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捡来的小媳妇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令狐坡深一脚浅一脚,梦游般回到山脚下的农家小院,他刚要抬脚进屋。 突然,从屋内黑暗处闪出一抹人影。 他吓得亡魂皆冒,缩身抬眸,但很快又舒缓了下来。 面前是一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眉清目秀,一件灰色的破旧长袍,随便裹在身上。 一双大杏眼,射出的却是冰冷目光。 她叫秀娘,姓氏尚不明,是数年前老猎户进山打猎,返家途中捡回来的,说是给儿子当媳妇。 数年来,猎户老俩口待她亲如闺女,就这个令狐坡不是个东西,简直就是畜生。 这厮吃喝嫖赌,醉酒回家对着秀娘是非打即骂,说她是丧门星转世,败家女。 有次,这混球钱输光了,逐将秀娘也押在赌桌上。 多亏老猎户两口子,承诺尽快还债,否则,她就被卖到窑子里去了。 老猎户为了给秀娘赎身,拚命进山打猎,结果被黑熊所伤,抬回家就咽了气。 当晚,养母上吊自尽。 二老丧事,还是秀娘跪求左邻右舍,帮着埋葬的。 养父母去了,孤苦伶仃的秀娘,本意也是不想活了,实在是生不如死。 可一想到自己亲生父亲,临死前留有遗言重托。 无论如何,她必须咬紧牙关,坚强活下去,以完成父亲的遗托。 令狐坡看到秀娘怀抱着一个不小的包裹,明显准备要出门的样子,他诧异道:“秀儿,你这是…” 秀儿是养父母对她的称谓,令狐坡不发酒疯时,也是这样叫唤。 见他又是两手空空的归来,除了失望,还有恐惧,都一并浮上秀娘的脸颊。 在平时,令狐坡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或是干咳一声,都能让她浑身抖簌半天。 此时的她,双手下意识地抱紧包裹,犹如绵羊见到恶狼般,快速从他身边一闪而过,逃也似的出了里屋。 “哎…” 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而且还怕得要命,令狐坡张嘴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说些啥? 总不能说我是刚穿越时空过来,以前那些烂事,可不管我的事。 令狐坡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摘下铁弓等打猎工具,挂在墙上,便走出屋去。 他皱着眉宇,站在院子里片刻,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便快步往厨房走去。 石木搭建的厨房,四处漏风,十分简陋。 粗糙的餐桌上,放置着一只土瓷碗,里面有三个玉米窝窝头。 令狐坡用手摸了一下,感觉比石头还硬。 两只缺嘴的小土罐里,分别装着很稀的一点小米糠粥。 哦,还有半碟野咸菜。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比狗粮还差出几条街区! 可这些还是秀娘,在院外的几块山地里,担水刨地种出来的。 她白天洗衣烧饭,上山砍柴,下地干活,累死累活,可到了晚上,还要遭受这赌鬼,酒醉后的打骂虐待。 瞧着她裸露在外,满是淤青的手臂,令狐坡心里是既难过又羞愧。 虽说这是原主干的烂事,但身体还是那俱,并没有改变。 那自己就得承担起全部责任来,包括以前的种种不是。 见令狐坡低着头,样子有点怪怪的,秀娘不由得浑身一颤,忙垂头继续她的吃食。 她只吃一个窝窝头,和破瓦罐里的一点糠米稀粥。 当令狐坡手上的窝窝头,连小半个还难以啃食,她已经全部吃完。 “我不饿,这个你吃吧!” 令狐坡一愣,忙把剩有一个窝窝头的土碗,端到她的面前。 他今天显得格外反常,从一进门就有些异样。 说话变得轻声细气,以往如狼似虎的凶恶眼神,变得柔和了,还略带点闷郁。 秀娘能想到的,就是这厮又在变着法子弄钱。 “家里真的没有啥了,圈栏里只剩两只母鸡和一只公鸡,俺指望孵些小鸡崽出来,把上次欠的种子钱还了,算俺求你,别把三只鸡去卖掉,行不?!” 秀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满脸是哀求的表情。 她说完,身躯下意识地又开始抖簌,眼泪扑朔朔往下掉,生怕此话一出,招来的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俺…俺没打算要钱啊!”令狐坡见状,急忙解释道: “俺今天也没干啥活儿,就在山坡上躺着睡了一觉,不饿,而你忙活了一天,这个窝窝头给你吃吧。” 这种体贴人的话,从他的嘴里面出来,再飘入秀娘的耳朵里,那就是太阳从西边升起的感觉。 她难以置信地瞥了对方一眼,心里暗忖: 难道说,他…他良心发现,转变了?! 家里每天只吃一顿,秀娘的确很饿,远没有达到吃饱状态。 她怯怯的伸出纤手,小心翼翼地拿起最后一个窝窝头,塞进自己的嘴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这次,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这是感动的热泪,还是伤心的泪水。 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见到秀娘眼泪婆娑地啃着窝窝头,令狐坡难受的再次低下头,不敢抬头去看。 心里有种愧疚的负罪感。 他几大嘴将半个窝窝头呑下肚皮,又端起小土罐,将那点糠米稀粥,喝得一干二净,再用舌头添添嘴,装出很满意的样子。 这动作要是放在后世,估计得饿上七天七夜,才能有这种逼真效果。 想想生长在一个富裕时代,是件多么庆幸的事呵。 秀娘站起来准备收拾桌上碗筷、土罐,令孤坡急忙抢过来,讨好道:“你忙碌一天了,歇一会吧,让俺来。” 她怔愣地忤在那,呆若木鸡。 一只土瓷碗,两个破土小罐,两双竹筷子,没有一点油水,在木盆里洗了一下,再冲一道就好了。 “秀儿,洗洗脸早点上坑睡觉,累坏了吧。”令狐坡放好碗筷,十分关切地走过来对她说,口吻毋庸置疑。 下意识里,他已把她当成前世家里的亲人。 “不累,只要晚上你不再打我,就比啥都强。”秀娘抬头朝他一笑,淡淡地回复道。 虽说笑的带有几分凄凉,但这是她多年以来的第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 而他,却是一脸的尴尬与忐忑不安。 直觉告诉他,她已经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离开这个家! 第002章 坑爹的现实 - 终晋 - 清波凡人 秀娘简单地洗了下脸和脚,到原先养父母的房间,睡了。 她当然是无法入睡。 令狐坡猜测得一点没错,她是准备离开这个伤心欲绝之地。 疼爱她的养父母都离世了,倘若她继续留在这里,不是被这厮打死,就是被卖到窑子里,生不如死。 如其这样的悲惨结局,她还不如走出去闯一闯,或许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隔壁的令狐坡,同样是心事重重。 他身躯斜靠在土炕的被褥上,两眼望着窗外的星空,开始认真思考人生。 下午在山谷里,当他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成了一名‘光荣’的穿越者。 坑爹啊! 前世的他是国家功勋运动员,射箭击剑双料冠军,为国争得了不少荣誉。 退役后成了省队教练,拥有一个幸福家庭,漂亮贤惠的妻子,和一双胞胎儿女。 妥妥的人生赢家,周围许多人都羡慕不已。 可万万没有想到,就只做了个白日梦。 在梦里,他被阎王爷冷不丁的一掌…推到了这个叫终晋的王朝,附身在一个小猎户身上。 由此可见,梦是不能随便做的,尤其是那种不着调的白日梦! 面对残酷现实,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 否则,就算现在去寻死,也回不到前世,只能是再次投生穿越,说不定就更惨,当牛做马都有可能。 经过半休的头脑残片回忆、整合之后,令狐坡对于原主的往事,以及时下这个世界,有了初步了解。 记忆残片中有长城,大阴山脉,雁门关,马邑,渭河(黄河)等地名,跟历史文献记载中基本吻合,区别不大。 但有些不可知的原因,导致历史轨迹却不同。 比如眼下的终晋王朝,历史记载中只有西晋,东晋,并没有终晋。 令狐坡认为,这个所谓的终晋王朝,就应该在两晋南北朝时期,那三百余年间存在过的,只是史记中没有明确记载下来,或是张冠李戴而已。 这个小山村叫石窑村,六成以上村民为猎户,属于并州郡马邑县辖下,处在跟突厥汗国交界的北境线上。 这里经常暴发战乱,突厥人频繁越过边境,到终晋境内烧杀抢掠,已不是啥新鲜事了。 至于自己今后怎么办,很简单,就是活命,想办法让自己存活下去。 不光是自己,还有秀娘,要让她活出样子,活出风采出来。 可秀娘要走了呀。 入娘的,这都是原主造的孽,现在咱能说些啥? 哦,恳求她留下来? 她能信吗? 令狐坡想到这,就是一脑门子的沮丧与无奈。 外面是个吃人的世界,一个小姑娘家,孤身外出流浪,凶多吉少。 当然,也许人家是投亲靠友去的呢! 想到这,他的心情稍微要放松些。 但无论怎样,家里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必须要有基本的吃穿用度。 这个,令狐坡倒并不担忧。 在眼下这里,不外乎开荒种地,上山打猎,这些条件和技能,都是现存的。 原主出身于猎户世家,虽说长大了不务正业,但从小被老父亲训导,打猎技能还是有的。 而令狐坡前世是射箭和击剑双料冠军,射箭打猎,刀剑击杀等技能,就更不在话下。 至于打猎工具,家里全套现存。 原主今天就是外出打猎,昏昏然一脚踏空,抛下山崖挂了,结果让自己魂穿进来。 考虑周全之后,已是半夜三更时分,令狐坡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喔喔喔…” 小院马厩里的雄鸡,不知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打鸣了。 令狐坡一个鲤鱼打挺,起床。 在一个陌生环境里,他的第一夜往往都睡不着,睡不好。 推开屋门到了小院里,天才蒙蒙亮,应该是五更天,也就是早晨六点钟左右。 他先到厨房间,担起两只木质水桶,来到家门口约百步之遥的羊桑河里挑水。 羊桑河绵绵流长数百里,水源从大阴山脉过来,清澈甘甜,造福一方百姓。 厨房里有只水缸盛水,不过,这在时下叫‘瓮’,体积不大,只挑了两担水就装满了。 装满水缸,令狐坡又担了两桶水放着。 然后,他举起柴刀,开始在院子里劈柴。 …… 等到秀娘起床走出屋,来到院子里时,眼前的一切让她惊呆了。 从厨房到院外的泥地上,落下一条担水形成的水渍,靠院墙堆如小山的柴木,是刚劈砍的。 此时,令狐坡正在屋里,仔细检查挂在墙上的铁弓,箭矢,猎刀,绳索等打猎工具。 那把漆黑的大铁弓,弓身和弓弦都保养得不错,说明老猎户经常上山去打猎。 箭囊里的箭矢,只有二十枝左右,搁时间久了,铁质箭头大都开始生锈。 令狐坡将猎刀别在腰间,铁弓,箭囊和还有绳索等工具插在肩头,再背上小竹篓,大步走出屋门,准备进山打猎。 刚走到院中,却发现秀娘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他莞尔一笑,道: “秀儿,我现在进山去打点猎物回来,去换些布料,给你做身衣裳。” 这有讨好卖乖之嫌,弦外之音,是在恳求她别走。 秀娘此时已冷静了下来,并不为他所动。 类似的话,他曾说过,类似的行为,他也曾做过。 每次,都是养父苦口婆心训斥,养母哀求之后,他有点良心萌动,半天热情使然。 可一旦被那些赌友酒鬼一叫唤,他立马撒腿就跑了出去。 回来还是老样子,醉醺醺的,然后打她,往死里打。 想到这些可恨之处,秀娘显得十分激动,也许就要离开了,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呵斥道: “半天光景,你的话最多管半天,昨一早你出门,也说是去打猎,可结果呢?天黑了才想到回家,而且又是空手而归,我还能信你吗?” 这话语和表情,冰冷的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令狐坡感到浑身哇凉哇凉的。 他瞬间有些恼怒。 自己再怎么着,也是省级教练,功勋运动员,有头有脸的人物。 喔靠!跟这丫头片子说话,真特么的费劲,每次都是热脸贴上冷屁股。 哼!想走就走呗,咱不稀罕! 他拉长成驴脸,并没有秀娘想象中的恼怒、发飚,而是拎起整套打猎工具,气鼓鼓地大踏步离开了。 第003章 狩猎有成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令狐坡气哼哼地走在村子里,往村后面的小阴山方位走去。 石窑村有上百户人家,北方地广,村落稀疏,户与户之间隔有十几步,甚至二三十步的距离。 山坡上大都原始的灌木草丛,极少有种庄稼,只有靠近羊桑河的地方,才种有稻谷玉米,疏菜等农作物。 这里有水源,没人愿意去开渠灌水。 开垦山坡种庄稼,劳碌一季所获,远没有进山打猎或砍柴,来得轻巧,收获还多。 走着走着,令狐坡发现村里的不少村民,都以异样的目光打亮着他。 见到他过去,都主动让道避开,扭头在他背后指指戳戳,评头论足。 “蹙…瞧他神气活现的怂样,还进山打猎呢?说不定到了村口,拐个弯又溜进赌场里去啰!” “就是,这狗永远改不了吃屎。” “???” 瞧这场景,出场的不是恶霸地痞,就是人人鄙夷的老鼠。 以他的观察能力,不难得出结论,自己就是那只人人鄙夷的过街老鼠。 你想呀,一个整天赌博醺酒,气死亲生父母,虐待童养媳妇的败家玩意儿,有谁能瞧得上眼? 可堂堂功勋运动员,省队教练,竟成了人人鄙视的过街老鼠,令狐坡感到浑身憋屈。 入娘的,这个穿越亏大了。 此时的他羞愧难当,但又不能当众辩白,恨不能现在脚下有个地缝,自己钻进去得了。 当缩头乌龟? 可再一想,长期以往,这绝对不是个事儿。 他要以实际行动,来慢慢改变村民们对自己的看法。 很快,他走到了后山。 这里是山脉,连绵不断的大小山峰,进去了,稍有不慎便是一辈子休想走出来。 有经验的老猎人,进到山的最里面,一般都会在树上做上标记,以便返回时不致于迷路。 深秋初冬,是一年四季中最佳狩猎季节,这是猎物最肥美的时候。 在北疆,寒冬腊月间,动物们都得进洞穴冬眠,身子不养肥彪些,那能成? 令狐坡小心翼翼地行走着,尽量调整好呼吸,不发出巨大的喘息声。 耳朵竖起,眼观六路,查看可能出现的猎物。 这些都是身体器官在作本能反应,说明这具身体的原主,他具备优秀猎户的基本技能。 要说学坏,也就是最近一二年的事。 俗话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讲的大概就是这层意思。 忽地,前面五六十米处,有一丝动静。 令狐坡定睛一瞧,面露喜色。 一只肥壮的雌兔耐不住饥饿,冒着寒冷从小窝里出来觅食。 她紧缩身子,一对小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警惕地环视四周,时不时地埋下头,呲牙咧嘴的啃吃野草、植物。 “嗖…” 轻轻的破空声响起。 一支削得很精细的箭矢,飞驰而来,“卟嗤…”一下插入雌兔身体,从肋骨穿过,铁箭头狠狠地钉进山坡上。 雌兔呜咽一下便扑在草地上,抽搐一会便不动了。 令狐坡手持大铁弓从树后闪出,笑眯眯走上前去,拎起雌兔还有体温的后腿,向前走去。 这把黑色大铁弓,打猎已是最强的弓力,叫一石弓,需要一百二十斤的臂力,才能拉满开弓。 令狐坡的臂力十分强悍,估计能开三石弓。 终晋朝廷有律法,民间使用的铁弓,不得超过一石弓,否则,犯王法入狱,甚至于砍头。 拔出箭矢,将死了的兔子放入竹篓里,这是第一个战利品。 他继续赶路,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进山打猎可分为大猎和小猎两种。 所谓大猎,则是准备进入深山老林,需要野宿,一般往返得数天,这能打上大的狍子,鹿子,山羚羊等。 而大猎一般是三五个人结伴同行,返回时都能扛上几百斤的猎物回家。 深山老林里,除了大猎物,同样有虎豹和群狼等大型野兽存在。 所以,大猎有大险,必须结伴群猎,而且有经验丰富的老猎户带队,才比较安全。 而小猎,就像令狐坡现在这样,在离家近的浅山里捕猎些小动物,顺便采些野菇,野果啥的,脚力好当天就能返回家里。 令狐坡孤身一人,而且还是穿越之后的首次,当然只能选择小猎。 就这样,令狐坡大清早出发,翻过了三重山,到了下午约摸三四点钟的时候,他收获了三只野兔,两只山鸡,一只花尾锦鸡。 狩猎的黄金季节里,这种收获不算太多,但也算过得去,这些猎物让他和秀娘俩人,至少能吃上半个月,或能卖出一百多文铜钱出来。 现在,他需要找个山洞休息,吃饱肚皮,然后下山赶回家。 很快,有座小山洞显现在眼前,很浅又干燥,还有树木搭建的简易木床,篝火灰堆等。 明显是猎人们休息的场所。 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他们都有相对固定的狩猎路线,以及休息场所。 令狐坡解下身上的东西,在附近山坡上捡拾些干枯柴木,又在山溪边用猎刀将其中一只山鸡,褪毛剖肚弄干净,砍成若干块,用长竹签串好,回到洞口。 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放在嘴里轻轻一吹,点燃干树叶树枝,噼里啪啦一阵,篝火起来了。 令狐坡把串好的山鸡,撒上点粗盐,便开始烤肉。 洞里飘逸出阵阵肉香,令狐坡已是馋涎欲滴,喉咙头不时的吞咽着口水。 他从昨天中午穿越到现在,只吃了一个玉米窝窝头,几口米糠粥,早已是饥肠辘辘,筋疲力尽。 吃肉才能使身体强壮。 这只肥大的山鸡,拔毛剖肚之后,净重也足有五六斤, 在他神奇拨弄下,发出诱人香气。 差不多熟了。 他拿起一条后腿,不管不顾的咬撕着大嚼起来。 虽是被烫的呲牙咧嘴,却在不大会功夫,就将一只鸡腿啃的干干净净。 跟着又是一大块胸脯肉。 不多时,他已经吃下半只山鸡,另一半用油布包好,放入竹篓里,带回家给秀娘当晚餐。 虽说出门时有点恼怒,但他一个有涵养的现代人,哪能跟一个古代小丫头,去斤斤计较呢。 不知她现在,是否已离开了家。 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不愿意她离开。 大家都是苦命的人。 第004章 惊喜的开端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令狐坡十分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拿起水囊往嘴里灌了些水,然后用手背抹了抹油腻腻的嘴,露出难得笑容。 这是自穿越时空以来,第一顿饱餐,虽说只放些粗盐,味道不乍的,但能填饱肚子,有油水,已然是够幸运的了。 他起身用脚踹灭篝火火星,并浇上水,然后背上竹篓,腰间挂上猎刀,手拿着大铁弓,就大踏步往回返。 吃饱了就有力气,加之年轻,他健步如飞,顺道还采了不少野山果和山蘑菇,一并塞进竹篓里。 在天黑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石窑村,心情开始激动起来,几乎是小跑到了自家小院前。 院门早已关上,里面却隐隐透出一丝牛油灯的光线。 这说明她并没有离开。 令狐坡心里一阵狂喜,他开始敲门,“秀儿,开门!是我回来了…秀儿…” 不久,院子里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令狐坡的嘴角,露出一丝灿烂笑容,脑中不由自主地出现各种幻觉。 她见我满载而归,不由得喜极而泣,从此原谅了我,不再离家出走了。 “咯吱…”一声,院门被打开。 伸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让令狐坡顿时坠入冰窟窿,来了个透心凉。 又是热脸贴上冷屁股。 也许是天黑的缘故,她没看清楚,咱背篓是沉甸甸的。 令狐坡在自我安慰。 实际上秀娘连看都没看一眼,因为她压根就没想到,他能带着一背篓的猎物回家?! 她没说一句话,转身便往回走。 令狐坡只好关上院门,默默跟在她后面,走到厨房间。 在牛油灯摇戈的光线下,木桌上一个土碗,两个破土罐,两双竹筷已摆放整齐。 土碗里仍旧是三个玉米窝窝头。 显然,她没有自己先吃,一直在等他。 “吃饭吧。” 她冷冷地抛出一句,侧过身子坐下来准备吃饭,给了令狐坡一个后脑勺。 她今天没走,并不是对他抱有啥幻想,而是因为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些未了之事,须处置后才能安心离开。 令狐坡当然不清楚她没有离开的原因,只是看见秀娘在家,一直忍着饥饿,在默默等着他,心里就暖流如春。 至于其它,他根本不在乎。 他一边放下背篓,一边乐呵呵说道: “秀儿,晚餐咱们不吃窝窝头了,有肉还有鲜蘑菇,这三只野兔,明天咱去王屠夫那换些钱来,两只鸡咱们自个留着,慢慢吃。” 他俨然就是个当家的,一股脑儿,非常娴熟地安排妥当。 秀娘回首瞧上之后,惊愕不已,眼眶忽地红了起来,鼻子发酸,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立马湿了前襟。 这个赌徒酒鬼,到底是真的悔过了,还只是一时抽风? 可眼前的众多野兔,野鸡,这绝不是虚幻。 “都是你猎的?”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不过,声调不再是先前那冷冰冰的,而是带有几分热度和欣喜。 “那是当然,难道还会有谁?哦…这是半只烤山鸡,你热一下,赶快吃了它。” 令狐坡朗声回复的同时,打开用油布包着的半只烤山鸡,递到秀娘面前。 一股肉香味窜入她的鼻孔,直冲脑门。 “咕噜…”一声。 秀娘的喉咙头动了动,双眼直勾勾盯着烤熟了的半只山鸡,发出吞咽唾沫的声音。 自从老两口走了之后,许久没闻到过肉香味了,要说不馋,那是哄鬼的。 “还是用刀切小点,锅里红烧一下再吃。”她终于有了笑容。 “好好…我来切肉,你点火,一会就好,咱再做个蘑菇菌汤。”令狐坡高兴地附和。 两人马上分工,秀娘灶头点火烧水,令狐坡将山鸡砍成小块,放入铁锅中,再放入点植物调料,盖上锅盖煮。 乘着空当,他往木盆里舀水洗野蘑茹,完了再盛起锅里鸡肉,在肉汤里放入鲜蘑菇,加入少许盐。 瞧着他做家务的动作,麻利又娴熟,秀娘都看呆了,感觉完全是换了个人似的。 餐桌上是大碗香喷喷、热腾腾的红烧山鸡,一大罐肉汤鲜蘑菇,两人这才笑嘻嘻坐下来开吃。 “你多吃点,我刚吃过不久,现在是饱的。”令狐坡往秀娘碗里挟了数块山鸡肉,柔声道。 其实,数个小时的飞奔,那半只山鸡早就消化光了。 “嗯…你也一起吃,我一人吃不完。”秀娘嘴里塞着块山鸡肉,含糊不清地谦让着。 “好好,我会吃的,我喜欢吃蘑菇,一会咱们喝野蘑菇汤,这汤很有营养的。” 冷不丁冒出‘营养’两字,让秀娘很茫然地瞅了他一眼,在回味这是啥意思。 忽地,她的脸上绽出笑意,像一朵害羞的山菊花。 令狐坡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不便解释,忙寻碗舀蘑菇汤来掩饰,可发现家里并没有多余的碗。 也不讲究了,就用木瓢子舀起来喝,秀娘毫不介意。 厨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和谐起来。 肉香味伴随着热蒸气,飘逸出厨房,来到了小院外的道路上。 一对中年男女正好路过,嗅到肉香味,那婆娘朝身旁的男人说道:“这是谁家里的肉味,挺香的。” 肩扛锄头的农夫,不耐烦地呵斥道: “你管它是谁家的,这一带都是猎户,家里煮食点野味啥的,这很正常嘛,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咱还是快走吧,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回家赶紧开饭!” “嗯?好像是从令狐家里飘出来的肉香味?!”那婆娘并没理会男人不耐烦的口气,而是专注地看向眼前的小院,停下了脚步。 “令狐家?哼…二老都走了,落下个赌徒酒鬼,家里穷得光喝西北风,还吃肉?快走吧!”男人回头低喝。 “当家的,你饿先回去,三丫头肯定煮好饭等着咱呢,俺得进去,有点事得空去了结一下。”婆娘说着,右拐上去准备敲门。 那农夫摇了摇头,自顾自往前大步离开。 “咚咚咚…”院门被人用力敲响。 正在吃肉喝汤的令狐坡和秀娘俩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相望,都在寻思着同一个问题: 这么晚了,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 第005章 恶妇逼上门 - 终晋 - 清波凡人 “你吃吧,我去开门。”令狐坡放下筷子,准备起身。 “不不…你坐着别动,我去!”秀娘眉头一皱,摆手让令狐坡别动,自己起身走出厨房。 令狐坡听罢一个怔愣,十分尴尬,抬起的屁股又重新落了下去。 他心里明白,秀娘是怕村里的那些赌鬼,又上门来邀约。 “谁呀?”秀娘边走边问。 “我!村东头的姚氏。”院门外的声音很低沉,似乎带有些不满情绪。 秀娘听得这声音和姓氏,神色有些不太自在。 姚氏的夫家姓莫,一大家子是从关外逃避仇家过来,发现这里有田有水,便落脚在此成了农夫。 家里人多劳力足,村里又有许多田地荒着,都是她一家人在耕耘。 秀娘今春在自家院外,也开了几块荒地,种些玉米疏菜啥的,而这些种子,是她跟姚氏开口赊的账。 原本以为过些日子,待卖了鸡蛋换些钱就还,可是,几次鸡蛋换出来的百十文钱,都被令狐坡给搜刮走了。 所以,一直欠着。 姚氏呢,见秀娘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才值几文的种子钱,也就没来讨要,估计要了也没有,何必来碰一鼻子灰呢。 可如今人家都吃上肉了,她心里面一下子就失了衡。 “莫婶,请进屋来坐会!”秀娘打开院门,见姚氏黑着脸,她连忙陪上笑脸。 “你家小日子过得不错嘛,都吃上肉了,啊…”姚氏没理会秀娘的客气,她阴阳怪气地继续道: “这开春的几次种子,加起来…少说有十文钱吧,你什么时候给啊?” 赊账跟欠债是一个道理,古今中外,欠债不还,那是件十分丢人的事。 被姚氏一顿抢白,秀娘羞愧得满脸通红,她尬笑了笑解释道: “莫婶,咱家日子一直都是难过,今天是他不知哪根筋开了窍,出去打了些小东西回来,顺便煮了点解解馋,您的种子钱,请再容我几日,待孵出小鸡崽换了钱,这次肯定可以给您。” “少废话,前后拖了大半年了都,俺给过你脸了,可你不识相,给脸不要脸!瞧瞧…借钱的都没吃上肉,你欠债的,竟还先吃上了,这公平吗?现在还钱,否则,可别怪我骂大街哦!” 姚氏可不是善茬,村里出了名的恶妇,只见她脸一沉,嗓门高上八度,得理不饶人地开始大骂起来。 这下,引得左邻右舍的开门出来看热闹。 “莫婶!您再容我几天行吗?”秀娘脸皮薄,急得低声下气地恳求,难过得眼泪快要掉了。 眼看着苦日子快要熬出头,不能就这样毁名了呀! “不行!马上得还钱来!”姚氏双手一叉,声嘶力竭地大声嚷嚷。 瞧她的嘴脸,别人还以为秀娘欠了她家,多少万两银子呢。 “婶子,家里真的分文没有,要不俺给您跪下。” 她双手捧住姚氏右手,双膝跪地声泪俱下。 欠债还钱,自古以来,天经地义,可秀娘现在确是身无分文,除了跪地求饶,实在没别的法子想。 姚氏恶狠狠地一把甩开秀娘的双手,冷哼道: “哼!你家哪里没东西了?你是有钱不还,装穷装可怜,臭不要脸的,快还钱,要不然别怪俺对你不客气。” 弦外之音,就是野兔野鸡的放着,这也是钱呐。 “婶子,家里真的分文没有,哦…要不你先拎只野兔回家。”秀娘突然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 “一只哪里够,要不然两只!”那婆娘终于开出了条件。 “好,两只就两只。”秀娘用手背抹了下眼泪,起身往院里跑,却一头撞在令狐坡的怀里。 “没事儿,有我在,别怕!”令狐坡拍了拍秀娘抖颤的俏肩,然后大步走到门口。 那姚氏见到身材高大的令孤坡,大跨步的冲到面前,她不禁后退两步。 她心里多少有些发虚,毕竟面前这人名声不好,每天跟村里村外的一帮地痞混在一起,打架斗殴,赌钱醺酒是样样俱全。 “你在家也好,你媳妇儿欠俺十文种子钱,大半年了,得还钱!”她依旧是大声嚷嚷,但底气儿明显不如先前。 “莫婶,我家两块豆腐干大小的田地,跟你赊了点玉米和疏菜种子,最多也就值两文钱,你却要十文钱,这先不说,我家秀娘说给你拎只兔子走,你偏要两只?你黑心不?” 令狐坡将手里拎着的肥兔,在院门口晃了晃,严正声明道: “大伙瞧好了,这只野兔约十斤重,在村里王屠夫那里,少说要卖上三十文钱,还有这张皮毛,她却贪心要两只,是欺负咱秀儿好说话,是吗?” “我…我没想到你家野兔,会是这么肥大…那一只就一只,拿来。”姚氏脸一红,嘟噜着伸手来取那只肥兔。 令狐坡转身把兔子甩进院里,让姚氏扑了个空,接着,他拍了拍手,慢条斯理地对那婆娘训斥道: “本来嘛,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不能太计较,况且,你赊种子给秀娘,虽说贵点,但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可你刚才恶声恶气的,还骂人,这就不对了!” “啥?” “你刚才在门外骂秀娘啥了?” 姚氏这婆娘迟疑了一下,觉得令狐坡也不敢把她怎么着,谁不知道她家里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婿。 虽说她们是外来户,但村里一般人家都不敢招惹她们家。 “骂她臭不要脸,怎么啦?” 令狐坡脸色忽地一沉,抬手就是一记耳掴子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一个五指印立马浮在姚氏脸上,她一个踉跄后退数步。 要不是令狐坡出手时留有余力,这婆娘早就栽倒地上,满地找牙了。 “你敢打我?”姚氏怒目横眉地大声嚷嚷道。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都大吃一惊,没想到令狐坡竟敢对姚氏动手。 “打你怎么着?我得告诉你,你那十文种子钱,我两天之内给你,而这记耳光,是为我家秀娘讨回公道!”令狐坡理直气壮。 “大郎,这个赌鬼打我!” 那婆娘姚氏捂着脸,哭丧着跑向一年轻彪汉,大声叫唤。 第006章 咱不能装怂 - 终晋 - 清波凡人 这时,月光下有几条彪形大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村东头方向冲了过来。 来的正是姚氏其中的三个儿子,莫老大,莫老三 和莫老四,他们见姚氏迟迟没返家吃饭,就寻了过来。 “玛拉个巴子的,小土崽子,你竟敢打俺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是?!” 为首的莫老大,个头比令狐坡还高出一截,膀大腰圆,长着一对牛铃般大眼,瞅谁都是那副凶神恶煞的装逼样。 四周村民一瞧,都纷纷替令狐坡捏把汗。 虽说令狐坡平时也是吃喝嫖赌的不争气,但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后生,况且,他对村里人,平时挺和气,蛮有礼貌的。 莫家是关外来客,胡汉混血儿,关键是这家子人,都不是啥善辈,平时在村里欺男霸女。 反正不是啥好鸟,村民们都不待见。 令狐坡可不是被吓大的,面对凶神恶煞的脸嘴,他不退缩,反而迎了上去,开口呵斥: “嗨,你嘴巴给小爷放干净点,别乱喷粪便!” 他心里明白,这种场面可不能怂,否则,就别想在村里待下去。 莫老大听罢,气得黑脸一翻,牛蹄般大小的拳头已经扬了起来,照着令狐坡的脸,不分青红皂白的砸了过去。 眼下这年头在北疆,知书达理的人是凤毛麟角,大部分人都是这个德性,属于满嘴喷粪,野蛮难驯的类型。 所谓的北地民风彪悍,说白了就是比谁的拳头大,谁的势力强,在这个乱世中表现的极为淋漓尽致。 莫老大的拳头还没挨上令狐坡的脸,自家脸上却先疼痛起来。 只听得“嘭…”地一声闷响,他突觉脸颊上重重挨上一记铁拳。 “哎哟…”一声惨叫,莫老大脚下蹬蹬蹬退后三步,捂住火辣辣的脸颊,一脸懵懂地望着令狐坡。 这拳快如闪电,身躯未动并无架式,且势大力沉。 四周响起一阵耻笑和唏嘘声。 令狐坡前世是射箭和击剑双料冠军,从小拜师学艺,擒拿格斗等手上功夫,自然不在话下。 莫老大那张黑脸,一下子憋成了猛张飞,瞪眼呲牙地已然暴怒。 只见他数根青筋爆浮在脑门之上,眼睛瞪的溜圆,隐隐泛着狰狞狂暴的血红色,宛若大漠血狼。 “呀呀呀…”他怒吼一声,举着双拳照着令狐坡的太阳穴扑出,来个双龙抢珠。 令狐坡一抬手照着对方来势反击。 只见他抓胳膊、提臂、扭身… 一套格斗动作下来,闪电般行云流水,熟练的好像喝凉水一样简单。 只听得“啪嗒…”一声大响,莫老大在空中被抡了一圈,然后,像个大沙包似的被重重摔在泥地上。 北方冬天的泥地,硬得像块大岩石,即便像莫老大这样的体魄,也被摔的眼前金星直冒,人仰马翻的轰然倒地,成了一只四脚朝天的赖蛤蟆。 啊?! 旁边观战的村民,都惊愕懵逼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们的认知中,莫老大的武力也算是十分了得,在马邑县境内,江湖上人称黑旋风。 可今天是怎么啦? 怎会毫无招架之力,让村里一个不着调的赌鬼,两下就给放翻在地。 关键是令狐坡那些招数,让在场的村民们都是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呀! 看着在地上倒气儿的老大,莫老三和莫老四俩人快速的左右跃进,一边将人使劲扶起,一边聒噪,“大哥,这厮太厉害,咱们仨一起上去!” “???” “好,咱们兄弟仨一起做了这厮。”莫老大不加思索地哼了一句。 三人摆开阵势,围着令狐坡开始转圈。 古代格斗很讲究单挑,忌讳以多制少,否则,那就是胜之不武,有辱名节。 “住手,以三对一,算什么英雄好汉,都给我退下去。”石窑村的里正韩三站了出来,大声喝定了这场斗殴。 里正就是村长,在石窑村极具权威性。 他年近六旬倒没啥,关键他有两个儿子,分别在州郡兵营和县衙当官。 韩家在这一带,可是有权势的家族,谁了不敢惹。 见韩三出面,莫家人只好灰头土脸地往家里走去。 但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周围围观的村民,看到是这样一个结果,嘴上嘀嘀咕咕的摇头散去。 这里的边疆村民,看热闹不嫌事大,瞧上去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令狐坡对着韩三作了一个揖,“晚辈谢过里正韩大人。” 韩三用欣赏的目光瞥了令狐坡一眼,很有范儿地挥了挥道:“你也回去吧,早点歇着。” “嗯!”令狐坡点头示意。 他进了院子关上门,转身抬头,瞧见秀娘站在院内,怔怔地望着他,一副十分害怕又百感交集的模样。 “咱惹上莫家了?” “没事,回去继续吃饭。”他很平淡地说道。 “我吃饱了,要不…我去给你再热一下。” “那不用,我也吃饱了,去收拾吧,天冷这肉和汤都不会坏的。”令狐坡一下子也没了食欲。 “好,你去歇着,我去收拾就行。”秀娘很温顺地回到厨房。 人一旦静下来,就感觉腰酸背痛,四肢酸胀。 令狐坡拿个木盆洗了脸和脚,在月光下简单擦洗了身子,就上炕睡了。 炕头很热,里面柴火燃得很旺。 今晚,秀娘睡得格外安稳。 在梦里,她见令狐坡每天担水劈柴,开荒种地,或上山打猎,日子过得很甜美。 …… 翌日清早。 令狐坡还是先去担了水。 因为院外的坡地,需要担水浇灌,秀娘昨天是提着水缸里的水,去浇了菜地。 担完水,他用竹篓背上三只野兔,到村口王屠夫那里,卖得九十文铜钱,喜滋滋地回来。 刚到院门口,就见从院墙边闪出一人影。 二十岁上下,长得黑瘦黑瘦的,马脸小眼睛,一副流里流气模样。 定睛一看,令狐坡头脑里有记忆,这厮叫周乙,家里也是猎户,算有些钱的。 “吓人搞怪,你鬼鬼祟祟的想干啥?!”令狐坡没好气儿,怼道。 “这两天没见你出门,跟兄弟们去玩,所以,过来瞧一眼啰。” 他嘻皮笑脸地凑上来,两眼贼溜溜盯着令狐坡手上的小布袋子,“换到钱了,多少?” 第007章 真正的生死关 - 终晋 - 清波凡人 “入娘的,你小子跟踪我,看我不揍死你!”令狐坡听罢大怒,他咬牙切齿地扬起右手。 “哎哟哟…饶命兄弟!”周乙连忙双手遮拦住自己的头,身子缩向墙角。 “是谁让你跟踪我的?” 在记忆中,周乙是赌场里的小角色,专门骗外面的人,进赌场去玩,他赚个小抽头,算是个赌场掮客。 他跟令狐坡俩人是村里发小,父辈都是拜把子兄弟,一起穿开档裤长大的,平时关系很铁。 在北地,靠山吃山,只要是猎户人家,家境相对殷实,吃得饱穿得暖,家里经常能闻到肉香味。 可就是这老铁,即把令狐坡骗入赌场,家中不菲的薄产,被他败了精光。 原来院里马廐里关着两匹马,也拉去抵了债。 “哦哦…俺说…说…”周乙颤巍巍直起身子,自忖自个这单薄身板,那禁得住这家伙一拳。 “听说,你昨晚把莫大郎给揍了?”他岔开话题,有点讨好舔脸的意思。 “别废话,快说,是谁喊你来的?” 令孤坡一想到是这厮让原主败光家产,害死父母,打骂秀娘,成为村民眼里的不孝子孙,恨不得三拳两脚的废了他。 “哎哎…别发火…我说我说,是跛爷。”周乙终于说了实话。 跛爷? 想起来了。 这个跛爷,是边境狼牙镇赌场里的老板。 他原是个边关军人,百夫长,在一次战斗中受伤截肢,便在军堡里开了家赌场。 此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跛爷盯着我干嘛,我又没欠他赌债,哼!” “你是没欠,可是你爹欠的。” “我爹?”令狐坡瞪大眼睛,怒骂道: “你是吃错药了,还是皮痒痒啦?我爹怎么可能欠下赌债,你敢胡说八道,败坏我爹名声?!” “真的是你爹,当初为了秀娘,他打猎还了一半,后来…后…还欠着一半。”周乙浑身抖颤。 令狐坡陷入回忆之中。 当初他在狼牙镇赌场,押上秀娘赌输了,跛爷派人来家里准备带走秀娘,是父亲跪下求情,并答应由他来还清赌债。 可后来… “还差多少钱?” “差两贯钱。”周乙伸出两根手指头。 令狐坡沉默地立着。 这本就是笔糊涂账,他也想不起究竟还了多少,尚欠多少。 就算没还清,也不会有多少,但赌场是利滚利的高利贷,这两贯钱也就是二两银子,在时下可是个大数目。 “你回去转告跛爷,说我三日之后亲自上门,把赌债给清了。” “三天?”周乙疑惑地问,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盯着令狐坡手上的小布袋。 “别再盯着了,快滚!”令狐坡恼怒起来。 “好好!”周乙吓得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开了。 望着逐渐远去的背景,令狐坡情绪一下子坠落低谷,刚才那股高兴劲,早已没了踪影。 他推门进入院子,发现秀娘就蹲在地上,头埋在双膝上呜呜咽咽在哭。 院门口俩人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日子刚有好转迹象,结果被当头一棒。 “别哭了,都是我造的孽,我会想办法还的。”令狐坡把秀娘搀扶进屋,然后把装钱的布袋子递给她。 “这里是九十文铜钱,你找个地方藏好,先把莫家那十文种子钱给了,只是找姚氏…恐怕不方便吧。” “这没事,我跟他家三丫很熟,当初种子就是她赊给我的。” 秀娘用袖子抹去眼泪,“就是跛爷那二两银子,咱怎么还?三天?这剩下的八十文钱,远远不够,还有,快到年底了,咱们俩的年税…” 她眼睛红肿地看向令狐坡,从心底里,她已把他当成一家之主,主心骨。 在令狐坡的头脑碎片中,每年年底,官衙都会派人来收税,按户籍人头收。 猎户的人头税中偏上,男人一贯,女人半贯。 倘若交不上税,那就得做苦役,或是下狱。 “明天开始,我也上山去砍柴来卖,赚些铜钱。” “听我说。”令狐坡叹了口气,“你就留在屋里头,收拾家缝补下冬衣,我晌午就进山打猎,这次得去数日,你帮我准备些干粮啥的。” “哦,我明白了。” 秀娘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两项加起来,先后是三贯半铜钱,对于眼下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数目。 令狐坡只觉得,两人的命运,似乎被绑得越来越紧了。 他与秀娘之间,谈不上恩爱,而是阴差阳错的生活在了一起,被捆绑在一起。 他穿越时空而来,她是被捡了回来。 所以,他们必须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当然,作为男人,他得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俩人分头准备。 秀娘在厨房忙碌,提前开饭,准备窝窝头和半只烧鸡,还装了一皮囊烈性烧酒,一件破旧棉衣。 令狐坡主要是检查铁弓,弓弦,箭矢和猎刀等工具,这次要带长点的绳索。 大猎一场,最后猎物是捆绑着拖回去的。 一切准备妥当,早早的提前开了饭。 在秀娘的叮咛中,令狐坡踏上了大猎征途。 这次,他得进入深山老林,会有风险的。 …… 天色已晚,四周黑漆漆一片。 令狐坡一根绳索拖着猎物,一只大狍子,一只野山羊,背篓里还有数只野兔和山鸡。 翻山越岭一整天,身体相当的疲倦,但还是没找到山洞,那些老猎户们常住的宿营地。 天黑了,再找也找不到了,而且气温在不断下降。 进入初冬时节,太阳落山之后,山间寒风凛冽,没有挡风之处和生堆篝火,人都要被冻僵。 在山谷的另一面,他终于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高高的大岩石下,作为这一晚的栖息之地。 他将猎物放下,然后四周捡拾干树枝,树木,要尽量多些,然后快速生起一堆篝火。 打开秀娘给准备的窝窝头,还有半只烧鸡,然后是带有酸臭味的烧酒,就开吃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他把备用的破棉衣穿在身上,外面再包裹上臭哄哄的皮袄,在篝火旁倒下便睡。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阵息息索索的声响,还有粗重的喘气声惊醒。 他睁开眼睛一瞧,惊得亡魂丧魄。 二三十米开外,那二十余双绿莹莹眼睛… 玛啊,是狼群! 第008章 与狼群搏斗 - 终晋 - 清波凡人 当一缕月光投射入山林中时,令狐坡趴在大岩石左前,数米高的小土丘上,身心交瘁。 今晚月亮很白也很亮,他跟群狼已生死战斗,对峙了一个多时辰,手脚冻得麻木僵硬了。 身边的箭筒里还存八只长箭,令狐坡一根根将他们拔出来,插在身边冻土之上,腰间的猎刀也解下来,拔出鞘,插在自己最顺手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看着土丘下方,离自己三十米开外,那十余只流着馋涎的野狼,令狐坡心中充满了绝望。 在大岩石的前方两侧,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三具野狼的残骸,在它们的头盖骨上,都插着一支利箭。 这是先前,令狐坡在生死较量中,倒在他箭下的野狼。 他们的尸肉,被活着的同伴啃食大部,只剩下一副皮囊,七零八落的骨架。 场面太血腥恐怖,令人作呕。 令狐坡现在很后悔,自己还是没经验,太大意了,竟忘记了在这片山林里,生活着令人恐怖的家伙。 比起特立独行的大型猛兽,群居的野狼对猎人的威胁,要大很多。 你无法把它们吓跑,而且是越聚越多。 是拖拽着走的野山羊和大狍子,它们的血污没能处理,一路走来,血腥味自然就引来了这些饿得发狂的野狼。 这个明月清风的冬夜,对于某些富贵人家来讲,也许是吟诗品酒的最好时节。 但对于令狐坡来说,这又是一道鬼门关。 不远处的狼群,向着月亮高声长嗥,令人胆寒。 他真的不知道,还会引来多少饿极了的野狼。 八支箭,最多只能解决八头狼,余下的,自己便将靠着这柄短刃猎刀,与它们进行肉搏了。 天呐,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壮举。 令狐坡忽地发现,那只站在队伍最后方的头狼。 他记得在一部小说上读到过,说是只要杀了头狼,剩下的野狼便会吓得散去。 只是可惜,这只头狼太过于狡猾,一直以来,便游离在自己的最佳射程之外。 现在双手有些僵硬,影响技术发挥。 他拔出一支羽箭,试着搭在弦上,屏住呼吸右手用力一挽,铁弓已是被拉成了满月状。 箭头缓缓地移动,慢慢瞄准着远处的那只头狼。 而头狼那双绿莹莹的眼睛,也正狡猾地盯着他,看到羽箭上闪着的寒光,它竟然又后退了数步。 入娘的! 令狐坡颓然放下铁弓,张开嘴深呼吸起来,心里暗忖:咱不能冒险,去浪费一支宝贵箭矢。 如果射不中头狼的话,待会就少了杀死一只野狼的机会。 这样,自己在与野狼肉搏时,陡然升高一份危险。 他近乎精疲力竭,但毅力尚存,前世经历过高强度训练,以及国际大赛的考验。 眼前就是一场生死大赛,赌的是命。 从夜幕降临算起,这些嗅着血腥味而来的野狼,一直缠斗到现在,也是筋疲力尽。 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这群前后到达的狼群,约摸近三十只狼,已被他射杀了十三只。 所幸的是,他找到了这块原本挡风的陡峭山坡,可以让他不至于腹背受敌。 远处的头狼仰天长嗥了一声,令狐坡心中一惊,虽不懂狼语深意,但直觉不妙。 这是头狼向群狼发出进攻的信号。 看见群狼开始游动,他手中的弓立即便抬了起来。 三十米开外,以狼奔过来跃上坡的速度,他可以速射出四五箭。 如果狼群在这个过程之中,因为惧怕而减缓的话,自己还有机会将这八箭射完。 然后,令狐坡紧咬着嘴唇,没有然后了。 即便自己射完这八箭,也只能射杀八头狼,而剩下十头狼,亦足以将自己撕成碎片。 果然,随着那只头狼的长嗥,数十米外游戈不定的狼群,齐齐嗥叫着向着令狐坡的小土丘冲来。 抬手…拉弦… “啪…” 一支羽箭射了出去。 令狐坡根本不去看战果,他深信自己的射术,再者他也没时间去看。 拔箭…上弦…抬弓… “啪…” 第二箭。 第三箭。 …… 每一箭射出,便有一只野狼翻身倒地,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头盖骨被一箭射穿而毙命。 正如令狐坡所料,冲在最前面的数头野狼被射毙,让后面的野狼产生了恐慌、犹豫。 他们慢下了冲锋的脚步,开始躇踌。 但站在后面的头狼见状十分不满,它愤怒地对着同伴咆哮。 在它的咆哮声中,野狼们再一次的冲了上来。 而这短短一个喘息,令狐坡便射完了他全部矢箭。 八箭射出,八头狼毙命! 令狐坡毫不犹豫扔掉宝贝疙瘩般的铁弓,反手拔出身边的猎刀。 他右手紧握刀柄,大声吼叫着一刀刺出,将扑到身前的一只野狼,当胸刺中。 刀刃翻飞,令狐坡与野狼缠斗在了一起。 他不敢离开这面峭壁,一旦离开,自己便会遭到四面进攻。 而现在,虽然三面都有野狼扑击,但自己总还能应付一阵子。 又一头野狼倒下,他小腿上一凉,破棉裤被撕破,裸露出腿脚。 野狼尖厉的牙齿,险险从他腿之上掠过,鲜血立即渗了出来。 鲜新的血腥味,让野狼群顿时兴奋起来,眼前这个猎物,今夜一直让他们感到畏惧。 但现在,他也流血了。 还剩十头野狼围了上来,远处的头狼轻盈地迈着步子,也在向令狐坡逼近。 这只头狼的个头,比起其它的野狼要大上许多。 令人心悸的嗥叫声中,稍稍后退的野狼们,又一次扑了上来,短刀砍在一只野狼的头上。 “啪…”的一声闷响。 狼头被削成两半,足见令狐坡的力道强劲。 生死关头,人的潜能会超极限爆发。 一刀两半的野狼,呜咽倒下,剩下的狼吓得后退了数步,盯着令狐坡手里的短刀,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头狼似乎觉得眼前该是自己出击的时候了,便迈着优雅的步子,从后面小跑了上来。 前面的野狼们,非常自觉地让开通道。 一人一狼,怒目瞪视。 我不会死的,我要杀光你们这些畜生! 令狐坡暗暗的给自己鼓劲,他深谙这最后拚命的时刻到了。 第009章 马匪出手相救 - 终晋 - 清波凡人 此刻的令狐坡,肾上腺素最大限度的分泌着,双眼变得血红,自己变成头凶恶的野兽。 他煞气笼罩,也像野狼般的仰天长嗥,嗥叫声中他不顾一切地挥动着刀,扑向那只头狼。 似乎被令狐坡的嗥叫气势所吓倒,这只头狼不禁退了两步,怔愣一下之后,突然后腿发力,长嗥着猛地扑了上去。 剩下的野狼一涌而上,将令狐坡围在了中间。 “杀杀杀!” 他发疯似的挥舞着猎刀,左冲右突,身上的皮袄、棉衣裤等,被撕扯成碎片飞散,露出他一身结实肌肉。 猎刀插进一头野狼的胁部,直没刀柄。 可没等他拔出刀来,其它的野狼便扑了上来。 令狐坡现在是赤手空拳,他有些绝望了。 看来自己穿越借来的躯体,就要交待在这个荒凉山谷了,真不知灵魂还能不能再次穿越? 关键是,能穿回前世吗? 要不咱试试! 就在他绝望中准备放弃之际,山谷里突然响起了杂乱沉重的马蹄声。 不远处,似乎有数十匹骏马,向这边急驰而来。 “的哒哒…的哒哒…” 绝望之中听到马蹄声,令狐坡又恢复了生机,他拚其全力挥出一拳,朝一只野狼头部砸去。 “嘭…”的一声闷响。 那头野狼呜咽着滚出数米远,跌倒在地口吐血沫。 “那边有狼群,正在嘶咬人!” 远处传来了呼喊声,马速明显加快了。 乘狼群稍微分神之机,令狐坡乘机拔出插入狼身的猎刀,鼓起全身力量做最后搏杀。 但只坚持几个回合之后,他终于力竭倒地。 头狼嗥叫着凌空扑下,对着令狐坡的喉咙,张开了那张腥臭,流着馋涎的大嘴。 “嗖…” 迷离中的令狐坡,听到了熟悉的羽箭破空声。 跃在半空中的头狼,凄厉地叫了一声,卟地跌了下来。 一支羽箭从头狼的左耳进,右耳出,一箭毙命。 这箭法也是了得。 头狼跌在令狐坡身上,硕大的狼头正对着他的脸庞,两只绿色三角眼珠,神采已逐渐消失。 “嗖嗖嗖…” 羽箭声在四周不停响起,逃窜的剩余野狼,都被射倒在地。 令狐坡全身骨头似乎都散了架,浑身瘫软在地,疲惫的就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这是身体高度紧张过度,肾上腺素分泌过快,透支的结果,医学上也称虚脱。 马蹄声得得,从箭啸的方向奔来几个人。 “喂,这里还有活人吗?”一个粗豪的声音由远即近。 令狐坡迷离中听得是关中口音,他一阵惊喜,很费力地举起一支胳膊,在空中晃了晃,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此时,他真的没有一丝力气。 就连掀开身上那只头狼也做不到,只能偏偏头,尽量不让狼嘴里淌出来的血沫,流到自己脸嘴里。 但头狼的血却灌进了他的脖颈里,温热又腥膻,十分的难受。 有人跳下马走上前来。 忽然,令狐坡身上一轻,那只头狼被拎了起来,“啪嗒…”一声扔到一旁。 来人蹲下来推了推他肩头,“兄弟,还行吗?是哪儿受了伤?” 令狐坡有气没力地说道:“多谢好汉出手相救,没有明显大伤,就是浑身上下没了力气!” 那年轻汉子环顾四周,疑惑道:“就你一个人?” 语气中充满了万分惊讶和难以置信。 令狐坡点点头,苦笑道:“是啊,就我一个人,要是再有一二个,这几头野狼还能存活到你们来救?” 汉子啧了一声,站了起来,向外大声喊道: “英子,这只有一个傻小子,还活着呢没乍受伤,只是虚脱没了力气!” 话音刚落,暗处又有数十匹马得得奔来。 月光之下,令狐坡看得清楚,领头的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年轻女子。 不少人身上血迹斑斑,明显是不久前经过一场撕杀,另有数匹无人的马背上,驮着贴有封条的红木箱。 他们是土匪,截道抢劫的山贼。 不过,想归想,话可不能这么说,“请问,你们是哪路好汉义士?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先前那汉子嘿嘿一笑,道: “嗯,你小子倒是个很会说话,蛮识相的人嘛,老子便是前面鹰嘴山的虎爷,英子是咱们的二当家。” 令狐坡瞪视着他们,心里却是暗暗惊愕不已。 头脑里闪过一组信息,这鹰嘴山的马匪,是北疆这一带势力最大的匪帮。 他们手下有数千人众,进出山门都骑着马,人员分布在并州各地,而鹰嘴山则是他们的老巢。 山上这些马匪,清一色都是汉人。 在令狐坡的潜意识中,有‘匪者不入流’的概念,他是接受过正统教育的现代灵魂。 不过,现在人家出手救了自己的命,于情于理都得感谢。 令狐坡休息片刻,体力恢复了不少,他起身走到那个女子面前,抱拳一揖,沉声道: “在下令狐坡,多谢二当家以及鹰嘴山众位好汉的救命之恩!” 马上的英子身披大黑斗篷,连脸也被一块黑纱巾遮盖着,外人休想看清其本来面目。 难道是个丑女,见不得人?! 英子冲着令狐坡点点头,非常亲切的问道:“你是汉人,是关中哪里人氏?” 令狐坡这一口带秦腔的中原官话,这是前世的缘故,他这叫投其所好。 “我是汉人,祖籍梁州扶风郡人士,随父辈逃难来此,现在马邑县的石窑村,一个猎户。”他早有思想准备,回答的非常流畅。 “呵呵,咱们还是妥妥的关中老乡嘞,哪…你家里人呢?怎么就一个人进老林子里来打猎?”英子关切道。 在她的潜意识里,但凡进深山老林里狩猎,一般以父子兄弟在一起见多,或是村里几家猎户合并群猎。 哪里会有一个人独闯进来,胆子可真不小呵。 “家…里人?爹娘都…都死了!”说到这里,他有些难堪,话语很不利索。 而英子却以为是她,在无意中戳到了他的痛处。 “哦…” 英子轻叹一声,满是同情加好感的表情,“令狐兄弟,你很厉害!一个人能捕杀这么多的野狼!” 她岔开难堪话题,转为赞赏。 第010章 硬拽着加入匪帮 - 终晋 - 清波凡人 “哇啊…” 还没等令狐坡开口回答,那边虎子忽地惊叫了起来,“二当家的,这小子箭术当真了得!每支箭都是贯顶而入,了不起,和我有得一拚!” 虎子和十几个同伴,此时正将散落在草地上的死狼,拖到一起。 看到那些死狼中箭部位,不由得大叫大嚷起来。 虎子精擅箭术,在狼嘴山属一流高手,看到这些个个透顶而入的箭矢,连连赞个不停。 他提起一只死狼,走到英子身边,让她瞧瞧。 马鞭一卷,几十斤重的死狼,被单手生生卷了起来。 喔靠!好大的腕力呵。 令狐坡心里不由得暗自惊叹。 这是他自穿越过来,目睹的古代功夫高手,而且还是个女子。 只瞥了一眼,英子淡淡地对虎子说道: “虎子哥,他的射术比你强不少!” 虎子呐呐地尬笑一笑,心里暗忖: 一人独对数十只野狼的猛扑,必须是快如闪电的速射,可他还居然能做到支支贯顶而入,的确是非常惊人,自己速射上倒是差他一筹。 要是非常从容的射杀,自己也能做到支支贯顶而入。 二当家英子翻身下马,对大家吩咐道: “还有两三个时辰天便亮了,奔波了一天一夜,大伙还没有进食,真有些饿了,虎子哥,就在这里架起火,烤点狼肉来吃吧,天亮后再走。” 虎子点点头,“好呐,英子。” 不一会,虎子便指挥着手下,捡拾来一大堆枯枝柴木,他从身上拿出一个竹筒,用嘴一吹,一堆篝火旋即架了起来。 接着,便在旁边连续点燃五堆篝火,火光熊熊,映红了半个山谷。 令狐坡仔细一瞧,他们前后出现的,一共有四十几人骑,有些是轮换的警戒哨。 他走到断崖边的一棵大树上,解开绳索结头,放下傍晚吊挂在树上的猎物,拖到英子面前,真诚道: “二当家的,这狼肉不好咽食,咱们吃这个吧!” 一只野山羊加大狍子,合起来足有一百五六十斤重,四十几个人,绝对是美美的饱餐一顿。 令狐坡的行为很是大气,他感谢救命恩人的诚意,日月可鉴。 英子脸上神色不动,虎子倒是大喜,“太好了,狼肉又硬又腥,这些山羊肉和狍子肉,那真正的美味啊,咱们都带有浊酒,弟兄们,来来,赶快收拾起来!” 几个同伴拔出解腕尖刀,剥皮之后开膛破肚,血污淋当地剖成大块肉,架在粗木上烤了起来。 野外烤肉,他们都很在行,随身带有粗盐和香料。 英子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令狐坡的一支铁箭,在手里滴溜溜转成一个圆圈,对其说道:“你这身箭术和武艺,当个猎户太屈才了吧!” 旁边的虎子立刻附和,“二当家说得对绝了,令狐兄弟年纪轻轻,一身功夫了不得,尤其是你的箭术,一箭定生死啊!” “哎哟,比起各位好汉来,在下还差得远呢,今晚要不是有你们相助,我可就完蛋了,现在早就是野狼肚子里的一砣屎了!”令狐坡双手抱拳,谦虚道。 “哈哈…”虎子喝着浊酒大笑,众匪们也跟着放肆起来。 深山老林的山谷里,再是放肆大笑,周围也不可能有人出现,野兽动物闻得动静,早都逃之夭夭。 令狐坡说得粗俗了些,但话糙理不糙。 而虎子等狼嘴山上的匪徒,当然不是啥斯文人,便是英子是个女的,也是神色如常。 这种粗鲁话,显然她是听惯了的。 能成为狼嘴山上数千匪帮的二当家,不但武功要出众,而且还能学会容忍,否则,如何管得了这些汉子。 “这话我爱听,不过真比起箭术,我虎子是甘拜下风,怎么样令狐兄弟,跟着咱们一起来干吧!以你这箭术,将来山上的排位,绝不在我之下!” 虎子笑眯眯地说道。 他在山上的位置,估计排位十名左右。 令狐坡心里一震,明白对方这是在招揽他,眼梢瞥了眼英子,发现对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不不…”他摇摇头不加思索地回绝了。 英子见状笑容一敛,眼眸里中显露出失望神色。 她原以为对方一个孤儿,无牵无挂,又是关中老乡,人挺精神又豪爽,功夫过硬,很乐意收下,应该不成问题吧。 可不曾想,竟碰了一鼻子灰。 在旁的虎子,清楚二当家的英子,难得开口主动招揽人,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很不平,他推了令狐坡的肩头一把,怒斥道: “怎么,瞧不起咱马匪?好小子,今晚要不是咱们,你可早就被狼撕心裂肺了!” 令狐坡连忙抱拳歉意道: “二当家的,虎爷,请息怒!家里还有一个童养媳,父亲临终前托付一件大事,需了结,实在是不能跟你们前往。” 虽然他明白这鹰嘴山的马匪,并不是到处胡作非为的乱匪,但匪就是匪,被朝廷通缉,百姓鄙夷。 眼下,自己虽说困难不少,但断然还没到要落草为寇之窘境。 既然来到这个乱世,不搞出点名堂,当真是屈才了。 出人头地,妻妾成群,华屋美宅等等,这些作为男人最起码的要求,也不枉穿越古代一次。 当然,令狐坡的境界还远不止于此,只是还没想好。 虎子听罢立刻转怒为笑,道: “哎哟,我当是啥事,童养媳接上山就是了,父亲所托哪天去了结都可以,要是需要人手,山上兄弟们多的是,对不对?” “我说小兄弟,以你这身功夫,还靠打猎搏命,真真可惜了,跟着咱爷们上山去,少说也让你当个头领,吃香喝辣的,岂不美哉?”旁边也有人敲起了边鼓。 看起来,他们是瞄上了人才,不愿意放手了。 令狐坡心里咯噔一个激灵,脸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淡淡一笑,抱拳道: “诸位,父命难违啊,兄弟得下山自行了结家父重托,恕这次不能从命,二当家和众好汉的救命之恩,在下只能改日图报!” 这明显是托辞,在座的可不是傻子。 虎子听罢脸色骤变,将手里正烤着的大块羊腿肉,啪地一声扔在草地上,站起身来,指着令狐坡怒喝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011章 十两银子 - 终晋 - 清波凡人 “虎子哥,干啥呀你?!” 英子姑娘大声喝住了满脸怒气,准备冲上去动手的虎爷。 同时,她伸手拾起那块羊腿肉,重新放进火里烤了起来,悠悠荡荡地叹了口气,道: “算了吧!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见二当家的英子姑娘都这么说了,虎爷当然不能再耍横了,他愤愤地瞪了一眼令狐坡,回到原地坐了下来,低声跟边上的人,嘀咕起来。 令狐坡离他不远,能听得见他在那里闲言碎言的轻骂,什么不知好歹、狗屎一堆等等。 呵呵,令狐坡当然是充而不闻,装傻充愣地没有去理会。 这种状态下,他能躲开就算是幸运了,哪里还敢再去招惹这位鹰嘴山的虎爷。 想到虎爷等一介莽夫,属于绿林好汉的直肠子,恩怨分明,只是心眼太小了点,嘴巴又喜欢碎。 一言不合意,他就立马掀翻桌子,这种德性,翻脸比翻书还快。 话既然说得无趣,又不投机,大家沉默不再说话了,专心烤着手中的野味,然后每人张嘴就吃,端起浊酒就喝。 吃完烤的山羊肉和狍子肉,英子姑娘斗蓬一卷,在火堆旁躺下,“睡一觉吧,天明后回山!” “嗯…” 这些绿林好汉们,也抓紧吃饱喝足,陆续倒在坡地上便呼呼大睡。 令狐坡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忐忑不安的心,终算是放了下来。 他除了殷勤地给每堆篝火添柴火之外,觉得自己还有事要做。 只见他抽出猎刀,便去剥扒那些狼皮。 狼皮基本是完整无损,就是头首上开有一个血孔,三十张狼皮,回去弄到县城里,指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六七两银子还是有的吧,也不枉自己冒死一场。 他心里一直在犯嘀咕,手脚没闲着。 …… 一缕晨曦透过茂密树林,斜射了进来。 天色渐明,英子姑娘和虎爷都先后醒了,他们得准备启程返回鹰嘴山。 忙了一休的令狐坡,揉着酸涨的双肩已经整装待发,只见他将山羊皮和头狼皮包裹在自己全身。 羊狼皮混搭,显得不伦不类的很夸张。 昨晚,跟狼群搏斗,他的皮袄,旧的棉衣裤都被撕碎了,只能从新装扮自己。 三十张狼皮,他已剥落干净,二十张叠在一堆,另十张他搁在竹篓上用绳索绑定。 “二当家,虎爷!在下这就告辞了,这二十张狼皮,是在下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两位别嫌弃。”令狐坡对着两人一揖,朗声道。 昨晚他想过了,土匪那是雁过拔毛,人家救了他一命,总得表示点谢意才行吧。 所以,他将三十张狼皮,分出三分之二作为谢礼。 “令狐兄弟,你的心意咱领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鹰嘴山人的本色,何况还是野狼在伤人,咱们巧碰上了,表明是你的命大,不用刻意来谢。”英子姑娘一口回绝。 “不不,这点东西完全不成敬意,我没有刻意做作,况且三十张狼皮,我拖回去也很困难嘛…虎爷,你说呢?” 没想到英子姑娘会拒绝,令狐坡只得面向虎子求援。 虎爷哼了一声,扭过身去没有理睬。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 令狐坡想到是自己没逞他们的意,按江湖规矩,这恐怕算是得罪了吧,再怎样着也是热脸贴上冷屁股。 那就算了吧! 他轻叹口气,准备解下竹篓上的绳索,重新捆绑那二十张狼皮。 “等一下!”英子低喝一声。 只见她转身从马鞍边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在令狐坡脚边,“这是十两银子,这二十张狼皮我要了,还有昨晚的山羊和狍子,拢共一起都算在里面。” 这下子令狐坡有些懵逼了。 还没听说过,土匪吃食拿东西,竟会主动给银子,况且是人家救命在先。 他连忙捡起脚边那沉甸甸的银锭,诚惶诚恐地双手捧到英子面前,低着头道: “请二当家收回银锭,在下万万不能收的,昨晚山羊和狍子,现在的狼皮,都是令狐真心实意的一片诚意,别无他想。” “怎么,你竟连银子都瞧不上眼,嫌它不干净?”英子愣了一眼,冷哼道。 这弦外之音就是,你不愿落户匪帮,也就罢了,就连马匪经手过的银子,也嫌弃!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令狐坡蔫有不明之理。 他吓得不轻,没想到这事越搞越复杂起来,现惹得二当家也不悦,要是被绑上山去,那可就麻烦了。 “不不…二当家您误会了,令狐岂敢有这心思?!只…只是这些东西加起来,也值不了十两银子啊。” 他反应挺快,话意一转,嫌这十两银子太多。 “那你就先收着吧,待哪天有空,给咱再送些皮货上山来。”英子的口吻,坚决的让人无法再推辞。 “好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二当家的银锭。”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啰嗦推辞,就真的是无法收场了。 令狐坡立马收起银锭,把它放入竹篓底部,然后背起沉重的竹篓及狼皮,拱手一圈说道: “二当家、虎爷、各位鹰嘴山的好汉们,令狐就此拜别,后会有期。” 说完,他就转身快步离开。 瞧见迎着朝阳,扛着一堆狼皮大步而去的令狐坡,虎子仍心有不甘地对英子姑娘道: “英子,瞧这小子有多犟,说啥也不愿意留下,你还给他银子干啥?饿死他,他就知道来找咱们!” “这你就错了,他就算饿死,也决不上鹰嘴山来找咱们!”英子望着虎爷惊愕不解的表情,沉声道: “你没瞧出来吧,他跟咱山上那些猎户兄弟们,完全是两码子事,言谈举止不像是个猎户,倒跟咱山上的文师爷挺像,蛮有学文的。” 瞥了眼痴痴望着远去,已模糊不清背影的英子,虎爷心里咯噔一下,凑上前去小声嘻笑道:“英子,莫非你看上这傻小子了?” “胡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英子姑娘脸一红,举起粉拳锤打了虎爷的肩头,然后转身跨上身边的枣红马,的的得得往前走去。 “狗嘴里哪来的象牙啊?俺的傻妹子呵,就喜欢挑三捡四…唉…” 虎爷怔愣,在那自顾自的嘀咕一阵。 第012章 她羞,小鹿乱撞 - 终晋 - 清波凡人 瞅了一眼堆放整齐的狼皮,虎爷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手下的啰喽们喊道: “带上狼皮,把狼腿都割下来,一起带上山去。” “遵命,虎爷!” 英子姑娘策马走了几步,忍不住再回首,瞥了眼令狐坡远去的方位,咧嘴一笑,心里感叹道: 这个世道,想要独善其身,怎么可能做到?我们迟早还会见面的! 想到这里,她精神为之一振,两腿一夹马腹,枣红马长嘶一声,狂奔而去。 虎爷等人连忙拿上狼皮和狼腿,纷纷跟上。 …… 令狐坡背着沉甸甸的竹篓,翻山越岭,一点都不轻松。 竹篓子里装有四只野兔,两只山鸡,加上十张湿漉漉的狼皮,一张大狍子皮,合计也有百斤重量。 问题的关键,他还迷了路,在大山里瞎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他刻在树木上的标记。 主要是这条路径,还是不熟悉,要多来狩猎几次,就不会出现这种迷路状况。 没辙,令狐坡还是在上次歇息的那个山洞,用同样的方法,生了一堆篝火,烤吃了半个山鸡,恢复了体力之后,他再赶路回去。 傍晚时候,令狐坡进入了村里,没想到,竟引来了不少村民围观。 大伙七嘴八舌的唏嘘起来。 原因很简单,都是他身上和背篓里的狼皮,一个个挂着的狰狞狼头,惹的麻烦。 “坡娃子,你遭遇上了狼群?”一个老猎户问道,目光中充满着疑惑。 “嗯!”令狐坡点了点头,脚步并未停下。 “那你…你没事?”老猎户惊愕得张着嘴,手指着狼头狼皮,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老猎户清楚,但凡狩猎时遭遇上了狼群,那是九死一生。 因为野狼你杀不尽,还不容易吓跑,倘若猎户人多势众,还能突围出来。 可是令狐坡孤身一人,最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能从容地将狼皮剥落,背了回来。 大多数情况下,猎户突围而出,哪有闲心去关注死狼,还有机会剥扒狼皮,逃命都来不及。 但凡能获得一张狼皮,是侥幸遇到离群的孤狼,打死后拖着回家来,才能得到狼皮。 所以说,狼皮和猛兽皮一样,都相当贵重,因为难得。 可眼前的令狐坡… “我没事,老伯!”已经走远的令狐坡,回身给老猎户一个憨厚笑脸,继续往家里大步走去。 