了外任可该如何是好?王夫人胡思乱想着,可是面上却不敢留露出半分,毕竟现在自己还在贾母眼前呢。只是心内焦急,如火燎一般。今日贾母将众人都聚在一处,说是一会儿有事商议,可是眼瞅都快到了晌午了,贾母也只和众人扯些闲话,并没有说什么要紧的事,只是都聚着众人不让散了便是。 又过了一会儿,便有嬷嬷来报说宝玉和环儿已经被送回来了,想来那边分宗之事也已落停。王夫人听了点点头,命人将宝玉好生照看着,至于贾环就送到翠星那边便是。王夫人对贾环可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自己身为太太,不能表现太过,为了表现出自己大方贤德的样子,便让贾环养在了翠星身边,只是如今翠星依然没有个姨娘的名份,反正贾政不提,自己也犯不着去做这件给自己添堵的事。 众人坐着又闲话了一会儿,少顷便有贾赦派人来请。史菲儿听了笑道:“他们忙完了,终于想起我们了,我们且去听听吧。”于是一众人簇拥着贾母、二位太太孙女一起去了荣禧堂。 贾赦带着众人早就等候在荣禧堂中了,见了贾母忙请其上座。待贾母坐定,便寥寥几句将今日分宗一事说与贾母知晓。史菲儿听得也是认真,少不得又问了几句,贾赦也答得认真。 王夫人一旁听着觉得有些奇怪,再偷偷瞧了瞧贾政的脸色,发觉贾政板着脸一言不发,彷佛贾赦说的事都与自己无关。王夫人暗自揣测,即便是分宗一事,自家老爷也不至于气成这样才对。难不成还有别的事?王夫人正暗自揣测,就听见贾赦接着说道:“今日也是吉日,分宗祭拜之后,也请族内长者来荣禧堂为我等家事做个见证。” 王夫人听了这话更是一惊,贾赦接下来的话就如同惊雷一般将人震住了。王夫人瞪着贾赦几乎快站不稳,刚才贾赦说的真是分家!这怎么忽然间要分了家呢? 贾赦这话一出,莫说是王夫人,不少人也是一愣。一时间荣禧堂一片沉静,连大气都不敢出。众人皆不敢言,都望向端坐正堂的贾母。 史菲儿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瞧,定是想等自己开口表个态度。史菲儿自知此事关系重大,先是瞧了众人的脸色一番才开口道:“本就是家事,说起来也难免琐碎,大家还是暂且都坐下慢慢说吧。”于是命人搬来了坐凳安排众人都坐下才又开了口:“昨日里我倒是听闻了个好消息,政儿,听说你不日要离京外任可是当真?” 贾政听到贾母忽然问自己此事,忙起身应道:“确有此事,烦让母亲挂念了。”贾政心里也是犯嘀咕,自己这事只是跟王夫人提一句,并没有禀明老太太,如今老太太现在将此事提出来定是对自己不将此事说与她听而心声不满,贾政想到此不免有些埋怨王夫人多事,定是其向老太太说了此事。 王夫人心里正慌乱着,听贾母先开口问了此事,便觉得不妙。果然一抬头便瞧见贾政看向自己的多有责怪之色,忙错开眼神。 史菲儿道:“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你本就向往能有个施展抱负学识之职,如此也是好事一桩。我也是为你欣喜。” 贾政忙道:“因还没有正式的旨意,不敢贸然禀明。毕竟父母在不远游,怕让老太太挂心。” 史菲儿摆摆手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一份孝心。故而我也要为你打算,你这一去少不得要三年五载不得回来。我前后思量着,如今你等儿孙都各有出息,倒不如分开后,好各自谋个好前程。也就不要死守着我在而不分家这一桩事了。” 第268章 第二百六十八回 268 贾赦在荣国府新祠堂内提出要和贾政分家, 请众族人做个见证,贾政心内不满, 搬出贾母来抵挡。史菲儿原本就知晓贾赦的心思,待众人齐聚, 史菲儿在荣禧堂说出众人不用为了自己死守着人在不能分家之言让众人都哑了言。 史菲儿见众人不语便又说道:“如今这儿辈各自有有各自的前程, 只因我这老太婆一句话而被牵制也是不好。况且我一直认为这孝并不是守,而是随了长辈的心愿,我的心愿便是你们二人不是单纯靠祖上的基业庇佑,若说自己能闯出一番天地来, 便是对我对祖上更大的孝了。贾府因你二人而更有名望, 祖宗上天有灵知晓了也是开心不已。”史菲儿说完瞧了瞧贾政和王夫人的脸色, 问道:“政儿你说我说的可是?” 贾政正在低头想事, 听见贾母问自己, 忙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儿子心里……”贾政叹了一声,言语中带着几分伤神, 脸上颇有不舍之色, 这让史菲儿有几分错觉, 贾政对分家一事不愿, 心中对贾母还是很有些不舍的。史菲儿又瞧向王夫人, 只见其眉头紧蹙,手中帕子也缴个不停,一脸的心慌意乱,此事怕是她早没有半分准备, 今天冷不丁听了,慌了神。 史菲儿暗想,平心而论自己也没亏欠过这二人。虽说自己帮着贾赦一点点成长成为这荣国府当家老爷,但是这需要个根本前提,就是贾赦自己能听劝,能把握机会。可这二人行事却是私心太重,即便自己给了机会,也是毫不领情。到今日这番田地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史菲儿顿顿道:“二太太,可有什么说?” 王夫人听闻贾母唤她,自己偷眼瞅了瞅贾政,又看了眼一旁立着的贾珠、元春,咬了下嘴唇道:“回老太太,这等分宗分家的大事,我这做儿媳妇的本就不该多话,这祖上的规矩和份例都是明明白白定好的,况且又有老太太坐镇,儿媳妇自然没旁的话要讲,只是……”王夫人拖了个长音瞅了瞅一旁元春,欲言又止。 史菲儿自然也是看到了,心里琢磨着八成王夫人又是要拿元春来当幌子了,笑笑道:“这分家本就是家事,既然是家事,这家中之人便都能议议,你心中有何想法,只管说出来便是。” 王夫人言道:“老太太也怪我多虑,只是今岁府里事多,一来二喜临门,二来珠儿又要应考。”王夫人瞧了眼贾赦道:“大伯做事向来严谨周详,我自是放心的。只是元春出嫁,若是这时候分家,怕有失体面。”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望向贾赦道:“二太太这话说的倒是不错。贾瑚大婚、元春出嫁真是府中今岁头等大事,又是御赐良缘,自然是马虎不得。此事你是如何考虑的?”史菲儿顿了顿道:“也别怪我向着小辈,毕竟这乃是她们人生大事,又兼有府里的声誉,不可留有瑕疵,你若是考虑不周,怕是这分家一事也要先缓缓,等此事料理得当再议。” 这番话让王夫人脸色好了些。毕竟自己可是不想去什么甘陕之地,京城何等繁华,况且自己在这边还有娘家做依托,如今看来这分家是挡不住了,但至少要给自己留些时间打点,能让自己能留在京城也是不错的选择。若是珠儿这一榜能高中,自己日后便算是能有了依靠。只是王夫人哪里知道,这番话,原本就是贾赦与贾母都设计好的,毕竟贾赦执意分家,方方面面自然是要考虑清楚。而且贾赦对自己的侄子侄女倒是很好,早早便拿了方案与贾母商议,贾赦与贾母也料定,这分家时,二房必然会以此为托词。 只听贾赦道:“弟妹无忧,元春是我侄女,赐婚的王爷和我们府上也有颇多渊源。这事自然不会因分家有丝毫怠慢。我今日便与弟妹明说,这大姐婚嫁公中的份例只多不少,不光如此,我这做大伯的也还要自掏腰包给我这侄女添妆呢。” 王夫人点点头:“大伯这话实在中肯,只是我怕若是分家之后,元春的花轿可是从荣国府出?毕竟元春也是老太太的嫡长孙女,若老太太不看着送出去,怕元春心里也遗憾呢。” 史菲儿被王夫人这番话给逗笑了,心想如今王夫人已是知道分家一事势不可挡,于是倒是做了变通,这话倒是有意思,她无非是想分家倒是无妨,只要她还能住在府上便好了。史菲儿略略冲贾赦点了点头。 贾赦也是个聪明的,哪里听不出王夫人的话外之音,便说道:“弟妹着实多虑了,大姐儿本是赐婚,当日也是顶着荣国府的名头,自然出嫁也是要从府门抬出去的。至于珠儿,今岁要科考,也不适宜挪动,平日里他居于书房也是久了,便等到考试结束他们夫妻再做打算。况且只是分家了,如今兄弟放了外任,一时之间拖家带口前去赴任也有些辛苦。我做兄长的自当也应让考虑周全。这家该如何分便如何分,分了之后,虽说按规矩是要出府的,但我想着如此也太没了人情。我早早便命人将梨香院收拾停当,分家之后,兄弟前去赴任,若是弟妹跟着同去,我自然给你们筹备筹备,若是想去等着看大姐儿风风光光出嫁后在走便先在梨香院住下便是。什么时间想走都可。虽说分了家,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说完贾赦道也不问贾政意见如何,转脸看向自己请来的几个族人,问道:“今日众位族人也在,我这法子可算是妥当?” 众人听了贾赦的话,点头称是,一来如今贾赦掌管着荣国府,又任了族长,众人难免对贾赦有趋炎附势之心,二来这事贾赦的确也算处置得当,早些时日,府里分家去,按份例分割清楚后便早早将人分出府了。 此时王夫人的心思已翻了几回,听贾赦承诺分家之后仍可住在府上,心里倒是安稳了几分。不由得也对贾赦生出几分佩服之心,毕竟若换了自己,怕不是要早早将人轰出去才开心。只是如今一下子身份由主人变客居,倒是颇有几分失落。 一旁静了许久的贾政终于开口:“老太太与兄长筹划思量的着实细致,既然今日已定下此事了,那便早些开始吧。” 贾政这话里自然也是带了几分怒意,自己一旁瞧着清楚,这贾赦和贾母怕是早早便商议好了,而自己的这位夫人确实是从心底舍不得这京城繁华之地,想尽办法要留下,如此也随她所愿好了。反正要分家了,就别再扯这些没用的,直接分了便是。 贾赦见贾政如此,便朝自己的管事挥了挥手,少顷便有管事抬着一口箱子过来。将箱子打开里面都是账簿,只听那管事道:“这是府里公中资产明细账簿,还请老太太和两位老爷过目。”贾赦顺手抄起一本递与贾母,又拿了一本递与贾政,贾政粗略翻了翻道:“这帐册看着费神,兄长昔日里将府里打理甚好,这帐册不看也罢。我都听兄长的便是。” 这明褒暗贬的语气让贾赦心生几分不悦,贾赦的笑笑道:“我也知道这翻看账册着实没什么意思,可祖上的规矩便是如此,一来公正、二来公开,兄弟今日刚祭了祖,还是先耐下心按祖宗定下的规矩行事吧。” 贾政也是无奈,只得又抽了一本,草草翻看一遍。帐册颇多,一看便是看了半个时辰,贾赦等贾政将帐册都翻阅了一遍后又开口道:“可还有什么疑问?” 贾政看的头晕眼花,摇头摆手道:“没有疑问,没用疑问。”贾赦听了点点头:“如此我们便按照家规,依着这帐册来分家便是。”言罢,又挥了挥手,来了几个账房先生,令人捧着几本帐册道:“老爷,这是按照家规和帐册清算后,给二老爷的家产,请您过目。”贾赦没接,一摆手,示意将其先给贾母瞧瞧,几人又忙将帐册递给贾母。史菲儿也是一摆手,点了点贾政和王夫人,几个人便将帐册恭恭敬敬递了过来。 此番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贾政不在是一脸无所谓之样,将帐册收了,细细观瞧。帐册上清清楚楚、一项一项将田产、店铺、租金、古董等分门别类写的仔细。 贾政虽说自己没怎么看公中帐册,但心里还是很有数的。这分给自己的家产可是比家规拟定的上限还略多一些,如此倒让贾政对贾赦心中的怨念少了几分。 众人都荣禧堂屏气凝神不敢出声等着分家之事,忽然就听外面有哭声由远及近,接着便瞧见贾宝玉冲进屋内,抱着贾母的腿哭道:“不要分家,不要分家!老太太,宝玉不想要分家!宝玉不想分家!不想离开您!” 第269章 第二百六十九回 269 荣禧堂内人满为患, 但都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贾赦贾政正在商议分家之事, 忽听闻屋外有哭声传来,接着便是贾宝玉哭哭啼啼直奔到贾母跟前, 跪抱着贾母的腿吵着不要分家。 一屋子的人谁也没料想到会发生此事, 都给惊住了。贾政原本看帐册就看得就心烦意乱,让贾宝玉如此一闹,顿时觉得火冒三丈,黑了脸, 大声呵斥道:“你这孽障, 这等大事可有你插嘴的余地?”转脸冲着外面已经如筛糠一般的李嬷嬷喝道:“如此没规矩, 一会儿撵出去不再听用, 来人把这孽障给我一并拖出去, 先家法二十。” 贾宝玉本就一脸泪痕,听见贾政发了脾气也是吓得不行,小小的身子都抖了起来, 直往贾母身后躲, 生怕有人将其捉出去挨板子。外面自然是有下人候着的, 但也只是抢着将立在门口的李嬷嬷叉了下去, 可没人敢冲进荣禧堂来贾母跟前捉人的。 王夫人见状也忙跪下道:“老爷, 宝玉还小,二十板子下去,这小命是要不保了,而且这童言无忌, 老爷念在其年少无知便扰了他这一遭吧,若是日后再犯我也不去劝着,要打要杀任凭老爷发落。” “你也莫替他求情,若不是你昔日总惯着他,他怎会如此不懂礼数!等一会儿责罚完了他,我再仔细跟你算计这管教不当之过。”贾政气得指着王夫人道。 见王夫人被自己父亲责骂,一旁的贾珠、李纨、元春也都齐齐跪下了,李纨、元春本就在王夫人身边,跪下后拉着王夫人的手小声劝慰着,只听贾珠道:“老爷暂且息怒,今日之事我兄弟确有失体统,但我那兄弟本性憨纯,今日祭祀分宗之后本就累得不堪,太太便安排去休息了,一醒来不知听谁说了几句,他年岁又小,自然难舍,如此也是真性情流露,还请老爷免了责罚他这赤子之心。” 贾珠这番话说得倒是颇为通透,本来这贾宝玉就年幼,本就不能明白分宗分家是何事,不过就是大人让如何便如何罢了。况且商议这分家之事,他也不在跟前,即便是在跟前,刚才贾赦说的清楚,也不是分了家就立刻搬离府,怎么又会牵扯到和老太太分开呢?可见这事背后自然是有人怂恿,只是贾政本就生气,强压着不发作,宝玉此事一出,正好给贾政了发作的借口。 一屋子人自然也都不是傻的,贾赦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况且难得是他这份心也是赤诚,给我几分薄面,兄弟你便不要再责罚他了吧。”一旁张夫人的也将跪在地上的王夫人扶起,命人缴了帕子来给王夫人净面。 史菲儿笑笑,也将贾宝玉拉起,让其贴着自己坐下,摸摸了头道:“瞧这张小脸都吓紫了,快回了神吧,有老太太在不会拉你去打板子的。”史菲儿又命人取了几碟子点心来道:“这肚里空空,肝火就旺,姑且先垫垫肚子,将火气都先压压。” 此时贾政火气也消了些,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贾珠道:“起来吧,你这一番话倒让我还责罚他不成了。今日不责罚也是看在老太太和你大伯的脸面上,日后他再顽劣,我便责罚这个兄长对其疏于管束之过。”贾珠点头称是,起了身。 史菲儿给贾宝玉手中塞了块点心,问道:“方才不是累了,听你家太太说你回去歇着了吗?怎么就忽得跑来啦?你告诉老太太,是谁告诉你分家了要和老太太分开的?” 此时贾宝玉现在脸色已缓了许多,吃了口点心,定了定神,慢慢说道:“我一觉醒来,见房里没人,出了屋子碰见赵嬷嬷带着环儿兄弟,我问她人都去哪了,她说、她说……”贾宝玉停了下来,偷眼看了看贾母,又瞄了眼贾政,住了声。 “她说什么?”王夫人忍不住先开了腔。这个翠星果然就是祸端,让其带着贾环还能生出这些事来,王夫人将牙都咬得隐隐作痛,定要将这个家伙轰出去才能太平。 众人自然也是想知道翠星说了什么,能让贾宝玉如此不顾一切冲进来,贾宝玉顿顿道:“她说老爷太太都在荣禧堂忙着分家呢,还说若是日后分了家,怕是想回府见老太太、想见众姐妹都是难的。” 贾宝玉说完这话,就见贾政脸上又黑了一层,史菲儿拍了拍贾宝玉道:“分家关你这小娃娃何事,你想来见我这老太太,就算是出了府,也是随时都可的。不过是下人随意说句话你便认了真了,瞧你素日也是聪敏,怎么一提分离就犯了痴性,难不成分了家我便不是你的祖母,你的姐妹就不在理你了不成?”贾宝玉听了这话,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那日后林妹妹、史姑娘、薛姐姐来了祖母还会让我来和众姐妹一起玩?” “你这孽障,不想着开蒙进学,天天就想着玩耍厮混,从今日起更要严加管教。”贾政听见贾宝玉又说出姐姐妹妹的话,心中的火又起。 史菲儿点点头道:“倒是该好好管管,府里风气正了几年,如今从大面上看倒还不错,怎么背后一转眼传闲话的又多了?这种故意挑唆的不懂事孩童来闹事的留在府里身边早晚也是个祸害。” 史菲儿看了眼王夫人道:“这样的人你让她去照顾贾环,好好的儿子怕是将来也要给带坏了。你这心也太宽了。”史菲儿对这个赵翠星着实没有好感,对于这样拼了命要爬上床当个姨娘的主,本来史菲儿就是很不屑。如今至少在自己府上丫鬟们的出路很多,掌管料理店面的掌柜比比皆是,史菲儿想起书中这个赵姨娘也是除了搬弄是非,别无他用,留在贾府里对探春也没有什么好事,还不如早早打发了以绝后患。 贾政被贾母这番话说得红了脸,本来自己静下一想便猜到此事十有八9就是翠星背后乱言惹祸,贾政也是气恼,心里暗自埋怨这翠星说话不经脑子,才惹出今日这场闹剧。贾政道:“上不了席面的东西是要好好整治整治,待回去了我好生责罚她,老太太今日还要操办分家大事,这等小事就暂且先放放再处置。” 史菲儿摆手道:“她本该在内院,这分家之事必然是有人传话与她知晓。