当晚,令狐坡进山杀狼扒皮的事迹,就在石窑村里传开了。 一下子,他变成了神人。 秀娘听得院外的嚷嚷声,也推开院门走了出来,只见令狐坡一身羊狼皮混搭,背着一竹篓狼头狼皮的往家走来。 身后,跟着一群村里崽娃起哄,她也是惊愕失色。 那狼头很狰狞,加之狼本身的凶残恶名,人人看了,都会毛骨悚然的不寒而栗。 “站这里干啥,路口风大,赶快回去吧。”令狐坡招呼着秀娘进了院子,关上大门,把竹篓在院中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你…你遇上狼群…这都是你射杀的?” 秀娘没有老猎户的亲身经历,也就没有难以置信的神色,只是惊讶于令狐坡的神力。 她以前听养父说起过令狐坡,说他是个好猎手,体力,臂力过人。 可没想到,他还真神力。 射杀几只野兔野鸡,或是狍子山羊之类的,对于合格的猎人而言,太稀疏平常了。 可跟野兽或狼群搏斗,还不是神力? 秀娘嘴上问,心里实在是美滋滋的。 “当然是我啦,但也不是全都…唉,这事说来话长,你先去把这半只鸡烧了,做饭,等到晚上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嗯!”她喜盈盈地接过半只山鸡,跑进厨房里去了。 令狐坡坐了一会,就开始整理竹篓。 将十张狼皮,在院子里的木架竹杆上摊开凉着,将四只兔子和一只山鸡拿出来,列在院墙边,再将狩猎工具,还有那锭银子,一并拿进里屋。 晚餐之后,擦洗干净的令狐坡,裸身躺进火坑上盖着被褥。 旁边一盏牛油灯下,秀娘手脚利索地在给他缝制衣裤,将那张头狼皮裁剪,缝制成皮袄。 “哎大郎,你还没告诉我,狼群袭击你的时候,是谁帮了你?”秀娘用牙咬断棉线,瞥了他一眼,柔声问道。 大郎? 在令狐坡残存的记忆中,秀娘很早叫过他大郎,可自从他染上赌博,醉酒打人之后,她从未再叫过。 现在听起来,感觉特别的亲切,暖痒痒怪舒服的。 “我告诉你,可你别对外人乱说呵。”令狐坡叮咛道。 “我跟谁去说嘛,在这里也没啥姐妹…你说嘛,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见令狐坡一脸的紧张,她笑容一敛,脸颊也绷紧了些。 “是鹰嘴山上的马匪。” “啥…马匪…哎哟…”秀娘一惊,长针刺到了她的手指。 “怎么啦,针扎到手指了?深不深,让我看一下。” 令狐坡着急地准备掀起被褥下炕,忽地发现自己是裸的,连忙盖住。 “没事,就针扎了一下,放些血出来就好了。”秀娘挤压了下手指,不以为然。 “秀儿,你去厨房灶头,用烧尽的稻草灰捂在伤口,然后用块小布包扎一下。”令狐坡道。 “不用吧…这…” “听话,你明天还得落水洗东西,就怕细菌感染,快去!”令狐坡口吻严肃。 古代的针相对较粗,扎深了又落水,很容易引起细菌感染,而眼下又没啥抗生素,到时候发炎,就只能截肢。 更严重的是细菌侵入血液,那就是‘破伤风’,就没命了呀。 “哦…好好,我去!” 见令狐坡蹙眉皱眼的狠样,秀娘连忙允诺,跑到厨房用灶头稻草灰捂了一会,然后进屋里撕了小布条,准备包扎。 “让我来帮你扎紧。”令狐坡直接就是命令的口吻,毋庸置疑。 “嗯。” 秀娘很顺从,左手抬着,中指伤口上抹了不少稻草灰,右手拿着白布条。 令狐坡坐起来,裸着上身,拿过白布条,很专业地包扎起来。 如此近距离接触半裸男人,就算是令狐坡,秀娘也是首次。 一股莫名的男人异味直冲鼻孔,她羞得满脸通红,小鹿乱撞,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第013章 狼牙镇 - 终晋 - 清波凡人 秀娘的异样,令狐坡蔫能没有感觉。 他忽地发现,秀娘十指纤纤,嫩白柔软,每天繁多的家务,并未粗糙了她的肌肤。 长着一对大杏眼,笑起来还有浅浅的小酒窝,羞红的脸颊,着实迷人。 这些都可以称得上是天生丽质,说明她的基因很高贵,很优质,并非普通的凡夫俗子家庭。 令狐坡不知道古人形容的沉鱼落雁,闭花羞月之貌,究竟是啥样,但眼前这位,绝对是绝色少女。 只需沐浴打扮一番,穿上华丽衣裳,那就完全不同往日。 令狐坡可不是柳下惠,自感热血沸腾起来,大手摸着有点爱不释手,起了某些冲动。 秀娘突然缩回了手,羞答答地别过身去,又拿起了针线。 令狐坡这才回过神来,嗯哼了几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秀儿,我继续讲狼群那些事吧。” “嗯,你说,我听着呢。”秀娘头也不抬。 “嗯嗯…是这样子的…” 令狐坡把这事从头到尾,给秀娘详讲了一遍,临了,还从炕头拿出那十两银锭。 “这是官锭官银,上面镶刻有官衙和年月日。”秀娘只瞥了一眼,就惊呼道。 “官锭官银?” 令狐坡这才重新审视起这锭银子。 元宝状,上面刻有并州郡制,永昌五年字样。 虽说在前世,令狐坡从古籍书中,读到过官银一说,但真实的官银,还是第一次见着。 早晨英子姑娘扔给他银锭时,脑子里没啥反应,说明原主也没见过官银。 反而是足不出户,十七岁的秀娘,一眼识得官锭,这不是很奇怪吗? “秀儿,你见过官银,还认得字?” “我…我小的时候,上过几年私塾,见过家里的银锭,后来…”秀娘说到后来,声音小如蚊蚋,有点像是在说唇语。 秀娘身份有隐情,令狐坡早有察觉,她被令狐老爹从路上捡回来,肯定不寻常。 可她现在不愿意说,令狐坡明白,这种事不能逼问,待他的信任度提高之后,她自己就会说。 “不说官锭了,反正咱现在有了这十两银子,除了还清跛爷的赌债和年税,咱们还有积余,可以置些家产,比如说马儿,牛羊,也可以将房屋翻新一下,比如给你置些衣裳鞋子,还有手镯啥的。” 没想到,令狐坡想象力丰富,竟噼里啪啦说出一大堆,秀娘听得心里乐开了花。 “置些家产可以,我的衣裳有,屋里娘剩下的旧衣我翻补一下,自己再缝件皮袄就成。”秀娘笑言道。 “哦对了秀儿,那张山羊皮,缝成件半长皮袍子,你穿上就很赞,还有那张狍子皮,你做条皮裤皮裙的怎样?” “山羊皮我裁缝件皮袍,可以,但狍子皮给你缝条皮裤吧,马上就进入腊月天了,你在外面跑,需要保暖。”秀娘纠正道。 看来,她还是蛮会勤俭持家的。 今晚没见令狐坡提起赌博之事,秀娘是既诧异又惊喜,高兴的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尽在那傻笑。 令狐坡在炕上,陪着她说笑聊天,看着她缝制衣裤,很有幸福的感觉。 明天,他得去狼牙镇一趟,将赌债先给了结啦。 说着说着,他便睡了过去,毕竟昨晚一休没睡,这两天翻山越岭,实在是太累太睏乏了。 秀娘过来给他拉拽上被褥,往脖颈肩头塞紧。 望着他那张粗眉大眼的脸庞,怎么感觉跟以前的令狐大郎,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呢? 或许是大郎变好了,所以感觉起来有些陌生,实际眼前的这位精壮男子,就是自己的未来夫君 亲生父母和养父母都先后去世了,令狐坡便是自己这辈子的依靠。 想到这里,秀娘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手,轻抚令狐坡颇为俊朗的面庞,脸又羞得通红。 只一会,她心跳得很慌,连忙缩回了手,坐回桌前,拿起粗针,穿好粗麻线,用铜质‘顶针’协助在厚重的狼皮上穿梭。 清晨。 当令狐坡从炕上醒来时,发现秀娘扑在炕边睡着了。 炕头放着新做的棉麻布的衣裤,桌上那张头狼皮,已缝制成了皮袍。 估计秀娘熬了个通霄。 令狐坡穿上新的衣裤,下来轻轻将秀娘抱上炕,让她好生休息一会。 穿上那件毛绒绒的狼袍,浑身感觉暖流徜徉,不光是厚重的狼皮暖身,还有秀娘的一针一线,十分宝贵。 一样的担水劈柴,洗漱,在厨间加热了昨晚剩肉和窝窝头,吃饱之后,他回屋揣上那十两银锭,准备到狼牙镇。 走到门口,他觉得应该跟秀娘说一声,但又不想摇醒她,便用草木灰沾上水,在裁剪衣服的桌子上写道:“我去狼牙镇了。” 认字就是好,沟通交流的方式,又多了一种。 …… 狼牙镇,又称狼牙堡。 他实际是一个边疆军事城堡,石堡式军事要塞。 古代的镇,叫军镇,跟后世的镇,完全是两码子事。 在狼牙镇里,除了戍边军士和部分随军家属,其它的就是发配来的囚犯、奴隶、边境流民等。 这里胡汉混杂,治安很差。 还是逃犯,江洋大盗,杀人犯等人的窝藏地。 镇上约有五六千人,在编戍卒,却为一个部,约五百余人。 部,终晋王朝的军制单位,相当于后世的一个营级编制。 部下面为屯,什,伍。 狼牙镇堡的镇守官,叫阎森,江湖人称‘阎王’。 别看他才是个八品衔武官,却是这里的土皇帝,拥有生杀予夺之权。 终晋王朝沿用汉制,有较完善的戍边政策,即戍边屯垦。 戍军有自己的土地和牧场,半农半牧的耕种放牧,以供军需。 普通戍卒是没有军饷和军需,只有伍长以上的军士长,才有一定的军饷和军需。 可以想象,他们没有多少国家民族意识,他们只是在维护自己家园,谁不让他们活命,他们就跟谁拚命。 这里,一切都必须自给自足,过得富裕还是贫穷,完成靠自己运作。 狼牙镇的主人,就是阎森。 这里所有人,无论是囚徒、奴隶,还是戍兵,只认他的命令,因为是他给大家提供了生存的一切条件,包括生命。 第014章 八仙楼上宴贵客 - 终晋 - 清波凡人 在狼牙镇里,妓院,赌坊,镖局,牧场,匠铺,还有一个边境交易市场等等,实际都是他开的。 当然,没包括他悄悄跟境外部落,突厥人,鲜卑人的走私。 跛爷原是阎森的拜把子兄弟,上战场打残了,就让他管理赌场,妓院等娱乐场所。 今天,阎森在他新开的八仙楼,由跛爷作陪,招待从马邑县过来的一位贵客。 “功曹大人,稀客啊!”阎森起身给对面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满上酒,谄笑道: “这可是上好的江南果酿,不是普通老烧锅,就是在马邑县城,也是很难喝上,要不是招待尊贵客人,我可不会让店里拿出来的哟!” 这位功曹大人,真名叫韩明达,正是二十余里开外,石窑村里正韩三的小儿子。 他现任马邑县尉,负责整个马邑县境内的治安。 这个身份不可能成为阎森的座上宾,实际他还有个军职,马邑将军府里的捉手功曹。 马邑是边城,民政上属县级,但戍边军事级别高。 马邑将军是六品衔,管辖范围不仅是县域,许多军镇城堡,牧马场等,像阎森的狼牙镇,就属于他的辖下。 而捉手功曹,就是将军府负责军事情报的头儿,非战时期,他兼任县尉,负责治安。 可一旦边关烽火起,他就是八品衔的武官,负责军情收集与抓捕敌人细作。 他是新任马邑将军郭瑞的心腹。 阎森在狼牙镇,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早就传到郭瑞的耳朵里了。 这次韩明达以探亲为名,实为暗中调查。 阎森是前任马邑将军的心腹,双方利益共同体,也用不上去巴结这等走狗人物。 但今非昔比呀! 韩明达看了看杯中的美酒,摇晃了晃,略微讽刺道: “阎兄,谁不知道整个狼牙镇都是阎王你的,而边贸生意搞得风声水起,尔等赚得是盆满钵满,这南来北往,你想要喝正宗的江南果酿,这些商贩还能差你的?” 阎森尬笑着端起杯子,“这还不是仰仗功曹大人的照应,和郭将军的栽培嘛!” 韩明达哈哈大笑,“我能照应你什么,只不过都是为郭将军做事罢了。” “那是那是。”阎森谄笑道。 在旁的跛爷也跟着呼和。 几人品了一杯江南果酿,吃了几口菜,阎森没话找话的闲聊道: “功曹大人,我听说郭将军刚到任,就被搞了个下马威,朝廷拨下来的军饷,被马匪给截了,可有此事?” 韩明达阴冷着脸咧嘴一笑,道: “这是公开了的事,有啥好说的?都是鹰嘴山李农他们干的好事,这帮混蛋,总有一天得找他们算总帐。” “是啊,这帮马贼太凶悍,几次抢劫我客商的马队,防不胜防,哎…倘若这次郭将军想剿匪,出兵出钱的,算我阎森一份子!” 他这里在讨好献媚。 韩明达瞥了他一眼,笑容一敛沉声道: “阎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份内之事,往将军府举报你的信函,可不少呵,走私马匹、铁器私盐,还有兵器,这可都是朝廷严禁之物,是要杀头的大罪。” 阎森身子一僵,站起身来严肃道: “功曹大人,不知是哪些小子在污告本职,我这里边塞重镇,六百多号人的吃穿用度,兵饷装备等等,哪样不需要我阎某来操心,动脑?开个赌坊,搞个小边贸,这也是没办法嘛,要是朝廷能按时发放兵饷和军需物资,我阎某何苦来哉。” 这种苦情戏,阎森唱过多次,非常娴熟,他就是抓住朝廷不能发放兵饷物资的短板,拚命地抠。 韩明达不为所动,他喝了口果酒,对阎森说道: “阎兄,咱们是自己人,也都是明白人,这些话以后就别在我面前唠叨,我也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你那些烂事,我那里证据确凿,这要是走漏了啥风声,你连上我,咱们两人的脑袋都得搬家,这其中的厉害,你想必是知道的吧。” “我明白,我明白!”阎森连连点头。 心里却在暗骂: 入娘的,你这是狗仗人势! 不过,骂管骂,场面上的事,还是要做的漂亮。 阎森朝跛子使了个眼色,跛爷心领神会,立马从旁边的布袋里掏出两个金元宝,递到韩明达面前,“韩大人,这是一百两黄金,请您收下。” “你想贿赂本官?!”韩明达脸一沉,厉声厉色道。 “哎哟喂,我跛子哪敢呐,这是午后给您的筹码,请您到我的赌坊玩两把,翠红院里去乐呵乐呵,总不能让您掏腰包吧。”跛爷堆起笑脸殷切道。 “这还差不多,那我先收下了,一会去乐呵乐呵。”说着,把五十两一锭的金子,放入自己随身携带的布袋里,转身端起酒杯,吆喝道:“来,咱们接着喝。” “干干!” …… 当令狐坡来到狼牙镇赌坊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正午了。 从石窑村到狼牙镇不远,也就二十几里路,主要是他在村门口,被一群村民围住,问这问那,婆婆妈妈的唠叨个不停。 有些娘们还拽着他的那件狼袍,东摸西吻,煞是费劲。 他好不容易脱身,到了镇上铁匠铺,订了五十支上好的箭矢。 家里箭矢都在狼身上了,这需要及时去下单订货。 “哎哟喂,咱们的打狼英雄来了,稀客呀,好几天没见你踪影,咱翠红院里的姑娘,可想死你了呀!” 一个三十岁不到,满脸粉妆,打扮妖娆的女人,嗲声嗲气靠向令狐坡。 她是隔壁翠红院里的老鸨红娘子,也是跛爷的姘妇。 闻得一股低廉的胭脂粉味,令狐坡眉头一皱,“我来找跛爷,把以前的帐了结。” “哎哟,着什么紧嘛,令狐大郎的名头,现如今可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两贯钱算个屁呵,来来,进小厢房先喝上几盅,我叫小翠来陪你,要不,我陪你也成。” 后面一句很小声,她媚眼如丝,秋波横溢。 想那跛子,一条腿没了,满身泡肉疙瘩,看到都恶心,哪里还有心思尽情欢畅呢? 瞧这令狐,高大年轻,长相俊朗,能杀死狼群,想必那力量无穷,浑身使不完的威猛劲。 嘻嘻,这不正合老娘的心意吗? 第015章 突厥武士 - 终晋 - 清波凡人 想到这,红娘子已是浑身发热,骚劲四起,脸上更是泛起阵阵红晕。 她酥软地贴上身去,伸出腥红长指甲的白嫩玉手,去摸捏令狐坡的大手,娇羞妩媚地呢喃道: “来啊…大郎…” 要是以前的令狐坡,此时定是浑身热血爆涨,可面前的男人,却抽回手臂,不为所动。 他转身向赌房走去,“我还是先找到跛爷再说吧。” “哎哟,跛爷这死鬼不在赌房,他在八仙楼跟阎王爷在一起,陪着从县城里来的贵客,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大郎。” 红娘子弯弯的柳眉轻蹙,媚眼如丝地呢喃,那意思就是说,咱有的是时间,不用紧张。 “那…我先上市场去转一圈,晚点再来。”令狐坡快速退出去,转身便离开。 他想到上交易市场去转一圈,这里有许多江南果脯,买点回去给秀娘品尝一下。 “哎…大郎!” 老鸨红娘子做梦也没想到,如此露骨勾引,这个令狐坡居然不为所动? 这人变了? 以前令狐坡见到女人,那副馋相,尤其是见到成熟妖艳的红娘子,他就像一只馋猫,眼睛都是绿的。 可以前那令狐坡就是个醉生梦死的赌徒,一个没出息的废物,红娘子正眼都不愿瞧一下。 现如今人家是英雄人物。 眼下,试问哪个女人不爱英雄? 话说令狐坡丝毫不为红娘子所动,大踏步跨出赌坊大门,迎头碰上一群牵着马准备进赌坊的汉子。 “喂!小子,你站住!” 一声喊叫,语气生硬,汉话说得不是太流利。 令狐坡抬头一瞧,见几个突厥人打扮的彪汉,正横眉竖眼地盯着他。 正确的讲,应该是盯着他身上的狼袍。 狼是突厥人的祖先,他们心中的神,‘狼图腾’。 眼前这人将狼皮裁剪成袍子,堂而皇之穿在身上,招摇过市。 这还了得! 这是亵渎突厥人的神灵,祖先。 “你们想干什么?”令狐坡不知对方所云,大声喝道。 说实话,看到这么多突厥人,在狼牙城堡里大模大样的来来去去,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因为这些突厥人,不是普通商人或平头百姓,而是突厥武士。 他们怀有敌意,或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令狐坡双眼警惕的怒视着前方,伸手握上了腰间的猎刀柄。 赌坊门口一下子围上来许多人,胡汉人都有,大家都来看热闹。 领头叫喊的那个突厥武士,显得很年轻,约二十岁出头点,长得高大威猛,一脸的络腮胡子。 他瞪眼怒视着令狐坡,手指向其身上的狼袍,厉声道: “赶快脱下身上的袍子,给我!” 令狐坡哼了一声,“凭什么,这是我拚了命猎杀来的,属于战利品!” 战利品一说,古往今来,各民族大同小异,就是胜者决定败者一切,别说是野兽,包括人也是战利品,要杀要卖随你。 “你撒谎!”那突厥武士怒喝道: “狼群结伴同行,他们不畏死,前赴后继,岂是尔等懦弱的关内人,说猎杀就能猎杀的吗?定是尔等使了啥阴招,才以得逞。” 喔靠,这野蛮人一口咬定,这狼不是令狐坡用正常手段猎杀来的。 弦外之音就是指责令狐坡,使用了类似毒药,猎夹,箭坑等手段。 令狐坡愤怒了,他冷哼道:“小爷杀的还不只一头狼,而是十几只狼,就用弓箭和猎刀,你若不信,去牵十只狼来,我马上猎杀给你看。” 他的话立马引得周围人群一片喧哗,起哄,嘲笑戏闹声是此起彼伏。 这个络腮胡子的突厥武士,名叫跋拓乞。 跋拓家族是突厥汗国的贵族,武士世家,在塞外草原上享有盛誉。 那蛮人恼羞成怒,脸慢慢变成紫黑色,恶恨恨地盯着周围的人群,“呛…”的一声拔刀出鞘,指向令狐坡道: “我现在向你挑战,生死不论,你若跪地认输,身上的狼袍归我。” “好…” 周围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起哄不嫌事大的人众,各族人都有,他们齐声叫好。 当然,也为不少当地好心人,为令狐坡捏了把汗,这嫩娃子可能人都没砍过,对手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娃子,你可要注意呵,不可逞强!” “……” 马邑本地人对于突厥等北胡人,可从没啥好感,胡汉之间的争斗,也不是一朝一夕。 令狐坡听罢,微微翘起嘴角拉出一丝冷弧,反唇相讥的哼哼道: “你若输了呢?是不是将你手上这柄短刃给我?” 他发现对方那柄腰刀,很精致贵重,刀鞘镶嵌宝石,刀柄上雕塑着一个金狼头,金光闪闪。 “哼!跋拓家族的勇士,不会输给懦弱的中原人!”跋拓乞怒道。 “光吹牛皮有啥用,咱就这样赌定了,不许赖,周围这么多人做证。”令狐坡戏谑着哈哈大笑。 看热闹的围观众人,都被令狐坡的气势给惊呆了,都很好奇,他凭啥这么自信? “一个嫩娃崽,就算从小习武练功,又能强到哪儿去嘛!” “???” “你是一个人来,还是尔等一齐上?”令狐坡没有理会周边人的唏嘘,他抬了抬下巴,豪气干云地看着对手说道。 这话明显带着蔑视,古代勇士鄙夷以多胜小,崇尚单打独斗。 这里除了这个络缌胡子跋拓乞,对方还有三名武士,脸色都变了变。 “对付你,我一个人足够,把狼袍先脱下来!” 跋拓乞怒吼道。 要求脱下狼袍,是他不敢对祖先行刺杀戮。 “好!这依了你,免得输了不服气!” 令狐坡自然明白对方意图,他快速脱下狼袍,往边上一扔,呛地抽出腰间那把猎刀。 “砍了这个蛮胡!” “……” 周围围观的人群都激动的大声叫了起来,几个突厥人脸色不由得变得苍白。 与关内汉人对敌多年,这是敌方地界上,他们现在可算是羊入虎口。 不过突厥人向来不惧,双边协议规定,在边境缓冲地带胡乱砍杀突厥人,视为挑衅。 突厥有些将领,巴不得如此,正想找机会出兵呢。 人群自动地向后退去,围成一个大圈子,几个突厥武士也自觉退开。 第016章 都是狼袍惹的事 - 终晋 - 清波凡人 塞外游牧部落,十分崇尚武士精神,比关内人还要讲究。 无论是打架斗殴,还是阵前开战,一般都是将对将的叫阵,然后单打独斗定胜负。 话说令狐坡和跋拓乞,两人拔刀对峙片刻,那突厥武士呀的一声大叫,猛地扑了上来,面目狰狞,圆瞪双眼。 一边看热闹的几位女子,都不由得花容失色,掩脸惊叫起来。 许多关内汉人看客,也为同族人暗中着急。 令狐坡不由分说,也飞扑了上去。 与群狼都肉搏过了,也算是腥风血雨中淌过来的勇士,哪里会将眼前这个突厥人,看在眼里。 两人撞在一起,刀光起落,叮当之声响个不绝。 看得围观的人群是目眩神驰,个个屏住了呼吸,大家都在赞叹这汉人大娃子,还真是不简单呵。 这个突厥武士招式凶猛,但自家这边的年轻好汉,也是英雄了得。 双方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的拚死搏斗中,绝大多数人是外行看热闹。 哇,精彩! 但内行看门道。 在一边观战的三个突厥武士,渐渐皱起了眉头。 他们可不比旁边那些看热闹的普通众人,都是打惯了硬仗的老手。 看着场中生死相搏的两人,便知同伴跋拓乞不妙了。 对面那个汉人,年龄虽小但强壮,而且格斗经验极其丰富,跟其年龄极为不称。 那汉人像似在挑逗对手一般,防守步伐显得十分轻松。 而跋拓乞呢,则显得动作僵硬、沉重,呼吸开始浑浊不均。 这样打下去,用不了几个回合,跋拓乞可就要气力不济了。 但这是睽睽之下的邀约决斗,他们也无法插手。 令狐坡实际也有同感。 经过几个回合较量之后,他发现这个突厥武士的刀法粗犷,蛮劲大而技巧性差,攻强守弱。 令狐坡前世学的击剑和武术,达到攻守兼备,而强劲臂力,得益于原主的体骼力量。 所以,双方拚斗下来十招,他就轻松找到对方的破绽。 又斗得几个回头,伴随着令狐坡的一声大喝,猎刀像长剑般一个近身突刺,快如闪电。 “当…” 两刀交击,火花四溅。 跋拓乞力竭,刀刃拨开,但刀柄及手肘击中其肋部,蹬蹬蹬后退三步,一屁股便跌坐到在地上。 腰刀咣当落地,前面门户大开。 不容他有第二反应,令狐坡一个箭步向前,伸出一刀已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杀了他,杀了他!”周围的人大声叫了起来。 令狐坡是冷静的,他表现出的是大度,相约决斗点到为止。 他收刀入鞘并后退二步站立。 如果这是在无人的地方,刚刚这一刀早就削向对手脖颈了,但在己方的集市中,得彰显友善的主人翁姿态。 “你输了,拿宝刀来!”令狐坡讥笑着伸出手去。 跋拓乞面如土色,显得十分羞愧与不甘。 “且慢!” 看到跋拓乞缓缓在解腰间刀鞘,另一个三旬年纪的突厥人站了出来。 他叫哲别,也是名突厥武士。 “我们再比一场!” “你们已经输了,还想再比什么?”令狐坡嘲笑道。 他可没有好闲心,没完没了的瞎折腾。 这不是啥好玩的事,不但招招玩命,这还会触碰到两国脆弱的关系,惹出祸殃,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自称猎杀群狼,显然精通射术,我们这一次比箭!” 刀法讲究窍门,可以借力打力,但开弓射箭那是真功夫,靠日积月累的射击次数堆出来的。 臂力、呼吸、风向测定、临场经验等,影响射箭效果的综合因素颇多。 一个娃子,把铁弓开成满弓已属不易,天天练的时间加起来又有多少? 所以,比弓箭胜算大些。 “比箭?” 令狐坡冷哼了一声,心里暗忖,你自己要出洋相,这怪不得小爷我了。 他不屑一顾道:“这次你又拿什么彩头来赌?” “比拚规矩是,如果你输了,除了这件狼袍归他,也不能要他的宝刀!” “可你若是输了呢,是不是将你的宝弓给我?”令狐坡冷笑反讥道。 “我不赌宝弓!” 哲别箭法了得,那张弓自然是祖传宝弓。 他很谨慎,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金子,道:“如果我输了,这金子便是你的!”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声惊叫声。 这一锭金子怕不少于十两,折合成银子,那就是一百多两,足够一个五口之家过上六七年。 “我不要金子,我要你的那匹战马!”令狐坡指指他旁边的大黑马。 哲别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大黑宝驹,咬咬牙答应了。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这场比拚不太可能会输。 令狐坡心里暗喜,他正需要一匹骏马,就有人送上门来,这是天意。 “怎么赌,这里人多,不好施展,咱们找个空旷的地方,还有,我没弓箭。”令狐坡显得十分激动,他太想得到那匹战马了。 “拿弓箭给他!” 哲别头一仰,有一名突厥武士,将自己马背上的铁弓和箭囊,递给令狐坡。 令狐坡接过箭囊,很熟练地系在腰间,比划着快速抽箭,看位置是否顺手。 他再接过大铁弓,仔细检查弓身与弓弦,暗自赞叹,这是把好弓。 塞外草原上,做弓箭的工艺要高于中原人,除了弓身,主要是在弓弦上。 他们的弓弦,使用的材料是鹿肠和小牛皮等,关键是制作配方工艺,算是秘方。 展臂拉弓试了试,嗯,标准的三石弓。 哲别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对令狐坡道: “这里有十枚铜钱,我们找人扔向空中,谁射中钱孔多,谁便算赢,怎么样?” 令狐坡一瞧,喜道:“这法子倒新奇,好,就这么办吧。” “那位人士愿意出来帮忙扔铜钱?”哲别看向周围的人群,征求志愿者。 可围观的人都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些人,别看他们下面叽叽喳喳,可胆儿都不大。 看看热闹起个哄啥的,倒不嫌事大,可真要让他们当啥出头鸟,这种事躲都来不及,谁还敢毛遂自荐。 都是某些人的劣根性。 令狐坡见状摆摆手,对哲别道:“别费那神了,就让你的同伴来扔吧,省得你输了也不服气!” 这口吻像是让了很大便宜给对方似的。 第017章 武艺大比拚 - 终晋 - 清波凡人 哲别双眸深深地盯了一眼令狐坡,被他十分自信的胆气所折服,不由得点了点头,内心颇为赞叹。 显然,这很出乎他的意料。 “我来!” 刚刚输掉的跋拓乞爬了起来,一把从哲别手里接过铜钱,周围立刻嘘声四起。 他涨红了脸,目光看向空中,故意不跟众人的目光相遇。 此刻,跋拓乞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为了自己祖先不被羞辱,宝刀不被拿走,这点脸皮算不了什么。 只要哲别赢回来一局,那什么都有了。 令狐坡和哲别都各就各位,一手持弓,一手扣箭,紧紧地盯着站在正中央的跋拓乞。 “开始!” 跋拓乞一声暴喝,一枚铜钱高高飞起。 “嗖…” “嗖…” 一支羽箭穿透铜钱孔,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落下来扎在地上。 那是令狐坡射中的。 哲别的箭擦铜钱而过,明显慢了半拍,被令狐坡抢了先。 现场惊愕,唏嘘声四起。 嘿嘿,搞速射,那是百炼成钢。 令狐坡笑嘻嘻地看向哲别。 哲别和其他突厥武士们,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显然,令狐坡的爆发力,反应速度和箭法,令他们极为震惊。 弯弓射大雕,本是草原上游牧部落的强项。 而哲别,则是突厥武士中的箭术高手,在汗国中也是数一数二。 哲别悄然向跋拓乞使了一个眼色,他不想输掉这场比拚。 只见跋拓乞猛地一扬手,手中剩下的九枚铜钱,同时飞上了半空。 “嗖嗖嗖…” “嗖嗖…” “……” 一瞬间,羽箭之声不绝于耳。 围观的人已分不清谁是谁的箭,只看到空中羽箭纵横,接着便是叮当的落地之声。 “你输了…” 令狐坡得意地看着对方,朗声道。 上扬的九枚铜钱之中,有五枚箭身与他同一方向,算上先前一枚,自己一共射下六枚,即十射六成。 这还是跋拓乞作了弊,哲别占了先机,才达成的结果。 令狐坡以为是一个个抛射,没想到对方一下子全抛了出来。 如果双方事先讲明,他有把握能多射一枚。 “你赢了,大黑子归你!” 哲别虽然脸色苍白,心里多有不舍,但绝非无赖之辈,他倒也爽快。 这叫愿赌服输! 他再次仔细打亮着令狐坡,单手捂胸躬身行礼道:“不敢请教勇士大名,在下突厥族人哲别。” “马邑人士,令狐坡!”他浅浅还了个礼。 令狐坡明白,古代阵前两将交战,都得报上名号,这叫输技不输礼,输人不输阵。 令狐坡这个名字,随着这次耻辱,将永远印入哲别的脑海里,至死不忘。 令狐坡走过去,自豪地从哲别手中接过马缰绳,眼睛又看向那络腮胡。 跋拓乞一顿足,取下腰间宝刀,往地上一扔转身便走。 围观的人群,顿时响起震天的欢呼声。 赌坊门口阵阵的喧闹声,传到了不远处的八仙楼上。 阎森瞥了跛爷一眼,不由得皱皱眉头。 跛爷拍拍手,候在门外的一名小跟班应声而入,“跛爷,有何吩咐?” “去瞧瞧赌坊那出了啥事?这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是,跛爷!”跟班躬身而去。 韩明达很不以为然,他笑道: “阎兄,这狼牙镇现在倒是热闹,我曾来过好几次,倒是仔细瞧了瞧,这里民风彪悍,你在此又搞起了边贸,现如今北胡人亦可公开进入,这关内关外的打了许多年,想必冲突是少不了的吧。” 阎森立马呈苦瓜脸,回复道: “功曹大人明鉴,的确是这样,刚开始时,每天总有流血事件发生,不过现在好多了,突厥和其它北胡人,单打独斗能力出色,每每冲突,总是占尽上风,吃亏的倒是我们关内人居多。” “为了处理好这些事情,衙门里的官员也是颇费心思,总不能让本地人觉得我们偏帮外人吧,但对胡人罚狠了,他们首领便又会来抗议,说是挑衅。” “不过,这些日子冲突少了些,因为单打独斗占不了便宜,本地人也不大敢再去惹这些胡人。” 韩明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 “是啊,突厥人武勇,所幸他们长在苦寒地带,人丁不旺,否则,倒还真是我们终晋朝的心腹大患。” 几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先前那个跟班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他先跟跛爷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再面向大家。 “禀告两位大人,是几个突厥人在赌坊门前闹事,与当地一个猎户赌斗。” “他们又赢了?”阎森蹙眉问道。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这座城堡的当家人,自家人老是输,这面子上也不好看,颜面挂不住啊。 “不…不是,赢了,赢得干净利落,先是斗刀,那个猎户击败了一个突厥人,最为精彩的斗箭,两人比赛速射铜钱,这个猎户居然也是完胜!” “听说他前两天进山,孤身一人,还射杀了十几只狼嘞,是个射狼英雄。” 当下,这位赌坊跟班,绘声绘色地将下面情况说了一遍。 他认得令狐坡这个赌鬼,但为了在韩明达面前,树立狼牙镇高大形象,只能将令狐坡说得像天神下凡一般。 阎森和韩明达,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又是习武之人,自然有自己的判断。 但令狐坡有如此手段,倒也让三个人颇为欣赏,跛爷更是有些懵逼。 难以置信,是不是搞错了! “阎兄啊,看来你这狼牙镇的地面上,倒也藏龙卧虎,斗刀不必多说,江湖高手如云,可比箭速射,还能孤身一人射杀狼群,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哦。” “功曹大人说的是。”阎森点头称道。 厢房里说着话,窗外的欢呼声是愈来愈大。 那跟班走到窗户前一看,笑道:“二位大人,那个年轻猎户过来了。” 韩明达笑着站了起来,“韩某也来瞧瞧,这地面上产生的英雄人物,长的啥模样!” 三人都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向着街道下望去。 看着在百余人簇拥下,牵着马走过来的令狐坡,跛爷一眼就认出。 入娘的,还真是那个怂货令狐坡,怎么才几天功夫,他咸鱼翻身,成了英雄人物。 真是世事难料。 第018章 令狐坡被抓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他忽然想起,这个令狐坡尚欠赌坊二两银子的赌债,说好是今天前来了结。 难不成这厮过来找自己结帐来哉? 跛爷可不想在韩明达面前,出这样的洋相,准备叫小跟班下楼拦截。 没等跛爷开口吩咐,只听得韩明达先开了口。 “想不到这猎户如此年轻,就拥有超高本领,实在难得,派人下去打听一下,这个人是当地哪里人士,如果可以的话,将他招到本职捉手曹来,先给他个什长,人才难得啊!” 韩明达做梦也没想到,这人就是他本村的,小时候还是他的跟屁虫呢。 五年多前,他出到马邑将军府当差,而令狐坡正处在发育成长期,这几年变化自然最大,碰上面不说穿,根本就认不出来。 “是,大人!”跟班又一溜烟地跑下楼去。 小跟班刚下楼,碰到正准备上楼来的莫二郎。 莫二郎是谁? 他就是石窑村莫家老二,目前在狼牙镇赌坊里,混上个赌房领班,小头目。 “慌急忙忙的,做什?”莫二郎问道。 “二郎哥,我奉功曹大人之命,前去唤令狐坡这厮进来说话。” 莫二郎听罢狡黠一笑,“你不用去传唤,他自个惹有大麻烦了。” “甚?” “令狐坡这厮暗地里是个劫匪,我刚发现,马上过来禀报跛爷和阎王爷他们,你帮我先看着点,我上楼禀报。” “诺!” 那小跟班脸色都变了,赶紧到八仙楼外查看。 可莫二郎怎么就认定,令狐坡有大麻烦了呢? 话说赌坊前,令狐坡施展武艺,成功击败突厥武士跋拓乞和哲别,意外得到了金狼头腰刀和大黑马,欣喜若狂。 他捡起地上的狼袍,拍打几下之后重新穿上身,结果那十两银锭不慎落在地上。 他捡起来又揣入狼袍衣兜里。 银锭落在地上,谁也没在意,官锭和私锭的外观差不多,只差印戳。 但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他就是莫二郎。 赌坊门口大比武,赌坊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莫二郎当值在坊,自然少不了他。 赌坊本是个藏污纳垢,洗黑钱的场所。 ‘英雄不问出处,赌资不问来历’,这大概就是赌坊内的规矩。 无论是偷盗来的,还是抢劫来的,进了赌坊,照样换取筹码开赌。 而官锭,一般用于军饷,官薪,官方建设,赈灾等官衙支付,不允许在民间流通。 官银到了私人手上之后,都会将官银溶成私银,碎银,方可流通。 一个小猎户,前几天还穷得揭不开锅,现手上赫然有十两官锭,这意味着什么? 恐怕用屁股想,也能猜测这钱来路不正。 莫二郎在赌坊里见多识广,前几天还熔铸了一批官锭,金银都有。 官银他一眼就能认出,并立马意识到,令狐坡这十两银锭来路可疑。 原本莫二郎跟令狐坡算是同村乡亲,若是以前,这种事他根本就不会在意。 可眼下不同了。 令狐坡出手打了老娘一耳光,又胖揍了大郎一顿,让莫家颜面扫地,被村民耻笑。 莫二郎正想报仇血耻呢。 现如今,这令狐坡交上了狗屎运,咸鱼翻身成了杀狼英雄,眼下又比武击败突厥武士,名声大噪,今非昔比。 他以为从此就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自认倒霉吧。 不曾想,机会瞬间就来。 看到令狐坡口袋里的十两官锭,他立马想到了八仙楼上的韩功曹。 马邑将军前几日刚被马匪劫了军饷,火冒三丈,责令捉手功曹韩明达限期查实。 也许,令狐坡这混球,私下里还真的跟马匪有勾结,参与了那次抢劫呢? 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说得清楚。 话说莫二郎上楼来,见韩明达和阎森两人,正兴趣盎然地往街上观望。 而跛爷则一人坐在椅子上喝着闷酒。 他上前一步,先在跛爷耳边嘀咕一下。 跛爷一听,脸色大变。 令狐坡突然成了英雄人物,又是杀狼又是击败突厥武士,这完全让他始料未及。 尤其是刚才韩明达表示好感之后,预示着这小子今后时来运转。 他正在想着,如何跟令狐坡套些近乎,改善一下双方关系。 先把那二两银子的债,给免了。 这样,日后大家见面叙旧,不致于太尴尬。 可莫二郎的禀告,让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吓得不轻。 原来这小子还是个盗匪呐。 勾结马匪,参与抢劫马邑将军郭瑞的军饷。 这可是杀头抄家的死罪啊! “两位大人,我赌坊领班莫二郎,有重大事项禀告。”跛爷大声道。 “啥重大事项?”韩明达和阎森都回过身来,询问道。 莫二郎忙躬身抱拳道: “禀两位大人,那名打赢突厥武士的猎户,名叫令狐坡,是这里石窑村人,他实际是个盗匪。” “盗匪?” 两人大吃一惊。 韩明达一听是自己的同村人,叫令狐坡,他马上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身上携有十两官锭,小的认为这事很是蹊跷,故特来禀报。” “十两官锭?”韩明达更是一怔,惊道:“你瞧清楚了?” “千准万确,现就在他身上。”莫二郎坚定地回复道。 一个普通猎户身上,毫无官方背景,却携有十两官锭,这意味着什么? 估计在场的几个官吏,心里像明镜似的。 “把令狐坡先抓起来,押入牢房审问。”阎森跟韩明达对了一下眼神之后,叫进来他的亲兵什长,大声命令道。 亲兵什长立马下楼安排去了。 “韩大人,一会就去本职衙门,审问这个令狐坡,也许,郭将军的军饷被劫这事,就快水落石出了。”阎森殷切道。 “甚好,如此案情告破,本官一定在郭将军那里,给你记上头功。” “哎哟韩大人,这都是您的功劳,本职岂敢贪功,破了此案,只希望韩老弟在郭将军那里,多美言几句。” “那是肯定。”韩明达点了点头,笑言道:“咱们抓紧吃完餐,一会去审讯。” “让店家上主食。”阎森吩咐手下。 八仙楼掌柜亲自在门外候着,唯恐手下人出啥差错,这贴钱是小,赔上一条命是大。 阎王爷催命,可不是传说。 第019章 秀娘亮玉佩说身世 - 终晋 - 清波凡人 是夜。 石窑村,韩家宅邸。 韩明达陪着爹娘吃完晚餐,到了小客厅,再跟老父亲喝茶聊天,说起今日午后的令狐坡之事。 “我说达儿啊,这个坡娃崽从小看大,他爹也是忠厚老实的一个猎户,虽说这两年坡娃崽被人算计,染上了吃喝嫖赌恶习,败光了家产,但要说他通匪,跟马匪勾结,抢劫马邑将军府的军饷,他还没这么大胆子吧。”韩三喝了口茶说道。 “谁说不是嘛,开始我也懵逼了,小时候他喜欢跟在我的屁股后头,可人是会变的,就像他突然染上吃喝嫖赌一样,跟土匪厮混,就更加容易,何况他家里穷得叮咚响。” “从他身上搜出十两官锭,这是真的,他一口咬定,是打猎经过山谷时捡拾的,任你怎么用刑拷打,他就是这么说。可这报上去,谁又能信呐,爹您老人家能信吗?” 韩明达也有些无可奈何。 他原本以为,这次抢劫案会有所大突破,没想到,还是铁板一块。 鹰嘴山马匪,谁敢轻易去围剿? 前任马邑将军,包括并州府太守,前后两次举兵围剿,损兵折将的都宣告失败。 现在,鹰嘴山作案,更是明目张胆,离开时留下‘鹰’的记号,完全就是挑衅。 “是啊,这说辞确没人信,匪徒到山谷里干啥?就算是路过,那军饷都是木箱封装好的,不太可能掉一锭下来,又偏偏让坡娃崽给捡拾到。” 韩三也赞同小儿的说法,正在惋惜叹气之中。 管家悄悄进来,低声道:“老爷,令狐家的小媳妇在府宅门口跪着,求见老爷您。” “令狐家的小媳妇?就…是那个童养媳秀娘?” “是,老爷。” 韩三看了小儿子一眼,见其默然不语,便挥手道: “告诉秀娘,别在宅门口跪了,跪死都没用,谁叫坡娃崽不争气,以前是赌,现在是匪,命该如此。” “明白了,老爷!” 管家退了出去。 “这令狐家门不幸啊,出了这么个孽子,令狐老两口多么忠厚老实,正是死不瞑目啊。”韩三叹气道。 “爹,这事您老别放在心上,知人知面不知心,令狐坡小时候很聪明伶俐,像个跟屁虫似的,喜欢跟比他年龄大的人,一起玩耍,没想到长大了却堕落变坏,这谁能想的到。”韩明达安慰道。 他明白老爹是菩萨心肠,十分注重乡土乡情。 可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人,值得去同情呵。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还得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老爷,那秀娘拿出一块玉佩,说是给二少爷瞧瞧。”管家又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给我瞧瞧?拿来。” 韩明达一愣,十分疑惑地伸手,从管家手中接过玉佩观看。 这是一块羊脂玉做成的玉佩,中间镶嵌黄金,上面刻有小字‘秦国公府’,而其反面,是一个‘忠’字。 秦国公,就是终晋王朝开国元勋,当朝大司马郭骧本人,而忠,应该是指郭骧嫡长子,前朝骠骑大将军郭忠。 可郭忠五年前,在雁门关外被突厥人伏击,全家人被杀,只有一个小女漏网失踪。 莫非这个叫秀娘的,就是郭忠失踪的小女? “她…她人呢?”韩明达大惊失色。 “您说的是那个童养媳秀娘啊,还在宅府门口跪着呢。” “怎么还跪着,快快…扶她进来。”韩明达大声呵斥道。 “是,二少爷。”管家被韩明达的神色吓得大跳,连忙退出去安排。 “达儿,发生什么事了?”韩三被搞得一团雾水,连忙询问。 “哎哟爹,这我也说不太清楚,一会就明白了。”韩明达是又惊又喜,头上汗水都急出来了,连忙喝了口茶,压压惊。 一会儿,秀娘被管家领进厅内。 “小女秀娘拜见里正大人,韩公子。”秀娘双膝下跪,双手前伸叩头,行了个大礼。 “哎呀,快快起来,秀儿姑娘。”韩三开口道。 “管家,给秀儿姑娘看座。”韩明达更是客气。 那管家一愣,忙一挥手,一个仆人端来一根圆形锦凳,让秀娘坐下。 “秀儿姑娘,本官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不要造次,明白吗?”韩明达清了清嗓子,很严肃地说道。 “小女子明白,请大人尽管询问。”秀娘端坐凳子上,很平静地回复。 “这块玉佩是…你的?”韩明达端起玉佩,示意道。 “是小女家族之物,确切讲是家父郭忠大将军的遗物。”“秦国公郭骧是你的…” “小女祖父!” “郭瑞呢?” “小女六叔!” “???” 韩明达连续询问了一连串郭氏家人,秀娘对答如流。 看来,面前这个少女,十之八九就是五年前失踪的郭忠小女,基本无疑了。 “请问郭大小姐,五年前,你是怎么逃出突厥人追杀的呢?”韩明达口吻变了,开始尊称秀娘为郭大小姐。 “当年我十二岁,全家准备回长安过年,离开雁门关前往太原府的官驿,约五十余里的一处山谷,遭遇数百突厥伏兵,我的两位兄长和母亲,先后被弩弓射杀,父亲虽遭受重伤,但还是带上我突围出来,逃入山林中,几十名亲卫在后掩护,都没跟上来,我们父女俩在山林中转了两天,这时候碰上令狐老爹打猎经过,父亲已奄奄一息,他把我托付之后,便去死了。” 讲到这里,秀娘已是泣不成声,“令狐老爹让我穿上兽皮,背上箭囊,用猎刀将我的秀发割掉,用野兔血涂鸦我的脸,成了假小子,这才躲过了突厥便衣的搜索,然后带上我离开山林,绕了两天多的山路,才回到石窑村家里,对外说是捡来的,给令狐坡当童养媳。” “大将军有否告诉过你,有关这次伏击事件的蹊跷之处,比如怀疑谁有可能是泄密内奸等等?后来,你又为什么没跟郭氏家族的人,联系呢?”韩明达的问题,变得尖锐起来。 五年前,韩明达是马邑将军府里的一名见习捉手,当时的马邑将军,是郭威,郭忠同父异母的二弟。 韩明达参与了这起谋杀案的侦察工作,对许多细节比较了解,至今仍有不少未解之迷。 第020章 押解马邑城 - 终晋 - 清波凡人 最为蹊跷的疑点,在于郭忠是当朝骠骑大将军,雁门关镇守主将,他全家返回京都长安的行踪,包括出行时辰和路径,护卫等等,均属于高度军事机密。 突厥人是怎么事先知道,并提前设伏的呢? 数百突厥精骑,伪装成马匪,从关外分散潜入终晋朝境内,纵深百余里设伏,事后又能从容分路撤出。 倘若没有手握军权的大内奸配合,怎么能办得到? 郭忠事后应该想到这些,而且凭他的智慧,锁住有怀疑目标。 “没听家父说起过,当时爹爹身负重伤,一直处在半昏迷状态。”秀娘回答道。 她当然是有意隐瞒,父亲告诉了她许多内幕,包括怀疑的内奸是谁? 但由于怀疑的内奸,身份十分敏感,目前尚在高位,她不能轻易暴露这些,还需要找机会暗中观察和调查。 否则,自己随时就有生命危险。 “后来令狐老爹告诉我,说爷爷郭骧等郭氏族人,被永昌皇帝下旨查办入了狱,我也只能在石窑村待了下来。” 韩明达点头称是,喝了口茶继续询问,“那你今晚怎敢亮明身份?” “这几年我一直暗中关注局势,前些日子听说新帝登基,爷爷等郭氏族人官复原职,我是准备近期到马邑县城,找衙门亮明身份,寻祖归宗。”秀娘道。 “那为啥到现在还没见你离家呢?” 秀娘苦笑了笑,说道: “当然是为了令狐大郎,他这两年染赌败家,逼死父母亲,罪孽深重。正当我准备离开时,突然发现他变好了,或许是令狐老爹在天之灵的告慰,希望我别抛下他唯一的儿子不管。” “令狐老爹对我郭秀娘恩重如山,这次被黑熊咬伤而亡,说到底也是为了救我,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岂能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 “令狐坡这次进山狩猎,说是遭遇群狼,他射杀之,并捡拾到十两官银,这事你知道吗?”韩明达开始切入到令狐坡身上。 “知道,他回家当晚,也就是昨晚上,他原原本本将事情经过,都告诉了我。” “哪他怎么说的?”韩明达身子往前倾了倾,双眼注视着秀娘。 秀娘逐将当晚令狐坡告诉她的,原封不动地转叙一边。 “怎么说,鹰嘴山马匪是他初次碰见,不但救了他的命,那个叫英子的女匪首,还送给他十两官锭,可他在狼牙镇里咬死说,官锭是他在山谷里捡拾的,压根就没提起马匪之事,他的话你能信吗?”韩明达目光炯炯。 秀娘咧嘴冷笑了笑,“韩大人,就这十两官锭,已让大郎跳进黄河洗不清,倘若他再提鹰嘴山马匪相救,以及相遇之事,恐怕通匪罪已是铁板钉钉的了,还有可能喊冤吗?” 韩明达尴尬一笑,沉声道: “这可是你六叔的军饷,关乎郭氏家族声誉,当然得深查真相,另外,你的真正身份,令狐坡事先不清楚吗?” “韩大人,我身体里流淌的是郭氏血脉,郭氏家族世代忠良,倘若令狐坡胆敢通匪,秀娘决不会姑息养奸。另外,我的身份,令狐老爹信守诺言,至死都没有透露半点,连我养母都不知,大郎岂能知晓?!”秀娘扬眉,反问道: “韩大人,请您告诉我,我六叔军饷被劫,发生在何时何地?” “五日前的傍晚,发生地很是巧合,就在五年前,你全家被伏击的那个山谷里。”韩明达扬了扬眉,双目炯炯。 “五日前的傍晚,令狐坡就在我的身边,也就是那天起,他开始变得好了,第二天一早,他进后山狩猎,傍晚回来,猎得三只野兔两只山鸡,还跟莫家发生冲突,当时里正大人也在场。” 韩三点头称是。 “至于地点,那就更是离谱,事发地离石窑村约五百余里之遥,就算骑马奔跑,也得两天。” 秀娘伶牙俐齿,力据反驳道。 韩明达被说得哑口无言。 若非秀娘这个特殊身份,他岂有耐心听从这么多,令狐坡肯定是死定了。 至少,他抓到一个替罪羊,在郭瑞那里可以先交待过去。 至于对鹰嘴山是否围剿,这就不管他的事了。 “那好吧郭大小姐,你说服了我,但此事的最终决定权,还在你六叔郭瑞将军那里,我可以马上派人到狼牙镇,命令停止对令狐坡的审讯,安派军医对他治伤,明日一早再押送马邑城。” “另外大小姐,明日上午,本官回城复命,请你也跟随本官,一起到马邑将军府,如何?” 韩明达表了态,并提出了要求。 不管怎么说,他帮郭氏家族,寻找到了骠骑大将军的女儿,也算是大功一桩。 从此,他攀附上了郭氏这棵大树,今后仕途坦荡,升官发财应该不在话下。 “小女子遵命就是,这就告辞回家,整理一下物件。”秀娘起身行礼。 “好好,请走好。” 韩明达起身,亲自送到宅第门口,又让两位家丁,举着灯笼照着秀娘回到家中。 …… 十一月底的马邑城,笼罩在一片白雪皑皑之中。 令狐坡穿着不算新的棉衣,再裹着那件狼皮袍,坐在院内早已干枯的葡萄架下,一张石凳上面,百无聊赖地环视着四周的墙头草。 他来到县城已过半月之久,最初是迷迷糊糊,应该是住进了马邑将军府。 来的时候,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那天在八仙楼下,被十数个从楼里冲出来的卫兵,给围住了,当时他直接懵逼,不知所措。 现场的群众也被整懵,吓得四处逃散。 “你们这是干啥?我来见跛爷,他在楼上吗?”令狐坡大声道。 他认得这些人,是阎王的亲兵侍卫。 “别费话,把你的狼袍脱下来,给我。”那名侍卫什长,手持环首刀,恶声恶气道。 入娘的,又是这件狼袍,这次又招谁惹谁了。 突厥人视狼为他们的祖先,难道阎王也忌惮狼? 在突厥人面前,你可以不褪,可在阎王视下,不脱可不行,他是这里的活‘阎王’。 脱就脱,谁怕谁呀! 令狐坡嘴里嘟噜着,一把褪下狼袍,扔给了侍卫什长。 那厮儿伸手进衣兜,从里面摸出那十两官锭。 第021章 与秀娘甜蜜逛街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他把银锭亮相之后,对令狐坡厉声道:“这十两官锭,从哪来的?” “这银锭是我的私有财产,从哪来的你管得着吗?”令狐坡这下真来气儿了,他大声反讥道。 “阎大人有令,请你跟我们到镇衙门里,去说清楚。” “去就去,谁怕谁啊!”令狐坡大声道。 就这样,他在十数个侍卫的“簇拥”下,来到镇衙门,进去被缴了刀,然后就被带入审讯室。 这个时候,令狐坡忽然有点反应过来,难道这官锭有啥特别记号,惹上祸水了? 一定是鹰嘴山抢劫了衙门官银。 哎哟喂,这下可害死我了呀! 所以,当审问他银锭从哪里来的,他一口咬定,是在山谷里捡拾到的。 阎森和韩明达都到达审讯室,接下来就是吊起来毒打,褪去衣服,用带刺的马鞭抽打,用盐水泼伤口。 折磨一个下午,令狐坡被打得死去活来,皮开肉绽,他就是没松口。 也算是令狐坡运气好,当天下午,审讯室里两个大刑打手不在镇上,下乡办差去了,要晚上才返回。 所以,当天下午,像老虎凳,烙刑,竹签插指甲等大刑,都没动。 到了晚上,那两个家伙是回来了,但韩明达停止行刑的命令,也到了。 不但不允许再用刑,还要让军医及时治伤。 把阎森他们搞得一团雾水。 第二天,他被马车押转到县城,进入将军府,来到这个小院里,每天有军医给上金创药,熬药汤喝,换纱布等。 总之,在这小院里养伤,周围还有数个仆人和丫鬟,在那侍候着,就是不能出院子。 半个多月的精心照料,皮外伤都已结疤好了,只是伤痕累累,一时半会好不了,得慢慢换肤。 过去的半个多月里,通过这些仆人,丫鬟和守卫等人的交谈,从支离破碎的信息中,他大概搞清楚了情况。 秀娘,他们这里称之为大小姐,姓郭,是当朝大司马,秦国公郭骧的孙女,马邑将军郭瑞,是她的六叔。 他被抓的当天傍晚,是她去叩见的韩明达,他才被停止用刑,转移到将军府,得到很好的治疗。 秀娘几乎每天过来询问,关心令狐坡的伤情和休养状况,就是没有进入里屋来见面。 令狐坡估计,那是郭瑞不允许她来见他。 是啊,她现在是一品公爵的孙女,豪门世家,而他只是一个小猎户,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令狐坡的心里,早就认定秀娘的身世有隐情,可没到的,她竟然是当朝一品公爵的嫡孙女。 至于为什么被令狐老爹领回家来,具体的他目前还尚不太清楚。 估计,应该又是一个谜。 他倒没什么,只为秀娘能认祖归宗,从此衣食无忧,享受富贵,而为之感到高兴。 至于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什么童养媳,小媳妇之类的,在眼下,那就是无稽之谈。 这事,他不会提,更不会往那边去多想。 令狐坡搜肠刮肚,正在瑕想之中,一名仆人进来,躬身行礼,“令狐少爷,大小姐来访。” 令狐少爷,是这些天里,这些仆人丫鬟们对他的称谓,估计是主人家要求的。 否则,不到少爷级别,凭什么住在将军府,还得有人侍候着。 令狐坡装傻充愣,他兴高采烈地接受这个称谓,也很享受这种待遇。 被人侍候的日子,还是蛮舒畅的。 听到大小姐来访,那就是秀娘来了。 令狐坡思忖着,自己应该出去迎接啊。 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 “大郎,你伤势好些了吗?” 说话间,迈步进来几位女子,为首的是位贵族少女。 一头乌黑长发梳成垂云髻,碧绿玉簪,两缕散发柔顺附在雪白两颊,目光如盈盈秋水。 穿素白色锦衣,身上罩着狐裘,脚蹬小鹿皮靴。 “秀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令狐坡一眼就认出是秀娘,虽然衣着气质变化很大,但这叫心灵感应。 “我每天都来,只是没惊动大郎。”秀娘盈盈一笑,坐在丫鬟搬来的锦凳上。 “我的身体都已经恢复,又可以去打猎了。”令狐坡在院内活动起了拳脚。 “呵呵,还打什么猎嘛,从进入将军府的那一日起,你已是府中捉手曹的一名什长,成了军户,不再是以前的小猎户了。”秀娘沉声道: “今后,你可要为国争光,荣立军功,成为一名将军。” 她想在离开马邑之前,尽力将令狐坡的仕途安排妥当,也好给令狐老爹一个交代。 “哦…嗯…”令狐坡允诺道。 这些自己倒没仔细想过,不过也是意料之中,有秀娘这棵大树,自己不可能回到从前,应该有新的起点。 “走吧大郎,今日天气不错,陪我去逛逛街吧。”秀娘的一声低语,把令狐坡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好呀好呀!我有半个多月没出过这院子了,闷得慌。” “那好,我到里屋去挂个面纱,你也妆扮一下,我们就走。” “嗯。” 俩人相视而笑,同回里屋妆扮。 令狐坡没有啥,换上一套锦衣,外面还是那件心爱的狼袍,腰挂金狼头宝刀,脚蹬一双牛皮官靴,显得英气勃勃。 两人就从后院小门出去,捡条不常走的路,穿过几条街,来到了闹市区。 丫鬟和侍卫们都远远的在后面跟着,这次显然是征得马邑将军郭瑞的许可。 古代县城闹市,当然无法跟后世相比,但比起狼牙镇,那自然要大出许多,繁荣兴旺不少。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烟嘈嘈,两人肩并肩,两只手挽在一起,慢慢走着。 俩人一路上逛了绸缎庄,胭脂铺,看了街头杂耍,最后,令狐坡还不顾秀娘反对,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人一串咬吃着。 在马邑县城里,谁也不认识他们俩,只是好奇,一个貌似大家闺秀,竟当街吃食。 嘴里含着又酸又甜的糖葫芦,秀娘双眼中满是温柔,面纱下的面颊上,挂着盈盈笑意。 她一下子还原成了天真烂漫的少女,多了几分活泼可爱,少了几分文雅矜持。 令狐坡也是少有的兴奋,看着秀娘如此高兴,他心里柔情似水。 他不想错过这次难得机会,悄悄放开她的纤纤玉手,温柔地环住她的腰肢。 第022章 分别前的温情 - 终晋 - 清波凡人 秀娘瞟了令狐坡一眼,含着笑并不抗拒,反而将头慢慢的靠过去。 俩人如同爱恋中的男女一样,不再忌讳什么,心里充满柔情蜜意,只希望时光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俩人就这样逛着,眼看时辰到了正午,令狐坡见秀娘额头上有了一丝汗水,心疼不已,拉着她的手,进了街边一家酒楼。 早有店小二迎上来躬身道:“客官,夫人,可是要用餐?” 一句夫人,将秀娘弄得面颊微红,羞涩的低下头去。 俩人在石窑村朝夕相处五年,都在一个屋檐下,可从来没有亲近过,更没有双双外出。 令狐坡觉得原主实在是有眼无珠,家里放着漂亮的媳妇,还到妓院里瞎折腾,暴殄天物,实在是太可惜了。 现在后悔莫及。 也许是最后的疯狂,他将秀娘的腰肢揽紧了几分,道: “小儿,你给安排一间安静厢房,我和娘子要用餐,拿手好菜只管送上来,若不合我娘子口味,可别想得赏钱。” 店小二鸡啄米似的点头哈腰,将两人领入一雅间。 不大会功夫,便上来好几道菜。 令狐坡殷勤的将菜肴夹入秀娘盘中,秀娘面带羞涩笑意,小口小口吃着。 这家酒楼做的菜肴,着实不错,色香味俱全。 可对于秀娘而言,莫说是佳肴美味,就是吃糠咽菜,此时也是齿颊留香。 至于令狐坡,菜没吃到多少,光顾看着秀娘笑盈盈的可爱模样,珍惜时下光阴。 他心里自然明白,这样的机会,恐怕只有一次,算是告别仪式。 大家各自留个念想。 秀娘忍住笑,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送到令狐坡嘴边,“大郎,张嘴。” 令狐坡顺从的张开嘴,将鱼块呑入口中,一面嚼着一面笑道:“秀儿,再喂一口,我还要。” 秀娘又夹一块鱼肉入其嘴里,叹道:“以前你要是现在这模样,秀儿愿天天喂你吃。” 话意不言而喻。 俩人吃了好一会功夫,有了七八分饱,彼此耳鬓厮磨,心里流淌着一股暖意,彼此的心,如同要融化了一般。 两双眼睛柔情对视,此时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恰在此时,听得外面琵琶声音响起,有卖唱的小女子捏着细细嗓音,轻柔唱道: 黄昏才消细雨,独坐窗棂下。 想那人,望穿秋水,不见归家。 心里乱如麻,懒梳妆,胡乱了鬓发。 低首含春羞不住,心如小鹿撞篱笆。 …… 听着这唱词,两人同时感叹,心中柔情几乎不可抑制。 令狐坡伸手握住秀娘一双纤纤玉手,在掌心揉搓。 秀娘只是娇羞的瞥了他一眼,含着笑低下头去,脸上满是醉人的红霞。 令狐坡心神荡漾,轻轻抱起秀娘轻柔的身子,忽地吻住两片柔软鲜嫩的芳唇。 这是少女的初吻。 秀娘顿觉浑身抖簌,微微挣扎之后,闭着眼睛任其轻薄…… 没有一会儿功夫,两人已是娇喘微微。 若不是身在酒楼,只怕令狐坡便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欲,与秀娘共享鱼水之欢。 “大郎,咱们回去吧,不能如何放纵。”秀娘喘着气道。 他们虽说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小夫妻,但没有明媒正娶的办过婚宴,实际双方压根也没同过房。 令狐坡倒是轻车熟路,无论是原主还是现主,都是经历沙场的战将。 可秀娘则不同,她是标准的黄花闺女。 俩人正在情浓时,忽然听得旁边房间里,一阵大声喧哗。 两人面色一僵,登时没了气氛。 只听一个声音大声道: “要说翠红楼,香秀姑娘可算是马邑最好看的,那眉眼身段和撩人的小眼神,真是要人老命。” 另一个马上不服,“话可不能这么说,飘香楼的小红姑娘才色双绝,吹得一口好箫,凡是领教过的哪一个不交口夸赞?” “不然不然,丽春院的绣娘,才是马邑第一美人,其他女子谁也比不了…” “???” 几个人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令狐坡一笑,低头亲了秀娘一下,“这帮家伙一个都没见识,我家娘子才是马邑,不对,是全天下最美的美人呢。” 秀娘笑着捶了令狐坡一拳,伏在他怀里笑得格外妩媚动人。 没想到,大郎原来还这么会说话,可惜晚了。 两人又听了一会,隔壁争论越发激烈,言辞间也越发不讲究,淫词艳语滚滚而出。 秀娘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早已羞红了脸,小声道:“这地方不能待了,大郎,快走吧。” 俩人刚从雅间出来,隔壁一酒客也从里面出来,一抬头,恰好看见秀娘半张侧脸。 她正在放下面纱。 “老天爷,我看到仙女下凡了。” 那厮整个人呆了,口水拉出老长,手中酒杯咣当落在地上,他全然不知。 他嚎叫一声,飞奔回雅间。 等那几个酒客纷纷从雅间出来,只看见令狐坡和秀娘俩的背影。 俩人走出雅间,只见丫鬟和侍卫们都在大堂等着,帐显然不用再结了。 他们还是从将军府的后门进入,令狐坡只觉得秀娘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比晌午抓紧了几分,半个身子都几乎挂着,顿觉异常。 “大郎,明一早,秀儿便要离开马邑,前往京都长安,而你将编入新卒训练营,接受严酷训练,我六叔说了,你若立了军功,便可到京都来看我。” 终于,秀娘转入了告别话题。 “嗯我会的。”令狐坡面色一僵,顿时恢复正常。 他随即从腰间解下那柄金狼头腰刀,双手递给秀娘,沉声道: “秀儿,这柄突厥贵族的腰刀,是我的战利品,你将它带身上,谁要是敢欺侮你,你就一刀宰了他。” “嗯,我会的,你在新卒训练营里,一切保重。”秀娘热泪夺眶。 “别哭,告别时我不喜欢有人哭泣。” “……” 然后,俩人依依不舍地道别。 秀娘还天真以为,不久俩人就能再见。 而令狐坡心里十分明白,此一别,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相见。 再见时,唉… 此时,他想起了宋代李清照的诗词: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第023章 新卒训练营 - 终晋 - 清波凡人 塞外草原,寒风凛冽。 北疆巍峨的盘龙堡大门,缓缓打开。 一队黑色的精悍骑兵,策马疾驰而出。 他们手中高擎着终晋王朝军旗,即黑底红字的北斗七星旗,奔向远处的草原纵深。 骑士们去驱逐那些越境放牧的北胡牧民,以昭示终晋王朝的武威。 瞧着那些远去的骑影,城堡里开始了戍卒每日例行的冬训。 令狐坡所在的新卒训练营,是在马邑城右前侧五十余里,一个叫盘龙堡的军镇,进行新兵冬训。 外面天蒙蒙亮,新卒睡觉的营房里,仍是漆黑一片,也没有听到什么起床的号角声。 他们在睡梦中,被一群训练营军士,举着马鞭一顿乱抽之后,赶了出来。 乱哄哄的排好队,站在一个空地之中,等待着发放今日的早食。 “都给老子站好了,一个接着一个,不许抢,排好队,吃食之后,立刻滚去训练!” 一名军士长模样的士官,在新兵面前吆喝道。 新兵队伍的不远处,另外一个干净地方,十七八个训练营卫士坐在那里。 刚才痛殴了这群新兵之后,卫兵们抱着自己的刀箭,坐在地上,手捏着马鞭盯着新兵,意犹未尽。 他们面前是上好的面饼和稀粥,还有一些肉干,或蹲或站,三五成群的,带着讥讽的眼神,看着令狐坡这些新卒。 时不时的还对这群新卒指指点点,放肆大笑。 这群正规军士,确实有嘲讽这群新兵的资本。 他们身上穿着终晋王朝军装,玄甲皂衣,整齐全新,头盔、铠甲都一样不落。 除此之外,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把终晋朝军队的制式武器-环首刀。 反观令狐坡这群新卒,身上穿的都是破旧军服,没有连号整套的,不是衣服短就是裤子长,样子非常滑稽。 除此之外,这些新卒中的许多人,都十分瘦弱,因为许多人都是流民,或是流放囚徒等等,饥寒交迫,从没吃饱过。 掀起每个人腹部的破衣烂衫,露出的就是条条肋骨,用手一捏,能将没任何脂肪的皮,给一手提起。 相比之下,令狐坡算是强壮的。 他明白,这段新兵训练期,对他也是个极大考验。 在这个新兵训练营里,他没有任何特殊性。 新卒早上吃食很简陋,一人一块黑面饼,一碗米粥。 这‘粥’闻起来,像是从河里挖出来的淤泥一般,深黑色,气味怪怪的。 一人发一个破旧土瓷碗,即当餐具又当水杯。 这东西,估计从关内那家官窑,废物堆里搬运过来的。 端着土瓷碗走到大锅旁边,打粥的军士一勺子直接盖在上面。 也不管滚烫的粥,会洒出来烫伤手,直接就叫下一个。 稍微走慢,或停下来想啰嗦几句的新卒,就会被身旁监管的军士,一顿拳打脚踢。 严重的甚至被拉出去罚站,马鞭抽打,还不准吃食。 令狐坡的手,同样被烫到,不过他忍住没有吭声,更没有丢掉土瓷碗。 他牢牢捏着自己的瓷碗,一手端着怪味的粥,一手拿着比石头还硬的玉米饼,找了一个空位置蹲了下来。 慢慢将手中的面饼撕碎,塞进自己的口中,反复咀嚼。 古代的人牙齿好,这种环境都能磨练成钢牙。 为了活命,必须忍受一切,什么苦都得吃。 一位年龄跟令狐坡差不了多少,但明显长得白净些的少年,怯怯地蹲到他的边上。 “大哥,我叫徐世昌,请问你叫甚?”他先自我介绍道。 人挺机灵,嘴还挺甜,张嘴就是大哥。 不过,令狐坡倒没去计较这些。 在时下,当大哥总比当小弟好吧。 “我叫令狐坡。” 两个少年,都在十八九岁这个年龄段,一下子谈得还挺投机。 从徐世昌嘴里,令狐坡才知。 他家原本出身在青州一富商人家,属于多奴仆,良田万亩的那种。 徐世昌父亲是个乐善好施者。 他救济穷人,不分亲疏,在当地一带享有很高威望。 自然,他这种性格和作派,得罪了不少当地权贵人士。 不久前,其家父被仇家勾结官府诬陷,入了大狱,并惨死狱中。 家产被抄了不说,他和母亲又被发配充军。 可怜他母亲养尊处优惯了,那受得了这般苦,就病死在发配途中。 一路上,徐世昌人长得眉清目秀,常常被狱霸牢头们野蛮凌辱。 “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吧,决不再让人欺侮你!” 见是个孤儿,令狐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目前也算举目无亲,同命相怜。 他气昂昂的认了这个兄弟,当起了大哥。 “嗯,谢谢大哥。” 徐世昌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云,满眼都是感激的泪花。 他望着令狐坡,就像汪洋大海里,发现了漂浮的一根稻草。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长相粗鲁的军士长,出现在新卒眼前。 他是训练营里的主管,队正。 他油腻腻的嘴咧着,不时的用手指甲,挑剔牙缝上的肉糜。 身上的军衣有点凌乱,身后还跟着一个瘦瘦的年轻女子。 看这女人那怯懦表情,估计是城堡里的侍寝女奴,比妓院里的妓女等级还低。 “安静,都吃过食了,本官训话,从现在开始,为期两个月的严酷冬训,直至明年二月开春结束,在这两个月里,尔等要是扛不住训练,就继续当你的囚犯去,监督劳作。” “但是,一旦熬过这两个月魔鬼训练之后,就开始进行兵器,队列等战术训练,优胜者编入马术训练,半年之后,就和他们这些军士一样,吃香喝辣,有钱拿,有婆娘睡…” 这厮千篇一律的屁话,训斥完之后,手一甩,大声命令道: “现在,尔等就跟着本官的马儿开始跑!” 队正说完之后,转身翻上旁边一匹高大战马。 他一夹马腹,马儿的的得得就小跑着开道。 令狐坡他们这群新卒队伍,就跟在其屁股后面奔跑。 没有人喊口令,跑步姿势都很怪异,千姿百态,三百余人的步伐,十分的紊乱不堪。 不管什么姿势,只要能跟上马步就行。 一旦落在后面,就被同样骑着马的军士,用马鞭抽打。 有些实在跑不动,瘫在地上的新卒,就被抽得皮开肉绽。 所谓严酷的新卒魔鬼冬训,其实十分的简单。 就是跑步,跑步,再跑步。 第024章 乱世的生存法则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令狐坡前世虽没入伍过,但运动员集训队的体能训练,一样的严格要求,一样称得上是魔鬼训练。 只不过眼下方法粗暴,不顾新卒生死,命如草芥。 但目标都一致。 通过这种方法,军方先淘汰不合格的新卒。 没有一定的体能,焉能戍边当兵? 几天下来,就有几十人自愿继续当囚犯,去接受繁重而卑贱的劳役、苦役。 虽说劳役又苦又累,但总比当场跑死,或被打死的强些吧。 令狐坡明白: 自己身份虽说特殊,但同样须经过层层训练与考验,才能成为一名正式边军,或许被郭家关注。 这是自己今后生存与发展的唯一途径。 所以,眼前的体能训练是第一关,自己必须得过。 “大哥,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三天跑下来,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腿都迈不开,明天怎么跑?” 徐世昌瘫倒在长炕上,非常沮丧的对令狐坡说道。 “不行,你必须坚持下去,争取成为一名正式军士,否则,你一旦回到囚徒队伍中,你干活不累死,也会被这些臭汉们搞死,到时候生不如死!” 令狐坡的态度十分坚决。 “可…可我真正跑不动了啊,今日当场就昏了几次,还是大哥推着跑的。” 令狐坡认真打量起徐世昌,发现他体质其实是很好的。 想想看,家境富裕,从小吃得好,营养丰富,平时里也是有护院师傅在指导他练武健身。 关键就是缺乏极限训练,毅力方面尚差些。 “世昌兄弟,你要多想想自己惨死的父母,仇人尚在,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了吗?” “仇当然要报,不能为父母报仇,枉为人子!” 徐世昌听到报仇二字,就咬牙切齿。 他手中的拳头攥得紧紧,指甲都抠进手掌心还浑然不觉。 “说得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第一步,就是想办法活着,然后再立军功,去升官掌权。”令狐坡一拍大腿说道: “这样,每日训练间隙或回来睡觉前,大哥帮你推拿一下,松松筋骨,另外,你跟紧着我跑,实在跑不动了,就拉着大哥的衣角跑,但千万不能停下,明白吗?” “明白了,我一定咬牙坚持!” “好,这才像我的兄弟,你躺平放松,大哥给你拿捏一下。” “嗯…”徐世昌闭上眼睛,放松身体。 多好的大哥啊! 其实这些,都是他当省队教练时的态度。 穿越以来,令狐坡发现,自己体内暗暗有一股气息在运转,而且吸放运气的方式,跟前世的不太一样。 这可能自己这具躯体,原主从小在练习一种叫什么内功,肌体功能已成习惯,动作都成了下意识。 好的东西,他当然没必要刻意去纠正。 所以,他每天就任其自然的打坐,而且每日必练,从不间断。 这是一种内家功夫,呼吸运气跟常人不一。 他还暗暗发现,练习这种内功,对提升身体耐力和暴发力,很有帮助。 遗憾的是,目前还不能领悟其诀窍,否则,应该提升会更快。 给徐世昌拿捏了半个时辰,效果应该不错。 这种简单的体能训练,虽然强度大,这对令狐坡而言,完全能够应付。 徐世昌则在令狐坡鼓励和暗中助力下,勉强坚持。 每日,当新卒们持续跑完二三十里路之后,都会累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喘着粗气。 令狐坡像没事似的,跑完行程就到城堡外的小溪河边上,捧着手洗个脸,然后给徐世昌拿捏松骨。 几天过去了,只有一件事情让他们两人头疼不已。 就是每天有限的食物,不能保证他们俩训练所需要的能量。 令狐坡虽然身份特殊,也不能单独去提要求。 怎么办? 弱肉强食,这是数千年历史长河中的自然法则。 在极端贫穷的乱世中,只有腹黑、冷血、凶狠,你才能生存。 一念仁慈就注定灭亡。 这里新卒,绝大多数不是什么好鸟,流民或边境上的土痞占绝大多数,还有不少充军过来的杀人犯,恶霸或响马盗贼。 他们杀人放火,抢劫掠夺,欺男霸女的无恶不作。 这些人为了活命,只要给机会,他们什么事情都可以干出来。 犯罪,在这些人身上,就像是喝水一样简单。 非常幸运的是,令狐坡先知先觉,似乎早就领悟了这些道理。 现在,一切只能依靠自己。 他开始将目光瞄向训练中的二百余名新卒。 赌博是人类历史长河中的产物,与生俱来。 古代的赌,非常简单,除了掷骰子,猜大小,斗鸡等,实际比武押注的常见。 军营里,由于业余生活非常单调,这种比武押注每天都在发生。 令狐坡就在新卒营里摆设‘擂台’,跟众人一对一的公平较量。 掰腕力,擂台比武,角力、打架、甚至群殴,在军营里是被允许的一件事。 但只能是赤手空拳的公平较量。 只要不动用器械,不杀死人,这里没人管你。 在民风彪悍的古代北疆,只有英雄好汉,勇士,胜者,才被人拥戴敬仰。 在新卒训练营里,只要能够完成当天训练任务,身旁拿着刀枪的监管军士,根本不会去管他们的死活。 有些监管军士,自己拿出一些物品,钱币来押注,看一看谁到底会赢。 偶尔,赢钱的军士还会有好心情,丢来一块肉干或者上好的面饼,给获胜新卒作为奖励。 擂台摆上数日之后,这擂台的台主,最终只剩下令狐坡。 新卒中的刺头,那些彪形大汉,都被他狠狠教训过一顿,差点脖颈或胳膊扭断。 没有人再敢去惹他,也没有人愿意和他动手。 别看他年纪才十九岁,力量和出招配合娴熟,动作敏捷。 他的近身格斗术无人能敌,新卒们见到的,都是闻所未闻过的招数,快如闪电。 他不光能打,而且出招特别的凶狠。 不是往你下腹档部踢,就是踹你腋下软肋,或者戳砍你的眼睛,脖颈部位,或猛击下巴等。 总而言之,他经常是几招就把对手撂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令狐坡就是希望这队伍里人人怕他。 当上擂主,他给大家定下规矩。 第025章 初上战场前 - 终晋 - 清波凡人 规矩其实很简单,新卒没有兵饷,赌的当然是每餐伙食,轮着转,输者每人都供奉一点面饼,窝窝头啥的,给他这个擂主。 有时,上面会赏些肉块、肉干和浊酒下来,当然得先敬擂主吃饱喝足。 别看这规矩,虽然大都是面饼、窝窝头,但令狐坡和徐世昌两人,每天可以让自己的肚子,不再感到饥饿。 这点太重要了。 新卒训练营第一个月体能训练下来,三百多人的队伍,活生生跑死有十六七个,自觉退场去当奴工苦力的,前后就有百人。 也就是说,训练营前半场体能测试,三成新卒,坚持不了都退出。 第二个月体能训练强度,不降还增,要负重跑,新卒须穿上三十八斤重的铠甲长跑。 下半段的体能训练,跑死的人倒只有七个,但退场的人又是一半还多。 额的娘哎,咱还想留下这条贱命,回去给家中父母养老送终。 “那些家伙真是太没用了。” 城堡上,看着宛如龟爬的队伍,几位边军的屯长,队正,都是异口同声地骂了起来。 当新卒们稀稀拉拉跑回城堡之后,都仿佛像散了骨头架子一般,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直到一旁的军士长喝骂,鞭抽,才很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老卒们都清楚,体能训练是道鬼门关,一旦通过鬼门关,后面的日子反而不难熬。 城堡里的奴工苦力们,每天要将石堡打扫干净,放牧军马牛羊,耕地种田,养护士兵们的铠甲武器。 女奴们则洗衣,做饭,晚上还得被招呼侍寝。 奴工苦力们,每天清早,都能看到那个疯子般的少年,名叫令狐坡的新卒,一个人还在坚持跑。 在盘龙城堡待上半年之后,令狐坡能穿着三十八斤重的铠甲,来回跑上二十里地,连口大气都不怎么喘。 别说新卒,就连那些老兵,军士长们,看了都是佩服不已。 第二阶段军械技能训练,刀枪,射箭,骑马等训练成绩,令狐坡是遥遥领先,一骑绝尘。 转眼间,七个月新卒训练营已属过去。 经过基本军事训练的百余名新卒,算是正式出炉了,剩下的就是上战场真刀真枪的干。 这是从新兵往老兵、往精锐军士转变的最大考验。 当绝大多数随队发配至此的囚卒们,去干着他们繁重杂活时,令狐坡已经提弓挎刀,和其他正规士兵一道,站在日头底下苦练,巡逻。 经过大半年苦训的令狐坡和徐世昌,个头又窜出一大截,身体壮实如牛,落腮胡子一大把。 曾经有人说过: 最优秀的勇士,是在刀光箭雨、血雨腥风中搏杀出来的。 最精锐的军队,是在一次又一次战斗中成长起来的。 戍兵不是宝贝疙瘩,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 夏日的一天晌午,许久未谋面的那位胖墩队正,也就是第一天骑着马,带新卒们行军跑的那个家伙,又来了。 大伙背后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刁胖。 每当刁胖再一次出现在大家视线中,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只是这一次,他自己的脸色,好像并不是像往常那样的油光水滑,而是愁云惨雾。 “所有人都听好,该是尔等亮相的时候了,拿好武器,一个时辰以后跟我走!” 话音刚落,就立刻有数辆牛车推过来,都是刀与弓箭。 几个老兵军士,开始给令狐坡等人发放武器,每人一把没刀鞘的环首刀,步弓和箭。 听说要正式发放武器,新卒们是一脸的兴奋。 因为新卒平时练习,都是木头做的刀枪,后期是真刀真枪练习,当天训练结束,都得上缴军械库。 因为军队制式武器,都是严控物品。 只有成为正式军卒,或是战争来临之际,才会打开军械库发放。 这次给令狐坡他们发放的武器,明显不是新的。 环首刀,不是刀柄破了,就是刀刃处有缺口。 这样的刀具,令狐坡怀疑是他们打扫战场时,从死尸手里拽下来的。 弄得不好,就是换了好几个死鬼,兜兜转转地到了新卒手上。 拿到武器之后,除了令狐坡等少数懂行的兵卒,大都兴奋不已,摆弄着自己手中的刀和弓,左看右摸的爱不释手。 有几个忍不住,就叮当啪啦的相互比划起来。 弓箭在手,嘴巴里配合着啪啪啪的声音,就像小孩子玩家家一样。 对于弓箭,令狐坡在这里算是行家里手。 他将自己的弓仔细检查,发现不少弓弦有些问题。 这弓弦都是各种牛筋、鱼肠或兽肠加工而成,俗称皮筋。 皮筋,最怕大雨淋或水泡,或长时间不用受潮。 皮筋水泡或受潮,就会失去弹力,没有弹力的皮筋,这弓就是废物。 令狐坡手中的这把弓弦,基本上已经报废。 吓唬吓唬人应该问题不大,要是真的拿去和人拼命,跟送死没有太大区别。 他同样看了徐世昌那把,都差不多。 这刀子有点缺口还勉强可用,一样可以砍杀,但弓弦松弛了就不行。 令狐坡不由得眉头紧皱起来。 这可不得了,性命攸关。 “你的弓给我看看!” 没有任何的废话,令狐坡将手上的弓,丢给身旁小瘦个,蛮横地将他弓给夺了过来。 仔细检查一下之后,发现比自己的弓好不了那里去。 他连续从数个同伴手中夺过弓检查,总算是选了把大铁弓,弓弦还很,应该属于二石弓。 给徐世昌也选了把,一石弓上下。 “入娘的,都别玩了,赶紧给老子站好,排好队!等会看住自己兵器,这是你们吃饭的家伙,谁的兵器要是搞没了,老子将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几个军士长都在大声叫嚷,传达相同的意思。 兵器是军卒的第二生命! 这点,从这些老兵军士的大声吼叫声中,就能悟出。 新卒们立刻不敢出声,抬起脑袋排好队。 这里大部分新卒,都没上过战场,除了少量的山贼马匪。 别看他们平时里凶神恶煞,装逼说杀过人云云,但实际啥也不懂,菜鸟一枚。 尤其分辨刀与弓的好坏,就像看女人似的,只关注外观成色。 第026章 攻击云海山 - 终晋 - 清波凡人 不少被令狐坡换过弓的新卒,觉得给他们的弓,比自己手中的还要新,转过身去,偷偷的骂上两句: 这个挨千万的呆怂,傻逼! 新卒队伍集合后终于出发了,他们沿边境线向左,跟那条小溪河几乎是平行线。 急行军约一个多时辰,临近正午时分,离盘龙堡约五十余里处,有个叫云海山的地方,停了下来。 在一个破旧的军帐之中,百余名新兵蹲在地上,手中拿着面饼默默吃着,时不时在一个大木桶里,用破瓷碗弄上点水来喝上几口。 夏天闷热,汗出了不少。 军帐外面,大型弩弓的破空呼啸声,不时的传来。 偶尔还伴有惨叫声,不知道那个倒霉鬼又倒下了。 没有人告诉他们,这里究竟在发生什么事情。 但这些弩箭的破空和惨叫声,就是在告诉你,这里已经是战场。 徐世昌挺机灵,小嘴又甜。 他硬是通过偶尔路过的兵士嘴中,了解到了一些信息。 原来,对面突厥汗国的南盟族兵,前日午后开始,突然袭击了这座云海山。 盘云,云海,狼牙,这三个军堡,是马邑将军辖下的三个军事重镇,边防前哨。 云海山,位于云海堡与盘龙堡之间,一个重要的军事制高点和瞭望台。 这座云海山不高,看上去也就百丈高度,按令狐坡目测,主峰离地面在三百米左右。 山顶是平地,山峰竖立的高大岩石,远看,就像耸入云霄,故名‘云海’山。 它是这周围,纵横百里草原荒漠中的一个制高点。 古代边疆敌情,主要依靠瞭望,烽火传递,所以,云海山是战略要地。 盘龙云海和狼牙,都属于马邑城的子堡,子母堡形成倒三角构建,互为犄角之势。 现在,这云海山被突厥族兵攻占,不但防御体系被突破,而且还是奇耻大辱! 在云海山被攻占之后,云海要塞的终晋军发起多次进攻,企图把这山头给抢回来。 他们从清晨一直攻到到晚上,数天下来,除了死伤数百人之外,毫无进展。 云海山易守难攻,山上设有八牛弩弓阵地,弓箭自上而下,威力巨大,连大型投石机,也被八牛弩几箭击毁。 马邑将军郭瑞,刚下了死命令:要求盘龙城堡火速增援,不惜一切代价,夺回云海山。 这种山地攻坚战,怎么打? 终晋边军组织的攻坚战,方式大同小异。 先是炮灰冲锋,消耗敌方的箭矢,如果能够冲到对面阵地上那是求之不得。 在炮灰后面,精锐部队选定时机,就会跟上冲锋。 如果炮灰没法靠近,就会撤下来,修整一会继续冲锋。 基本上,像这种攻坚战,精锐士兵很少会带头冲锋。 在北疆各地,戍兵并不缺乏,一年到头,有无数批囚卒从中原各地发配过来,还有各地的流民。 这些命如草芥的囚卒、奴隶、流民,能当上正式戍卒,也算是上了岸。 至少,吃穿用度自己不用愁,拚得军功,弄得一官半职,也许人生就有转机,咸鱼翻身。 而对于朝廷,那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这里死多少囚犯、奴隶和流民,不需要有人负责,就没人在乎。 新卒,就等于炮灰部队,这是一个铁律。 所以在古代,新兵能侥幸存活下来,成为老卒,那肯定上过战场,见过血,才谈得上战斗力。 而正式编制的老卒,管理上就不一起。 这时候,总算有人在乎你了,战斗中死亡,家里能得到朝廷发放的抚恤金。 如是英勇牺牲,朝廷还会给一定荣誉,光宗耀祖。 这叫慈不掌兵。 一切以当权者利益为出发点。 从山下临时建立的前线阵地开始,要求冲到位于山顶的敌方阵地,这谈何容易? 在令狐坡看来,相当于大家把脖子洗干净,让敌人去砍。 现在吃的这顿,面饼加凉水的午饭,很可能是一生中最后的餐食了。 看着这群边吃边微笑,还在憧憬未来的新卒们,令狐坡内心里,是一片悲凉。 “都起来,起来,拿好兵器冲上去,将山顶上那些突厥蛮子给我干掉。” “听好了,你们很走运,上峰有令,尔等冲上山顶,就转为正式戍兵,杀掉一个突厥蛮子,赏千铢;杀二个突厥蛮子升伍长,赏二千铢;杀三个蛮子,直接升为什长,赏五千铢!” “……” 刁胖开始训话了。 他好像刚用过午膳,嘴里打着饱膈,嘴角还有肥油流出。 看着面前的新卒炮灰们,这厮鱼泡眼一凸,嘴皮子噼里啪啦开始翻滚。 这种重金加官位的战前鼓惑方式,令狐坡在前世的影视剧,小说中,阅读过多次。 一些愚昧的新卒,在听见刁胖的信口开河之后,原本空洞的眼神,爆发出一丝丝的神采。 入娘的! 干掉一个突厥蛮子,赏千铢。 那至少在城堡里,这算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收入呀。 城堡里一个奴隶婆娘,陪一休也就十铢。 千铢? 有一百个奴隶婆娘可以陪老子睡嘞…嘿嘿… 有些人的黄粱美梦,开始了。 令狐坡甚至听见有人“咕噜…咕噜…”直吞口水的声音。 恐怕只有包括令狐坡,徐世昌在内的极少数人,没有理会那刁胖的屁话,抬着头仔细瞧看攻击路线。 正面不过百丈高,往山上前进的路途,如果都是树木茂盛的话,感觉还有些把握。 怕就怕向上冲,过了这片山林之后,上面就是光秃秃的山路,毫无遮挡物。 若是这样,那冲锋的炮灰们,完全就是守军弓箭手,特别是弩箭的活靶子。 …… 与此同时,在云海山背面一端。 一个装备精良,全副武装的二十人队伍,正秘密聚集在密林中,围着一张地形图认真的讨论着。 “君集,你确定我们从山背面摸上去,悬崖上面的突厥蛮子没有守卫吗?” 领头说话的,是一位神色严峻的年轻军官。 他叫金叔宝。 现任盘龙城堡近卫屯的屯率。 近卫屯,共一百二十名军卒,是城堡里最精锐的一支部队,步骑统一,专门进行护卫、突击,穿插和特攻作战。 第027章 声东击西与炮灰战术 - 终晋 - 清波凡人 “禀报屯率,职下已经和云海堡部刘参军确认过了,后山为悬崖,守军最多有游动哨,另外,罗部率指令,派出新卒部队在正面佯攻,以吸引守军的注意力。” 回答金叔宝问题的人,名叫贺君集,秦州三水的上谷贺氏家族,是名符其实的豪门士族弟子,将门之后。 父亲贺植,官拜平州剌史,肥城公爵。 士族豪门弟子到边关镀金几年,以博取军功回京,这也是最常用的晋升途径。 贺君集今年二十岁,已是一名资深的斥候队正。 “确定守军只有不到八十人吗?”金叔宝还有些疑惑。 “嗯,目前得到的军情,就是这样!” 金叔宝听后不语,良久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将地图收了起来。 他抬头望了下天空的太阳位置,然后坚定地对队员们说道: “莫管了,一刻钟之后,开始行动!” 这时,一瘦小点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名叫樊虎,跟金叔宝同乡,都是青州历城人,绰号山猴子,猎户出身,做过山贼,有飞檐走壁之本领。 现是金叔宝近卫屯的一名什长。 只见他双拳一抱,向金叔宝禀道: “屯率,后山的位置卑职勘探过了,垂高约八十余丈,但都是悬崖峭壁,想要爬上去的话,有相当难度!” “猴子,你能爬上去否?”金叔宝目光炯炯地问道。 樊虎点了点头,咧嘴道:“俺看过了,应该莫问题!” “那好,队伍马上出发!” 金叔宝率领这支特遣队伍,拔营离开。 …… 云海山正面。 新卒攻山马上就要开始了。 令狐坡他们每人发得二十支羽箭。 他发现牛皮箭囊里,空荡荡的瘪了一大半。 携二十支羽箭往上进攻,几波箭雨一放就所剩无几,就算千难万险的冲到敌人跟着,没箭射敌就是悲惨世界。 没有羽箭的攻击者,在守军面前,就像是送到狼嘴边的羔羊,任人宰割。 令狐坡压根就没听刁胖的胡言乱语,而是拽出自己的猎刀,悄悄走到一个瘦高个跟前。 “喂,将你的羽箭分给我两支!” 猎刀抵在他的身后,瘦高个身体立刻僵直了起来。 入娘的,倒了血霉,这个活阎王又来抢东西了。 瘦高子犯事发配之前,是个无恶不作的奴隶贩子。 所以,当时在新卒训练营里,也算是个大刺头。 当第一次被令狐坡打了之后,他当然很不服气。 上个月,他还带上六七个人,不知是城堡里的流民还是买的奴隶,一起来找令狐坡复仇。 结果这帮家伙没讨得半点便宜,被令狐坡一顿胖揍,三拳二脚,都给打趴下了。 其中二个人被令狐坡劈断了腿和手,至今生死未卜。 现在这个瘦高个,看见他的人影,吓得绕着走。 “羽箭分两支,不然的话,我先杀了你!”令狐坡低声喝道,抵住其后背的猎刀,稍微用了一点力。 刀刃刺破这厮衣服,皮肤上渗出了血,隐隐作痛。 “…我…给你,别…别杀我!”瘦高个立马认怂,差点尿了。 他艰难的转过头,脸上堆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刚刚拿来的羽箭,抽出两支递了过去。 令狐坡将两支羽箭放入自己箭囊中,看了看周围,开始寻找下一个对象,如法炮制。 ……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令狐坡和徐世昌两人的箭囊中,各有四十支羽箭。 手中有了足够的羽箭,令狐坡心里要踏实许多。 这跟现代战争一样,手中有枪有子弹,人就不那么慌。 这时候,羽箭发完,刁胖的屁话也就放完了。 只见那刁胖,肥手一挥,示意令狐坡他们的新卒队伍,开始向上冲。 为了防止出现逃兵,大约十个精英老兵,全副武装的跟在新卒身后。 如果有人擅自向后逃跑,就会立刻被作为逃兵干掉。 这是督战队,古今中外,战时的一种常态。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抱有为国捐躯的勇气。 这让穿越而来的令狐坡,更清楚的认识到什么叫九死一生,什么叫慈不掌兵。 古人云: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一点都不夸张。 也许有一天,令狐坡成名当上了将军,做得比这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群百人的新兵队伍,慢慢的向着山顶摸索前进。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铠甲,连个软甲或护心镜都没有,就更谈不上什么盾牌在前面防御。 刁胖他们这帮混蛋,做得也太过分了吧。 队伍既没有攻击队形,也没有散兵作战姿态,刁胖他们什么都没有强调,以前也没有专门训练过。 于是乎,有的新卒肩扛着没刀鞘的破旧环首刀,大摇大摆的向前走着。 有些,则用手指串在刀尾的大环孔拎着,吊儿郎当的和身边人聊着天。 这不像是攻山头,倒像是集体夏游,或是上山釆蘑菇。 根本是毫无防备的送死节奏。 奇怪的是,后面督战的那些老兵,也没有吭声提醒。 反正都是上去送死,伸长脖子让人砍,还需要摆什么姿势? 估计他们希望的就是这效果。 下面越是大声嚷嚷,就越能吸引山上敌人的注意力。 这就是名符其实的佯攻。 当然,新卒中也有一部分人,他们知晓这种炮灰战法,显得很害怕,一边往前走,一边浑身颤抖着,不断的伸手擦抹自己额头的汗水。 百人新兵,有百种表情。 人间百态,也不过如此。 令狐坡和徐世昌他们俩人,则走在队伍中后部偏左的位置,但不是最后。 左侧隐蔽的空间大,那边树林密。 走了约摸一半距离,估计队伍前列,离山顶还有一百二三十步的距离。 令狐坡用手势加眼神提示,让兄弟徐世昌要保持警惕,放慢步伐。 两人不断地打量着周围一切,弓着身子,一点点的向着山坡走去。 慢慢的,和前面准备送死的炮灰们,拉开一些距离。 但是,也没有离前面大部队太远,以防止被当成逃兵处置。 与此同时,那十个负责督战的老兵,跟在新卒队伍大概五十步之后。 忽地,老兵们小心翼翼的卧伏下来,不准备前进了。 第028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入 - 终晋 - 清波凡人 老卒们心里很清楚,前面出了林子,就是一片光秃秃的开阔地,那里才是守军的打击范围。 而他们负责督战,当然不需要抵达战斗区域。 老兵们一卧倒,细心的令狐坡注意到这一细节,细思极恐。 他拽了拽徐世昌的衣角,提醒往队伍左侧边缘点,随时准备找好掩体。 在令狐坡的感觉中,眼前空气似乎都在凝固。 新兵炮灰在继续往前推进。 夏日的山林里静悄悄,偶尔会有吱吱喳喳的鸟叫,知了声传来。 前方,一群新卒互相打气的话语声,在山坡上空回荡。 这群人大多数是菜鸟,初生之犊不畏虎,他们心里没有恐惧概念。 因为刚才刁胖说了,上面只有三十来人,自己这里百余人,人数是他们的三倍还多! 往前又推进了二十几步路,走在最前面的菜鸟们,突然感觉眼前的视野,怎变得十分的开阔。 “哟,面前的树林子莫有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大伙这才抬头注意。 眼前只是光秃秃的山头,还有凹凸不平的乱石堆,根本没有什么掩体。 唯一可以上山的,就是一条大概二丈多宽的山路,左右都是悬崖绝壁。 还真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还来不及容你多看多想。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支宛如婴儿臂粗细的八牛弩箭,打在前面的石头上,碎裂的石子溅起,弹向人群。 这一箭似乎是个信号。 “嗖嗖嗖…” “嘘嘘嘘…” 普通羽箭和弩箭混杂的破空声,像蝗虫般叫嚣着。 箭雨从山顶倾盆而下。 原本安静的四周突然变得喧闹起来。 “啊…” “救命…” “……” 一阵箭雨过后,走在最前方的十数个菜鸟,浑身射成了刺猬,倒在地上即刻毙命。 鲜血从他们的身体下面,慢慢流淌出来。 “敌袭,有敌人袭击!” “……” 跟在这些倒霉蛋后面的新卒,立刻趴在地上,把刀一甩,双手抱头在那大声叫嚷。 太可怕了,刚刚还在和自己聊天呢,突然间人就倒地不起,一命呜呼。 “我不想死啊,我还有老婆孩子…” “俺继续当囚犯做活计吧,不干了…” “???” 这波箭雨,彻底粉碎了菜鸟们的幻想,现场顿时炸了锅。 菜鸟们大喊大叫的到处抱头鼠窜,就是找不到一个,可隐蔽藏身的地方。 有点战斗意识的新卒,则搭箭拉弓,胡乱地向山上盲射。 可由下往上,就是弩弓也不一定有效,何况是皮筋弹力不足的普通步弓。 不少人则趴在地上乱叫,深怕山上箭矢打在自己身上。 还有的人则往后撤退,准备逃离战场。 整个百余人的新卒炮灰队伍,已乱成一锅粥。 “莫退,前进,后退杀无赦!杀无赦!” 身后督战的老卒军士,终于站起来发挥作用来了。 他们对着往后逃跑的菜鸟们大叫大喊,但效果并不是太好,大批新卒依旧是我行我素,拚命往山下逃去。 督战队的老兵们眯着眼睛开始张弓。 “嗖嗖…” “……” 弓法似乎不赖。 后退逃跑的前三个新卒菜鸟,先后中箭在地,一命呜呼。 “看到了吗?临阵脱逃者死,畏战不前进者死!” 督战什长再一次叫喊起来。 这一次效果立竿见影,动真格了谁还敢往回逃。 督战队像赶鸭子上架似的,一步步往前逼近,这群原本打算往后撤退,或者趴在地上装死的炮灰菜鸟们,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正蹲在一棵大树后来,以静制动,并没有被督战队发现。 他们没有随队前进,而且隐蔽着观察山顶的阵地情况。 一条比羊肠宽点的小道,光秃秃的毫无遮挡物,想要冲上去根本不可能。 只要上面有几把普通步弓,箭矢足够,弓法准点,再来几百人也难以冲上去。 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入。 令狐坡在观察山顶之时,徐世昌则走到树林边缘向四周侦察,他回来告诉说: 这个山头,除了这条羊肠土路之外,差不多都是垂直悬崖,不知道山背后还有没有路? 但这条羊肠土路肯定是不能走的! 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从骨子里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既然当兵戍边,那就是来赌命。 但这种送死的战法,让死者一点尊严都没有,他们十分憎恨。 他们宁愿以一对十的面对面拚杀,那还有九死一生的存活希望。 就这样的冲锋,无疑是以卵击石。 虽然是条贱命,但也不能这样白白送死啊。 要想办法活着! 想到这里,令狐坡偷偷回头看了看,督战队里的那些老卒军士。 督战队那些队员,距离令狐坡这边,大概有百十步的距离,中间有一些大树和灌木丛阻隔,只能够隐隐约约的看见人影在闪动。 很好。 令狐坡往后小退两步之后,深吸一口气,弯着腰一个飞扑,滚到了另外一个灌木丛之中。 “嗖嗖…” 有两支羽箭打在了令狐坡身旁不远的位置。 他的移动,好像被山顶上的敌人发现了。 居高临下,又在树林边缘,山上的敌人对山下是一目了然,被发现这很正常。 徐世昌也后退两步,一个飞扑来到令狐坡间距五米远的灌木丛中。 “大哥,咱们撤出这里,往后山去寻找寻找机会?” 徐世昌生在富豪之家,从小饱读史书,爱听先生讲典引故,也爱读一些兵法书籍。 什么围魏救赵,声东击西,金蝉脱壳等等,他了解不少。 今日让他们在这里呐喊进攻,实际意义不大,最大的意义可能就是佯攻,以吸引敌人注意力。 这是典型的声东击西计谋。 既然有佯攻,那肯定有主攻或偷袭的方向。 观其云海山的地貌,唯后山有偷袭的可能。 如其在前面送死,还不如去后山搏命看看。 徐世昌的分析与想法,得到令狐坡的完全认同。 两人商定后没有任何留恋,他们一前一后猫着腰继续往左前方移动。 令狐坡的余光,不断的扫向督战队。 相比于山顶的敌人,他更担心被督战军士发现。 第029章 攀悬崖突袭 - 终晋 - 清波凡人 两人连滚带爬的溜出去百十步之后,没有听见身后督战队员冲他们放箭,或者大喊大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们靠着一棵树后,趴下来继续观察。 这时,从军帐处送来了十几块破旧的防盾来。 长方形,树滕木架,正面绷着生牛皮,镶嵌大块铜制虎豹头,狰狞面目。 这种防盾,盾高八尺,宽四尺,厚达一尺半,可叠加排列,士卒可蔽身。 “这是排盾。”徐世昌见过,他告诉令狐坡。 “冲啊…” “冲上去,杀死他们…” 新卒炮灰们被督战队逼迫,前面举着盾牌,后面拉弓射箭,大喊大叫的向前慢慢蠕动。 羽箭或普通手弩,碰上这种排盾,无法突破。 但是,如果是八牛弩,车弩等强弩,或投矛,居高临下的可轻松戳穿盾牌,戳伤盾后兵卒。 见上面放弩箭或投矛,新卒们就退后,督战队驱赶一下,又蠕动向前。 这样周而复始,似乎督战队背后的主官们,也默认了这种战法。 佯攻嘛,就是摇旗呐喊,装模作样地打的火热。 令狐坡惊奇发现,山顶守军也并不是什么精锐,从战术和箭法上,就可以窥豹一斑。 入娘的,菜鸟互啄。 双方交战大概一个时辰过去了,山下新卒只出现七八个伤亡。 除了首次杀死十三个菜鸟炮灰,督战队自己放倒了三个逃卒。 进攻方目前折损二十四五个,还有八十几个新卒,可以继续玩这种佯攻游戏。 山上敌人不傻,他们似乎也默认了这种游戏,无心消灭这些毫无战斗力的菜鸟们。 被识破的诡计,无疑就是一场游戏。 如此战略要地,双方都用菜鸟在正面打,背后定有算计。 战略要地的攻坚与防守,最终必然是双方精兵强将之间的较量,智与勇的对抗。 令狐坡虽然前世不是军人,但现代社会信息量大,属于见多识广,以他的思想意识与知识面,完全可以在眼下充当军事战略家。 …… 与此同时,云海山背面一个悬崖边上,二十名突击队员,已经出现在树林边缘。 金叔宝用手遮盖阳光观察了山顶一会,对贺君集冷眼道: “敌人真的没有在悬崖边,安排观察哨或警戒哨吗?” 凭借直觉和数年的战斗经验,他觉得这次敌人似乎太愚蠢了点吧。 “屯率,正面已经打起来了,听起来动静不小,还挺激烈的,应该吸引了不少守军,真希望他们能多坚持一会!” 贺君集对屯率金叔宝的反复,似乎很不以为然,而且稍微的还有些抵触情绪。 这是对属下的不信任,优柔寡断。 他在检查了自己装备之后,气哼哼地第一个走出树林,无声的表示抗议。 紧随其后的是猴子樊虎。 樊虎身上背着二捆登山用的粗麻绳,绳一头连着铁爪子,大腿两侧的边缘位置,插着两把锋利的短刃。 贴近悬崖之后,他抬头看了一眼贺君集,表示自己要开始攀登了,对方做好警戒。 在得到同伴点头确认之后,樊虎抽出短刃,狠狠插入岩石缝隙之中,开始向上攀爬。 看起来几乎垂直的悬崖,樊虎他如同真的山猴子一般,如履平地,嗖嗖嗖不断的向着上方爬去。 猎户出身,又是山匪,攀爬窜高,当然身手不凡。 他爬行速度飞快,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已经爬了一大半,很快就要登顶。 “好了,我们抓紧准备!”金叔宝见山顶没啥动静,跟队员们打上招呼。 他们一直在警戒周围。 当确定樊虎已经成功登顶之后,周围负责警戒的队员们立刻集合,以金叔宝为中心,围成一个小圈。 已经爬上山顶的樊虎,顾不上歇息,逐将身上挂着的二捆绳子,一头固定在一块大岩石头上,另一头直接丢下了悬崖! “上…” 虽然没有任何的安全措施,但都是军中精锐,有武功,且臂力强劲的勇士。 这种高度的攀岩,看上去似乎很危险,但只要注意不要出现声响,也就引不来敌人袭击。 有绳索的情况下,那就更容易攀登。 两根粗麻绳,一根用来吊运弓箭武器和铠甲,一根绳索用来攀爬上人。 突袭队除了每人的铠甲,环首刀,手弩,匕首之外,带上山最多的,就是装满箭矢的箭袋。 按每人一百五十支计量,共有四个箭袋。 全突袭队共八十个箭袋,还有一半的弩箭。 每人每套铠甲重三十八斤,还有头盔,手弩等,都需要单独吊运。 金叔宝第一个上。 他用力拉了拉绳子之后,将金装锏放入自己的后背,顺着峭壁,迅速的爬了上去。 一个时辰左右,二十个人依次登顶,武器装备也吊运上山。 大伙开始着装铠甲,手拿铁弓或手弩,腰挂环首刀,背挎箭袋,一切准备就绪。 “嗯?下面有二个人!” 殿后的贺君集,突然发现在下面树林之中,移动的两个人影。 金叔宝脸色一变,立刻探头瞭望。 他看不清两人的脸,但能看见他们破旧的终晋军服。 金叔宝长舒一口气,撇嘴说道: “不是突厥人,估计是正面佯攻的新兵菜鸟,被吓怂了当了逃兵!” “要不要干掉他们?”贺君集端起手中的骑弩。 “疯了,干掉他们干嘛?我们的任务是将山顶的八牛弩阵地清理干净,发生信号,让山下大部队冲锋!” 金叔宝说完之后,所有人最后一次检查武器装备,并要求互检。 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随着金叔宝发出的进攻手势,突袭队开始缓慢的搜索前进。 虽然他们对于这一次的目标任务,信心满满,但山上敌人,可是数倍于他们。 如果他们的行踪被提早发现,守军一拥而上,蚂蚁咬死大象的事,那是经常发生的。 在丛林边缘慢慢寻找突破口的令狐坡他们,此时,已经绕到了后山。 突然,令狐坡以猎人的敏锐观察力,发现二根悬挂在悬崖面上的绳索,垂直的从后山顶,一直落在山脚位置。 俩人眼前一亮,相互对视并微笑地点了点头。 果然不出所料,终晋边军派出了突袭队,悄悄攀爬悬崖峭壁,偷袭山顶。 第030章 地形复杂,有些不对劲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他们来到绳索下方位置,发现一堆乱糟糟的脚印。 令狐坡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了一遍,发现几十个不同人的脚印。 从背后偷袭,应该与正面佯攻相配合,这样收效甚好。 俩人开始讨论,他们要不要也爬上去助战的问题。 “让咱们正面佯攻,只是为了掩护这个突袭队的偷袭!”徐世昌对令狐坡说道: “但只派出新卒炮灰佯攻,没有精锐部队负责后续冲锋,这好像也不妥当啊。” 徐世昌熟读过兵法书籍,有相当的军事素养,再加上人本身就聪慧,能触景生情,举一反三。 所以,他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我估计,爬上去的突袭队,在占领一部分正面阵地,尤其是强弩阵地之后,定会发出信号,让山下的主力加入正面攻击。” 令狐坡也跟着分析道。 在前世,这方面的作战技俩,在影视剧或小说中常见,没什么稀罕。 耳濡目染,他知道的当然比徐世昌要多得多。 “嗯,大哥分析得对。” 徐世昌脱口而出。 他一直暗自敬佩这位兄长的智慧,似乎有点先知先觉的味道。 “那咱们也攀上去看看,想办法帮上他们一把,成功之后咱们也算是立了点功。” 徐世昌的表情非常坚定。 “嗯,当然可以。” 令狐坡完全同意义弟的想法,他偷偷离开正面佯攻,是实在瞧不上胖队正他们的低劣技俩。 说动就动,他将绳索用力的拉了拉,确定安全之后,让徐世昌从左边绳索先攀上去,他从右边绳索断后。 俩人刀箭等,都由他来负责背负。 悬崖峭壁攀登,讲究四肢力量和腰腹肌的综合运用。 通过半年多的魔鬼训练,徐世昌的手臂、腰腹部力量大有长进。 虽然如此,其攀爬起来速度还是稍慢,每次攀到突出的小岩石,踩上去之后,都要稍微休息一下,紧接着继续攀爬。 徐世昌费了全力,总算是爬了上去,直接找个石头依靠着直喘粗气,手掌被粗麻绳磨破,出了血。 近百丈高的攀岩,直接让他的体力消耗殆尽。 待徐世昌攀爬蹬顶后,令狐坡才开始行动。 他将两把刀和两个箭筒斜挎在自己背上,接着用绳子在自己腰间绕上一圈。 往后退了一步,用力的一拉,向上一跃,自己的双脚和悬崖壁呈现一个垂直。 紧接着双臂用力,身体向上,双脚找到一个着力点之后,往上用力行进,手脚协调并用。 令狐坡攀爬起来,显得要轻松不少。 他的臂力和腰腹肌强劲,动作协调,那是徐世冒无法比拟的。 令狐坡攀爬上去之后,把刀和弓箭分解下来,让徐世昌固定挂好。 然后开始观察四周地形。 这个山顶上面的盆地不小,纵横也有百丈左右。 但是,由于位置的特殊性,属于战略要地,多少年来这里经常反复争夺。 所以,任何一方的守军,都会将这块军事要塞进行修整加固,让其看起来如同一个军事堡垒一般。 …… 看到这里壕沟、碉堡、箭垛纵横交错,应该还会有隐秘的山洞。 “入娘的,这里的地形太过于复杂了!” 金叔宝和樊虎跳入一个碉堡之中,将两个正在吃食的哨兵干掉之后,看着面前复杂的壕沟与碉堡群,不由得脑袋发麻,感觉变大。 他们这些精锐队员,根本不害怕下马来面对面与敌撕杀。 突厥人和所有塞外北胡人一样,马上打斗的技术十分娴熟。 这主要是他们人与马的配合,相比关内兵卒要娴熟得多。 马背上的民族,人与马每天都在行军或实战,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马合一。 而且,北胡游牧民族的塞外战马,相比关内中原的地方马匹,也要强壮耐战。 但北胡人除了骑射,他们的刀法和战术太过单调,作战主要依靠骑兵野战。 可一旦下马后变成了步兵,他们的优势尽失。 金叔宝和他的突袭队员们,那都是经过各种残酷战斗,存活下来的老兵,熟悉对手的优劣势。 他们跟突厥人步战撕杀,优势明显,不能说以一挡五,以一敌二应该绰绰有余。 但是,在这种纵横交错,错综复杂的壕沟、箭垛之中,任你一切经验和步战优势,都毫无作用。 在这种情形下,谁熟悉地形,谁就具有优势。 金叔宝把属下集合起来,看着面前的地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君集,你的斥候队,先前侦察和搞得的情报,明显不对嘛!” 对于陌生多变的战场环境,金叔宝十分恼怒地对贺君集报怨道: “为甚没有告诉咱们,这山顶上到处都是壕沟和碉堡垒石,咱们连个山顶地形图都没有,冲进来是准备送死的吗?” 贺君集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有点委屈的辩解道: “禀屯率,我以前对这块的确一无所知,都是云海城堡刘参军告诉职下,提供这山顶上的相关情况,怎么办?我们现在撤下去吗?” 贺君集此人一门心思就想立功,有武艺,弓马步战的本领都行,作战勇敢也不畏死。 但就是胆大而不心细,做事粗枝大叶,并不是一个十分称职的军官。 金叔宝和他在盘龙城堡,并肩战斗两年有余,知道他的秉性。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而且还不利于团结。 “入娘的,这云海城堡里面,一定有敌人内鬼,这个云海山丢失得也很蹊跷,这个刘参军就最可疑,回去之后定向郭将军禀告。” 金叔宝狠狠地说道: “事到如今,咱们先往前探一探,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再撤退到后山守住攀爬点,让郭将军或罗部率,组织新的突击队,从后山上来支援咱们。” 好不容易从后山爬了上来,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立功的机会。 这一点毋庸置疑,也是突袭队员们的共识。 山上的土壕沟,挖得很缺德,大概只有三尺出头点。 如果不想被站在壕沟外面的敌人发现,必须弯腰,而且要弯的很深,甚至于趴下。 这个姿势对于个高体壮的金叔宝他们来说,非常难受,几乎是趴在地上移动。 第031章 突袭队行踪暴露了 - 终晋 - 清波凡人 突袭队员们头盔铠甲护身,全副武装,身背数个箭袋,总负重达八十余斤,根本无法蹲下。 就算勉强蹲下,难免不发出声响,到时被山上守军发现,那就糟了。 “把铠甲护裙等都脱下,找个地方先隐藏起来。” 金叔宝命令着,自己先将铠甲护裙解下,只留上半身铠甲防护。 这样,就可以行走蹲爬自如,灵活得多。 大伙如法炮制。 后来事实证明,金叔宝这个临时决定,是绝对英明、正确的。 在坑道或壕沟里搞偷袭,只能是穿半身铠甲战斗。 就算是这样,突袭队员们行动还是非常吃力,弓身行走约摸三十几步,就要趴下来休息片刻,喘口粗气。 太憋屈人了。 落在最后的樊虎,在一张羊皮上绘制地形草图,他比较心细。 他要将突袭队走过的路线,给详细记录下来,同时,还要在各处留下暗记。 如果出现紧急情况,突袭队需要迅速撤退,就不至于弯弯绕绕的最后迷了路,落入敌人的包围圈。 “入娘的,云海城堡里的这些家伙,每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把壕沟挖的这么长,这么密,做甚?” 刚才,他们虽然只是走了一百多步,却经过了五六个交叉路口,悄无声息的干掉了四个突厥哨兵。 当然,都是用短刃在背后割喉偷袭。 山顶上的大部分突厥守军,被山下的炮灰部队给吸引了,都在看热闹,看着如何吊打他们。 山上和山下,相互用羽箭戏谑,讥讽、嘲弄、漫骂。 一片闹哄哄的。 这哪是在打仗,纯粹是相互闹着玩儿,混光阴。 只有一部分突厥兵卒,留在壕沟或碉堡之中。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敌人已经从山背后摸了上来。 而跟在突袭队员身后的令狐坡与徐世昌俩人,也不紧不慢的跳进这该死的壕沟之中。 他们还好,身上啥铠甲都没,一身轻松自如。 先发现了两具突厥军人的尸体。 是被人摸到身后,瞬间割断颈动脉和气管,使其来不及发声。 这种摸哨手法老辣娴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干的。 尸体仰躺着,睁大眼睛还死不瞑目的样子,怪吓人的。 “呃…” 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惨不忍睹的死尸,徐世昌不由得一阵恶心。 令狐坡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低喝道:“你这是想找死啊!” 徐世昌全身明显在抖颤,面色刷白,看上去快要晕倒了。 第一次上战场,近距离瞧见杀戮的惨状,每个人都会有这种反应。 等会,他能不能当面跟敌人捅刀子呵?! 令狐坡忽地有些担心起来。 虽说令狐坡也是第一次上古战场,心里同样紧张,但上次与狼群搏斗,让他真正经历了腥风血雨,也就过了心里的一道坎。 这个十分重要。 由此可见,一次经历,可以影响一辈子,甚至改变人的命运。 “兄弟,你要坚强起来,把这些突厥蛮子,当成是杀死你父母亲的仇人,不共戴天,你死我活。” 灵机一动的心理鼓动,果然奏效。 见徐世昌咬牙切齿的点着头,令狐坡微微松了口气,“等会你跟在我后面,使用弓箭射杀敌人,动刀子尽量由我来。” 他还是担心,让徐世昌面对面跟敌人拚刀,心里的坎,可不是瞬间就能过的。 动作稍微迟缓,命就没了。 但一定距离上的放箭射击,相信他还是能够做到。 “嗯,大哥放心吧,我现在好多了。” 令狐坡刚才的心里疏导很有效,一想到杀害父母的仇人,徐世昌身上的杀气,就要浓烈多了。 将尸体上的铁弓,拿在手中检查一下,令狐坡眼前一亮。 这是上好的步弓,皮筋保护得很好,受力均衡,而且差不多是三石弓。 他们很快将手中的弓,置换成突厥人的硬木铁弓,还将他们的箭袋也挎上,以便战斗打响之后需要。 在冷兵器时代,箭矢,就像是子弹一样,战斗中非常宝贵。 现在他们两人,无论是弓还是箭,都有了足够储备,战斗力倍增。 俩人拿着武器,沿着壕沟继续往前走,悄然跟在突袭队的后面。 当然,他们不能跟得太近,始终保持百余步的距离,免得引起对方误会,给他们来个回马枪,自向残杀,那可就惨了。 “入娘的,我们被发现了!” 低声怒骂的是突袭队里的一名什长,名叫丁俊,绰号叫刺客。 他和樊虎一样,都是金叔宝的拜把子兄弟。 他善于用短刃进行暗杀,是名老斥候。 几支羽箭打在丁俊身旁,他狼狈的往后退了两步。 按照突袭计划,沿着壕沟一直清理到阵地前沿,夺下八牛弩在内的弩弓阵地。 这边丁俊刚清理完一条壕沟,不远处冒出一个敌人。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丁俊抢先将自己手中的短刃,飞甩了出去。 “嗖…” 短刃深深刺中前面突厥军卒的前胸。 由于没有割喉,这厮发出了临死前的惨叫声,一下惊动了周围的敌人。 “敌袭…” “昂呜…” “……” 顿时,山顶上兵士叫喊声,号角警报声响成一片。 敌人纷纷从碉堡里冲出来,第一时间包围了过来。 羽箭如蝗虫般飞来,铺天盖地,压得金叔宝他们抬不起头来。 有二名突袭队员,瞬间中箭受伤。 突袭队行踪暴露了! 刚到中途位置就被发现,还有一大半壕沟没来得及清理,突袭变成了遭遇战,够倒霉的。 敌众我寡,最明智的选择,那就是后撤退守。 但是,已经清理掉了数条壕沟,二十几名敌人,现在直接撤退的话,这叫半途而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有不甘呐。 “屯率,我们怎么办?” 全队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金叔宝身上。 金叔宝明白大家的心情,他咬了咬牙说道:“继续干吧,都走到这一步了,放弃太可惜!” “我同意…” “同意…” “……” 几乎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个荣立军功的机会。 当兵本身干的就是刀尖上舔血,脑袋别裤腰带的活。 混几年,没立军功,也就没能升官发财,怎么回老家去见父母妻儿? 如何又能光宗耀祖? 经大家同意,突袭队继续前进。 金叔宝和几名什长商议,决定改变攻击策略。 第032章 肯定是情报有误 - 终晋 - 清波凡人 壕沟之中,基本上是谁先发现对方,谁就占据优势。 只要弩箭不出现问题,或者不发呆、发应快些,对方冲上来,肯定被弩箭先射死。 现在金叔宝他们的突袭队,已被突厥守军发现,前进的线路,都被敌人的弓箭手封锁,压制住了。 怎么办? 当然是想尽一切办法,先解决掉对方的弓箭手,凿通前进路线。 金叔宝打出一个攻击手势,樊虎旋即竖起一个大拇指。 他要带上一什队员,从壕沟里翻上沿口,然后悄无声息的爬过去,从侧面突击,解决掉压制己方的敌弓箭手群。 而丁俊则带着一个伍的队员,时不时的将弩弓伸出去,跟突厥弓箭手对攻两下。 这主要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给樊虎他们的偷袭,做掩护。 同时,金叔宝、贺君集等剩余几个队员,负责警戒樊虎他们身后的位置,防止偷袭出现意外。 话说樊虎他们从壕沟之中爬出去,四肢死死的贴在壕沟上沿口的地面。 队员们如同一只壁虎一般,尽可能的将自己身体压低,防止被不远处的敌人发现。 樊虎在壕沟上沿口的地面上慢慢趴着,一点点的向前挪动约摸三十余步,停了下来。 他示意队员,每人从背上卸下一个箭袋,摆在面前。 紧接着,他低喝一声,“起…” 一什人齐刷刷显身,每人手上的步弓或弩弓一起连发。 “嗖嗖嗖…” “卟卟卟…” 一排排箭矢,铺天盖地向敌弓箭阵地飞去。 “啊…” “啊啊…” “……” 惨叫声连连,樊虎他们一什人,十几轮连发下来,将敌人的十几个弓箭手撂倒在地。 “杀呀…” 壕沟正面的丁俊和他的队员,毫不犹豫的窜了出来,跟敌人轮起了大刀。 金叔宝抽出肩上的金装锏,起身向前一纵,借势冲上去,厉声高叫道: “杀光这些突厥蛮子,杀…” 只这一声,恰似迅雷一般。 他手提金装锏,左冲右突,如追风猛虎,醉酒狂狼,手起锏落,一连打死七八人。 贺君集等几个队员,紧跟金叔宝之后,举刀砍杀。 一时间里,山顶上喊杀声,刀枪碰撞声,惨叫声…混成一团,就像是混杂的战壕交响曲。 跟在后面的令狐坡和徐世昌两人,顺着喊杀声也快步前进。 他们准备跟在突袭队的屁股后面,捡些便宜。 不过,还未跨出去几步,就瞥见壕沟转角处,有两个抱着红樱长枪的突厥士卒,向着相同的方向冲去。 其中一个士卒,好像感觉到身后有啥动静,转过身来看向令狐坡他们俩。 两边对视瞬间,令狐坡和徐世昌早有准备,反应肯定比对方快些,抢先一步开弓放箭。 “卟…” “卟…” 三十几步的距离,二支箭矢很轻松,将两个倒霉蛋的前胸给穿透。 放箭之后的令狐坡,快速冲到两具还在抽搐的活尸旁边,“卟嗤…卟嗤…” 给每个活尸的脖颈,补上两刀。 “你也上来砍几刀试试?” 看见徐世昌下意识地扭过头去,蹙眉闭眼的样子,令狐坡建议道。 “不不…下次吧…”徐世昌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令狐坡苦笑着摇了摇头。 凡是总有个初次,过了这关就好了。 但他没有去强迫对方。 这种事,水到渠成最好。 将敌人身上的箭袋,给捡了起来,披挂在身上继续躬身前行。 “屯率,咱们身后有动静,距离大概不到一百步,难道我们后面还有友军?” 贺君集悄然对金叔宝耳语道。 用白刃战解决掉面前的二十几个敌人之后,队伍又有两个人受了伤。 一共有四个人受伤,失去了战斗力。 贺君集负责殿后,虽有点距离,但他是个老斥候,嗅觉灵敏度高,觉得背后悉悉索索的很奇怪。 按常理,自己的背后只有敌人。 如果是敌人,怎么就不见攻击他们突袭队呢? 不进攻他们,只能是友军。 可这次行动前,没有人告诉他们,身后可能还有一支友军,在暗中支援或保护他们呀。 贺君集一时也犯糊涂了,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只好禀告给金叔宝。 “你留心下后面情况,看清楚是否是友军,也许是云海城堡那边,也派人上来了呢。” 金叔宝冷峻面色变了变,接着强调道: “不管是不是友军,只要能攻击敌人,就是咱们的朋友!” 他说完之后,往前一个大步,直接跳出坑道。 “是…” 贺君集听得金叔宝的回话,心里很是不爽。 麻痹的,这话等于白说。 金叔宝的家世比起上谷贺氏,差的不是一点半星。 他的父亲金爱,原是大齐旧臣,历城县公。 终晋军攻陷大齐后,秦爱战死,家道败落,列入庶民。 关键是,金叔宝还是个贼配军。 只因作战勇敢,屡立战功,被盘龙城堡部率罗成艺青睐,不但洗白上岸,还提拔为百夫长。 而心高气傲,出身豪门贵胄的贺君集,一直对金叔宝颇为不服。 但战场上,不服从上官,那就是斩立决。 一个突厥兵卒,手持红樱长枪,从侧面冲了过来。 金叔宝一个格挡,金装锏一轮,“啪嗒…”一声,砸碎了敌人的脑袋,脑浆四溅。 然后,他本能的一个前扑,迅速的移动位置。 “簇簇…簇簇簇…” 一排箭矢飞了过来。 他的动作慢点,身上就成了刺猬。 突然,他发现远处一个堡垒上方,有一个箭垛。 几支弩弓悄悄伸了出来,已经瞄着突袭队方向。 “快隐蔽,有弩弓,丁俊去敲掉他!” 金叔宝眼尖耳明,战场上风吹草动,焉能瞒住他。 话音刚落,从左侧又飞来一阵箭雨。 眼明手快的金叔宝,又成功躲避开了,但身边队员没那么幸运,中箭受伤。 距离太近,就是身上有铠甲,也不能阻挡弩箭的强劲冲击力。 人体一旦中了弩箭,那就无解。 刚才稍慢点,金叔宝就中箭受伤。 在这样的战斗环境中,一旦被弩箭击中,就意味着被判了死刑。 不对劲呀,我们的情报肯定出了问题,这个山顶上埋伏有突厥的精锐部队。 好像专等着终晋军突袭队,自个送上门来。 第033章 原本就是个坑 - 终晋 - 清波凡人 金叔宝往前又走了一段距离,立刻感觉四周阴风阵阵。 之前干掉那些哨兵,根本没有警戒意识。 现在遇到的兵卒,不管是布阵,还是小规模配合,都和之前的兵卒,不在一个档次。 目前面临的已经不是地形,或是情报失误的问题,就连他们需要面对的敌人,也是不大相同。 无论是人数,还是战斗力,都表明对手是有预谋的。 “禀告伤亡情况?”金叔宝蹙眉询问道。 “死三个,伤八个。” 连自己才二十一人,有十一个队员失去了战斗力,还剩十个人。 敌人熟悉地形,以逸待劳,守株待兔。 这样下去,不但完不成任务,而且全队面临全军覆没之危险。 想到这里,金叔宝全身一个激灵,额头冷汗直冒。 “君集,给罗部率发出信号,让山下正面部队开始强攻。” “现在就开始正面强攻?”贺君集大吃一惊,质疑道: “咱们还没端掉他们的八牛弩等强弩阵地,正面强攻,队伍会死伤惨重哦。” “混帐!现在不强攻,我们突袭队会面临更大压力,甚至于全军覆没,先前的一切努力,将会全功尽弃!” 金叔宝脸色铁青,他是第一次对贺君集怒喝训斥。 他喘了口气,扭头用犀利眼神扫了大家一边,命令道: “我们按第二套方案执行,退到悬崖边,那里有几块大岩石垒成的天然制高点,我们守住那里,等待后继人员上后山,到时,咱们再伺机反击。” “明白!” “……” 贺君集也是铁青着脸,这时候,他只能无条件服从军令。 因为金叔宝才是突袭指挥官,任何失利的主要责任在他。 可你要是不服从命令,他就会先严惩你。 贺君集毫不犹豫,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特制短箭,搭上小巧玲珑的骑弩,斜线向盘龙城堡方位发射。 “嘘…” 一支带有响尾的红色羽箭,飞上空中,这是让正面进攻的信号。 远处,盘龙城堡前线观察台。 “禀报罗部率,金叔宝他们发出请求正面进攻的信号。” 城堡传令小尉,向观察台上的罗成艺报告。 “好,给正面进攻的二个步屯发出令旗,命令他们紧跟新兵后面全力进攻,将抛石机和车弩等重装备,想办法拆装搬运上去。” “命令另外一支突袭队,即刻前往后山,准备攀悬崖攻击增援!” 罗成艺干净利落地发出了命令。 “诺…” 传令小尉转身离开,命令城堡令旗兵,向正面阵地发出攻击信号。 一场云海山全面攻坚战开始了。 “看来,咱们得撤到后山去,这里处于中间地段,敌人很容易围上来。” 金叔宝眉头紧锁,口中嘀咕道。 现在,他们已经被压制在壕沟里,一片大概有三十几步的范围内无法移动,特别是高处有一个弩箭垛封锁。 他们不敢冒头,不得不沿着壕沟左边壁慢慢移动,比乌龟爬得还慢,还很吃力。 山下正面攻击,不可能轻易攻得上来,而且还没开始呢。 而山上敌人的分兵迂围,过来却很快,金叔宝他们行动稍微迟缓些,恐怕连撤退都来不及。 情况十分紧急,该当机立断。 “丁俊,樊虎,尔等负责开路,君集断后,其余人跟着本率往回撤!” 金叔宝果断下达了具体的撤退命令。 剩十八名队员,有八名伤员,其中五名重伤员,他们迅速调转方向,沿着来时路径标记,往后迅速移动。 不过,此时的突厥兵士,除了正面防守之外,已经有一整队精锐士卒,从地道中爬了出来。 共有三十余名兵卒,全身铠甲,弯刀骑弩在手,装备精良。 他们一出地道就开始绕后迂回,直接包抄金叔宝突袭队的后路。 还有一部分士兵,则沿着壕沟两侧翼包围了过来。 云海山的山洞里,突厥守军的主官叫范托尼,偏将军,他是突厥汗国西盟王阿史那-叱利的外甥。 他正带着他的数十名精锐近卫,还在等待之中。 “上面应该是那个叫金叔宝带的突袭队吧,他们已装入本将挖好的坑里了,该是本将亲自出面去活捉他。” 范托尼说完之后,犀利眼神扫了在座近卫,脸上阴狠之色一闪而逝。 他和近卫们戴上头盔,全身铠甲,挂上月牙弯刀,挎上箭袋,慢慢悠悠的走出地道。 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中。 令狐坡他们走了一半,突然感觉前方的箭矢,变得越来越密,不由得停下脚步。 “大哥,前面箭矢放得越来越密集,恐怕他们有麻烦了!”徐世昌蹙眉说道。 “我没傻,肯定是边军突袭队,陷入了突厥人的包围!”令狐坡没好气儿地回应道。 徐世昌一个怔愣,“哪怎么办?咱俩如何出手帮他们?” “咱们先不要上去,就在附近,给他们看好尾巴。”令狐坡刚才一直在思考,想到突袭队可能会后撤。 入娘的,原本想在突袭队后面,捡个便宜卖个乖。 倘若突袭队成功了,他们两个多多少少有点功劳,至少可以对冲掉临阵脱逃的罪名吧。 不曾想,这突袭队还遇上了大麻烦。 城池失火,还会殃及池鱼。 这下够倒霉的。 令狐坡阴沉着脸,慢慢的从壕沟里伸出脑袋,向前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箭垛。 大概三十几步远的位置,一栋碉堡顶层,由许多干杂草垒砌而成的一个箭垛。 上面有数个突厥士卒,手持数把五连/发的骑弩,正对着右侧方向进行箭雨压制。 那里应该是突袭队的位置。 “世昌,咱们想办法将这个箭垛给端掉,掩护他们撤退。”令狐坡用手指了指箭垛的侧面说道。 “嗯…”徐世昌会意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将一个箭筒里的箭放在面前,然后都深呼吸一下,令狐坡低喝道: “起…” 俩人同时起身,屏住呼吸并开弓放箭。 “嗖嗖…嗖嗖…” 箭矢连发,破空而出。 “卟…卟…” 这一次如同令狐坡预想的一样,瞬间穿过三十几步的距离,直接对穿弓箭手的脖颈侧面。 几名突厥弩弓手应声倒地。 箭垛上的强弩阻击点,瞬间哑火了。 第034章 惊魂的肉搏战 - 终晋 - 清波凡人 一直封锁突袭队左后路的弩箭,突然出现了停顿。 “弩箭停了?快往左后面撤!” 金叔宝也奇怪敌人的弩箭,怎么就停了,但已无瑕顾及这些,旋即发出后撤指令。 突袭队立刻加快速度,向左后侧方位撤退。 令狐坡与徐世昌俩人,在打掉碉堡弩弓阵地之后,立刻缩回脑袋,躲入壕沟之中,弓着身往左侧摸去。 壕沟并不是笔直的一条,而是弯弯绕绕,四通八达。 山顶开阔地上基本都挖着壕沟,就像是迷宫。 也许还连接山洞或地道,隐藏的工事和出口。 令狐坡一直思索着向前摸索。 生死攸关,决不能出现判断失误。 往前走了几步,还来不及确认方位,就看见两杆红樱长枪,在拐角口探了出来。 令狐坡用手势示意后面的徐世昌隐蔽,停止前进。 一会,两个突厥兵卒弯着腰端着长枪,开始现身。 令狐坡近在咫尺,他立刻紧贴着壕壁蹲好。 当两个突厥兵卒,转身往前右转时,他从背后突地跃起,两只手像铁钳般抓着两头颅,用力往内一拽。 “嘭…” 两个兵卒的脑袋,不受控制的撞在了一起,一阵昏眩。 他正准备抽刀毙敌时,其身后又冒出二个,各抱着一杆长枪的突厥兵卒。 看见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人,后上来的二个突厥兵卒,也着实惊呆了,愣在那。 光知道终晋军的突袭队,在前面百步远的壕沟里现身,怎么这里就蹦跳出来一个? 莫非是落单的敌军,这下可就立功了。 这二个突厥兵卒,正得意着呢。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押后的徐世昌,跟敌人差一个拐角,没被他们发现。 入娘的,先干掉一个再说。 他抬手就是一箭矢。 “卟…” 矢箭直穿近侧那厮的脖颈,一命呜呼。 可远侧那个突厥兵,已经完成了举枪刺杀动作。 寒光闪闪的枪尖,正对准着令狐坡的后背心。 “大哥,小心背后!” 徐世昌速射欠佳,来不及再次拉弓放箭,千钧一发之时,他只能绝望地大喊。 这一声大吼,可了不得,宛如睛天霹雳,把敌人吓得不轻,直接一个怔愣,僵在那。 生死就在刹那间。 反应灵敏的令狐坡,也已经感受到后背阴风阵阵。 没等徐世昌吼声完全落下,他的身子已腾空,两只脚踹支在壕沟两侧,呈骑马状。 一个如同空中飞人般的旋转,跳落到两个撞得晕菜的兵卒身后。 原本背对着持枪的突厥兵士,现在却变成了正对。 当然,中间是隔着两个肉盾。 几乎同时,令狐坡左手一把将其中一个兵卒,勒在自己身前,另外一个则用力一脚,踹了出去。 他右手夺过被勒紧脖颈兵卒的红樱枪,对着自己正对面的敌人,一个猛的突刺。 “卟嗤…” “卟嗤…” 两声利刃戳入肉体的响声。 敌我双方的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相向突刺。 不同的是,令狐坡身前有一个天然肉盾。 “啊…” “哎哟…” 不同的惨叫声响起。 相对着的两个突厥兵卒,都是长枪穿胸倒在地上,胸前一个大血窟窿,正在吱吱喷血。 这时,被令狐坡一脚踹出去的突厥兵卒,终于爬了起来。 他将手中红樱枪端起,狰狞着准备突刺令狐坡。 从拐口出来的徐世昌,伸出腿将那兵卒踢倒在地。 “卟嗤…” 令狐坡手中的红樱枪,乘机刺入那个倒霉蛋的后背,来了个透心凉。 短暂而惊心动魄的遭遇战结束,两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惊魂的肉搏战,身体的肾上腺素分泌太快、太多,一股子疲倦、虚脱感接踵而来,肌肉极度疲劳,手脚不经意的在颤抖。 尤其是徐世昌,浑身颤抖的厉害,嘴唇歪斜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战场形势容不得他们喘息,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传来。 听声音至少有十几个人,从左右两边过来。 此时的令狐坡他们,正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前后都有转角,但偏偏他们的位置,是在一条直道的中间,没有地方躲避。 看了看地上四个死去的突厥士卒,又看看自己,令狐坡示意用手在尸体上摸了点血,涂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 将其中一个尸体的头盔摘下来,戴在自己脑袋上,同时,搬动一个尸体压在自己身上。 接着,人靠着壕沟壁,闭上眼睛。 徐世昌心领神会,如法炮制。 战场上装死很常见,只要不在战斗尾声,敌方打扫战场时去装。 那时不是装死,而是送死。 因为打扫战场,都有补刀补枪的习惯。 “这边有动静!” 从徐世昌左边位置冒出七个突厥兵卒,他们手中拿着大弯刀,从拐角冲了出来。 与此同时,右边坑道也有六个突厥兵卒冲出来,双方碰见之后,都紧张的将武器指着彼此。 但是,发现是自己人之后,都重重的叹了气,将武器放下。 “你们这边有啥发现?” “没有,我们是听到叫喊声赶过来的!” “敌人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往前搜索,别让他们跑了!” 两对人马交流一下意见之后,最终还是一起向着突袭队的位置追去。 而躲在一旁装死的令狐坡他们,敌人根本就没有去注意或检查。 这些突厥兵,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要找的敌人,就躺在脚边,还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当这十三个敌人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令狐坡忙不迭用衣角抹去自己脸上的血污。 “抹血污干嘛大哥,万一等会又要装死呢?”徐世昌戏笑着对令狐坡挤眉弄眼。 看到已彻底放松了的兄弟,令狐坡心里也着实高兴。 经过一场血腥实战,菜鸟也蜕变了。 他对着徐世昌假意嗔斥道: “说你是书呆子嘛,你又不服气,咱们的脸形本来都是标准汉人,涂抹上血迹,就汉胡难分,等会跟咱们突袭队的人会面,准会产生误会,甚至误伤,麻烦就大了。” “嗯,还是大哥想得周到。”徐世昌也开始用衣袖抹擦血污。 令狐坡咧嘴坏笑,耸了耸肩头,又开始四周观察。 第035章 突袭队被迫后撤 - 终晋 - 清波凡人 “樊虎,丁俊伤情怎么样?”金叔宝一边对追兵开弓反击,一边扭过头来询问。 相对于令狐坡那边的轻松状态,此时,终晋军突袭队这里,即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又死亡三人,重伤二人,现在能战斗的,拢共也就八个人。 丁俊的腹部中了一箭,直接戳破铠甲对穿过身。 如此劲道,那只能是支弩箭。 被弩箭穿身,凶多吉少,几乎是判了死刑。 樊虎蹲在他旁边,用短刃砍断身体前后的箭头和箭尾,可是,比大姆指粗的箭杆一截,还留在身体内。 “入娘的,有高手埋伏,我们中招了,君集这次可害死大家了!” 丁俊埋怨完之后,从自己包裹中掏出一团止血绷布,递给身旁的樊虎,厉声道: “兄弟,别管这么多,给我扎紧伤口再说!该死的,你用什么眼神看?老子死不了,你死了我都不死!” 身旁的樊虎苦笑着,他默默地用短刃将外套铠甲,在皮层缝隙处划开,接着用绷布包扎他的伤口,沉声道: “我只是好奇,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说话这么大声,要不是箭伤是真的,我还以为你装的呢!” “你个混蛋,轻一点,这点伤不算什么,等老子伤好了,一定得找贺君集,问个明白!” 三番五次点到贺君集的名,言语中带有浓烈怨气,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而此时的贺君集,正在组织剩余几个队员,在前面壕沟里放箭阻击追兵,突的打了一个喷嚏。 入娘的,自己竟成了冤大头,战场情况不妙,都来怪他这个斥候队正。 说到底,是他提供的战场情报。 可这是友军刘参军提供的呀,谁知道会是这样?! 他深感憋屈。 要不是在这种危急时刻,他正就折回去跟丁俊他们评理去了。 不过现在,敌人正拚命追击,他只好揉揉自己的鼻子,继续放箭还击。 现在,整个突袭队往后撤退,是越来越难了。 这群突厥精锐追兵,突然像不要命一般,向着他们连续不断地冲来! “屯率哥哥,咱们快撤到后山去吧,请罗部率再组织第二突击队,从悬崖峭壁上来,前后夹攻!” 将刺客伤口抱扎好之后,樊虎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金叔宝说道。 现在情况的确危急,金叔宝腿上也中了一箭,不过是普通羽箭,并不算严重。 他削去箭杆,但三角铁矢还留在腿上,现在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可见,如果继续这样打下去,所有人都会交代在这里。 “金叔宝小儿,本将知道你在这里,你逃不掉的,现在你投降的话,本将可以考虑让你的队员活下来!” 金叔宝刚准备撤退,就听见不远处的叫喊声。 是谁? 竟然知道自己在山上? 他眯着眼睛,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脸上瞬间露出担忧表情。 眼神一抹,厉色一闪而逝,握着金装锏的双手青筋乍现。 “屯率,我带人殿后,您受伤了走中间位置,不适合殿后!” 贺君集见状,也撤了回来。 说完之后,不管金叔宝同不同意,直接将他往身后一推,带上剩余队员,对着不远处拐角的位置连续放箭,将几个准备冲出来的突厥兵卒,给硬压了回去。 “哈哈…金叔宝小儿,你这个懦夫,见了本将就知道逃跑,听说你锏法精湛,咱们一对一比试一下?” 范托尼一边用着激将法,一边突地站了起来,手持骑弩,对着贺君集的位置,连续放箭过去。 虽然没有打中人,但压得贺君集等人,根本抬不起头来。 队员们不得不狼狈的往后缩,躲在一个拐角之中。 突厥兵卒也趁着空隙,从壕沟里冲了出来。 “快撤,现在不是比拚的时候!” 贺君集一边大叫着,一边随手换了一个箭袋。 他很清楚这个范托尼的仇恨,完全是一见面,就会死拚决斗。 一年前,金叔宝带着贺君集他们在边境巡逻,遭遇了范托尼突厥族兵的偷袭。 双方交战,结果是范托尼方败退,金叔宝杀死了他唯一的亲兄弟。 所以,这次范托尼得到情报,说金叔宝将率突袭队,从山后攀崖攻击云海山,便设计了这一套“诱敌深入,关门打狗”的方案。 他这方案思路缜密,环环相扣,只要钻进来就没有出去的可能。 他要亲手宰了金叔宝,为亲兄弟报仇。 贺君集正因为了解这段恩怨,就怕金叔宝受不了对方污辱,回身跟范托尼决斗。 士可杀不可辱! 可这粘住了就脱不开身,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所以,他率先准备杀出一条血路来。 “杀回去!” 贺君集也是血性汉子,他抽出环首刀,直接冲了出去。 身后队员们连忙跟着。 金叔宝当然也只好一瘸一拐的跟上,并没有理会范托尼。 他们刚刚冲出来,突厥兵就沿着突袭队的撤退路线,追了过来。 八名突袭队伤员,则视死如归,他们抽出环首刀拦截敌人。 一阵搏杀之后,都全部阵亡。 金叔宝等人得以宝贵的喘息机会,沿着壕沟狼狈的往后逃跑。 由于范托尼的近卫屯,也加入了战场,双方力量对比,正在发生巨大改变。 敌人在壕沟上面不断的寻找机会,要命的箭矢,几乎追着突袭队的屁股打,稍不留神就会中箭。 这种情形下,后撤速度当然是大打折扣,到现在为止,居然还没有回走五十步。 后面追兵又近了。 “叔宝哥,丁俊不行了!” 樊虎冲着金叔宝大叫了一声,拖着丁俊往后又撤了几步。 丁俊、樊虎跟金叔宝,他们三个人都是过命的拜把子兄弟。 当年,金叔宝涉案发配充军,他们两个是一路跟随而来,防止路上出意外。 到达盘龙城堡之后,他们自愿留下来当兵。 现丁俊受了重伤,几度昏厥,樊虎都不愿放弃他,一直拽着他撤退。 而奄奄一息的丁俊,就躺在樊虎身旁,嘴里不断的咳淌着血。 弩箭穿透了他的肺部,他又昏厥了。 