虽说只是家事,但府里不能纵了这帮背后嚼舌的小人。现在也只是议分家,还未分,莫不是我现在说话便不中用了?”史菲儿说完在桌上拍了一记。 贾政此时不敢多言,忙道:“不敢不敢,老太太既然吩咐了,我把她唤来让老太太问话便是。”说完一挥手,便有下人领了命去传人。 翠星抱着贾环在屋内逗弄,贾环拨弄个粗布老虎咯咯地笑个不停。翠星脸上倒是颇有喜色,方才自己随意逗弄了那贾宝玉几句,他便迈开小腿哭着跑了,那李嬷嬷反应又慢,一路追着急跑的样子,真是怎么想怎么好笑。不过若真是要分了家,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先追随老爷出京上任,那时自己还何愁没有这姨娘的名份,说不定在外面自己跟个官太太也没多少差别呢!翠星越是如此想越是心中开心,巴不得现在赶紧分家完毕。 翠星正恣意畅想,忽然院里就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老嬷嬷,见其也不多言,一把拽起拖着就走,翠星措不及防被拖倒在地,屋里贾环见翠星忽然被拖走忙咿咿呀呀哭叫起来,翠星也是慌乱,哭叫道:“这是为何,这是为何?我的儿,我的儿啊,快放了我,让我瞧瞧我的环儿。” 一个嬷嬷听翠星如此呼喊,冷笑道:“你的环儿?环少爷也是你混叫的?太太自会安排人来照应,不用你再劳神,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为妙。” 这话说的翠星心里一惊,听这话的意思怕是自己要遭大难了,可自己自从回到老爷身边一直都是谨小慎微,对王夫人也是恭敬,没有犯下什么过错啊。今日会有什么事? 翠星哭求道:“好心的嬷嬷还求告知翠星犯了何错,要带我去哪里,好嬷嬷我求求您了。”说罢将头上一根银钗拔下,往那管事的嬷嬷手里塞。 那嬷嬷伸手一挡,将那银钗推进翠星怀中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奉了你家老爷之命,带你去荣禧堂问话。你莫要磨磨蹭蹭,一会儿晚了,老爷怪罪,我们可吃罪不起。”言罢拉着翠星大步流星直奔荣禧堂而去。翠星迷迷茫茫,脚步踉跄着跟着去了。只是一路上翠星也都没想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翠星一行到了荣禧堂,见屋里人头攒动,自然更是心惊,众婆子到荣禧堂门外驻了步,为首了一个进去回话,翠星稍稍理了理发鬓,正了正衣,听见屋里有婆子唤她,这才低头垂目进了屋。 见翠星进了屋,王夫人气得怒目圆睁,心里暗骂,后悔自己当初心太软,才让这家伙到今日还能不断给自己添堵。众人皆不敢言,只听得贾母发话道:“翠星你可知今日叫你来所谓何事?” 第270章 第二百七十回 270 翠星被叫到荣禧堂, 只听得贾母直言问道, 可知今日叫她过来所谓何事?翠星一愣,心里暗想,自己怎会知晓, 偷眼瞧见了紧挨着贾母而坐的贾宝玉, 翠星似乎明白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方才自己跟这贾宝玉随意说了几句, 唬哭了这小子, 于是来贾母跟前告状来了?翠星心里冷笑,口说无凭的话, 反正方才也没有旁人能作证,一会儿问起来, 我就矢口否认便是了。翠星心里拿定了主意, 摇头道:“回老太太的话,翠星着实不知。” 史菲儿笑着点点头道:“不知啊,也好。那翠星你可知今日大家齐聚荣禧堂所谓何事呢?”翠星一愣, 抬头看了贾母一眼疑惑道:“是为了分家一事。”话一出口, 翠星便觉得自己话说错了,可是却无法更改了。史菲儿冷笑道:“你这消息倒是很快啊!你本在内院,这等大事既不是老爷太太说与你知晓, 又不是堂内当值领差之人,是何人告诉你的?说!” 翠星被贾母质问立刻慌了神,此时方才想起自家兄弟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千万不可对外人议论此事, 自己心里清楚早做打算便是了。怎么自己就一转眼忘到脑后去了呢?翠星心里后悔不迭,自己也就是一念之差想看贾宝玉出个丑,自己出出气罢了,谁让王夫人平日只宠着自己的儿子,对贾环不闻不问的。贾宝玉出了丑,王夫人自然也少不得会被责罚,自己看看笑话多好。可是怎么一下子这火却烧到自己身上了? 翠星心慌意乱,众人也皆都看在眼里。史菲儿道:“此事你不说也不难查,你在二门内,出入都有人守着,谁来谁走一问便知。”史菲儿冲门外立着的管事招了招手道:“将看着二门的婆子叫来。”史菲儿看向翠星,脸上多有怜悯之色:“你现在说了,我到会念及你是初犯,看在探春、环哥的面子上从轻发落,若是一会儿让他人供出来,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翠星你好自为之。”言罢史菲儿端起茶盅来,慢慢啜饮。 翠星此时自然慌了神,之前贾母对府里下人随意传递消息便很是厌恶,还很是严惩了一番。自己今日所犯之过程,或重或轻,全凭贾母一句话便是。而且这事真的不难查,管事婆子一来一句话便能交了底。翠星心慌意乱,一时没了主意。忽听见门外管事来报说负责二门的婆子带到了,翠星一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回老太太的话,这事是我家兄弟告诉我的,翠星一时糊涂,还望老太太看在探春和环哥的份上饶恕我这次吧,求老太□□典。” 史菲儿放下茶盅,也不搭理翠星,招招手命二门的管事婆子进来,问道:“方才可是翠星的兄弟到了二门,他们说了何事?” 那婆子眼睛翻了翻道:“回老太太,方才分宗完成,二位少爷乏了,送了回来。宝二爷是李嬷嬷接了回房,环三爷是赵嬷嬷接的。因来人是赵嬷嬷兄弟,我见他们姐弟二人亲近想要说会话,觉得也是人之常情,不好多言,我就等了一会儿,让其在一起说了会儿。不过至于二人说什么我老婆子有点儿耳背没听见,我只听见赵嬷嬷兄弟逗着环三爷叫了两声舅舅便走了。” 婆子最后一句话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王夫人怒斥道:“好一个舅舅啊。原本只以为你蠢笨不懂礼数,竟然心里还憋了这样的心思?昔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今日一听才算是长了见识,竟不知你是如此深藏不露。” 翠星此时吓的连忙扑倒在地:“太太,我那兄弟不懂事、不懂事……”翠星喃喃道,可是嘴里嘟囔什么也无人听清。 史菲儿心里倒是不太在意,毕竟按照现世的称呼,叫其一声舅舅不为过,可这里便是犯了大忌了,本来这翠星对于王夫人便犹如心中一根刺,生了一双儿女,又成日混在贾政跟前,现在竟然还被地里纵容贾环如此混叫,也就是今日人多,要是换做别的场合,还不知道会被如何发落呢。 史菲儿瞧了瞧一旁立着的贾赦,贾赦对这横生出来的枝节甚是不满,毕竟依着他的性子就想今日早早将事情了结了作罢,哪里会想到阴差阳错出了这么多事。正自己端着肩一脸不悦。而张夫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王夫人和翠星摇了摇头。 贾政此时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指着跪在地上的翠星道:“你这混不知规矩的,不好好守着少爷,一天混生什么是非。老太太说得对是该好好整治整治。” 史菲儿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正事乃是你们兄弟二人分家。我本就想查个没事乱串闲话的多嘴下人,正正府里风气,哪知生出这许多事来!叫人将翠星的兄弟唤来,我问他几句,等将这事发落了,你们兄弟赶紧商议正事才是道理。” 少顷,人便带到。翠星的兄弟名唤赵国基,此番被架了来,早就下的两股颤栗不能行了,贾母一问便一五一十将今日得到分家的信如何告诉给了翠星都说了个明明白白,就连最后自己都弄贾环叫其舅舅也都招认不讳。众人也都听了个明白,都也不敢发话,只等着贾母裁定。 史菲儿顿了顿道:“翠星,今日之事你可知错?”翠星此时心里早已乱成一团,听贾母如此问,忙点头应道:“知错、知错,翠星知错了。绝不敢再犯,若有二回天打雷劈。” 史菲儿点点头,又看向王夫人道:“这翠星是你带来的丫鬟吧?也是家生子?”王夫人怒视着翠星,点了点头:“是家生子,和他兄弟一样。” 史菲儿点头示意自己知晓此事,转头对翠星道:“你于贾府添了一儿一女,也算是有些功劳,本该是该抬举抬举你的,但着实因为你行事缺乏稳重,又不大懂规矩这才撂下了。从今日你所犯之错来看,也确实印证这话不虚。翠星你可认?” 翠星忙点头,史菲儿顿顿又道:“可今日你犯之错乃是大错,若按照府里的规矩,应该先领十杖家法,之后撵出府去再不得入,任凭谁来说情也是不能。你可明白?” 翠星此时头都不敢抬,磕头如捣蒜哭求贾母开恩。史菲儿道:“可如此一来,便又显得府里太过苛责,我倒是有个折中的主意,不过毕竟这翠星不是我的丫鬟,我还要问问政儿和二太太是否应允?”说罢史菲儿又看向王夫人。 “老太太说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就是。”王夫人连忙应道,自己心里倒是恨不得贾母对这翠星一顿棍棒惩戒后轰出去才好。贾政青着脸也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我便用我这个折中的法子吧。”史菲儿顿顿道:“翠星你为贾府诞下子嗣视为有功,但不守府里规矩则是有过。本来这诞下子嗣的可以抬为姨娘,府里不是寡恩薄惠,今日便抬举你罢了。” 听到这里一屋子人都愣住了,翠星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记挂许久的心愿竟然今日实现了。王夫人自然是气得不行,怎么明明不是该处罚的吗,反而抬举上了,那日后这翠星还不要蹬鼻子上脸了,现在就敢背地里让贾环叫她兄弟为舅舅,指不定过几日还让其叫她自己为太太呢。王夫人正欲开口,便听贾母又言道:“但府里的规矩不可因一人而废,否则日后这规矩立给谁看。你出府也是必然。但总要给你寻个去处,前几日金陵老宅说若是分宗后,那边小佛堂缺一个每日祷告敬香的。如今抬举你做了姨娘,你便去金陵老宅小佛堂祷告敬香吧。这月例等事一同姨娘份额,如此你也算有了个保障。” 翠星听到此,原本一颗欢喜的心顿时沉到谷底,如此一来自己不过是个被撵出府的姨娘罢了,翠星磕头连连求让其留在府中,见贾母再无话,便跪着去恳求贾政,贾政心烦意乱,将其一把甩开,不等其将话说完,便命人拖她下去了。至于那个赵国基贾政直接赏了二十板子后,命管事交给人牙子发落了。至此这一场风波,便算是了结了。 史菲儿道:“这小事已了,还是归位正事。”此时贾政哪里还有心思再看帐册,草草翻了一遍,便算是应允。不过贾赦此事做的的确也算是公道,况且如今府里名声基业都不错,也犯不着在意这点小钱去。兄弟二人爽快的按照家规分完家,族里一众人也都做了回见证。只是今日之后,族里众人对贾政评价又差了一层,此事皆是后话不提。 史菲儿自觉得如此处理翠星也算是合理,至少自己虽对其行事不喜,但好歹罪不致死,如此处理也算是保其一条生路,毕竟若是换做王夫人怕是定要置之死地而后快了。而在自己认知里,这翠星也不该死,况且自己也不是狠毒之人,既然她费劲心力求一个姨娘名份,给她便是。自己不想留她在府,撵出去便好,只是在往后自己也顾不上许多了,只要麻烦解决了就好。 第271章 第二百七十一回 271 贾赦与贾政分家折腾了一日算是商议完毕,虽然中间多了段小插曲, 但还算尚未影响大事。只是商议是商议完了, 也仅仅是贾政也将分给自己的那份帐册过目了一遍, 但接下来的时日可是让王夫人都累得快脱了形。 分家第三日,贾政便收到了外任的文书,让其两月内到驻地赴任, 贾政本就对此职位格外重视, 自然已接到文书便就仔细筹划着相关诸事, 况且在京中任职许久, 不少人得了信便来道喜,贾政每日忙着此事都有些□□无术之感。只是家中还有一大摊子事呢, 贾政也懒得张罗,便索性将诸事丢给王夫人和管事操办。 如此一来,王夫人每天可算是忙得焦头烂额:一来分家帐册中所有东西需要清点,二来自己一房再次搬家也提上日程, 东西也需要收拾规整, 三来贾政外任的行李也需要打点准备,这还不算元春大婚要准备的诸多事宜。旁人莫说是操办这三件事了,就是摊上其中的一件也怕事要累的人仰马翻。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些事都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王夫人操办起来倒是拿出来平日里少有的手腕和干练。因出了翠星一档事, 王夫人此番对身边的下人倒是严厉许多, 先是仔细整治了一番,接着将平日里不合自己心意的都寻了由头打法干净,只留下一众对她忠心耿耿为马首是瞻的, 就连昔日史菲儿派过去的几位下的也都被其想了方法退送回来。 史菲儿也不以为怪,毕竟如今分了家,这贾政王夫人一房在府里也算是客居了,在梨香院里寄住也只是短时之需,若是换作自己,自己也不会在身边留着不忠心自己的人。这些时日王夫人露出的治家才能也算不错 倒是有些武将之家出来的爽利劲。只是史菲儿想若是其早早将这干练劲使出来,也不见得会到今日这番田地。可转念又想,王夫人现在如此是因为人家现在算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了,所有行为都是利己的,自然上心,而早前心思都在算计着如何给自己捞点什么,哪里肯会费这番心思。 这场分宗分家风波中,最为处乱不惊的则要数贾珠和李纨两人了。这样的大事贾珠似乎只是走了个过场,其中利弊均不上心,之后便又钻进书房苦读去了,李纨早早就听了贾珠的话,自己将大半东西清点收拾停当,如今即便是要搬家也费不了多大精力。 至于贾赦这边,似乎也没了原本分家后欣喜,只是像将积蓄许久的一桩事了结完毕,接着就是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了。史菲儿冷眼瞧着,倒是觉得如今这些人倒是比先前自己来的时候要强了百倍看来一件事对每个人的历练都是不同的。生活让人学会成长,这句话放在哪里都是对的。 众人之中,唯有一人被分家一事冲击颇大,此人便是贾琏。一连几日,脸上颇有不喜之色。史菲儿瞧着倒有几分诧异。一日左右无人史菲儿见其又闷闷不乐便逗趣贾琏道:“瞧你几日闷闷不乐,莫不是替你父亲心疼这分出气的家产呢?” 贾琏正捏着本帐册出神,冷不丁听贾母如此一问,才回了神道:“老太太又是拿我逗趣玩儿,我虽好财,但是却喜欢这来去过场,况且按照家规本该如此,我哪里会觉得心疼。况且我家老爷都丝毫不吝惜,又哪里轮到我心疼呢?老太太您就别捉弄我了。” 史菲儿见其说的坦诚,也不再继续逗趣,直言道:“我瞧着你这几日时常若有所思,不知为了何事烦愁,你年纪尚轻,何苦整日里锁着个眉头。若让你父亲瞧见,怕是又要好生问问你了。”贾琏摇摇头道:“老太太,你说这这治家和治理一桩营生差别大吗?” 史菲儿一愣道:“为何有此一问?” 贾琏道:“我瞧着分家一事颇有感触,这好比一棵大树,正是茁壮之时却要一劈两半,岂不是可惜?”史菲儿摇摇头道:“方才还说你不心疼,怎么一转眼就觉得可惜了?况且若真论起来,也不是一劈两半,只是将这树的一些枝桠削去罢了,主干可是未动,这树修建枝桠也是常事,主干应不大受影响罢了。” 贾琏瞧了瞧贾母,继而一笑道:“老太太这又是哄我呢。树枝剪去枝桠,小树常见,可大树少有。你瞧那千年古树要想繁茂必然是枝桠茂盛,荫蔽一方的。没见说那棵古树为了一味求主干粗壮而将枝桠尽除的,即便是有,怕是也不得长久。” 史菲儿笑道:“说了许多,不过是你对此事还有异议罢了。”贾琏摇摇头道:“异议不敢,祖训是不敢妄议。况且不只我家,就连普通人家也会如此。我对分无异议,我只困惑是缘何要分?” “这祖宗规矩暂且我们先不提。我先问你你可知道推恩令?” “推恩令?”贾琏将头一侧道:“可是汉武帝时期主父偃提出的那个推恩令?” “没错,你读史书,应该是知晓此事。我且问你,你觉得这推恩令如何?” 贾琏眉头微皱道:“这推恩令初始时各个分封诸侯王俱是反对,但各地最后还是推行下去。这政策对皇权有利,消除了各地分封王权想了各地分封王怕是不乐意。” “不乐意却能推行下去,证明这政策怕是符合了多数人的心思。” “多数人的心思?” “对!多数人的私心。私心也是人的本性,换作谁都能明白推恩令是将原本分封王权分割薄弱,但是那有权利的王权却只会归了嫡长一脉,其余庶者所得和王权相比连分肉喝汤都算不上。可是推恩令一行,至少庶出的王孙分的利益可比原先要多的多,如此一来,自然响应者众。”史菲儿顿了顿道:“你想想若是你在那位置,你又如何做想?若先不考虑皇命,你是支持这推恩令呢还是反对?” 