樊虎难过的别过头去。 “丁俊兄弟,你醒醒!” 金叔宝俯下前身,双手轻轻将丁俊脑袋给捧了起来,含着眼泪呼喊。 第036章 生死鏖战,阴沟里翻船 - 终晋 - 清波凡人 丁俊终于又一次醒了过来,他对着金叔宝凄惨地笑了笑,“兄…兄弟,快撤到后山,哥哥先帮兄弟们…到阴曹地府探…探路,咱们可不能当孬种哦,军人的荣…誉!” 他拚尽了全力,满嘴鲜血泡沫,头一歪就死了。 丁俊的意思,金叔宝和樊虎都听得明白。 为国战死,是件荣光的事情,按终晋王朝军律,家属可得到一笔抚恤金,子女还能得以照顾。 若是贪生怕死或投降,就太窝囊了。 金叔宝含泪点了点头,用手给丁俊抚合上眼帘,“哥哥走好,兄弟定会以死相拚,悍卫咱终晋军人的荣誉!” 谁都不想一生窝囊,若是壮烈而死,也能轰轰烈烈的载入史册! 金叔宝已是潸然泪下,心里一片凄凉。 他做梦都不曾想过,三兄弟会在这个阴沟里翻船,窝囊的命丧在这个云海山。 把丁俊脖子上的铭牌,给摘了下来,塞进自己的口袋中,金叔宝站起来大喊一声: “兄弟们,咱们要悍卫终晋军人的尊严,决不当缩头乌龟,更不言投降,跟我杀出去!” 说完,他双手拿起自己的金装锏,冲出拐角,几名队员紧跟。 可刚刚冲出去,就发现至少有八九个突厥兵卒,手持骑弩向着他的位置冲过来。 边冲,边抬手施放弩箭。 金叔宝武艺高强,他的两支金装锏呼呼风响,万道金光,煞气腾腾。 可他只能护住自身,边上又有两名队员中了弩箭。 “入娘的,咱们被包围了!” 突袭队现总共只剩九个人,三人又受了箭伤,现在的位置在一段长壕沟之中,负隅顽抗。 其余几个拐角都有突厥汗国的兵卒,严阵以待。 现在突袭队还有矢箭,可以抵抗一阵,一旦矢箭告罄,就是他们全军覆没的时候。 话说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悄悄跟着之前遇到的十几个突厥兵身后,向着喊杀声比较激烈的方位摸去。 他们前去支援突袭队。 落在最后面的三个突厥兵卒,正全神贯注地对着金叔宝的突袭队,不断的开弓放箭。 他们压根就没有注意,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死神。 二比三,这种对比就令狐坡而言,想都不用多想,立即开战。 他瞥了一眼身边跃跃欲试的徐世昌,指了指手中的环首刀,点了点头。 俩人的眼神,倏地都变得凌厉起来。 “杀…” 令狐坡一声呐喊,猛地从转角窜了出来,双手持刀,斜势砍向第一个敌人。 “卟嗤……” 刀柄微微一震,刀刃顺势砍断敌人的脖颈。 脑袋分离落地,血浆从无头的脖颈处飚出,随着山风向后飘落。 他没有丝毫停顿,毫不犹豫地将刀刃直插第二个敌人的下腹。 “啊…” 敌人惨叫一声,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盯着令狐坡,临死前那瞬间都在想,怎么身后也有突袭队员? 徐世昌不敢落后,他一箭击毙最后一名惊呆中的敌人。 这个时候,围剿终晋军突袭队的突厥兵士们,忽然发现他们腹背受敌。 突厥兵卒们顿时紧张起来,哇哇大叫着纷纷调转身子,对着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连续放箭。 “嗖嗖嗖…” 接踪而来的箭雨,蔽天盖日地飞驰过来,压得令狐坡他们是抬不起头。 另外,又有几十名突厥近卫兵,从不远处山洞里窜出,向着壕沟方位冲了过来。 入娘的,这山顶上的敌人可真多,应该接近二百人。 见有箭雨袭来,俩人连忙滚到一个拐角之中。 箭矢打在拐角的泥墙上卟卟作响。 他们没有丝毫慌乱,寻找机会拉弓还击。 一时间里,只有空中相向飞舞的箭雨和咒骂声。 令狐坡觉得这样鏖战下去,对突袭队和他们都是十分不利的。 因为他和徐世昌也暴露了,无法起到奇兵的作用。 所以,必须想办法撤到后山,坚守待援。 而在壕沟的另外一段 ,与令狐坡相距不到百步的位置,终晋军突袭队正在经受疯狂围剿。 好在令狐坡与徐世昌俩人,从敌人背后发起了突击,大大减轻了他们的压力。 否则,恐怕坚持不到现在。 这时,金叔宝的腹部又中了一箭,鲜血直流,他瘫在壕沟里。 还好是羽箭,铠甲帮他挡了大半力道,但距离太近,箭矢还是戳进了身体。 整个突袭队,又死了两个,现在只剩下贺君集、樊虎、他和另外两名队员,还有二个中了弩箭的重伤员。 贺君集、樊虎和两名队员也挂了彩,只不过伤势不算重,不太影响战斗。 情况糟的不能再糟了。 金叔宝靠在坑道壁上,往骑弩上搭箭,喘着粗气喊道: “每人报下备箭…” “一个箭袋…” “二个箭袋…” “一个箭袋余二十支…” “……” 剩余的羽箭数量并不多,刚才已经打光了大半,如果再不突围的话,可能全队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君集,樊虎,你们赶紧带队离开这里,到后山建立阵地,我来掩护你们。” 金叔宝悲壮而坚决的命令道。 “叔宝哥,就剩咱们七个人了,要走就一起走,要死就死在一起,谁也别落下。”樊虎嚎叫。 “混蛋!军人的荣誉…还有任务…” 金叔宝瞪起虎目呵斥道。 “屯率,我们左后边有动静,应该有人在交战,我们要不要朝着那个方向突围呀?” 贺君集一直在关注身后动静。 他一边抬手放箭,一边将脑袋缩回来对着金叔宝和樊虎说道。 作为近卫屯的斥候队正,除了战前收集情报,在战斗过程中,也要时刻关注战场变化。 之前,贺君集就已经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和金叔宝禀报过一次。 可当时他们的情况不算糟,金叔宝并没有太过注意,就当是摆的一步闲棋。 现在,再听到贺君集的提醒之后,如同一个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他眼前突地一亮,立即站了起来,沉声道:“向左后边突围,本率打头!” 金叔宝说完之后,端起右手的骑弩,向左边打出一个连珠箭。 贺君集等人也一起放箭,用箭雨压制住敌人。 “冲过去!” 金叔宝插回骑弩,抽出双锏,大喊一声就纵身冲了出去。 第037章 魔高一丈,攻占后山的弩弓阵地 - 终晋 - 清波凡人 “杀…” 樊虎等人一跃而起,向外杀去。 这边,令狐坡的眉宇,紧皱得成了川字。 他感觉战场形势越来越不对头呀。 往前没走上几步,羽箭和喊杀声越来越密集,就没见突袭队的人影。 这只能说明,决定突袭队命运的生死决战,已然开始。 但形势对终晋军突袭队十分不利。 如果没有山下终晋军的支援,突袭队和他们两人,坚持不了多久,他们都必死无疑。 乘敌人还没形成包围圈之前,他们俩人先撤到后山。 到了那里,既可回头接应突袭队,也可为后山增援队守住攀爬点。 实在不行,至少他们俩人还是可以攀绳索撤退的,用衣服包裹住绳索,滑下去就成。 想到这里,令狐坡回头对徐世昌沉声道: “世昌,突袭队有被包饺子的危险,咱们先撤到后山等待,实在不行,就从绳索上滑下去撤了。” “明白,哎这…这仗是怎么打的。” 徐世昌也觉得这仗打得窝囊,毛毛躁躁的搞成这被动状况,心有不甘地跟在令狐坡身后,悄悄的往后山方位撤退。 当他们退回去大概有七八十步远的时候,发现后山原有的大岩石上,赫然搭起了一个临时箭垛。 用扎成捆状的长草和树枝,垒成一个弧形箭垛,有五名士兵守卫,他们架设了五杆五连/发的强弩,堵住了退路。 入娘的,突厥蛮子还蛮懂得‘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之诡计,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抄了终晋军突袭队的后路。 徐世昌看了也是大惊失色,他跟令狐坡对视了一眼之后,沮丧道: “大哥,你的乌鸦嘴太准了,看来这次突袭队真是危险,估计插翅难逃,还连累到咱们。” “你小子才是乌鸦嘴,谁敢说插翅难逃了,我们不是及时赶到了嘛。”令狐坡斜乜了徐世昌一眼,没好气儿的嗔怒道。 箭垛上的那五个突厥弩弓手,昂首挺胸,高高在上,颇有点得瑟的样子。 他们眺望着二百步开外的围歼战,在那咂嘴弄舌的嘻哈,始终没有低下头来瞧瞧。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眼皮底下,有二个索命鬼魂,悄悄潜了过来。 入娘的,敲掉这鬼毛的箭垛,让敌人的关门打狗计谋,见鬼去吧。 令狐坡跟徐世昌耳语,互相心领神会的往前指指点点。 正是英雄所见略同,一点就通。 俩人很默契地弓身往前,又悄然向前移动了二十几步,离高处的箭垛约三十步的距离。 找到一个不错的角度,两个人停了下来,将各自箭袋放下,摆在方便抽取位置,然后弓搭矢箭。 “起…”令狐坡低/吟道。 两人突地暴起,弓弦震动。 “嗖嗖…” “……” 令狐坡更是三株连发,大搞速射。 “啊…” “……” 那五名突厥兵卒,至少有三人当场身中数箭,两人反应快,躲入箭垛下面隐蔽。 “世昌,你在这里掩护,我上去端了这个箭垛。”令狐坡急切说道。 “嗯。” 徐世昌颔首,抬起弓箭瞄准箭垛上方。 只要有人露头,他就放箭。 “嗖嗖…” 敌人发现了他们,刚露头就被徐世昌飞去的羽箭,吓的连忙缩头。 乘这空当,令狐坡直接从地上暴起,对着箭垛方位奔跑。 他跑动速度奇快,双腿不断的交替转换,如同小马驹一般向前疾驰。 他一边跑,一边还拉弓放箭,以压制敌人露头。 其实,令狐坡和徐世昌的第一轮突然袭击,直接放倒三个突厥兵士。 后面两人的一阵乱箭,也稀里糊涂放倒一个,那厮想站起身来,取走垛面上的弩弓,结束脑门和脖颈各中一箭。 此时,箭垛阵地上实际只存下最后一名突厥弩弓手。 那厮被突如其来的骇人袭击,给吓傻了,直接躱在草墩下面瑟瑟发抖。 他深怕从哪里又冒出来的箭矢,将自己给击毙了。 令狐坡的冲刺速度飞快,三十几步距离,用了几眨眼的功夫, 就冲到了箭垛阵地上。 敌我之间,只隔掩体的一个大草墩。 这个突厥兵卒,刚入伍不久的弩弓新手,原来是个牧民。 他通过脚步声响,判定敌人到了草墩的另一边。 可他手中没有弩弓和长兵器,又不敢冒头去找垛上弩弓。 作为草原上的勇士,知道如此近的距离,接下来便是肉搏。 他将身上的短刃攥在手中,慢慢趴在草墩上小心翼翼的移动着。 心中也在不断的祈祷。 天狼神保佑啊! 不过,这祈祷已没啥作用,只怪他运气实在太差,碰上了令狐坡。 这是个阎王殿上索命小鬼的化身。 近身格斗,别说是一对一,就是五对一也不一定有绝对胜算。 令狐坡同样摸出了那把祖传猎刀。 他将身子缩在草墩后面,眯着眼睛,仔细听掩体那面的动静。 呼吸声…重而不均… 两个人小心的挪动着,距离越来越短。 就在令狐坡从掩体后面露头的瞬间,那个突厥兵士已露出了半个身体。 没有时间多想,两个人几乎同时暴起,相互扑向对方。 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没有任何缓解的可能。 这个突厥兵卒毫无近身格斗经验,他如同草原上角力打架一般,张牙舞爪的全身扑了过来。 而令狐坡对于近距离格斗,那是轻车熟路。 他在扑出去的瞬间,左手自然挡在自己持刀右手前方位置。 令狐坡左手一格,撞击对方的右手手腕。 因为双方暴起距离太近,对方短刃落地前,还是划到了他的手臂。 而令狐坡的猎刀,却直接刺入对方的左胸,只剩刀柄在外。 左手臂被这名突厥兵划出了血,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他刀柄凶狠的用力一转,让刀刃在这厮心窝里搅动几下,才拔出来。 鲜血狂飚。 这个突厥弩弓手,用绝望的眼神死盯着对手。 他仿佛想记住这个凶残家伙的狰狞面目,死后做成厉鬼,也要来报仇。 干掉最后一个敌人之后,令狐坡翻身跃入这弧形箭垛阵地之中。 这时,徐世昌也冲到阵地跟前。 他首先去察看悬崖峭壁的攀爬点,就在箭垛阵地边上不远处。 哇,两根绳索尚在。 他心里重重舒了口气。 第038章 突袭队无路可逃,陷入绝境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令狐坡在大岩石的箭垛阵地上,兴趣盎然地摆弄着那五把五连强弩。 喜悦之色都摆在他的脸上。 “哎世昌,这里居然还有架八牛弩,这玩意儿据说威力巨大,可惜仅凭咱俩,肯定玩不转。”他头也不抬的嚷嚷道。 徐世昌见状,十分不解的疑问道: “敌人大队人马就要到了,他们马上就会组织反扑,咱们守在这里干嘛,乘空档赶紧攀下山去呀。” 令狐坡抬头白了他一眼,“就你这死脑子,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咱们要多观察,三思而谋定!” “我就是认死理,刚才说突袭队要被包饺子了,不行咱马上撤退下山,可都是大哥你说的,现在箭垛端掉了,你却又改了主意?” 徐世昌这下可不爽了,小嘴撅得老高,一付很不服气的样子。 “真是呆子,咱们冒着天大的风险,费了很大的劲,才攀上了山,不立功你甘心吗?” 令狐坡似乎提高了点嗓门,反驳道。 “那大哥你说,现在战场形势发生了哪些变化?咱们应该怎样去立功?” “书呆子一个。”令狐坡蹙眉皱眼拙怼了过去,沉声道: “你听好了,现在咱们占领了箭垛阵地,五把连发强弩,弩箭充足,这里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完全可以控制整个山头大部,兴许可以挽救突袭队呢。” 徐世昌想了想,“可山下援军啥动静也没,万一指望不上,我们先被包了饺子。” 他指的不光是正面,后山攀崖的第二突袭队,也没见啥动静。 “他们也许刚到,正在观察山上动静,情况不明,谁敢胡乱行动的白白送死。”令狐坡推测道。 徐世昌觉得有些道理,那就再赌一把。 兄弟俩人齐动手,把敌人尸体堆在箭垛后面,把弩弓和箭都放好,准备迎敌。 令狐坡半跪在箭垛阵地,眯着眼观察远处情况。 这个位置,可以说是整个山顶的致高点,下面一览无遗。 正面战场,有不少戴头盔,全身披挂铠甲的军士,在一百多米开外缠斗。 估计终晋边军的突袭队,就被困在那里。 在唯一的退路上,架起一个居高临下的箭垛阵地,既掌控了这个悬崖点的上下,也监视着整个正面战场。 万一突袭队的漏网之鱼逃脱出来,等待他的就是弓弩。 这关门打狗,釜底抽薪的招式,实在是太高明呐。 可惜,百密一疏。 突厥人千算万算,就没估算出还有两个炮灰级的逃卒,装神弄鬼的跟在突袭队后面,阴差阳错的起到了保护屏障的作用。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 壕沟之中,金叔宝他们再一次陷入绝境。 范托尼指挥近卫屯在做最后围歼。 突厥兵卒多,有五六十名精锐在围攻,他们连续放箭,逼迫突袭队员们动弹不得。 两名重伤员动作稍迟缓些,就被几弩箭穿胸,死的很惨。 他们身上的铭牌,都来不及摘取下来。 樊虎想取,都被密集的箭雨,打的狼狈逃回。 现在,金叔宝的二十一人突袭队,只剩有五人。 这是全军覆灭的节奏啊。 “叔宝哥,前面转过去不远,就到了后山悬崖攀爬点了。” 樊虎负责画撤退路线,此时,他说这话,包含着鼓劲的意思。 说啥,咱都不能泄气。 贺君集带着仅有的两名队员,对着身后的敌人放出十几箭之后,迅速的跟了上来。 金叔宝低头瞧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腹部和腿部,自知他不可能撤下山去。 他看了看前后四个情绪低落的队员,又瞧着前面的转角,有点悲壮地说道: “就咱们五个人了,等会冲过去,尔等就拚命的往悬崖处跑,攀住绳索往山下滑,我负责断后。” 话音未落,金叔宝咬了咬牙,一把推开挡前的樊虎,手持双锏,拖着残腿,直接转身先冲了过去。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壕沟里都是敌人尸体,没有活人,好像提前有人给他们清理了一般。 “快过来,这里安全!” 金叔宝惊喜地向后招了招手,自己忍着巨痛,又向前弓身搜索。 是谁在背后帮助他们? 而且还都是高手! 可还没等金叔宝高兴片刻。 “嗖嗖…” “……” 一阵密集箭矢飞射过来,纷纷扎进身边沟壁,其土块落下,砸在卧扑在地的金叔宝身上。 “屯率…” 樊虎惊叫着从后面冲过去,将金叔宝给扶了起来,查看伤情。 只见金叔宝全身被山土淹没,待抖弄出来时,他已是灰头土脸的狼狈不堪。 好在没再受什么伤。 “哈哈…” 一阵狂笑在壕沟的上沿口响起。 壕沟上沿口的位置,露出了几十个身着铠甲的人,他们手上的弩弓,纷纷对着金叔宝他们五人。 范托尼手上拿着一把五连骑弩,对准金叔宝的前胸,得瑟道: “跑啊,挺能跑的啊,嘿嘿,让你小儿再跑试试?”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金叔宝,一脸的狞笑。 “去年你杀死我弟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落在本将手中!” 金叔宝失血过多,脸色像活尸般苍白,他强忍着疼痛,死死盯着范托尼,喘了口粗气沉声道: “范将军,冤有头债有主,跟这四位兄弟无关,金某留下来要杀要剐随你,或者金某现在就死在将军面前。” 说完,金叔宝掏出短刃准备自裁,被旁边的樊虎一把给夺下。 “叔宝哥,不可以…要死咱们一起拚死,不准自裁。” “范托尼将军,就让咱们在这里死个通快吧,咱们不惧尔等人多,一起上来…来…”贺君集在旁大声叫喊着。 事到如今,他也是万念俱灰,求生无门,但求死也得有个尊严。 “嘿嘿嘿,尔等说得轻巧,都反正要死的人了,本将不想让你们速死,你们没权力死,让尔等慢慢的死。” 范托尼面目狰狞,气焰很是嚣张。 他将大部分精锐士兵隐藏在山洞里,表面示弱,让终晋边军以为山上实力不济,在关键时刻才派上来。 在悬崖边上,事后设定一个箭垛阵地,也是他关门打狗招数中,最大的杀手锏。 范托尼挥了挥手,示意突厥兵卒下壕沟,将所有突击队员擒下。 第039章 人算不如天算,救命的来了。 - 终晋 - 清波凡人 但是,这些突厥精锐兵卒,还来不及跳下去,现场是异象突生,形势瞬息万变。 “嘘…” “嘘嘘…” “……” 忽然,弓弦震音和箭矢飞行的破空声,在上空响起。 羽箭? 不不,应该是弩箭矢! 密集的弩箭,从悬崖边的大岩石箭垛里射出。 五名准备跳下壕沟中的突厥勇士,毫无征兆,直接倒在壕沟沿口的血泊之中。 突厥兵卒在一片惊愕声中,倏不及防地纷纷中箭倒地。 又是一连串弩箭矢射过来,范托尼身边的两个近卫,被击中要害,当场毙命。 算他机敏,快速卧倒之后往沿口内一个翻滾,身躯狼狈的跌进另一侧壕沟里,左臂被弩箭擦伤,鲜血淋漓。 与此同时,这边壕沟里的贺君集和樊虎他们,也立刻暴起,用自己的刀箭,对着身旁的敌人反击。 场面一阵混乱不堪。 金叔宝他们乘机逃了出来,往令狐坡他们的位置靠近。 几乎是亡命一般地奔跑。 而此时他们也终于看清了,是谁在挽救突袭队员的命。 百步开外的耸立大岩石上,竟建成了一个箭垛阵地。 五杆五连弓弩,正在居头临下的喷吐着毒舌。 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是左右开弓,瞄准大概方位就扣动弩弓扳机。 矢箭如疾风暴雨般,不断撒泼出来,打的突厥兵卒是喊爹叫娘,抱头鼠窜。 发生这种逆转,也只能怪范托尼自己作死。 倘若悄无声息地将金叔宝残余干掉,那是分分钟的事,不费吹灰之力。 可他非要过一把胜利者的瘾。 先羞辱,然后还想活捕,再慢慢折磨处死。 其实,一开始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压根分不清楚面前的敌我双方。 因为都在壕沟里,两边的人又都是头盔铠甲的包裹着,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们只看到远处壕沟里,几十个头影在晃动,弓弩不知对准哪里,正在着急之中。 乖乖,是范托尼他们的人,自己从壕沟里爬了上来。 几十个兵卒,雄纠纠气昂昂的站在壕沟沿口,刀箭都对准了坑道里的几个头影。 这样,敌友之间,忽然间一目了然。 范托尼当然清楚,在后山大岩石上,早已建好了弓弩箭垛。 那是作为最后一道防线,用来堵截突袭队用的。 可现在根本就用不着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大岩石的弩弓阵地,早已易主改弦,寒光闪闪的箭矢,对针的是他们突厥兵。 这五连弓弩的冲击力巨大,有效射程在四百步,二百步之内,是具有最佳杀伤力。 双层铠甲、普通排牌都挡不住。 人或马中弩箭,就是一个对穿。 打在土垒上,能掀起大块山土坠落或塌陷。 这五连弩弓,虽说比不了八牛弩这样的重装单发弓弩,但其发射快,操作简单,非常具备实战性能。 几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令狐坡他们的五连弓弩,就干掉了二十几个突厥军士。 五杆五连弓弩,俩人轮换着使用,操作自如。 在全面压制之后,他们马上进行精准的点名式放箭。 将箭口稍微的压低一点,双手持弩瞄准,对趴在地上的突厥兵士,一对一的精准放箭,又带走了十数个突厥兵。 机灵点的兵卒,见势不妙,马上滚入壕沟之中,纷纷后撤。 没有多大一会功夫,刚才围剿金叔宝的五六十个突厥精锐兵卒,被令狐坡他们的五连弓弩,给屠杀大半。 剩余的,早已脚底抹油,跟着范托尼落壕沟而逃。 “快过来,快…” 令狐坡用中原官话,对着逃过来的五个人,又是喊话又招手的。 “你…你们是郭将军派来接应的人?” 樊虎和贺君集俩人,搭着受了重伤,有点昏迷的金叔宝,率先逃上阵地上,站在令狐坡面前。 他们彼此不认识,误以为是郭瑞直接派过来的突击队。 另外二名突击队员,拿着金叔宝的金装锏,和剩余箭袋等武器,狼狈的从壕沟之中爬出来,也是气喘如牛地跑上箭垛阵地。 令狐坡听罢一愣,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才对。 总不至于说,他们俩是从正面战场的新卒炮灰队伍中,悄悄逃过来的吧。 不管啥原因,都是可耻的逃兵啊。 按战场纪律,临阵脱逃,斩立决。 “这次我们能脱险,幸亏有你们在后面保护和接应。”樊虎见对方默认,也松了口气说道。 这时,金叔宝睁开了眼睛,他立马就认出眼前的人。 “你…你就是每天清早坚持负重疯跑二十里,那个新卒叫什么来的,叫…” “禀几位哥哥,小的名叫令狐坡,他叫徐世昌,都是本届新卒训练营的新卒。” 他行了一个标准的抱拳拱手军礼,然后搓揉着手,小声陪着笑脸。 这大半年来,令狐坡他们见到老兵,就像小媳妇见到婆婆似的,都习惯了畏畏缩缩。 “不用多说了,令狐兄弟,徐兄弟,咱们几条命都是你们救的,那就是过命兄弟了,请不要客气,坐下说!” 金叔宝坐了下来,樊虎对他的伤口进行包扎。 他喝了队员递过来的凉水之后,清醒了许多,用手擦抹额头上的汗水之后,沉声道: “其他客套话,咱等会再说,先办正事!君集,给罗部率发信号,告诉他,咱们正在执行第二套方案,让后续突击队马上攀爬后山。” “现在该是全面进攻的时候了,咱们要守住这个箭垛,范托尼他们,估计马上会组织士卒进行反扑,请大家抓紧准备。” “诺…” 从阎王殿里逃出来的贺君集,此时情绪高涨。 他昂首锤胸领得军令后,转身向后山的空中,发射一支蓝尾响箭。 徐世昌和其它两名队员,端着五连弩弓监视着前方。 令狐坡马上收拢零散箭矢,看了一下数量还行,完全可以抵挡敌人的进攻。 “这里还有架八牛弩!”樊虎高兴的蹦了起来。 “是的,咱俩不会用…”令狐坡指了指那个大家伙,尬笑道。 “这八牛弩至少要五个壮汉才能启用,这家伙威力巨大,城墙都能被他轰塌,来来,咱们几个把他装配起来,调试好。”樊虎大声喊道。 第040章 收复山头,初见郭瑞将军 - 终晋 - 清波凡人 “现在山上的突厥兵卒,已被咱们消灭一半还多,剩下的也就百余名突厥士卒,我们只要守住后山,夺取云海山,咱们任务还是可以完成的。” 樊虎兴奋的说道。 虽说突袭队遭受重创,但要是最终完成了任务,也是值得,可以告慰牺牲的战友们。 现在箭垛上的突袭队员们,个个群情振奋,一扫过去的颓废阴霾。 而在山下行辕里的罗成艺,可是个久经沙场,熟知兵法的行家。 他明白,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重要的是捕捉战机。 看到金叔宝突袭队发出的蓝尾箭,他庆幸突袭队员还有人活着,并且成功守住了后山阵地。 他马上命令再增加一个精锐屯,两个屯共二百五十人,由山下发起正面进攻。 抛石机和八牛弩等重装备,都搬迁至半山腰,并组装完毕,可以派上用途。 同时,命令已经在后山待命的第二突击队,沿着二根绳索继续攀爬上来,实施两面夹击。 果然不出所料,范托尼组织五六十名突厥兵卒,对后山箭垛阵地,进行了疯狂反扑。 他清楚,正面进攻并不可怕,那条山道无需多少人守护,而真正可怕的,是从后山源源不断的有人攀爬上来。 如今,守着后山攀爬点的,就是这个高耸大岩石的箭垛阵地。 范托尼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苦心孤诣建成的堡垒,竟让敌人坐享其成。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此时的他,恼羞成怒,气得快要吐血。 他护着手臂上的伤口,脸色铁青的吼叫着,让手下人连续冲锋。 现在,高耸的箭垛阵地上,共有七名战斗力强悍的终晋边军精锐。 以坚固阵地做依托,箭矢充足,突厥人的数次反扑,都被成功打退。 他们丢盔弃甲,扔下三十几具尸体,退回壕沟躲藏起来,等待重武器支援。 盘龙山阵地上,总共有三台八牛弩。 放了一台在后山箭垛,范托尼把正面阵地上,剩下的二台八牛弩,也给推了过来,准备助攻后山。 可笑的是,那两台好不容易搬移过来的八牛弩,没放出几箭矢,反倒被后山岩石上的八牛弩,居高临下的数箭轰散了架。 喔靠,这威力巨大。 令狐坡第一次使用,也是首次见证了古代八牛弩的威力。 不过想想也是,这八牛弩,是由若干个大小木齿轮组合而成,三层超强牛筋,靠手摇齿轮慢慢拉伸上箭。 吱嘎吱嘎的磨牙声,难忍的让令狐坡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八牛弩的箭矢,除了碗口大的三棱铁矢头之外,其箭杆就有幼儿小手臂那么粗。 后山大岩石箭垛阵地厚实牢固,人和弩都能很好隐蔽。 反之,突厥这边的两台八牛弩,却只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八牛弩的有效射程为一千五百步,敌人的两台八牛弩,距离后山箭垛才三百步。 令狐坡穿越以来,通过今天的战斗,对古代冷兵器的战力认知,第一次有了相当感悟。 步弓,好比是热/兵器中的步枪。 而手弩或骑弩,就是冲锋/枪或轻机枪。 八牛弩等大型重型弓弩,就好比是重机枪,只不过他的发射速度太慢,还只能单发。 巨型抛石机,就更像是火炮。 …… 后山悬崖。 第二突袭队的二十名突袭队员,已经陆续攀登上来了。 人员集中后,就在贺君集和樊虎的带领下,开始向山平面进行反击。 正面守山部队腹背受敌,那有什么心思守山,纷纷作鸟兽散,撒腿逃跑。 正面攻击的终晋边军,在重型排盾的掩护下,也冲了上来。 “冲啊…” “杀…” “……” 一时间里,云海山顶上,喊杀声,惨叫声,金铁交戈声,惊天动地。 天黑之前,整个云海山的表面阵地,已被终晋边军全面收复。 突厥残余部队和范托尼等人,已进入山中地道或坑道,负隅顽抗。 等令狐坡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攻入山洞之后,发现范托尼和十几个亲随,从山洞里的一个秘密通道,逃跑了。 他们跑出去不久,就遇上突厥西盟族兵前来接应。 令狐坡他们也只能放弃追击。 致此,云海山阵地,已经全部被终晋边军收复,军士们举着火把,展开清理战场,打扫战礼品。 金叔宝等伤员,得到了城堡军医的及时治疗,已取出箭头,因失血过多,正在山洞里休息。 贺君集和樊虎他们,则去安置十六名突袭队员的遗体,以及他们遗物等。 天色已经黑了,山上都是火把和火光,终晋边军已安排了云海山,新的的防卫部队。 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现在无法归队,就在山洞里,陪着金叔宝等人,暂却过上一夜。 他们准备天亮之后,再回归城堡新卒营,复命。 这一夜,大家相聚甚欢,谈得话也很投机,欢声笑语不断。 大家全然没有激战一天的疲劳感,完全沉浸在劫后余生,救命之恩、割颈之交的感概中。 …… 翌日清早 天刚蒙蒙亮 从洞外传来紊乱的脚步声。 还没等哨兵进去通报,径直从洞口走进来的,有七八个终晋边军的将校,尉官等。 其中就有盘龙城堡主官,部率罗成艺,以及捉手功曹韩明达。 他们簇拥着一名面如满月,髯须甚美,威严壮实的将军,走到众人他们跟前。 “为祝贺你们盘龙城堡,最终取得夺取云海山的胜利!今日傍晚就在城堡,本将专设庆功宴,尔等可以开怀畅饮,都高兴一下嘛。” 该偏将军三十岁左右,声音洪亮,显得中气十足。 戴一顶银盔,穿一副银甲,宫绿战袍衬里,着红镶黑色的披风。 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参见郭将军!” 金叔宝他们几个听到声响,一骨碌的地上爬起来,抱拳行拱手礼。 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惺忪着双眼,稍微迟后一点,也是跟着躬身抱拳。 罗成艺和韩明达俩人,令狐坡当然认识,可眼前来到山洞的这位郭将军,应该是秀娘的六叔,叫郭瑞。 “行了,你们都受了伤,随便点吧,你们当中,哪位是令狐坡?” 郭瑞犀利眼神扫了面前众人。 第041章 命运多舛有玄机 - 终晋 - 清波凡人 不过很快,郭瑞找到了目标。 “小人令狐坡,参见郭将军!” 令狐坡连忙从后面人群中站出来,左脚上前跨出大步,右膝下脆,低头抱拳行军中跪拜礼。 虽然在将军府住了差不多一个月,可从未见过郭瑞的面,现如今也是首次见到。 情急之下,他没有慌乱,而是很恭敬地行施军中跪拜礼,以示敬重。 瞧着面前这个年轻人,浑身血污,身上衣衫更是破烂不堪,但英气逼人。 郭瑞内心犹如五味杂陈,表情难以捉摸。 六年前,长兄郭忠全家在雁门关外遇害,他很伤心。 大半年前,侄女秀娘失而复得,他兴奋的一夜未睡,连夜写好家信,让军中驿使六百里加急,呈送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京都长安,报于家父郭骧。 家父郭骧同样也是六百里加急,给他一封回信,信中内容却大出他的意料。 信中只强调一件事,就是秀娘被猎户所救,在石窑村定居五年,被指定为童养媳等一系列消息,要严格封锁,不准外传。 关联人和主要知情人,要封口。 郭瑞接到家父密信,有些懵逼和犯难。 他心里明白,家父所说的封口,实际就是灭口。 石窑村百户人家,合计五六百张嘴,如何灭? 而知道秀娘姓郭,是当代秦国公,大司马郭骧之孙女,只有韩氏父子俩。 韩氏父子,当然不能随便就能灭口,韩府长子韩明仲现为并州兵马副将。 韩明达是自己亲信,他自然明白此事不可外泄之利害关系。 情急之下,郭瑞找来师爷杜仲介和韩明达商议,家父的旨意如何落实。 郭明达第一时间叮嘱家父韩三,此事决不能外传,让村里人不再提起秀娘。 不久,令狐坡因官锭被衙门抓走,秀娘跟随而去,在外地服劳役的消息,在石窑村里不胫而走。 剩下一个最棘手的问题,那就是令狐坡本尊,该如何处置? 可令狐坡不是普通人士,否则,这事就太简单了。 第一关是郭秀娘。 在她眼里,令狐坡俨然就是自己的未来夫君,当初生父临死前与养父定的。 她十分关注他的健康与仕途,一切非正常死亡,都会引起她的怀疑。 第二关是令狐坡个人武功超群,山上狼群,突厥武士都奈何不了他,常用暗杀方法成不了。 一旦失手,还会引起他的警觉,把事件扩大化。 最终,大家觉得把他投入边军中,从新卒营开始,顺其自然,让他九死一生去赌命运。 在边军里有一点好,就算他不死,按正常功勋当上了将军,没有皇上诏书,他也永远进不了京都,见不到秀娘。 就这样,大戏从此拉开了序幕。 郭秀娘奉祖父之命,返回京都长安,令狐坡从军,临行前被告之,荣立军功,便可进京见到秀娘。 大半年过去了,一切按步就班地进行中。 昨晚,郭瑞听得部率罗成艺面呈,关于云海山收复战报,其中有一个人名,让他大吃一惊。 这个人就是令狐坡。 他从正面战场脱走,竟攀上悬崖,帮助盘云突袭队取得了最终成功。 而且罗成艺上报的头功,居然给了令狐坡。 具体的立功过程,听得让人匪夷所思,简直就是个天才,嗅觉和敏锐性超乎常人,是个了不得的人才。 郭瑞有些两难,他决定,清早从马邑城飞驰而来,明面上是会见并宴请战役的有功人士。 当然,暗中是为了见见令狐坡,也好决定是奖,还是惩罚。 现在人是见着了,果然不同凡响。 作为一名年轻将领,又是豪门子弟,野心勃勃的郭瑞,当然懂得人才的重要性。 自己将来要成就一番伟业,身边各种人才很重要,尤其是有勇有谋的武将。 令狐坡完全符合有勇有谋这四个字,他同样还是位福将,只可惜出身寒门,阴差阳错地惹上了郭氏家族的逆鳞。 “罗部率,下午请功宴,让他也参加,你在这里,我到山上别处看一下。”郭瑞说完,转身别离开山洞。 他的决心是留下此人。 若以临阵脱逃罪处死令狐坡,会引得所有人的怨怒,官兵不服,不利于当前形势。 “是!郭将军走好。”罗成艺立正捶胸,目送郭瑞和韩明达等人离开。 “令狐坡,请起来吧。”罗成艺大声道。 是啊,这一幕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搞懵了。 令狐坡对郭瑞行军中跪拜礼,将军却视而不见,不予理睬,并且转身离开。 明面上是对这位新卒的不满。 大家也能猜到,当然是与令狐坡擅自离开新卒队伍有关。 按律,此行为可以临阵脱逃罪论处。 金叔宝等人,不禁为令狐坡的结局,有些担扰起来。 令狐坡同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团雾水。 他自然不清楚郭府为他的存在,是动了一番脑筋的,更不明白郭瑞内心的惴惴不安与矛盾。 但将军离开前,又特意叮嘱,让令狐坡参加下午的请功宴,意思也是非常明确,他属于有功人员。 功过相抵,看来功还是冒了点尖。 郭瑞将军模棱两可的作派,不知其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令狐坡什长,徐世昌伍长听令。”罗成艺忽地大声喊道。 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还沉浸在刚才一幕中不能自拔,当然懵逼了。 这明明像是在叫他们俩,但就是不敢响应。 还是身旁的金叔宝反应快,他深知老长官的行事风格,随即用手肘拐了令狐坡一下,小声道: “罗部率在叫你们俩呢…快…” “…到…” 令狐坡赶紧挺身抬头,右手锤胸。 徐世昌随后如法炮制。 “本率命尔等立马清洗掉身上的血迹,换上新军服,参加午后在城堡里的酒宴。” “遵命…”令狐坡和徐世昌齐声回答道。 随行的后勤官吏,立马呈上四套崭新的黑色夏装军服,放在地铺上。 很明显,每人二套。 “哎呀,恭喜二位兄弟,还晋升为什长伍长了。” “这太好了,以后咱兄弟几个可经常在一起了。” “……” 众人上前祝贺,陪同着俩人外出清洗去了。 罗成艺挥手让其他人离开,洞里只留下他与金叔宝。 显然,他得与金叔宝单独谈谈心,交换一下意见。 第042章 官场,要站好队跟对人 - 终晋 - 清波凡人 “你昨晚呈上来的简报,我都看了,相关事宜跟郭将军也都当面禀报,并且交换了意见,但有一点我没同意,也就没说出口。” 罗艺行事干净利落,没有多余废话。 他停顿下来,用关切目光扫了金叔宝一眼,沉声道: “关于贺君集军情失误之事,我认为此事较为复杂,还需深查背后之原因,不能全怪罪于他,况且,他是从京都金吾卫到边防军锻炼,属于渡金,贺府跟郭府两家关系不错,都是豪门士族子弟,所以,我还是按荣立军功之士上表。” 罗成艺同样是庶族,他深知士族与庶族之间,是有阶级门第之存见。 士庶不同席,就是当前阶级门第的礼法,数百年来就是如此。 在他这里,不能将此矛盾激化。 金叔宝非常理解老上官的小心谨慎,他不是愣头青,点了点头同意道: “好吧,就按部率您的意见办,我再也不提此事了。” “那就好。”罗成艺高兴地拍了拍属下的肩头,叮嘱道: “君集下一步会接替你的位置,出任近卫屯屯率,他还要在盘龙城待上大半年,才回金吾卫复职,你要与他配合好。” “他接替我的职位,那我去哪?” 金叔宝一脸的惊愕。 虽说这次他们几个都荣立军功,可就是不知自己往哪边靠? “你能去哪,就在盘龙城堡,准备坐上我的位置呀。”罗成艺诡秘一笑。 “那…您又去哪高就?”金叔宝更加疑惑,他现在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因为这次提升幅度挺大,说明马邑防区之内,将会有大的动作。 “我去马邑边军第一营,任营将,郭将军已经找我谈过了,盘龙城防务,我推荐了你,郭瑞将军表示同意,待报备并州府大将军批复,即可到任。” “那职下先恭喜部率,不…是营将大人,叔宝永远是您的人,随时听命。”金叔宝单膝下跪,行军中跪拜礼。 “哎哟起来吧叔宝,你我之间就别客气了,这次郭将军整顿马邑防务的决心很大,下一步,云海和狼牙两镇,可能面临彻查洗牌,肃奸,尤其是云海城堡这里较为严重,还有马邑辖区内的三家牧马场,你我要紧跟郭瑞将军步伐,听从他的号令才是。” 罗成艺这番话,实际就是在挑明,今后,他就是郭瑞这边的人了,当然是希望金叔宝站好队。 “请罗大人放心,职下一定谨记,唯您与郭瑞将军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金叔宝抱拳行礼。 闯荡江湖多年,站队发誓,表决心这样的规矩,他还是清楚的。 “好好,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说了,咱心里有数就成,再说说令狐坡他们这批新卒吧,准备如何安置。” 金叔宝一听,就来了精神,“令狐坡此人是难得人才,职下想把他留在盘云镇近卫屯,代理第一队的队正…”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罗成屯打断了,“令狐坡本人恐怕留不住,韩明达早就点名要了他,那个徐世昌可以留在近卫屯,其他的你们优先挑,余下分到别的城堡去。” “我只是觉得奇怪,提到令狐坡这名字,郭将军的表情很怪异,耐人寻味,好像他忌讳这个名字,但又从没见过面,今一早他就专程过来,实际为了亲眼目睹。” 瞧见罗成艺的表情,金叔宝也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个令狐坡的确不可思议,按理说他一个新兵蛋子,哪来的这么多花花肠子,先是悄悄从正面阵地出走,敢冒杀头之罪,又神道道地绕到后山,接着攀爬上山,在暗中保护咱们,而其最大的妙招,就在于抢先攻占了后山大岩石上的箭垛,很有先知先觉的神韵。” “是啊,从这一系列行为分析,他完全不像是一个初上战场的猎户,视野开阔,战斗经验丰富,倒像是个浸泡血海里数年的老兵。”罗成艺也跟着感概。 的确,令狐坡这一系列的行为,可以说是很诡异,匪夷所思,一般人很难会这么做。 除非,他事先就知道这一切。 “这事吧,我过天跟他闲聊一下,探个底,此人将来一定会有前途,也是寒门子弟,可以与咱们结成联盟。” “嗯,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先歇会养养伤,我去外面转一下,看看郭将军离开云海山了没。” 说完,罗成艺就离开了山洞。 …… 长安。 秦国公府,竹苑。 七月的长安城,正笼罩在一片暑热之中。 秀娘穿着浅绿色丝绸褶裙,临窗而坐,环视眼下足有一亩多地的竹苑小花园。 郭府的豪气,全长安城,那是不言自明。 只是这豪气和煊赫的声誉,对秀娘而言,如同嚼蜡,索然无味。 自从年前随六叔郭瑞返回长安郭府,已有八个月之久,令狐大郎的信息全无。 据说,目前在边军兵营里,勤学苦练。 进了秦国公府,她才明白,自己就像是一只金丝鸟,完全失去了自由。 还不如她在石窑村,可以自己安排好一切,虽然日子清苦,但最后那几日,大郎的改变,让她看到了希望。 而郭府里主宰一切的,是她的爷爷郭骧,他掌控着终晋王朝的天下兵马,权势煊赫,无人能及。 偌大的秦国公府,占地千亩,大九进的院府,正府郡院偏苑林立,数不胜数。 府中房屋千间,人员数千,除了府兵,匠工,男女仆佣,侍女丫鬟,还有歌姬。 郭骧妻妾成群,在册正名的妻妾就有几十个,还有大量没有名份的侍妾无数。 属于郭骧名下的庶子庶女,连他都不知有多少,也叫不全名字,除了几个在身边出色的,其余都交与府院总管。 庶子女们统统登记造册,按族规,该读书的读书,或打理家族产业,或娶妻嫁人云云。 郭骧正妻蔡氏,只生有一子一女,嫡长子郭忠,全家不幸在六年前被突厥人谋害。 蔡氏悲痛欲绝,大病一场,病愈之后便入空门,吃斋念佛,从此不闻红尘俗事。 说起来,秀娘是大司马郭骧唯一的嫡孙女,妥妥的宝贝疙瘩。 第043章 豪族联姻,秀娘待嫁皇子 - 终晋 - 清波凡人 就是如此,秀娘也是难得见到祖父郭骧的面,能陪着吃顿饭,说上几句话,这大半年来,屈指可数。 郭骧实在是太忙了,无论是朝中军国大事,还是家族里,自己的私事等等,都让他无瑕顾及。 他每日行踪,也是极端保密的,就连夜间在哪屋安睡,哪位妾妇侍寝,都是临时翻牌决定。 唯一秀娘的终身大事,郭骧最忙,他也得抽出时间来管。 因为这次下聘书聘礼的,不是别人,而是当今终晋王朝的二皇子,汉王殷广。 秀娘的高贵身份,只有皇子才能与之匹配,而且登堂入室便是正室王妃,可不是普通嫔妃。 但让郭骧大跌眼镜的,是秀娘的情绪。 她非但不高兴,还十分抵触,万般的不情愿。 这是为啥呢? 她说自己已有夫家,是生父和养父当面亲订,并非私定终身,这也合规礼法,岂能作罢? 可郭骧听罢是大发雷霆。 他焉能承认这门亲事,提都不准提。 太原郭氏家族,名门望族数百年,东汉雁门太守郭缊,魏国车骑大将军郭淮,曾使得家族名声大噪。 而今,他是一品秦国公,官至大司马,嫡孙女下嫁一个小猎户,传出去颜面何存? 士庶不同席,就甭说通婚,这里数千年朝制礼法决定的,岂能大逆不道。 秀娘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但她心有不甘,法礼是数千年来老祖宗们订下规矩,她不能,也不敢违背。 但救命之恩,不以回报也不符合朝制礼法呀。 所以,双方目前还是僵着呢。 郭骧完全可以不顾秀娘的想法,他来决定孙女婚嫁,这是完全符合朝制礼法。 但他还是派人前去规劝,情理并施。 经历过亲人们的生离死别,数年的受冻挨饿,吃糠咽菜,在这样的艰苦环境里,已然磨练了秀娘坚强意志。 小小年纪,意志却不同于常人。 这种认死理的意志,若她拒不认这门亲事,或表面服从,内心不从。 如此这般,岂不是得罪了二皇子殷广,也就得罪了当今皇上? 这种费力不讨好,赔本赚吆喝的买卖,郭骧当然不愿意,也不会去做。 他衷心希望,在皇室诏告天下,迎娶之前,嫡孙女秀娘能心悦诚服,心甘情愿地嫁出去,成为汉王妃。 这样,郭氏家族与皇室殷氏的政治联姻,能使江山社稷更加稳固,家族更加的荣耀兴旺。 此时的秀娘,坐在腰圆形锦凳上,纤手托着下巴,望着挂在纹帐前的那把金狼头腰刀,出神! 贴身丫鬟碧玉从外间悄然进来,双手一合,微微欠身施礼,“大小姐,正院太夫人徐氏,还有高总管来访。” 秀娘微微皱了皱眉头。 正院太夫人徐氏,是秦国公郭骧的第四房如夫人,前朝御史大夫的女儿。 自从正房蔡氏归隐佛门,吃斋念佛之后,现在郭府里掌管内府后院,郭姓子女婚嫁,吃穿用度的当家夫人,就是徐氏。 她出身名门闺秀,外貌端庄,断文识字,处事得体,这些年颇得郭骧信任,成为掌管府院的太夫人,位高权重。 高总管,就是秦国公府的事务总管,下有东西南北,前后中正八院,每院有大管家对他负责,同样是位高权重。 两位府院的重量级人物,来到竹苑见秀娘,肯定不是平常性探望,叙家常那么简单。 秀娘思忖着,还是出去迎一迎,这是礼数。 可还没走出房间,就听得楼板嘎吱嘎吱响,人家主动进来了。 “秀娘,我的贤孙女可在?” 说话间,迈步走进来一个不到四旬的贵夫人,正是徐氏。 只见她高髻金簪,绸缎玉镯,肌肤白皙,端庄秀丽,脸上笑盈盈的慈爱相。 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正是秦国公府总管大人,高进。 徐氏快步冲到秀娘跟着,伸手挽住她的手臂,仔细看了看,才嘘寒问暖道: “这几天府中事体较多,没抽出时光来看你,听下人们说,你胃口不开,请大夫进来瞧过没有?” 秀娘笑盈盈地微微点头,她思虑太多,想着令狐大郎,吃啥都不香,胃口可不好。 当然,事实如此,可话是不能这样回复。 “多谢太夫人关怀,晚辈好了不少。” 说着,秀娘迎接两个人,进入竹苑客厅落座。 碧玉端上香茗品尝。 徐氏主动道:“贤孙女啊,你从边塞返京也有大半年,并未见你出去走走,京城里可好玩了,就是皇家园林,咱们郭府持有金牌,可畅通无阻,回头我吩咐下去,哎高总管,改日安排些人,陪大小姐到皇家林园去散散心。” “遵命太夫人,一切听从大小姐吩咐,看哪日方便,说走便走。”高进急忙起身,微微躬亲回复道。 “多谢太夫人关爱,只是晚辈喜静不好动,待过了炎热夏日,待秋后再去,尚可。” 秀娘嘴里说着感谢之类的话,可心里如明镜高悬,毕竟她可不再是单纯少女。 经历过全家人被害的惨烈打击,养父母的生离死别,心里还有亡父的重托,报恩与雪恨,是她此生永恒不变的心思。 徐氏并没有觉察到这么多,寒暄几句之后,便切入正题,“贤孙女啊,你可要体量你爷爷的一片关爱呵,能攀上皇室促成千古姻缘,那是我们郭氏家族的荣耀,也是你的福气,试看天下有多少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嫁进皇城。” “而能成为汉王妃,那更是梦寐以求,自从新皇登基以来,多少皇亲大臣都去攀附过,可只有咱郭家,才能登入皇城,当今皇上、皇后和汉王本尊,都见过你的画像,非常喜欢,聘书与聘礼都已送达,不日便要诏告天下。” 秀娘一怔。 她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之急。 “不孝子孙秀娘,多谢爷爷和诸位长辈们的关怀。”秀娘不咸不淡道。 徐氏却是信心满满,笑道:“乖孙女啊,女子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这是咱们做女人的本份,你将来成了汉王妃,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光宗耀祖啊!这事,你可答应了。” 说着,徐氏往旁边看了一眼,余光扫到高进。 第044章 她开出了婚嫁条件 - 终晋 - 清波凡人 总管高进立刻拿出一叠绣巾,那是金灿灿的皇家聘礼清单,笑着摆在了秀娘面前。 “太夫人说得是,这是件珠联璧合,荣华富贵,光宗耀祖的大喜事,秦国公全府上下,都为此高兴。” 高进笑嘻嘻,简直像是在哄小孩子。 可秀娘是个经历过风雨,心智成熟,很有主见之人,她哪有这么容易好说话? 不乘机搞出个子丑寅卯,焉能轻易就范? 她眉头紧皱,思索着拒绝的办法,“太夫人,秀儿的四奶奶,皇室下的聘礼是给郭家的,晚辈婚配乃爷爷一句话而已,用不着这么麻烦,届时,通告孙儿上轿跟着走,就是了。” 秀娘语气平淡,意思说这郭氏家族里晚辈的婚姻大事,都是家族长辈定夺,她哪有话语的权力? 徐氏听罢差点被噎死。 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 对方要不是皇家宗室,汉王殷广的聘书聘礼,甭管是哪家豪门贵胄子弟,焉有这么多事? 嫁过去了,谁敢不畏惧郭家三分? 那种情形下,郭家根据就不怕这丫头,在夫家作威作福,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现在嫁是汉王府,岂能由着郭家大小姐的性子来? 徐氏听罢气得语塞,眼神不时扫向总管高进。 高进是个人精,忙规劝道: “大小姐乃秦国公的嫡孙女,你嫁的是皇家皇子,这可不只是家事,汉王娶妃乃国家大事,许多事宜,典礼,一切规格,以及言行举止等非同小可,故太夫人百忙之中,亲自前往竹苑,跟大小姐商议。” 听听,人家都低三下四地说到商议。 一个掌权的太夫人,亲自上门竹苑,跟晚辈孙女商议出嫁之事,足见做家长的诚意。 可惜啊,她秀娘可不是普通女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答应此事。 秀娘索性拉下脸,道:“太夫人,高总管,原来你们谈论的乃军国大事,我小小年纪,又是一介女子,只知道父母之命,媒说之言,我与令狐坡有婚约在先,令狐老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若从了皇家这门婚事,却又如何告慰九泉之下的生父母和养父母呢,岂不成了不忠不孝之辈了嘛。” 徐氏只觉得脑袋嗡嗡响,没想到这丫头片子竟如此的倔犟,不明世俗,此等好事都看不清? “贤孙女啊,当初在危急之时,你爹爹不得已,才答应令狐老爹的要求,这不是自愿的,所以不能作数,而令狐家是寒门庶族,如此门不当户不对,于礼法不合,你难道不明白吗?”徐氏的嗓门拔高了些。 “就算这婚姻不能作数,但报恩总是应该的吧。”秀娘也是不客气地反驳道。 “你想怎么样来报恩?给令狐大郎一笔财富,让他娶妻成婚,远走他乡,你看成否?” 徐氏真有点急眼了。 这办法不是没想到过,可郭老爷子就怕那小子得寸进尺,尝到了甜头,没完没了地把郭家当成了摇钱树,聚宝盆,以往事来裹胁。 那时,郭家的颜面可是丢尽了呀! 所以,郭老爷子始终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灭口。 秀娘焉能没想到爷爷会来这一手? 杀死一个庶民,对权势煊赫的郭家而言,就如同拈死一只蚂蚁。 “给财富不如给仕途,士族身份,让令狐大郎从此也能光宗耀祖。” 她很自然地想到,令狐坡赌博成性的往事。 虽说现在的他猛然悔悟,狼子回头金不换,但就怕财富使得他眼花缭乱,按捺不住。 “仕途?怎么个给法,说具体点。”徐氏气哼哼的说道。 “很简单,在我出嫁之前,要跟令狐坡结为义兄妹,爷爷要公开认他为义孙,大摆宴席公告于世。”秀娘终于开出了她的条件。 让堂堂一品秦国公,当朝大司马,去认一个小猎户为义孙,还大摆宴席,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当庭宣布。 这事,恐怕要折煞郭老爷子了。 这种非常荒唐滑稽的事,根本就不可能。 可现在是秀娘妥协的唯一条件,要是不答应,与皇室联姻就没办法顺利下去。 还是先忍忍吧。 “贤孙女啊,此事还得禀报你爷爷才行,这样吧,你好生歇息着,我与高总算回正院跟老爷子禀告再说。” 徐氏说完,还没等秀娘回礼,她与高进起身就走。 “太夫人,高总管请慢行!” 秀娘还是起身,送到楼梯口。 话终于说出了口,秀娘反倒是安心了,该做的她尽力在做,至少良心上得到些许安慰。 她与令狐坡俩人,这辈子是不可能成为夫妻,这点,她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 她之所以要抗拒,是想给令狐坡争取到更多的机会,希望郭家能善待,她的良心才能得到安定。 其次,那就是她全家的灭门血案。 除了突厥这边的仇人,主谋以及行凶者一无所知,她得逐一查实,想办法报仇血雪恨。 还有哪个大内奸。 这些天她也想过了,若要想彻底报仇,汉王殷广或许是她的权力依赖。 嫁给汉王殷广,符合她目前的各种需求。 在徐氏她们离开竹苑之后的两天里,秀娘忽然心情开朗起来,吃得香睡得好,脸色红润,就连丫鬟碧玉也颇感奇怪。 这天,她刚用完午膳,丫鬟碧玉就慌里慌张跑进来,“大小姐,太老爷和太夫人徐氏,一起来了。” 秀娘一怔,郭老爷子来了? 他这么忙,平时里郭氏子孙们想见上一面,都很困难,怎么会主动来竹苑? 还有太夫人徐氏,怎么又跟来了? 难不成是自己提出的条件,让郭老爷子又是一阵雷霆霹雳? “碧玉,你看见太老爷的情形如何?”秀娘脸色变了变。 说不畏惧老爷子郭骧,那是假的。 碧玉脸色苍白,低声道:“大小姐,奴婢瞧见太老爷气势汹汹,身后跟着独孤城等卫士,别是来问罪的吧!” 独孤城是老爷子的侍卫长。 “问罪?” 秀娘一怔。 我能有什么罪过? 难道说一点合理性建议,提个报恩方案,还有罪了? 她急忙起身,去迎接太老爷。 只见一位高大威严的六旬老者,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一身蟒袍玉带,脚踏鹿皮朝靴,在独孤城等侍卫的簇拥下,直接进入竹苑。 第045章 据理力争,终于遂愿 - 终晋 - 清波凡人 秀娘正要上前施礼,郭骧直接哼道:“跟着进来,丫头。” 进入客堂,他大马金刀,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徐氏落座侧边。 秀娘随着进来,却不敢坐,只能垂手侍立。 郭骧上下打量了她,忽然笑道: “秀丫头,你的确是长大了,可这胆子也随之变大了不少呵,非得逼着老夫扔下一大堆政务要事,亲临竹苑,你可知罪?” 秀娘连忙双膝下跪,很恭敬地给郭骧连叩三个响头,“爷爷在上,秀儿如是惹你老人家生气,属忤逆不孝,请爷爷宽恕,但事出有因,是否容孙女道来?” “好好,老夫准予你争辩,起身说吧!若你能当堂说明得了我,老夫便依了你,否则,你就得老老实实地接受皇室聘书聘礼,多学习宫廷礼仪和规矩,待年底择一黄道吉日,出嫁汉王府!” 郭骧说话一向霸道,从来是说一不二,他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他这次来,就是最后通牒。 “孙女谢过爷爷!”秀娘起身,侃侃而道: “六年前我的全家在雁门关外,被突厥人谋害,天下人都知道。现如今,我失而复得,难道就没有人想过,我当初被谁所救,这些年如何讨得生活?” “令狐老爹先后两次救我,并因救我而亡,恩重如山,此大恩大德秀儿若不能回报,焉能心安理得?现如今他的独子尚在世上,难道我们郭家,就不能为其做点什么吗?” “把恩人之子认为义孙,恰恰彰显郭家知恩必报,遵循礼法之极,应被世人所称赞,焉有嘲讽之理?” 她当然没提及童养媳之类,败老爷子兴致的话题,而是直奔恩德。 郭骧眉头微皱,很认真地在听取秀娘的陈述。 显然,秀娘的这番陈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她又是老调重弹。 因为徐氏给他的禀报,就是父母之命,媒说之言,当初双方父亲订的亲云云。 说到恩德,那就另当别论。 “丫头啊,令狐老爹的大恩,咱们郭家当然要报,我已令你六叔派人,把你养父母的坟,重新选址迁墓,建祠设堂,每年可派人祭祀,香火不断。” “至于令狐坡,听说这厮嗜赌成性,以前还虐待过你,他是烂泥扶不上墙,就让他在军中混吧,立有军功,按章擢升,如再不然,郭家出钱,为他购置宅院,娶一房媳妇,可否?” 郭骧似乎早已想过,便脱口而出。 “以秀儿之见,迁坟建祠,出钱置宅娶亲,乃普通士族,或是富商家庭,都能办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世间最好的馈赠,就是身份、地位与仕途,让令狐这一脉,从此也能光宗耀祖,这些,就郭家能做到。” 没想到,秀娘能想得如此深远,这大大超乎郭骧的想象。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孙女秀娘还是个孩子。 可她这是在拿礼法说事,反过来逼迫自己的长辈就范。 这丫头有点意思。 “丫头啊,你想过没有,报恩有多种多样的方式,令狐老爹救了你,是你的养父,咱们郭家把他俸供起来,于法于礼都说得过去,也可以公开。” “但让老夫认这令狐坡为义孙,跟报恩可没直接关联,除非他自身表现足够出色,才有可能考虑。” 郭骧已经表现出非常有耐心,来对秀娘说明此事。 “爷爷!令狐坡孤身大战狼群,比武连续击败两名突厥武士,刚听说这次他在边境,又荣立军功,这难道说他还不够优秀,出色吗?”秀娘大着胆子据理力争。 她的话刚说完,一直冷眼旁观的徐氏,忍不住插嘴怒斥道: “大胆秀儿!老爷子,这丫头一直对小猎户旧情难忘,自己认义兄不算,还要公开让您认义孙,这很危险!我们郭氏家族数百年来,从没有公认义子义孙之先例,这要是开了先河,让家族里子孙们,会怎么想?” 徐氏的意思是说,你生有一大堆庶子,便有数不清的庶孙,是嫌不够,还要再去认一个寒门义孙,岂不是成为别人的笑柄。 听话听音,郭骧焉能听不懂? 可他不以为然,谁让他们个个都没长进? 他关注的是徐氏前半段用词。 只见郭骧愠色地瞪了徐氏一眼,低喝道: “住口!旧情难忘这话,居然从你的口中出来?老夫早就交待过,此事任何人不准再提,难道你却先忘了?!” 这一声低喝,吓得徐氏脸色大变,再也不敢多言,两眼死死盯着秀娘,愤怒不言而喻。 “这样吧丫头,爷爷可以先允诺,如若令狐坡在年底之前,能再立次大功,老夫便可让他随即进京,以你义兄名义参加婚礼,择日,再由老夫公开宣布认其为义孙,并宴请亲朋好友。” 郭骧终于算是答应了。 “多谢爷爷成全孙女的权权报恩之心,秀儿在此感激万分, 代令狐家谢恩。” 秀娘起身施以跪拜礼。 “好了丫头,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近期要多学多练宫廷礼仪,多休身养心,做好汉王妃的一切准备。”郭骧抬了抬手。 “秀儿遵命就是。” “回去。”郭骧起身就大踏步离开竹苑。 此刻的他,确有许多要事进宫禀奏。 徐氏则搞得有点灰头土脸。 这滋味实在是太酸爽了,传出去有损她在府院里的权威。 看着郭骧等人离开竹苑的背影,秀娘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终算是为令狐坡,争取到了荣登士族行列的机会,也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令狐老爹。 她没有不管大郎,今后也会一直管着。 可对令狐坡而言,秀娘的一系列关爱,不仅仅是福,有时候就是灾祸。 这一点,估计郭秀娘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毕竟她太年轻,想得天真了些。 当然,这都算是后话。 …… 七月天,炎热夏日。 军士们喜冬训,怕夏练。 酷暑里汗水出得太多,人都会虚脱。 韩明达,现如今是马邑将军府炙手可热人物,守捉功曹兼马邑兵营的军情参军。 参军,相当于后世军队里的参谋。 这天,令狐坡正式从盘龙新卒营离开,前往马邑兵营报到。 第046章 兵营守捉曹,军情部门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他正式调入兵营行文已下,军职为边军什长,具体在守促曹里,任捉手间什长。 韩明达当然是隆重推出令狐坡,逐一介绍守捉曹里的小吏同事,相当于搞一出欢迎仪式。 有好事者,当场要求令狐坡请客喝酒。 这是官场规矩,古往今来,这个传统一直沿续千余年,直到后世,是愈演愈烈。 令狐坡初来乍到,既没到领军饷的时候,就连立军功的五千铢铜钿,也就是五两银子的奖励,还在途中没到手呢。 囊中羞涩的他,脸红耳赤的不知所措。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位军官,只见他手上捧着几本厚厚的书,把书很自然的往韩明达案桌上一放,谄笑着请韩参军晚上去喝酒。 韩明达瞥了书面一眼,撇撇嘴微微一笑道: “兄台盛情,岂有不往之理,不过今晚我有新同事加盟,可要一起赴席呵?” “那是当然,敬请功曹大人携同事们一起前往,傍晚时分就在醉仙楼一聚!”那厮满口答应。 “好好…”韩明达抱拳致谢。 “此人叫张武,为兵营军曹录事,马邑暴发户。”一位叫王洪的同事,主动给令狐坡介绍道。 军曹录事,应该属于管军械的后勤军需官吧,是个油腻腻的肥差。 那张武走后,韩明达吩咐王洪,将这些兵书放置到后面书间存放,同僚们需要,可去借阅。 王洪告诉令狐坡,时下有些家伙自持聪明,想方设法去寻几本兵书回来,讨好郭瑞将军。 当然是通过韩明达转交。 但兵书倒是不假,却是世间传为最广的那几样,绝不是名家孤本之类的。 真是白瞎了不少银子。 时下,没有印刷技术,书籍都是通过人为手抄,工费和纸张都很贵。 只要是书籍,便是寻常人家所没有的东西,那就是奢侈品。 这些人也不想想,郭瑞乃名将之后,郭氏家族又是名门望族,府中自然不缺各种兵书,甚至是名家孤本。 世上确有罕见的名家兵书孤本,但这种无价之宝,又岂是这些平庸之辈,多花些银两所能获得的呢? 令狐坡想想也觉得好笑。 韩明达瞧不上像张武之流的暴发户,对上阿谀逢迎,对下欺压盘剥,平时里对这些人也是爱搭不理。 尽管他不是超凡脱俗,与人为善之辈,但有些事就自己做得,别人就做不得。 张武的酒宴,他倒是经常参加。 这种暴发户的宴请,不吃白不吃。 今晚刚好,令狐坡的到来,大家需要聚集热闹一番。 可他囊中羞涩,只有韩明达清楚。 八个月之前,还在深山野林里被群狼围攻呢,家徒四壁,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兜里比脸还干净。 可别人还以为令狐坡有啥背景,年纪轻轻的入职就是什长。 要知道,守捉曹里的捉手,可都是身手不凡之徒,成为其什长,手上没有真功夫,那得有钱。 否则,就让你待不了一个月。 这不,张武这厮刚好进来请喝,韩明达是个人精,他不露声色,帮令狐坡把这事给了啦。 时下官场上吃吃喝喝,完全是稀疏平常之风尚,喝几次酒,扯不上啥同流合污,或有受贿之嫌。 因有晚宴,令狐坡午后暂不回马场,就在兵营里到处溜达。 王洪则很热心,他当起了向导兼陪聊。 期间,说起马邑的各色人物,逸闻,让令狐坡也听的兴趣盎然。 这里面就有军曹录事张武。 按照王洪的说法,那小子别看整日里笑眯眯,低头哈腰的样子,其实内心阴毒着呢。 马邑城暗面的阴私勾当,都不缺这小子一份儿。 而且,他交结的人物,说是英雄豪杰,到不如说是亡命之徒。 郭瑞将军严令,城池兵营之内,不得以刀枪相搏,一旦有命案发生,定彻查到底。 不然的话,像张武那厮,手上不定会沾多少条人命呢。 令狐坡一听也就明白,这明显是个混入官府军界里的黑社会头目。 张武跟张县令原本算是族亲,也是青州胶东人士。 他在家乡因和族长闹翻,被族长赶了出来,说他交结土匪,早晚会祸及家族亲眷。 这厮胆儿也大,一气之下带着妹子独闯马邑县城,让亲妹子给张县令当上小妾,他就在马邑城站稳了脚跟。 当然,王洪也说了,城内这些人多不入流,城外的兵营当中,才是真正的藏龙卧虎之地。 这话有失偏颇,但至少说明,时下军功之重,已是深入人心,有志立功成业者,多慕军中之荣。 王洪也不例外。 令狐坡是个新卒,却在云海山上荣立军功,这能不让旁人咂嘴弄舌,甚至于羡慕忌妒恨的吗? 酒还没喝,倒是让令狐坡涨了不少内情。 …… 当令狐坡骑着他那匹,从突厥武士哲别手里赢来的大黑马,醉醺醺回去马场时,受了徐世昌一阵唠叨。 话说令狐坡与徐世昌俩人,从新卒训练营“毕业”之后,就各奔东西。 令狐坡分到马邑将军府的守捉曹,所在地就在兵营里。 徐世昌则落实在马邑牧马场。 据说,他先是留在盘龙镇近卫屯,可牧马场来要人,看中了徐世昌是个文化人,那里正需要一个刀笔吏,管理场内诸多帐目,和一些行政事务。 徐世昌自己也乐意。 他清楚自己不擅长战场撕杀和统兵,将来可以在谋士或参军这方面发展。 他喜欢在空闲时间,读些兵书之类的谋略书籍。 令狐坡就住在牧马场场部,徐世昌的寝舍里。 这里比兵营自由,生活条件也好,最为关键的是,不用令狐坡自己养马。 牧马场场部离兵营不算远,约十二三里路,若是步行确是费时,可令狐坡有匹属于自己的大黑马,让别人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他每天骑着老黑上下班,一眨眼的功夫,相当于在练习马术。 躺在炕上,却也要听徐世昌的埋怨,“大哥,你以后出门吃喝,别忘了带上俺么!” 令狐坡也是无语,不就是新同事聚个餐,喝点酒嘛,至于这样? 不过,他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被人需要的感觉,总归是不错的。 没多会,俩人就进入梦想之中。 各自做着春梦,一夜无语。 第047章 头天报到,翌日随将军出巡 - 终晋 - 清波凡人 翌日清晨,令狐坡正准备骑上老黑,返回兵营上班,却见韩明达一行来到马场。 他们需要借用战马,去执行特别任务。 说到战马,兵营有严格规定,除了骑兵部队的战马有专属,其余军人没有专属马,若因公需要用马,得持兵营驾曹公函,到牧马场借用。 整个守捉曹里,只有一匹是功曹韩明达的专属马,因为他是部率级别。 兵营里部率以下军官,均不设专属马。 这有点像后世的机关公车管理。 而令狐坡拥有一匹私马,还是塞外良种骏马,众目睽睽之下,让人极度的不平衡,羡慕妒忌恨。 想想也是,在后世,一个初来乍到的小科员,开着一辆宝马740上下班,机关里能不轰动吗? 可人家是私车,你怎么着吧?! “令狐,暂不回兵营,我们跟着郭将军去执行军务。”韩明达命令道。 “遵命,功曹大人。” 守捉曹属于纪律部队,即令即行,行踪不定,令狐坡当然能够理解。 他神色严峻的跟着韩明达一行,出了马场。 身为后世之人的令狐坡,头一次见识到古代将军出行的仪威。 旌旗招展,一个百余人马的骑兵屯,在前开道,那彪悍之气外露殆尽,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中劲卒。 而环绕郭瑞左右,则是十余骑的贴身侍卫,一个个都是弓马娴熟的军中彪汉。 令狐坡现在也不赖,一身军士夏装短打,骑上大黑战马,一个包袱挂在马背上,里面除了干粮,就是一身换洗衣裳。 然后就是水囊,环首刀,绑腿猎刀,背着牛皮箭筒,里面除了羽箭,还有从云海山上得到的三石大铁弓。 送到场口的徐世昌,瞅了瞅大哥身上,满脸的羡慕和高兴。 令狐坡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装束,也颇为满意。 从新卒训练营算起,大半年过去了,没白耗费光阴,厮混的也算不错。 马蹄得得,出了马场,令狐坡跟着韩明达和王洪,与另外一伍捉手汇合。 这五个捉手,看着都很年轻,却满身的彪悍之气,外加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根本不用看,闻一闻就知道,标准的边军精锐,杀过人,流过血,瞪起眼睛来就飚杀气。 他们还处在精锐的初级阶段,杀气外露又毫不掩饰。 只有那些表面乐呵呵不露声色,翻脸的时候,却毫不犹豫一刀剁出去的家伙,才是最危险。 所以,这五个人他没怎么去注意。 自己已然是捉手什长,昨天才报到,今天就出差,都不清楚自己手下那十个兵卒,长成啥样。 想想都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个守城门的队正,带着十七八个小卒,看着百余个戎装军人骑马过来,慌忙“啪…”一下站立,挺身抬头行注目礼。 “的哒哒…的哒哒…” 骑队匆匆而过,走马如龙,气势磅礴。 出了北城门,一行人直向西北方面。 马邑城外区域,多为群山峻岭,向来以人烟稀少著称。 一路上,真就没碰到几个人影。 马邑城,是秦将白起与赵括相战于长平之时,筑此城养马而得名。 城置于半山腰峻岭崇山之中,南临小涧,北拒大川。 历史上,有著名的“马邑之围”和“马邑之谋”两个典故。 前者主角是汉高祖刘邦,后者主角是汉武帝刘彻。 这里一直以来,都是南方农耕民族,和北方游牧民族反复较量的主战场之一。 在许多中原的达官显宦眼里,这是个该死的‘危地’,没有人愿意到这里来做官。 荒凉,一片荒凉。 正是夏收时节,这种荒凉只能意味着,马邑这一带今年粮产,不会太高。 点掐的很准,天色将晚时,正好到达一处驿站。 开道的骑兵屯扎营在驿站傍边,进入驿站休息的,只是郭瑞和他的一什卫队,还有韩明达的守捉曹人马。 驿长见是郭瑞将军到,立即指挥驿夫们忙了起来,做饭的做饭,喂马的喂马。 驿站不算小,毕竟靠近马邑城,估计来往的人还是很多的。 令狐坡是第一次亲历,古籍书中描述的古道驿站。 如果没人告诉他,这是间驿站,他定认为是大户人家的宅院呢。 这也证明了,古代边关的信息传递,还是很发达的。 军情传递,输运马匹,军人来往调拨,这里都要承担主要任务,驿站建的小了,肯定不成。 不过,时下属盛夏季节,正值各地驿站比较清闲阶段。 当然,这只是相比较而言。 驿夫是古代最底层的杂徭之一,用苦不堪言来形容他们的处境,那是一点都不为过。 这里除了驿长,驿夫们都没有饷钱,他们属于朝廷徭役中的一种,都是无偿劳动。 不说那么多了,就说令狐坡他们这一行,将官兵卒合计二十一人,进了驿站,受到极为殷勤的接待。 驿夫们跑前跑后,端茶倒水,卑微的好像奴隶、贱民似的。 实际也是如此,除了驿长是小官吏,驿夫都是贱民,比庶民还低一等。 终晋王朝废除了奴隶制,现在的贱民,就是最低层阶级,他们名下没有田地房产,只拥有一个户籍,以前都是流民。 韩明达陪着郭瑞进入驿站上厢房,驿夫端来井水洗漱一番,准备吃食。 侍卫们都在四周警戒,只是肚子饿得咕咕叫。 很快,吃食就送了上来,驿夫还搬来了两坛烧酒。 当然,古道驿路上的酒,只是高度浊酒。 军人晚间适当饮酒,在时下是不禁的。 吃食住宿等在驿站都免费,这是朝廷官员出巡,必有的福利之一。 郭瑞当然由韩明达相陪,在上厢房里吃喝,四周是他的侍卫。 驿站外面驻扎的骑兵屯,则由他们自己煮食,与驿站无关联。 最多,驿站提供些方便。 令狐坡和王洪,以及五个捉手,则在外面大厅里吃食。 他们俩人是低层小军官,占了一桌,那五个捉手,含一名伍长,占了旁边一桌。 泾渭分明之中,也就划出了等级和小团体。 “王兄,那五个士卒也是咱同门?” 同道了一整天,相互之间连个屁都没放,弄得神秘兮兮的样子。 令狐坡心里大概明白咋回事,但还是忍不住想搞个彻底。 第048章 驿站里,大打出手 - 终晋 - 清波凡人 王洪军职也是什长级别,但他在守捉曹里,相当于是功曹韩明达的秘书,属消息灵通人士,比较熟悉这里的环境,各种道道。 “令狐兄弟,这五名士卒属守捉曹里的捉手,都是从马邑各营镇斥候中麟选来的精锐,我平时跟他们往来也不多。” “嗯,明白了。” 令狐坡多少了解些守捉曹的部门设置,这捉手间和捉手,相当于后世军情部门的特别行动队,和队员关系。 他们负责对外执行铲除奸细,抓捕敌方细作等特别任务,行踪飘忽。 这次韩明达带上一个伍的捉手,显然是以陪郭瑞廵视边防为名,还有别的秘密任务要执行。 至于什么秘密任务,估计只有郭瑞和韩明达俩人清楚,王洪看上去也不知情,否则,他早就悄悄透露点了。 令狐坡吃了两口桌上的食物,喝了一碗羊杂汤,便彻底对这些吃食绝望。 啥味道没有,还不如啃自己带来的大饼呢。 添堵的是,王洪刚给他盛了一碗羊杂汤,那个胡子拉碴的驿长凑了过来,跟令狐坡小声道: “这位军爷,上厢房郭将军请您过去相陪。” 此话声音不大,但在空荡荡、相对静谧的大厅里,犹如扔下一声炸雷。 近在咫尺的隔壁一桌五人,马上开始挤眉弄眼的咂嘴唏嘘。 入娘的,这厮什么来路,初来乍到便深得将军青睐,像他们来了一二年的老兵,郭将军连正眼都瞧过一次。 五双怨恨的目光,齐刷刷投射了过来。 这驿长传话的内容,连王洪也吃惊不小,惊愕呆滞。 郭瑞,终晋王朝秦国公,当朝大司马郭骧大人第六子,刚升为从五品的虎威将军,在门第森严的官场军制里,他属于高高在上的人物。 一般官吏,连抬头平视他的机会都没有。 不曾想,郭瑞竟主动请一小什长同桌相陪,这是何等的荣光啊。 令狐坡听罢也是懵逼怔愣,他用疑惑目光又审视了驿长一眼,意思是你有没有搞错呵! 那驿长似乎读懂了对方目光中的含义,他微微点头并后退一步,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非常肯定,并且确认无误。 令狐坡这才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来,昂首挺胸的往上厢房方向迈步。 那一桌的五个人都在看,羡慕忌妒恨等五味杂陈,情绪外泄的目光,能让人轻松感觉到。 军队是个派系林立,有很强排斥性的群体,他们排斥一切和他们不同的团体和个人。 硬朗倔强是主流,打架斗殴是娱乐! 欺负新卒是嗜好,服从上级是规矩! 保家卫国是口号,拼命流血是职业! 加官进爵是目标,建功立业是理想! 而只有单个军人存在时,你可以将他看做是个普通人,虽有差异,但一般不会太大。 但要是几个军人凑在一起,那就完全是两码子事了。 普通百姓或小人物碰到他们,最好离他们远点。 若想要融入到他们之中,就不能一味地阿谀客气,你越把笑脸往上凑,他们越喜欢打你的脸。 令狐坡心里早在盘算着这些。 现在,他大小是个捉手间什长,也用不着跟他们这些兵卒太过客气。 唯一有点忌惮的,只是眼前这些家伙,这次能跟着一起出来,定是韩明达信得过的人。 出身嘛,应该不会太高,一般士族或乡绅地主家庭,瞅他们这副德性与嘴脸,就一目了然。 五人坐的那张桌子很大,横向刚好挡了去上厢房的路,令狐坡只能从桌子边绕过去。 离令狐坡距离最近,长得最为高大的家伙,突地向前伸出一脚,横在他跟前。 令狐坡何等人物,早就提高警惕,岂能中其阴招? “你眼瞎了,没瞅见我要过去,腿脚不守规矩,还乱伸?!”他忍了忍没动,但横眉冷对地训斥。 不出所料,那厮点火就着。 “噌…”一下就站了起来。 这厮足足比令狐坡高出半个头,也壮了一圈的身形,配上那张丑陋的大盘脸,非常有压迫感。 “你是在跟老子说话?” 说完,还咧嘴冷笑着环视一圈,立马有人捧场,大笑了起来。 令狐坡心中暗叹,就这副德性,一看就是个憨货,古往今来,这军人的形象,都被这些家伙给毁了。 “敢在我面前称老子,你找死啊!” 令狐坡双眼一瞪,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个勾拳。 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他表现得比对手更像愣头青。 不摆什么架势,闪电般出手,那位毫无防备就挨了一记重拳。 傍人看不出啥特别的,就随手打的一拳嘛,但却是“嘭…”的一声闷响。 那厮刚干笑两声,笑容猛的就僵住了,眼睛瞪的老大,脸色一下刷白。 他身子滑稽的可爱,就像一只煮熟的大虾,捂住肚子就弯下了腰,跪在地上。 呃呃连声,把刚吃下的东西,都一股脑儿的吐了出来。 胃部这地方最软弱,受到这样的重击,也只是呕吐,说明这家伙确实非常强壮。 令狐坡退后一步,皱着眉头满脸的不屑,讥讽道:“纸糊的吧,就这怂样还敢自称老子?” 话音未落,旁边桌椅一阵响动,一桌人全站了起来。 要不怎么说,军人只要凑在一起,轻易就不要去招惹呢。 因为他们往往同气连声,具备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强烈意识。 离得最近那个,连一句废话都没有,跳起来挥动牛蹄般大小铁拳,朝着令狐坡的脸部,猛砸了过来。 令狐坡眼梢在飘,嘴角微微翘起,咧着一丝冷孤,他突地抬臂格挡,同时手掌上扬。 “啪…” 一个反掌甩在对方脸上,熟练的好像两个人都有默契一般。 不过只这一下,那位就闷声惨叫,捂住鼻子,鼻血涕泪长流。 绕过他,令狐坡主动出击,两步间来到另外一人身前。 对方伸手揪住他的领子,准备别腿摔跤。 令狐坡双手一按,立马掰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扭。 对方痛得呲牙咧嘴的直接一个仰身,令狐坡左掌横着切下,准确砍在对方脖颈上。 “咔…” 的一声。 对手立马横着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身子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喘不过气。 第049章 可是创祸了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令狐坡这一记掌化刀,力道上有所收敛,只使出三成不到,否则这厮颈骨断裂,性命不保。 一不做二不休,令狐坡解决掉三个,毫不停留的绕着桌子,迅速来到第四位身前。 这位明显是被令狐坡的身手,给吓着了,他下意识地拿起放在桌边的环首刀。 这种忌讳动作,一般都会遭受重创。 令狐坡闪电般一记直拳,轰击脸门。 “嘭…”的一声闷响。 那厮蹬蹬蹬后退数步,身躯后仰、脑袋叩地,眼前金星乱冒,嘴鼻间满是鲜血,虎牙吐出二颗,倒地不起。 最后一位比较凶悍,他抱起酒坛子,照着令狐坡的脑袋就砸了下来。 令狐坡志在立威,并不避让,猛的贴近身前,双手在对方手腕上一架,再一抹,酒坛子已经易主了。 他顺势一个类似于托马斯旋转,将酒坛抡起来,砸在对方的后背上。 令狐坡还是很理智、清醒,他没有抡向对方的脑袋。 因为古代酒坛子壁厚又沉,砸上脑袋就得开花,说不准脑浆崩出。 这祸水就真创大了。 “…咣当…” 酒坛裂开,酒水四溢,坛瓦碎片崩落的一地都是。 这厮晃了晃,卟嗵一声栽倒在地。 兔起鹘落,眨眼间,一地狼藉。 五个军中汉子围着桌子倒下一圈,驿长和几个驿夫都吓得脸色大变,目瞪口呆。 怎么也想不清楚,这些家伙会在驿站内窝里反,而且反的干脆,大动干戈。 那桌王洪也是惊愕失色,呆若木鸡的张大着嘴。 等他反应过来准备制止时,这一对五的格斗,就结束了。 他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位令狐什长的神威。 太厉害了! 大厅里的打斗响动,早把上厢房里的众侍卫,给惊了出来。 就连驿站门口警戒的侍卫,也闻讯冲了进来。 如临大敌。 “当堂殴斗,胆大包天,成何体统!” 随侍卫一同出来的,当然还有功曹大人韩明达。 只见他双手叉腰,气得嘴角抽搐,面带寒霜的怒目而视。 在兵营里,他见过野战部队军士们互殴,打得鼻青脸肿的场景。 只是今晚在驿站里,而且还有将军在上厢房,自己的手下大打出手,却还是头一次碰上。 不用王洪等旁人说话,令狐坡对着韩明达,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韩大人请息怒,是卑职鲁莽,愿受军法处置!” “回禀功曹,这事起因是…” 王洪亲眼目睹整个过程,是那五名捉手挑衅在先,毫不犹豫起身为令狐坡争辩,被韩明达用手制止。 “毋须多言,尔等各责二十军棍,暂却记下,待返回衙门再做责罚!” 韩明达说完,直接挥手叫侍卫们,将瘫在地上的五个军汉,扶进房间疗伤。 然后,他忧心忡忡地转身回上厢房,想着怎样给郭瑞将军禀报,以求大事化小。 他是个明白人,出厢房门时一扫视现场,就知是那五人先行挑衅,令狐坡当仁不让的反击。 不过,他虽知令狐坡神勇,曾勇斗狼群,连败两位突厥武士,但实在是没想到,这家伙竟凶猛到如此地步,如此狂暴。 轻描淡写间都是一招致胜。 要知道,这五人可是捉手间里的高手,徒手角力,骑射刀术无一不精,绝非平庸之辈。 “令狐兄弟,你这次可是创大祸了!郭将军治军严厉,他还没发话呢!” 待受伤的五名捉手被扶走之后,王洪拽着令狐坡的衣角,把他拉到大厅边上,低声说道。 他也是想腾出空间,让驿夫们赶紧扫整打斗现场,这万一郭瑞出来,见了现场狼藉一片,说不定会当堂发飚。 令狐坡低着头没吱声。 他心里明白,这一架打下来,后患颇多。 但当时的确没办法,毫无退让余地,非出招不可! 谁让军人就认拳头和刀子呢。 在这些底层军卒面前,你越是不退让和蛮横,就越是容易在他们中间,找到位置。 反之,你从此威望尽失,很难在军中立足。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正式入职的第二天傍晚,还是首次陪郭瑞将军出巡期间。 结果搞成如此不堪,想想也让人沮丧。 他再也没心思吃饭了,更不可能到上厢房去见郭瑞,垂头丧气地起身返回驿站房间,用凉水冲洗下身子,就上床歇息了。 开始翻来复去的没睡着,想到王洪刚才说的话。 郭瑞将军还没发话呢,说不定明一早撤了他军职,让他重回石窑村当小猎户。 唉…丢人现眼… 也枉费了秀娘一片苦心。 此时,他想到了秀娘,想到离别时俩人情意绵绵,不知她在长安可好,过得开心不? 忽地,他心里有孤独矜寡,举目无亲的悲凉感觉,难过得就想大哭一场。 他想亲人了! 翻来覆去的弄得很晚,迷迷糊糊中,泪流满面的他,终于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 睡眠中的令狐坡被王洪从土炕上摇醒。 “快起来吃早餐,将军他们好象先行出发了!” “啊?”令狐坡大吃一惊。 他一骨碌从床跳起,准备挎上腰刀箭筒去追赶。 “莫要着急,咱们守捉曹的人都没走,韩功曹说了,后面咱们跟郭将军不同路,咱们要先去做点事情。”王洪连连解释道。 他是韩明达随行秘书,他说的话错不了。 “哦…”令狐坡终于松了口气。 他走到房里的木盆里,用手捧起水洗了洗脸,然后跟着王洪走出房间,前往昨晚打架的大厅。 韩明达等在大桌前等候,那五个捉手鼻青脸肿的也在桌前,低着头在接受功曹大人训斥。 见令狐坡进来,五个人都不敢抬头瞧他。 似乎功曹大人正在告诉他们,有关令狐坡的一切情况。 这时,驿夫端上稀粥,面饼和咸菜,每人一份。 “快吃吧,完了本官还有事情交待。”韩明达开口说道。 大伙低头不语,各自捧起稀粥,“吱溜…吱溜…”喝起来,面饼大口嚼着。 昨天傍晚,韩明达忧心忡忡地从廊道,走进上厢房,战战兢兢地向郭瑞,禀报外面的斗殴情况。 然后,他低下头静候将军的雷霆之怒,当庭处罚。 第050章 有惊无险,莫可名状 - 终晋 - 清波凡人 没想到郭瑞非常平静地听完汇报,中间并没打断,更没有发火,只扔下一句话,“明达,这是你份内之事,自行处置吧,不必看本将脸色!” 此话说出来,韩明达很是诧异,一时竟不敢允诺。 郭瑞治军严厉,军内聚众斗殴搞帮派,是他最为反感的一件事。 一个月前,兵营直属第二营的两个屯之间,发生群殴事件,他当场大发雷霆,营将被降,营副将被撤职,两个屯率在内的主犯,全面开除军籍。 但凡违反军纪之事,他决不姑息,肯定会当场处罚,以正视听。 可这次是怎么了,算是特别开恩关照? 郭瑞气定神闲的样子,让韩明达猜测不出,将军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既然如何,那先不去计较了,他们这一趟出来,可有特别任务,不能空手而归。 入娘的,就这么几个人,还心不齐整,下一步,能做成什么事? 韩明达是一肚子的窝火,憋屈了一夜。 大清早起来,碰上那五个捉手,算他们倒霉,接着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臭骂。 昨晚令狐坡干净利落的身手,风卷残云般的气势,迅速在这几位军汉心里,刻上了尊重两个字眼儿。 古今中外,军人一向信奉的是‘强者为尊’,更何况,又是最重军功的古代边军兵士。 即便每人心中还有所恼恨,但韩明达只要不再提及,大伙就当没这事发生过。 早餐后,韩明达用犀利目光扫视四周一圈,沉声道:“尔等听令,从即刻起,本次稽查捕捉任务,就由令狐坡什长负责,尔等明白?” 现场一片静谧,还是王洪咳咳两声,下面五个人才嗡声嗡气的哼哼,“遵命,功曹大人!” “甚好,尔等先相互热络一下。” 韩明达说完,起身招呼王洪一起回房间,说是商议一些其他事宜去了。 大厅里只剩下一加五,在那呆滞着。 令狐坡觉悟当然要高得多,他首先打破僵局,站起身来双手抱拳作揖,朗声道: “各位捉手间的兄弟,昨晚令狐多有得罪,所谓不打不相识嘛,那余下工作还请众兄弟,齐心合力才是。” 令狐坡说完就坐了下来,见五人仍是低头不语,逐问道:“尔等谁是伍长?” 此语一出,那个肩头加背部绑着布巾,被酒坛砸晕过去的军汉,明显抬头动了动。 “禀什长,我叫姜武,是这个伍的伍长。”他嗡声嗡声抱拳回复,随即指着昨晚伸腿绊人的那高大个,“他叫赵二。” “……” 他逐一做了介绍。 令狐坡笑盈盈逐一点头示意,大家这才笑容堆上了脸,不再拘束。 其实,打架在他们眼里,那是家常便饭。 只是被令狐坡一招致胜,打的落花流水,让他们的颜面挂不住,一时间里有点难以接受。 不过令狐坡的确太厉害,一下子就镇住了他们的气势。 到此,令狐坡算是得到了捉手们的初步认同。 时下军人莽汉居多,不难打交道,只要你有本事,分分钟就能搞定。 听得大伙笑声,姜武也讪讪哼了两声。 气氛稍缓,旁边有嘴快的,就紧跟着说道: “咱们姜伍长还有两位哥哥,在雁门关边军任屯率,若是听说伍长被人打了,定会寻过来找令狐什长讨教的。” 令狐坡撇了撇嘴,对着自己的拳头吹了口气,半调侃半认真地说道: “就凭我这拳头,这事还是到此为止吧,大伙说呢,啊?!”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呼呼哧哧的抿笑了起来。 姜武有些尴尬,笑点着实有点低。 令狐坡见状,忽地一拍桌子,大声招来驿夫给每人倒一碗浊酒。 他双手举起土酒碗,朗声道: “以后咱就是自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后相互多照应着点,我在这里就先谢过。” 大家纷纷应了,抱着大碗开喝。 不一时,一桌人笑笑说说,不敢多喝,也不敢高声,怕扰了功曹大人。 但这氛围嘛,算是融洽了。 这个说谁谁不禁打,肚子挨了一拳就吐的稀里哗啦。 那个说这个鼻血都滴在酒碗里了,实在有些恶心。 大伙说笑间,好像有了令狐坡的加持,这气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一柱香的功夫,桌上的人令狐坡也认了个全乎。 二个姓李的,一个姓陈一个姓赵,伍长姓姜。 那姜武凑到令狐坡身边,打问他的来历。 他只说,自己就是当地石窑村人,和郭瑞将军可没啥关系。 但韩明达就是石窑村人,祖上是当地土绅地主。 姜武他们这是了解的。 弦外之音,令狐坡跟功曹大人是同村人,关系当然就不一般了呗。 至于靠山最终是谁,你就猜去吧。 半真半假的说辞,让姜武等人,立马产生了敬畏之心。 过了一会,韩明达和王洪从厢房里出来。 他们商议事情是假,留出机会让令狐坡自己,与他们五个人磨合是真。 也顺便瞧瞧这家伙揍人行,哄人不知可否? 不曾想,令狐坡还是有二下子,这让韩明达很高兴,心里边有块石头落了地。 “尔等马上回屋收拾行囊,半柱香之后开跋。” “遵命…” 令狐坡快步回屋,将环首刀往腰上一挂,牛皮箭筒和包裹往双肩左右一挎,转身往驿站大门走去。 驿夫们早已将战马打整完毕,各人跨上自己的战马,一行八人便离开了驿站。 …… 翌日晌午过后,他们便看到了羊桑河。 到了这里,山峦渐渐远去,地势也渐渐平坦了起来,碧绿的草地逐步代替了杂草,成为视野中主要的植被。 一行人走的并不快,和游山玩水差不多。 整个马队的气氛很压抑,主要是功曹韩明达总是阴沉着脸,不知有什么心事。 王洪作为功曹佥事,也就是他的秘书,应该是知道些具体的,但他不说,令狐坡当然不好随便问。 自己前晚所犯军规,还被王洪记录在案。 于是,整队人马都有点无精打采,大家小心翼翼的跟随,生怕触怒了这位功曹大人。 第051章 任务终于下达了 - 终晋 - 清波凡人 这次驿站出现的有点早,太阳还高高挂起呢,就在羊桑河北段的岸边,发现了它。 古时候建驿站,这和后世建车站,有着相同概念,异曲同工之妙。 古道驿站,也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过一处,其他的也就这样,没啥新鲜感。 区别在于,这家驿站的马匹比上一家要多,而且还建了猪栏、鸡鸭鱼塘和菜园子等等。 显然,这驿站里的人,比上一家要聪明。 在北疆,时下有点社会地位的家庭,不太愿意吃猪肉,都是以牛、羊肉为主。 但在普通的贫民百姓中间,猪肉却很有市场,食用广泛。 这里的驿夫们,便养了若干头猪,作为牛羊肉的补充。 驿站四周,还开垦了不少田地种谷物,可能是靠着一条羊桑河的缘故吧。 看来,这家驿站里的驿夫,打算自力更生,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令狐坡见了,心里莫名地为他们高兴。 这个驿站的驿长,还颇有点现代意识,经济头脑的小吏。 对于那些因地制宜,主动求生存,求发展的人,令狐坡从心底里敬佩。 本来他还想多了解些,跟驿长聊二句。 可惜的是,他们没在这家驿站多做停留,只是在这里饮了马,吃了顿餐喝了水,就带上两只羊腿,继续前行。 不知是什么原因,功曹韩明达突然说要离开,便没人敢说留。 姜武恋恋不舍的看着离驿站是越来越远,偷偷跟令狐坡嘀咕,“什长,看来今晚咱们要睡草地了。” 令狐坡也有些不舍,毕竟,谁愿意在夏日露宿野外,光是满天飞舞的蚊虫,就够你受的。 本来,离云中马场已然不算远了,要是之前紧着赶路的话,这会儿已经在马场休息了。 现在嘛,却还要在外面住上一晚。 不过,不用再吃驿站里的东西,也是件高兴的事。 那吃食的味道说得不好听,就像是猪食,为了填饱肚皮。 两只羊腿烧烤,好好弄弄,倒也能补补亏待的肚囊了。 这天傍晚,一行人就在羊桑河边扎下了营地。 看着姜武几个,麻利的支起一顶小帐篷,显然是给韩明达准备的。 令狐坡看的直撇嘴,就这个阶级等差,他都有心造反了。 那边几个忙着献殷勤,韩明达是名符其实的甩手掌柜,他立在河边装雕塑。 实际是在想心思。 令狐坡只好支使另两个闲点的捉手,一起去砍些柴木,自己则挖坑,准备灶膛。 还好,他出来之前,也有着风餐露宿的准备,包裹里带上些烧烤的佐料等。 挖好了坑,从马上卸下两条羊腿,又从自己马兜里掏出些削好的木签子来,坐在地上拔出绑腿猎刀,开始往下切片羊腿肉,抹上盐巴,然后用签子穿好。 等那边的帐篷立起来,这边的火已经点上了。 几个捉手终于请示过了韩明达,过来帮着添柴,搭架子。 姜武一边干活,一边嘀咕。 入娘的,要是天色早些,还能出去射些野兔野鸡回来,打打牙祭。 当然,他还好奇的看着令狐坡忙来忙去,觉着挺新鲜的,似乎对这顿野餐,也有了那么点盼头。 只是信心还不够足。 那边王洪翻着白眼,估计是对这些家伙彻底的失望,干活还不如他卖力呢。 天色昏黑,篝火很快旺了起来。 令狐坡踢了这个踹那个,呵斥着让他们不要把篝火弄的太旺,忙碌的是一塌糊涂。 好半晌,才将火焰控制住,把肉签子搭在火上。 羊肉很快就发出滋滋的响声,瞧着令狐坡不住的将佐料往上倒着,旁边的家伙们闻着肉香,都咽起了口水。 当然,烤肉好了,还得先将杵在河边,那尊雕塑给请回来,他是要吃第一串烤肉的主子。 韩明达也闻见了肉香,他也是头一回,闻到这种烧烤的香味。 他走近后拿起一串,先小口的咬了一下,然后呲牙咧嘴的嗯嗯二下,嘴唇翕动眨眼间,一串羊肉就进了肚子。 这个时候,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眉头上的褶皱也散去无影无踪。 显然,他对这次烧烤很是满意。 不过,他惜字如金的只赞了一句,“好,做的不错!” 狗腿子姜武瞬间眉开眼笑,好像夸的是他一样,紧着又奉上两串。 其他人只能眼巴巴的先瞧着,令狐坡忙碌了一阵子,也饿的前胸贴后背,咽了口唾沫,心里直叨咕。 奶奶的,你这个马屁精! 韩明达几大串烤羊肉下肚,这才发现大家在等他发话,适时的摆了摆手。 架子上的烤羊肉串,呼啦啦…瞬间就被几个人抢了个精光。 令狐坡动作麻利,离着又近,他抢了一把,回头递给王洪好几串,两个立马狼吞虎咽了起来。 两条羊腿,根本不够八个猛汉吃货糟蹋的,只一会儿,就消灭个干净、彻底。 都是吃了个半饱,意犹未尽的感觉。 也许,这里唯一吃饱的,就功曹大人了。 随即,姜武从马鞍子上卸下了酒囊,一人一大口的轮着开喝。 其实,从这些细节上可以看出,北地很多人的生活习惯,和草原上的部族,区别实在不大。 大家轮流喝着酒,韩明达也忍不住加入喝酒行列。 吃了烧烤之后,理应喝酒或饮茶才爽。 一柱香功夫,姜武那个酒囊就空了。 “尔等听着…” 只见韩明达的手用力一挥,目光变得霜刃般凛冽,“这次出来,奉将军令要除掉一个人,此人势力颇大,若带大军前往,怕惊走了他和他的党余,所以只带了尔等出来,秘密行事!” 守捉功曹,终于摊明了此行之重要目的。 姜武等人早就想立军功心切,被此话刺激的热血飙升。 几乎是韩明达的话音未落,一个个就像立军令状一般,昂首挺胸地站立起来,先把自己给卖了。 王洪直瞅令狐坡,估计是在想,为啥这个愣头青什长,不跟着喊上两嗓子口号,痛快痛快呢! 令狐坡则相反,不但口号不喊,他还开始挪动步子,远离篝火。 入娘的太热,恨不得跳进羊桑河里,先洗个澡凉快凉快。 这群无脑的蠢驴,也不听听下文就开始瞎嚷嚷。 这明显是敢死队一样的任务嘛。 令狐坡心里直犯嘀咕。 第052章 半道伏击计划 - 终晋 - 清波凡人 反间谍机构的任务,往往很急也很危险,差不多属于虎口拔牙范畴,容不得你从容思考,或是充分准备。 通过数日接触,他发现韩明达是个善于思考,思维敏捷,只注重结果,而忽视过程与风险的冒险者。 喜出奇兵,可风险评估呢? 在冒险家心态的长官下面厮混,脑袋都得时刻别在裤腰带上,忐忑不安地过日子。 当然,他现在也只是无奈的臆想而已,自己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 这时,韩明达的目光终于转了过来,投向令狐坡,炯炯眼神中充满着期待。 令狐坡可不傻,这时候提出任何异议,跟寻死没啥区别。 他毫不犹豫地加入到热血喷涌的队伍中,抬头捶胸的没有给长官失望。 任务前奏已过,后面就是具体的行动方案和计划。 当大伙再次围坐于一起时,气氛俨然跟先前有大不同。 刚才还慷慨激昂的人们,这会坐在那里,都如雕塑般的深沉不露。 黑夜里篝火苗随风闪烁,影子飘逸不定,就好像一群鬼怪围着,四周充满了阴森之气。 韩明达终于打破了平静,他沉声道:“此人尔等应该都听说过吧,他叫樊千年。” 即便令狐坡心里有各种顾虑,这会猛的听到这个名字,心里面着实咯噔一下。 千年二字太耀眼,他在新卒训练营里就听说过。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让他记忆犹新。 其他人明显没那个心情,姜武听了,当即便道了一句,“大人所说的是云海镇守,部率樊千年?” 韩明达目光炯炯,微微点了点头,“还能有谁?正是此人,现已查明,他和突厥人、鲜卑人,以及东岭山贼都有勾连,贩卖军粮军械等,他还在并州、雁门…” 功曹欲言又止,目光扫视四周,似乎很是警惕。 这是他的职业使然,怪不得一路上沉默寡言。 令狐坡大概能猜测到,他要说些什么。 不外乎这个樊千年与境外势力勾结,在边境四周设立间谍网点,刺探终晋王朝在北疆的边防军事机密等等。 “咱们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你们有谁能说说看?” 韩明达忽然话锋一转,提出一个问题来,像是在考试。 半晌,没人吭声。 姜武抓耳挠腮了半天,这才嘟囔道: “咱们应该先派人到云海镇,去瞧瞧动静吧!樊千年,俺听说过,他的手下人马可不少哦。” 韩明达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话等于放屁,已经开始实施行动了,先前情报摸底啥的,守捉曹里的情报探子,细作,他们可不是吃干饭的,早就搞得一清二楚。 这些,韩明达当然不会透露具体细节。 话又说回来,让这些军中粗汉,动手比动脑还快的人,去想啥主意,还不如让他们去撞南墙,来的痛快。 令狐坡无奈的左右瞅瞅,暗忖:喔靠,就你们这样去杀人,不如说是去送死吧。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个樊千年势力不小,眼线网络密布,爪牙暗探很多,若真要正大光明的杀了此人,应该派出大批军队,过去围剿才是。 现在,明显是属于刺杀范畴,还真就是敢死队的性质。 令狐坡直接猜测到,韩明达是怎么想的了。 “功曹大人,我感觉咱们后面,一直跟有尾巴,得找个机会先除掉他们,免得樊千里提前知道咱们行踪。” 莫名其妙的话语内容,十分肯定的语气,着实让大家惊愕失色。 从北城门出发开始,一路上韩明达警惕性很高,始终注意周围的人和物。 他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很快,他发现有尾巴的蛛丝马迹,所以,才与郭瑞将军商定,分开行动。 令狐坡猎户出身,又是射击运动员,心细如发,有着高度的敏锐识别力。 他从韩明达的行为和微表情上分析,从而得出的结论。 这充分说明樊千年势力不可小觑,连郭瑞和韩明达都行事谨慎。 高大个赵二,猛的往自己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嘿嘿傻笑起来。 别看人家长着大盘脸,是丑了点,却有一颗敏感的心,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就是他了。 韩明达抿了抿嘴唇,扬了扬眉头往令狐坡瞅了过去,心中却一直在苦思冥想。 这人论起才干来,确实要比其他人胜出一大筹,不光武功了得,竟然还深谙斥候、细作之道。 从小在村里看着他长大,也就最近的六七年光阴,这小子从哪里学来的这套本事? 神不知鬼不觉。 不过世上有许多事情,就是很诡异,说不清道不明。 当年,令狐老爹领回来一个小女孩,说是路上捡的,给自己儿子当童养媳。 谁知,她是大将军郭忠的女儿? 所以,不用令狐坡再说什么,韩明达已经抚掌而笑,道: “令狐什长说的不错,樊千年乃当年后赵石虎后裔,在马邑声名颇著,经营日久之下,并非一无倚仗,如今多数已有警觉,从北门出来,咱们后面就一直跟有人!” 说着,他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毋庸置疑地说道: “本官前晚跟将军商议过,咱就在这里伏击,先宰了这条尾巴,而且要干净利落,不落痕迹,本官与王洪带两名捉手,明一早先去苍河马场,这里就交给令狐等,完后到苍河马场与咱汇合。” “职下遵命!”令狐坡等抱拳领命。 “嗯…”韩明达颔首后挥了挥手,道:“好了,都休息去吧,五更之后再分头行事。” “职下明白,功曹大人请先进帐歇息!” 待韩明达进帐篷之后,令狐坡把五个捉手叫拢在一起,安排晚上哨兵。 今晚安排特殊,六人分成两组轮流值哨,三人一组,两明一暗,并规定了当夜口令。 前半夜由姜武三人,后半夜则是令狐坡小组。 军队野外宿营规则,令狐坡运用自如,姜武等人一知半解,但很是佩服。 其实,这些都是他前世在小说和影视剧里,道听途说来的,现在正好用上,非常精妙。 夜幕之下,篝火还在燃烧,篝火旁边却已寂静无声。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呼噜声,像拉风箱似的,此起彼伏。 第053章 羊桑河畔伏击战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令狐坡是值三更之后的岗哨,现在的他抓紧闭着眼睛,呼吸很快变得悠长起来。 他的头枕着牛皮制的箭筒,一手握环首刀鞘,另一手握大铁弓,和衣睡在草地上。 一夜平安无事。 翌日五更,令狐坡已是精神饱满的在晨练。 仰头看了看天空,天色有些阴沉,羊桑河上泛起了淡淡薄雾,远方山峦若隐若现,脚下的湿润青草,散发着天然的芳香。 空气清新,景色着实不错。 一行人安静的吃了些干粮,喝了煮沸后的凉开水,韩明达呼啸一声,带着王洪和两名李姓捉手走了。 留下令狐坡,姜武,赵二和陈亮四个人,他们凑在一堆商议。 这会不存在相互客气、谦让,不等其他三名捉手开口,令狐坡有模有样地开始布置: “我想过了,敌方既然跟在咱身后,肯定不会离太远,发现功曹他们离开,便会到这里来先查看一番,然后再跟踪上去,我们就在这里收拾他们。” “姜武,你带陈亮去河那边小丘埋伏,马在这边藏不住,都牵过去,要是来的人小心谨慎的话,可能就会先到你那边,嘿嘿,那只好麻烦你姜伍长先动手了。” “我和赵二就留在这里,要是敌人大摇大摆的过来,那先动手的就是我们,你们注意他们的后面,有否援兵,一会,再伺机过来协助。” “如果他们有人逃跑,姜武你们两个有马,应予追击,总之,不能让敌人活着离开这里,防止他们通风报信。” 三个人还在相互对眼疑惑中,令狐坡已不耐烦的呵斥道:“都赶紧去执行军令,别耽误工夫。” “遵命!” 姜武本来还想说上几句,不过这会觉得,说什么都是废话。 就凭昨晚布哨,现在的任务安排,干净利落又周全,不应该再有任何疑惑。 打架和杀人说到底不是一回事,不过,人家虽说是新卒,但在云海山上出手不凡,摘得头功。 这点,足以镇住姜武等人。 经过战阵的人,才是最应该放心的。 于是,姜武狠狠锤了锤胸口,一句话没说,带上陈亮,每人牵着两匹马,离开前往小土丘。 令狐坡身边只剩下赵二,那晚第一个伸脚挑衅,被一拳击中腹部的那位。 他现在对令狐坡佩服得五体投地,应该是言听计从。 俩人直接躲在河岸边的灌木丛后面,河岸有点坡度,刚好能藏住人。 眼下没啥侦查手段,就是一个守株待兔的笨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如果后面来的是一群杀手,旨在追踪郭瑞将军行迹,或想要将韩明达杀死在道途之上。 那么,在这里截杀,是最好不过的了。 时间静静流淌,赵二显然是耐性不好,不时地要探头出去瞧,被令狐坡踹了两脚,才算老实下来。 其实等待的时间没多久,兔子急匆匆的就来了。 马蹄得得,驿道上扬起一阵尘土。 看来,这跟踪而来的人还不少。 五个人,七匹马,大模大样的警惕性很低。 他们直接就来到近处,慢下来环视周围,有人呼喝一声,一行人下了驿道,来到令狐坡他们昨晚宿营的地方。 令狐坡拨开灌木偷偷瞧了瞧,只有两个人下马,围着营地转了转,这寻寻那看看,经验好像挺丰富的样子。 其余三人则骑在马上东张西望。 先解决骑在马上的敌人。 令狐坡朝赵二挥手示意,也不管他看懂没,自己忽地站起身来,三石大铁弓瞬间张圆。 弓弦震动,羽箭急射而出。 “嗖…” 一道凛厉的破空声响起。 距离很近,才五六十步,对令狐坡而言,闭上眼睛指哪射哪,不会失误。 “卟嗤…” 箭矢从一骑士左胸口穿入,直没羽尾,力道强劲罕见。 此人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前方河岸边,又低头瞧着胸口,这才大声惨叫。 “啊…” 愚蠢的反应,让战马受到惊吓,当即把他掀下了马。 这些家伙,谈不上训练有素,但绝对可以用亡命之徒来形容。 一旦受袭,他们先做的不是躲避观察,而是把刀抽出来四处张望,一副毫不畏惧的彪悍形象。 两名在营地中搜寻的汉子,闻见惨叫声之后,就一齐往河岸边冲了过去。 另两个骑马的,一个翻身准备下马,显然是他反应了过来,不想骑在马上当靶子。 但他却是第二个死的。 一只脚刚离开马蹬,一支疾射而至的羽箭,瞬间穿透了他的脖颈。 “呃呃…” 那厮挥舞了下手臂,一头栽下马来,当场一命呜呼。 这是赵二射出的羽箭。 他虽然出箭慢了一步,但箭术明显不差。 最后一个骑士见状,第一时间反应,就是伏低身子在马背上,脚尖急促踹击马腹。 “嗷…” 战马嘶鸣,朝河岸方向急冲了过来。 令狐坡镇定自若,他快速搭上箭矢,满弓一箭射出。 “嗖…” 这一次是取马不取人。 利箭一下钉进马脖子,鲜血飞溅中,深没而入。 “嗷嗷…” 战马狂嘶。 突如其来的伤痛,让战马想要做出本能的反应。 但马背上的敌人,骑术娴熟,硬生生控制住了战马,继续向河岸奔来。 也就剩三十步左右距离,狂嘶中的战马,一眨眼就扑向河岸边站立速射后的令狐坡。 离的太近,就算速射著称的令狐坡,已不可能再发第三支箭。 这个时候,依靠的是冷静。 慌乱的人,只会死在这里。 他毫不犹豫的弃弓,抽刀。 马在斜坡顶端,有个明显的停滞,却被那骑士一夹马腹,不容迟缓。 那受伤战马一下子,便前蹄一收飞跃起来。 这是个值得称道的对手。 无论其反应,还是胆气,若没有血海里打过几个滚,是不可能拥有。 当然,在这种生死一瞬的交锋中,令狐坡全神贯注,不会有任何杂念。 他站在斜坡上,颇为笨拙的闪动身躯,将将让开战马的冲击。 “呼…” 一股疾风带着重伤的烈马,擦身而过。 而敌骑手上的一柄长刀,在瞬间向令狐坡迎头斩了下来。 令狐坡瞳孔猛地收缩,本能地顺势倒地,与此同时,手中环首刀往上撩了过去。 刀光闪烁之间,令狐坡的肩头痛了痛,还伴随着温热的液体洒下。 但那不是他的鲜血。 第054章 杀了这拨,后继还有 - 终晋 - 清波凡人 两把长刀只是瞬间交错,令狐坡的肩头被刀尖划过,而敌骑的鲜血,则从他胳膊处喷洒出来。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条胳膊连同其手握的长刀,飞向半空。 人的惨叫声和战马的哀鸣声,几乎同时响起。 一人一马在斜坡上纠缠…翻滚…直接栽进羊桑河里。 同样在河岸斜坡上打了个滚,令狐坡则一跃而起。 他顾不上自己肩头处的伤痛,而是急急往赵二那边冲了过去。 刚才眼梢扫见,先前下马搜索现场的两个敌人,一齐向河岸冲来。 显然,这时候跟赵二缠斗在了一起。 定睛一看,两对一的缠斗情形,一点也不乐观。 一个敌人已经被斩翻在地。 肩头插着一根箭矢,脖子却已经耷拉在一边,脖颈上的伤口,像嘴巴一样大开,暗红色的鲜血不断飚出,将草地染红了一大片。 赵二也不好过。 他的腹部一道老长裂口,正往外冒着鲜血,却还在和另外一人大呼酣斗。 长刀碰击,金铁交鸣声中,赵二胸间又多了一道伤口。 他更加疯狂的嘶吼着,血红双眼全是兽性的光芒。 一个好的武士,在这个时候,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伤痛越多,他越是疯狂神勇。 不过,再这么撕斗下去,最好的结果,也是同归于尽。 和赵二对决的那厮,明显不是关内之士。 他的刀不长,且宽又弯。 令狐坡对这种刀太过熟悉,这是突厥武士的月牙弯刀。 而这个粗壮汉子,明显就是塞外最为独特的产物,关外刀客。 此时,赵二嘶哑的怒吼一声,环首长刀当头劈下,关外刀客却往前跃进一步,横刀抹向对手的脖子。 喔靠,赵二危险了! 正当令狐坡着急万分之时,军中勇士和江湖刀客的区别,在这个关键时候,便显露了出来。 赵二闪也不闪,长刀用力下斩,完全是与敌同归于尽的决绝。 而他的对手,那个关外刀客瞬间却有了一丝慌乱,本应先抹上赵二脖子的弯刀,竟然迟缓了那么一丢丢。 就是这一迟缓,猛冲过去的令狐坡,先飞出一脚踹在赵二侧胯上,将其踹飞出去。 “嗖…” 弯刀闪掠过,赵二脖颈上多了条浅浅的刀痕,却避免了脖颈被斩断的下场。 出脚踢飞赵二的同时,令狐坡已是手起刀落。 “卟嗤…” 一刀斜着捅入那厮腰肋之间,刀刃穿身而过,刀尖戳透外露。 “啊…” 关外刀客惨叫一声,瞪着双眼怒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令狐坡猛地抽出环首刀,一脚踹倒刀客。 鲜血喷涌,关外刀客在血泊中抽搐几下,便一命呜呼。 令狐坡顾不上喘气,连忙上去将赵二扶起来,查看伤情。 还好,就腰间这一刀砍的有点深,但扒开看看,都是肥膘,没伤到内脏。 赵二被令狐坡粗暴一脚,加上多处伤口流血,弄的已是满头冷汗,眼神恍惚。 但他却能咬紧牙关,忍痛不叫喊出声。 真是条铮铮硬汉! 令狐坡对丑汉赵二很是欣赏,乐呵呵的拍了拍他肩膀,嘻哈道: “没事赵二,马兜里有创伤草药,等会敷衍包扎了事,过两天就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汉子。” 赵二哆嗦着嘴角,满脸苍白,还是呲牙咧嘴地惨笑,“入娘的,这个关外刀客,险些要了俺的命。” 令狐坡撇了撇嘴,调侃道:“就你这样的拚命招式,只攻不守,老天爷再给你几条命,都不够你糟蹋的。” “嘿嘿,当初师傅教的,就只有攻招没有守式。” 喔靠! 令狐坡实在是无语。 这时,姜武和陈亮骑着马急急赶了回来,他们刚去驿道上搜索了一边,无果。 没容他们嘘寒问暖,令狐坡立即指使他们先给赵二敷药包扎,再收拢战马和兵器。 他自己这才喘几口粗气,歇了一会,再到河边,将那个断了胳膊冲入河中的家伙,从河边拖了回来。 这人已经死透了。 赵二挣扎着凑过来一瞧,啊了一声,“是樊家二郎。” “樊家二郎?”令狐坡疑惑道。 姜武接过话题解释道: 这是樊千年的二儿子,二十多岁,在雁门马邑一带很有勇名,姜武和赵二俩人,曾在他的斥候队里服役过。 没想到,昔日的上下级,现在竟成了对手。 好在赵二和姜武都没跟他过招,否则,在气势上就输了一筹。 但如今,他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 令狐坡命令就在小丘那边,挖坑埋尸,死了的那匹战马,也用马拖到那边埋了。 毁尸灭迹的目的,是为了掩盖真相,麻痹敌人,便于我方下一步行动。 大热天的,一会功夫,就累得姜武和陈亮是满头大汗,哼哼唧唧。 入娘的,这毁尸灭迹的活计,干得也太操淡了。 可军令如山。 这一场伏击战下来,如果说之前驿站里的斗殴,算是初步奠定了令狐坡的江湖地位。 那么,在见识过他杀人如割草般的麻利劲之后,就彻底的可以说一不二了。 杀人倒没用多少工夫,可挖坑埋尸却用了足有一个多时辰。 没有袖手旁观的令狐坡,累的仰躺在草地上歇息。 本打算休息一会,就该收拾收拾撤了。 就在这时,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快速的趴在地上听了听。 喔靠,杂乱的一阵马蹄声! 这伏地听声的本事,是原主从小跟其父亲练就的,北疆优秀猎人的基本功之一。 令狐坡站起身来,面对赵二吩咐道: “赵二兄弟,你骑匹快马先去苍河马场,告诉功曹大人一声,咱们干完一票活儿,但后面还有人跟着,只能再等等,待收拾乾净,最迟明日,就会赶去马场会合。” “这一路上小心点…”姜武也叮嘱一声。 “遵命!” 赵二双手抱拳,跟令狐坡和姜武、陈亮告别之后,骑上马离开了。 营地上只剩下三个人。 分派了一下,这回姜武和陈亮主动要求,他们守在河边,而令狐坡则把三匹马牵走,呆在山丘背后。 令狐坡心里明白,姜武他们也想立功,这机会不能让自己都占了,是吧! 这次尾随而来的人少,就两位,却是每人两匹马。 瞧这架势,应该是送情报的交通员。 第055章 三个截道者 - 终晋 - 清波凡人 两人都穿着边军便服,不像是终晋边军的驿邮,但也无法判定,他们就是樊千里的人。 不过到了这种非常时期,那就是一个‘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决意。 谁在这会赶路不继续直行,即偏要下了驿道,到河边草地上来做甚? 令狐坡怀疑,樊二郎在驿道上定做有暗记,要求后面的人到此集中。 刚才杀的那五个人里面,有三个就是边军斥候,是樊二郎的手下。 来的这两个人,马速并不快,来到路口近处,却是勒住马缰绳,四处扫了扫。 尼玛,鬼鬼祟祟的。 然后俩人直接下了驿道,往小丘这边催马,的的得得小跑了过来。 喔靠,送死怎么尽找上我呢,咱又不想独占功劳呀! 不过,既然送上门来,岂有推脱之理! 况且他也无路可退。 不管来者是想过来解手,还是有其他目的,你好好的大道不走,却往这死路上跑干甚? 感觉也不是什么好鸟。 这次,令狐坡并没有将对方放的太近。 足有七十几步远的时候,他猛的起身,展臂张弓,一箭射出。 “卟嗤…” 一骑手脖颈中箭,来不及吭声,当即应声落马。 这回,终于碰到怂货了。 另外一人大惊之下,竟然勒住马缰绳,调头想跑。 令狐坡也没客气,根本就没有留下活口的打算。 他抬臂张弓又是一箭,将企图逃跑的那厮,射下马来。 然后急急跑过去,先给两个人各自补上一刀,这才追着拉住那四匹战马。 将战马安抚住了,回身搜了搜两个人的身上。 从其中一个人的腰间,摸出一块铭牌,令狐坡瞅了瞅,入娘的,又是马邑边军方面的人。 边军各部番号,他还不熟悉,只好将这些铭牌,塞到自己衣兜里,到时交给韩明达处置。 老兄啊,你要是跟着咱们尾追而来,那正是该死,一点也不冤枉。 但你要是身有公干?嘿嘿,那可只能说你太倒霉了。 不一会儿,姜武和陈亮两个闻声跑了过来,懊恼无比。 入娘的,遇着两拨人,他们竟然连弓弦都没拉过一次,纯粹是两个苦力。 这人家吃肉,自己却连口汤都没喝着! 倒霉,继续挖坑埋人。 不过等干完活,姜武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嘴里开始嘟囔了,“什长,咱们不能总候在这里吧,这来来往往的人,要是都被咱们杀了,好像…” 这位仁兄吞吞吐吐的弦外之音,就是说他们守的可是驿道,谁知道这条道上一天能过往多少人? 这么杀下去,可不就成滥杀无辜了吗? 入娘的,这厮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令狐坡累的差不多散架了,坐在那里一边喘气,一边摆摆手,驳斥道: “行了行了,收起你的善心吧…啊!你看这两拨人,都骑着马还带有富余战马,一看就知道是一路追赶上来的,到了这里不继续往前,却下了驿道来作甚?寻死吗?” “我今天还就守在这儿了,谁敢下驿道跑到这里来的,杀无赦!看能杀多少?!” “哎姜伍长,这买卖不错嘛,你说要是再来几拨人,咱们几个是不是也能当马贩子啦?” 另一个捉手陈亮,见两个神仙闹不快活,忙叉开话题。 “你们看啊,这些马看上去都不错,不是单纯的骑乘所用,而都是战马,对了,功曹大人到时不会一股脑儿,把这些战马都充了公,咱们捉手间就应该有专属马才对。” “不上交你想做甚?将军府到时会有奖赏!” 姜武瞪了陈亮一眼,一下也被引开了注意力,瞅瞅已经成群的战马,也是喜上眉梢。 他便被令狐坡说服了,安心留在这儿跟着他,三人就做起了截道的买卖。 别说,今天这驿道上来往的人还真不少。 三个人躲在驿道旁草地的河边,只要在这里下驿道到草地上来,鬼鬼祟祟的一概留下。 到了晚间,三个人又截杀了五人,再获七匹战马。 这次营地伏击,前后共杀掉十二名骑士,共获得十七匹战马,还有一大堆刀剑弓箭。 相当于一次小规模的伏击战,战利品斩获不少。 羊桑河小山丘的背后,也成了正经的乱葬岗。 至于这里面有没有无辜者,谁也说不清,三个心狠手辣的家伙,都没在意,始终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 在这当口,宁可错杀,不可错过! 到了晚上,三个人在小丘后面架起一堆篝火,躺在地上就谁也不愿动弹了。 一天下来,三个人都累成了死狗样,大伙草草吃了点东西,便一人放哨,两人倒头睡觉,三人轮换。 白天杀了这么多人,到了晚间,若是让人在睡梦中被摸了脑袋去,那可真就成笑话了。 不过,这一夜倒很安静。 翌日清晨,晨练之后的令狐坡叫醒了两人,吃了些干粮,便不再停留,赶着马群,往苍河马场方向而去。 终晋王朝的牧马场有不少,但北疆并州府所辖的军马场,是最为重要的战马场。 各地许多军马均由并州府提供。 并州府辖下有三大军马场。 苍河牧马场 马邑牧马场 云中牧马场 这三个牧马场都在边塞之处,没办法,战马这东西是要吃草的。 其中,云中马场最北,就在边境线上靠近幽州,时常受到游牧部落族兵的袭扰,牧地面积在不断缩小。 三个马场中,以马邑军马场的规模最大,云中马场的战马最好。 长安也有马场,天子六厩,专供皇宫贵人用马,但那马场的规模,以及马匹的数量,跟这三大马场就没法比。 据说,养在天山脚下的水草极为丰美,也是出汗血名马的地界。 但那里的部落,是不会放任关内人在那里安心养马,购马。 北疆边贸中,引进良种马一直是终晋王朝的基本国策。 实际,关内并不缺军马。 可缺少的是能担负起二百来斤重量,还能奔驰如飞的高大良种马。 由于突厥和鲜卑的重装骑兵威力无穷,让人胆寒,所以,终晋边军也在发展重装骑兵。 像这次虏获的战马,属于普通的轻骑兵战马,北疆草原马种,耐力是有,也吃得住雨雪风寒,但就是不上档次。 第056章 凯旋归来 - 终晋 - 清波凡人 苍河是羊桑河支流,马场在苍河两岸,放养了数千匹战马,规模其实不算小,否则,如何算得上是北疆马邑的三大马场之一呢。 终晋王朝的马政,沿袭汉朝的政策,已经颇为完善,马场的规模,也在逐年扩大。 这也正是中原强盛的基础之一。 有了这些战马,塞外族人便不敢轻易南下,四处渐渐兴起的义军山贼,也就动摇不了王朝根本。 令狐坡、姜武和陈亮三个人,牵着十七匹空闲战马,来到了苍河马场。 远方,有数骑疾驰而来,这是马场的牧夫兼卫士,他们奉命在此等候。 一行人汇合,直奔马场宿营地。 一路上,几个牧夫,一直用奇怪的目光瞧着这三个人。 他们奉命来接人,等了一个整天,才算是将目标三人等来。 不曾想,这些人却赶着十七匹空闲战马,马背上还捆着不少军械,长刀弓箭。 这和嘱咐的内容,相差不少。 可无论马伕们怎么问,三个人闭口不谈劫道之事,因为那是军事秘密。 除了战马,在他们的马兜里,还装着不少金银铜钿。 到了马场,感觉就是不一样。 因为令狐坡他们这些人,算是马邑将军衙门的人,这里所有的军马场,均属于将军府驾曹直辖。 所以,他们到军马场,那就是‘钦差大巨’下基层视察工作。 官不算大,却是奉命巡查军马场。 不用令狐坡他们再争取什么,所受到的尊重与接待,那是前所未有的。 视野中出现了一排排的马厩,以及围栏,那牛羊的叫声,马匹的嘶鸣,让这里充满了生机。 军马场的特色,养殖牧业也掺杂于其中,按后世说法,叫一业为主,多种经营。 所以,牛羊成群,混杂在一起,统称牧马场。 这里的牧夫,跟驿站里那些苦哈哈驿夫可不一样,他们大多是兵卒,有军职,或是小吏。 而且牧马场里的生活条件,吃食等,是兵营、驿站所无法相比的。 徐世昌在马邑牧马场,令狐坡自然体会得到。 接待令狐坡的马场小吏,一张黑红的脸上,就没断过笑容。 “令狐大人,一路上辛苦,到了这儿就算到了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这里啊,唯一缺的就是漂亮婆娘,其他的什么都不缺。” 他说的是事实,这里远离城镇,在宽阔草原上,风吹日晒,女人皮肤粗糙无比,跟马伕们差不多。 这跟专做皮肉生意的妓院女子,是无法比的。 “只要有酒喝有肉吃就行!”姜武插上一句。 令狐坡听了哈哈大笑,顿觉神清气爽,念头通达。 很快,他们见到了韩明达和王洪等人。 一大堆篝火烧的正旺,一头黄羊架在上面,烤的滋滋作响。 几个汉子赤着强壮的上身,不停的转动把手,调整着黄羊的位置。 喔靠,烤全羊啊! 令狐坡顿时咽了口水。 也不知这些家伙手艺怎么样,别浪费了食材才好。 韩明达端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木墩上,支着牙等着食物送到嘴边。 跟随他回来的王洪和两个捉手,分立左右,颇有一副长官和秘书侍卫的排场。 瞅见令狐坡他们过来,那三个家伙顿时精神一振,颠颠的迎了过来。 三个截道的强人,像是英雄般的被人簇拥着,来到韩明达面前,躬身抱拳道: “参见功曹,职下等任务完成归来。” 韩明达眼睛不离熊熊燃烧的篝火,随意的摆了摆手,官架子十足,“尔等做的不错,在这好好休息两日,届时回衙门再另行请功行赏。” 得,一句话就打发了。 老子可是差点被战马撞死,被刀砍死哦。 估计这是古代长官的御人之道,越是你兴高采烈的时候,他越是冷淡。 请你记住,别得意忘形而功高盖主。 令狐坡发现:姜武他们也没任何反应,不知是习惯了呢,还是对请功受赏有底? 反正,他们两个陪着王洪去清点战利品了。 至于马兜里的二大袋金银铜钿,他们是不会上交的,路上都说好了,待会私分。 令狐坡不会主动去掺和这件事,但绝不反对。 他初来乍到,怕被人暗算。 这一路上,就听姜武与陈亮俩在商议,大概是把钱分成十五份。 王洪和先前跟随回来的二个捉手,每人各一份。 姜武和陈亮每人二份。 赵二受伤得四份。 令狐坡功劳最大,得四份。 得,分配还算公道。 古往今来,利益分配是门技术活,很考验人的。 就凭这点,说明姜武这些人,很懂江湖规矩,讲究江湖义气,值得交往。 令狐坡一边腹诽着,一边蔫蔫的到篝火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闻着阵阵肉香,心情渐渐舒畅了起来。 赵二闻讯从屋里出来。 他受伤不轻,又颠了大半天才到的马场,场医过来重新上药包扎,在屋里休息。 他莫名跑开了一会,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包裹,一个马伕端来一盆水,调头让令狐坡脱下上衣,开始给他细细的清洗肩头伤口。 瞧瞧,人家是知恩必报。 那一脚救下赵二的命,可就是救命之恩,生死之交啊。 从此往后,他欠令狐坡一条人命。 肩头的伤口并不算深,就是很长,赵二用烈性烧酒消毒,然后敷上金创药,再用布巾包扎。 令狐坡还是用感谢的眼神,扫了赵二一眼,柔声道:“赵二郎,你的伤口咋样?” “还行,在马场重新包扎处理过了。” 令狐坡点了点头。 时下这些创伤药,效果还是不错的。 再说那时候人活得粗糙,没有后世那么精贵,一点小刀伤就哇哇大叫。 等到令狐坡肚子开始叫唤的时候,黄羊终于烤好了。 马场的人给上官们端茶倒水,又送上烤肉,忙的是团团转。 头头脑脑齐齐到场,大都簇拥在韩明达身边,陪着笑脸。 入娘的,这和后世基层接待上级领导的嘴脸,其实没什么两样。 官场上这些陋习玩意儿,千年如是,好像从来就没变过,只是花样翻新。 当然了,令狐坡现在勉强也算个官场中人,在享受特权的时候,他才没那个闲心去瞎琢磨。 第057章 不靠谱的斩首计划 - 终晋 - 清波凡人 烤肉塞进嘴里,嗯,味道马马虎虎,只能说胜在一个肉质新鲜。 姜武、王洪他们几个捉手,凑在令狐坡身边,大嘴大嚼吃的满嘴流油。 只可怜了赵二,他肚皮上的伤有点重,黄羊肉是‘发物’,这肉不能吃,还不能喝酒。 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众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自己则在旁边就点腌菜,吃着粟米饭,还有一盆熬成糊糊一样的鬼东西,看着实在可怜。 巡视马场,听上去简单,其实要做的东西,可一点也不少。 不但要查看进出账册,还要和实物对照,就光这两样,就够他们所有人,查上个三五天。 还有马匹数量,毛色,马种等等,与马场文录上记录的符不符合等。 这些都是令狐坡和王洪的主要任务,比较繁重,而且琐碎的活计。 好在,韩明达志不在此,检验马场只是一种掩饰,他在等待从外面送来的军情。 王洪自然知道这一切,领着令狐坡等人,走马观花般在西马场转了几圈,又带人过了苍河,去到河对岸的东马场,继续敷衍了事。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一行人便悄悄潜出了苍河东马场的范围。 这一次,他们直接向东南方向,奔云海镇而去。 从苍河东马场,到云海城堡的直线距离,约摸在三百里路,如若战马昼夜不停在驿道上奔驰,翌日的五更天,便可到达。 但他们不走驿道,全是崎岖山路,韩明达计划是分成二个昼夜到达,第三天开始行动。 一行人当夜不可能住宿驿站,全都变成野营。 随着云海城堡的临近,韩明达的眉头是越皱越深,甚至有点焦虑状。 令狐坡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守捉功曹,是在执行一项‘斩首’计划。 大概率是想凭着代将军巡视云海镇的名义,来个摔杯为号,擒贼先擒王。 翌日正午,烈日当空,这一行人在树林里停下来休息。 令狐坡在溪水旁洗了把脸,看着溪水里的倒影,直觉得自己满脸的黑气,很是不详。 当日傍晚,在云海镇边缘的林子里宿营,令狐坡咬了咬牙,终于主动找上了韩明达。 看得出来,韩功曹心情不顺畅,可以说是糟糕。 “功曹,给我一个人,我们俩人去将樊千年的人头,给您带回来。” 韩明达本来就烦恼,这会儿却是满脸惊愕,又迅速掩饰住,习惯性的扬起下巴,瞪起了双眼。 “胡闹,即便是荆轲刺秦,还要献图在先,你有甚?而且还不一定能见到樊千年的面?” 他考虑的是成功率,怕是令狐坡还没接近樊千里,就被其斩杀,这会打草惊蛇。 令狐坡随即按住性子,看了看不远处围着篝火而坐的众人,伸手相邀韩明达往林子深处走走。 韩明达是长官,他怎会服从下属的意思呢? 见韩明达一动不动,令狐坡先挪动步子,往树林深处走去。 半晌,韩明达才跟了上去。 黑暗中,两个人终于开始鬼鬼祟祟的交头接耳。 “功曹大人,咱们这么公开过去,和送死没什么区别!就凭一路上尾随而来的几拨人马,樊千里关注将军和您的动向,应该很久了,云海城堡那边若无防备,才叫见了鬼呢。” 令狐坡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说着,他从衣兜里摸出几枚铭牌,交给韩明达。 铜牌上刻有姓名,部队番号等,韩明达移步到有点微光的地方瞧了瞧,确是马邑兵营里的人。 他将铭牌放入衣兜里,待回衙门彻查。 韩明达沉默了半晌,才道: “本次羊桑河营地截杀,你功劳最大,本官拟报请郭将军,擢升你为捉手队正,望你再立新功。” 黑暗中,看不到韩明达的表情,只能听到其声音。 嗯,感觉比之前舒服多了。 趾高气扬的官架子,最令人讨厌。 韩明达忽然讲这些,无非是为了拢络人心,令狐坡何尚不知,他是清醒的。 有命搏功名,无命享用! 从军是搏命,刀尖上舔血,但每次行动,得搞明白有几成胜算? 毫无胜算而一头扎进去,令狐坡是有情绪抵触,万万不会去干。 “功曹,您带上咱们几个,想直接面见樊千年?” “嗯没错,出其不意!只要到了那里,老贼慌乱之下,定不敢轻动,又见咱们人少,自会跟本官相见,宴请等,到时杀了他,他们便是群龙无首!将军下一步收拾残局,就易如反掌。” 令狐坡可能并不清楚,这等斩首计谋,在当下属于英雄主义的时代风格,非常推崇。 数遍史册,成功的例子还真不少。 这并非是莽撞,而是在知己知彼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行刺计划,看似冒险,却有着一定的道理。 “可否请盘龙镇驻军在外围协助?” 令狐坡想到了金叔宝,他现在刚升任为盘龙镇守官,部率。 “暂时不可以,据查,樊千年在盘龙镇一样有卧底,坐探,如请协助怕有生变!突厥西盟族兵随时可以杀过来。”黑暗中,韩明达双眸炯炯有神。 令狐坡听明白了,樊千里在边境上混有多年,这老贼像泥鳅一样,这边风紧,他可以越境到塞外。 要说真正接应的,估计是郭瑞所带的骑兵屯,他会出其不意的奔袭。 其实,盘龙镇的近卫屯也是可以做到。 当然,这些是否在考虑,韩明达暂时不会透露,令狐坡心里是干着急。 没有外围兵力策应,先不论樊千年死活,他们这八个人都是小命堪忧。 实际上,每个领兵之人,都有自己的风格。 在古代,领兵之人的一个共性,其实显而易见,那就是慈不掌兵。 为了达到战略目的,很多将领不会顾忌士卒的死伤,只在意自己的名誉、地位和军功。 当有一天,令狐坡自己领兵时,其实也不会有多少例外。 时代造就英雄! 但眼下,角色不同,感受可就完全不一样。 他认为,斩首行动实施前,跟长官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机会非常难得。 这是用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去处理千余年前的事物,实际根本行不通。 所谓的上下级沟通,在当下有悖法礼,容易产生误解,变得十分危险。 第058章 剑拔弩张,上下级要火拼 - 终晋 - 清波凡人 在官衔等级、门第观念森严的时下军队里,下级只有无条件服从上官命令,没有所谓平等的面对面沟通,以及知晓权和建议权等等。 否则,意味着冒犯上官权威,可理解为抗命不尊。 那是死罪。 但此时的令狐坡,思维还停留在现代。 “功曹,您是这样想的么?就没有其他…” 不等他说完,黑暗中炙热的怒气扑面而来,“住口,难道本官还要跟你再解释什么不成?你好大的胆子!” 实际上,韩明达确也有着难以启齿的苦衷。 樊千年这样的人,在北疆可不多见,勾连内外,自成一体,手里握着一个城堡,麾下有数百敢死之士。 甚至于,他还能引来突厥骑兵,以及东岭众多山贼等。 而且,像周围狼牙镇的阎森,包括马邑兵营里的一些带兵军官,立场非常暧昧。 走私军械和军用物资,在时下的边军里,已经是家常便饭,不是啥秘密。 郭瑞到任马邑将军,也就一年,需要整顿与调整的地方,实在太多。 马邑若是大乱,朝廷定会罪及郭瑞,到时,他韩明达也脱不了干系。 这些恰恰是上一任马邑将军,留给现任的烫手山芋。 就在这样一个情形之下,韩明达和郭瑞合计,先拿樊千年开刀,杀一儆百。 以巡视为名,冷不丁的杀了樊千年,将边境防御漏洞给及时补上。 不过,身处的位置及角色不同,眼界也就不一样。 令狐坡当然不知道这些,也不会去管那么多。 而像韩明达这种官架子十足的上官,怎有耐心跟下下级的庶族,去解释或争辩啥的,这成何体统? 事实上,令狐坡不经意间,把自己陷入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 黑暗中,本来颇为温和的目光,慢慢变得冰冷下来,就像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吐着信子,散发着危险。 良久,他才开口道: “既然功曹有胆量去斩杀樊千年,那么,不如今晚咱俩走一趟,斩下老贼的人头,这样岂不更利落一些?” 此话不难听出,有着赌气和讥讽的含义。 韩明达的脸在暗影中青了青,瞬间怒火中烧。 入娘的,从来没有人敢跟他这样无礼说话。 不过,他还是强压怒火,随即便笑了出来,轻蔑的嘲讽道: “你凭借的又是甚?你有关云长的勇冠三军之力?还是赤胆忠心,值得本官托付生死?” “算了,莫要以为立下点微功,便可在本官面前胡言乱语,念在你…” 话音未完,黑暗中传来愤然之声,“赴死之人,就这点胆量?是不是等侥幸杀了樊老贼,职下还要护着您杀出重围?到时候,我们死的一个不剩,本尊却能趁机逃得性命!” “放肆!”一声低沉断喝。 令狐坡这些话,就像针一样刺痛了韩明达的心,他的手瞬间握上了刀柄。 眼前这个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小猎户,头上竟长着反骨? 周围一片黑暗,静谧得让人毛骨悚然。 韩明达的胆量从来就不小,他静静立在黑暗之中,手紧紧握住刀柄,犹豫纠结中,已慢慢抽出一截刀身来。 黑暗中,寒铁刀面寒光闪闪。 情急之下,令狐坡轻轻后退二步,右手也本能的握住腰刀柄。 不过他还尚存一点理智,并没有拔刀。 此时,韩明达已动了肝火,不管对方再说什么,他都要先劈这小子两刀。 杀个人以泄心中之怒,对于像他这种,习惯于搞暗杀伏击的守捉功曹而言,再是平常不过。 远处篝火旁边的人,还在相互谈笑。 这里谁都不会想到,那边已是剑拔弩张,要闹出人命了。 而且竟是军中上官,与下属之间。 正在千钧一发之机。 “的哒哒…的哒哒…” 一阵急驰的马蹄声自远而近,向篝火方位驶来。 姜武他们纷纷隐于四周,拔刀张弓如临大敌。 这边韩明达明显颤了一下,如梦中惊醒般忙收刀入鞘,转身大踏步向篝火走去。 “切勿动手,放那骑士进来!”匆匆赶到的韩明达,及时制止了一次杀戮。 骑士近了,韩明达大步流星般迎了上去。 正当大伙惊愕之时,那名骑士已滚鞍下马,从怀中掏出一信物呈上。 韩明达收过信物并未打开,而是与骑士耳语几句,那骑士颔首后翻身上马,原路返回急驰而去。 他这才匆匆走近篝火,借火光打开信物阅读之后,脸色变了变,随即将信物扔入火堆中叹气不语。 这一切,站在不远处的令狐坡看在眼里。 他猜测这是韩明达安插在樊千年身边卧底,送出来的一个重要情报。 可带来的并不是啥好消息。 令狐坡静静的立在黑暗之中,反思自己刚才的冒失,与不务现实。 所幸刚才自己没有拔刀,否则刀光一显,现在就是万劫不复。 古代和现代人的世界观,那是绝然不同的,令狐坡有时还经常错位。 感觉好像自己从一个危险中刚刚脱离,就又将自己置身于另外的危险境地。 恶性循环的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得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掉。 其余人都不敢吱声,静等韩明达的军令。 “此次斩首行动暂且取消,今晚就地宿营,明一早开跋返回兵营!” 说完之后,韩明达便径直走进自己的小帐篷,表情十分沮丧。 外面的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 准备如此久的任务,就这样戛然而止,岂不让人唏嘘? 可谁也没有吱声,现场一片静谧,只有那树上的知了叫唤,和嗡嗡的蚊虫声。 令狐坡猜测,这个地点是韩明达与那名卧底,事先约定好的,在明一早行动之前,若有变化则可紧急碰头。 说明韩明达还是早有谋划,包括行程路线和到达日程,都在计划之列。 这像是错怪了他。 事实是樊千年发现尾追韩明达的几拨人马,无一人来到云海镇向其禀告,且又神秘失踪,故作出相应对策。 既然除奸计划败露,那原计划中以巡察之名突然闯入,这无疑于自投罗网。 到时,樊千年人影未见,而八人的小命就断送在那了。 既然如此,大伙草草收场歇息,准备明日一早返程。 第059章 再遇鹰嘴山马匪,还帮忙劫道 - 终晋 - 清波凡人 一夜无语。 但令狐坡久久不能入睡,他在思考对策。 这个时候能为长官分点忧,是他应尽的责职,也可以理解为弥补过错。 韩明达同样是一夜未眠,所想的内容更多。 翌日五更,天才蒙蒙亮,令狐坡便起身巡视四周,然后晨练洗脸。 韩明达和大伙都已起来,随便吃了些随身干粮之后,大伙合力清除营地上的痕迹,准备开跋。 令狐坡收拾完马匹,径直走到在小溪边杵立沉思的韩明达侧前,躬身抱拳道: “启禀功曹大人,卑职有一提议,不知当讲否?” 这一次,声音中不再有调笑和轻蔑意味,而是充满着尊重,称呼也微妙改变。 “但讲无妨…”韩明达纹丝不动,冷漠的丢出一句。 “卑职想了一休,觉得让卑职留下来,前去云海镇侦察一番较妥,因卑职是张生面孔,不知大人许可?” 令狐坡说的很在理,他的面孔除了盘龙城堡的金叔宝他们,在云海镇里,就没人认识到他。 而他作为将来行动的主要成员,到现场去亲自侦察一番,利大于弊。 “好,本官允诺了,五日之后,你得返回马邑兵营。” “诺…” 安静下来的韩明达,又变得不可捉摸,仿佛昨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他冷漠地留下一句话,看都不看令狐坡一眼,便直接骑上马走了。 令狐坡苦恼的跺了跺脚。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管他个球。 不过,他还是颇为佩服韩明达身上那股子勇士气势,和雷厉风行的风格。 晨曦下,两拨人各自策马疾驰。 …… 罗甸镇,位于云海镇西面的边境线上,这里已属于雁门将军辖区。 令狐坡从云海镇东面,走山林绕道到罗甸镇,目的是为了转移视线,掩人耳目。 为安全起见,他准备从罗甸镇进入云海镇,这样,过关卡时,就不会引起樊老贼手下人的怀疑。 可走山路绕道而行,共一百余里路径,待他到达罗甸镇与云海镇交界处,已是午后。 令狐坡在林间山道上骑着马,的的得得走着。 他准备进入云海镇,先找家客栈住下,慢慢打听,到了夜间,就来个夜探老巢。 突然,前面远处响起了杂乱的马蹄声和喊杀声。 他一惊,驭马下了路面,躲进路边的树林里,把马栓在树上,取下环首刀挂在身上,拿起大铁弓,背上箭筒,走到路边探个究竟。 边境地带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马匪山贼劫道,突厥人入境偷袭掠夺等等,不妨碍令狐坡对于时局的戒心。 在这荒郊野外,杀几个人,鬼都不会知道。 远处,两辆马车疯狂地奔驰着,在马车的周围,一些骑士护卫着马车,打马狂奔。 而在他们身后,数十匹快马,吆喝着在追赶。 前面奔跑的骑士约有二十余名,与身后追来的人数几乎相当,但似乎不敢回头与之相斗,只是一味奔逃。 但马车似乎是载重车,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身后追击的战马。 眼见着愈追愈近。 此时,令狐坡才看得清楚,前面那些是清一色的突厥人,而后面追赶的人群,则让他大为惊愕。 最先进入眼帘的,是一抹耀眼的黑色斗篷和黑色面纱。 他心头一跳,呈现脑海里的是鹰嘴山,英子姑娘。 再定睛瞧看,在她身旁护卫的,正是那个高大而狰狞面目的虎爷。 眼见逃不脱,前面的突厥人便分出十数人,返身亡命阻挡,其余的人则继续护着车,向前奔逃。 双方马术和箭术都很精湛,在高速奔腾的马上,相互拉弓射箭,空中羽箭掠空之音不绝于耳。 虎爷不停地拉弓还击,英子姑娘则挥舞着马鞭,将射来的箭支逐一击落。 她的枣红马是匹神骏,追速丝毫不减,直冲而上,手中战刀寒光一闪,将一名拖后的突厥骑士,劈落下马。 令狐坡看得目眩神驰,英子左手挥鞭击落羽箭,右手挥刀砍翻对手,动作干净利落。 也不知这同样的动作要做多少遍,才能达到如此的行云流水。 一位年轻女子,马上功夫如此精湛,绝对是从小苦练而成。 真所谓巾帼不让须眉。 返身阻挡的突厥骑士虽然人数不多,但却是凶悍之极,亡命抵御。 一时之间,在这羊肠山道上,居然缠住了鹰嘴山的追兵。 前面的马车则乘机加速奔逃。 令狐坡就站在路边山坡上,心里不由得有些躇踌。 突厥人,那是敌国人,虽然也有边贸往来的商人,但如此多的武装护卫,绝对不是做正经买卖的。 但他又不想与鹰嘴山马匪,扯上半毛钱的干系。 