史菲儿的话让贾琏陷入沉思,这点史菲儿也是很理解,现世中有句俗话是屁股决定脑袋,很多人对这话理解很有偏颇。不过在史菲儿看来,这句话真是的意思却是,你坐在怎样的位置,就决定你用怎样的思维方式在怎样的思考问题。如推恩令一般,你若是分封王或继承人自然是不愿被分权,可是若是分封王下的那些无望继承王权的王孙子嗣呢?答案不言而喻。终归到底还是汉武帝和主父偃将人性私心看得透彻。 贾琏沉吟良久才又道:“于是乎这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归根结底便归于利益二字。不论是家族也好,营生也罢说是众者心思所求不同,分开不管愿或不愿也都是必然。” 史菲儿点点头:“你这点看得倒是透彻。实在是颇为难得了。”史菲儿顿顿又道:“这家规是保证这家族利益,故而去了支脉,一来让主杆茁壮,二来是盼着支脉落地能自成气候,长此以往若是良性循环,则慢慢也可连成一片。但众人皆有私心,说到底这有私心也不算是件错事,所以日后究竟是能如麻绳共拧劲还是自扫门前雪都是要听天由命了。” 贾琏点点头道:“老太太,今日琏儿算是受教了。今日一席话,倒是给我点开了困顿多日的一个心结。等下我再理理顺了,好去给王爷回话。” 史菲儿诧异道:“这又是怎么一桩事?是给那个王爷回话?” 贾琏笑笑道:“老太太我说句实话您可莫要恼我啊。” “你只管说了便是,我恼你做甚。”史菲儿道,“莫不是你背后要编排我?” 贾琏连连摆手:“哪里敢编排老太太您去。我给忠敬王爷管理着玻璃的营生,老太太必然知道的。可之前又献了筑路的方子,王爷是打算让我一并料理了。我接手后想着二者用途趋于一处,便用了一套人马去操持,可是时日久了,我却发现这事虽说瞧着放一处不错,但似乎分开也可,左右权衡不得,又因府上有了分宗和分家一事烦扰,我便暂且撂下了。今日又想起此事,再推演分家之归根缘由,便更是困惑。今日倒是解惑了,方才反观老太太您手中营生,品类众多,而如今每一桩都算是做的不错,也有如苍天大树般长成,可今日想着是否也应该分分枝桠了?”贾琏说完瞧了眼贾母的脸色道:“老太太我就是一说,您有远虑自然想得比我通透,我这番话算是班门弄斧啦。” 史菲儿笑道:“你这小子若说你是举一反三都算是看低你了。你这番话说得诚恳,也如你所说,我的确是有我的一番计划。这计划你可想听?” 贾琏忙点头:“那还用说,老太太您快别卖关子了。琏儿想听想听。” 史菲儿道:“说给你听也没问题,只是在此之前,我倒是想问问,你自己可有私心,这私心又是何事?” 第272章 第二百七十二回 272 “我的私心?”贾琏摸了摸鼻子,“我觉得我现在还不到考虑私心这事呢!以后或许会有吧, 比如看着营生越来越大, 忽然有一天让我收手或者交出, 那时候就会更清楚吧?老太太我觉得这事得遇到了事再说,若是现在起硬让我说出来个一二三四,琏儿实在无能。不过, 我倒是觉得天底下只有老太太最没私心了, 老太太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贾琏话锋一转, 又将问题抛了回来。 史菲儿原本在喝茶, 听贾琏这么一说差点被口中的茶呛住了。史菲儿道:“果然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琏儿最近本事长了许多嘛!一来会拍马屁了, 二来会问话设套了。本老太太日后可要小心了。”言罢史菲儿拍拍胸口,喘了口气。 “老太太,瞧您说的。琏儿这不是才在老太太指点下才长了点见识嘛。” “不过,关于营生之事, 你到底说到我的心里去了。我也确有此意。只是现在府里诸事繁多, 不是时机罢了,待得了功夫,我便好好整理整理。”祖孙俩又说了些闲话,这才各自散去。 经历了二府分宗一事, 宁国府分宗之后倒是比先前静了几分。府门口也冷清了不少, 而府内主人贾敬也没再去了道观,每日只压着贾珍贾蓉在祠堂内背祖训、背家规,也不见外客。 贾珍自然对此事烦不胜烦, 可是又无可奈何。每日跪得双腿酸软,背得头晕脑胀。可是也不敢抱怨,这些时日贾敬归府第一桩便是将贾珍贾敬身边的一票管事的都换了去,说其这帮下人只顾着讨主子欢心,主子为所欲为也不知道帮助规劝,反而撒这欢,陪着其闹,将其中不少人好生惩治一番后才轰出府去。贾敬如此一来,让贾珍在府里失去了左膀右臂一般,着实难受。好容易得了空,贾珍便借着给太太请安的由头去了朱夫人处,跟朱夫人大倒苦水,希望其能在贾敬面前说些好话,让贾敬不再对自己严苛管教。 朱夫人如今身上有孕,月份又大,本来她年岁颇高就有些吃力,况且这些日子经历事情又多,本就烦心,这身子便是不大好,听贾珍又来诉苦,少不得要打起精神硬撑着劝慰一番。好容易将贾珍劝走,自己又实在担心其再遭责罚,便强打精神来见贾敬。 贾敬这些时日责罚贾珍去祠堂思过,自己则抽出手来调查贾珍在其管理府里时候的行径,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气得贾敬胡子都翘了。也不知道这贾珍受了何人蛊惑,放着好端端的差事不做,尽和一些军卒走马结交打混,而那些人偏又是极有背景的,不少还是昔日里府上的政敌,也不知贾珍是不知此事,还是以为自己能有本事不钻了人家圈套。贾敬正在来气,偏偏朱夫人又捡了这个时间来说请贾敬对贾珍少些责罚,如此更是火上浇油一般,不仅又将贾珍叫来责骂了一顿,还直接责难朱夫人平日里就知道放纵贾珍,如今有孕在身就好生休养,别妄言干涉此事,令朱夫人每日在自己房内待着便可。 朱夫人被贾敬责备又禁了足,原本身子就不大好,如此更是又添了病,只能每日静养在屋,不问府中之事。这宁国府内院管家一事便全都落到了尤氏一人身上,好歹尤氏也算个能干的,打理起来也算是没有大错。 朱夫人禁足十余日,一日忽觉的腹痛难忍,便知自己已是发动要生,可这时日倒是比先前早了些,尤氏急慌慌忙将一并事宜筹备得当,朱夫人挣了一天,终于诞下一名女婴,只是身体力竭,若不是有太医医救及时,怕是当时便要没了命。只是从此之后,也不用贾敬在出言禁足,朱夫人也只能躺在床上静养了。 府里添丁增口,好歹也是桩喜事,贾敬因瞧见枝头花少尽末,又在四月,便给其取乳名唤作惜春。因朱夫人无力照应,尤氏身下又无子,这嫂嫂见其也算是生的可爱乖巧,便将其抱过来养在了身边。每日打理完府中之事,和其都弄一番也是开心。 因荣宁二府分了宗,宁国府添了口一事,贾敬想了良久给贾母送去了喜帖子。史菲儿看着喜帖,忽然间觉得自己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这原应叹息倒是齐全了。遥想当初自己来此地本就是为了给十二钗改命而来,如今耗费了十余光景,这才将四春盼了个齐全,也是不易啊。毕竟纸上千年好过,世上一日难熬,自己经历一番才知道此言真是不虚。 因惜春降生,又是四春之一,史菲儿倒是分外想见见。可如今两府分宗,也不好过去,只是叫人备了厚礼随贺喜的帖子一并送还了回去。又听闻朱夫人缠绵病榻,便又加送了些滋补调养的药品,让其好生休养。朱夫人收了信,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慨,遥想早年,两府女眷齐聚一处,很是热闹,而如今两府却是闹到如此,一回想起来,朱夫人倒觉得心里更生出几分悲凉之感。 史菲儿这几日将自己的营生帐册都汇聚一处,仔细盘点了一番。那日贾琏问自己有何私心时,自己便已是想到了,自己的私心不在别处,就在这群女孩子身上。恐怕这里边没有人比自己更希望这群才貌双全的女子远离了那薄命司,能幸幸福福过一生。可是这又谈何容易!毕竟在如此一个皇权父权男权的时代中,对于女性想要过的幸福真的不亚于买彩票中了大奖。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想要撼动这层层禁锢简直犹如蚍蜉撼树,这种无力感着实是穿越到这里越久便越明显。 史菲儿思来想去,如今贾府也不算是日落西山颓败之势,对于十二钗而言至少其中大部分人的主要依托应该不会很快倒了。但这世上想安身立命过得舒坦还得要有经济实力的,史菲儿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反正穿越来用现世的知识搞起来的营生,日后可以拆分细些给这些姑娘各留一份,毕竟这种是活钱,而且可是实现钱生钱的,在这里女子不可能如现世一般还有个不嫁的可能,如若是成了亲,那至少经济上能让其腰杆也硬气些。 当然史菲儿也清楚,若是想彻底改变这些,还是要从制度根本上来,只有让所有人认识到男女平等,才有可能会让普天下的女子从这皇权、父权、男权中的压迫彻底解脱出来,但即便是文明的现世,也却未能实现,史菲儿摇了摇头,自己一想到这些事就会越想越烦,如今自己这身份,某些时候所做的事也是在悄悄维护了那些权利,真是有些左右为难呢。 史菲儿又将视线回到这些帐册上,心里暗想,还是料理好当下要紧。铺开一张纸,将目前手里的营生一一写下,又在旁边注上小字,整理一番,史菲儿点了点,这营生要让十二钗人手一桩还着实差了好几个,看来是要再拓宽出些新路子了。 “老太太,老太太,您在写什么那么入神?我叫您好几声了,您都没听到呢!”一旁的迎春不知何时来的,扯了扯贾母的袖子,史菲儿才回了神。 “你怎么来啦?怎么没和姐妹一起?”史菲儿摸摸迎春的头问道。 “她们都逛园子去了,迎春不想去了。想起前两日在老太太这边玩过的游戏,倒是还想玩,就来烦老太太了。” 史菲儿笑笑,知道这迎春是又想玩跳棋了,那一日几个小家伙不知晓因为何事闹了起来,史菲儿被吵得头痛,便拿出来自己平日解闷的跳棋,哪里想到迎春倒是分外喜欢。看来这迎春不只是爱下棋,和围棋类似相关竞技棋类她都是喜爱,今日这才又来了。 史菲儿和迎春对弈,这小丫头也算是聪慧,对这类游戏颇有心得。跳棋讲究的是一走二看三跳四堵五拆六借。就是讲要走一步时要看好接下来的棋,最好能连跳同时堵住别人的路拆了别人的桥,而自己却最好能借到东风。可看迎春下棋,却是个愿意与人搭桥的,颇有点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意思,更显得大气。史菲儿瞧着倒觉得有几分欣喜,这迎春也远不是书中那样木头怯懦,虽不好胜,但心中自有想法。史菲儿忽然灵机一动,方才不是还琢磨还缺了几桩营生呢吗?这不是现成就摆着一桩。这竞技棋牌的游戏,现世不知有多少种,自己平日里闲时画了样子,命人做了几样自己玩,今日倒是觉得,不如慢慢想着都做出来,将来再这桩营生给了迎春也是不错,正好也算是投其所好嘛!兴趣本来就是最好的老师,她既然喜欢,想来日后作为营生料理也是会格外上心吧。 史菲儿如此想着,心里又乐了几分,看来自己最近也是有些犯懒,如今十二钗就快要齐了,自己真正的任务才算是开始了嘛。 第273章 第二百七十三回 273 过了清明,天气倒不像往常渐热起来, 整日里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没完。院子里的绿叶像是被水浇透了, 一股脑儿的冒出来, 愈发的翠绿,甚是繁茂。 史菲儿瞧着倒觉得甚喜,如此下去, 到夏天越发有了阴凉。如今或许是老了的缘故, 史菲儿一到夏日尤怕暑热, 可是这里没空调没电扇, 连每日想天天冲个澡也都是麻烦。哪里有现世半分好。所以一快到夏日,史菲儿便更喜起阴雨天来。 除史菲儿外贾赦对着连日阴雨也是甚喜, 毕竟前两年因为风雨不顺,田庄收成不是太好,今年雨水充足,谷雨时节雨下的爽透, 这谷物灌浆甚好, 贾赦自然开心。 毕竟今岁是分宗分家头一年,这世道人多半还是相信天数的,若是今岁田庄收成不好,指不定到时候就会有人背后议论定是贾赦做了分宗分家一事, 令祖宗不喜, 故而才略施惩戒。可若是收成甚好,自然就会堵上了众人的嘴。 贾政接了调任的文书,收捡行囊离京赴任, 带的人也不多,只带了几个长随管事。临行之前将贾珠叫到跟前,仔细交代叮嘱一番,令其好生进取求学,自己不在家中,其便算是家中长男自当主持家事云云,贾珠一一记下。至于对王夫人,贾政只说自己到了地方会寄信回来,让其更加上心元春婚嫁之事,若等自己在任处安稳了,再派人接了众人过去。贾政走前还专门去拜见了林如海,林如海倒是言语不多,只是让其一路小心,到了记的捎信回来,若是日后京中又了差事,自己想办法帮其运作回京,贾政自然是谢过不提,临行之时又辞别了贾母,这才上路。 这几日贾赦倒是难得放松,原本压在头上的几桩心事,如今到一并都解决了,自然松快许多。现在只要等王夫人等搬离原本住处,自己再收拾得当,到贾瑚大婚时候入住便可了。毕竟还有些时日,贾赦也不急,总不能刚分好家,就立刻让人挪地方,那也太无人情味了。况且如今看着那边也在不停收拾,丝毫也没有眷恋不舍的意思,贾赦自然也是放心。 难得清闲这几日贾赦便每日去去碑林馆、或者寻几个好友一处闲聊。这一日,贾赦在书房,因前两日得了一处汉代碑刻拓本正在欣赏,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寻了人做份摹本收进碑林馆内,便有管事的来报,说是收到了二老爷的书信。 贾赦心里暗自奇怪。自己和贾政因分家之事虽说不至于撕破脸皮,但双方多少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只是贾赦觉得自己在分家一事行事公正,上对贾政并无亏欠,谅其也挑不出大错来,况且他们一房在分家时还横生枝节,自己还命人不可妄议,也算是为其找回了些面子。 可是你若说贾政为此感激自己,出京就会给自己寄信,贾赦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信的。贾赦命管事将送信的人领了来,倒不是贾政的那几个长随之一,只是馆驿中人捎带过来的。贾赦赏了钱,问其此番送了几封信来府上?那人回话称只有这么一封,而且府上二老爷称一定要当面交到您手里。贾赦听言更觉得奇怪,心里盘算着这论给谁也不能单给自己一人啊。再多问几句,那人均是一问三不知,贾赦无奈只得将人打发走了,独自看信。 这不看还好,一看贾赦这气都不打一出来。信纸之上洋洋洒洒写满了三大篇,满篇写的都是贾赦操办军需一事有多失职,现如今贾政赴任路上在瞧见那些军队士兵手持兵器破旧、衣衫褴褛,有些甚至连一日一餐都不能吃饱之类的云云,反正满纸之上只现贾赦办事不利,作为其弟瞧见了深感其有负圣恩之类的话,末了还说,若是日后王爷打赢了胜仗,小心回头好好参奏贾赦一本,日后再治其个罪名。 贾赦看完信将信往地上一掷,又用脚跺了几下,这才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气得直喘粗气。贾赦心里对自己这兄弟好一通抱怨,你忽然升迁去了外任,就好生生麻麻溜溜去赴任就好了。这军队军需如何又关你何事?况且平日里贾政对自己的事情极少问询,怎么出了京反而还关心起来了?这也是奇怪。况且你个工部做了多年,本就对兵部户部的事知之甚少。你怎么会知道其中的流程?自己若不是经历了这一遭,自己也不会知晓。 这本来出了京就这军需之事也就不归自己管理了,兵源由战事所辖区域及邻近州府调派占了大头,从京中出发了也只有一小部分而已。况且自己讨要的银两也是义忠亲王自己点头认可的,他都点头了拿钱走人了,现在士兵吃不上饭、穿不好衣、拿不上好兵器,都是自己的过错了?自己去哪里说理去? 贾赦越想越气,心想这贾政在京中没事给自己添些小堵,出去了,还不能让自己消停,真是气人。信躺在地上,贾赦又踹了一脚,那信被贾赦这一脚生起的风翻了个面,贾赦忽然瞧见这信封背面居然还有四个小字,贾赦不解,弯腰拾起,只见上面写着:第一要紧。贾赦没好气,心里腹懑道,合着你写信将我说落一顿是第一要紧的事!信拾起放在桌上,贾赦没好气端起茶杯来,心里自然还是忿忿,也不知是缘何故,往信上一瞅,贾赦忽然直了眼,手一抖跌了茶盅,外面管事听见一声脆响忙进来瞧,还未等开口,就被贾赦厉声哄了出去。此时再瞧贾赦,脸上已是变了颜色。 你道贾赦为何变了脸色,原来贾赦喝茶之时,将那信横眼一扫,却发现信的第一页每行第一个字连起来竟是王存逆心,谨慎小心。这叫贾赦如何再坐的安稳,这魂都快吓出来了。这这这是什么意思,贾赦捏着信的手都抖了起来。仔细将信又看了几遍,贾赦越发觉得这绝对不是自己多心。 可是贾政是如何能够知晓这义忠王爷存了反心呢?他就是一个去京外赴任的小官罢了。就算是王爷起了逆心,这样机要的事是怎样会被其洞察出来?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而且平日里见其也不算是个机警的人,不擅政务,为何此事反而机警了呢?贾赦又仔细看了遍信,觉得这信的确是出自贾政手笔,而非假借他人。 贾赦捏着信顿时心里没了主意,这等事却也不能找旁人商议。毕竟这一开口便是可能要掉脑袋的死罪。不管义忠王爷是否谋反,自己这话都不能乱说,没有的话就是诬陷王爷,死罪一条。要是真的,自然会有人来质疑其如何得知,说不定还会怀疑其是同党。