上次十两官锭之事,虽说不能全怪罪对方,但结果是令狐坡被捕入狱。 要不是秀娘,自己命已归西。 索性,来个两不管,让他们自己靠本事决定胜负。 令狐坡这样大模大样地杵在路边,自然引起了双方的注意。 不远处的虎爷眼尖,一眼便认出是谁了,他扯开嗓子大吼道:“令狐兄弟,快放翻这些蛮狗!” 令狐坡站在那里,本来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奔逃过来的突厥人,也没有过多注意到他。 只当是一个路过的刀客罢了。 但虎爷这么一叫唤,可了不得,立马让突厥人变了嘴脸。 玛呀,还有一个马匪蹲在前面设伏! 当下,便有几骑加速冲上来,同时对着令狐坡,不由分说地拉弓放箭。 “嗖嗖嗖…” 令狐坡暗骂了一声,不知是在骂突厥人,还是虎爷,也许两边都骂。 他闪身躲在树后,也顾不上想别的啥了,保命要紧。 抬臂展开大铁弓,搭三箭连珠。 嗖嗖嗖… 冲在前面的三名突厥武士,顿时翻身落马。 “哇…三箭连珠,好样的!”远处的虎爷哈哈大笑道。 拖着令狐坡下水,他当然得意洋洋。 令狐坡的箭术如此了得,顿时让突厥人大惊失色,立刻伏下身子,齐刷刷向他猛冲了过来。 马速太快,令狐坡暗暗叫了一声苦,返身便跑,边跑边转身拉弓射击。 突厥人这下吃尽苦头,他是个速射王,而且箭无虚发。 弓弦连响声中,一个个突厥骑士中箭倒地。 第060章 金银财宝,见者有份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他射出的利箭,支支贯穿敌人的脖颈或前胸,霎时之间,前面冲上来的七八骑,竟然都中箭坠马。 其余的再也不敢向前,而是拐了一个弯,向着另一侧逃窜。 但是,突厥人的马队给令狐坡这么一阻,后面的英子和虎爷他们,已经掩杀了上来。 此时的敌人已是魂胆尽丧,失去了还击的勇气。 鹰嘴山马匪们纵马而上,马刀轻轻掠过,杀猪宰羊一般,将突厥人一个个地砍下马来。 令狐坡伸手揉着胳膊,因为刚刚突然发力劲射,造成肌肉酸痛。 可他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路边劫道的战斗,已经结束。 近三十个突厥骑士,横尸在这山道的数里范围之内,而鹰嘴山马匪们,正在收拢敌人的战马和兵器。 他们把突厥人的尸体扔入山沟里,免得小道上太显眼。 几名马匪则围着那两辆马车,高声欢呼。 令狐坡漠然地瞥了他们一眼,一声不吭地牵上马,转身便想离开。 “令狐兄弟,请等一等!” 身后传来娇喝声,马蹄得得声响,却是英子姑娘追了上来。 “二当家好!” 令狐坡抱拳行了一礼,逐把刀插回刀鞘,箭筒等挂好之后,准备翻身上马。 很简短的一个问候,言语虽然还恭敬,但语气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令狐坡的环首刀刀背上,刻有朝廷官家火印,英子姑娘眉头微微一皱,但还是翻身下了马,双手抱拳还礼道: “今日要多谢令狐兄弟拔刀相助了!” 令狐坡摆摆手,咧嘴淡然道:“不用谢,其实我不搭手,这些突厥人最终也逃不过去的。” “咱们有差不多一年未见,想必令狐兄弟已经有了高求!”英子姑娘突然发问,言语略显冰冷,酸味儿十足。 想当初,她和虎子力邀令狐坡上山,而他却推说要去完成家父遗命。 现在看来,家父遗命是托辞,投了官军是真。 令狐坡一听,方知英子姑娘定是瞧见了刀身上的火印,这是他唯一的身份象征。 这刀他万不得已才会亮相,可刚才情况紧急,他不由自主的拔出刀来,不想还是被明察秋毫的英子姑娘,给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禀告二当家,令狐现在马邑将军的兵营里当差,此时还有公务在身,我先行告辞!” 令狐坡实情相告,说完翻身上马,准备夹马腹前行。 所谓兵匪二重天,在国度律法上,他们是官军与马匪的关系,势不两立。 他这么急于想划清界限,也无可厚非。 “却慢,令狐兄弟!”英子姑娘再次喝停。 令狐坡一拉缰绳调转马头,面对英子颇为冷淡道:“二当家的还有何吩咐?” “令狐兄弟,你说的公务,是否跟樊千年有关?” “什…什么?” 英子话音不高,但对令狐坡而言,那就是一枚轰天炸雷。 他惊愕之余,右手下意识按在刀柄上。 英子姑娘则纹丝不动,她美眸一挑柔声道: “就是说嘛,朋友间相互帮衬,你先别急着走,兴许本姑娘可以帮到你的忙。” 令狐坡想想也是,对方绝对没有恶意。 他颔首向英子姑娘走近几步。 只是他还处在十分惊讶之中,这个英子姑娘凭什么,能一语道破天机? 其实这事也不难理解,李农领导的鹰嘴山马匪,完全按军队的模式规划,各地都有他的情报网点,军情来源很广。 樊千年之流,这些年的所做所为,已是公开的秘密,新任马邑将军郭瑞要收拾他们,江湖上传得风风雨雨。 令狐坡孤身一人,在这偏僻军镇的山道上,还身着便服办的啥公差? 十之八九,跟樊千里有关。 令狐坡正想再问些什么,那边的马匪突然间发出惊叫之声,虎爷的声音更是颤抖起来,“英子,你快过来。” 英子姑娘看了令狐坡一眼,诚意道: “一齐过去看看吧,你终归是助了咱们一臂之力,看看是些什么东西,江湖规矩,见者有份,你出了力,自然有你一份。” 令狐坡迟疑了一下,心想这话倒也没错,自己眼下正是需要攒钱的时候,以备不时之需。 而突厥人的财物,不拿白不拿,拿了也没人指责。 他下马来随着英子走到那两辆马车前,虎爷他们已经从马车上抬下一个箱子。 把箱盖打开,一群马匪都是张大着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箱子里的东西。 英子姑娘和令狐坡走近一看,也都是惊呆了。 这个箱子里装得尽是珠宝,一串串的珍珠,玉石翡翠,手链,耀花了众人的眼。 单是这一箱子,只怕值数万两银子。 英子姑娘眼睛看向马车上的另外三个大箱子,“打开!” 马匪们七手八脚地搬下箱子,逐一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金砖,另外两个,也全是金银珠宝。 这四口箱子,加起来总价值估算,起码在二十万两银子以上。 “英子姑娘,我们发大财了!” 虎爷喃喃地说道,嘴角口水都流淌了出来,尚不自知。 英子姑娘却疑惑地看着这四口箱子。 这些突厥人貌似准备去罗甸互市里做买卖的,但随身带着这么多珠宝金银,还有大批护卫。 有什么样的生意,值这么多银子去交易? 几十万两银子,在这边戍军镇上,可不是个小数目呵! 可惜刚刚将人都杀光了,否则,倒是可以问一问。 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英子也懒得去想,看了一眼令狐坡,道: “先前说了,见者有份,况且令孤兄弟出了大力,这四口箱子,其中一口归你,你自己挑吧,我们鹰嘴山做事向来公道。” 英子此语一出,虎爷等马匪都是脸色大变,惊呆了。 玛呀,这任一口箱子,都是价值五六万两白银,太便宜这愣小子了。 他们怨气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令狐坡。 令狐坡从最初的惊愕之中,也清醒了过来。 前世今生,他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听到英子姑娘这么一说,他心头一颤,不由得咧嘴一笑,迈步走向其中一口箱子。 虎爷等人都屏住呼吸,眼中露出了凶狠异色。 第061章 摸进巢穴踩点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从那个装满金砖的箱子里,令狐坡随手拿起一块金砖,掂掂份量,足有二十两,逐揣进怀里,然后向着英子一拱手,道: “好了,这块金砖归我,突厥人不值钱,我杀了七八个,就值这么多。” 此话一出,虎爷等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他们看着令狐坡,眼神流露出的是敬佩,神态便和善了许多。 英子更是十分诧异,眼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彩,她抱拳拱手道: “令狐兄弟,果真是条好汉,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视钱财如粪土,不屑一顾,英子佩服之极。” 令狐坡听罢,像是在故意调侃,道: “你可别夸我,其实我也贪财爱宝,很想搬走一口箱子,不过这么多金银细软,我拿了也没多大用途,说不定还会坏事,做人当有自知之明,二当家,各位大哥,令狐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转身便要走。 “令狐兄弟!” 英子又叫住了,“你等会到镇上找一家悦来客栈,先住下,晚间自会有人过去寻你。” 此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傻子都能懂。 令狐坡转过身来,向着英子姑娘抱拳道:“令狐记下了,在这里先行谢过。” 说罢,他转身上马,呼啸而去。 …… 傍晚。 云海镇后山。 这是军镇要塞,不时便有巡逻队的马蹄声响起,来来回回的过去好几拨。 躲在林子里的令狐坡和英子,都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一个整天,据英子说,镇内动静不小,全城堡都处在高度戒备状态。 不过,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樊千年这个千年王八,地头蛇,总不会坐以待毙就是了。 估计是在聚拢手下,一看情形不对,来个鱼死网破,然后北逃出塞。 什么时候动手,就要看樊千年自己的判断了。 今日这种状况,如果按照韩明达先前谋划,大摇大摆的带人进来考察,其结果可想而知。 天刚擦黑,英子姑娘只身前往悦来客栈。 她亲自前往,而且不带虎爷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这让令狐坡感到颇为意外,也十分感动。 这次来,她是女扮男装,不再穿标志性的黑装,带黑面纱。 她眉清目秀的模样,像个白面书生,只是一双纤长玉手,还是暴露了她的性别。 好在天色已晚,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 她带令狐坡,去寻找樊千里的藏身之处。 樊千年原本是个杂胡,又与东岭山匪石风勾结,向塞外走私军械等军需物资,也是鹰嘴山的除奸对象。 这些年,樊千年自知作恶多端,是朝廷官方的卖国贼,江湖正义之士眼里的败类,平时警惕性很高。 他有死士数百,保镖无数,又有公开官职,对他动手明的不行,只有暗杀。 所以,鹰嘴山对他的藏匿之地,做过详细调查,了解颇多。 下午,令狐坡也并未闲着,他到镇上各处转了转,在镇守官衙门四周,都详细做过观察。 搞暗杀,周围环境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包括撤退路线和方案等。 只是听英子说,樊千年平时很少在衙门里出现,他等于白忙乎一个下午。 樊千年有几处藏身之地,他们来到的这一处,是在军镇后面,紧靠山林的一个建筑群。 据说,樊千里喜欢待在这里。 一有风吹草动,他随即隐入山林,任你去搜山。 月光照耀大地,漫天星辰闪闪,视线当中,那座堡垒式建筑,终于映现了灯火光芒。 悄悄来到近处,两人翻身下马,令狐坡打望了一下,也是暗自咂舌。 不愧是马邑数一数二的大军镇,狼牙镇和盘龙镇,还真就比不了。 你看看人家这里,房子鳞次栉比,堡墙厚实,箭垛上卫兵林立。 两个人躲在暗处,令狐坡下意识的低声嘀咕道: “樊老贼要今晚不在这里,咱们可就白来一趟了啊,您能确定,姓樊的如今就住在这里?” 此话实际是平常唠叨的废话,可英子听后有些不悦,反唇相讥道: “怎么,是怕本姑娘糊弄你,或是要加害你这个官军?” 令狐坡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歉意道: “不不,英子姑娘,令狐岂敢怀疑您的诚意,是我嘴拙不会说话,大人不计小人过,请您莫要生气!” “???” 经过一番赔礼道歉,英子也就没有过多计较,“据可靠线报,他目前并没出境,也没进山,若不在这里,那一定是在罗甸镇上了,到时,我再领你去罗甸镇寻找便是。” “嗯嗯…”令狐坡连连称是。 俩人伏着观察了半个时辰,镇上四周灯火渐渐熄灭下去,唯独眼前这座堡垒式建筑,还有灯火映出。 黑暗中,令狐坡低声说道:“您在这里看着马,我从背后攀爬进去试试,探访一下。” 令狐坡说话的口吻,就像当年他当省队教练,指挥手下运动员做事,没考虑到对方是鹰嘴山堂堂的二当家。 英子根本就懒得搭理他,用行动表明了她的权威,她站起身来就往前走。 令狐坡明白又说错了话,气得用手啪啪抽自己两嘴掴子。 之前他们在一起,大都是客气寒暄,彼此没觉得有啥。 可在一起共处,就发现彼此之间的脾气,行事作派,有着很大差异。 关键是谁领导谁,这是个原则问题。 所以说,无论是夫妻还是合伙同伴,先得彼此充分了解,沟通,甚至于订好规矩。 先说后不乱嘛。 瞧见前面气冲冲行走的英子,令狐坡很想说一句,要不您去吧,我在这里守着,省的有人把战马牵走。 这马袋里还有金砖,以及截道私分的碎银铜钿,也有不少钱。 再说,这匹老黑那可是无价之宝。 还有这匹枣红马。 但他到底不是婆娘,或是无赖儿,嘴还没那么碎。 第一次和他出来办事,平时对她毕恭毕敬的小猎户,现如今,态度和状态全变了。 跟虎子他们在一起,她是绝对的说一不二。 英子有点后悔自己太冲动,竟亲自陪他出来办差,派个啰喽不就省事了嘛。 心里暗自下了决心,若再惹恼了她,抽刀砍这混账十七八刀再说。 很快,两人就摸到了堡垒的边缘。 第062章 樊千年的藏身堡垒 - 终晋 - 清波凡人 还好,樊千年的私用马厩所在,不会养什么犬只,不然的话,两个人想要悄无声息的靠近堡垒,还真就不成。 一栋栋屋子,黑洞洞的,没碰到什么人。 今天运气还算不错,令狐坡暗自嘀咕,希望能一直顺利下去。 有些事就不禁想,刚在心里念叨完,“吱嘎…”一声,附近里屋门声响起。 令狐坡轻捷的一把拽住英子的胳膊,将她拉到屋子的暗影之中。 等了一会,脚步声渐渐远去,出来的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两人已经没有半点说话的兴趣,继续前行。 直到地势有了坡度,这明显是个小丘。 此时,英子拍了拍令狐坡的胳膊,指了指小丘上面一栋还亮着灯火的高大屋宅。 令狐坡拍了拍英子的手背,以做友善回应。 玉手“嗖…”一下抽了回去,他后背一疼,当即挨了一粉拳。 喔靠,这小娘们还有点力量嘛。 嘁!老子占便宜,也不占你马匪小娘们的啊。 令狐坡心里恶狠狠的腹诽着。 这算是小插曲,大局为重。 他摸到了近处,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一下。 别说,这姓樊的还挺小心谨慎,自己住的地方,和堡垒差不多,全是用石头筑起来的。 有点欧洲中世纪的城堡结构。 只不过比较低矮,带着华夏传统的浓厚色彩。 四四方方,斗角飞檐,挺有气势和特色的建筑。 摸到外墙下面,两个人呆在这里,静静的听了听。 上面传来隐隐的脚步声,很快就来到两人的头顶。 喔靠,竟然还有墙道! 这个窝做的,真是没话说,土皇帝就是土皇帝。 等脚步声远去,令狐坡摸了摸凹凸不平的墙面,又抬头看了看墙的高度,心里暗自一笑。 入娘的,要真是正经八百的城堡,累死他也不可能徒手攀登进去。 这种墙面粗糙的小型城堡,却不在话下。 按武侠小说里的描述,古代男女侠盗,若是不会点轻功,好像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怎么这小娘们傻乎乎杵着,一动不动。 十几步的助跑,在墙体凸石上连续蹬了四下,这个时候,上冲初速度已经到了极限,身子就要往下坠了。 一个前扑,令狐坡伸手拉住垒墙边缘,一个借力,身躯就上了墙头,灵巧的和一只猴子没什么区别。 英子姑娘在墙下眨巴着眼睛看着,除了有点犯傻,还有些小小的惊愕。 没想到小猎户还有这么一手,这是打家劫舍必备的技艺呵。 这跟猎户射箭等基本功,应该没啥关系吧。 墙上坠下来根绳子,不知令狐坡从那里寻来的。 英子倒也没客气,拽着绳子就上了墙头。 两人溜下墙头,鬼鬼祟祟的进了城堡里面。 这个时候,不用英子再指引什么了,因为她也不清楚内部结构,完全得靠令狐坡自己去判断。 好在里面的屋子并不多,只有正中一间大屋里,灯火通明,吆五喝六的声音,在墙根底下都听的真真切切。 樊千年似乎已经喝的有些醉了,他看着底下心腹,和他两个儿子还在一碗碗的往嘴里倒着酒水,不由有些感慨。 自己的确是老了啊。 他原名钵固,是羯族与匈奴人的混血后裔。 羯族人进入中原,抢得江山,他们这些部族就都改了汉姓。 几十年之后,中原慢慢又被汉人占领,北胡以及杂胡人,从冀北逃往关中晋地,来到了北疆驻扎。 他先当起了马邑小牧场主,他的手下都在牧场里当护卫兼马夫。 后来,再建起了云海城堡,通过行贿,买了个镇守官。 这一晃,又是十几年过去了。 当年,那些一同逃出来的故友,死的死,伤的伤,也有显达的。 但他自觉,应该没人能比他过的更舒服了。 儿孙满堂,衣食饱暖,身边女人不缺,友朋更是遍布北疆塞内外。 生意嘛,跟谁做都成,小日子过得如神仙。 不过,现在好像不太安稳了。 一直挺好说话的那位马邑将军走了,新来的马邑将军突然翻了脸,一路带着滴血的刀子杀了过来。 死的都是他熟识的那些人。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马邑将军会突然翻脸,听说也是姓郭嘛。 经历的凶险太多了,让他知道,握着刀子的人,才敢大声说话。 他不会去管郭瑞为什么突然发疯,要杀尽他们这些旧属老人。 他只知道,若他被送去到郭瑞面前,那位尊神绝对不会有半点手软。 这些天来,他一边派人北去联系,为北逃突厥做好准备。 他另一边盯着郭瑞的行程,还有马邑军营的动静。 突厥老友说了,北上投诚总得奉上个‘头名状’之类的吧,否则过去就像是个乞丐。 入娘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年给了塞外这么多的铁器,兵器和粮食,还要啥头名状? 得,此一时彼一时。 最后,他决定召集所有人马,攻占苍河马场,准备到时候将马场数千匹战马,一并大迁徙。 权当是给突厥人献上一个头名状,也给郭瑞来个釜底抽薪。 当然,他也没忘了罗甸镇的卢景,和东岭山石风,各备了两份厚礼,让人送了过去。 他准备的很周全,一旦事有不谐,鱼死网破的准备都有了。 这几日他有些心神不宁。 心腹们都带人陆续回来了,只有二郎那一路共三拨人马,跟着那个叫韩明达的功曹,却一直没再传回过消息。 而今天,却突然手下人来禀报,说郭瑞一行人已经到了盘龙镇,那个韩明达也赶往了盘龙镇境内。 这个消息让他有些不安,说不定郭瑞会率领盘龙镇人马,突袭云海镇? 按说,他现在该立即实施北迁徙计划。 可二郎那一路人马未到,他不能扔下不管不顾的呀。 二郎向来行事稳重,勇力更为诸子之冠,难道在路上生了什么变故? 再等等吧! 再有,传言说韩明达代郭瑞将军巡视云海城堡? 黄鼠狼给鸡拜年,胆子倒是不小呀! 嗯,到时将他扣下来当人质,让郭瑞投鼠忌器。 和很多塞外草原上的猛汉一样,越是心烦的时候,越要饮上几碗浊酒。 酒酣耳热之后,再搂着个嫩婆娘,啥烦心事就都没了。 第063章 一场血腥杀戮 - 终晋 - 清波凡人 不过,今晚明显效果不佳,事体太大,攸关生死,让他怎么也静不下来。 酒喝的越多,事想的越多,脑袋也越是昏昏沉沉。 听着一屋子的人行令吆喝,樊千年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摇晃着站起身来,摆手让两个儿子陪着其他人继续喝,自己则迈着步子,背着手,想到堡垒后面去歇息一会。 嘿嘿,让新来的小娘们给咱捏上几把,再在其嫩肉上发泄一通,兴许就会好些。 正走着,门廊上迎面来了个身影,低着头,缩着身子,见他过去,赶紧让到一边儿。 樊千年也没在意,只是走了两步,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 堡垒里面都是他忠心的老仆,平时见他有点醉态,总会上前搀扶于他,没有傻站在那里不动的。 但他的思维,也就停止在这一刻了。 只见那人影像鬼魅一般,绕了绕就贴在他的后背,一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眼前寒光一闪,脖颈一凉。 “卟嗤…” 一声轻脆音,樊千年的气血管,被锋利的猎刀给生生割断,鲜血直飚。 久经沙阵,更是盘踞云海城堡几十载,威振北疆的樊千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 估计樊千年做梦都不曾想到,他会死的如此窝囊,如此轻于鸿毛,如此的悄无声息。 入娘的,纯属阴沟里翻船。 看了看头发鬓白,已经被自己割断脖颈的老头儿,令狐坡竟有点犹豫。 应该是樊千年,不会有错吧? 刚才在暗处,英子姑娘倒是给他指了指。 可惜离的太远,加上大堂里到处都是人,也有不少老的,他还真没怎么看清楚。 他原本想抄到后面来躲着,打的主意就是出来一个杀一个,这样总能找到正主。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头一个出来寻死的,竟是疑似樊千年的那老头。 难道说,咱的运气真有这么好? 这分钟,连令狐坡自个都难以置信。 他咬了咬牙,将尸体抱了起来,拖进旁边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已经躺着两俱尸体,都是堡中仆人,或者说是护院更确切,他们怀里都掖着刀子。 当然,既然进了这个堡垒里,还是那句老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照了面,这个时候没道理可讲,来了谁,也是照杀不误。 老天爷让令狐坡穿越到古代这种乱世里,整天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若不心狠手辣,是没理由存活到最后。 再等等,再杀几个? 令狐坡有点后悔让英子在外面把风了。 只有她认识樊千年。 他一咬牙,抽出环首刀来,比量了一下,一刀狠下去。 “卟嗤…”一声,像切在烂西瓜上的闷响。 只一刀,将糟老头的脑袋切了下来。 又从尸体上撕下衣服,将人头包住。 尼玛,这杀人割头的事,咱终于是做成了。 当初在新卒训练营里,听几个老兵绘声绘色的讲起,在战阵上割脑袋领功的经历,还觉着太野蛮。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干上了这野蛮勾当,所不同的他不是为了领功,而是确认。 提着脑袋,瞧了瞧四周,蹑手蹑脚地转了出去。 英子正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张望,令狐坡凑了过去。 两个人就地蹲在一处,鬼鬼祟祟的打开包裹。 英子姑娘竟然面不改色,她伸出纤手揪着头颅上的头发,凑到眼前在月光下,她左前顾后的仔细瞧看,顿时喜上眉梢。 这一幕,让令狐坡记忆了很长一段时间,每每想起,都觉着这场景特诡异、恐怖,浑身毛骨悚然。 就像聊斋故事里的情节,活生生呈现在眼前。 大功告成,令狐坡立马想溜。 但英子姑娘明显不同意。 她一下拽住了他,指了指屋子,一只手狠狠下切。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让令狐坡将一屋子的人,都杀了。 娘呃! 他现在才敢确定,这姑奶奶的心比他还狠,还特么的贪心不足。 某些书籍上说,这样的人,一般死的都比较快。 不过,有一点令狐坡明白了,这个樊千年,原来跟鹰嘴山的恩怨,也是非常的深。 最终,他还是屈服了。 不是因为英子姑娘瞪起来的眼睛,有多么妩媚动人,也不是气势有多凶狠。 而是这小娘们一见他摇头,就开始轻轻敲起了刀鞘。 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眸子里,满是威胁之意。 孰不知,见敌人不杀,就先杀谁!这是鹰嘴山人立的规矩。 入娘的,真见到女鬼了! 令狐坡岂能都搞明白这些? 他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很想将这马匪小娘们扔在这里,自己骑马就走。 但最终,他还是提刀调头,气冲冲就进了那间大屋宅。 英子在他身后,颇为得意的笑着。 抓到对方软肋,逼迫他就范,尤其是像令狐坡这样优秀的人,她非常得意,也很过瘾。 但她不明白,那并非是令狐坡怕她,而是作为同盟军,关键时刻,该妥协时还得妥协,不能起内讧。 再说了,英子姑娘黑灯瞎火的只身引路,帮他成功干掉了樊千里,这绝对是大功一件。 自己就不能帮她杀几个仇人吗? 令狐坡刚进去,一个汉子晃晃悠悠的跑到后面来如厕。 “卟嗤…” 再能喝的人,也不能不上茅厕吧。 想到这里,让他很是欣喜。 他来了个守株待兔。 陆续有人到后面来上茅厕,都遭了令狐坡的毒手。 渐渐的,厅堂中还剩下的三位大汉,觉着越来越冷清,却没有任何的警觉。 三人只是相互说着笑,“那几位怂货上个茅厕,不定就睡在那里了,嘻嘻…” 于是,两人结伴,嘻嘻哈哈的到后面来找。 其实,是怕这些人喝多了,在后面胡闹些事情出来。 樊家的所有家眷,大大小小的女眷,可都在堡垒后面住着呢。 “卟嗤…” “……” 两个人也没费令狐坡多少手脚,醉汉是最好对付了。 旁边那间屋子,彻底成了藏尸间,十几俱尸体摆了一地,把令狐坡忙的像只蚂蚁在搬家,累得半死。 堂里只剩下最后一位大汉,令狐坡从后面终于溜了进来,低着头,凑到那人身边,好像要告知些什么。 第064章 灯下黑 - 终晋 - 清波凡人 就在这位军汉睁着醉眼,歪着头,支着耳朵准备倾听的时候。 “卟嗤…” 令狐坡顺手割断了他的脖子。 任务完成。 令狐坡和英子两个人,从堡垒里溜出来,悄悄到了战马跟前。 “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令狐坡低沉吆喝着,顺手从马衣兜里取出一套衣裤来。 他身上血迹斑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不换掉血衣,将成为敌人和狼群的追踪目标。 正解着马缰绳的英子一愣,羞红着脸转过身去,嘴里还不服气的嘟喃,“哼,谁稀罕看你!” 其实黑灯瞎火的,就凭这朦胧月光,想看都看不清楚。 完事后,俩人都骑上战马。 英子看着杀了十数个人,依旧面不改色,做什么有条不紊的令狐坡,心里彻底的有些毛骨悚然。 这一次过来,可谓是福星高照,运气好的令人难以置信。 不但杀了樊千年这个老贼,而且,将云海城堡里的叛逆头目,包括樊千年的外线头目等,一股脑儿的给除掉了。 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屋子近二十个壮汉,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这和沙场搏杀,完全是两码事,浑身透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诡秘,以及阴森恐怖。 英子心里再次确定,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刺客,世间罕见。 他和历史上的荆轲,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物,冷静的像座冰山。 这个人一身的本领,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 一旦有人得罪了他,会不会就此丢了性命呢?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快就被她丢在了脑后。 因为云海镇里的心脏,终于跳动了起来。 低沉的号角声,战马嘶吼声四处响起,还有火把也点了 起来,逐渐亮成一片白昼。 镇上牧马场也轰动了。 堡垒仆人发现了满屋的大头目被杀,赶紧连滚带爬地敲响了警报。 “走,咱们向南。”英子低沉地说道。 这里的山林,她很熟悉。 “等等二当家…” 令狐坡低喝一声,没怎么犹豫便纵马追上了她。 “怎么?”她拉紧缰绳急问道。 “二当家,现在咱们哪里去不了,虽有月光但大路咱们不能走,从林中穿越是漆黑一片,人马都不能奔跑,到时只能被他们团团围住。” 令狐坡的状态,又回到平常的有礼有节,非常冷静。 “哪…你说咋办?”英子姑娘觉得有道理。 云海镇出了大事,隔壁罗甸镇同样惊动了,镇守官卢景,平时就跟樊千年狼狈为奸,他能袖手旁观,不帮着派出军队来抓捕凶手? 等到天亮,还有东岭山上的石风,都会派遣匪徒下山来帮着搜寻凶手。 这些,她从小到大,跟随李农转战南北,杀人越货的潜逃,她还是清楚的。 “咱们人躲藏起来容易,这马就麻烦,这样,咱们把马牵进镇上马厩里,人躲在马草间,待五更后天蒙蒙亮咱们就悄悄离开。”令狐坡想到了主意。 “胡言乱语,这跟自投罗网有啥区别?”英子嗤之以鼻。 “嘿嘿,这叫灯下黑!他们都以为我们肯定往外逃了,所有人马都会在外围地带搜寻,绝不会去留意这数百排的马厩,这里也有数百战马饲养着的。” 英子姑娘想想又觉得有些道理,大隐隐于市嘛。 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俩人牵着马来到一片饲养马厩,令狐坡选了一排有空位的马厩,然后把马缰绳塞到英子手上,“您先在这里等等,我进去一下。” 英子非常机械的接过马缰绳,站在马厩旁,瞅着令狐坡一溜烟跑进马草棚里。 一会儿,见这厮捧出一大捆马草,先逐个给马厩里的每匹马喂上草,着实热络了一下。 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养马经验。 陌生的人和马一旦进入马厩,那些马儿个个嘶鸣起来,那就容易惊动值夜护卫。 喂草完后,令狐坡回身牵着马,慢慢到二个空闲马厩里栓上他们的战马,同时在马槽里放入足够的饲料草和水,让自己战马吃饱喝足。 然后才带着英子躲入旁边的马草棚里面。 外面整个马场里,吵吵闹闹,哭爹喊夫的折腾整整一个晚上。 这样的黑夜里,就算再擅长追踪的人,也只能抓瞎。 一整夜让外面搜寻的人,折腾得人疲马乏。 等到天明,樊千年等首脑们都死光了,所谓树倒猢狲散。 群龙无首之下,许多人开始打起自己的小久久,这种是非之地,赶紧逃命要紧。 只有极小部分樊千年的直属亲戚,以及亲信死党,还坚持在外围林子里搜寻凶手,要为樊千年父子三人等报仇。 天大亮了,令狐坡和英子朦朦胧胧歇了半休,体力还算恢复了七八成。 他们骑上吃饱喝足的战马,奔驰在山路上。 这个时候,搜寻他们的人,都在树林里艰辛穿梭,镇里大路上反而不设防。 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不过,两个人还是在路上,遇到了十几拨从云海镇里出来的人士。 他们大都是自顾不暇的逃命要紧,谁还有闲心去理会路边,有些什么人? 人算不如天算! 在俩人将要出云海镇势力范围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 这十几个武装分子,也不是成心在这里等他们,更非追兵。 他们可能是樊千年的死士,昨天就派他们守在这里,监视盘龙镇那边动静的人。 或许是刚从东边打探消息回来,尚不清楚镇里究竟发生了啥事? 但镇上出了刺客,杀了人,这是明摆着的。 他们围坐在一起,吃食喝酒喝水的都有,反正五花八门,歪七扭八。 令狐坡和英子看见这群人的时候,对方也自然而然的瞧见了他们。 “别去看他们,咱冲过去!”英子开始发号施令了。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也没啥犹豫,纵马而过。 但两个陌生人,行色匆匆,全副武装的从镇里出来,最笨的人,也自然而然地会想到凶手,刺客。 关键是令狐坡杀人时,鲜血溅得满身都是,只简单换了衣裤,那肯定不成。 头发脸颊脖颈,以及鞋上等太多地方,都是血迹斑斑。 这十几个人,都是腥风血雨中滚爬出来的死士,一闻一瞥,便知大概。 第065章 马战骑射,英子中箭 - 终晋 - 清波凡人 “喂…停下,尔等是干什么的?” “到镇上去干了啥?” “???” 那些人吼叫了起来。 令狐坡和英子哪里敢停,夹紧马腹向前疾驰而逃。 这下就不言自明。 死士们群情激奋,纷纷跳上战马,就追了下来。 按道理,沿边境线往东,便是盘龙镇,令狐坡算是归家了,万事大吉。 可身边的人不行。 大名鼎鼎鹰嘴山二当家的英子姑娘,怎么可能会跟着官军令狐坡,往盘龙镇上逃呢。 岂不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嘛。 令狐坡只能跟着她穿入山林。 在平坦的地方,追逃之间,主要靠的是马力,但山林里却复杂多了。 山林里追逃,视线不好,就看谁的人多,地形熟。 两翼包抄过来,你看人家走的是斜线,应该追不上你吧。 但跑着跑着,你就会发现,敌人慢慢出现在了你前面。 为什么? 不是因为对方马快,而是因为马和人一样,跑的永远都不可能是一条直线。 就像在沙漠里行走的人一样,不知不觉间,你的方向其实已经斜了,或者跑着转圈,终点又回到起点。 这十几个死士,明显对这片山林很熟,也很有经验。 他们在背后鬼哭狼嚎叫喊着,让逃跑者产生心里恐惧感,慌不择路。 慢慢的,他们的人却已经散开追逐。 这次,他们明显低估了这一对男女。 英子告诉他,南边出了这片山林,鹰嘴山在那里设有个联络接应点。 但令狐坡觉着有点不靠谱,这么大片山林,慌乱中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联络点怎么寻找? 以为你有全球定位系统? 现还顾不上这些,十几个追兵咬得很紧。 追逐双方,羽箭成为彼此之间的泄愤方式。 “嗖嗖…” “……” 倾刻间,有三个追兵中箭落下马来。 不是脖子中箭就是前胸中箭,坠地即亡。 这一出,让追击的死士们终于意识到,他们今日可碰到了硬茬。 一个是速射王,另一个是骑射中的佼佼者。 他们连续在奔跑中射击,后面的追兵又坠马四个,吓得这些死士,不敢在后面直线紧追,而是往两边斜侧追击。 一时间里,乱箭飞舞,人马共射。 “嗷…”战马一声长嘶。 英子的战马屁股上被飞驰的箭头擦中,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没等战马蹦跳,英子已经按马脖子,双腿一紧,将战马控制住。 接着,她双脚抽离马蹬,在马背上极为炫目的来了个托马斯回旋,倒坐在马背上。 快速的张弓三次,一连三箭,追兵中又有两人坠落下马。 就这一手,令狐坡觉着自己也望尘莫及。 咱没那么软的腰身啊。 再一翻身,英子又重回原姿,双腿一夹,战马疾驰。 太漂亮了,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就在令狐坡赞叹之时,只听英子闷哼了一声,一下趴倒在马背上。 一支长长的箭矢,深深插进她肩膀内侧。 喔靠,英子姑娘受伤了! 令狐坡心头猛地一紧,准备纵马扑上去救人。 这个时候,他可没怎么细想,就算想了,也不可能将她扔在这里。 两个人出来,一个人回去。 如回去的是英子,那还好说,谁也不会太过关心一个小猎户的死活。 估计也就是秀娘会祭奠他,为他大哭一场。 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倘若活着回去的是他,那就太糟糕了。 全鹰嘴山数千兄弟,就算追到天涯海角,都得将他的脑袋,给拧下来当皮球踢。 但那些都是瞎想假设。 这一箭还不至于要了英子的命,看人家,马上直起身子,连连很踹马腹,战马反而奔快了许多。 落在后面的令狐坡,稍微那么一走神,马上给还了颜色。 胳膊上和腰间,都被激射而至的箭矢,划出了两道长长的伤口。 入娘的,先截住这些追兵,给英子姑娘以喘息机会。 令狐坡猛的一拉紧缰绳。 “嗷…” 战马狂嘶之下,人立而起,后蹄蹬动,前蹄落地时,已经换了个方向。 就这一瞬间,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脸庞抹了过去。 令狐坡眼睛都没眨一下,口中呼啸一声,狠狠夹了两下马腹,战马嘶鸣,一下便窜了出去,朝着追兵疾驰迎上。 与此同时,他张弓搭箭,一个双箭连珠,两名追兵一中胸口,一箭穿心,将他们射下马来。 接着,他放弓入筒,顺手拔出环首长刀,身体在马上晃动了一下,成功躲开一支射来的利箭。 长刀在头顶上画着圈,向最后一名追骑兵迎了上去。 说起来很慢,其实这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两边马速都已经催了起来。 眨眼间,两马交错,最后一名骑士其实已经陷入慌乱之中,连续的追逐不利,让他心胆已去八分。 没等他长刀整个出鞘,两马交错之间,刀光一闪。 “卟…” 鲜血迸射而出。 借着马速,不用多大力气,令狐坡便一刀将那厮,连肩带背斩裂开来,生生劈成两半。 又疾驰出去一段距离,追上一名已经失去战马,在地上挣扎起来,转头就跑的家伙。 轻松一个拖地斩,结束了战斗。 至此,十几个追兵已全部被歼,他急忙调转马头,去追赶英子姑娘。 没追赶多远,即见英子伏倒在路边,已一动不动。 显然是气力不支,被奔跑中的战马,给掀了下来。 令狐坡脸色一变,到了近前,他勒住马缰翻身下马,翻过她的身体瞧了瞧,再摸摸颈部大动脉。 还好,有气儿,只是昏厥了过去。 不过伤口肯定糟糕了,被马掀下来,已经造成了二次伤害,血流得很快,已经染红了她半边身子。 查看了一下伤口,立即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紧紧扎住她的肩膀。 中箭的位置太恼人,这么做并不能有效止血。 得尽快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给及时止血,否则,就有生命危险。 他四处瞅了瞅,抱着英子上了战马。 这里肯定不能停留,说不定樊千年的追兵,什么时候就能赶到这里。 走了不多时,便找见一片密林。 令狐坡策马走进林中。 然后就是一阵忙活,将英子靠树半躺着,以最快的速度升起一堆篝火。 重伤昏厥的人,需要温度。 第066章 奇葩的止血疗伤法 - 终晋 - 清波凡人 然后,令狐坡将英子半抱在自己怀里,将她肩头的衣服用刀割开,露出被鲜血染的肩膀,和大半个隆起的胸白。 当然,现在的他,绝没有半点美人在怀的绮念。 只觉得,能不能把这女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真要看老天爷给不给这个面子了。 还好,是穿透伤,也就是箭矢穿肩胸而过。 不然的话,也得将箭头捅出去,才能截断。 因为箭头是不能倒拔出来,否则对人身造成更大伤害。 令狐坡第一次给人治疗箭伤,想着跟刀伤原理差不多,也没啥手忙脚乱。 用猎刀先将箭头砍掉,然后给英子嘴里塞了根树枝,想的还挺周全。 这个时候,英子已是面如活尸,一条命已经丢了半条。 他做完这一切,右手抓住箭尾,左手推挡,咬牙用力猛的一抽。 “卟…”的一声。 整个箭杆被拔了出来,鲜血随涌而出。 昏迷中的英子猛的睁开双眼,痛得咯吱一声,嘴里的树枝,顿时被她咬断。 醒过来的英子,老实的很,其实她是没一丢丢力气挣扎。 斗大的汗珠儿,从她刷白脸上哗哗往下淌,看来是疼的够呛。 令狐坡心想,小娘们哎,更疼的还在后面,这可别怪我哦。 没办法!伤口又大又深,鲜血还在不断往外涌,必须要及时制血。 他将猎刀在火上烤啊烤,一直烤到通红,才又来到英子身边。 “忍着点啊,必须把血止住,我这办法最灵光,忍…忍着…” 一边嘴里念叨,一边将软塌塌的英子扶正,再用一截树枝卡在其嘴里,然后用通红刀面,在创伤口狠狠的烙了两下子。 “吱…” “……” 一股股蛋白焦臭味,漂移开来,伴随着模糊不清的嘶哑惨叫,十分渗人。 这是最原始的止血消炎方法。 他从一本书籍中读到的,现在是活学活用。 从马兜里寻来的金创药,敷在伤口上,双手按住创口先压一会。 然后从衣上撕下布条紧紧包扎。 至此,一切完活,他也是累得满头大汗,差点虚脱了过去。 英子还挺坚强,嘴唇被树枝磨得血肉模糊,她硬是没当场昏死过去,这让他颇感意外。 可伤口太疼痛,又流了许多血,她自知坚持不了多久。 昏厥之前吩咐令狐坡,“出这林子,去罗甸镇上寻一家叫再来酒馆,让掌柜速找个郎中过来。” 被刚才这番死去活来的折腾,英子心里实在是害怕。 落在这粗暴的小猎户手里,凶多吉少,想寻个真正的郎中过来。 不过,别说她现在伤着,连说话都费力,就算她完好如初,想要使唤动令狐坡,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果然没挪动地方。 这荒郊野外的树林里,留个伤号在这里,自己出去还要潜入罗甸镇去寻找。 被卢景的人逮住,自己最终倒不会有啥事,可英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好不容易找到那家再来酒家,也寻得郎中,几番折腾回来,发现只剩下被狼崽子啃的没了人样的一具尸体,到时找谁说理去啊? 分析利弊之后,令狐坡干脆就没挪动地方。 他累了一个昼夜,又如此这般地折腾了大半天,又睏又饿的,实在让人受不了。 翻出个大饼来,先填了填肚囊,喝了点酒,缓了缓精神,他在篝火旁边先小盹了一觉。 等到晚上,最怕的事还是出现了,英子姑娘发起了高烧。 她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是在埋怨令狐坡没去寻人来。 不光嘟囔,身子还翻来覆去的不老实。 令狐坡也没做任何解释,给她头上弄了条冷布巾,又喂她喝了几次水和水泡饼,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种创伤后的高烧,挺过来也就活了,挺不过来,那还用说吗? 在令狐坡心里,英子已然死了六七成。 这年头的金创药,不是抗生素,她伤的又重,大概率是挺不过来。 他已经开始琢磨,要是这女马匪死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他不想被人追杀而流浪天涯,更不想被人杀死在某个地方,被野狗狼群分尸。 真的要死,他也希望自己是躺在床上,安详的闭上眼睛,还有投胎机会。 胡思乱想中,极度疲惫的他,进入了梦乡。 他的梦境,永远都是很特别,半点安详的意思都没有。 总是有人在追杀他,但总有人死在他手里,他却从来不会从噩梦中惊醒。 因为在梦中,他也是那么的冷静,无恐无惧的模样,太无趣了。 …… 鸟雀的鸣叫声,提醒他清晨的到来,小鸟湿乎乎的舌头,在他脸上舔来舔去。 当令狐坡睁开眼睛,拨开那边上长长的马脸,扭头看了过去。 这马匪小娘们的命很硬,竟然没死,烧也不知什么时候退了,睡的正香。 正是奇迹啊! 令狐坡欣喜确认,这女人和他差不多,是个连阎王爷都不愿看到的人物,命硬的很。 实际上,他很羡慕这女人的身体素质,非常棒。 不是什么人都能在缺医少药,又这么折腾一遭之后,还能存活下来。 顽强的女马匪,生命力旺盛的和小强似的。 到了这个时候,命其实也就捡回来了,伤口感染这种噩梦,也就不会再降临下来。 死神飘然远去,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把水烧开,喂英子喝了些热水,又将大饼弄碎,泡了泡,给她也吃了。 令狐坡自己随后饱餐一顿,干粮全都吃完,琢磨着是不是该上路走出林子。 当然,他也很担心,这小娘们刚活过来,别颠死在路上,那可就太冤了呀。 英子这个时候,也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看了看身上七扭八歪包扎着一圈圈的伤处,终于有点羞涩的感觉。 不过,回想到昨晚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心里好像又寒了寒。 用烧红刀面,封伤口这种事情,她从来就没听说过。 不过,她还算是理智的,没往故意虐待或报复方面去想。 因为在他身上,有着太多的神奇之处,用火烙之法来止血,说不定也是他家秘传的。 随后,她又担心起来,身上肯定要留下两个很难看的疤痕。 想到这,她的眼圈不由得红了起来。 女人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第067章 局面瞬息万变,始料未及 - 终晋 - 清波凡人 但眼睛红是红了,却怎么也流不下眼泪。 因为现实中,流泪的往往是弱者,偏偏强者从来不同情弱者,也不可能给予生存机会。 从小,她跟着李农南征北战,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在她懂事开始,就再也没有哭过。 哭泣这种技能,许久不用也是会忘即,而泪腺许久不流,也会堵塞。 现在的她,就是这种状况。 明明很痛很伤心,却没见眼泪涌出来。 “你怎么没走?” 忽地,她开始注意起令狐坡来了。 “去哪儿?” 话语刚出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怎么可能丢下二当家,自个回归部队去呢?放心吧,我一定会护送你安全上山的。” 此话虽然酸的连他自己都有些倒牙,但实际情况大概如此,原因多种复杂。 激动中的英子,稍稍转过身去,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但心中还是有一丢丢的怀疑,这小子定是怕鹰嘴山弟兄们追杀,才不敢轻易丢弃逃离。 不过,有了此番经历,两个人也算是生死与共了。 令狐坡心里虽有一万个不愿意,跟这个马匪小娘们死在一块的想法,但总归是老老实实承担起照顾人的角色。 至于英子姑娘,之前的一些怀疑杂念,对官军的存见,也都消散殆尽。 严格意义上讲,两个人都算是江湖侠士,不管他们背景如何,信仰不同,但都隐隐恪守着江湖规则。 经历过这场生死之战之后,他们彼此在对方心目中,都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当他们再次站在一处的时候,信任这个东西,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英子的身体非常虚弱,继续赶路暂时不可能,她也没再提起,让令狐坡出去找人的念头。 于是,令狐坡将篝火的痕迹清理掉,扶着英子上马,往林子深处走去。 他们准备在林子里再养上几天伤,待英子身体稍好些,至少经得起马儿颠簸,才决定返回不迟。 …… 又是一天过去了,躲在这处密林中的两人,活的倒挺不错,很是滋润。 当然了,有小猎户令狐坡在,活的不错才算是正常。 打猎烧烤是他的本行,山林子就是厨房。 他射野兔子,掏鼠窝和鸟窝,挖野山菌和野果子,吃食搞得异常丰富又有营养。 同时,他又在附近寻得一些草药,像鱼腥草这类的消炎镇痛植物,用嘴嚼烂敷在英子的伤口上。 不过这次换药,人家是严防死守,再没让他看到那鼓涨的大半边胸白,只有血糊糊的伤口。 到了第三日清晨,英子整个状态好了不少,但俩人饮水快没了,不得不往密林外面挪一挪。 不过,还没到密林子边儿,令狐坡就不动了,他敏捷的一弯腰,顿时身体丑陋的趴在了地上。 马蹄声,很大又很多,从东边和北边过来的都有。 他拿不准是鹰嘴山上的接应,还是盘龙镇上的官军,或是东岭山上的匪徒。 谨慎起见,直接把英子又弄回林子深处,自己则到密林子边缘探头探脑。 确实是大队人马过来了。 既不是鹰嘴山上的马匪,更不是东岭山的匪徒,而是盘龙镇金叔宝的官军,和护卫郭瑞的骑兵屯。 原来,郭瑞所率骑兵屯和十几骑侍卫,自七天前在驿站跟韩明达分开后,一路巡视边关军镇。 他最先到达狼牙镇。 阎森紧张不得了,不知郭瑞巡视的真实目的,只能小心翼翼地陪同。 郭瑞是个明白人,他首要目标是樊千年,像阎森不算太出格,也就是敲打敲打几下,让其收敛点,以后再说。 他到达狼牙镇,还有件私事要办,那就是令狐坡父母的迁坟立祠之事。 这是家父郭骧交待的事项。 当然了,这些事只许他动口即可,阎森派人去做就是。 在狼牙镇待了三天,巡视训诫,以及祠堂选址等事项逐一落实之后,他移驾盘龙镇。 金叔宝接到密令,已做好突袭云海镇的军事准备,静等韩明达斩首行动的结果。 没曾想,韩明达得到内部情报,表明樊千里正在收拢亲信和人马,准备偷袭苍河马场,然后北出塞外投敌。 敌人都准备反水了,斩首计划肯定不能实施。 韩明达率王洪,姜武等人,大清早准备前往马邑兵营,听说郭瑞在盘龙镇,他随即赶到盘龙镇,跟郭瑞做了禀报。 郭瑞大吃一惊,一方面命令驿使四百里加急,星夜赶到马邑兵营,命令罗成艺率第一营,火速增驰苍河马场。 命令内容是罗成艺的第一营,在到达苍河马场之后,留下一个部镇守,其余两个部队,共千余人马向云海镇分兵合围。 他这边让金叔宝的近卫屯,加上自己的骑兵屯,随时准备突袭云海镇。 令郭瑞不安的军情,急连传来。 突厥西盟所部共数千骑,有向边境移动的迹象。 边塞形势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就在郭瑞与韩明达,金叔宝等人,在盘龙镇着急等候罗成艺那边行动之时,接云海镇卧底飞马来报,说是樊千年及其党余十数人,昨晚在其堡垒被杀。 韩明达大惊,忙向郭瑞禀报,并认为樊千年为令狐坡所杀。 郭瑞当机立断,命金叔宝和韩明达两人,分率近卫屯和骑兵屯,迅速控制云海镇局面,安抚人心,切断往北出逃的关口道路。 就在令狐坡与英子逃入密林的第三天,罗成艺的第一营大部,也已到达云海镇。 实际樊千年党余早已逃了大半,来不及逃跑的,都被韩明达和金叔宝所控制。 郭瑞随即命令韩明达接管云海镇,以副营将兼任云海镇守备官,迅速清理云海镇守事务。 韩明达告诉郭瑞,从现场勘察,刺杀樊千年等一干人,实乃令狐坡一人所为。 “乃一人所为?” 郭瑞惊愕失色,一时难以置信。 他并不是个心肠柔软,顾惜属下的军人。 真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韩明达的斩首计划,本就是他下的命令。 行险一搏,成了,他这个马邑将军,便能令行全境,不再敢有人掣肘。 不成,韩明达他们当也能从镇上杀出来,他派金叔宝去接应就是。 第068章 穿越国境线,绕道雁门关 - 终晋 - 清波凡人 但韩明达到盘龙镇后禀报说: 樊千年这个老贼早已察觉,镇内已埋伏杀手数百,正在召集手下伺机准备北逃。 他已派令狐坡前往侦察,待探明情况之后,只能派大军合围这招。 现如今,令狐坡成了关云长,孤胆英雄,这让郭瑞动了爱才之心。 事实证明,这个小猎户是个勇于担责,且胆气过人,武艺超群之奇人。 这样的杰出人才,不正是今后自己征途霸业中的左膀右臂吗? 所以,郭瑞亲自下令,让罗成艺,金叔宝等人,到附近山林里寻找令狐坡。 在山林中,他们发现了被令狐坡、英子射杀的追兵尸首之后,更加确信这个孤胆英雄还活着,可能因受伤或躲藏,逃入了密林。 郭瑞令千余人马展开来搜寻密林,让兵卒们边寻边高呼令狐坡的名字。 “令狐什长…在哪…” “令孤大郎…俺们寻你来了…” “……” 英子听到是大批官兵来了,脸容一敛,挣扎着去摸身边的刀鞘。 “二当家的,莫慌,听我说…”令狐坡忙制住情绪激动的英子,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他保证,为了英子姑娘,他不会抛头露面去见官军。 英子点头允诺,心里不由得敬佩起这个男人,孤胆少年。 “南出罗甸镇肯定走不通了,东面是盘龙镇,西北面是苍河马场过来的官军,咱们只能穿过边境线,再绕道到雁门郡,那里有一家逍遥楼,是我们的联络点。” 英子冷静分析四周情况,大胆提出越过边境,摆脱搜索圈,绕道至雁门郡的冒险计划。 越过边境对官军而言,是比较难,因为这涉及边境主权问题,可对于马匪而言,这非常的稀疏平常。 这种招数,是他们躲避官军常用的方法。 这次,她一连串说出几个鹰嘴山在边境上的联络点,说明她已把令狐坡当成了自己人,并不认为他是对立的官军。 “行,一切听二当家的。” 令狐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担心的是一旦被官军搜寻到,发现他跟鹰嘴山马匪在一起,那就坐实了通匪罪名。 只有将英子安全送出官军搜索圈,归还至鹰嘴山,他才算一块石头落地,踏实了。 他有自己的算计,哪有窥探鹰嘴山情报网的心思? 就这样,他们骑上马悄悄开溜。 云海镇很快平息下来。 樊千年的前后有三个儿子死了,他的几房妻妾带上儿媳妇,孙儿等大小几十口人,跑去了罗甸镇。 不曾想,却被罗甸镇守官卢景,当做礼物,送给了前来督查清剿的郭瑞将军。 官场上的交情,可真不靠谱。 樊千年还有一个儿子和二个长孙,当时在东岭山石风那里,是奉樊千年之命送礼去的,阴差阳错地躲过了这一劫。 有人说,在落魄的时候,千万别相信官场上的人,宁信江湖中人。 最终,以官方的说辞,是云海镇里有人作乱,砍杀樊千年等官吏,却被巡查中的郭瑞将军察知,迅速带兵扑灭云云。 也证实了,千万别信官方说法,八成都是糊弄人的假话。 论功行赏的行表已上报,令狐坡当然是头功。 可几天下来,山林搜索未果,他成了失踪人士。 …… 夏末秋初。 雁门郡城。 “听说了吗?杨将军要告老还乡了…” “什么告老还乡,就是被郭威裁撤了…” “???” 这几天,这事成了雁门城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雁门郡守将为四品武官,以前归雁门关大将军辖下,现在归并州刺史,骠骑大将军郭威辖下。 定远将军杨万忠,原是雁门关大将军郭忠手下副将。 六年前,郭忠被谋杀,他被朝廷任命为雁门关主将,镇守雁门关。 一年前,郭威出任并州刺史,并州道总管,上柱国大将军,二品武官。 他开始清理异己分子,安排自己的亲信。 雁门城南。 雁门将军府大院里。 一个穿着一身青布圆领窄袖长袍衫,头戴湖丝方巾的五旬男人,立在院内大树下乘凉。 他浓眉如剑,胡须如钩,举目睥睨之间,隐隐有一种行伍气度。 他就是已经下诏退役的雁门将军杨万忠。 杨万忠站久了,加上天气炎热,他干脆搬了把板凳,坐在院子里,看着一众兵卒忙碌。 他们将一些家当从院子里搬出来,用一个个箱子装好,码成跺。 杨夫人则兴高采烈,在那里指挥着他们。 杨万忠知道,夫人这是高兴呢。 跟着自己在雁门关过了二十多年,担惊受怕。 现在,终于可以平安的回到凉州故里去了。 杨万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自己在这里呆得时间够长了,当然就有了感情。 就这样走了,心里多少还有些割舍不下。 这里凝结了他二十多年的心血。 雁门关这些年来虽然处于边城,但至少保证塞外突厥人,不敢大规模的进攻这里。 保境安民,这是边疆守将的神圣职责! “阿爸,茅将军来了!” 杨万忠长子领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军人,走了过来。 “杨将军!”来人躬身抱拳行了一个礼,“这就准备走了啊?” 来者是雁门关边军副将,叫茅仙芝,也是杨万忠的心腹。 杨万忠笑言道: “你嫂子是迫不及待啊!从接到兵部调令开始,便急急地开始收拾东西!” 茅仙芝笑道:“也难怪嫂子着急啊,跟着将军您在这雁门过了这么多年,没回过凉州老家,这次终于能回去了,能不急么。” “嘿嘿,这倒也是…”杨万忠站了起来,“走吧,去上书房谈!” 茅仙芝点点头,跟了上去。 书房里亦是搞得乱七八糟,到处摆满了东西。 杨万忠歉意地看了茅仙芝一眼,“你瞧,这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了!” 茅仙芝笑道:“这有什么没关系,前些年跟随将军征战,还不是一屁股想坐那里便坐哪里,咱们武夫,哪来这么多的讲究!” 杨万忠苦笑着拖过两个木箱子,歉意道: “不讲究了,坐,坐下慢慢说。” 茅仙芝呑咽了一下口水,便鼓起勇气说道: “将军,您也知道这一次调来的人是谁了吧,都是郭氏家族的人,怎么就容不下您了呢?” 他一直有这样的疑惑。 第069章 雁门郡与逍遥楼 - 终晋 - 清波凡人 杨万忠曾是郭忠心腹,副将,现在郭家老二郭威出任并州道总管,就不能容忍大哥的亲信? 郭骧也不认长子的心腹? 继任者是郭骧的四子郭兴。 难道说郭氏家族就真是子弟兵齐上阵,为殷家王朝镇守北疆? 茅仙芝有些想不通,但不好直接捅破了询问。 他是本地人,寒门竖子,是个大老粗将军,五品衔武官。 能爬上这五品武官职位,那完全是前些年郭忠在时,率领大家抗击突厥立下的军功,以及郭忠对他的支持与提携。 他在雁门郡的后台,就是郭忠和杨万忠二位上官。 可现在后台全没了。 并州比较富庶,矿产资源丰富,尤其是铁矿和石炭矿,还有山林,农田等。 所以,郭氏家族苦心经营多年,把并州作为家族的发家之地,拥兵自重。 郭氏家族一直任并州府大将军,刺史等职,几十年为历代帝王镇守马邑、雁门、定襄这一带。 郭威上台之后,这一突然变故,让杨万忠也是始料未及,意料之外。 转眼一想,自己也是五旬有三,所以,这次告老还乡的旨意,在杨万忠的内心里,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茅仙芝不同,他还没到告老还乡这一年龄,还得再干上至少十年。 当然,他得考虑自己的处境。 “本将知道你的难处,你只要将神武兵营的屯骑,第一二营的三千余精锐骑兵,牢牢地握在手中,不管来得是谁,在雁门关这地盘上,谁都不敢忽视你的存在。” 杨万忠停顿了下继续道: “雁门关这些年来一直得到朝廷重视,物资军械不差什么,说到一万二千名正规守军,其实咱们也知道其存在的价值。” 带兵将军,都视部卒为手足,兵权攥在手里誓死不放。 光杆子将军就如一根稻草,没人理睬。 茅仙芝就很尴尬。 副将,悬在空中,还不如一个营将来得实际。 “是,末将明白了!” 杨仙芝嘴里应着,心里实在还是没底。 第一营现在的营将叫王涛,原是杨万忠的近卫屯长。 第二营营将叫吕进。 他们都是从一个小卒,逐渐提携起来,到现在的从六品营将。 对杨万忠那是忠心耿耿,这毋庸置疑。 但现在杨万忠不在位了,就算是打过招呼,他们能听茅仙芝调遣吗? “第一营最早跟随本将起的家,后来你也带过数年第二营,本将跟王涛、吕进也嘱咐过了,他们说会听你的!” 杨万忠显得信心十足。 他见茅仙芝还是有点担心的样子,笑了笑又补充道: “还有,本将留有二千两银子给你,你可以笼络一下他们,恩威并用嘛。” 是呀,手里没把米,连只鸡都笼不住,何况是一群人。 时下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另外,如果这里实在被郭家逼迫无奈,有一条路可寻得帮助。” 杨万忠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金灿灿铭牌,交到茅仙芝手中,道: “有事,可找江左盟帮忙。” 江左盟,也称江左联盟。 它是在北朝灭了南朝之后,那些残存的南朝皇亲贵族们,这些年成立起来的一个秘密组织。 江左联盟的宗旨,是复仇,复国。 主要手段是安插、拉拢一切反对殷氏皇族,和权臣郭骧团体势力和个人,伺机扰乱终晋国体,夺取政权。 江左盟的头号敌人,就是殷氏皇族与郭氏家族。 五年前,也就是郭忠被谋杀之后,杨万忠成为江左盟的外围势力。 茅仙芝作为杨万忠的心腹,对此略知一二。 难道这就是郭氏要免去杨万忠的理由吗? 所以,他先是一愣,但还是双膝跪地抱拳,拜谢道:“多谢将军抬爱。” 江湖险恶,多条路就是多一个靠山。 “谢什么,这都是为了兄弟们的生存嘛!”史万忠摆摆手,沉声道: “老夫加入江左盟,不是想谋逆,只想利用江左盟的势力,铲除大奸贼郭威等人,守住北疆,抵御突厥人!” “末将明白…” …… 在雁门郡靖边寺的东南面,边贸双市街区,耸立着一栋偌大的二层院落。 这栋院落的前院大门,一块长方形实木做成的牌匾,四周雕刻珍禽百兽,缠枝花纹。 中间面板上涂墨着「逍遥楼」三个黑体字。 逍遥楼实际是座酒楼,晚间在二层雅间有歌姬助兴 ,生意犹为火爆。 逍遥楼的后院很大,墙上有个侧门,平时供店里掌柜、伙计进出。 围墙高大,深黑色缠枝大木门,平日里大门紧闭,过路的人很少能看到大门洞开,带有几分神秘。 进入缠枝大院门,穿过一个漂亮精致的大花园,便是后院的大厅。 大堂中间摆着若干张桌椅,柜子,还有若干张木床等,陈设简单。 大堂两侧是小房间,供女眷小住或管事者住。 二层一般闲人免进,那是掌柜寝房兼接待、办公场所。 未经允许不能随便上去。 该酒楼在此开了五年有余,掌柜姓洪,当地人都叫他洪掌柜。 洪掌柜三十五六岁年纪,操着一口带江南口音的北地官话,白净面孔,举姿文雅,衣着华丽。 从外表看来,「逍遥楼」清静整洁,就是一处经营江南菜肴的高档酒楼。 酒馆内所有人,均为江南人士,连仆人和厨师都是。 洪掌柜实际他不姓洪,他的真实名字叫萧景农,江左盟北疆分舵舵主。 这个逍遥楼,就是江左盟北疆分舵的治所。 江左盟将北疆分舵的中堂,设在雁门郡,主要基于其战略位置。 雁门处在北疆中间地带,但又不是最前沿的城堡,东面是涿郡蓟城,马邑,西邻定襄云中等战略要地。 雁门这几年发展很快,对东部东厥实行边贸开放,建立起了著名的马邑双市。 这里驿道畅通,四通八达,信息来源广而多。 今晚,逍遥楼生意火爆,座无虚席。 但此时,洪掌柜萧景农并没有在逍遥楼坐镇,而是在后院会见一神秘客人。 这位神秘客人,就是即将告老还乡的杨万忠。 两人坐在一个四方桌前,桌上放着一些酒肉,但谁都没有吃喝的意思。 “杨老将军,你今日来见晚生,不单单是告别吧!”萧景农微笑道。 “当然…” 杨万忠换了个姿式,欲言又止。 第070章 告老还乡的将军,意难平 - 终晋 - 清波凡人 杨万忠跺跺脚道: “老夫心有不甘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郭忠大将军,被突厥人害死,直到今天都不能为其报仇,惭愧啊。” 萧景农沉默片刻苦笑道: “报仇,哼…这谈何容易啊!现在的局面对我等十分不利,只有忍痛蛰伏下来,等待下一个时机,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杨老将军,你的性格晚生还是了解的,有什么话请尽管吩咐。” 杨万忠道:“这几年朝廷与突厥议和友善,又设边贸双市,但就是担心这局面不会长久吧。” “老将军操的是哪门子心呵?”萧景农冷淡的说道,表情颇为不满。 杨万忠不以为然,他盯着萧景农刨根问底道: “你们江左盟的影子,对那边的消息一直灵通得很嘛,如果你都没有异议,我倒是真的可以放心地走了!” 萧景农嘿嘿笑着,眼睛看向别处,却不再说话。 杨万忠知道,这个时候的萧景农,绝对是不屑于跟他多说些什么。 “萧舵主的意思是,雁门不会消停?” 作为戍守边疆的将军,巴不得长时间的平安无事,才能彰显其功勋彪炳。 萧景农转过头来,半是讥讽的口吻说道: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你也相信突厥蛮人就此马放南山?” 杨万忠像是自我嘲讽,他摇摇头沉声道: “突厥人跟所有北胡人一样,对入侵中原之心不死,但老夫看不透,目前东部突厥可汗倒是对终晋称臣,但西突可汗和他的儿子们,可不是这样想的。” 萧景农沉默片刻,沉声道: “突利可汗是因为自身不强大,所以终晋王朝在扶持他,又有义香公主在吹着枕边风,这些年只要突利不死,北疆中东部不会有大的波动,但其长子咄吉布可不是善辈。” “哦,突利暂时死不了,这样老夫也就可以安心回去了,作为边关守将,我等完成圣上之托,呵呵。” 杨万忠自顾自乐着,他抬眸瞥见萧景农不很开心,连忙闭上嘴。 他明白,作为南朝的江左盟,巴不得终晋王朝战事不断,这当然是包括边境战争。 但同为汉人,萧景农又不希望受到外侮。 所以,人就是这样,始终处于矛盾纠结之中。 “听说阿史那-咄吉布赢了,他击败了其他四位兄弟,取得了东部突厥大汗的继位权。”萧景农悠悠说道。 “咄吉布赢了?”史万忠喃喃道。 “这个家伙可比突利更有野心,更有谋略!” 萧景农有点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 “他当储君可几,便雄心勃勃,到处征兵扩军,意欲侵犯隋境,虽然突利可汗反对,但其他大臣和大部落都支持。” “咄吉布此人,绝对是本朝的大敌,但是,这还不是老夫所担心的?”杨万忠道。 “哦?那老将军担心什么?” “咱们终晋内部,郭骧与郭威父子俩危险。” “老将军可不要说得这么武断呵,郭忠乃郭骧长子,你还是他的副将,怎么就独独把他给剥离出来了呢?”萧景农一愣,颇为不解道。 萧景农明白,杨万忠毕竟是做了二十几年的终晋守疆将领,受终晋恩惠久矣。 说白了,他们从骨子里头是不会反朝廷的。 现在,杨万忠之所以愿意帮助萧景农他们,是因为有共同的死敌,郭骧与郭威父子俩。 难道郭忠有何不同? 杨万忠摇了摇头,欲言又止道: “唉…一言难尽啊,老夫都是告老还乡之人了,说实在的,现在还怕什么…郭大将军是个尽忠报国之人,可惜,他还是遭遇暗算!” “呵呵…”萧景农用疑惑眼光看着杨万忠,静等下文。 “一年前郭威出任并州总管,这次又安排郭兴出任雁门将军,整个并州就全面由郭氏家族控制,难道朝廷就没有察觉和想法?” 没曾想,杨万忠既岔开了话题。 “此乃国家大事,岂是我等妄议?”从萧景农不耐烦的言语中,显然对杨万忠模梭两可的立场,颇为不满。 杨万忠自知此话有失偏颇,忙尴笑道: “这话题扯远了,老夫今日来是有二件事交代与你。” 说着,他交给萧景农一份名单,“这是我在雁门四周有些留下来的人,萧舵主如用的上,可随时与他们联系。” 萧景农接过名册,拱手谢道:“多谢老将军雪中送炭,晚生今后确实需要一些外围人手。” “军中有事,你可找茅仙芝。他…你总该认识吧,老夫走后,便可与他联系,我都安排好了!” “你把雁门军中的事交给他了?”萧景农惊愕道。 “不交给他,还能交给谁?”史万忠道: “他有一定统军能力,以前也与你这边合作过,是个信得过的人。” “这个人打仗手段倒也不差,但就是心计差了一些!”萧景农神色严肃道。 “老夫都交待好了,你放心吧!”杨万忠道: “不管郭威这边想耍什么花招,只要咱们两家通力合作,便可保雁门关无忧。” “但愿如此!” 萧景农非常冷淡地回答,心里却想: 这杨万忠总归是个军汉粗人,把事情想得也太简单了点吧。 不过,一切都是以不变应万变,看一看再说。 萧景农腹诽着,但身子却站了起来,提起桌上的酒壶。 杨万忠则默契地从桌上排了两个酒樽。 萧景农给樽里满上酒,然后端了起来,“今日为老将军送行,就此别过,请多多保重,咱们恐怕是后会无期了!” 杨万忠也伤感地叹了一口气,想想的确也应该是后会无期。 自己不大可能再从凉州老家,回到雁门关来。 两人一饮而尽,对视片刻,忽地都是放声大笑。 大笑声中,杨万忠转身便走下楼去,跨上护卫牵着的战马,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见史万忠走远,从屏风背后走出一位绝色女子,“大兄,此人便是杨老将军?” 萧景农望着杨万忠的背影,沉声道: “是啊,他要走了,今日叫你一起来,便是让你见他一面,算是送别吧!因为,他曾救过你一命。” 绝色女子双手合十,对着杨万忠的背影,躬身行礼,口中念念有词,求佛主保佑。 救命之恩,此乃大恩大德! 第071章 郭氏家族的布局 - 终晋 - 清波凡人 这时,从门外悄然进来一护院,他在萧景农耳边嘀咕几句。 “迎他们进一楼偏堂,我马上下去。”萧景农脸色变了变,对身边女子道:“小妹,我下去处理些事。” 说完,他匆匆下楼去了。 “嗯!”绝色女子点了点头,通过窗棂向下望去。 从后院侧门进来的,是两位骑着马,江湖侠客打扮的年轻男子,风尘仆仆,一脸的疲惫不堪。 那位身材矮小,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子’,明显是受了伤,下马来,都是旁边那个高大男子搀扶。 不用问,这俩人便是绕道而至的英子和令狐坡。 鹰嘴山马匪,是江左盟在北疆最强的外盟,逍遥楼既是江左盟在北疆分舵所在,也是鹰嘴山在山外的一个重要联络点,情报点。 萧景农很热情地将英子和令狐坡迎进偏堂。 …… 夜幕降临。 并州晋阳城。 这里是并州刺史府衙门,并州道行军总管府衙门的治所,城里车马喧阗,灯红酒绿,商贾如云。 