贾赦越想心里越乱,那薄薄的三页纸仿佛是烫手的山芋一般。 贾赦慌了一会儿神,渐渐冷静下来。姑且先不论贾政是如何得到信的,可是这后半句让自己谨慎小心又是何意?自己虽然和义忠王爷不算和睦,但是自己如今也只是个虚职,对外也没啥事,自己谨慎小心该小心些什么呢?贾赦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本来的好心情被这封信彻底搞糟不算,还让自己惶恐起来,贾赦一肚子气,却也无从发泄,只得将这信小心折好,贴身装好。 入夜,贾赦在书房待了许久,才会房休息,躺下没多久,便梦见义忠王爷带兵口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杀回京城,对于昔日功臣如四王八公之类都是痛下狠手,自己荣国府也毫不例外,被其列了八大罪状,不但治罪还要抄家。贾赦吓得一激灵,直楞楞坐起。他如此自然将一旁的张夫人吓着了,忙掌了灯,见其一头冷汗,又急急绞了帕子给其擦汗。看其回了神,便端了汤水来,让其喝下。贾赦此时才彻底回了神。 “老爷可是被梦魇了?从不见你这般模样。”张夫人轻声言道。 贾赦自然知道自己所梦之事觉不能向外人道,只是点点头,好在这张夫人甚是懂得眼色,见贾赦不主动说,自己也不多问,只是取来干净衣服服侍贾赦换上,贾赦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梦汗拓湿了亵衣。 贾赦忽然想起那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古话,现在想来着实是有道理啊。好不容易心事都了结的七七八八了偏又生出这么一桩来。贾赦心想就不能让我消停几日,过几天清闲日子吗?怎么就这么难呢?不过烦心归烦心,贾赦倒是开始琢磨起来,若是真有那么一日,自己这一府又该如何?如何好容易才有了今日这般天地,贾赦可不想自己一番心血白白付之东流了。 如今看来首要之事,便是要查清楚这王爷是否有这逆反之心,若是果真如此,自己应该早日报告朝廷让其早有准备,毕竟自己是知道他们这次出征所带兵马并不太多。只要防范得当的话,想要成功绝非易事,可是这王爷哪里来的自信呢?贾赦陷入沉思。 第274章 第二百七十四回 274 贾赦从梦中惊醒,自然是睡意全无。喝了汤水, 回了神, 换了衣服, 仍是冷汗出个不停。贾赦也怕如此下去夫人担心,索性穿衣起身,自己去了书房。 贾赦被那梦中事情一吓, 倒更觉得这信中所言之事会要为真。若是真有人犯了, 杀进城里, 这宅院怕是要遭了殃。琢磨良久, 贾赦觉得不管此事如何,这宅院的守备要加强。想到此, 贾赦忙命人将宅院的图纸取了来,又将府里负责守卫的下人名册翻看了一遍,开始重新部署,如此竟是折腾了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 贾赦便命管事将护院的下人都聚集一处, 自己又自己筛检了一番,只留下了身体健壮,多少会些拳脚功夫的家生子。瞧着人数不多,贾赦又命管事将年轻的家生子的都聚在一处, 又选了十好几号人, 这才罢手。将人都挑选齐全了,贾赦又是好一通训话后,才将人分派编组各领了负责区域, 又定了巡查时间,一天三班,昼夜不息。 众人也倒是乐意,虽说这活儿比先前辛苦些,但是月钱却长了一倍。只是管事的有些不明所以,这些事所说老爷也关心,但终归是交代下去后由相关管事自行操办,完了再来复命便是,今日老爷如此亲力亲为的,是怎么了?原本负责宅院保卫的管事心里惴惴不安,贾赦瞧见也不多言。只是责令其好生当差,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定要好好整治。 这方将看宅护院的下人都梳理一遍后,贾赦又命人将门子都聚到一处,又命人拿来素日考评本查证每人操守品行,自又是调换了一遭,此还不算完,又令其严加守备,凡事府里进出都必须仔细记录云云,众管事一旁听得心惊胆颤,暗自揣测不知是谁犯了过错,让老爷如此谨慎。不过至此之后,府内更是严密安防了。 贾赦捏着贾政的信,提心吊胆地过了两日,这两日真可谓是度日如年。可是此等大事他一个人暗自寻思也太过难熬,思来想去贾赦还是决定要将此事和贾母商议商议。 如今贾赦心里倒是通亮,府里如今有这等威望,贾母绝对是功不可没。只是这样的事,贾赦一早没报与贾母知晓也是考虑着如今贾母年事已高本就应该好好过几日轻松日子,若是再因为府里的琐事来烦她,一来自己不孝、二来也是说明自己无能,可这等事关系府中的未来存亡,贾赦也实在没有别的招了。不过这贾赦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打算此事不明着说与贾母,而是将信呈上,若是贾母看出来其中的端倪了,自己再和盘托出,若是没看出来,那么还是让老人家好好享福,过几天安稳日子吧。 贾赦借着请安捏着信去了贾母处,贾母处自然还是热闹非常,一群媳妇婆子凑在跟前和贾母说话,一旁又有孙辈或是嬉闹或是下棋,贾赦瞧在眼里颇生感慨,这样繁花似锦的日子却是拿捏在别人手中。 内眷见贾赦进来,一时都住了声,史菲儿本来跟李纨正说什么正得趣,冷不丁听屋子静了声,抬头一看才瞧见贾赦进了屋。 史菲儿笑道:“我当时谁能做出一鸟入林,百鸟噤声之举。原来是你啊,这几日我瞅你忙里忙外,怎么今日得了闲?” 贾赦当着一屋子人,自然也不好说出来意,只是言道:“前几日听闻老太太又有了新点心,可是琏儿那小子不孝顺,将您赏我的那份都带走孝敬他舅舅去了,今日我便是厚着脸皮再来讨一份了。” 屋子里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张夫人道:“这等事也难为老爷惦记,下次还是直接与我说便是了,我一会儿回去捉住琏儿好好说他。”言毕屋子里又是笑声一片。 旁人不知道,可是史菲儿心里却是门清,贾赦从来有事都会借着请安的由头,而且总是编个讨要吃喝的事,这样史菲儿留饭,两人也可以坐下慢慢商议不被打扰。今日再瞧贾赦脸上,虽然其仍是笑着,但眉宇间透着一丝焦虑,史菲儿倒是奇怪,如今贾赦烦心的事不都了结了么?今日又是为了何事? 史菲儿道:“这便是我疏忽了,下次给你的定要多一份才好。今日天气难得放晴,你们也都去转转,活动活动,不如先去园子里走走,看看有什么新景致,回来告诉老太太,我再去瞧瞧。”史菲儿瞧了眼贾赦道:“我现在还是先将这怨气平了再出去吧。”众人自然又是笑了一场,起身告辞贾母离去了。众人一会儿便都走了个干净,只剩下贾赦和贾母两人。 史菲儿让丫鬟去将这几日的新点心各种都取了些来,一会儿的功夫小丫鬟便拎了个两层食盒,打开端出四碟子,每个碟子都码的整整齐齐。之后丫鬟又奉了茶。 史菲儿摆摆手让丫鬟自去,对着贾赦道:“这些可够?若是不够,我再命人取了来。” 贾赦本就没有心思吃点心,不过见贾母准备了许多,也不好推辞,随意捏了一块儿,两三口送入口中,便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史菲儿也不多言,只道:“这还有许多,你慢慢吃便是,这里没人与你争的。”贾赦听言又捏起了一块儿,慢慢开了口道:“这几日老太太可曾收到我兄弟的信?” 史菲儿自然知道这便是正题了,不过按理贾赦和贾政二人兄弟感情着实一般,如今二人还都有些颇瞧不上对方之意,贾赦如此问必然是他忽然得了信。 史菲儿摇摇头道:“你兄弟走时说到了任上便送信回来报平安。甘陕之地虽然路途遥远,但细算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多日便能到了。你们兄弟两个平日里脾气倒不是很投机,他一走,你倒是第一个问起来的人。” 贾赦也不多言,将手中点心放下,又拍了拍手,这才从怀中取出封信来,递与贾母道:“两日前收到了这封信,老太太您瞧瞧。” 史菲儿接过信瞧了眼贾赦,倒是先没将信拆开,先问了一句:“你兄弟现在如何?” 这话将贾赦噎住了,自己还真没怎么想过贾政现在是怎样一副光景,毕竟这信中所言之事甚为隐秘,他既然将这信送出,也不知其是否居于危处,自己倒是光顾着着急府上的事了,如此看来自己着实欠考虑。 史菲儿见其不言,也不追问,伸手将信囊抽出一抖,展开及阅。贾赦一旁仔细盯着贾母表情不放。史菲儿看信看得很慢,三页纸,贾赦觉得贾母看了似乎有一个时辰。末了,史菲儿将信放在桌上,只是端着茶盅喝茶。贾赦此时心里上次翻腾,既想将信背面的那第一要紧指给贾母瞧个真切,可又觉得既然贾母未瞧出来就不要给其添堵为妙。心潮思绪此起彼伏,着实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贾母放下茶盅道:“前些日子我倒是梦见你过去的舅舅了。瞧着脸上倒是不大有喜色。醒来后我就甚想我那两个侄儿,可是你那二表弟前些日子又放了外任,如今只有史鼎一个在京中了吧。你今日去寻他,说他姑母想他了,请他来府上吃点心。” 贾赦万万没想到贾母看完信会说这样一档子话来。贾赦犹豫道:“如今我那三表弟身居要职,怕是……” 史菲儿道:“他姑母请他来,我倒是不信他不来。你只管去便是,若真不来,那我这姑侄的情份怕是要伤了。” 史菲儿说这话时一脸严肃,贾赦也不敢怠慢,忙连连点头应道:“一会儿我便去请我那三表弟来。” 史菲儿闻言点点头,将候在门外的丫鬟招了进来道:“去拿个火盆来。”丫鬟点头应了,少顷便端着个火盆进了屋,贾赦此时忽然一惊,伸手想去拿桌上的信,却晚了一步被贾母先拿住了。 史菲儿将信往火盆里一丢道:“兄弟间虽性格有异,但若非伤及太过,凡事还留些余地为好。气也一时,怨也一时,如今贾府这样怕是有人倒是乐于作壁上观,你且谨记便是。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争名逐利、趋利避害那是正常,若能跳出一点,人生大不同也未可知。”贾赦点头称是,和贾母又说了些闲话,这才告辞不提。 贾赦出了府,将贾母方才说得话仔细咂摸,倒似咂摸出几丝味道。贾赦暗自揣测到底贾母有没有看出那封信中的文章?贾赦也没有了主意,若说看出来了吧,贾母也太过沉稳,竟然面上一丝表现也没有,而若是没看出来,为何又说出那番话来。 贾赦一路行走,到了史鼎的官衙处,递上名帖自然有人迎了进去,只是待贾赦落了座,刚才告知史将军巡城去了,要等些时候方可归来。贾赦忽然间如惊雷在耳边炸醒,心里一沉,今日看来无论如何也要将自己这三表弟请去府上了。 第275章 第二百七十五回 275 贾赦去寻史鼎,怎料史鼎不下府中, 贾赦奉了贾母之命自然是要将人请到的。跟班的下人自然也是认得贾赦的, 不敢怠慢, 奉上好茶让贾赦自便。 贾赦喝了会儿茶,忽然明白一件事。如今他任这九门都统下的左翼总兵一职,可以说京中的安全可有一半都攥在其手里的。自己再如何操练府里的护院家丁, 那也远远比不上九门都统下的官兵啊!若是真有事, 请其放些兵力关照一下府上也是能说得过去。如此想来怕是贾母已经参透了那信中的秘密了, 只是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这等大事面上也丝毫不带着,实在是厉害。贾赦心中正在感慨, 这时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史将军回来了。贾赦听了忙起了身,正了正衣就瞧见史鼎步履匆匆走了进来。 “表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史鼎见了贾赦忙迎上来行礼, 言语中倒是颇为亲近。这让贾赦倒是轻松了些, 毕竟上次贾母回史府见了舅舅之后对史府就不大喜,回来也不甚走动,也就是礼节上过得去罢了,本来贾赦还有些担心史鼎对自己也会冷淡些, 如今这表兄一出口倒一下子没生疏感。 贾赦也忙还了礼道:“劳烦表弟挂念, 我这边倒都是老样子,一切还好。”二人宾主落座,史鼎又命人重新奉了茶, 两人坐下慢慢说话。 照例叙旧一番,史鼎道:“表兄今日所谓何事?” 贾赦一笑道:“说来也不算大事,按理不该来您这衙门口等着。若细论起来也就算是个家事罢了。” “家事?”史鼎不解。 贾赦点点头道:“我是母命难违,你姑母甚是想念你,今日一早便命我请你去府上吃点心,我说表弟你公务繁忙怕是不得空,你姑母却说若是我请不了你来这姑侄情份远了不说,还要责罚我呢。”贾赦一摊手,一脸无奈,“你也知道,如今你姑母年岁已高,家中所有事无不都要顺着她的意,如此让老太太能每日开心些就算是我们做儿子的尽了孝心。所以今日表弟定要饶恕我这不情之请啊!” 史鼎见贾赦说得恳切忙摆手道:“表兄说得哪里话,本来我这做晚辈的就该时常去请安问好,如今还劳烦姑母惦记着,又派表兄来请,已是不该了。过俩日,我定去府上拜见姑母。” 贾赦忙言道:“别过两日了,就今日吧,你不知我出门可是领了军令状,你姑母说若是一日不见你,那我这儿子也不必回去见她了。表弟你看在我的我如此恳求的情面上,就随我去吧。”说罢贾赦伸手将史鼎一拉。 史鼎道:“此时怕是不行,这还有些军务要议,不如这样,待我今日军务事毕,我便去府上拜见姑母。” 贾赦一听大喜道:“那便说定了,若是表弟食言,我明日可还来守着。” 史鼎连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弟兄俩又扯了两句闲话,贾赦这才告辞回府。送走贾赦,史鼎却无心公事,心里起了波澜,就连下属请其去议事也喊了几遍,史鼎才回了神。 贾赦回了府,第一时间给贾母回了话,贾母点头算是知晓了,也不留贾赦,反倒是说自己还有事,让贾赦自去忙。贾赦心里倒是有点愤懑,自己可是分明听见几句贾母在安排丫鬟筹备晚膳之事,瞧着样子必定是只和史鼎吃了。贾赦回了书房,倒是琢磨起另一件事来,那个素日和自己不和,没事又做些给自己添堵的事的亲兄弟现在是何状况呢?贾赦思量颇久,提笔写了封信,选了伶俐心腹快马送了出去。 史菲儿收到贾赦的回复,知晓今日史鼎会来,倒是有几分安心。若说贾政的那封信暗藏的话史菲儿看出来了没有,那是自然。 许是有人会诧异,为何史菲儿不用看背面提醒便会知晓了?原因倒是简单,这古人书信都是从右至左竖行书写,而现代阅读则是从左到右横行行文,贾政此事也算行的谨慎,虽用了藏头法,同时也改了次序,那几个字是从左到右排序。虽然史菲儿在处已有年头,但看书下意识还会横着先扫一眼。于是这封信史菲儿第一眼,没瞧见别的就先看见“王存逆心,小心谨慎”这几个字了。 史菲儿登时就是一惊,心里立刻明白了贾赦会拿这封信给自己看的用意,毕竟按照他们现在兄弟二人的关系情份,按理贾政也不会优先给贾赦来信啊。 史菲儿慢慢将信看了一遍,再偷眼瞅了贾赦正紧盯着那信第一页第一行呢,想来自己果然也是看到了要害。 可偏偏这话不能妄言,一来史菲儿自己知道这义忠亲王要坏事,而且先前自己便宜哥哥也想借自己拖贾府下水来着,只是过了许久,没甚声响,史菲儿也渐渐放下了。哪知现在竟有提起了? 二来自从出了翠星一事,史菲儿还是觉得言多必失祸从口出这老话一点不假,自己身边的丫头个个是自己惊醒挑选的不假,可这样的事贾赦这越的都不敢明说,自己自然不能挑明在屋里议论,这里君权神授那一套可是深入人心,自己也是无法。况且自己也是明白既然这书里说他最后是坏了事,自己何其有无交集,蝴蝶效应获悉是辐射不了那里吧,毕竟自己努力许久,这贾府才有了改变。 三来史菲儿最奇怪就是这等大事,以贾政往日的为官情商看他能洞悉出则是有鬼了,可为何偏偏会是他来报信?这其中倒要好好推敲推敲。史菲儿看了信,又联想起这几日贾赦在府里的动作,忽然脑海中就想起史鼎来了。如今他可是守着京城九门呢,可以说万一这反军真杀到京城,你说这史鼎是开门放人呢还是奋力守城呢?史菲儿越是如此想着,越觉得需要从史鼎处来验一验虚实,请其过府叙叙姑侄情谊是假,这探探底细倒是真。 史鼎倒是没让史菲儿久等,申时稍过史鼎便依言而来,贾赦自是将人送去贾母处,自己再那也觉得尴尬,略略陪座片刻就称府中有事,告辞而出。 史鼎也是许久未见自己姑母,今日又是临时被请了来,也难免局促,史菲儿倒是毫不见外,先是问了府里状况,又捎带问了问史湘云母子如何。史鼎本就是武将,对于内眷之事本就不上心。被贾母如此一问倒是问住了,只是草草敷衍。史菲儿见其如此也不多言,顺口说过上几日想接史湘云来府上小住几日,史鼎一听自然连连答应,心想回去了,还是去瞧瞧,毕竟自己都想不起来这双母女,府里就更不会多优待,若是来了姑母出,小孩子口无遮拦说府里待其不好,传扬出去,那日后怕是要麻烦。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扯着闲话,转眼就到了饭点,丫鬟便来报说是饭菜准备齐备,是否现在用膳。史菲儿笑道:“本来就是请你来叙旧吃饭的,今日特做了几个府里旧菜,你瞧瞧姑母府里做的和府上有和差别?”说罢便安排下人餔菜,丫鬟婆子倒是个个爽利,不肖片刻,这菜品便齐备了,众人见贾母再无吩咐,便都退了下去。 史鼎倒是奇怪,怎么老太太吃饭若说今日是请侄儿,或许内眷觉得不便跟着侍候,可怎么连丫鬟婆子也都撤了。