郭威,终晋王朝并州道行军总管,并州刺史,柱国大将军,二品武官。 他四旬年纪,长相俊朗,天庭饱满,勇力过人。 他是终晋秦国公,大司马郭骧的第二个儿子。 自从嫡长子,世子郭忠不幸去死之后,郭氏家族中的许多事务,实际由郭威在处置。 郭威自幼学武,经常随父出征,七年前曾出任过马邑将军,随父兄一起守卫北疆。 这次启元皇帝殷仁重夺江山之后,郭氏家族功不可没,郭骧出任大司马,郭威为并州道行军总管,并州刺史,长驻晋阳府处理后事。 所谓的后事,不外乎衙门编制,财产抄没,军事调防等事宜。 郭骧的意图很明显,如意算盘打得也很精细。 自己年已六旬,带兵机会不多了,而郭氏一脉虽说三品以上高官,在朝就有十数个,不是侯爵就是柱国。 但那都是勋职,没有掌握兵权的大将军,总管或刺史,来得实用。 没有兵权,就是没有根基,在朝堂之争中,会显得头重脚轻而不稳。 经过这些年的接触了解,他清楚启元皇帝殷仁,是个薄情寡义,鸟尽弓藏之徒。 随着皇位的稳固,殷仁会慢慢动手清理门阀权臣,加强皇权统治。 而郭氏一脉,是当下终晋王朝最大的门阀,政敌众多,将会是首当其冲。 所以,郭骧决定,乘自己屡有军功,在位之时,殷仁有所忌惮之机,加固家族的根基。 郭威出任并州行军总管,并州刺史,这是第一步。 启元帝殷仁城府甚深,他对郭氏家族采用拉拢策略,除了下诏任命郭氏诸子,分别为并州刺史,马邑将军,雁门将军之外,还与郭氏结为亲家,准备迎娶郭秀娘为汉王妃。 他要显示出新晋皇帝的奖罚分明。 总不至于马上原形毕露,来个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戏码吧。 这岂不让天下权臣们寒心,有失他一代圣君的英名? 刺史府正院的小客堂里。 即将上任的雁门将军郭兴,正恭敬地坐在兄长郭威的下首。 他三十五岁左右,同样长得相貌堂堂。 仔细看上去,略显阴冷,颇有些继承了郭骧的衣钵。 坐在小客堂上首的,则是郭氏家族里除了秦国公郭骧之外,现实际掌控家族权杖的核心人物,并州行军总管,柱国大将军郭威。 郭兴,是郭威唯一的同父同母兄弟,在郭骧众多庶子中,受到父兄照顾最多,算是个比较聪慧,有上进心,还听话的一个兄弟。 他一直在军界,依靠家族势力,在兵部兵务司任骁骑偏将,六品衔。 郭兴之前没立过啥军功,七八年前,跟着郭骧出征过两次,但都作为郭骧近卫,没有真枪实刀的上前线拚杀过。 这是郭骧对他的爱护。 也许郭骧现意识到,对子孙们的过度爱护,长远看,绝不是件好事。 全族人,目前主要依靠郭骧以前的丰功伟绩,皇恩浩荡到子孙们的头上。 因为郭骧的爵位,官职品衔也都到顶了,再上去就是异姓王,那就是有功高盖主之嫌。 郭骧心知肚明,他的这棵参天大树,目前尚罩着郭氏一族,数年之后他仙逝了,怎么办? 所以,现在亡羊补牢。 “四弟啊,这一次让你去雁门,是父亲和为兄,在陛下面前给你争取到一个磨练机会,你也知道,族里可有不少人比你更有资格呵。” 郭威此话稍微夸张了些,主要是为了拉拢。 郭氏家族枝繁叶茂,光是秦国公家里侍妾婢女上千,甚至比皇帝后宫还多。 郭骧的高调与飞扬跋扈,也让启元皇帝殷仁不满的原因之一。 在终晋朝制,庶子是没有任何家族继承权的,在家庭地位上,要比嫡子低一个层次。 现在郭氏家族里,秦国公郭骧唯一嫡子郭忠已死,世子位之争,暗地里异常激烈。 从明面上看,郭威众望所归,他成为世子那是铁板钉钉,迟早的事。 郭兴听得明白,也想得清楚。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着郭威鞠了一躬,沉声道: “二兄的厚爱,愚弟感激不尽,以后当以二兄马首是瞻,若二兄有何吩咐,愚弟定当赴汤蹈火,无敢不从。” “好好…” 郭兴这马庇拍得很到位,郭威听了悦色道: “雁门郡五年前没有人愿意前往,但自从今年边贸双市一开,便成了香饽饽,财源滚滚自不必说了。” 郭威故意停顿一下,瞥了一眼郭兴继续道: “但真想做到财源滚滚,你第一步要做什么,清楚吗?” “知道,便是牢牢地控制住雁门全盘!” “你说得大道理是不错,但你知道想要控制好整个雁门关防务,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郭威继续考问道。 郭兴昂首正立,非常从容地回复道: “回二兄话,愚弟认为雁门乃军事要寨,内有六千精锐军,外有戍兵二万余众,但战斗力最强的,也就是神武兵营的屯骑第一营和第二营,想要在那里站住脚跟,便必须要控制住这两营屯骑。” “看来你事先是做了不少功课的。”郭威满意地点点头,沉声道: “跟你说些要点的吧,去雁门之后,除了军事防务,边贸双市一定要控制好,虽说朝廷有专门的官员在那,但你是地头蛇,还怕他们翻出你的手掌心去?” 第072章 郭威面授机宜 - 终晋 - 清波凡人 “二兄请尽管放心,愚弟会让雁门郡的边贸双市,成为我们郭氏家族的滚滚财源。”郭兴似乎踌躇满志。 郭威很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 “你说得自然没错,但郭氏家族的产业布满大江南北,富可敌国,并不缺钱,往后赚的钱,也不是全是为了家族享用。” 郭兴听罢惊愕不解,“二兄,此话乍讲?” 郭威沉声道:“你听好了,这里边贸互市里捞到的每一两银子,都必须收集起来用在军事上!” “军事?”郭兴惊愕道。 难道郭家将来要造反了吗? “对,当前朝堂关系复杂,党争权斗从来就没停止过,启元皇帝又想削藩,排斥士族豪门的影响力,咱们郭家想要立于不败之地,除了兵权,还要暗中扶持大王子殷骏,让他荣登太子之位。” “现在,皇室里大王子殷骏,跟二王子殷广之间,争夺太子之位的斗争十分激烈,我们郭家明面上保持中立,但暗地里是支持大王子殷骏。” “毕竟长幼尊卑,这是千百年来的礼法,而大王子长期掌管兵部,跟武官们较为亲近,但争夺太子之位,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招募将士,扩大兵源,拉拢朝臣,蓄养死士和谋臣。” “愚弟明白了!”郭兴激动地说道。 朝廷财政大权,户部一直是由二王子殷广掌控,加之皇后元氏,以及元氏家族为首的文官系统支持,殷骏不得不从外面捞钱,弥补他的不足。 “边贸双市方面,肯定有很多双眼睛盯在那里,也有无数双手伸向那里,你准备怎么做?”郭威问道。 郭兴咬牙切齿道:“但凡不是咱们一条线上的人,愚弟就斩断了他们的手脚。” 郭威摇头呵斥道: “愚蠢!那怎么成?!这不是钱还没有捞到手,便树敌无数了吗?要知道,在双市里有能力伸手的,那可都是在朝中有份量的人。” “哪…那怎么办?” 郭兴没想到这么做,二兄竟然不支持。 “你啊,还是出来做事少了,少了些历练,以后多多用心一些!”郭威颇为不满地说道: “市场货物甚多,一般的东西别人伸手,就由他们去做,你只要能从中分到一点油水就足够了。” 他喝了口茶继续叮嘱道: “但有几样东西,你一定要牢牢地握在手中,不能让其他人染指。” “哪几样东西?”郭兴睁大了眼睛。 “一则盐,二则谷物,三则精铁!” 郭兴听罢,脸刷地白了,“二兄,这都是朝廷严禁交易的东西,尤其跟突厥人。” “正因为严禁,所以才会有暴利!才能赚大钱!”郭威冷哼道。 “盐和谷物倒也就罢了,毕竟是老百姓生活所需,马匹咱们是想要买进,只是精铁是军备物资,如果大量地送过去,岂不是资敌么?” 郭兴蹙眉皱脸的质疑道: “二兄,虽说咱们与突厥人议和,但大家都知道,两家迟早免不了一战,这是在帮助敌人壮大啊!” “幼稚!”郭威脸容一敛厉声呵斥道: “突厥不过蛮夷耳,即便与些精铁给了他们,他们也打造不出上乘的刀枪和弓弩,就算给了他们刀枪,又能怎么样?难道他们就一定有能力侵我中原了吗?” “你看这些年,他们在边境虽然不时的闹腾,但闹出不出什么大动静,父帅几次出征北疆,每次都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溃不成军。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是让大王子得到大量财力,待太子位坐定,再断绝交易不迟。” “是,愚弟明白了…” 郭兴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此事牢记在心。 两人正说着,便有侍卫进来禀报,说是马邑将军郭瑞六公子,已到衙门正堂。 “哦…是六弟来了。” 郭威手扶胡须怔愣了一下,对传令侍卫说道:“请六公子将公文等交与衙堂处置之后,速来正院小客堂。” “诺。”侍卫转身离开。 “二兄,老六是不是听说我到任雁门将军,故亲自前来晋阳府迎接、道喜?”郭兴小心翼翼道。 跟许多门阀豪族一样,郭氏兄弟中,若干年来一直就有两大派系。 一派是以大兄郭忠为首,另一派就是二兄郭威。 二人年龄上相差不到两岁,从小读书练武都在一起,而且都很优秀,经常跟随郭骧征战疆场,为其左膀右臂,言传身教。 而郭骧呢,他对这两个儿子也是十分喜欢,寄予厚望。 可明眼人都看得清楚,这两个同样优秀的郭氏后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郭忠,嫡长子,也就是秦国公世子,郭氏家族少族长,是秦国公爵位的法定继承者,郭氏家族未来掌门人,财产继承人。 郭威,庶二子,除了能享受到特殊关照和提携之外,家族的一切荣誉和财产,与他无关。 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几乎所有的郭骧庶子,都同情郭威,同病相怜地站在他这一派。 而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庶子,站在大兄郭忠阵营中。 郭瑞就是其中之一。 从小,郭瑞喜欢跟随大兄,两人年龄相差十三岁,亦父亦兄的感情。 郭忠对这位六弟也是十分怜爱,他的武功和做人处事等方面,郭忠是代父传授。 六年前,大兄全家遇害,郭瑞是最为悲痛的兄弟之一,并暗自发誓,将来要为大兄报仇雪恨。 “嗯,他是公私兼顾吧。”郭威扶了扶胡须,若有所思说道。 长兄郭忠已经不在人世了,自己基本上掌握着家族里的大半权力与事务,兄弟之间的隔阂与猜忌,这几年慢慢在消失。 门外一阵脚步声,把郭威与郭兴俩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愚弟郭瑞拜见柱国大将军,见过四哥,恭喜四哥!” 风尘仆仆的郭瑞,进门单腿下跪,先给郭威行了个军中拜见礼,起身给郭兴一个拱手礼,并且道贺。 “哎哟六弟啊,这里又不是衙门公堂,搞如此隆重干啥?”郭威微微欠了欠身,嗔怪道。 “是啊老六,二兄特意让你直接到后院来,就是叙兄弟之情,没有公事,何必如此?随意点…随意…”郭兴也帮着数落。 第073章 郭氏三杰,闭门议事 - 终晋 - 清波凡人 “多谢两位兄长,愚弟恭敬不如从命。” “坐吧,老六。”郭威手指着右手边那张椅子,神色非常和善。 “谢二兄!”郭瑞欠了欠身,端坐下来。 丫鬟送上一盏茶水。 “离晚宴还有些时辰,咱们三兄弟难得聚在一起,就在这里闲聊聊,啊…六弟先说说吧。”郭威品了口茶,便来了个开场白。 “好好,我先说些马邑戍边方面的事,刚好四哥初来乍到,也需要对边境有所了解。”郭瑞并不推辞,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愚弟上任之初,各边寨城堡各方面治理很乱,主要是走私军备物资很猖獗,比如生铁,食盐,谷物和军械等,尤其是军械,这种赤裸裸的走私,跟资敌叛国同罪,对戍边危险极大。” 没想到郭瑞一开口,矛头直指边境走私,还专门提及生铁、谷物与军械,这让郭威与郭兴都怔愣不已,表情极为尴尬。 这明显与郭威刚才嘱咐郭兴的内容,刚好相反。 让郭兴吃惊的是,同为戍边将军,马邑和雁门又是相邻防区,可二兄交待的事宜,却是完全不同。 同为郭氏家族成员,执行的家族方针,似乎也有些大不相同。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正当郭兴疑惑之时,郭威却开了口,“马邑的边贸应该整治一下,边贸跟走私是相互依存的孪生兄弟,听说你这次对云海城堡进行了大清洗,这很好嘛。” 他说得一本正经,让郭兴非常吃惊。 “回二兄的话,愚弟在马邑任上差不多一年,做了大量调查摸底工作,才决定先拿云海堡的樊千年开刀,他除了走私猖獗,而且准备投敌,挟苍河马场逃往突厥,十恶不赦。”郭瑞道。 马邑的情况,郭威是最清楚不过了,他在那里当了三年的马邑将军。 “做得甚好六弟,这个樊千年在马邑边境一带,关系错综复杂,内联外引,手下死士不少,动他颇费周折,你是怎么一举成功的?” “说来也巧…” 郭瑞逐把整个清除计划的来拢去脉,中间变故,令狐坡星夜偷袭等,一股脑儿都说了一边。 “二兄,本次行动佯情和请功人员名册等,愚弟来时已交由衙门军咨署。” “怎么?这次勇立头功的,又是那个叫令狐坡的,就是救秀儿那个老爹的儿子?不就是一个小猎户嘛,集训大半年就成了战场勇士了,他长得三头六臂吗?”郭威眉宇微皱,感到十分惊讶。 “是的二兄,就是他当晚孤身一人杀了樊千年,以及他的一干党羽,可惜的是,目前已失踪六七天了,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神勇无比。”郭瑞暗然失色道。 “失踪了,怎么会呢?” “因为当晚,整个云海城堡里都在搜查凶手,据后来我的人马搜寻到的迹象表明,他逃入深山老林之中,很有可能迷了路。” “哎哟喂,二兄和六弟听说了嘛,秀儿跟爹先前都谈好了,说是在嫁给汉王之前,一定要与令狐坡结为义兄妹,这下可好,人没了。”在一旁的郭兴跺脚道。 “我当时很是吃惊,老爷子居然答应了小丫头的无理要求!” 郭威冷哼道。 他人在晋阳,但京城里,郭府内的大小事宜,自然有专门渠道,传到晋阳府来。 “不过这样的结局很好嘛,属于战场牺牲,追认为英雄,树碑立传。” 郭威似乎对这个结局,很开心。 他极力反对郭家去接纳一个庶族,成为某种关联,更不允许郭秀娘是令狐坡童养媳那段历史。 “好在秀儿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女儿身,不幸中之大幸,否则,咱们郭家的颜面,全给丢尽了。” 郭威似乎对秀娘的那段往事,还耿耿于怀。 “二兄说的是,令狐坡若是这次死了,对咱郭家是一件好事,从此秀儿那段不光彩的历史,就永远不会被人提及,她也可以安心成为汉王妃,享受荣华富贵。” 郭兴当然是极力赞同二兄的观点。 郭瑞听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要是说去年冬月,秀娘刚到马邑那段日子里,他巴不得令狐坡从此在人间消失。 而今,令狐坡屡立战功,他的初衷改变了,他已经把其列入自己的将官人选之中。 上个月,他接到父亲郭骧的密信,提到认义亲之事,他的内心非常高兴,正中下怀。 若老爷子正式认令狐坡为义孙,那他就正式步入士族行列,可以名正言顺地提拔任用。 这次,令狐坡不负众望,在整个肃奸行动中,先后两次立功,完全符合了老爷子,在年底前再立一次军功的要求。 可惜的是,令狐坡失踪了,但郭瑞相信,成活的可能性很大。 在深山老林里,对于一个优秀的猎人而言,生存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他离开马邑之前,命令韩明达在密林各处,设立联络点和搜寻队,继续寻找。 “是啊,这次愚弟从晋阳返回马邑,若是再没令狐坡的任何踪迹,就准备正式上报兵部,同时书信传与京城,报老爷子那里。” 现在,郭瑞也只能是表面上敷衍一下。 “甚好,这事就算过去了,咱们说些别的吧。”郭威见郭瑞如此表态,他很高兴。 “……” 三兄弟又聊了下朝廷政局,以及元氏家族等其他事宜。 过了半个时辰,内院后厨通知酒宴入席,三人兴高采烈地进入刺史府膳食堂。 …… 自从接管云海城堡的军事防护之后,连续七八天熬夜奋战,总算是把人事调配,财产登记等一系列主要事务解决了,韩明达乐呵呵回到镇守府。 乘着酒兴,他回到寝房搂着刚从兵营过来的小妾,再显成功男人的威雄。 几度春风之后,便昏昏睡去。 天才蒙蒙亮,院外一阵嘀里嘟噜声响起。 接着,听得镇守府别驾王洪,在寝房外小声叩门,“镇守大人…有军情禀奏…” 反复敲打几遍,才把韩明达从美人的怀抱中惊醒。 他听了大吃一惊,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天刚亮便有军情禀奏,一定是紧急的。 他起身快速下床穿衣。 第074章 升官发财,鸡犬皆仙 - 终晋 - 清波凡人 “哎哟…爷…天刚亮能有什么大事嘛,咱俩好久没在一起了,再陪妾身一会吧,嘻嘻…” 说着,一双白皙丰腴的纤纤玉手,搭上身来。 “哎去去…大清早女人的手别乱摸,会摸出悔气来的,本爷这有紧急军情要处理。” 韩明达此人拎得清,做事不含糊。 郭瑞将军昨天才出发,离开马邑城前往晋阳府,许多事务都交待给了他。 这是对他充分信任的表现。 韩明达十分不悦地甩开那双,还在自己身上乱摸的白嫩柔荑,气哼哼地呵斥道。 麻痹的,这女人骚过了头,像只喂不饱的母鸡。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他的动作还算敏捷。 穿好衣服上前亲自打开门,跨出门槛走向小厢房,“什么事如此慌急?” “禀镇守大人,山林巡防来报,令狐坡在林边找到了。”王洪面露喜色道。 “什么?” 正在端茶碗的手僵住了,他一屁股坐落在榻椅上。 整整七天八夜过去了,山林搜索队把这附近密林寻了个底朝天,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大伙心里开始慌乱起来,以为令狐坡真的出事了,可能受了重伤,死在某个旮旯里。 郭瑞将军似乎对令狐坡很重视,除了亲自为令狐老爹迁坟建祠之外,还将本役主功又一次给了他。 临行前,再三叮嘱韩明达,一定要把令狐坡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言语中,透露出郭老爷子要公开认领令狐坡,为其义孙的讯息。 这可了不得! 秦国公的义孙,意味着令狐坡从此开挂了,腾云驾雾。 不但洗白了他的庶族身份,而且从此仕途无量。 说不定,这个小猎户的官职,将很快超越自己。 韩明达愣了一愣,把脸看向王洪,神色紧张地问道: “那令狐兄弟怎么样?受伤严重吗?” “大人先别急,令狐什长人倒没啥大事,就是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一股子怪味,身体疲惫不堪,他说是在密林里迷了路。”王洪说道。 令狐坡的一番骚操作,轻而易举地骗过那些兵卒,就连细心的王洪,也是深信不疑。 “唉…阿弥陀佛,人没事就好。”韩明达重重出了口浊气,嘱咐道: “是哪个巡逻点最先发现令狐什长的,传令下去,每人赏3000铢。” “明白,镇守大人。”王洪应诺道。 “还有,马上安排令狐什长到镇属官驿,洗澡换衣,酒肉侍候好了,另外,给他找个姣好的女人,去好好服侍服侍。” “明白!” 王洪心里暗忖,令狐坡还真是个福星,谁碰上他都交上好运。 那个巡逻点上一个伍,平白无故每人得3000铢赏金,而令狐坡更是漂亮女人服侍。 这下美得他呵。 见王洪要离开,韩明达又想到什么,嘱咐道: “令狐什长的一切安排,由你亲自办理,不得有误!另外请告诉他,本官明日一早前去官驿探望,今天让他好好休息,吃饱喝足洗干净了,搂着女人好好放松放松,啥事体都放在明日再谈。” 一向对下属冷漠的韩明达,忽然变得热情起来,事无巨细的亲自安排,这十分罕见。 “遵命大人,属下定会安排好一切,保证让令狐什长满意。” “嗯,你快去办吧。” “是大人,属下告辞。”王洪微微拱手,便退出厢房怏怏而去。 韩明达则开始洗漱,开始吃早食,准备一早到衙门,去处理军政事务。 …… 秋季。 塞外草原,风和日丽。 云海城堡新任近卫屯率令狐坡,全身披挂着黑色铠甲,黑色斗篷,威风凛凛的骑在大黑马上,率队巡逻边境线。 他全新装备,颇有点终晋战将的风采和气派。 除了自己这匹大黑马,其全新的黑色铠甲,一把将军级别的屠龙环首刀,都是马邑将军郭瑞送的赏礼。 一个月前,他护送英子姑娘到达雁门郡的逍遥楼,喝了茶吃了餐食之后,不顾主人的盛情挽留,执意要返回兵营。 他当然是没有走驿道,而是重新潜入山林,从山林里兜兜转转,往马邑方位艰难前行。 到了第三天的五更,他疲惫不堪地走出山林,出现在官军巡查点时,完全是一副从鬼门关里逃亡而归的模样。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他前后在山林里待有八个昼夜,汗水和鲜血在身上浸泡过无数遍,当然是臭不可闻。 他返回到云海城堡,受到英雄般的欢迎和宽待。 郭瑞从晋阳返回之后,举办隆重的庆功宴。 令狐坡破格擢升为云海镇边军近卫屯率,赏银五百两。 喔靠,官升三级嘞! 从一个新兵蛋子,刚升为什长没几天,就连队正的任命书还没下发,又因为军功,直接擢升为屯率。 尼玛,这比乘火箭还快呐。 从这中也证明,军功对于一名戍边军士的重要性。 在一片羡慕的目光中,令狐坡上任了,麾下有一百二十余名军士。 他把姜武,赵二,陈亮等,都提升为正副队正,什长等,笼络到自己的近卫屯中。 韩明达并没有异议,他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云海城镇的经营上。 这里的油水比起马邑兵营,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这天正午,从边境巡逻回营的令狐坡,忽然接镇守官别驾王洪的通告,要他从速前往马邑城,说郭将军要见他。 “兄弟,通告中没说是啥事?”正在亲兵帮助下褪去铠甲的令狐坡,忙问道。 “通告中没说,但感觉是应该是喜事。”王洪用羡慕目光看着令狐坡。 随着令狐坡这一路过关斩将,荣立军功,从韩明达开始,王洪,姜武等人,也都是沾上不少光,跟着升官发财。 韩明达现在是马邑兵营副参军长,兼云海镇守官,是从六品营将级别。 王洪现在也是队正级别驾。 “那好,我吃食之后,立马前往。” 王洪点点头满意地离开军营,前往镇守官衙门。 从云海城堡到马邑城,走驿道约一百五十里左右。 令狐坡骑的是一匹神骏,加上他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在天黑之前,他终于入城到达马邑将军府。 第075章 喜事连连,鸿运当头 - 终晋 - 清波凡人 马邑将军府占地很大,前半部为衙门,后半部为府邸。 五品抚远将军衙堂在前部正中,往两边排开的,是各个属衙。 这里无疑是马邑城中最威严的地方,也同样是城里最热闹的所在。 实际上,将军府兼具了很多职能,几乎总览马邑辖区内军政两事,是刺史衙门的缩小版。 马不停蹄的令狐坡,浑身上下是一身刚换的军便装,可现在却是风尘仆仆,额头和后背上都是汗水。 走在府邸前面的大道上,浑身的不自在,他慢了下来,待收了汗水再进去。 抚远将军郭瑞,此刻正在书房里,揽书静读。 他读的是兵书,自小跟长兄郭忠谈兵论武,从而落下的习惯。 这些年下来,他戎马倥偬,书却没少读,但兵书还是他最喜欢钻研的东西。 无论在府中豪宅,还是在军中帐篷,最惬意的时光,都是在兵书上度过的。 郭瑞长的浓眉虎眼,落腮胡子,身材魁梧,浑身孔武有力,一眼看就是个纠纠武夫。 但实际上他足智多谋,冷静稳健,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且又骁勇善战。 这位年刚而立的公子爷,身形颇为高大,坐在那里,也挺腰如松,再雍容华贵的表象,好似也无法掩盖,他身上隐隐的彪悍气息。 如此的气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那是豪门大阀子弟的专利。 郭家子弟从一出生,就已经将威严,尚武的气息刻进骨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别人,他的确与众不同。 这样的人,必然是时代的产物,天下太平的盛世时节,或是文运昌隆的朝代,都有这样的人才出现。 他眼角眉梢时中的阴郁,浓的几乎散不开,看上去有些严肃的过了头。 脚步声响,在书房门外停住,有人低语,接着老仆的声音传来,“六公子,有位叫令狐坡的军士来访,已延至正堂相候。” 呵呵,动作挺麻利的。 郭瑞不露声色的放下书册,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叫厨房多备些酒菜。” “诺…”老仆应声而去。 从晋阳府返回,先陪送六哥郭兴到雁门郡就任,然后再回到马邑,开展各地边防校官们的调动。 边关各地各城池防务,绝非小事,按朝制,各边防部队的主官调遣,为每三年轮换一次,以防主官结党营私。 但实际很难做到这样。 每当职位轮换,便是各大权贵门阀,宗族派别之间的较量,谁都想提携自己人进入实权阶层。 当今皇帝新立不久,皇室内部又在争夺太子之位,各大权贵门派势力,更是蠢蠢欲动,忙着站位。 天下劳役一年重似一年,民不聊生。 东西突厥汗国,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一有时机,就会举兵南下侵犯。 这些都是郭瑞眉宇不展的原因所在。 他自诩是个忧国忧民的一方忠臣良将。 当然,他忠于的是终晋江山,而不是当朝皇帝。 典型的门阀豪强子弟,敬畏皇帝的权柄,却并不会将皇帝真的当做什么天之骄子。 郭瑞站起来,唤人进了书房,穿上绸质外套,披上披肩,这才从书房中信步而出。 当郭瑞威严的来到正堂时,令狐坡正在饮茶。 “卑职拜见将军阁下。” 见郭瑞进来,令狐坡忙不迭起身整了整衣冠,然后单膝下跪,行军中拜见礼。 “快快请起,这里既不是衙门,更不是军中营帐,这是本将官邸,就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郭瑞虚伸了伸右手,笑盈盈开了口,然后走了几步,大袖一笼,坐于首座榻椅上。 “诺…” 令狐坡起身,十分恭敬地在其下首落座。 “你的动作够麻利的,本将还以为你得明一早才到。” 按家父信中嘱咐,他有很多事要询问、探测,也不是一时半晌的功夫。 “将军召唤,卑职岂敢怠慢,快马加鞭地赶来了。” 令狐坡低着头一边回复,一边在心里打起腹稿,做些准备。 “近期在云海镇上,可有所得?” “回禀将军,卑职每天带队巡逻,余下功夫便召集队伍操练。” 郭瑞微微颔首,关切道:“令狐祠堂在建,你有否去看过一次?” “卑职几天前匆匆去过一次,多谢将军怜爱,卑职内心无比感动,当效犬马之劳,以报答将军之恩情。” 说罢,令狐坡起身,恭敬地作了个深揖。 “呵呵,这事你不用谢本将,当谢秀儿,还有秦国公。” 令狐坡听罢一个怔愣。 突地提到秀娘,他没有想到,而秦国公本尊,他更是半晌才反应过来。 秦国公,秀娘的爷爷,当朝大司马郭骧。 郭瑞瞥了令狐坡一眼,对方反应与表情,他十分满意,说明其并不是投机取的心机小人。 “本将有一事相问,你当如实回复!”郭瑞话锋一转,面容一敛问道。 “将军请问,卑职决不敢丝毫隐瞒。”令狐坡一惊,连忙回复。 “听秀儿提起,令狐老爹曾将秀儿许配给你,当童养媳,这事,你怎么看?” 冷不丁提出这个问题,是郭家为了试探令狐坡的内心想法,从而列的问题。 “回禀将军,秀…秀娘在卑职内心,一直把她当成妹妹,无非分之想,我爹虽是这么说,实际也是把她当成亲闺女看待。” 这方面,令狐坡早有思想准备,所以,回答得非常从容,真实。 人贵有自知之明,否则,别说前程,性命都不保。 郭瑞面露喜色,不由地眉开眼笑。 他不光是为自己没看错人而欣慰,更是为令狐坡今后的命运,感到高兴。 “你能这么想,甚好,识大体才能做大事嘛,呵呵…本将急召你来府上,是有几件事体要告诉你。” “卑职洗耳恭听。”令狐坡起身垂立。 “放心吧,都是喜事,头一件喜事,是秀儿已与汉王殷广订婚,年底择日婚嫁入汉王府,成为汉王妃。” “卑职先恭喜了!为秀娘有个好的归属,而感到高兴。” 话虽是这么说出了口,但内心多少还是有点酸楚感觉。 “还有一件事,是有关你的,秀儿希望郭氏家族能接耐你,成为她的义兄,家父也准备承认你为义孙。” 此话一出,令狐坡遽然一震,怔愣得不知所措。 第076章 上京读书,太学堂军苑 - 终晋 - 清波凡人 喔靠!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太猛了。 半晌,他才拱手道:“回禀将军,卑职出身低微,何德何能,岂敢高攀。” “矣…此话差也,经过一年的考察,你的品行和军功,配得起我们郭家的子孙称号,先要恭喜你了。” 郭瑞脸上瞬间笑的起了褶皱。 令狐坡心里明白,自己身份的乾坤大魔移,除了秀娘的努力,自然离不开眼前这位抚远将军的功劳。 他的考察结论,决定自己的命运。 “卑职拜谢将军抬爱与提携,今后,视将军马首是瞻,只要将军吩咐,卑职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令狐坡转身单膝下跪,信誓旦旦地表上决心。 这些,都是他近期所见所闻学到的,古代官场上,非常看重当众发誓言,表决心。 誓言中少不了马首是瞻,赴汤蹈火等词。 “哎哟起来吧,待你到京城,老爷子确认你为义孙之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就是我的义侄,哈哈…” 郭瑞开心笑了。 “谢将军厚爱。”令狐坡起身。 “还有一件喜事,本将推荐你去长安太学堂的军苑,读书一年,秋季开学,三日之内,你得启程赴京。” 太学堂里的军苑,相当于后世的中央军官大学,那是培养将军的摇蓝,多少人梦寐以求。 这个幸运之神又一次降落在他的身上。 令狐坡浑身一震,忙作揖道:“多谢将军抬爱,卑职定不辜负您的期望,认真学习。” 他心里明白,这个福利,是成为郭氏家人之后,接踪而来的。 一个庶族出身的将官,最有天大的军功,是无法跨过太学堂那高高的门槛。 但士族子弟就不同了。 哎,真叫何德何能啊! “你的所有证件文牒等,本将已嘱咐参军室在办理,你就在府上待上两日,再给你准备些秋装,然后回云海镇跟韩大人等人告别,如何?” “全凭将军作主。”令狐坡拱手谢道。 郭瑞高兴地从首榻上站立起来,“太好了,正事已谈妥,接下来是晚膳,你陪本将多饮几杯,咱们边饮边聊?” “卑职随将军之意。” 郭瑞昂首往正堂外走去,令狐坡跟随其后。 …… 三日之后的清晨。 云海镇外三十里,一处驿道凉亭子。 令狐坡望着前来相送的樊虎,王洪,姜武赵二等十数人,摇了摇手道: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去吧,记得平时多练兵,不得松懈,有事一起商议。” “贤弟,放心去长安吧,咱们一定守好城堡,等你回来。” 樊虎毕竟是兄长,他代表金叔宝等盘龙镇上的人,说话口吻要亲切些。 “屯率保重,兄弟祝你学成归来。” 赵二跟令狐坡来了个拥抱,眼泪汪汪的有些不舍。 “嗯,你们也保重,好好帮着韩大人看护好城堡。” “请屯率放心!” 姜武、陈亮等,挺直了身体,昂首锤胸大声地表决心,与平时在令狐坡麾下时一样。 按兵部公文规定,每位学员上京,可带上一名陪读。 所谓陪读,实际上就是护卫兼秘书。 徐世昌死皮赖脸的,非要跟随他一起上京。 前天,他从将军府出来,前去马邑马场跟徐世昌告别。 听说是上京到军苑读书,徐世昌当即双膝跪在地上请求。 这种美差,肥水不流外人田。 令狐坡心里清楚,徐世昌太想到太学堂的军苑深造,梦寐以求。 按他心目中秘书兼护卫的要求,徐世昌那绝对不够格。 他是少爷出身,服侍人的事,他并不擅长。 但他痴迷于军事理论,又是拜把兄弟,令狐坡起了侧影之心。 可徐世昌属于马场刀笔吏,一天之内要完成调动,只能求助于将军本人。 他返回将军府,向郭瑞如实禀报。 郭瑞是个爱才之人,听徐世昌痴迷兵法,又是个读书人,家里又有冤屈,便同意了。 望着远去的王洪他们,徐世昌策马到了令狐坡身边,边跑边傻笑道: “大哥,我会看面相,将来你定能当上大将军,你领兵打仗的话,一定不会打败仗!嘿嘿…” 这小子也学会了观眼察色,阿谀逢迎这些伎俩。 现在,他要一切以大哥马首是瞻,心甘情愿的当起跟班小弟。 “大将军…”令狐坡听罢摇了摇头,自嘲道: “我知道自己的本事,给我几百人马,现在还勉强指挥得来,让我去指挥几万,十几万兵马,犹如盲人瞎马。” “谁说大哥不行!你从太学堂军苑学成归来,就能指挥千军万马了。” 徐世昌见令狐坡不信,大声道: “大哥有郭氏家族作靠山,再加上你是位福将,战无不胜,你不当大将军,试问谁有那资格?” “哎哟,你还成了半仙,能掐会算?不过,有关郭家的事,你可不能出去乱讲呵。”令狐坡警告道。 “那是当然,俺又不傻,怎能随便乱说…”徐世昌伸了伸舌头,保证道。 “真没想到,身傍还跟有一个半仙小弟,可是俺的运气。” 看着徐世昌策马而去的身影,令狐坡低声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在马场里待有一个多月,徐世昌天天骑马练习,马伕在旁指导,他的马术长进很快。 令狐坡摇了摇头,策动大黑马奔驰向前。 傍晚时分,令狐坡过了雁门雄关,进入关内晋地,随便寻了家驿道边上的驿站,准备休息一晚。 通关文牒上,令狐坡是七品衔副营将,在边军中属于中层军官。 驿长见是位戍边长官,立即指挥驿夫们忙了起来,做饭的做饭,喂马的喂马。 驿站不算小,毕竟靠近雁门关,估计来往的人还是很多的,还栏养着不少羊群和肉猪,鸡鸭等家禽。 边上开垦有大片菜地,一派自给自足的勤劳景象。 虽然空气中散发着家禽猪羊群的骚臭味,但令狐坡反倒是一种踏实的自在。 徐世昌则感觉自己还在牧马场里。 七品武官,进这种低级驿站入住,这让驿站上下着实一阵紧张。 当然,他们受到极为殷勤的接待。 令狐坡自然入住最好的上厢房。 因为他是七品武官,在这种古道边上的普通驿站,他算是稀缺又尊贵的人种。 徐世昌是个什长,属于不入流的军士长,沾上令狐坡的光,入住中厢房。 这里是官办驿站,处处体现出等级品衔。 第077章 雁门关内,驿站遇刺 - 终晋 - 清波凡人 俩人洗漱了一番之后,感觉肚子饿了。 很快,吃食就送了上来,驿夫还提上一大壶酒。 酒和吃食等,在驿站都是免费的,类似于后世流行的一种说法,叫‘吃公家饭’。 不吃白不吃! 一小盆红焖羊肉,猪肉白菜汤,几碟时令小炒,都是新鲜的,十分可口。 喔靠,这比高级驿馆里吃得还舒服。 一会儿,驿站又来了几拨驿吏和军士,驻客渐渐还是多了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徐世昌便开始哈欠连天。 这家伙整天没心没肺的样子,在马场养成了懒散习惯,就知道贪吃酣睡。 “去去,你回中厢房睡去吧。”令狐坡拿他没辙,只好随他去。 “嗯,俺有些睏乏,先去睡了,大哥。” 徐世昌用那双油腻腻的手,左右开弓地抹了抹嘴,又往短袖褂衫上擦了擦,讪讪地转身离开。 喔靠,真服了他,说了多少遍,他这不讲卫生的臭毛病,始终改不了。 这傻少爷,真的不能登大雅之堂。 令狐坡斜乜了徐世昌后背一眼,嘴里嘟囔着。 尔后,他便去了院内的上厢房。 这个驿站的上厢房,实际就是个独立小庭院,院子颇为清幽,一般情况下没人会过来打扰。 令狐坡在院内,用驿夫提来的井水,冲洗了一下身子,感觉干净多了,这才进屋子里。 屋里早就点上了薰蚊子的药香,烟雾弥漫。 中秋期间,山区蚊虫还是不少。 令狐坡感觉薰得也差不多了,就打开窗户,让屋子里透透烟雾。 过了有半个时辰,月亮弯弯,银光撒满大地,终于,一天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他脱了外褂爬上炕,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差不多已是深夜。 黑洞洞的屋子里,一束月光顺着窗棂照了进来。 在月光之下,院里树叶映在窗棂上的影子,好像鬼怪一样的张牙舞爪。 令狐坡猛的睁开双眼,幽灵般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 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传来,他不认为那是秋风吹动树叶,发出的声响。 难道在这种下等驿站里,还会出现盗贼? 他悄无声息的下了床,全身只穿挂一条裤叉,赤足走在地上。 看了看两步之外的秋衣褂子,下意识伸手在取褂子边上的环首刀。 一摸,是空的。 糟糕! 环首刀和铁弓箭筒等,可都在马鞍上。 哦,记起来了。 当时被徐世昌这傻蛋,连同马鞍拎走,先放入他房间去了。 这没心没肺的傻儿、混球,吃完饭只知道回房挺尸,不知道把环首刀给送过来。 按照侍卫条例,这小子应该在院子里值班警卫。 可这…唉…算球啰。 幸好,还有一把猎刀随身。 关键时候,都是这把祖传猎刀,救他的命。 从腿上摸出短刃,褪去外鞘,悄悄行走在屋里的暗影当中,好像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他侧耳听着外面的响动。 屋子外的小院子里,围上来的…七八个…不不…恐怕有十数个。 现在猜个数已经没多少意义了。 反正外面人很多,可能院子的围墙外面,还有人在把守着呢。 这不像是盗匪作案,如此兴师动众的,显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 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令狐坡的脑袋瓜子急速运转着,就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肾上腺素分泌加速。 麻痹的,杀一个算一人。 小爷就不信,等会搞点动静出来,这驿站里不是还有一些住客,他们可都是兵卒。 这时,屋门轻轻响了一声,有人已经拨开了门插。 接着,轻轻推开门,一抹黑影就钻了进来。 进来的人个子矮小,却灵活的像个猴子。 看上去,怎么像是个挖门盗户的盗贼? 这些杀手也狡猾,弄来一个盗贼开门,想悄无声息地杀了人,然后顺利撤离。 本来嘛,令狐坡还想再等等,先放过这个撬门贼,待真正杀手进来,瞧瞧到底是些什么人? 但看见这个人的动作之后,便毫不犹豫贴了上去。 在狭窄的空间里,手脚灵活的敌人,往往是最为麻烦的。 进来这厮,瞳孔还没完全适应黑暗,一只大手就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喉头凉了凉,气血管被割断了,鲜血猛的便喷溅了出来。 随后,尸体被用力拖进了暗影之中,搁在墙角。 紧接着,门外又钻进来一人,手里提着把明晃晃的朴刃。 屋子里的响动,让他有些警觉,停住身子扭头四顾。 突地黑影一闪,已欺身前。 猎刀的寒光,像毒蛇吐信一般,一伸一缩,便在他颈侧开了一个大大的闸口。 “吱吱…” 鲜血不要命的从创伤口涌了出来。 这来的太快了,湿热的液体洒满身上,那厮头晕目眩的栽倒在门口,极力抽搐了几下,一命呜呼。 偷袭估计到此为止了吧。 令狐坡可没去管这些。 他伸手从偷袭者手中接过那把朴刀,随手扔掉了那把染满鲜血的猎刀。 有三尺长的朴刀在手,虽比不上环首刀那样顺手,但比起那把被血污打滑了的猎刀,挥动起来便强出不少。 兵器在手,令狐坡的信心遽然倍增。 只见他一闪身,打开屋门突地冲了出去。 无数黑影在院子里晃动,还有打斗声和弓弦震动声。 奇怪了! 还不容得他多想,两个刺客一溜烟贴近门边。 他们的反应,相比于令狐坡,却显得有点慢了。 他们似乎也被院子里的打斗和惨叫声,搞懵逼了。 这屋里的家伙,哪来的帮手? 不是说就二人嘛,其中一个随从,还在中厢房里呼噜挺尸呢。 疑惑似乎还在他们的大脑中盘旋,影响做出及时判断与反应。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而此时的令狐坡,神经高度紧张,全神贯注。 他非常清楚自己不可能有帮手,只要贴上来的,就都是敌人! 想那徐世昌傻儿,正打着呼噜睡得像头死猪。 恐怕这驿站里的人都被杀光了,这厮还不一定能醒过来呢。 在生死一瞬的搏杀中,稍微走点神,那都是非常致命的。 说得迟,那时快。 只见令狐坡猛的左向挥刀,“卟嗤…”一声,直接将左侧这人的头颅给斩了下来。 第078章 天外飞仙?蒙面侠士相助 - 终晋 - 清波凡人 黑暗中,无头的身躯在“吱吱…”向上喷着鲜血。 那腥红的鲜血,在月光下发出妖艳的光影颜色,慑人灵魂。 令狐坡现在早是个狠人,杀人如麻,他并不迟缓,反手又是一刀,劈在右侧另外一人的脸上。 “卟嗤…” 这一刀将那厮的脸,从中间削开,直到脖颈,劈碎了坚硬的硬骨。 “啊…” 临死前的一声惨叫,在院子中响起,直冲云霄,毛骨悚然。 连杀四人,令狐坡毫不贪功。 他也无心顾及,这院子内打斗是怎么回事,身躯便又缩回到屋子里面,猛地关上屋门。 他内心十分清醒,只有人在屋里,他才有可能保存自己和拖延时间。 刚贴壁站稳,才依稀听得,这院子里的打斗中,还夹带着愤怒又低沉的咒骂声。 从杀手的武功、身形和口音上看,倒像是当地山贼。 入娘的,这双方到底是谁跟谁,为啥在自己住宿的院子里,发生打斗? 这时,门外响起了弓弦震动的声音。 令狐坡刚关上的房门,被弓箭射的咄咄直响,十数支箭矢击穿门板,箭头狰狞外露。 箭雨刚刚停下,一个悍勇的家伙,直接撞门冲了进来。 这样的人,一般死的都很快。 贴在门边的令狐坡,一刀挥出便插入他的肋部,更是使劲搅动两下。 这个杀手长声惨叫,还待临死反扑,却被令狐坡一脚蹬开。 这厮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留下大量鲜血,只剩下抽搐的份儿了。 “其他人闯门,翻窗户,快快快…” 这是标准的晋地口音。 偷袭由此变成了强攻。 这时,门口处人影连连晃动,好像有人已攻到门边,杀退了欲撞进门来的杀手。 乖乖,竟有人来替他守着门口了? 令狐坡想都没有多想,便放弃守门口,旋即移到了窗口。 现只能相信,那是天外飞仙来帮他守的房门。 窗户猛的碎裂,一人抱肩缩头的翻撞了进来。 不过,还没等他落地,令狐坡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凌空猛的将他甩向墙壁。 “啪嗒…”一声闷声。 这厮的头颅,像烂西瓜似的开了花,脑浆血污溅得满屋都是。 这个时候,窗口又有一人翻越而入,刀光一闪。 令狐坡立即觉得背后凉了凉,疼痛随即而来。 但这一刀,够快不够狠。 杀手是翻越进来,刀刃刮带了令狐坡的背,而非主动用力砍杀。 像令狐坡这样的狠人,一旦受伤,和常人反应是完全不同的。 他根本不顾伤口,先消灭敌人要紧。 几乎是中刀的同时,令狐坡反身一刀斩了过去。 那人在空中,还没等落地,就被一刀斩在腰肋之间。 “卟嗤…” 这一刀,几乎将杀手整个人劈飞了出去,不但斩断了他的肋骨,甚至于从侧面开膛破肚。 看也没看自己的战果,令狐坡上前一步,按住窗栏,从窗口一跃而出。 他丝毫不顾背部的疼痛,在地上滚了滚,便像豹子一般弹了起来。 外面的战斗似乎刚结果。 月光下,站着五个蒙面人,手提着滴血的长刀。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数个杀手的尸首。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 令狐坡当然没有鲁莽到分不清敌我,他低沉的喝问道。 “别紧张,公子,是自己人!”中间一个蒙面人开口说话了。 他说是自己人? 这下,令狐坡更加懵逼了。 他是官军,除了鹰嘴山的英子姑娘,没有任何江湖朋友。 显然,对方绝不是英子和虎爷,或者鹰嘴山的其他人,否则,早就喊上他的名字,何来公子之称? 他刚想开口再问,却被对方打断了。 “别再问了,只听我说,这些杀手是东岭山石风的人,都被我们干掉了,官兵估计马上就到,我们不方便在此,请公子保重!” “哎几位好汉,请留下姓名,待日后图报!” 令狐坡刚开口,只见那为首的蒙面好汉一抱拳,带上四个警戒的同伴,轻轻一跃,先后翻出墙去。 一溜烟便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杀手来自东岭山石风的人? 他从来就没跟东岭山石风打过啥交道,更没有得罪于他啊? 而这些蒙面侠士,是什么人? 他们怎么就知道这档子刺杀原尾,并出手相救,还称他为公子? 疑团犹如乱麻般,搅得令狐坡脑袋发涨。 “快快,这里杀人了…” “哎哟,杀死了不少人…” “???” 一阵惊恐的叫喊声,在院外四周响了起来,十几个火把照亮了黑夜,现场乱哄哄的。 驿站,终于开始骚动起来,住客们纷纷围观了上来。 驿道上的官兵巡逻队,也终于姗姗来迟。 从睡梦中惊醒的徐世昌,也披头撒发的提刀冲进院内。 见到不大的院内遍地尸首,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就像是个人间地狱。 只有一个男人,高高怔怔杵立在那里,像是具血浮屠。 只见他光着脚丫和上身,全身只穿一条裤衩,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淋透了。 当然,这具血浮屠,只能是令狐坡本尊。 “大哥!你…您没事吧,俺来晚了,真该死…” 徐世昌卟嗵一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一方面因失职而深感惭愧,另一方面是被场景给吓的。 他哪里见过这种骇人的阵仗,就算是云海山上,也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不光是徐世昌,驿站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些住站兵卒,都吓得浑身抖簌。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薰得许多人都转身就吐。 令狐坡却一句话不吭,迈开腿走进屋里,搬开尸体寻找着什么。 一会儿,从尸体身下捡起一条麻布巾搭在肩上,提上墙角上的木桶,走向驿站的水井。 看样子是准备打水冲洗身上的血污。 围着的人纷纷让开路,免得惹上这个煞神,突地给你来一家伙。 姗姗来迟的巡逻队,此刻也都是惊恐得傻眼了。 不是说驿站进入了盗贼吗? 怎么几十个盗贼死得精光,而那位边军长官,竟还生龙活虎的活着。 也就是背上有条肤浅的刀伤,倒像是故意留下的作个纪念。 入娘的,这人也太厉害了吧,简直就是个杀神。 可在北疆军中,就没听说过有此等狠人啊! 第079章 小镇上的仲秋夜会 - 终晋 - 清波凡人 雁门关巡逻队的队正,早就从驿长手上调过登记簿查阅。 令狐坡,马邑将军府参军,正七品衔,奉命进京办差。 这名字很陌生,但似乎又在哪里听说过。 其实,令狐坡的功勋通报,刚刚从兵部下达至边军各地,中层以上军官已有耳闻,基层军官和军士,则还未传达。 边军军官奉命进京,定有重要使命。 驿医给令狐坡敷上金创药,然后包扎好,巡逻队正这才敢上前询问。 “令狐大人,我等是雁门关神武兵营,屯骑第一营的巡逻队,请问这些杀手您认识吗?” “不认识。”令狐坡冷冷地回复。 他不会说是东岭山匪徒,免得这位队正刨根问底。 “您有否有重要信物丢失?” “没有。”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是。” “???” 包扎伤口,询问折腾,花费了大半个时辰,也没弄出个啥结果出来。 巡逻队只好将二十几具尸体的现场,给保护好,天亮之后,还得叫雁门郡衙门派员勘察,确定死者,然后才能埋葬等现场处理。 在巡逻队的询问笔录上,令狐坡签字画押。 这桩无名谋杀案,军方移交给雁门郡衙门来处置。 令狐坡他们因为军务在身,天将将亮,就骑马离开驿站,向晋阳方向前行。 无论是猎杀狼群,云海山之战,羊桑河伏击战,还是诛灭樊千年,密林骑战等,无一不是腥风血雨的搏命。 所以,这次驿站遭遇,对于令狐坡而言,已是波澜不惊,就像没事走了两步。 只有徐世昌一直魂不守舍,为此事耿耿于怀。 …… 从雁门关到晋阳的驿道,都是山路,约八百余里,骑马需三天才能完成。 第二天傍晚,他们到了位于驿道旁的一处无名小镇。 这座无名小镇听说以前没有,近十余年才慢慢形成,实际就是座自然镇。 所谓自然镇,故名思义,就是它不是由官府衙门设立,而是牧民、山民们自发聚建的一个固定住所。 小镇上除了山民,还住着迁徙过来的各民族部落牧民,有回鹘,铁勒,突厥,鲜卑,契丹,高句丽等十数个部落,以及他们的家眷。 这里山牧民非常好客,用烧烤野牛和马奶酒,招待路过的客人。 也许终晋王朝的安民政策,让广大山牧民们愿意在这里安居乐业。 这里离边境线数百里,属于关内,相对安全。 所以,也就慢慢建起了固定住所,逐渐形成现在的小镇模样。 有了人又有固定住所,就能引来南来北往的商家,来这里经营。 牵着马走进小镇,令狐坡看着镇子前的大草地上,点燃的一堆堆的篝火。 过了秋分,北方山地上很空旷,秋风吹拂的夜晚,还真有些凉意,有堆篝火正好。 在镇上找了家客栈,付了房钱之后,令狐坡便向掌柜打听起了镇口的那一堆堆篝火。 “客官不知道吗?这是咱们的民俗,叫仲秋夜会,要热闹十余日左右,在这些日子里,年轻的男男女女,每到夜晚来临时,都会在篝火会上唱歌跳舞,互相找中意的人儿。” “找到的话,就等仲秋节过了之后,在重阳节之前,男方去女方的家里下聘,把婚事定了。” 听着掌柜的话,令狐坡愣了愣,才想到民俗中有牛郎织女七夕节,七月七日鹊桥相会桥段。 怎么仲秋节也有这内容? 他扭头问道: “这男女婚配,在时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客官说到哪里去了,那是世家贵族,高门大户才讲究的门当户对规矩,咱们这些普通山牧民,可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男女只要自己相中了,情投意合,一般父母也不会反对。” 那掌柜见令狐坡他们呆萌的模样,知道是个稚儿,逐调侃道: “这仲秋夜会热闹得很,客官要是得空的话,倒也可以去看看,要是看上哪个姑娘,可以去下聘啊,不过,可千万不要二三个小伙子,同时看上一个姑娘呵,那可就热闹了。” “那会咋样?”徐世昌傻傻问道。 “咋样?决斗啦!” “嗯?听上去很不错嘛,世昌,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也给你找一个?”令狐坡逗乐道。 “嘁,俺才不…等大哥结了婚,娶了大嫂,俺再找不迟。” 这傻愣子,真逗。 “…哈哈…”俩人打闹着往客栈外走去。 这种北地风行的仲秋夜会,对他们而言,还是第一次亲历。 在进京途中,能亲身经历一下古代民族风情,令狐坡自然也感兴趣的很呵。 不过,有了昨晚经历,他们俩人现在外出,都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看着小镇街上,那些欢喜雀跃的的年轻男女,令狐坡不由想到了这句不知谁写的诗。 他身旁的徐世昌,更是好奇地东张西望,活脱脱一个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傻猴模样。 跟在令狐坡后面,看到那些打扮得漂亮点的牧民家女子,徐世昌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他今年早就过了十八岁生日,男女之间那点破事,二年前,他在青州老家就跟丫鬟厮混了。 只不过突然间家道变故,父母双亡,充军至今,活命都成问题,哪有心思去关注这些? “瞧你这馋猴相,马场里就没见过母的?”令狐坡转身给他一个爆栗子。 “哎哟…” 徐世昌摸着头,大叫一声。 他呲牙咧嘴地辩解道: “马场里的女人,大都是晒得黑乎乎脏兮兮,皮肤粗糙,个个是歪瓜裂枣。” 他可算是见过细皮嫩肉的漂亮女人,大户人家里随便一个丫鬟,放在牧马场里,那就是仙女。 难怪人家瞧不上眼。 令狐坡当然可以理解,也就没再说什么。 小镇的街道两旁摆了不少摊子,从南边捎过来的,卖的都是些饰品,和讨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 外地来的商人,在摊位上大声吆喝着招揽生意,骗小女子们衣兜里的那几个铜钿。 看着这安详繁华的小镇,令狐坡忽然有了历史使命感。 为了这样的景象,让他打再多的仗,杀最多的坏人,那都是值得的。 保境安民,上阵杀敌,这是赋予每个时代的军人,他们的历史使命。 第080章 异族风情 - 终晋 - 清波凡人 到小镇外的路并不长,令狐坡他们俩随着一行人,赶到点燃篝火地的时候,那里已聚集了不少的人。 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说笑,轻松惬意。 找了处人少的地方,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盘腿坐了下来,开始呼吸这异样的气息。 这本是草原上部落,团聚一起的情歌会,由于数百年来边境人员迁徙,胡汉混合,汉人文化也慢慢融合了进来。 简单的情歌会,慢慢演变成了有汉人雅致的风味。 不过,仍是保留太多的草原风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不知谁唱起了《诗经》里的蒹葭。 优美的歌声里,一群女孩在篝火旁翩然起舞,四周的人们叫起了好。 “蒹葭是仲秋夜会,七夕夜会,必唱的歌曲,十五天里,每晚为这首蒹葭起第一舞的,都是这一年里,被大家公认为最漂亮的十五位姑娘,她们跳完之后,夜会才算正式开始。” 旁边一位小镇上的长老,对一群来访的外地客人,解释着仲秋夜会的风俗。 放眼四顾,令狐坡发现这四周,确有不少的外地来客。 很快,他那双洞穿一切的火眼金睛,发现一处与众不同的外地客人。 一堆篝火烧的正旺,一头小黄羊架在上面,烤的滋滋作响。 几个当地牧民汉子,赤着强壮的上身,不停的转动把手,调整着黄羊的位置。 喔靠,烤全羊啊! 令狐坡顿时馋涎欲滴,尽管刚吃食不久。 一位年青女子,端坐在旁边一个木墩上,支着牙等着食物送到嘴边。 两个彪形大汉分立左右,浑身透出一股阵阵杀气。 这阵架,颇有一副女主人和侍卫的排场。 那年青女子长着一对大杏眼,微凹的眼眶,高而窄的鼻梁,肌肤嫩白,还是一头披肩秀发。 只见她裹着乳白色狐皮披肩,一条白色束腰褶裙,蹬着一双翘头鹿皮单靴,头上戴着狐毛圆顶小帽,两边垂下两条毛茸茸的狐尾。 全身雪白,特别的耀眼艳丽。 她的外貌特征和装束,在篝火的照耀下,凸现传说中的西域美女。 太美、太艳,还很有韵味! 这场景,深深刺激着令狐坡神经,落下了不可抹去的定格烙印。 两世为人的他,有个不小的毛病,就是喜欢静静的欣赏漂亮女人。 艳遇后泡个妞,也是他的业余爱好。 此刻,他那久经考验的小心脏,竟然也“卟嗵…卟嗵…”的跳动起来。 久违的旋律。 原来古代美女,也有长成这样艳丽动人,实在是有些祸国殃民。 不知是哪个部族里的贵族女子。 但此时的他,只敢心动,不敢身动。 贵族女子周围的黑暗里,散布着许多她的护卫侍从,一群真正的武士。 一会儿,小镇上的镇公等头头脑脑,竟都齐齐到场。 他们簇拥在这位贵族女子身边,陪着笑脸。 有的站起来端茶倒水,有的亲自送上烤肉,排着队跑来溜须拍马。 这贵族女子是什么身份? 跟这个小镇又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立马就让令狐坡的好奇心萌发。 巧合的是,那贵族女子的妙目艳光,也扫了过来,定格在令狐坡和徐世昌这两个不速之客身上。 而这俩人的目光,也都在这贵族女子身上描来扫去,魂不守舍的样子。 以至于面前站着一位小镇上的漂亮女子,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 喔靠,失态失礼了。 看着前来邀请跳舞的女孩,原本算厚脸皮的令狐坡,脸颊却不由得红了起来。 他并不清楚,自己长得一身好皮囊。 身高八尺有余,按现代计量制,也就差不多一米九零。 这古代男人都长得高大,而且身材均称,肌肉发达,剑眉虎眼,五官端正。 应该说是相貌堂堂,英武雄壮的少男。 所以,吸引到异性女子的爱慕目光,那是很轻松自然的。 可少数民族的不同风俗,令狐坡却不懂,这万一无心惹上点什么,到时还真成‘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 引起民族纠纷,可就不太好办了呀。 犹豫之间,令狐坡扭头看向徐世昌。 这小子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少爷,应该懂得不少吧。 不曾想,这傻儿比他还怂,还要怯场。 他哪里见过主动搭讪的女孩,早就脸红脖子粗了。 “难得遇上,大哥快上吧!” 徐世昌对着令狐坡挤眉弄眼的,起哄不嫌事大。 混蛋,臭小子! 这哪像个给大哥排忧解难的小弟。 况且,还算是老子的秘书兼侍卫呢。 现在的令狐坡,恐怕肠子都悔青了,真不应该带这个怂货出来,啥用没有。 没辙,还是自己上去摆平。 篝火旁,令狐坡随着那女子一起翩翩起舞。 初时还有些扭捏生疏,不过很快,他就熟悉了舞步,跟上节奏,越跳越好。 这让与他对舞的那名女子,都大为吃惊。 其实,古代舞动几下确也不难,就是几个简单动作,然后重复,关键是要踩上乐器节奏。 这些,对于一个现代人,又是个顶级运动员,加上平常练武,还真不算是什么难事。 在暗处,有一双妙目,始终也一直在注视着他。 篝火旁,和那位女孩跳完舞之后,令狐坡还装模作样,朝着四周的人们鞠躬微笑。 在一阵叫好声中,他很有礼貌的把那女孩送回原处,单手护胸作揖后,从容退了下去。 那女孩含情脉脉地目送他离开,脸颊红晕的似乎还有些期盼。 仲秋篝火晚会,此时也算进入了高潮阶段。 那些准备了很久,蠢蠢欲动的青年男女,鼓足勇气邀请到自己心仪的人,来到篝火前手拉着手,载歌载舞。 四处都是欢声笑语。 这时,一位小镇上的牧人,来到令狐坡面前,单手抱胸躬身道:“尊敬的客官,柔然公主有请!” “柔然公主?” 令狐坡吃惊之余,目光自然瞥向那位白衣贵族女子。 那白衣仙女也在看向他,还朝他嫣然一笑,眨了眨眼帘。 嗯? 干嘛,玩情调? 嘿嘿,今晚艳福不浅呵。 令狐坡一边快速开动脑筋,一边起身,慢慢走到那边的篝火旁边。 第081章 柔然公主,神秘而妖艳 - 终晋 - 清波凡人 “客官,这位是铁勒王族的柔然公主,她邀请尊敬的客官过来,一起喝酒吃肉!” 边上的镇公,主动对令狐坡解释。 铁勒部落,是个很大很古老的王族,突厥部落就从铁勒分离出去的。 现在,铁勒部落归顺于终晋王朝。 看上去,这位镇公也是铁勒族人,才会对这位柔然公主如此尊敬。 令狐坡提起的心,稍微落下了些,面前的人至少不是明面上的仇敌。 “尊敬的公主殿下,在下令狐,是中原商人,前往北地收购皮货,准备在年底前拿到内地,卖个好价钱。” 令狐坡也是单手抱胸,对着公主是一揖到底。 他随口而出的半真半假谎话,也是事先想好的。 出门在外,以防万一。 否则,要他另时编制,估计他还没到那个水准。 “请坐,令狐头家…” 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一口柔软的江南语。 惊愕之余,令狐坡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头家,这是北地草原上,对中原客商的称谓。 关键是她那江南语调,让人匪夷所思。 从铁勒部落到江南,足有万里之遥,一位铁勒公主竟然熟悉江南语言? 闻着阵阵的肉香,令狐坡的心情,也渐渐舒畅了起来。 甭管他三七二十一。 烤肉塞进嘴里嚼上二口。 嗯,味道不错。 再喝上几口马奶子酒,感觉浑身通透。 “令狐头家是哪里口音,江南吗?” “回禀公主殿下,在下关西人。” 这公主真厉害,小爷前世确是江浙人。 两世为人,口音实际是南腔北调,但他说关中官话,很难有人能说他是江南人。 她倒好,就凭某个字的发音,就能分辨出有江南人的成份。 尽管令狐坡足够冷静,装的也很斯文,吃烤肉、喝酒等动作很自然。 但他身上那股子跟生意人格格不入的铁血煞气,却若隐若现。 商人的气质,想装也装得不很到位,但肃杀之气,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柔然公主狡黠地笑了笑,随意问了句,“去过长安吗?” 令狐坡一下子噎住了,他连忙喝口奶酒掩饰过去,“回禀公主殿下,匆匆去过一次。” 走南闯北的商人,连京都长安也不曾到过,有点说不过去吧。 所以,他来了个只去过一次,还强调个匆匆,留有余地。 这时,徐世昌这小子,没皮没脸的也凑了过来。 他随即伸手,抓起架上的烤羊肉,大嘴大嚼的吃了起来,弄得满嘴流油。 他才不管你是什么公主殿下,但凡大哥可以吃的,他就吃得。 “令狐头家是否知道长安也有这样的风俗?” 柔然公主忽地看向令狐坡,还是紧追不舍的询问。 令狐坡不知对方是何用意,他这一年里,都在城堡山林里待着,问点军事尚可,对于民俗,一片空白。 “长安也有这种民俗盛会,只不过在下只是个商人,来去匆匆,养家糊口嘛,孤陋寡闻,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他不卑不亢,模梭两可的回复过去,轻飘飘的让对方,也找不出明显破绽。 “长安的民俗风情,跟这里也差不多,不过没这么随意,而且除了七夕,仲秋,最热闹还是年关,正月的元霄节,那个时候京兆尹会在城外的原野上,提前一个月搭建彩台。” “长安城里的各大酒肆,也会设摊做酒水生意,极其热闹,而且夜会上除了歌舞,诗词书画,骑马斗箭,剑术比试都有。” 柔然公主慢慢道来,俨然是个长安通。 莫非她还长期在长安生活? 令狐坡没有说话,忽然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 一直注意着他的柔然公主,愣住了。 她没想到,这个冷然如冰,还略带些沧桑感的年青人,笑起来竟是那般的灿烂。 “公主殿下见多识广,去的地方多,想必舞姿很优美,能否跳上一曲,让我等开开眼界?” 这时的令狐坡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他想到了反戈一击。 总不能让一个异族小娘们,像审犯人似的追根刨底,那会非常被动。 再说了,咱中原汉家大老爷们的颜面,也是挂不住的嘛。 不过,令狐坡此话一出,着实让在场的几位镇公长老们,惊愕失色。 如此大胆的请求,有点不自量力。 王族公主岂能当众被一个小民调侃,还要求给平民们献舞? 言语轻佻,有大不敬之嫌! 柔然公主身后的那两个侍卫,此时已是双目圆睁,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们咬牙切齿的只等公主一个表情或口谕,就可扑上去撕碎这个混蛋。 还有,那些伏在暗处的武士们,此时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 令狐坡则还是大大咧咧的样子,周围这些人的反应,他是感受到的。 麻痹的,小爷就这么个要求过份了吗?你们想人多欺负人少,耍横不成? 令狐坡的脾性上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吃食,漫不经心的擦着手。 实际,耳朵竖起成了兔耳,眼珠子呈现鼠状,滴溜溜乱转。 柔然公主想了想,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因为这是在终晋王朝境内,汉家人的天下,外族的公主,在这里只能算是一位珍贵客人。 最珍贵的客人,终究不是主人嘛。 面前这位‘令狐’,气势磅礴,绝非等闲之辈,更不是什么行走江湖的商人。 作为汉家人,这样的请求不能算是冒犯,充其量有些霸道。 当然,柔然公主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了事。 但这也太显得小家子气了吧。 “呵呵,虽然本公主很想跳上一曲,不过没有好曲乐,提不起兴致。”柔然公主看向那位镇公,用铁勒族语说道: “如果能来一段家乡的曲子,感觉就不一样了。” “诺…” 见公主乐意,那个镇公起身,走到不远处几个抱着乐器的人处,嘀咕了一下。 然后,他也加入了进去,抱着一面铜鼓,共同奏起了铁勒族的一首民谣。 柔然公主似云般飘到了篝火旁,翩然起舞。 冲天的篝火旁,她巧笑倩兮,风姿绰约,顾盼生辉。 如此迷离的目光,曼妙的舞姿,是那么的妖艳美丽,竟然让令狐坡看得心醉魂迷。 第082章 雁门郡来了贵宾 - 终晋 - 清波凡人 就在令狐坡忙着上京读书,沿途搞得惊心动魄之时,刚到雁门郡的定远将军郭兴,则忙得个四脚朝天,各种事务应接不暇。 属于北疆中东部的雁门郡,比起往年来,今年可要热闹许多。 时下又是仲秋季节,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收耕季节。 而城内设立的边贸交易市场,是越办越红火。 这里成了胡汉边民,晋、秦以及江南多地商家,跟塞外各部落之间,物资自由交易的集散地。 塞外游牧部落地处草原荒漠,除了优种良马,牛羊牲畜,各种兽毛皮,名贵药材,稀有宝石玛瑙等,其它的什么都缺。 不管是锅碗瓢盆,针头线脑,还是江南丝绸,布匹茶叶,都是多多益善。 在这个市场里,那可是应有尽有。 雁门城开办的交易市场,逐渐发展成为终晋王朝在北疆中东部,一个最大的官办边贸场所。 人们发现,这里相对于定襄郡,雁门郡要安全得多。 因为定襄郡处在整个边境线的突出部,东是马邑城,他们都是雁门郡的重要屏障。 一旦塞外胡匪进入雁门抢劫,容易被定襄边塞来个关门打狗。 因此,近十余年间,雁门郡没发生过大的边关冲突,有的都在定襄和马邑等地。 现在的雁门,俨然成了一个香馍馍,聚宝盆和一块风水宝地。 所以,中原各地有名的商号,都蹩足了劲,要在这里好好地捞上一把。 当然,能挤进这个市场,占据一个商铺,那背景可都不简单。 背后没有人,想在这里赚上大钱,那是想也别想。 谁都知道,塞外人豪爽,属于神经大的那种,他们交易东西大都不带讲价的。 这让精明的关内人,特别的喜欢。 几匹只值几吊铜钿的棉布,在这里就可以换一条大牛,或换上十几只绵羊。 更别说塞外胡人所急需的茶叶,丝绸,还有漂亮的手工艺品,那更受欢迎,有多少要多少,价钱好说。 当然,食盐,生铁和谷物等,在这里随便是买不到的,须经官家指定的商铺,独家经销。 突厥汗国各部族,也禁止民间对关内出售良种马。 这都是双方独有的战略物资。 虽然不能在交易市场里进行大宗买卖,但开个小商铺,卖些小玩意还是行的。 当然,暗地里做些什么,只要你不被市场缉私官员抓住,那也任由你了。 大量的商人进驻,流动人口巨增,带来了雁门郡城的房地价急剧上涨,特别是临街铺面。 现在的租银比起几年前,都翻了十好数倍,而且还在蹭蹭上涨。 城里的本地居民,那是笑嘻嘻的坐在家里数银子。 即便没有临街铺面的人家,也是将自家房屋收拾了。 情愿自己搬到城郊杂屋去住,也得把小院里的房子收拾出来,再租出去。 现在雁门城的房子,不愁租不出去,犄角旮旯都有人租,只愁你房子太少了。 城里现在也是到处在扩建房屋。 所以,这里工匠很稀缺,工钱高,外地工匠闻讯,是成批的赶来。 学徒,杂工,奴工都成了香饽饽。 当然,笑嘻嘻的,不止是雁门城的本地居民,刚刚上任不久的定远将军郭兴,也是开心不已,笑歪了嘴。 因为他是有特殊使命的。 今日,他正在雁门城的八面楼里,招待从长安过来的一行人。 在二楼的一个贵宾雅间里,一共就三个人。 除了主人郭兴,他边上坐着一位妖艳的年轻女子,是他的小妾司漪。 对面一位四旬年龄的中年男子,是他请的宾客。 头戴锦绣方巾,一身江南丝绸长衫,一把纸扇,颇有点江南师爷的韵味。 “邬先生,兄弟给你接风洗尘。” 郭兴起身,亲手给中年男子满上酒,并端起酒樽谄笑道: “这一路上辛苦了,兄弟略备薄酒,请邬先生饮了此樽。” 说完,郭兴抬手仰脖,一口将自己那樽先干了。 “将军客气了,路途虽远,这沿途都有人接待,也谈不上辛苦,在晋阳府总管大人那多待了几日,到此就晚了。” 中年男子微微欠身,算是还礼,然抬樽遮袖饮酒,显得很是文雅。 让四品定远将军郭兴,如此殷切宴请,此人自然就不简单。 邬百安,大王子殷骏的核心幕僚之一。 他是专门替大王子殷骏,经营地下产业的管家之一,手里掌握着秦王殷骏一半的资金来源。 说起尊卑身份,邬百安无品无职,怎敢在四品将军面前摆谱? 可人家是秦王,也就是大王子的幕僚,出来都是奉秦王金牌行事,狐假虎威。 