史菲儿见其面有异色便只得解释道:“如今年岁大了,喜热闹又厌热闹。吃饭还是消消停停清清静静最好。况且旁人再懂心思也不如自己不是,若是吃饭都不能自己做主还有何意思?”史鼎本就是行伍行军出身,讲究也没有那么多,听了也点点头不再言语。 史菲儿道:“这每一样都是原来府上常做的,不知道现在府上还常不常吃,来先尝尝这个。” 言毕这桌上菜肴一转,一盘枫泾丁蹄就转至史鼎眼前,史鼎举箸便夹,这肉嫩滑弹爽,入口香酥,倒是比自己府上更合味。 史菲儿见其动了筷子,慢慢道:“这道菜其实你祖父还起了名字,侄儿你知不知道?”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史鼎一愣,“侄儿不知,还请姑母赐教。” 史菲儿一字一顿道:“你祖父称其为莫伸手。” “莫伸手?” “对,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史菲儿顿顿解释道:“你祖父曾言官场之上涉及颇多,莫因繁华迷了眼。” 这席话自然是史菲儿自己鬼扯,而且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也是出自**之口,反正这史家老爷子作古多年,如今可不是由着自己胡编,反正也无从考证去。况且今日自己就是要去诓人的,不逗逗史鼎怎么能诓出实话? 史菲儿说的是轻描淡写,但史鼎仿佛像是被戳中心事,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史菲儿不以为意又开口道:“如今知了这诨名再尝一口,看看滋味如何?”史鼎无奈举箸又夹了一筷入口,原先的甜香之后后味竟有了一抹微酸。 作者有话要说:  枫泾丁蹄是上海菜啦,放在这里是剧情需要。其实我就是有点馋了,捂脸 第276章 第二百七十六回 276 史鼎被贾母请去府上叙叙旧,史菲儿便特意用了史府家中的传统菜品来款待史鼎, 这第一道便是枫泾丁蹄, 而且还告知其这道菜昔日里史府称之的诨名, 史鼎吃着顿觉得到口的菜品忽然间就改了滋味。 史菲儿可不管是史鼎有没有觉得菜品变了口味,将旋桌一转,又一道菜品转至史鼎眼前。这味菜史鼎也是熟悉, 家中宴客时也会做, 不过史鼎本就是个常年出征在外, 对饮食一事所求不多, 虽然这菜滋味甚好,但史鼎倒没觉出其中层层叠叠的丰富滋味来。只是菜都到了跟前, 史鼎自然不好拂了姑母的好意,举箸便夹。 史菲儿瞧他夹菜入口道:“这菜肉中滋味大半都融进汤中,你怎么不品汤,反倒先出起肉来了?” 史鼎一听放下筷子道:“姑母说的是, 这道三套鸭乃是府中宴客之常菜, 只是侄儿我久在沙场,这种细致滋味着实咂摸不透,若是强让我来品评,也不过就是一个鲜字罢了, 哪里说得出许多。只是如今好奇一样, 不知道这道菜还有何诨名?” 史菲儿见其开口来问,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你祖父为其起了个诨名, 称其为官之道。” 史鼎一愣,用筷子指了指面前的菜问:“这官之道如何做讲?” 史菲儿一笑道:“这说来也简单,这三套鸭家鸭中藏野鸭,野鸭中又有家鸽,好比这官员一级之上还有一级。这菜汤中滋味繁复,可达七层之多,也犹如身在官场中,有时做事被各方牵住了手脚也般。若想真品得其中滋味,倒是要身在其中才能知晓。”这番话说完,史菲儿便见史鼎捧起汤碗自斟一碗,细细咂摸起滋味来了。 此番再吃,史鼎倒是能有些品出其中滋味复杂来,一碗饮罢,史鼎放下汤匙咂咂嘴道:“不只是因听了诨名倒觉得更有滋味了,我倒是头一遭咂摸出这许多滋味来。” 史菲儿点头道:“昔日我便问过你祖父,为何是这诨名,你祖父对我言:你这一生怕是无法咂摸出,如今想来这汤鲜美依旧,不过我始终无缘为官,自然感悟差了许多。” “姑母这便是说笑了,我自是不信的。”史鼎摇摇头。史菲儿也不多做解释,又将旋桌微转道:“下一道菜吃些清淡的吧。” 史鼎再瞧,一个白瓷八角小方盆中间方方正正放着块白玉豆腐,周围浅浅漾着一洼靓汤。史鼎笑道:“今日能吃到这玉函泥也是难得。这道菜我倒是喜欢,觉得有趣的紧。每每吃时都觉得那泥鳅着实太笨,怎么就如此乖乖的钻进豆腐中去了呢。” 史鼎顿了顿瞧向贾母:“不知道这道菜的诨名又是何?” “不由己。”史菲儿也是回答干脆。 “不由己,不由己!”史鼎低声念了两遍,朗声笑道:“好一个不由己,这名倒是再贴切不过了。今日我再仔细品尝一番。”史鼎说完倒也不客气,举起汤匙将盆中豆腐一下舀去了小半,大吃大嚼起来。许是这菜对了史鼎的胃口,不肖片刻,竟将其吃了个干净,连汤都未剩。 史菲儿一旁冷眼瞧着,一旁吃了几口素菜。史鼎驻了筷,脸上少了几分笑意:“今日来姑母这领的一餐可是收获颇多。莫伸手、官之道、不由己,侄儿都算是知晓了。不知姑母还有何教训,侄儿洗耳恭听便是。”史鼎这番话和方才大不同,其中多了几分挑衅意味。 史鼎来贾府之前心中便颇有顾虑,毕竟姑母是史府出去的,若是日后有变,那少不得还是要看在两府的情分上要顾全一二。可如今瞧着人家打心眼里是瞧不上自己呢。否则怎会上这道泥鳅钻豆腐给自己?这是摆明了讲故事笑话自己呢! 史菲儿对史鼎言语挑衅倒是不以为意,嘴角一挑道:“这才吃了几个菜?难得我命人做了这么一大桌子。你且慢慢吃,我们慢慢说话。你看这早回头、细思量、明眼辩你还连尝都没尝呢。”说罢史菲儿将菜品一转,几个史鼎还未吃的菜都转到了跟前。 史菲儿也不劝史鼎动筷,自己细斟慢饮,喝了一杯酒下肚才又开口道:“这天底下最不缺的便是明白人。而比明白人精明的便是自诩聪明之人。我如今也算是有些阅历的,可细细将这些人过了过,这聪明的也好,糊涂的也罢,却都不如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大智若愚这四个字你与谁说,谁都知道,可你若是说明了让谁去做个愚者,怕是万千中只存那么一二罢了。” 史鼎举着筷子也不下筷,也不瞧着贾母,似乎若有所思。史菲儿顿了顿继续言道:“大丈夫行事,一来问心无愧,二来则看此事端正无偏,三则是思量私利合洽。若光论些大义,这是圣人行事了。若常人不论私利则太过虚言。但即便裹了私利,仍需在意四个字。” 史鼎将筷子撂了:“侄儿敢问姑母是哪四个字?” 史菲儿顿顿道:“再普通不过,便是天地良心四字。有了这四字垫底,便是裹了再多的私利,天底下也无人能说出个不字来。”史菲儿也住了筷,这一餐自己着实是没有胃口。 史鼎点头道:“谢姑母赐教了,改日得了空再来向姑母讨教。”史菲儿摆摆手:“哪里话,我们姑侄两个说说闲话吃顿家常饭,说什么赐教受教的。你得了空了只管来便是,如今也是方便,时常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史菲儿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倒是要问问你,你祖父给这些菜品的诨名起的如何?” 史鼎暗暗咬牙道:“自是不错的。祖父乃是有大谋略之人,是我这样孙辈万年也不能及的。” 史菲儿摇摇头道:“自古云:长江后浪推前浪。后人到底要胜于先人才不枉费先人打下的一番基业。不过细论起来,这攻于守还是更易些。所以适时明白这世上明白人多也是件好事。毕竟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你身居要位,行事自然谨慎,不用姑母多言,但怕不知多少背地里眼睛瞧着呢。动前慎之又慎才是更好啊,切莫做得不偿失、悔不当初之事啊。” 贾母言语恳切,一席话说的史鼎连连点头,之后两人便都不在多言,只等饭散了席,又喝了茶,史鼎推说还有事,此时史菲儿也不多作挽留,只是又扯了几句闲话,又交代其问候湘云母女,出府时又命人带了礼物给史湘云母女。另外装了几匣新做的时令小点心,贾母特意交待让其休息时垫垫肚子用,史鼎推脱不过,只得受了。 出了贾府,史鼎自然回了自家,进了府,先命人将贾母给史湘云母女之物尽数送回去,便回自己书房去了。 独坐书房中,史鼎开始细细琢磨今日之事。今日哪里是去赴宴叙家常去了,分明是受教育去了,贾母说的话句句有所指,这又如何听不出。可偏偏这句句所指之事又都是直指自己心中最为隐秘之事,这才让史鼎心生恐惧。毕竟这事牵扯甚多,风险又大,自己平日里已经处处存了小心,究竟是何处漏了风声?史鼎想不明白。 不过贾母这番话倒是真引得史鼎深思,姑且不谈何处泄了消息,单论此事值不值得一搏便让史鼎动了心思。毕竟父亲在时对此事颇有信心,一心想着光耀门第,可如今父亲已经作古,虽说此事他与自己细论过,但史鼎心里还是颇有疑虑的,只是那时已经上了船,如今想要下船着实不易。 可真的值吗?若真的事成了,昔日诺言能兑现吗?早些时日自己还不觉得如何,可是这阵子一些事史鼎瞧在眼里,心里也是有些忐忑。若这事要是不成,史鼎深吸一口气,那画面自己可是不敢去想了。 史鼎在书房里端坐了一夜,彻夜未眠。次日一早有下人捧着洗漱之物、早膳食盒前来伺候。史鼎喝了口茶,身边常随将食盒里的点心捧出,史鼎随意捏了一个,还未进嘴就听见一旁的小厮道:“爷,那不是吃的,昨日姑老太太嘱咐说,那是个讨个彩头伴着玩的。” 史鼎一愣,心里琢磨着这老太太花花肠子越来越多了,吃食也成玩意儿了。将那点心一掰两半,果然其内中空,里面有个小纸条,史鼎将纸条一展,只见上面写着:“中吉。”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史鼎捏着这张小条微微出神。一旁常随瞧见了插言道:“这幸运饺望江楼一天要卖出不知多少个,如今就连街上有的卦摊开张前都要去先买一个讨个吉利。不过倒也算是有趣,只可惜这饼的味道着实一般。” 史鼎将纸条一团指着桌上食盒里剩下的几只幸运饺道:“这几只你给我留好了,我也每日来卜个吉凶。” 第277章 第二百七十七回 277 史鼎离了贾府,贾赦次日来给贾母请安还略略抱怨了几句。口称史鼎走时太过匆匆, 自己本想待其和老太太叙旧之后, 自己再与其小酌两杯, 怎知道自己还没来的急派人来请,史鼎就匆匆回了府。 史菲儿笑言道:“你若是想请其喝酒自己再请就是了,何必还要借着我的名头。” 贾赦苦笑道:“我的话哪里有老太太好使?如今京城防卫之事, 表弟管了大半。我还指望其能对府上格外关照一二呢。” 史菲儿瞧了瞧面上有几分可惜之意的贾赦, 心中暗想万幸你没等到史鼎一起喝酒, 自己那一餐就已经将话说的挺明白的, 但凡聪明些自然是能听出这话外之音,你再提及让其帮忙照应府上安全, 就怕史鼎听了以为那隐秘之事恐怕是众人皆知,若是反而将其逼迫太紧也是不好。 贾赦见贾母只顾着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轻声唤了两声, 史菲儿才回了神, 言道:“如今精神越发不济了,看了老了力不从心却也是实话。” 贾赦言道:“即使如此老太太思量起事来,还是比我们看的通透。另有一事也告知老太太,昨日我给我兄弟去了封信, 想来再过一两日, 便是要收到了。” 史菲儿一听微微一愣,不等其发问,贾赦又道:“我不过是问问其路途如何, 可否顺利,是否有什么落下的,我好打发人给其送过去。除此外没有其他。”贾赦将最后一句话加了重音,史菲儿听了点点头,如今这事自然不敢去信去问,但说些家常、旅途安顿之事总不显的太过。 旁的暂且先按下不表,话折回头单说贾政。贾政领了出京外任的差事,辞家赴任。起初倒是心里尽是要大展鸿图之志,可其毕竟没离过京城,在京中虽说官位不高,但结交的也都是自诩文人雅客,吃的也是锦衣玉食,眼见都是繁华之景。如今出了京,放眼再看却多见破旧衰败之色,一路上虽不至于风餐露宿,但也是在馆驿安歇,驿馆再好,可哪里能比得上荣国府半分?而且一路上贾政也命人打听,越是往西,越是贫瘠。贾政这心里便更生了几分忐忑,心里便更生几分悔不该当初。可有钱也难买早知道,这该赴任也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了,这要是上面怪罪下来,麻烦更大。 这一日贾政一行人刚到了豫州边界,竟遇到一位旧相识。此人不是别人,竟是贾雨村。这贾雨村之所以会与贾政相识追究根源还是因为贾府家学。 昔日里其曾拜会贾政盼能入贾府家学当个夫子,怎奈那时家学录用夫子第一便是考证人品如何。贾雨村本就是因为官场徇私革了职的,此事难以遮掩。贾政虽爱惜其才,但家学终不能收,之后便赠了些银两让其另谋高就。贾雨村收了馈赠,从此一去便没有音讯。贾政万没想到竟在在京外之地二人会再度相遇,甚是感慨。 贾雨村见到贾政也是颇多感慨,拉着其不让去馆驿投宿,而是去了自己驻地休息。当夜两人把酒言欢倒是颇为开心。畅聊一番后,贾政这才知晓原来这贾雨村离了贾府后,经人引荐去了义忠亲王府上,因其见识不错,现在便跟在王爷跟前做了个西席。 贾政一听连连道贺,称赞其此番定能有一番施展。贾雨村也不太过自谦,口中称对贾政昔日馈赠颇为感激,又问起其此番为何离京。贾政少不得将自己要去甘陕赴任学政之事说与其知晓。贾雨村一听大声哀叹,称存周此番赴任可真真是屈才了。那里民风强悍,又少好学之风,委屈了贾政一肚子才学云云。 贾政被贾雨村灌了酒,一路上又眼见所去之地颇为辛苦,也觉得自己此去赴任是大材小用,可是身上有旨意在身,又不敢抗命不尊,也只得叹气不已。 贾雨村见其如此,忙出言安慰,既然路上相遇便是有缘,明日由自己引荐着和王爷聊上几句,让王爷也见识见识其的才学,王爷素日是个惜才的,见您学富五车必然大喜,若是日后有了缺也好提点提点,如此岂不是美哉?贾雨村巧舌如簧,说的贾政颇为心动,便连连点头应了下来。二人秉烛长谈直至天渐明方休。 贾政本就旅途劳顿,又饮了酒,况且此处比路途中驿馆要强了百倍,贾政一觉睡到晌午才醒。再问雨村兄在何处,下人答其一早去见王爷议事去了,贾政想起昨日二人言语投机,贾雨村曾言要和王爷荐其才之事,虽有下人来问何时启程上路便让其先在此处休息两日,待自己见过王爷,再去赴任,如此也耽误不了多少行程。下人自然是不敢多言,均依照贾政所言行事罢了。 待贾雨村再返归来,见贾政忙道喜称:“王爷早就耳闻存周兄高才,只是两府间走动较少,王爷军务繁忙不得见,今日难得有如此机缘,晚上便设宴款待存周兄。” 贾政听了自然欢喜,没想到自己才名居然王爷也会有耳闻,忙收拾一番又换了衣裳去王爷处赴宴。宴会当地知州知府皆来作陪,席间把酒言欢甚是快哉。 贾政一连在此地留了两日,第三日一早身边的常随又来问贾政打算何时动身,贾政虽仍有不舍,但心下还知这赴任之事耽误不得,便说要跟王爷辞行再上路。常随自是不敢多言,得了准信便开始打算收拾行囊,租赁马匹等事。 待行囊诸事收拾停当,临行启程,却是左等右等也不见贾政归来,常随又不敢去王爷住处询问,只得去求贾雨村,贾雨村对常随言道定是王爷不舍挽留罢了,你等下人只需听命便是,不必管了太多。 常随无奈只得回去等着,果然到了后半夜,贾政才醉醺醺归来,一觉又过了晌午,晌午之后又遇大雨,一连三日,此番更是走不了了。 此番跟随贾政此番赴任的诸多下人基本都是唯贾政命从的,见此状也不会多言。唯有一人见贾政再次地驻留多日,眼看要误了上任时间,心里颇为着急。此人是贾政选在身边在的负责伺候笔墨的小书童,年纪不算大,但难得伶俐,而且此人又是贾珠书童周全的表弟唤做程祥,昔日因贾珠外出遭难,周全一直忠心护主,回府之后,王夫人赏了周全,知晓其还有个表弟也在府里当差,便命人领了来,一瞧觉得说话利索妥当,正巧贾政书房缺一个斟茶倒水磨墨铺纸的小书童便点了他,如今跟着贾政也算是有了几年。 众人皆不提要走之事,唯有程祥心内觉得此事不妥,只是自己位低言轻也不敢贸然去劝。正巧连下三日大雨,贾政出不得门去,忽然有了诗兴,便只命程祥一人在一旁伺候笔墨。 程祥一旁小心伺候着,一旁小心地将话题往行路上引。贾政起初听着不以为意,后来多听几句,面上便露出不喜之色。程祥倒是伶俐,见贾政变了脸色忙住了声,只是心里依旧烦闷。临了收拾笔墨,嘴上低声嘀咕了一句:“王爷不愧是胸怀宽广,决胜千里。如今这么看怕是战事已平了。” 程祥虽说得小声,但贾政却听得清清楚楚,贾政眼睛一瞪,怒道:“这等事也是你这种人可随意议论的?你人不大胆子不小呢!” 程祥倒也是个胆大的,直接回了一句道:“老爷我也是因为这雨阻碍行程才急,不过老爷你看我们只是赴任,尚有时日,虽耽搁了些倒不是大碍。可是王爷他们是出征啊,而且要比咱们出京还早呢,可在这里停留却比我们还久。所以我才说王爷决胜千里呢。” 贾政一听,倒是一愣,翻过来细想倒觉得程祥这话说得不无道理。此番本来就是出征,按理应该急行军去战事,怎么会在此处逗留许久?更何况还在此处宴客?贾政心里忽然存了疑,对程祥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切不可向旁人言。”程祥点头应了。 过了申时,王爷又遣人来请贾政,贾政假意推脱一番,又随着去了。此番贾政倒存了心,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了几分醉意,贾政装做不经意问起为何王爷久留此处,义忠亲王一听大倒苦水,一面说兵力不济,一面说粮草短缺,将种种历尽苦楚尽数道出,言语中对当今朝堂之事又指点一番。 贾政越听心中越多疑虑,毕竟自己祖上也算是兵戎出身,虽然自己专心文章,妄图博个仕途,但也不是对此事一点不通。若仅是因为此而滞留在此处发兵不前,难不成就不怕圣上降旨责怪?贾政也是个没心机的,借酒醉便直接将这话问出口。 义忠王爷笑言道:“若是真有人如此妄言,自己定要回去先将这等小人揪出来,以清君侧。”贾政听了大惊,忙佯装酒醉。众人继续饮宴不提。贾政饮宴回去,忙嘱咐下人明日便继续行路,否则回误了上任。下人也不多言只忙着收拾行囊准备马匹。只是次日一早,开门欲走,却发现门口有了兵丁守备。兵丁告知没有王爷下令不得出,贾政此番却傻了眼。 第278章 第二百七十八回 278 贾政赴任途中遇到义忠王爷,因受其邀请, 又遇大雨, 耽误了几日行程, 待其决定要走之时,却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走不了了。自己所住院外有兵丁把守,进出皆要有王爷谕旨才可。 贾政傻了眼, 想赶紧去求王爷, 让其放自己速去赴任。这回兵丁非但不理不睬, 还称王爷事务繁忙, 岂是他想见便能见的?贾政无奈只得求人去请贾雨村,怎知这王爷如今不见他, 连贾雨村也避而不见了。 贾政这下心内真是着急,且不说赴任会延误,单是自己如同被囚禁于此处就足够让人心焦。思量半天,贾政觉得怕是因自己宴席之上无心之问引来了这桩祸事, 可越是顺着这个思路, 贾政就越觉得不妙。心里暗自琢磨莫不是这王爷真的想回京城好好先清君侧一番?如此带着几万兵将返回京,就算是没事也变成有事啊!可如今自己被困于此处,也着实没有办法啊! 又困了两日,这一日傍晚, 贾雨村登门拜访, 贾政急忙将人迎了进来。贾雨村一见贾政连连拱手道:“这几日真是委屈存周兄了。” 贾政一脸无奈,长叹一声:“我和时飞兄他乡偶遇便是巧缘,承蒙时飞兄照应, 又将我存周与王爷引荐,甚是感激。本应是该多留些时日,但实在因为身上皇命难违,如今再滞留下去,怕是要误了赴任之期啊。” 贾政连连冲着贾雨村行礼道:“我也不知因为何事开罪了王爷,还请时飞兄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替我美言几句,当我等西去赴任吧。” 贾雨村道:“存周兄这是哪里的话?这几日王爷还谈起你的才学韬略,言语中颇为赞赏。你怎会开罪王爷?为何如此做想?” 贾政被这话说的一愣,“若不是贾某言语冲突冒犯了王爷,那为何王爷命兵将把守院门,不让出入呢?” 贾雨村道:“此事说来话长,前些日子王爷发现军中有了奸细,正巧这几日那奸细又要行事,王爷打算一举将其擒获,但又恐走漏了风声。所以才会如此。你也莫急,横竖再坚持几日,待王爷料理得当了,自然会放你赴任。” 贾政听这话自然又急:“旁人不知,时飞兄还能不知我?我怎会和此事相关?” 贾雨村言道:“我自是知晓,王爷也是知晓,所以这才叫我前来给存周兄赔个罪。军机大事我也不好多言,能说与你听的,我俱以如实相告。还望存周兄多多担待。” 贾政着实无奈,贾雨村又道:“王爷还说了,等这几日事情了结了,王爷定亲笔书信一封讲明此事,已解存周兄赴任迟到之过。”话已至此,贾政也不好多言,只好点头应了。 贾政待贾雨村走后,又思量此事,觉得仍是不能解,忍不住长吁短叹。一旁侍候的程祥瞧见了自然要宽慰几句。贾政本来就心中烦闷,见程祥搭话,便扯着其跟他说起这些事。程祥听完小声道:“老爷,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政言道:“你但讲无妨。” 程祥言道:“这几日我憋的着实难受,这院子后面挨着贾大人宅的后院,昨日我便出去逛了逛,可我却发现别的院落并无兵丁守卫,而且我无意中还听到贾大人他们议论不几日就要返京之类的话。” 贾政一惊道:“你是如何出去的?” 程祥挠挠头憨笑道:“那后院旮旯处用稻草塞住了个狗洞,我那日实在是闷的难受,就钻出去逛了逛。老爷我只是钻出去了,并未作旁的事。” 贾政哪有心思管这事,忙言道:“你且将出去瞧见的听见的事一五一十与我说清楚。”程祥见其一脸认真,也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将听到的话看到的事都说了清楚。 贾政听完冷涔涔一身汗。即便现在自己再笨再不通兵场之事,也知道这王爷压兵不发可不是如他说的那般简单的。贾政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思前想后也没个准主意。 一旁的程祥瞧着道:“我们困在此处不能走,不如给府里大老爷送个信?”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贾政赶紧命程祥布纸研墨,可这等事自己又没实证又不能写明,贾政想了半天,才写了一封信藏头信出来,自己看了几遍,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马脚,又恐贾赦无法洞悉信中深意,便又在背后注了第一要紧四个字。将信折好了,交给程祥,让其想法子将信送出去。 次日程祥瞅了空,换上件粗布衣裳,将信揣好带着银两,从狗洞里钻了出去,因不敢将信交给当地驿站寄送,程祥一路搭牛马车去了邻近县城馆驿才将信送了出去。这一来一去又是两日,好在程祥不过就是个小书童,每日也是被贾政安排着跑来跑去,两日没露面贾政这边也没什么人问起,此事便算是过去了。这样才有了信送到了京城荣国府贾赦手中一事。 信送出去了,但贾政心里却更是忐忑,自己也揣测不出贾赦接了信会如何反应,毕竟现在所有事也只是听言,自己除了被困在此处外也没有别的事。贾政想着自己这样的小官,于王爷也没甚用处,也许过几日放了自己去赴任也说不定。 又过两日,贾政在屋中看书打发时日,贾雨村又登门,此番见贾政倒是脸上笑:“存周兄这几日可好?今日我可是来给存周兄送喜讯的。” 贾政合了书道:“承蒙时飞兄照顾,在此处倒是不错,只是存周兄知道我心忧何事,斗胆问一句,王爷可是将事情处置妥当,可放我等西去赴任了?” “时飞兄果然厉害!竟然一下便猜中我今日来意。” 贾雨村道:“这几日王爷已经抓住了内奸,想着因此事耽误存周兄上任时日了,今日特派我来与存周兄说一声,明日会有兵士护送存周兄赴任。” 贾政一听,面上有了喜色,忙言道:“怎敢还劳烦王爷挂念,又派兵士护送,我等收拾收拾就可上路了,这些时日还多谢王爷招待。待王爷凯旋归来,如有际遇定要好好答谢王爷。” “如此存周兄便是太客气了,王爷一番美意还是不要拒之门外才好。如今马车都齐备了,你们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收拾停当了,早早去赴任,我祝存周兄日后大展宏图。”二人又说了会闲话,贾雨村自去不提,待贾雨村一走,贾政便命人快快收拾行囊,明日一早便赶路赴任。众人忙碌了一夜,直到三更才躺下休息。 次日一早,贾政出门,果然院外没有兵丁守卫,只是多了几辆马车,马车比一般的马车宽阔许多,而且都是兵士在侧,见了贾政,为首的忙招呼手下的兵将将其行囊都装上车,并对贾政道:“王爷正巧有书信要给西北九王爷,正好和贾大人也算是一路,便命我等护送贾大人去赴任,而且我等都是兵士脚力,比一般人快了许多,如此应该也不会耽误贾大人太多,过去了,也可以帮贾大人说明缘由,想来看在王爷的面上,那边上差应该不会为难贾大人。”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贾政虽说心里仍然对义忠王爷此举有些狐疑,但又挑不出什么错处,只得谢过之后,上了马车。 这兵将驾马车果然比家丁要快了许多。不消一日便行了之前两日的路程,只是这速度快了许多,但这速度一快,加上前几日下雨道路泥泞,自然就颠簸。贾政从未如此赶路,一天下来被颠的头晕脑胀、四肢酸痛。可偏巧着赶车的兵将还是个多话的,不时和贾政要说上两句,贾政忌惮王爷权势,只得硬着头皮应付。这一日下来终于到了驿站,贾政已经是累得头晕眼花。 次日一早,兵将便又催着赶路,一行人匆匆吃了点,又继续前行。贾政昨日劳累,本就没有适应,上车没多久便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眼,天色微微黑,只是这马车仍是未停。 贾政便开口想问这是行到哪里,怎么连个馆驿都没有,未开口,却看见自己身旁的小书童程祥连连冲自己摆手,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贾政一愣,但看程祥满眼紧张,一时间便住了声。 程祥也不说话,伸手左手平摊在贾政眼前,用手指手指当笔在手掌比划起来,贾政心内生疑,定睛观瞧程祥所写,竟发现程祥写的是这马车没有奔西,反而是往回走了。贾政大惊,刚要开口,便见程祥连连摆手示意贾政不可做声。贾政心里有些慌乱,只见程祥又写道,今日他们给我们的饭菜似乎也有问题,否则我们不会一觉睡的许久,大人莫急,我们先继续装睡,静观其变。 贾政想了想,如今也是没有他法,若是这帮人有什么贼心,自己怕早就出了事,姑且现在还是先看看这些人准备如何,再做打算。贾政心里不由得感慨,好端端的在京城不好么,何苦出来受这个罪。真是悔不该当初啊! 第279章 第二百七十九回 279 贾政依着程祥建议,在马车里依旧装睡,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马车停了, 贾政听见车帘被人挑开,继而有人说话:“到底是个当官的,瞧着手无缚鸡之力, 不过是饭里下了点料就睡到了这时晌。” 一旁又有人道:“莫不是量大了, 人昏死过去了?如此接下来何行事?”听闻这话, 贾政心里紧张起来, 接下来如何行事?莫不是要……贾政不敢深想,身上冷汗出个不停, 可又不敢睁眼对峙,只能闭着眼继续装睡。 此时有一人伸手进来探了探贾政与程祥的鼻息,片刻后说道:“应是没大碍,估摸着是马车颠簸, 这两人颠得昏睡过去了。反正一会儿将其带到破庙, 将人绑了,我等逼迫他把书信写了就好。” 一旁有人附和道:“没错没错,反正先将王爷安排的事办理妥当为妙。”众人哈哈一笑,贾政听在耳中, 急在心间。现在可是说什么都时过晚已。 这些人倒不再与其客气, 直接伸手在贾政脸上拍了几下,贾政何时受过此等待遇,也顾不得装睡了立刻睁了眼, 此事天色已黑,眼前站着两个身着布衣的蒙面人。 贾政起初先是一惊,便听到其中一人喝道:“今日做了笔好买卖,瞧着样子定是能发上一笔。”那人说完也不等贾政开口,伸手一把攥住贾政的衣领,一下子拽下了马车,那人身旁的两个人也毫不含糊,直接那麻绳三下五除二将二人捆了个结实。程祥张嘴想喊,还未出声便被人塞了团抹布在嘴里。 为首的黑衣人瞪了一眼贾政道:“看你模样是的明白道理的,莫要做伤了体面之事,你好自为之。”贾政看在眼里如何敢再言。 二人被推搡着前行,贾政此时心内悔个不行。若是自己刚才未醒,有此际遇还真的是认为自己运气不济,遇到了山贼路匪,可放才听见那些人所说之话,心里明白这些贼人就是那些送自己去赴任的兵士所扮。 贾政偷眼回头看,发现自己一行人只剩下了程祥跟在身边,那些管事常随怕是都已遭不测了。贾政心里长叹,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学政,这王爷何苦为难自己呢? 一行人行行走走,没多久便到了一间破庙,此处早无人来供奉,庙外荒草长了一尺多高,里面佛像也歪斜了,庙顶也是破了个大洞,抬头便能看见外面的天。贾政心里戚戚焉,暗想今日莫不是要交待在此处了。为首的黑衣人将二人搡进庙内,压在佛龛下坐下,自己持刀而立。一旁的几个黑衣人则是揽了些草木,在庙里生了个火。贾政自是不敢吭声,一旁的程祥此时也有木讷。庙内一时安静起来,只听见草木燃烧时的噼啪之声。 为首之匪徒见贾政二人不敢造次,便抱着刀坐下道:“你们倒是挺大个阵仗,这么多的马车,身手也不错,可惜最后还是做了我这刀下鬼。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要去哪里啊?” 贾政听这话胡子没给气歪,这一转眼护卫变山匪不算,还装什么都不知道了。贾政正色呵斥道:“我乃是去赴任官员,你等竟敢绑架朝廷官员,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匪首嘿嘿笑了两声:“怪不得穿的体面,阵仗又大。可是我这刀下死了的官员少说也有几十了,如今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说罢便拎着刀走向贾政。此时贾政心里也慌乱不堪,毕竟手脚被缚,又有人持刀而来,任谁也不能坦然置之。 那人两三步行至贾政跟前,举刀问道:“我刀下不杀无名之辈,你报个名姓,我好给你个痛快。” 一旁的程祥见状忙扑过来,挡在贾政前面,对着匪首磕头不止。因嘴被塞着,口里呜呜不得出声。贾政心里倒是生出一丝感慨,这等时候程祥还能如此忠心护主,着实难得。贾政道:“我是荣国府的贾政贾存周,要去甘陕任学政一职。你等绑架朝廷命官,已是大罪。又要滥杀官员,可是要杀头的死罪。” 为首的匪首听见贾政如此说倒是住了手,抱着刀问道:“你是荣国府的二老爷?就是那个贼有钱贼有钱的荣国府?”说罢匪首一回头冲着众匪道:“果然算命的不欺我,说我这几日会有大财入账,今日果然算应了卦。这可是一只肥羊,要好生伺候才是呢!” 匪首回头看着贾政道:“您说是不是呢贾大人,这天下银钱十之有三都入了贾府,这个谁人不知?今日偶遇贾大人,想请不如偶遇,我们哥几个请贾大人和我们几个好好把酒言欢一番吧。贾大人您这么有钱,只消给我们凑几个酒钱便是,你说如何,贾大人?” 贾政心说这帮人怕是就在这等着自己呢,贾政道:“你既然已劫持了我们,我带的盘缠行李,你也应该尽数得了,如此虽不多,但也不少。如此可行?” 那山匪听言怒目道:“这本就是我等该得的,贾大人何苦如此小气,要知道这千金可难买性命,您贾大人命是何等金贵,可莫要因小失大啊。你们读书人岂不知道千金散去还复来的道理?”匪首转头对旁人使了个眼色。一旁便有人奉上了纸笔,匪首道:“不过是写封信,叫府上送些银钱来,如此买卖岂不合算?” 贾政心里泛苦,只听那匪首又道:“我等也不是贪财之辈,只讲究个等价交换。我觉得以贾大人的性命换个百万之资也是不为过。而且这数目对于荣国府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贾政苦笑道:“我倒是不知这天下财路十分之三进了我们府里。我在京中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俸禄微薄,体面不过是仗着祖上庇佑。况且此行出来我们府上已经分家,这银钱账目都是清清楚楚,我又分不到大头,林林总总算下来,分给我的也没有如此许多啊?您是个明白人,一定晓得此间道理。” 匪首一听笑道:“贾大人何苦说这些虚话哄我,贾府营生天下谁人不知?还需要我一一例举不成?” 贾政摇头道:“家中营生打理我本就不挂心,而且其中不少经营很好的都是我家老太太的私产。” 匪首一听笑道:“如此甚好,儿子没钱老娘有钱,试问天底下哪有当娘的不疼儿子的?这信一去,钱必到。”匪首将纸笔给贾政摆好,将绳子解了,持刀立在一旁。 贾政活动活动手腕,被缚了多时,臂膀酸痛。贾政长叹一声,捏着笔不语。匪首用刀尖点了点纸面道:“若是贾大人不知如何下笔,那我口述你执笔便可。”匪首顿了顿道:“贾大人就写今日被请去山寨做客,和我等兄弟相谈甚欢,想宴请我等兄弟,可惜盘缠花费干净,遂向府里拿个百万之费,以酬兄弟结交之情。” 贾政捏着笔,气得手都直抖,这都是什么狗屁的东西,还胁迫自己大言不惭写下这样话来。匪首见贾政不动笔,言道:“贾大人若是懒得动笔也不难,我这里也有粗通文墨的兄弟。只不过他们可不习惯用墨,那时候也只能问你们主仆二人身上借点血墨了。”匪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笔迹,府上定不能认,如此一来,还要问贾大人借点信物才能让贵府信服,当然贾大人还要当官,右手自是不能动,不过这左手不用,不如就先借我们当个信物使使。” 贾政又急又气,但瞧着匪首步步逼近,想起自己那些个随从如今不知死活,也知道这样的人是言出必行心狠手辣。虽然心内很是想将这几人的真面目直接揭穿,但细思之后,若是此时真的戳穿对方,估计自己真会直接剁下几个身体零件。贾政愤愤咬牙道:“我写我写!” “如此便是好的。”匪首将刀收回,“请动笔吧,贾大人。”贾政无奈,重新捉笔,抖着手写起来,片刻工夫就得了。 匪首一旁看着,点了点头道:“贾大人不愧是要做学政的,这信写的倒是快。不过只是如此还是欠点意思。”只见那匪首一步便到了近前,将大刀收了,不知从何处掏出个短匕首来。 贾政一见吓得连连后退,“我已按照你等所说,写了这信,如今你怎可出言反悔?”那匪首一笑道:“我怎会食言,不过这信短些信服,我问贾大人借点血便是。”言毕一下捉住贾政手腕,用匕首在其左手随意划了一刀,血顷刻便涌出,匪首用其血在信上拍了一下,赫然一个血手印便现于纸上。匪首将贾政一松,也不管其如何,只是将信吹了吹,待信上血迹干了,折好收入怀中。 贾政道:“我已按照你所说写了书信,如今你可放了我主仆二人?”匪首闻言笑道:“怎可如此?你可是我的贵客呢!贾大人您就姑且安安心心跟着我们好好把酒言欢吧。” 第280章 第二百八十回 280 贾政所遭遇之事,远在京城的贾府众人皆是不能知晓。只因贾政稍信归来, 点破义忠亲王存有反心, 贾赦思量许久, 还是不能安心,便遣人去给贾政稍信,一来好瞧瞧其是怎样的情况, 二来也算是探听虚实。 送信之人唤做魏语, 本就是贾政的心腹, 贾赦在其临行前又好生一通交待, 此人虽不知道贾赦忧心何事,但还是明白此信非同一般, 更是存了几分小心。 一路上快马加鞭出了京城,还没走出冀州地界,管道上便多了兵马。魏语瞧着心里奇怪,但这等事怎好打听, 跑了几日, 马力多不济,魏语便去了驿站打算换了马再行。到了驿站,魏语吃了饭喝了茶,便有一搭没一搭跟驿馆杂役聊天, 问问此地特产之类, 最后提了一句此处为何多了许多兵马。驿馆杂役也是个嘴快的,回答倒是顺溜,几句之后魏语便知道这些兵马乃是要去西海沿子平定匪寇的。 魏语听了心里奇怪, 自己一路过来,这些兵马瞧着也不是出征方向,而是冲着京城方向啊。而且也没听老爷说过王爷已经得胜归来班师回朝啊。不过魏语虽心里奇怪,但也不敢乱言。换好马便继续前行。可是走了一路也并没有寻到贾政一行人,魏语心里更生奇怪,若说二老爷是带着马车行李走的,论脚程应该不会比自己这样快,况且这一路驿站倒是有印象,只是到了豫州境内便没了踪影。可这条路本就是二老爷赴任之路啊,难不成是自己错了? 魏语又寻了两日,依然没有探出什么消息。实在无奈只得揣着信返程。毕竟离京的时候老爷交代过,若是寻找了好生问问,说府上众人都关切着呢,若没寻见,先回来便是。魏语快马加鞭往回返,此次再返发现那些兵马已驻扎在了京城周围,对进京人员有了诸多盘查。 魏语也不知道为何,就觉得此事不大对劲需要多留心。正巧远远瞧见贾府庄头往京中送菜,魏语和这庄头本就熟悉,正想催马上前一并入京,没想到那些兵将竟然将庄头连车带人都给扣下了。 魏语心惊,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会扣下给贾府送菜的车,可如今这样自己过去遇到检查一报家门,说不定也不会被扣住了。魏语想了想,自家在京外还有个远亲,魏语便牵着马绕道先去了自己远亲家,借口出来寻个亲戚,次日一早换上一身粗布衣服,和送水车的一起混进京城。魏语能混进去还是多亏了亲戚提点,说这些兵将对送水车倒是不要拦着,但是达官显贵府里的车马几乎都被拦在城外了。 魏语回了京城,忙回贾府见贾赦回禀此番路上所见所闻。贾赦越听眉头便是越紧,最后听闻魏语并未将信送到,贾赦将信收了,叮嘱魏语回去好生休息。这兵马围京城一事,贾赦早就知晓了,不仅是贾赦知晓,京城中人俱已知晓。毕竟这等大事如何能隐瞒得住?如今朝堂之上也是乱成一锅粥。御史连上数本参奏,只是皇上都留了中,不问也不发。而义忠亲王那边只是围了城,并没有进一步动作,而且进出京城只阻碍了去达官贵人的,至于普通百姓并没有太多阻碍。贾赦如今也不敢掉以轻心,每日都命管事严格巡防府内上下,以防有变。 果然三天之后围城的义忠亲王打出要清君侧的旗号来,京城内自然是人心惶惶。也不知这义忠王爷所说的清君侧是要清哪些人,况且如今瞧着皇上既没有圣谕批责,也没有调兵安排,众多朝臣也都是心思各异。 忠敬王爷府上人来人往,都是来问王爷探个口风的。王爷倒也是一如平常,脸上瞧不成什么变化来。只是京中朝臣中渐渐有个朝向,过了几日,义忠亲王便挥兵要入城。史鼎严守城门,并一箭射伤亲王手下大将,而在冀州镇首的王子鸣从义忠亲王的后翼忽然突袭,一时间搞得义忠亲王腹背受敌,应接不暇。如此乱了几日,但京城内算是太平,最后忠敬王爷亲自出城,将义忠亲王带了回来。 如此外人看着惊现无比的一场风波,渐渐平息下来。事后清算却只是称义忠亲王被小人挑拨,听信谗言。皇上自是生了一场气,接着将其圈禁起来便是了,只是跟着义忠亲王的那些人却是各个吃了瓜落。很多人被监押审问,其中又牵出不少事来。 京中事态平息了,众人才算是松了口气。只是未几日,皇上竟然忽然宣称退位,将皇位传给了忠敬王爷,一时间便又换了新天。新皇上任倒是效仿先皇施仁政,封赏一批老臣新秀,其中史鼎算是其中翘楚,被加封了忠靖侯,而王子鸣也因此官升一级,就连没有出甚力的贾府也有所封赏。况且这史王两家和贾府本有姻亲,如此一来金陵家族在京城中更是得势,府门前都是车水马龙迎来送往之热闹景象。 经历如此一番贾府中众人也算是松了口气,如今忠敬王爷转眼登上皇位,对贾府可是最好不过。一来两府本就有两桩姻亲,二来贾府在外人眼中本就是其心腹之一。如今这样一番结果,贾府众人自是欢喜。只是经历了如此一番,史菲儿还是觉得颇为忐忑,虽说一切消息只是听闻并未亲见,但毕竟兵临城下、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此番也算是领教了。 这还是未真的打起来的情形便已是如此一番场景,若是真的战起来了,不知道又会如何?史菲儿想象不来,也不敢想象。但是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架势,让史菲儿觉得这场权利的游戏自己即便只是一旁立足观看者,也觉得胆战心惊。 细论起来如今自己在这里也好歹算是权贵阶层,可对于这等事又能如何呢?不过是随波逐流祈求上天赐福庇佑罢了。自己这等姑且都是如此,更何况那些能三餐果腹便感恩不禁的平民百姓?在当权者手中他们不过是棋子草芥一般。又何曾有谁当真将其放在心上。莫再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语了。这帮权贵担心的不过是怕覆舟罢了,如此才做些小姿态好堵住悠悠之口。 史菲儿思绪万千,如今自己也算是两世为人,原本自己穿越过来之时的豪言壮语似乎都被时间岁月蹉跎殆尽了。如此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下,想仅仅靠着一己之力为众苦命女子博来番幸福出来,岂不是如蚍蜉撼树? 史菲儿长叹一声,自己原本将事都想得简单,偏这简单的法子看起来又有些效用,自己便按照这条路走下去了,如今想来怕是这旧路子许能治标但终究治不了本。这世道钱财傍身终是能救一时而救不了一世。史菲儿忽然就觉得没了兴致,懒懒的也不愿见人也不愿多语,只是一天中自己独坐在屋中。 起初几日贾赦等人还以为,此番改天换日让老太太有几分伤神,过些日子缓上一缓便好了,可哪知一晃半月有余,众人眼瞅着还见贾母精神不济,才慌了神,请来大夫,诊脉之后也只能断出个思虑过重,只好调配些安神静心的方子。可贾母也不愿喝,众人也俱是发愁。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贾府上下俱为贾母担心之时,这一日又有噩耗传来贾政如今仍未去上任,甘陕那边有人上奏了此事,求派新学政。如此众人才算是知晓。一时间这王夫人一众皆慌了神,王夫人与元春日日以泪洗面,宝玉、探春脸上也都没了笑影。贾珠此时也无心学业,想尽办法去打探消息,总无音讯,贾珠便想出府去寻。只是贾赦着实放心不下,心想着这万一贾珠出去再有个好歹着实无法交待,便命人多看着不叫贾珠出府去。当然贾赦也是愁眉不展,如今自己胞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样失踪了,心里简直是急的不行。贾赦又让人去官衙报了案,又打发人沿着贾政所行路线去寻,只求能寻到个信回来。贾府突遭此事,全府上下一派愁容,但众人又不敢告之贾母知晓,在贾母面前强装笑颜,还好贾母这一阵不喜聚,倒也算是能隐瞒的过。 一晃又有半月,这一日贾赦在书房坐着正发愁还有何方法能打探到贾政音讯。就听见廊下一片脚步急性,自己的大管家一路跑着就进了门,连通禀一声都没顾得上,捧着东西在贾赦面前一跪。贾赦极少见管家如此失态,忙问究竟是所谓何事?管家忙将手里的东西呈上,贾赦定惊一瞧,这东西自己是认得的,正是贾政贴身之物。贾赦忙接过来反复看,确认无遗,心里一喜道:“那这是有音讯了?何人送信?是个什么情况?速速说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十连发吧,存不住了,本来想来个三十连发的 第281章 第二百八十一回 281 贾府上下俱为贾政不知所踪而愁苦之时, 这一日忽然有管家捧着贾政随身之物以及书信送来给贾赦看,贾赦自然是激动。自以为是因府里四处求人寻找终于有了消息,忙将书信展开一阅。 只是看过之后, 贾赦原本以为可以放下的心, 又重新提回嗓子眼。那信中的字迹的确是出自贾政之手。但是所述内容却是贾政和一个山匪攀上了交情。还和人家把酒言欢、相交甚好。因为在人家那里吃了几场酒饭想贴补一二, 问家里要百万之巨的银两。这哪里是给人希望的信函,明明就是勒a索信啊。最要命的是,信纸之上赫然一个血手印,大概时日久了, 颜色如今已有些黯淡,但却分外刺眼。贾赦瘫坐在椅子上,一脸愁容。管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默片刻,贾赦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问:“那送信的是什么人?”管家摇摇头道:“就是街上跑的一小孩儿,四五岁的样子。我问他是谁人让他送信, 他也说不清楚,只说那人给了他几块糖吃。”贾赦一听更是心中没了主意,这等贼人竟然敢将信送到府上,可见其手段, 而且自己府上已经报官, 也派了人沿途寻访, 可依然没了结果,如今在瞧见这信,也不知这贾政如今是怎样一番光景。 贾赦思量片刻, 心神也微微定了定,挥手让管家去请二房的贾珠过来商议。毕竟这事不是能瞒住的,听闻自己弟妹为这事已经哭晕几次,此时也不敢贸然就叫来商议。好歹如今贾珠大了,也算是能撑得住事,如今先找其商议商议吧。 贾珠便可就到,一路步履匆匆,贾赦在书房内就听到其脚步急急,贾珠才进屋都来不及与贾政施礼便急切问道:“伯父,可是有了我父亲的消息了?” 贾赦本还想给贾珠铺垫铺垫,没想到贾珠一进屋就直奔主题。贾赦顿了顿嘴里干瘪地挤出一句话:“贤侄莫急,你且坐下。”言闭将手中信递了过来道:“这是今日府上收到的,你且先看看。” 贾珠接过信急急看了起来,不肖片刻便急切问道:“伯父,这、这信从何而来?我父亲如今身在何处?”贾赦摇摇头,将之前自己得信的情况给贾珠说了一遍,贾珠听闻也是瘫坐到了椅子上。二人沉默片刻,贾珠道:“伯父,您觉得这信有几分真?” 贾赦摇摇头:“我也说不好,但从这自己上看,的确是你父亲笔迹不假。但若是旁的,我也说不好。找你来,也想让你辩一辩这书信真伪。” 贾珠又捧着信仔细看了一遍,继而又将信举起对着窗看,贾赦倒是明白,贾珠如此是看看这信是否是人模仿笔迹或者挖补填充的赝品。对着又看了一遍,贾珠摇摇头,这信是一气呵成的,并非人仿制,如此更是让人心急。 二人无语,瞅着那信发呆。沉默片刻贾赦开口道:“贤侄,若是此事为真,你一房手中能拿出多少现银来?” 贾珠仰头算了算,“我粗略估计一下,约莫二十五万两吧。” 贾赦看了贾珠一眼:“田产地契怕是一两日功夫也难出手。” 贾珠摇摇头道:“伯父,我是把老太太给我的十万两也算进去了。” 贾赦一愣点点头道:“你是个孝顺的。我这边若是现银,大概能凑个三十万多两。两项相加应不及六十万两。” 贾珠一听忙扑通一声跪倒贾赦脚前:“多谢伯父,若是我父亲能平安归来,侄儿、侄儿……”贾珠哽咽着,语不成句。 贾赦叹口气道:“我与你父本就是亲兄弟,这等大事我岂有坐视不管之理?余下的我再想想办法吧,先应付此事要紧。” 贾珠又磕了头才起来,“伯父,那此事可否告知我家太太?” 贾赦眉头皱起,这等事怕是瞒不住的,况且若是要赎人,王夫人应该是管着库帐的,也不可能不惊动。只是如今听说人还病着,若是被这么一刺激怕是不好。贾珠也是明白,便开口道:“此事怕是想瞒也瞒不住,说不定我家太太听了有了音讯,还能将心中郁结冲一冲。” 贾赦点点头道:“那你寻好机会,慢慢说,切不可唬着你家太太。”贾珠点点头,贾赦好似又想起一事叮嘱道:“此事还是先瞒着老太太吧,上次京城动荡,老太太便不大好,此番更是不敢惊扰了,等人平安归来,我等再齐去老太太跟前谢罪吧。”贾珠点头算是应下了。 贾珠走后,贾赦便命人将账册拿来,选了几间京中不错的铺子宅院要卖。管事并不知晓贾赦好端端地为何要卖祖产,急忙劝阻,可是劝阻一番好不顶用,只得遵照贾赦的意思往外散出消息去。贾赦也是心疼,毕竟这几间铺子宅院都是上好的,而且一年利钱租金都是不少,可是若不是好的那短期之内又如何能典卖出去呢?虽然自己平日对贾政也是颇有微词,但这样的大事怎能撒手不管?寓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贾赦拍了拍胸口,等贾政回来了,自己可不管是不是分了家,先拿出兄长的威严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贾赦愣了一会儿神,想起此事一会儿还要跟自家夫人说一声,毕竟支出这么一大笔钱款出去,也瞒不住。至于贾瑚和贾琏这俩小子就算了,他们每日都要去瞧老太太,万一说漏了嘴,岂不是更麻烦。贾赦心里定了主意。 撇开贾赦这边不提,且说史菲儿那边倒是热闹。这一日白鹭、黄鹂以及早前史菲儿放出去的几个丫头正好回府来瞧老太太。史菲儿因为之前心绪起伏,好久也没见着几个丫头了,今日倒是开心了些。 这几个丫头和老太太说了会话儿,又给老太太讲了讲营生,顺便又喂老太太吃了几样新做的点心,哄的老太太眉开眼笑。众人闹了一会儿,白鹭和黄鹂对了个眼色问贾母道:“老太太,这几个月的银钱红利,都依照您先前的嘱咐存入银号了,要不然我提一些出来给您送进府里?” 史菲儿一愣道:“费那劲作甚,我还不信任你们去了。抬到府里还要腾屋子放,又要安排人看,麻烦死了。” 白鹭瞧了瞧黄鹂道:“老太太,那是不是府里有了什么事?” 史菲儿见二人面上奇怪,心里也生了疑虑:“你们是怎么了,什么时候也学的如此吞吞吐吐了,有话只说便是。” 一旁黄鹂咬了咬嘴唇道:“老太太,我这边原本计划在京中再开一间铺子,正发愁呢。这两日的了信有人推荐了一家。我差人去瞧,倒是很不错。可是价格却便宜得很。我怕上当,仔细一打听竟是大老爷的产业。” 史菲儿听了一愣,一旁白鹭道:“似乎不只大爷,珠少爷也在卖呢,我差人去打听了一下,加起来有七八处呢!”其余众丫头也是点头。 史菲儿心里明白,今日这些丫头不光是来陪自己说说话对对帐,怕是主要因为此事,来给自己报个信呢。这几个丫头自己对她们都好,如今自己有了本事,仍旧很感恩,此番定是怕府上出了事,怕着急用钱,这才急急都一起赶了来。 史菲儿心里起疑,但面上不带着,笑笑对几人道:“前几日,他们便跟我说京城折腾一场,有几个店铺管事辞了回老家去,自己一时事多也不想照料太多,要出几家。我没放心上,没想到他们动作到快。你们就都去收了吧。我倒是觉得这些产业这么流出也不好。”众丫头听贾母如此说,都点点头。众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众人散了,史菲儿沉思起来,自己不过是因为京中政变一事有些觉得乱了心绪,没想到现在府里这帮小崽子就背着自己开始折腾了。怕是这背后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藏着掖着呢。 史菲儿想了想,让身边丫鬟给贾赦和贾珠去送个口信,说是有事商议。丫鬟听话都快快跑了去办。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贾赦便急匆匆来了,史菲儿也不着急,命丫鬟上了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其聊天。 贾赦这两天忙着筹款之事已是焦头烂额。今天忽然被贾母叫了来,就怕此事漏了,本想着若不是因为此事,自己赶紧说完赶紧走,可偏偏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拉着自己聊闲篇儿。贾赦心里有些起急。 又过了约有一刻钟,廊下丫鬟来报:“珠少爷到了。”史菲儿点点头,让人请贾珠进了屋。待贾珠请完安,史菲儿让贾珠也坐下。瞧了瞧两人开了口:“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事是要跟我老太太讲的?” 贾赦和贾珠听了这话俱是一惊,抬头对视一眼,再瞅向贾母,发现贾母收敛了笑意,脸上露出几丝震怒的表情。两人一时间都呆住了,不知该如何回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杨阿绪小天使的地雷,谢谢,好开心 谢谢末后 小天使的营养液,谢谢谢谢,比心心 第282章 第二百八十二回 282 贾赦和贾珠被史菲儿都请了来。两人坐在一处, 又听贾母忽然说了那样一句话,心里自然是一惊。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可自己又想不出究竟是何处走漏了风声, 否则老太太为何会有如此一问呢? 可是这话着实不好回答。原本二人就彼此约定过, 此事先瞒着贾母。其二人心是好的, 毕竟如今贾母年纪大了,经不起诸多刺激。试问一下,有谁能受得了,自己儿子不知所踪时, 还有人上门来拿着勒a索信,要百万之财的?可是换句话说这事自己瞒得了一时,又瞒不了一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两人心里所想差不大多,于是两人只是对看一眼,喉头滚动了下, 但谁也没接了话茬。史菲儿又不是傻的,瞧二人如此,心里更是笃定这二人有事瞒着自己。史菲儿清了清嗓子,慢慢咂了口茶道:“珠儿, 你最近学业如何?” 贾珠正低头琢磨, 忽听贾母叫自己, 猛地抬头,“啊?老太太?” 史菲儿心里琢磨这魂都飞到哪里去了!便一字一顿道:“我问你学业如何,京中闹了一场, 考试也往后延了。我平日瞧你是个稳重的,应不会被外界所扰,考试准备的如何了?” 贾珠皱了眉,京城政变一事,自己倒是没觉得如何,说白了神仙打架,自己这等人物只消顾好自己便是,忧也好喜也罢,这结果都由不得自己。可是这事自己不关心,但家父没了音讯这事自己很是着急,这段时日,自己是什么书都看不进去,文章不写,诗也不做,完全没有心思。万幸考试延期了,要是不延期以自己这样状态,怕是又要落第了。 贾珠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尚在、尚在准备。”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道:“那就好,可千万别因你父亲不在,没人管束,就恣意行事起来。毕竟有些东西出手容易,但得来着实不易。况且你还要看看你是否真的能做的了主。” 这番话,贾赦贾珠听来,字字皆有深意。贾珠偷瞄了眼贾赦,见自己伯父此时也是低着头,眉头都锁死了。莫不是老太太已经知道了,毕竟这府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老太太的手段是旁人比不了的,真想知道查清楚也不难。 史菲儿敲打完了贾珠,转头又对着贾赦道:“如今瑚儿今岁就要成亲了,筹备的差不多了,你主持着分了宗又分了家了,这些都折腾完了。就开始准备折腾祖业了?” 贾赦心里暗暗叫苦,忙争辩道:“老太太我哪里敢呢?” 史菲儿冷笑一声:“哪里敢?这祖上留下来的铺子被你俩合着要往外贱卖七八间了,还说没有?”史菲儿言罢,啪地拍了下桌子。 贾珠听着一哆嗦,贾赦也缩了缩脖子,平日里老太太都是合颜悦目的样子,今日看来是真动了气了。可是这事又没发解释,一解释不就要将整个事情都说了么!二人咬着牙不吭声。 史菲儿眼珠子转了转,瞧这二人:“你们两房刚分了家,按理来讲日子反而应该比之前公中份例要好了不少才对。而且不说旁人,单说贾珠你成亲时我可是将之前承诺给孙辈的银两都给了你,你更不应该缺钱,这么急的卖店铺宅院,看来这所需的银两可真不少!”史菲儿顿了顿道:“能让你如此做,必然是被讹上了,而且还不得不给。我说的可对?” 贾珠此时心里震惊,这老太太是火眼金睛啊,怎么一下子就猜的八.9不离十了。心思还未落停,就听见贾母又道:“是不是有人用你父亲性命威胁你?” 此话一出,贾珠扑通一下就跪下了,此时再也崩不住了,眼泪顺着面颊就躺落下来。贾赦见此景,知道再瞒无用,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史菲儿瞪了贾赦一眼道:“你也跪下把事情说清楚了再起来。”老太太发了话,贾赦哪敢不从,况且瞧这样子老太太今日是真动了怒,贾赦和自己侄儿贾珠跪在一处,原原本本把自己如何收到信,如何和贾珠商议,如何筹钱,如何卖店铺宅院,一五一十都说了个明白,之后还拿了那封信给贾母瞧。二人紧盯着贾母,生怕贾母一时知道噩耗,再有个好歹,那可就更麻烦了。 史菲儿听完事情始末,又捏着信瞅了半天,黑着脸不言声。两人瞧贾母虽然生气归生气,但神智清醒,心里松了口气。 史菲儿沉默片刻,让贾珠起身将守在院子里等待吩咐的丫鬟朱鹮叫了来:“你速速去请这两房的主子来我这里,说有要事要议,不管是生病还是装病都来,对了下面那四个小的就算了,让各自奶娘好好带着,若是出了一点岔子,看我如何收拾她们。” 朱鹮从未见过老太太如此模样,忙应了差,速速带着人去请,不大会儿功夫人陆陆续续都到了。王夫人还是让丫鬟婆子缠着来的,面上惨白颜色着实不好看。 见众人到齐,史菲儿将丫鬟婆子都赶了出去,接着一拍桌子,“你们都给我跪下!真当我这老太婆是聋子的耳朵当摆设吗?” 众人自然不敢多言,齐刷刷跪下了。史菲儿心里真是生气,瞧着地下跪下的一帮子,心里琢磨着,这群人何时能让自己省点心啊。 “这种大事都敢瞒着我!还有什么事不敢?平日里我教导你们的种种等遇到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二房众人自然是知道此事的,王夫人和元春在一处哭的伤心,李纨在一旁扶着二人。可贾瑚和贾琏并不知道这信的事。见贾母生这么大的气,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何事。这也怨不得二人,一来,贾瑚这几日和翰墨在一起商议九王爷边关军务的事,而贾琏被忠敬王爷点差去忙活了。虽然二人知道贾政无踪影,也帮着四处打听,但并知道勒a索信的事。二来贾赦也的确不让人告知这俩。 张夫人见老太太动了怒,想了想开口劝道:“此事媳妇自知有错,但事情紧急,一来要急着筹钱救小叔,二来实在担心老太太身子。打算等小叔平安了,我等再来给老太太负荆请罪……” 贾瑚和贾琏听到自家太太如此说,更是愣住了。贾琏忍不住问道:“小叔有消息了?” 史菲儿瞅了二人一眼道:“你二人不知?”贾瑚贾琏连连摇头。史菲儿叹了口气,“你两个先起来,贾瑚你去让朱鹮准备大张白纸来,贾琏你来磨墨执笔。”二人不明白,但也不敢怠慢,忙按照贾母吩咐去办。 史菲儿叫贾瑚将纸夹到屏风上,一指贾琏道:“你写。”贾琏早早便磨好磨,拿着笔站着,可是不知道要写什么。 史菲儿叹了下道:“有时候,有钱也不是件好事。” 这边史菲儿才感叹完,那边贾琏“哦”了一声,提起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写道,“有时候,有钱也不是件好事。”史菲儿扶额,怎么今天智商都集体掉线了? “那句不用写,我说让你记上你再记上。”史菲儿指了指贾琏,贾琏忙提笔要划掉,史菲儿又说:“算了,写上就写上了,对你们也算是个警醒。” 众人不敢多言,只得点点头。只听贾母问道:“你们两家凑了多少银两了?” 贾赦瞧了眼贾珠回答:“勉强七十五万。”贾珠一旁也点了点头。 史菲儿道:“你们就别折腾了,这钱算我一人头上便是。” 众人一听忙摇头,史菲儿摆摆手:“我一老婆子本来开销就不大,这些钱早晚也是要给你们分了。此时不过是换种用法,早拿过来用罢了。等以后你们别在意少分些就是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给贾母磕头。贾赦暗叹老太太一句话就解决了众人束手无策的事,还是厉害啊。史菲儿冲着贾琏道:“你写上钱归我出。” 贾琏提笔书写。 史菲儿顿顿:“钱我出没问题,但这事不是简单的事。天下若是能用钱换命那便是值的。但我们也要分析一下这钱给了换不换的回来!这才是其中关键!” 原本听贾母解决了赎金一事,王夫人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可忽然又听见贾母如此说,心又提到嗓子眼了,声音带着哭腔道:“老太太,这钱给了,他们定是会放人回来的吧!” 史菲儿瞧了她一眼道:“你这话说的话,若是商铺买卖自然是钱货两清。可这是帮山匪,山匪讲信用那多半是话本小说,他们连绑a架勒a索都干得出来,还怕不守信用?”史菲儿转过脸道:“今日商议的便是如何能寻到政儿的下落的。” “那信上可写了何时交换赎金?” 贾赦和贾珠摇了摇头,元春插话道:“怕是过几日也会如此传信告知?” 史菲儿点点头:“许是如此。”接着又问:“那有没有提赎金以何种方式?” 贾赦和贾珠想看一眼又一起摇头。 李纨有些不解,“老太太,赎金用何种方式重要吗?” “当然重要,百万之巨,若是白银要多少箱去?就算换成金子也是不少。最方便的则是银票了,可也要厚厚一沓。我倒是想看看我筹来百万银两,就算送去了,他们如何能拿。” 史菲儿见贾琏站在一旁没动静,提醒道:“刚才我说的都记下,一会儿要用。” 第283章 第二百八十三回 283 贾琏不敢违背贾母的意思, 将贾母所说一一写在纸上。史菲儿抬眼瞧了瞧,见贾琏都写上了, 便道:“如此写上了倒也清楚。你们且看, 这信上字迹的确是出自政儿之手不假, 姑且不论这血掌印是谁人的,单看这颜色,血色早已不是鲜红, 想必这信已经是有了时日。”史菲儿说完, 特意看了眼还在用帕子抹泪的王夫人。 史菲儿摆摆手道:“你们都起来吧,刚才我也是气你们遇事失了冷静, 太过慌乱, 而且这等大事又是能瞒得住谁的?遇大事需静心沉思。”众人起了身, 听贾母如此讲, 脸上都带了几分羞愧,贾琏又提笔,将静心沉思四个字也写了上去。 此时王夫人将脸上泪抹净了, 思虑一下后开口道:“老太太说这信时日已久, 换话讲,也许是老爷被匪人已久,可为何到如今才会将这信送到府上?若是如此,是不是、是不是老爷他……”王夫人不愿往下说, 只顾着用帕子抹泪。一旁元春和李纨也少不得已泪洗面。 “这便是蹊跷之处。首先政儿是去赴任的,按理来讲山匪是不会打劫官员的,这样做就是引火烧身, 一旦走漏了风声,得罪了大官,自然是会被剿灭。所以山匪自然不会做这样不合算的买卖。”史菲儿顿了顿又道:“这书信的习惯和政儿差别甚大,但语句通顺,感觉是有人口述,再由政儿执笔写就儿的。如此来讲,此事就更不像山匪作为。” “老太太这些、这些……”元春喃喃开了口。 “是想问我说这些干什么对吗?看起来和此事关系不大,但实际却是至关重要。难不成此事我们就如此准备上百万两银子等着匪徒通知,若是运气好,将人送还了?若是运气不好,再讹钱却仍旧不知人是生是死?”史菲儿看了眼众人,“天下万物,这人心最难测。况且还是这样的歹人,我等这样的哪能揣测出他的想法来?他们这样连绑a票这样的勾当都做的出,那杀个人对于他们而言又岂非难事!” 史菲儿这话一出,戳中了众人心中所怕,众人所做之事都是建立在贾政活着的基础上,若是人真的有个好歹,众人都没有如此的心理准备。史菲儿叹了口气,这些人顺日子过得太久了,所谓磨难也不过是家里斗斗气罢了。 “政儿也为官多年,如今即便是外任,此去家丁随从也带了不少。山匪想做的一点风声都不漏,也是不易。如此想来,政儿倒是可能得罪了什么人,被困住了。”史菲儿说完,瞧了眼一旁杵着的贾赦。 这几日贾赦一边筹钱一边盘算此事,心里也是想过这些,但思来想去觉得若真的是被如今圈禁起来的王爷给困住了,那怕是早就不好。哪里还轮得到今日,可如今又收到这样一封信,意欲何为呢?况且贾政报信回来一事,自己只和老太太议过,若是今日将此事翻出来,怕是又要生出许多事来。贾赦此时正思量这些,正好看见贾母瞧自己,便更是忧虑。 史菲儿丢了个禁言的眼色给贾赦,转头对众人说道:“此前政儿一路也没个音讯,我心里担忧,便让老大派人去看看,可人寻了一路,到了豫州地界便没了消息,此时又赶上京中王爷闹腾一番,如今想着怕是这两者之间也有些联系。”史菲儿一番话将贾政送信的事给遮过去了,但又捎带着点了点。 众人一听俱觉得此话说的有理。史菲儿趁热打铁道:“凡事往广处想总没错。所说王爷被圈了,但底下的人总有还在看押的不是,政儿赴任一路遇到同乡、同僚、官员少不得也要应酬来往一下,若是其中有人能知晓其去向也是好的。” 贾瑚听了言道:“我去找翰墨想想看有没有法子,问问这些在押罪官,看看却有什么发现。” 贾琏停了笔:“那老太太如今这赎金我们如何准备?若是那边尚未问出音讯,这两日那匪徒便要钱如何是好?” 史菲儿点点头道:“一来这匪徒要钱没指明日期,的确是有可能随时要钱。但他们也应该明白这银两数目巨多,就算是我们凑齐了,他们如何不被人知的取走更是问题。况且他们的确还需要给府里送信,至少再来信会交代我们要做些什么。我倒是觉得让他们这信送的不顺利才好。如此我们才更容易知道政儿是否真的被绑匪挟持了。” “老太太!”王夫人惊叫起来,“若是如此怕对老爷不利啊。” 史菲儿摇摇头道:“再不利能比现在生死未卜还糟吗?如今我只是想确认这人还活着有气。如今我们府在明处,对方在暗处,自然要多有提防。你心中忧虑之情我不逊色于你。但此事草率不得,毕竟如今我们府上还有两桩皇亲,你可莫要忘了。如今府上是被架着,许多事由不得我们自己了。” 史菲儿这话倒是点醒了王夫人,眼下元春就要大婚,万一……王夫人不愿去想,如今这事情已是如此,老太太分析桩桩件件都颇有道理,不如先听听看,再议。 史菲儿转头对贾赦道:“我们府中还有彪悍凶狠的护院大狗么?” 贾赦想了想道:“有是有,但不多了,不过皂厂那边应该多,那些狗养的彪悍,见生人就叫,若是有了贼,还能寻着味找呢。”贾赦一顿:“老太太,这不是还按照你昔日吩咐做的,要不从那边调几条过来。” 史菲儿一拍桌子道:“我也是昏了头,竟将这事忘了。快去调上十条过来,挑凶狠见生人就叫的、擅长闻味找人的来。安插到各个门房去,不可漏了一处。” 贾赦忙应了,招呼管事立刻去办。但众人仍面露不解之色,史菲儿道:“上封信匪徒便是送了过来,如今要交钱自然还会再差人送信来,如此若是真能靠狗寻得人来,也是再好不过了。” 贾珠皱眉道:“听伯父言,上次匪徒便是差了小孩来送信,若是如此此计是否还有效?” 史菲儿道:“正是如此才更有希望些。让那些狗在府门外,见生人便叫,如此用糖哄小孩子送信应不会成功,可信又关乎钱,他们应该不会太随意,若是真的能是他们的人亲自送信,兴许狗能起到作用。” 贾珠点头,“如此还需多些人手才好。原本此事已经报送给衙门,如今收了信再去一次,让其上心操办才好。” 史菲儿想想道:“京城衙门口都是朝着钱开的,这等事找他们,就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万一打草惊蛇反而不好,但也不应该让其白闲着。再去追问追问进展也是应当。至于这边消息我们先压一压。” “二太太,”史菲儿对王夫人道:“衙门的人,我实在是觉得放心不下,但是你兄长是领兵之人,此事若是有求于人,我觉得不如求他。” 王夫人一愣,连连点头:“前两日,我兄长还差人来问是否有了音讯,那我这就派人给他送信去。”王夫人略微迟疑了下又到饿:“那老太太,我将您这番安排也说给我兄长可好?” 史菲儿点点头,此时有求于人,且不论平日如何,今日之事若真如自己虽猜想一般,到时候借人来用,也少不得说清楚,如此不如一早便讲明。况且王家和贾政的关系放在那里呢。 贾赦脸上倒是有些不自在,毕竟王子腾之前可是给自己下过绊子,而且那家伙油滑的很,自己是懒得再与其有什么瓜葛。可是这事翻过来一想自己也明白,如今衙门真指望不上,自己虽号称将军,可调不出一个兵士来。若老太太那招真的有效,那么将来去找人抓人靠几个家丁杂役怎么能行,想来想去也此事还真是要找王子腾最合适。 贾赦回了神,对贾母道:“那老太太,府上还要准备些什么?” 史菲儿想想道:“对方没信,说不定也在打探消息,毕竟只是一封书信。对方也怕我们不会当真。说不定他们要见我们当了真才会有下一步动作,如此我们便作得让他们当真。”史菲儿转身让丫鬟去捧了个匣子出来。史菲儿打开取出一叠数了数道:“这是十万两银票,你派人去钱庄兑成现银装箱拉过来。多跑几趟,尽量多让人瞧见。如此若真有人在府外候着,他就能瞧见,如此也好有下一步消息。” 贾赦接了银票点头,“此事我会亲自盯着的,不会有半点纰漏,老太太放心。” 史菲儿想想道:“你让贾珠也跟着你吧,如此做戏做全套,更是真实。”众人听了皆点点头,众人看向贾母,等待其还有什么吩咐。 史菲儿瞧了眼众人,叹了口气:“余下的就要耐心等待以及赌赌运气了。”众人听了也明白不再多言,史菲儿说了半日的话,也觉得身体乏累,挥挥手想叫众人散了。忽然听元春喊了一句:“嫂子,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