这时,郭兴小妾司漪,从绣服中伸出白嫩玉手,端起酒壶给邬百安倒满一樽,嗲声嗲气道: “奴家敬邬先生一樽酒,多谢先生一路上的照顾。” “如夫人太客气了,一路上颠簸劳累,邬某照顾不周,还请如夫人多谅解!” 邬百安说得倒很客气。 “来,先生请…” “来,请吃些菜…” 身边的司漪,放下酒樽,又殷切地给邬的盘子里挟菜,“咱们边喝边吃菜。” “谢谢,我自己来。” “哎哟,你跟奴家还客气什么,这一路上多亏有你的护佑,奴家才觉得放心。” 司漪媚眼一挑,显得很亲热的模样。 大家礼节上走了一圈之后,慢慢进入交流热络阶段。 “邬先生,这可是上好的果酿,是八面楼特地从江南那边运来的,只有招待尊贵客人,店里才肯拿出来呵。” 郭兴手指着那坛酒,向邬百安讨好。 时下终晋王朝,士族豪门宴宾用的酒,以江南这种甜香的上品果酿为主。 而像高度老烧酒,那是赳赳武夫们的最爱。 因为酒性越烈,越能催人肝胆,习武之人,喜欢的就是一个烈性。 但要是在书生雅士为主的文官,或幕僚里,上好的果酿才是身份的象征。 说实在的,在长安兵部时,郭兴也是非常孤傲。 毕竟他是郭骧的儿子,血液里正经八百流淌着郭骧的精血。 虽然不是嫡生子,也没有像柱国这样的勋职加封,但有实职,吃穿用度等不愁。 他无忧无虑,根本用不上去巴结谁,尤其是像邬百安这等走狗人物。 第083章 对神武兵营的掌控 - 终晋 - 清波凡人 郭氏家族是什么? 豪门贵胄,当朝权臣。 说白了,这幕僚无论如何包装,还不就是奴仆走狗嘛。 他永远也成不是主人。 但现在的郭兴,今非昔比呀! 他总算是被未来的少族长郭威看中,推到了郭氏家族前沿。 这就助长了他的野心。 自己怎么也得拿出浑身解数,通过努力,在郭氏家族中争得一席之地吧。 起码能归到少族长郭威,他这一核心阵营里去才对。 这次让他出任雁门将军,独挡一面,那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郭兴决心依托雁门将军的契机,争取在家族未来的地位争夺中,占据主动,位列掌权阵营。 要达到这些目标,他心里明白,先必须全力以赴,配合邬百安完成在雁门郡的使命。 将来,秦王殷骏是郭氏第二代族人的依仗。 邬百安看着酒樽中的美酒,咧嘴轻笑道: “将军,有这样的一个交易市场存在,你想喝上正宗的江南名士红,谁敢差了你的不是?特别是你现在的位置,较之往日,更是大不同了呀。” 这话里话外的,明显不认可郭兴的讨好,还含有揭过去疮疤的意思。 入娘的,六爷以前在长安兵部,混得也不算赖嘛,真是狗眼看人低。 郭兴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尴笑着端起酒樽,“今后还要赖邬先生的照应!” 这种肉麻话,连他自己都能起鸡皮疙瘩,纯粹是阿谀奉承。 既然都能说出口,足见郭兴也是豁出去了。 邬百安听罢,哈哈大笑道: “邬某一幕僚耳,能照应到将军什么?只不过大家都是为秦王做事,同舟共济罢了。” 麻痹的,阴阳怪气,真把自己当成大人物了。 郭兴闷闷喝了一口酒,换个话题说道: “邬先生,听说对方的金银,不久前被鹰嘴山马匪给劫了,不能按时来交钱取货,您看怎么办?” 邬百安阴冷着脸咧嘴一笑,道: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不见银子,休想拿货,邬某有的是耐心等。” “可是,那么大一批军械等硬家伙,放在神武军营里面,日子长了,怕走漏了消息啊!” 郭兴初次做这种胆大包天之事,未免有些担心。 邬百安瞥了他一眼,笑容一敛沉声道: “六爷既然走马上任雁门将军,难道还没有开始盘算,如何控制住神武兵营?这可出乎意料之外呵。” “并州道总管大人,也就是你的二兄郭威大将军,他可是在邬某面前拍了胸脯的,说六爷你绝对有能力,来完成秦王殿下交办的差使!” 邬百安言辞犀利,毫不留情,最后还抬出大王子来施压。 郭兴身子一僵,连忙欠身陪着笑脸道: “我明白,这几天已着手在筹备此事,完全能做好这些事情,请邬先生尽管放心。” “只是末将初来乍到,神武兵营里,还有一点小麻烦,我正在解决之中,但绝不会耽误了秦王大事。” 邬百安是老江湖,懂得分寸与拿捏,听完郭兴这番表态,脸上也堆起笑容,沉声道: “那就好,定远将军郭六爷,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陛下悬镜司和汉王的坐探,可是无处不在呵。” “那是,那是…”郭兴连声称是,差点卑躬屈膝。 “这要是走漏点风声,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咱们所有人的脑袋,都得搬家,便是你郭氏家族,也脱不了干系,这其中的厉害,你想必是知道的吧。” “末将明白,明白!” 郭兴连连点头,咬牙切齿的暗骂道: 麻痹的,竟敢教训起六爷来了,正是狗仗人势,总有一日,老子要你跪在地上求我! 不过,话也说回来,屯骑第一二营那边的事,也决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必须尽快地将茅仙芝这块拌脚石,给拿开。 …… 雁门将军府内的小偏堂。 夜幕徐徐降临,堂内已经昏暗。 但主人并没有想要掌灯的意思。 一张檀香木案几上,放着二个大托盘,上面是叠码着十两一个的金元宝。 昏暗的光线下,活像是两座闪着鬼火的小坟。 堂中央,有二位军人杵在那里,正低着头紧张的面面相觑。 他们是神武兵营屯骑一营和二营的营将。 左边一个高大个,是一营营将,叫王涛。 右边一个叫吕进,是二营营将。 两人就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内心深处是忐忑不安。 案桌后面高坐的,正是定远将军郭兴。 此时,他正在用犀利目光扫视面前二位属下。 “两位营将,郭某一向敬仰杨老将军,对老将军一手带出来的两位英才,也是非常器重。” 他放下手中的茶碗,气定神闲地抿笑,道: “但不是郭某在说杨老将军的不是,他虽于二位有知遇之恩,但让麾下弟兄们的日子,过得宛如苦行僧这般清苦,堂堂边军营将,还比不上一个普通商户,郭某实在是不敢恭维。” 王涛听是在数落恩师,颇为不悦,他抢先鞠上一躬,沉声道: “多谢郭将军关怀属下,当兵打仗,守卫疆土,实乃吾辈军人之职责,虽然日子清苦了点,倒也习惯了。” 郭兴啧啧叹道: “王大人高风亮节,本将佩服得很,可话又说回来,各位为国效忠,疲于奔命,应得到相等回报才对,而不是眼下这样的窘态。” “时下边军各营中吃空额,喝兵血的比比皆是,但一二营里却没有,让本将感动之极。” “王大人,你一家七八口人,挤在一个二进小院子里,上有老,下有小的,郭某说句不当说的话,便是你们两口子想亲热,都有些不方便吧!” 王涛听罢,羞得脸红筋张地低下头去,恨不得钻入地下。 才来大半月,这位定远将军就了解得如此清楚,看来人家功夫做到家了呀。 谁都不太了解,秦王殿下有血手门这样的情报机构,搞点边军将官家里的隐私,这算不了什么。 王涛现在的心里,是翻来覆去念叨着,恩师杨万忠临走时的嘱托,要他听从茅仙芝。 可茅仙芝只是神武兵营里的副将,庶族背景,五品抚远将军。 跟豪门望族的四品衔主将放在一起,暂不知道说家族背景,就凭职位,也是远落下风。 第084章 郭兴出招,一抹不梗手 - 终晋 - 清波凡人 郭兴想做什么,那都是名正言顺,因为他是雁门关主将。 恩师啊,您这是为难属下了啊,这让卑职长期下去该怎么办? 此时的王涛,明显感觉到自己,即将面临左右为难,十分做蜡的境地。 “吕大人,你家夫人得了罕见的怪病,完全靠药支撑着,但此药却奇贵无比,本将听说你过年的时候还出门借贷,两个娃子过年连肉都没有吃上几口?” 这一下戳动了吕进的泪点,他眼眶泛红。 吕进与王涛情况基本相似,都是杨万忠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 因为武艺、军功等都比王涛逊色些,虽然年长几岁,但是,只做了第二营的营将。 第一营是主力中的主力,近两千人马。 好在王涛平时做人讲义气,处事也公正公平,不贪功,他对吕进以兄长相待,十分尊重。 吕进呢,那能不识抬举。 从此,在神武兵营中,他一直是以王涛的马首是瞻。 一二营合计三千七八百屯骑,基本上是拧成一股绳,使得他们的合成战力十分强大。 第一二营出阵,对阵一二万人马,绝对不是什么问题。 郭兴来了,明显要拉拢他们屯骑,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任何一个主将,谁又能容忍属下跟他离心离德呢? 这场斗争下去的结果,只有两种: 一是他们被新来的将军融合,二是被排除在外,或找个茬解了职。 哎,让他们跟着茅仙芝与郭兴去斗,实在是让他们陷入两难境地。 也不知杨万忠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这可是在军队里,军令如山! 吕进似乎比王涛,还要想得更透彻些。 郭兴知道这二人还在思想斗争,他胜券在握,根本就不在乎。 只见他摇头叹息地看着二位部属,故作高深道: “杨老将军治军严格,对各位要求高本是没错,但也不能让各位的日子,过得如此不堪啊,后院不宁,各位如何安心为国效力呢?” 他伸出手摸了摸桌子上的金元宝,轻松道: “这点钱是郭某家里一点私房钱而已,不算多,每人一百两黄金,但可解决各位目前的窘状,还请两位收下!” 王涛想了想躬身抱拳道: “属下感谢定远将军的体恤,但无功不受禄,属下实是不敢收。” “但请将军放心,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今后当以将军马首是瞻。” 他是杨万忠的亲信,情如义子,武艺高强,能征善战,立战功多,深受老将军的器重。 从一个小卒一路提拔,当上了第一营的营将,他当然明白郭兴的用意。 但恩师之命不可违啊。 所以,他想到折中的方式,效忠但礼不受。 郭兴倒沉得住气,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态。 他只是浅浅的咧嘴冷笑道: “王营将且慢着拒绝,郭某自作主张,适才已派了近卫屯的兄弟,去为王大人搬了家。” “搬家?”王涛听罢浑身一颤。 郭兴并不理会王涛的反应,这似乎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继续说道: “新房子就在城东段,三进的大院子,一家住进去,虽说不很宽绰,但比起以前,那是强上许多啊。” 三进的大院子,比现在的小二进院,将大出一倍还多,当然要强上许多。 这种院子是王涛父母妻儿们,无数次念叨过,他做梦都想去实现。 但就凭每年手上干巴巴的俸禄,他可是力不从心。 郭兴先入为主的做派,实际是在传递另一层的意思: 就别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将可以派人去搬家,也可以去杀人。 王涛焉能听不明白? 在不露声色中,对方已经摊开了最后的底牌,那就是图穷匕首见。 这是你们在逼我,郭某可是迫不得已。 郭兴依然是笑容满面,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派头。 而此时的王涛,像只被戳破了的皮囊,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尽管是到了崩溃边缘,但他还咬着牙在做最后挣扎。 吕进能挺住,咱决不先怂! 郭兴见状,咧嘴拉出一条冷弧,马上又转向了吕进,淡然道: “吕大人,本将已从晋阳府,请你来了最好的名医大夫,对你夫人那病他颇有研究,呆会儿便让大夫跟着你回去,好好地诊治一番。” “实在不行,本将再去长安请,便是御医大夫,本将也能给你弄来,郭家在京城里,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此话并不是在吹牛皮。 单凭郭兴这番用心良苦,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实在是让人为之动容。 “卑职多谢郭将军!” 吕进当然是十分激动。 家中妻子的病,这些年就像块石头,一直压在他的心上,喘不过气来。 完全没料到,这位郭家四公子,竟会如此良苦用心地对待一个属下。 吕进感动了,他含着泪一揖到地。 不就是被人利用嘛。 就算是皇帝陛下,也有被别人利用和算计的时候。 普天之下,无论是官场,还是江湖,都是相互利用互惠,谁敢说不在被人利用? 能被人利用,恰恰说明自己还有可用之价值。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是每个人都能随时主宰自己的命运。 “言归正传,这些钱,是本将为了缓解两位家里的窘迫,让你们安心治军练兵,没别的意思!男人嘛,要是让家中妻儿老小受穷,这张脸还往那里搁哟!” 眼前的一切情景变幻,郭兴在京城官场上混迹多年,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 那当然得趁热打铁哦。 他的话一针见血,句句贴心。 就算是拉拢,这点私心也属正常,人家本身就是主将。 按理说,他就算不拿出这些金子,他的军令,谁又敢不服从?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僵下去就是变味,翻脸。 吕进自知不能再僵硬下去了。 他上前将盘子里的金子抱起来,对着郭兴鞠躬道:“将军如此体恤下情,卑职也就不客气了,多谢将军厚爱!” 说完,将金子逐个塞进了怀里,鼓囊得像个孕妇。 然后,吕进扭头看向王涛,眼神传递的意思就说:兄弟,别僵着了,识事务者为俊杰嘛。 世上最难,但也是最容易的,恐怕就是权衡利弊和得失。 王涛迟疑片刻,终也是把盘中金子,给收了起来。 第085章 京都长安,我来了 - 终晋 - 清波凡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是官场、军界的普遍规律。 你王涛凭什么去螳臂当车? 其实恩师当初的嘱咐,他至今也不甚理解。 为什么要他跟着茅仙芝这个成不了气候之人,和郭兴去唱反调? 就因为郭忠吗? 他难道不是郭氏家族的人,曾经的少族长? 这场稀奇古怪的官司,他是不准备奉陪到底了。 况且,茅仙芝这个人,气量窄小,成不了什么气候。 其威望和能力,也不能让王涛和吕进他们折服。 看到二位营将,终于收起了金子,郭兴脸上的得意笑容,更加欢快了。 寒暄几句之后,王涛与吕进俩人,随即告辞离去。 这时,从后堂转出一人来,望着俩人远去的背影,他笑着对郭兴说道: “四爷果然好手段,掌控精准情报,直击要害之处,软硬兼施,这等收买,实是让人难以拒绝。” 郭兴笑道: “这也是杨万忠给的机会,平日只管严格要求,却忘了水至清则无鱼,马儿吃饱才能跑的道理。” “这俩人是神武兵营的屯骑主力,近四千人马,他们效忠了本将,茅仙芝完全就是一副空架子,以后如果老实,便让他消停在家里,吃份俸禄养老吧!” 邬百安听罢大笑起来,“正是此理!” 其实他们有所不知。 杨万忠临走时,确给茅仙芝留有二千两白银,让他笼络一下属下。 谁知茅仙芝此人小气,眼光浅。 这二千两银子他留下一半作备用,只拿出一千两,却还从伍长开始发放。 想想看,本身钱就少,像撒胡辣椒粉似的,到了营将,参军,校尉那里,每人也就二三十两银子。 这点钱在他们的心中,虽能起点微澜,却始终冒不了泡泡啊。 瞧瞧人家郭兴,只盯两个带兵主官砸。 除了重金砸下,还免费提供宅院,治病等其他措施,那叫一个‘稳、准、狠’。 相比之下,首次回合,茅仙芝就明显败下阵来。 从这点上看,士族和庶族的观念与眼光,确有大不同,杀伐果断这是为将者的一个重要素质。 但豪门子弟郭兴,领悟得显然比茅仙芝强得多。 …… 长安,地处关中沃野,自古以来便是帝业之都。 都城的内外城墙,基底厚六丈六尺,顶端阔三丈二尺,高九丈,每隔三十丈便有延伸出城外的凸墙。 那是用来射杀攀爬城墙的敌人。 城墙上还有青砖瓦筒,用以排水。 在渐渐东升的旭日里,眺望着远处高大的城池,令狐坡是感概万千。 作为一名穿越者,见多了摩天大楼,高架桥。 面对这雄浑古朴,霸道如岳的古城长安,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历史荣耀感。 这里,是汉人的都城。 徐世昌站在令狐坡身边,望着脚下宽达六丈的直道,傻傻一片晕,眼里露出了狂热之色。 别看他是大户家的少爷,可青州离长安远着呢,他也是第一次到达都城。 “真是太大了!” 从小听家父唠叨过京都长安,惊愕中的徐世昌,只剩下这句感叹。 “走吧…” 令狐坡低沉喝道。 徐世昌乖乖牵着马,跟在令狐坡身后,仍在东张西望。 宽大又笔直驿道上,外地来的商队,不少是外国商队,嘻嘻嚷嚷,川流不息。 内心深处,徐世昌对都城长安是情有独钟。 他希望将来能成就一番伟业,以报家族之仇。 “长安,俺来了!” 徐世昌心头起伏,情绪有些激动不已。 经过北外城门,又入内城门,手上通关文牒递了一次又一次,随身携带的刀和弓箭都要登记,甚是严格。 两人进了承天门后,在内城找到了兵部衙门的接待驿馆。 这个接待驿馆,一般只接待将军级别的军人,是比较高端的。 按规定,令狐坡不够这个等级。 可偏偏他的进京官牒,是终晋帝国的军堂签发,可享受将军待遇。 进入厢房后,发现这里设施齐全,跟其他地方的驿站,包括驿馆,那是天差地别。 令狐城在马邑城,也住过一次衙门办的驿馆。 一个带小院的单进房,一张床和桌椅、木盆和木屐等,啥都没有。 可这里是套房,会客厅,书间,寝房,还有大木桶的澡间。 套房内都是檀香木的家居,大木床上挂着沙帐,朱红漆,画鱼描水的图案。 出门在外,按现在人的习惯,最讲究的就是浴室。 这里冷热水由驿夫调好后,在旁侍候着。 十二天的长途跋涉,也该好好洗一洗了。 或许是太舒缓了,令狐坡躺在大木桶的热水里,洗着洗着,就睡过去了。 他又做起了白日梦。 这次他的梦境,比以往又稀奇了。 茫茫的白色之外,什么都没有。 然后是刺目的猩红,从中间开始渲染,一直在流淌流淌,直到占据整个梦境,惊悚的很。 还好,在梦境里没有被追杀。 …… 等他醒过来时,扭头一望,原来那个驿夫不见了,站在木桶旁边的,是徐世昌。 不知道这傻呆站了多久。 可令狐坡并不领情,不知咋的,他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你杵在这里,那个驿夫呢?你啥也不会做,你出去,唤那个驿夫进来,给我搓个背。” 见令狐坡吼叫了起来,徐世昌感到莫名其妙,他无趣地转过身去,撇了撇嘴嘟喃道: “嘁,好心当成驴肝肺…” 哎呀,还敢犟嘴! 真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过了一会儿,那个驿夫被悻悻地唤了进来,他除了给令狐坡搓揉身上,还乘机告了徐世昌刁状。 原来,徐世昌住的是普通单人间,不像令狐坡是个大套间。 浴室,洗澡木桶装不进他那身坯,嫌小了。 他坐进去很是不爽。 没辙,他就用木盆盛水,往身上自个冲洗。 草草洗完之后,就来到令狐坡的上厢房。 自从不久前在雁门关古道驿站,发生刺杀事件之后,他开始认真履行起侍卫职责。 此后一路上,他都是小心翼翼跟在令狐坡左右,以防再次出现类似事件。 无巧不成书,他刚到上厢房的转弯口,就发现一个驿夫在令狐坡的上厢房门口,探头探脑。 “喂…你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徐世昌见状,虎目睁圆的大喝一声。 第086章 先到皇城,去军堂报到 - 终晋 - 清波凡人 与此同时,徐世昌大踏步向前,一把揪住那家伙的衣领,将其拎出到厢房前院。 “哎哎…别误会客官,是这位军爷他睡着了,俺要有事出去…” 那驿夫被徐世昌,像拎小鸡似的扔出门外,吓得连忙举起双手,申辩道。 原来,驿夫侍候着添加热水,搓背,没想到令狐坡竟睡了过去。 这位上厢房的驿夫,可不能只侍候一个客人,他还有别的客官,需要服侍。 于是,他到门口想去探一下别的厢房,看看有否需要。 可能动作太鬼祟太猥琐了些,被徐世昌怀疑其图谋不轨。 待搞清楚原尾之后,徐世昌便让驿夫离开房间,自己去浴室边上守着。 他发现令狐坡还在沉睡,又不忍心去唤醒,只好在木桶边上作蜡。 不曾想,好心当成驴肝肺,还被呵斥了一通。 居然还有这插曲,令人啼笑皆非。 那驿夫是怕令狐坡不分青红皂白,待会去驿馆长那里投诉他,所以,乘机说明原尾。 令狐坡连忙安慰了驿夫几句,表示去驿馆长那里不会告状,只会说他服侍周到。 那驿夫听了很开口,待服侍完毕,笑嘻嘻的离开了。 令狐坡从木桶里爬起来,走到外间。 徐世昌这次还算乖巧,把换洗衣服、崭新军便装、军靴等放置在那。 他一边用大块的粗麻布巾,殷勤地为令狐坡擦干身上的水珠,一边开始唠叨,“大哥,你泡水也太久了吧,足有小半天。” “……” 令狐坡一边哼哼哈哈地应付着,一边穿上干净内衣,换上崭新的黑色校官军服,单靴等。 待穿戴整齐之后,刚过正午,两人下楼来到前院,在驿馆的饭堂里点菜吃食。 吃食完毕后,两人来到后院,徐世昌牵出战马。 嗯,驿夫把两匹战马,都洗涮的干干净净,还喂了食草和水。 看来,京城里的高档官驿,服务做得也很到位。 令狐坡神情愉快的骑上大黑马,沿着内城的威武大街,骑马慢行。 后面是徐世昌跟随。 入城便被告之,在京城的大街上,马匹只能是单行,不能多排并行,而且只能的的得得慢行,禁止飞奔。 所以,两人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达皇城前。 长安城八水连通,水运发达,城池规模宏伟,布局严谨,结构对称。 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街,则是一条标准的城池中轴线,它衔接宫城的广阳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明德门,把长安城分成了东西对称的两部分。 问了下路人,他们转入朱雀大街,走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两人就站在皇城外的朱雀门。 朱红色的八开大院门,上方悬挂着一块雕龙刻凤的黑匾牌,上面是朱红色御笔亲书的二个大字-皇城。 看着面前一排排有着几分肃穆的金色大院,令狐坡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这里是终晋王朝的心脏,首脑机关所在。 虽说是见过大世面的现代人,但到了至高无上权力的古代皇城,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皇城是国家中央机构办公的地方,而皇帝居住的叫宫城,它在皇城里面,是城中城。 皇城中轴线左侧,是鸿胪寺、大社等,而右侧是太常寺、太庙。 再往里走,三省六部、九卿、御史台、十二卫府衙,军堂等等,都在皇城。 所有的国家指令,都是从这里发出的。 这里也是被国人深深敬畏的地方。 他是来太学堂军苑读书,到太学堂报到即可,怎么会到皇城呢? 因为给他的训令,是先去帝国军堂报到。 而军堂在皇城。 令狐坡也没搞明白,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他将马缰绳交给徐世昌,道: “你就在门口找个地方歇着脚,我进去军堂报个到,就马上出来,很快。” “嗯…” 徐世昌很有自知之明。 他牵着二匹马乖乖朝城墙边上的小树林走去。 令狐坡整了整身上的黑色军便服,便昂首挺胸的走向由两列持戟武士把守的朱雀大门。 看过令狐坡递上的文书文牒铭牌,持戟武士中的一名军士,将文书等送入里面。 过了一会儿,一名胸前别着银麒麟的参谋军士,疾步而出。 他朝令狐坡行了手礼之后,朗声道:“令狐大人,请随我来。” 还了军礼之后,令狐坡跟着那名参谋军士,在偌大的皇城内穿行。 他举目所见,皆是守备森严,气息凛然的持戟精锐武士。 而里面行走的军士,最低也都是校官衔。 转了几个弯,连续疾走了近千步,那名参谋军士方才慢了下来。 此时,他们已到了一处显得格外幽静的大宅院。 抬头看去,三十步外的院门,正中挂着的匾牌,上面写着正楷的两个字‘军堂’。 令狐坡心里一凛。 想不到这处看上去并不显眼的地方,就是终晋王朝最高军事首脑机关所在。 这里,相当于后世的中央军委。 “令狐大人请稍侯,容本职进去通禀。” “请随便…” 参谋军士回头看了一眼令狐坡,算是打了个招呼,便走向银盔武士守候的大院。 令狐坡一个人在院门外站着,打量起这幽静的偌大院落。 慢慢地,他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 他感觉到了异样,从内心深处升起的危险感觉。 这种莫名感觉,使得令狐坡的汗毛直竖,肾上腺素快速分泌。 他鹰隼般目光扫向两旁空无一人的院落,又扫向四周的山丘,最后落在宛如石像般的银盔武士身上。 奇怪,并无异样状况发现。 麻痹的,可能是神经过分紧张的缘故罢了。 毕竟这是朝廷军堂,可不是云海城堡,随时可能有危机四伏。 这时,先前那名参谋军士,已从里面走出,将令狐坡的文书铭牌等一并归还,朝他点头说道: “令狐大人,里边请!” 怎么,还要进去? 他本以为递交手续报个名,登记即可。 令狐坡愣了愣,神色肃然。 叫他进来干什么呢? 他脑海里忽地闪出水浒传中,‘林冲误入白虎节堂’的典故。 令狐坡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确定什么都没带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那把从不离身的猎刀,被他刻意留在驿馆房间里了。 第087章 紧张的冷汗直冒 - 终晋 - 清波凡人 跨入军堂宽敞的前堂,竟有十数名配戴鎏金麒麟徽的将军,围绕在巨大的沙盘前,正在讨论着什么。 令狐坡飞快地瞥了一眼那巨型沙盘,然后愣住了。 那巨型沙盘上面,竟是整个帝国及周边大陆,包括海岸线等模型。 各种疆域地形,做得极为细致清晰,很逼真。 没想到,在终晋时代,在南北朝至唐朝之间,古代军事地理,已经有了一定水准。 经过那巨型沙盘时,他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听到了这些将军们谈论的话题。 他们讨论的赫然是,对西疆和北疆几个独立王国的军力分析,以及边境军力分布态势。 这要对动武吗? 这可是高级别的秘密军事情报啊,让他一个七品边军副营将,听到可不合适吧。 令狐坡是清醒的。 他实际只是个九品屯率,为了读书而虚拟,听到最高级别的军事情报,真不是啥好事。 一旦发生啥泄密事件,上峰追查起来,他肯定就是那个替死鬼。 这种历史典故,古往今来发生的太多太多。 心里虽是这么想,可双耳却很不自觉地竖直,忍不住在偷听。 醒悟之后的令狐坡,恨不得快速逃离这该死的前堂。 可前面那个参谋军士,步履均匀,不徐不疾,让他无可奈何。 穿过长长的内走廊,终于进入军堂的核心,白虎节堂。 就这么走了百余步,令狐坡脸色刷白,后背心已是冷汗直冒。 幽静古朴的白虎节堂,有两个大厅组成。 左边大厅叫大司马衙门,右边大厅叫太尉衙门。 大司马与太尉,从汉武帝后期开始,相当于天下兵马大元帅与副帅。 令狐坡跟随那位参谋军士,小心翼翼地走进大司马的辕门,浑身紧张。 那可是郭骧办公的地方。 整个大司马衙门正堂,上首威严的麒麟座上,空无一人。 说明郭骧没在。 令狐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在麒麟座的左侧虎案后面,坐着一位面相清雅,四旬左右的中年将军。 他身着紫酱色武将官服,领章上鎏金麒麟徽,那是闪闪发光。 此时的他微阖双目,状若深思,令狐坡还能听到他轻细不绝的呼吸声。 “孙崇大人是郭大帅的参将,他一向如此,请令狐大人不必惊愕。”参谋军士低声跟令狐坡解释道。 参将,相当于后世的参谋长,在这里,可理解为郭骧办公室的秘书长。 实际,大元帅是不可能天天在衙门上下班的,大都是自己属下的参谋长,或秘书长打理一切,摘要向他汇报。 听了参谋军士的话,令狐坡不由得呆立原地,不敢再向前。 眼前这位叫孙崇的参将,定是郭骧的心腹,初次见面,得给他一个好印象。 “噢…来了,让本将一观…” 孙崇并没有睡着,而是长期以往,养成的一种闭目养神,或者说思考问题的姿态。 他身边的人都很清楚。 只见孙崇睁开眯着的双眼,目光如炬地扫向立在堂下的令狐坡。 他要亲自面试令狐坡,这是郭大帅给他的指令。 “卑职令狐坡,叩见孙将军。” 令狐坡反应快,他毫不犹豫地左脚向前一步,右膝下跪在地,双手抱拳低头,一个标准的军中跪拜礼。 “起来吧。”孙崇虚抬右手示意。 “谢将军。” 令狐坡起身直立,垂手低头。 “抬起头来。”孙崇命令道。 他的目光始终在令狐坡上下左右扫视,不时的微微点头,显然对堂下之人的精神气和外表,是满意的。 “路途用了几日?” “回禀将军,共十二日。” “现下榻在兵部哪个驿馆?” “兵部第一驿馆。” “???” 双方一问一答,差不多与军务无关的闲聊。 “好了令狐,三日之后,你直接到太学堂军苑上课,一切都会有人给你安排妥当,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孙崇不露声色,很淡然地说道。 “卑职告辞。” 令狐坡抱拳行礼之后,又在那位参谋军士的指引下,从白虎节堂退出,原路返回。 这有点像后世的求职面试。 令狐坡倒是不担心什么,反正自己好好在学堂里上课、读书就是。 跟着那位参谋军士,昏昏晕晕出了军堂,又七拐八弯的走出皇城。 他恍惚感觉,自己绕地球公转了一圈。 看着身后红日西沉下的雄伟宫殿,令狐坡重重地舒出一口浊气,有种如释重负,脱离险境之感。 “大哥,不就是进去报个到嘛,干啥去了这么久?” 在城外等待了一个时辰的徐世昌,撅着那张厚重的大嘴,埋怨起令狐坡来了。 “哟荷,你小子皮痒痒欠揍是吧,在这里晒个太阳暖和和的,轻松惬意还要报怨?你不知这皇城里面太大了,七扭八歪的,转得我头晕目眩,紧张的身上汗水直冒。” 令狐坡本来就没啥好气,见徐世昌不知趣地唠叨埋怨,张嘴就是一顿教训。 嘴碎爱唠叨,是徐世昌的个性陋习,加上心里有些不平衡。 他也想进皇城里遛弯儿,开开眼界。 可令狐坡直接叫他牵马在外面等候,一句客套话都没。 他刚才小心眼了。 “好了大哥,是俺不对您别生气了。”徐世昌见令狐坡吹胡子瞪眼,连忙认怂。 这是他乖巧之处。 “别费话了,牵马过来,咱们回驿馆。” “嗯。” 徐世昌乖乖把大黑马给牵了过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人大跌眼镜。 平时从不用马蹬,一个飞跃便上马的令狐坡,这次竟然用上马蹬,还要徐世昌在屁股上推助一把,才勉强骑上了马。 “大哥,你…你这是怎么回事,脸色不对,是不是病了?”徐世昌大为惊慌。 刚才进去好好的,精神抖擞,怎么从里面出来,就像条霜打的茄子,软塌塌蔫了。 “没事,刚才太紧张,过会就好。” 令狐坡明白,刚才是长时间处在神经高度紧张状态,以至于肾上腺素分泌过量,身体差不多虚脱。 他发现自己内衣裤,早已被汗水渗透。 “快走吧,速速回驿馆。” 说完,他策马扬鞭,让马儿的的得得小跑起来,前往驿馆。 他们回到驿馆时,已是傍晚时分。 这时候,街面上也热闹了起来。 第088章 国公爷赠品,大手笔 - 终晋 - 清波凡人 “大哥,你进皇城有没有见到皇帝陛下,皇后娘娘,还有宫女什么的?” 回上厢房冲洗掉身上的汗渍之后,换了一新的令狐坡,带着徐世昌下前院食堂用晚餐。 徐世昌那有心思吃食,碎嘴又开始唠叨了。 这也难怪,一个平头百姓,以为进了皇城,就能见上皇帝老儿。 他那里搞得清楚,这皇城只是外围,里面还有皇宫城,只有进入皇宫里面,才有可能碰上宫女,太监等。 而皇帝或皇后碰上的几率,非常之低,几乎为零,除非你是奉旨觐见。 老百姓平时远远望见皇帝车辇,激动万分的痛哭流涕,三跪九叩,嘴里高呼万岁。 倘若能受到皇帝陛下召见,那是多大的荣耀啊,绝对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望着喋喋不休的徐世昌,令狐坡听得都烦,没好气儿的怼喷,“说你傻呆还不服气,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是住在皇宫里面,皇宫确是建在皇城,但那是城中城,警戒十分森严,你虽进了皇城,若没有皇帝诏书或旨令,你休想进皇宫半步,懂吗?” 徐世昌听了,顿时像戳漏了的皮囊般,一下子瘪了气。 他胡乱往嘴里塞着吃食,摇头晃脑地嘟囔道:“连大哥都见不上皇帝陛下,那俺更不能,也许这辈子都悬了。” 令狐坡是苦笑不得。 不知道古代人是什么心态,皇帝老儿有这么重要嘛,好像见一面让他立即去死,他都很乐意。 “世昌,我今天特别的累,先上去睡了,你等会要是闷得慌,自个上街逛逛,遛个弯儿,可记住了,别骑马也别带兵器,这里是京城,可不是马邑牧马场。” 令狐坡今晚有些莫名的烦,他懒得理会徐世昌,匆匆吃完抹了抹嘴,起身嘱咐道。 “嗯!” 徐世昌允诺道。 他朝令狐坡伸了伸舌头,扮个鬼脸,继续吃食。 别看他个头没令狐坡大,可食量不小,像京城这种高档驿馆,吃食都是免费供应,顿顿有鱼有肉,他更是毫无顾忌,大嘴大嚼起来。 他不知道令狐坡进去军堂,碰到了谁,说了啥话,只觉得大哥状态怪怪的。 徐世昌好奇心十足,嘴碎,但今晚不敢多问,怕遭来大哥的爆粟子和白眼。 令狐坡上楼进入自己厢房,脱了衣服,早早休息了。 这趟军堂之行,比一场肉搏战还累,主要是心累,紧张的够呛。 …… 翌日清晨,令狐坡早早起身,打开窗户,先在房内木地板上打坐运气练内功。 完毕后叫上徐世昌,到驿馆后院空地上练拳舞刀,回到房间洗脸,下楼到前厅食堂去吃早食。 一切都是按以前的规律行事。 “这位官爷,外面有人寻您。” 一位肩上搭条麻布巾的跑堂驿夫,擦着汗走到令狐坡身边,小声说道。 “寻俺?谁呀?” 令狐坡放下筷子,抬眸瞅着那跑堂的驿夫,疑惑道。 见鬼了,昨日才到的长安,这里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有谁会寻他到驿馆里来呢? “大哥,俺去拿刀!” 徐世昌见大哥疑惑,跟着也是一阵紧张。 他估摸着找上门来,准没什么好事,起身准备上楼回房去拿家伙。 “站住!先别慌,问清楚再说。” 令狐坡摆了摆手,喝停了徐世昌的下一步行为。 那驿夫被眼前两个人的莫名神态,也搞得紧张兮兮,竟然口吃,“官…官爷,是两个衙门…门来的差役。” “衙门来的差役?”令狐坡听罢安下心来,他站起身看向外头。 “让他们进来…” “诺!” 那驿夫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会儿,两位穿绿蓝色衙服的下级官吏,从食堂外怯生生的走了进来。 他们恭敬地在令狐坡面前站好,其中一人抱拳作揖道: “令狐大人,职下乃秦国公府上的库吏,奉命前来请大人搬迁新宅。” 都说宰相府里看大门的都是七品官,这秦国公府管库的,至少是七八品衔吧。 “搬迁新宅?我有官家驿馆住着,挺好的,不用搬了。” 令狐坡想都没多想,直接驳回。 来京都长安,我就是来读书的,才一天功夫,就有这种多事,真让人烦躁。 他也不想太麻烦秦国公那头,也许都是秀儿在操心。 那两位官吏是奉命行事,他们并不理会令狐坡那张苦瓜脸,仍然是堆起笑容,耐心解释道: “令狐大人,这幢宅院是国公太老爷专门下的命令,赏赐给您的,我们早已准备完毕,宅院就在太学堂边上,便于您上学读书。” “这宅院叫静园,是三进主院,附加两个厢院,侍婢丫鬟仆人二十个,三匹骏马,家居等也都是国公爷恩赐的,他们都在静园等您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个郭骧还真是仗义,我还没拜叩,他倒是先给了义孙见面礼。 而且,这份礼还是挺大。 不过,要在太学堂读书一年,长期住在驿馆里,恐怕是不允许。 得在外面租房子。 还是郭骧想得周到,堂堂秦国公义孙,在京城太学堂读书,还得自己租房子,传出去他的颜面首先挂不住。 “那好吧,既然是国公太老爷的旨意,咱遵照执行便是,免得给他老人家丢脸。” 令狐坡表面很冷淡地回复,心里实际乐开了花。 玛呀,还有此等好事,真是爽呆了。 放下碗筷,他和徐世昌上房清理完东西,放在马背上,跟着秦国公府库吏,就去了太学堂附近的静园。 在静园门口下马,抬头看到占地甚广的大宅院,气派比马邑城里许多殷实人家,还要壮观、气派。 朱漆铜环的双开大门,门左有拴马石,门右有悬灯杆。 但并没有看门的石狮石雕之类的东西呀。 问了身边的库吏才知,府邸门庭的摆设,非常有讲究。 官位五品之上,爵位凌于侯伯,才有资格在门口摆放玉石狮子。 喔靠,小爷还不够格? 不要也罢! 令狐坡继续端详起面前宽阔的府邸。 青砖灰瓦,高墙深院,翘檐翅角,富丽堂皇。 这对令狐坡而言,那有一种特别的期待感。 那二十个婢女、仆人,据说先都住进了府邸。 第089章 入住静园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他们都是有户籍的贱民,每人都有衙门核发的木制牙牌。 牙牌,又称照身牌,是一小块经过打磨的柘木。 这是古代城市居民的身份证明,相当于后世的居民身份证。 上面刻有姓名,出身年月,主要家庭人员,居住地等,并有核发衙门的火戳印记和编号。 在终晋王朝,只有入住县城以上的合法居民,才配有牙牌,进入城门,便于稽查。 县城之外的广大乡村等,就没这么讲究了。 这些人要进城办事或走亲戚,那必须到户籍所在地,办理一份通关文牒,上面讲明到何地办何事等。 这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派出所证明,或单位介绍信之类的东西。 军人使用的是铭牌,上面有部队番号,军职和品衔等 官吏的身份证明称为腰牌,那是更加的详细,上面还有职条,爵位,属于哪个衙门属曹等。 这些腰牌的材质,随着主人身份等级的不同而区别。 木,铁,铜,银,鎏金,玉等。 纯金或金玉类,则属于皇宫专用。 来到静园的这些妾婢仆人,来之前的身份,令狐坡后来才慢慢搞得清楚。 他们大都是灭国遗族的妻妾子女和家仆,这批都是南朝。 据说,当时有十数万的南朝皇族成员,以及家眷到了京城。 这些人是名符其实的‘亡国奴’。 还有一部分,是终晋王朝那些大臣官吏,被皇帝问斩抄家之后,其妻妾子女贬为贱民。 这些庞大的人群,朝廷把他们组织起来,经过甄别,挑选,训诫和训练。 再由皇帝作为礼物,赏赐给各大臣,有功之臣。 这二十个人中,有二个侍妾,二个丫鬟,三个粗妇,十三个男人中,有负责看管的管家,护院和男仆等。 管家叫言尧,五十岁左右,原来是南朝一大家族的管家。 这家族被抄家灭门,他归属终晋朝廷,后分配到秦国公府为仆。 现在,奉命带上家妻,来到静园。 脸上是有了不少风霜皱纹,但身子骨还算硬朗。 两个侍妾,一个二十一二岁,长相妖媚点的叫苏玉媚,另一个约摸十八九岁,比较清秀点的叫陈香莲。 她们俩人都出生于南朝贵族,灭国前还是女童,随俘虏的家人收入掖庭宫。 她们是在掖庭宫长大,进行过侍妾、侍婢各方面专业技能训练。 掖庭宫出来的侍妾,个个貌若天仙,而且琴棋书画都上得了手。 成年后,赏赐给各文武大臣们,作为他们为朝廷卖命的福利。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朝廷的暗影坐探在其中。 玉媚和香莲,属于衙门确立的侍妾,地位自然就高出言尧他们。 言尧带着所有仆从来到正堂,要拜见新主人。 令狐坡带上徐世昌和二个侍妾,在正堂内与仆人们正式见个面。 他手里捏着他们各自的牙牌,逐一对照和询问,并正式接管了钱帛物资账本和一些库房钥匙等。 “少东家,所有的账目都在这了,几个仓储里存货都有记载,地下石窖还有一些钱贯银子,也都在账本里纪录。” 管家很恭敬。 令狐坡接过账目之后,大概翻阅一下账本。 他们进入静园时间很短,也就十天左右,账目很少。 这些钱的来源,是秦国公郭骧赏赐给令狐坡的,一千两银子。 还有二十匹绸缎和布。 不过,有部分银两,都兑换成了碎银,五铢钱,还有粮仓内的谷物储存。 郭骧很慷慨大方,这是做给秀娘看的,实际也是收买令狐坡的人心,封堵他的口。 一千两银子,二十几个人,坐吃山空的大概吃上几年没问题。 “白银五百两,金铢一千枚,五铢钱贯三万吊,粟米七百石…” 令狐坡扫过账册,对目前府邸储备做到心有数。 也算一笔小财富了。 朝廷使用是五铢钱,是圆形方孔的铜币子。 当然,这里还有金铢,那比银两还贵重。 令狐坡看完之后,将金银钱财的小金库钥匙,递给了年长的侍妾苏玉媚。 她愣了下,尔后抿着嘴,秋波横溢,激动得不要不要的。 玛呀,掌管府邸钱财,主妇不在,那自己就算是半个女主了呀。 简直就难以置信。 又将帐本和其它房屋钥匙,仍然交还给管家言尧之后,令狐坡开口说道: “从今日起,咱们算是一家人了,同舟共济,本少爷在此,主要是学习读书,处理政务等等,今后,只有要事才可禀告给本少爷,其余事宜均有徐护卫,苏玉媚和言尧三人分工负责,有问题吗?” “遵命…” “那是当然,少东家如此年青,老奴定当尽全力鞍前马后,打理好一切俗事,有大事再禀给少东家做主。” 管家言尧补充说的话,很实在。 毕竟他的身份只是奴仆,权力都是东家给的,谁来当家,他效力于谁,并不复杂。 令狐坡很满意他的态度。 当然,即便他们都如此表态,令狐坡也是将信将疑,并不全信。 还要在日后,看这些人的表现,再慢慢梳理。 最要紧的是防止朝廷或秦国公的密探,或别的卧底,放在自己身边。 虽说自己不是啥阴谋分子,但身边有别人派来的卧底,就失去了安全感和私密性。 这是他绝不允许存在的。 这当是后话。 这么大的一个宅院,侍妾、婢女、丫鬟、管家、护院、工匠等加起来二十个。 就服侍他一个主人,特么的奢侈了吧。 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令狐坡,实在无法想象,古代这种权贵们享受的奢靡浪费。 先别管这么多了,能享受的当仁不让。 想想在边疆那些苦日子,刀尖上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才是人活的方式。 令狐坡跟徐世昌说,尽量让那些男丁都动员起来,每天练习拳脚和刀棍,加强护院的力量。 将来,他可以向衙门申请府兵的人数,有了府兵,就是力量的储备。 后院房间很多,令狐坡住的寝房和书房都很大。 寝房有外室和内轩,间有墙和屏风相隔,过门处悬挂着垂珠幔帘子。 书房按现代计量,就有一百多平方,布局整齐,陈设古朴典雅。 除了卷边弯脚的书写案几,文房四宝都齐全。 最难能可贵的,是几个书架上排列整齐的各种书籍。 在时下,这可是无价之宝,也是豪门士族的象征。 第090章 为表谢意,夜访秦国公府 - 终晋 - 清波凡人 静园的书房和寝室里,还有几盏豪华的落地高脚青铜灯柱,吐着檀香的兽炉,圆桌胡凳,一排精致紫檀木架,上面摆放着不少瓷器和玉器。 白瓷俑、盘口壶、高足盘、青釉花瓶、白釉莲纹罐等等,使房内古色古香。 这些贵重家具和摆设,跟云海城堡内居住的简陋房间比,那要高贵得太多太多,天壤之别。 令狐坡看着那些瓷瓶,一阵感慨。 这些都是南北朝时期的真品,要是放到后世,那可价值连城啊。 他突然冥想,若能带着这些古董穿越回去,身价几十个亿,就不用再奋斗了嘛。 后院有主人专用的食堂厨间,二个粗妇算是厨师,专门给令狐坡,徐世昌和两个侍妾做吃食。 后院还有二个丫鬟,一个叫小雪,另外一个叫阿霞。 她们就为后院四人端茶端饭,打扫卫生,洗衣等服务。 徐世昌是大户人家出身,这些排场他很明白,感觉大哥一下子就步入了名门士族行列,心里既羡慕又高兴。 想到自己遭遇,感觉还需要继续奋斗,努力。 “世昌,今后对静园内的所有人,都要尊重,明白吗?” 令狐坡走进书房,很严肃地对身边跟随的徐世昌,叮嘱道。 他是现代文明人,可不想成为古代的恶霸。 “明白了,大哥。”徐世昌挺胸抬头。 刚说着,那个清秀点的侍妾陈香莲,小碎步进来了,欠身道:“少爷,天色已晚,该掌灯了。” “嗯,点吧。” 香莲熟练的取下灯罩纱,在青铜灯柱的托盘上,用火折子点燃三根蜡烛,然后把灯罩盖回。 顿时,整个书房里灯光亮起,水一般泻满整个房间。 “哇,好漂亮啊。”徐世昌傻乎乎地感叹。 别说是徐世昌,就是令狐坡也是感概万分。 一年间,都习惯在昏暗的牛油灯下劳作,看书,跟这里一比,那当然是千差万别。 “世昌,书房里的书籍,你尽管看,另外,叫木匠给你在书房安排一张案几和凳子,你也可以在这里读书。” 看了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籍,令狐坡说道。 “不不大哥,书可以借阅,但读书的案几和凳子,还是放在我的房间吧,那里也很宽敞。” 徐世昌很有自知之明。 这些是秦国公赠给令狐坡的,说白了他是主人,自己只是一个随从小弟。 品阶等级可不能乱了。 “也行,就按你的意思来。”令狐坡想了想,觉得这样有分寸。 将来这个静园,应该经常接待太学堂军苑里的同学,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那大哥,我先回房屋里去了,收拾一下东西。” “好吧。” 徐世昌抬头挺胸之后,转身离开书房。 香莲抿嘴一笑,妙目一瞟,便移步到案几前,静静地为令狐坡开始磨墨。 这些估计她们在掖庭宫里,经过专业训练,做得非常熟练又自然。 令狐坡从书架上拿下几本兵书,开始在书案上认真阅读起来,然后在一本装订起来的纸张上,做着笔记。 今日那位秦国公府的库吏说了,太学堂军苑将在九月初二开学,届时会有一个入学测试。 九月初二,还有三个整日,自己需要做些准备,入学考试关乎秦国公府的颜面。 还有,明天开始,秦国公府安排礼吏,针对令狐坡进行宫廷和其他社交礼仪方面的培训。 瞧得出来,秦国公府为他这个庶族人,煞费苦心的全方位包装。 至于军苑的入学测试,是个什么方式和题目,秦国公府也会派人过来指导。 可能是出几道题,由学员们来论说。 军苑里读书,应该跟排兵布阵,战略战术有关吧。 除了兵书,还准备有史记,诗词和终晋朝廷律法等,他都得了解些。 大约看了一个时辰不到的书籍,管事的侍妾玉媚,带着一股薰香,从外面飘逸进来,欠身道: “少爷,该用晚膳了。” 喔靠,现在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了,有人管束他的起居饮食。 这像一个家。 自由散漫惯了的令狐坡,开头还真有些不太习惯,“好,马上用晚餐,餐后我还有一个重要事宜,要外出。” 他忽然想到,郭老爷子既然赠送了自己宅院和财物,理应在第一时间,去府上登门感谢才是。 否则,这有大不敬之嫌。 虽说是夜上拜访,有些不太方便,但白天郭骧万一不在府上,不就落了空。 令狐坡匆匆地吃了晚餐,嘴一抹,让徐世昌牵来大黑马,从侧门骑马往光德坊赶去。 光德坊,靠近皇城东门,从静园骑马约摸半个时辰。 在整个光德坊,占地千余亩,如今只有秦国公府一家,耸立在那。 秦国公府,它堪比皇宫。 高门大院,青砖黛瓦,雕梁玉柱,重檐楼阁,生活十分奢侈。 这里左右别院群落,楼宇林立,巧夺天工,门墙高丈,防守严密。 辕门上悬有一块金匾,赫赫闪着四个烫金大字‘秦国公府’。 门前是个校武广场。 广场上戟架林立。 四名甲士手持长戟,佩带腰刀,站立在大辕门前。 一对两米高的汉白玉狮子,更是威风蹲立,气派浑厚,彰显着府主人的高贵与权势。 夜幕徐徐降临,月光如银。 令狐坡向甲士亮出了自己的腰牌和文牒,并说明事由。 甲士很客气,把他带入秦王府。 府里真的很大,令狐坡径直往里走了一刻钟还多,才刚刚走完四进。 他被告之,这只是秦国公府外园。 府外园,主要是府里的家仆长工,乐工歌妓,府兵甲士,府中执事官吏,幕僚客卿居住。 而后面的五进院,才是秦国公府的内园,住着主人郭骧以及他的子孙们。 而内园的管理系统,又是另当别论。 所以,令狐坡要想进入内园,必须从新亮明身份,经允许才能准入。 入娘的,这比进宫城见皇帝老儿还麻烦。 这吐槽归吐槽,事还得按规矩来。 开玩笑,不是谁都可以前来秦国公府拜访。 令狐坡整了整一身军服,然后上前,按响了缠枝大木门上的大圆环。 “咚咚咚…”三响。 一会,脚步声渐近。 第091章 有名帖吗? - 终晋 - 清波凡人 “嘎吱…”一声,大门开了一半。 从里面出来一位青衣小厮,上下打亮着令狐坡。 他身后,跟着两个腰挂长刀的彪形大汉,估计是内园府兵吧。 “这么晚了,你找谁?可有名帖?” 这小厮盛气凌人,咧嘴就要名帖。 名帖? 令狐坡马上反应了过来,这大概就像后世的名片。 这是时下的古代上流社会,官僚士族之间拜访的礼仪规矩。 具体就是拜访者要先递上一张精制纸片,上面有拜访者的姓名,爵位、官衔、职条等。 然后由小厮拿着名帖进去通报,看看主人是否愿意接见。 若愿意,那就一个字:请。 若不愿意,那推脱的理由就多得去了,五花八门的随便小厮们自个去想,去发挥。 令狐坡心里一下明白了。 可这玩意儿现在到哪里去准备? 再说,自己一个九品小官,还是庶族子弟,有资格递交名帖吗? 莫名其妙。 “噢这位兄弟,麻烦通禀国公太老爷一声,就说马邑边军的令狐坡,前来拜见。” 说着,从衣兜里掏出通关文牒和腰牌,递了过去。 没想到那小厮正眼都没瞧上一下,根本就没接手。 这些啥玩意儿。 哎哟,牵着一匹黑色战马,一身黑色军装,一个边疆来的小军汉。 哇噻!就凭这模样,想求见当朝一品大司马,首席国公爷? “哼,国公太老爷是不可能见你这种无名小卒的,从哪来回哪去,快滚吧。” 羞辱一番之后,他转身准备退回府里,关上大门。 麻痹的,真是狗眼看人低,有这么打发人的嘛。 令狐坡的火气,腾的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过,这不能全怪这些下人。 现在的郭骧,权倾天下,上门求见、行贿讨好,说情…不计其数。 所以,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在府上见客,以免落下口实,被御史或悬镜司暗卫捅到朝廷。 除了家族亲人,远道而来的挚友,或是当朝宰相级别,才有可能被引进府门坐坐。 可国公府里的仆人们,并不是这么做的。 通过贿赂下人,从而得到主子行踪情报,这在达官贵人家里,都不算什么稀奇事。 狗眼看人低这种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哎哎,请等一下,国公太老爷若不方便拜见,我想见见秀儿…秀娘大小姐。” 令狐坡强压住心中怒火,尽量客气地说道。 “嘁,郭府大小姐的闺名,也是尔等卑微之人叫的吗?” 这青衣小厮更加牛气,目光鄙夷,一句话甩下便又要缩回关门。 这下令狐坡可急了。 眼看这厮双脚都退回院内,他上前一把抓住那厮的胳膊不放。 “哎哟哟…捏疼我了,也不想想,这郭府大小姐,也是尔等粗坯,想见就能见的吗?” 青衣小厮嘴还硬着,可这细胳膊细腿,那里经得住令狐坡练功握刀的熊掌铁手。 随手那么一捏,小厮是割皮断筋的钻心疼,骨头都要被捏断了。 “哎哟…快放手…” 青衣小厮杀猪般地惨叫起来。 “我乃大小姐从小认的义兄,快带我去见她!” 情急之下,令狐坡只能冒昧抛出‘从小认的义兄’,来唬这些下人。 “哦好好,你…你先放手…我的骨头要被捏碎了。”那青衣小厮呲牙咧嘴地求饶。 “哎呀,对不起了…”令狐坡连忙松开手,假惺惺地歉笑道。 这一松手,那青衣小厮便瘫软在地,哀哼起来。 “谁在大门口喧哗?” 伴随着一阵威严的干咳声,从院里走出一位中年官吏,身后跟着六七个带刀府兵。 “禀总管大人,就是这个小军汉…他来这里胡闹!”那青衣小厮来个恶人先告状。 来者正是国公府总管高进。 高进听罢,抬头用凶狠目光射向令狐坡。 见是个青年边军校尉,高大英武,气宇轩昂。 这厮敢夜访郭府,定有来历。 他面色和善道:“这位小郎,你从哪里来?到国公府是为何事?” “禀总管大人,卑职乃马邑将军属下,叫令狐坡,此次是奉命进京读书,斗胆前来拜谢国公太老爷,不曾想,在此引些误会,请大人宽恕。” 令狐坡不卑不亢,拱手作揖到底,朗声道。 高进一听从马邑来,叫令狐坡,他心里当然有数。 “你想拜见太老爷,可有信物?” 令狐坡一愣,忙将手中通关文牒,腰牌等一并呈上。 高进接过文牒等扫了一眼,转递给在旁呆若木鸡的青衣小厮,低喝道: “快拿上这些,进去禀报太老爷,就说马邑令狐坡求见!” “诺!”那小厮接过物件,吓得飞也似的向内院跑去。 旁边府兵见状,连忙大开府门让令狐坡进来,一人从他手上接过马缰绳,帮其在栓马石上栓好马。 “令狐少爷,请随我来吧。”高进笑盈盈对令狐坡说道。 他已改口称令狐坡为少爷,说明一切都有眉目。 令狐坡轻轻舒了口气,抱拳作揖,“多谢总管大人。” 然后,他跟着高进,信步往内院走去。 话说郭骧,刚用完晚膳,正在侍妾萧氏的梅苑前厅,喝茶歇脚。 依稀听得前园传来喧闹声,好像是有人前来拜访。 “晚上竟有人前来拜访,实在太无礼,待妾身唤人前去打发。” 萧氏有些气恼,起身移步准备去唤人。 想想也是,太老爷好不容易翻到她的牌,刚落座便有人前来打扰,换谁心里都是十分不爽。 “爱妾留步,坐在榻上安心品茶,下人们自然搞明白之后,会禀报上来的。” 郭骧叫住了她。 他什么人物,堂堂一品大员,何等显贵,梅苑前厅都是他的贴身侍卫。 萧氏虽不是有名份的妻妾,可她曾是南朝公主,现又是郭骧宠妾,在郭府也是有身份的人。 “是太老爷,妾身明白了。” 萧氏聪明伶俐,她允诺一笑,退回到棉榻上,端起青花瓷茶碗,低头抿茶。 “禀太老爷,是马邑的令狐坡,他前来拜见。”侍卫长独孤城禀报。 独孤城跟随郭骧多年,久经考验的最为信任之人,比他许多庶子还信赖。 秀娘和令狐坡之间的故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令狐坡?” 郭骧听罢,抬头微微愣了一下。 第092章 郭骧,与他的爱妾萧氏 - 终晋 - 清波凡人 令狐坡从马邑城出发,进入京城之后的行踪,一切都在秦国公府的关注之中。 他到上京读书的一切手续文牒,赠送宅院侍妾仆人等,都是郭骧下达旨令,着属下去具体办理。 没想到,这个令狐坡当晚就前来拜谢。 是个懂得感恩,又雷厉风行,杀伐果敢的年轻人。 “要不…让他明早再来拜见…” 见郭骧微皱眉宇,独孤城猜想道。 “不,就让他此刻进梅苑来吧。” “诺。” 独孤城退出前厅,到了梅苑门外,迎面碰上高进和令狐坡,他逐将文牒等东西归还,然后沉声道: “令狐少爷,太老爷和如夫人在前厅,请少爷进去说话。”“那咱们进去吧,令狐少爷。”高进也是非常客气,微微 躬身弯腰。 “总管大人先请。” 梅苑并不小,清静风雅,苑内丫鬟、女仆、侍卫不少,都叽叽喳喳的唏嘘开了。 多数下人,对这位年轻贵客,都偷偷瞄上几眼。 拐了几道弯,两人走到一堂屋前,高门宽槛,气势恢弘。 高进停下了脚步。 只见他上前几步,对着上首抱拳躬身道:“禀太老爷,如夫人,令狐少爷就在堂前候着。” “让他进来吧。”堂里洪亮声音传出,应该是郭骧。 “令狐少爷,太老爷和如夫人在正厅,你自个进去吧,我先告退。” “多谢总管大人,您走好。” 令狐坡躬身行礼送别,回身之后深呼吸几下,着手整了整衣衫,抬脚迈上台阶。 跨过高高门槛,走进大堂正厅。 厅内开间很大,布置得富丽堂皇。 四周墙上挂着色彩艳丽的蜀锦,字画,墙四角放着一人高的青瓷花瓶,左右首各放置一架紫檀木的白玉屏风,上面绘有花鸟。 名贵非凡。 抬眸望见,两架屏风正中央,放一张宽大的双人锦绣坐榻。 双榻上,端坐着一对男女。 男人六旬左右,头戴金冠,身着宽大锦纶禅衣,身材高大雄壮,肤色白里透红,高额长形脸,相貌堂堂。 一双虎目炯炯生威,正注视着前方。 旁边妇人三旬有半,头梳云鬓,面若满月,脸上匀涂脂粉,一双勾人魂魄的媚眼,天鹅般白皙细长脖颈,十指纤纤柔荑,留着晶莹剔透的寸甲,风情万种。 可俩人见到来者的表情,却迥然不同。 一个目光如炬,镇定自若。 而另一个,则目光复杂,俏脸惊愕失色。 令狐坡哪里在意这些,他是在纠结,该用什么样的礼节拜见。 这里是国公府私宅,应以长辈之礼拜见,这个毋庸置疑。 关键是该称谓他们什么,更为妥贴些。 忽地,他有了主意。 “晚辈令狐坡,叩拜太老爷和如夫人。” 令狐坡双膝跪地,双手前伸,恭恭敬敬叩上三响头。 “令狐,快起来吧,这边坐!” 郭骧上身微微动了动,虚抬了下右手。 士族豪门非常讲究礼节,等级又特别森严。 令狐坡这次表现,郭骧很满意。 因为他以晚辈自称,却以爷孙之礼数叩拜。 从令狐坡进入正厅那瞬间,萧氏便遽然一震,惊愕得张大着嘴,忙慌中用玉手捂住,以防出声。 眼前这位年轻人,跟她死去的南朝皇兄,外形长得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难道世上竟有这种奇事。 萧氏的失态表情,令狐坡是看在眼里,惊在心头,但他怎么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令狐坡处变不惊,他轻盈地在旁边单榻上落坐,丫鬟端来了茶水。 “先喝口茶吧。” 郭骧开口之后,仔细端详起令狐坡来。 虽然他依旧是很威严,挺着腰板正襟危坐,可内心则十分的喜悦。 真没想到,一个山村小猎户,神态气度不输高门大阀家的子孙啊。 “谢太老爷。” 令狐坡端起茶碗,轻轻抿了口作为回礼,然后双目平视,不回避上首一对男女,扫过来的灼热目光。 “令狐,老夫赐予的宅院,你是否满意,有否搬入?” 平时惜字如金的郭骧,今晚破天荒跟人聊起了家常。 “晚辈多谢太老爷的恩赐,宅院很大也十分满意,今日已入住。”令狐坡起身抱拳回复。 他现在心平气和,思路清晰。 “呵呵,不用客气,有啥需求,尽管告诉总管高进等下人。”郭骧笑盈盈摆了摆手。 从此话的语气看,他从心底里,已认可了这个未来的义孙。 两人之间又聊了一些话题。 “这样吧令狐,你去竹苑见见秀儿。” 郭骧主动允许见秀娘,如此大方却是令狐坡始料不及,他微微一怔,欠身道:“这么晚了,怕有诸多不便。” 他心里实际是迫切想见到秀娘,但面上绝不能表现出来,还装出晚间不方便的说辞。 “哎,没啥不方便的,这丫头睡得没这么早的。”郭骧对着外面喊道:“来人。” 正厅外一个侍卫进来,“太老爷,有何吩咐?” “引令狐少年到竹苑,去见大小姐。”郭骧沉声道。 “诺。”侍卫抬头捶胸,侧立一旁。 令狐坡起身跟郭骧,萧氏逐一拜别,跟着那个侍卫出了梅苑,往竹苑走去。 “爱妾,你在想什么?” 郭骧的一声冷喝,把萧氏的神色目光,从令狐坡消失的背影中,倏然惊回。 “没…没什么,妾身适才走了神,可能有些倦意。”萧氏怯声回复道。 她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可握着茶碗的玉手,情不自禁在微颤,以致于茶水外溢。 郭骧虎目一扫,“那你先去沐浴,早些就寝。” “好,妾身先去了。”萧氏欠了欠身,在贴身丫鬟引着,往浴间徐徐走去。 望着萧氏离去的倩影,郭骧端起茶碗猛喝一口,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 话说令狐坡跟着那位侍卫,前有家仆打着灯笼,一阵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了竹苑。 “令狐少爷,请稍候。” 那位家丁跟令狐坡打了个招呼,忙不迭跑进内院去通报了。 话说秀娘,她正在自个闺房里练字作画。 令狐坡进京读书,郭老爷子赠送静园等一系列事宜,她都清楚,还参与其中。 只是不太清楚令狐坡的行踪。 这几天应该到达京城了吧。 她知道,军苑跟太学堂一起,都是九月初二开学。 第093章 又见秀娘,都得控制情绪 - 终晋 - 清波凡人 “大小姐,苑门外有个叫令狐坡的少爷求见。”贴身丫鬟碧玉进来禀报。 “令狐大郎…快请到小客厅。”秀娘只是愣了愣,马上吩咐道。 “是。”丫鬟碧玉应声出去通告那位家丁。 “令狐少爷,我家大小姐有请!”那位家丁跑出去告诉门口等候的令狐坡。 “多谢!”令狐坡抱拳跟护卫和家丁拱了拱手,抬腿迈进了竹苑大门。 “令狐少爷,请跟着奴婢来吧,大小姐请你到小客厅一叙。”丫鬟碧玉专门前来迎接。 “多谢姑娘。”令狐坡拱了拱手,跟着丫鬟碧玉向内院走去。 “这位公子哥是谁…” “不太清楚,说是专程来找大小姐的…” “???” 平时进入竹苑的生人极少,忽见一个气宇轩昂,年轻而高大英武的男人进来,内院的丫鬟、粗妇、下人们,都用惊讶眼神盯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开始嚼舌头。 在时下社会里,男女间授受不亲,大小姐许配给了汉王,不出数月,她便就是汉王妃。 大晚上的,怎么还能有年轻军汉进来竹苑? 说明此人不同凡响。 话说秀娘早早移步小客厅,内心激动的坐立不安,听得前院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像是说令狐少爷来了。 是大郎,他又何时成了公子哥儿啦? 秀娘会心一笑,一阵红晕从脸上印出,激动的从上首坐塌上站了起来。 自从马邑一别,俩人已有整整十个月未见。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时常会想起俩人在马邑酒楼里,亲热甜蜜的时光。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秀娘情不自禁的起身。 可刚向前迈出去二步,心里不由得一愣。 嗯,不妥! 她脸容一敛,退回到上首坐塌上,端起茶碗,低着头装模作样的品茶。 “到了令狐少爷。” 碧玉领到小客厅门口,停下脚步对令狐坡欠身道:“快进去吧,大小姐就在里面。” 她自己很忠心地站在门口守护。 大小姐的往事,碧玉作为贴身丫鬟,多少了解一些,所以,她得为主子着想。 令狐坡拱手致谢,然后抬脚迈上台阶,跨过高高的门槛,入室并抬眸望去。 只见整洁华丽的小客厅,两排单榻上空无一人,只有上首的双人塌座的左手位上,端坐着一位妙龄女郎。 杏目唇红,一张俏丽的瓜子脸,白皙丰腴的肌肤里,透着一股诱人的少女气息。 碧绿色的丝绸罩衫,狐皮肩披,踏着鹦鹉绿的绣鞋。 变化最大的,还是那双纤长玉手。 以往劳作得有些粗糙的双手,现如今是腕白肤红玉笋芽。 晶莹剔透的寸甲,彰显时下豪族女子的高贵。 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 这位目视来者的女子,正是这府邸的大小姐,郭秀娘。 “令狐坡冒昧前来,拜见大小姐。” 令狐坡路上想好了,还是先以主仆之礼相见。 “卟嗤…”一声,秀娘忍不住兀自捂嘴抿笑,她先沉不住气,不想再装下去了。 “大郎,这里是竹苑,又不是在衙门…咱俩还是直呼姓氏吧。” 她脸色绯红,含情脉脉地嗔怪道。 不光是秀娘变化大,令狐坡自己有所不知,他的变化也挺大。 更加的高大挺拔、健壮,剑眉虎目,英武伟岸,相貌堂堂,浑身散发着雄性激素。 “不…愚兄还是称呼贤妹吧。”令狐坡理性纠正道。 “就别愚兄了,你可一点都不傻,而且还很聪慧,咱们人前以兄妹相称,人后还是叫大郎,秀儿吧。”秀娟是真人面前触景生情,有些异想天开。 “不不秀…贤妹,咱们现在是义兄妹,应以义兄,贤妹相称妥帖些。” 令狐坡抬起头来直视着秀娘,一本正经的回复。 他可是成年人了,不是懵懂少年,人前人后的要一致,最怕的是隔墙有耳。 数月之后,秀娘就是汉王妃,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将是十分危险。 “是…义兄,那请坐吧。” 秀娘也是极端聪慧与理性,令狐坡的表情和眼神,在提示她要正视现实。 令狐坡移了几步,在客座的单榻上坐下,女仆端来了茶水。 “义兄先喝口茶吧,这是新到的南方秋茶。” “嗯。” 他端起茶碗,轻轻抿了口作为回礼,然后抬眸询问道: “贤妹近期安好?” “谢义兄关心,我在府里一切均好。”秀娘已经平静了下来,她淡然道: “义兄几时到的京城,有否住入静园,对两位侍妾满意吗?” “愚兄昨天清早到的京城,今日晌午搬入静园,一切都很满意,故晚间特意前来拜谢太老爷,顺道来探望贤妹。” 令狐坡如实回复,但故意回避了秀娘的第二个问题。 没想到秀娘妙目一瞟,紧追不舍,“那两个侍妾,还有管家,是秀儿精心给义兄亲手挑选的,她们都来自江南,能体贴入微。” “嗯嗯…愚兄谢过贤妹。”令狐坡脸颊红了红,站立起来抱拳致谢。 给他安排这样的温柔乡,可能在秀娘心里,是一种歉意和补偿。 “听说义兄在六叔那里又立新功,升为九品屯率,但差点在密林里迷路失踪?”秀娘忽地岔开话题。 “确有此事。” “义兄,虽说立军功重要,可命更重要,咱尽量得注意,别太拚命了,为国效力的机会,以后多的是。”她心有余悸地说道。 “贤妹匆要担心,愚兄心里有数,这次军苑读书,就是要提高带兵打仗的能力。”令狐坡安慰道。 “嗯,一年之后你甭回边疆了,就在京城,反正汉王身边也需要人手。”秀娘心直口快,她把以后的设想,提前告诉了令狐坡。 “这…这事待一年之后,从军苑学业完成,再议不迟。” 面对秀娘的好意,令狐坡大吃一惊。 理性告诉他,这样设想是危险的。 他尚不知汉王殷广的秉性,但郭骧估计首先不赞同。 秀娘沉默了。 令狐坡见状,连忙岔开话题,跟秀娘闲聊些其它趣事。 过了一会,他主动提出告辞。 秀娘当然不便挽留,送到苑门口,并说过些日子,她会到静园去探望他。 令狐坡匆匆告别,在护卫和家丁的带引下,穿过内外园,一直送出秦国公府。 他骑上大黑马,一路逃也是的奔回静园。 第094章 静园第一晚,从沐浴开始 - 终晋 - 清波凡人 “大哥,你的事办妥了吗?” 一照面,徐世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是知道令狐坡今晚去了郭府,自己当然是不便跟随,但他又不是太放心,便带上两名护院,一直在静园外的路口等待。 “办妥了,很好。”令狐坡笼统地回复。 把马缰绳交给护院,令狐坡直接回到书房,香莲端来温水,他洗了把脸,继续抓紧学习。 三天时间还是非常紧张的。 豪华落地蜡烛灯,有白色透明灯罩,射出来的光线很亮,柔和又均匀,火苗还不颤抖。 这种读书环境,实在是妙不可言。 令狐坡情不自禁地读着书,差不多有两个时辰,已过了午夜。 “少爷,玉媚姐说您该休息了,她已放好热水,请少爷先入浴间沐浴。”香莲进来怯声说道。 她们都不了解小主人的脾性,也是斗胆开的口。 “哦,好吧。” 不曾想令狐坡很好说话。 只见他伸展一个懒腰,也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每天还得早起。 再说,也得给这些女人们一点面子吧。 这时,静园府内所有院落的灯火,都已熄灭,只有后院令狐坡的主寝房,还灯火通明。 他的主寝房,内轩隔壁就是一间大浴房。 浴房里放置着一个圆形的巨型木盆,足可以容纳二三人同时洗浴。 这跟后世的家庭冲浪浴缸,有些类同。 喔靠,秦国公恩赐的福利待遇,确实不赖,怪不得这么多人愿意为他卖命。 玉媚吩咐丫鬟烧了热水,屋子里热气腾腾。 过了中秋,白天还是有热度,出过不少汗,泡泡澡正好。 其实,每天泡个热水澡,这恰恰是令狐坡在前世,最为喜欢的一种放松手段。 这是消除疲劳,放松筋骨,养精蓄锐最好的方法之一。 现在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最接近前世的桑拿浴池了。 玉媚又让丫鬟送来了洗浴用的肥皂。 这东西虽然与后世的肥皂同名,却不是同物。 这是由皂角、肥珠子混合,通过凝固调制成膏状,用来洗涤身子,属于一些富裕家庭的日用品。 当然,令狐坡现在使用的肥皂,秦国公府配送的,属于皇室和权贵门阀世家专用。 用豌豆、藻豆再结合一些薰香草,混合制成的膏状物,不但去污效果好,还带着一股子香味。 这在南北朝时期,恐怕算是奢侈的清洁用品了吧。 普通百姓人家,都用山羊油、植物油混合一些草木灰,用于洗头、洁身。 贫困家庭,只能用积沉下来的淘米水,也就是植物碱水。 赤贫或是贱民家庭,干脆什么也不用。 令狐坡以前在城堡里,常用草木灰洗头洁身,夏日里,大都是在羊桑河里白漂。 身上实际是褶泥连连。 虽说驿夫搓过一次,但一次哪里能彻底解决? 令狐坡高大健壮的身躯,浸泡在一个巨大木盆内,完全可以张大手脚,自由自在。 热气蒸腾,浑身皮肤被热水泡着,暖洋洋的直透肺腑,令人浑身舒坦。 一天的劳顿疲惫,顿时一扫而空,精神放松,内心通畅,感觉有些飘飘然。 自穿越以来,就从没有这样舒坦的洗过澡。 在兵部第一驿馆,都没有这种大的木盆。 哪有自个宅院里,这样的自在。 他的内心里是赞叹连连,颇有苦尽甘来之感。 这时候,头枕在木盆边上的令狐坡,习惯性的闭目养神,昏昏欲睡。 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会有人推门进来。 而且还是个绝色美女。 玉媚隔着一道屏风,先悄然脱掉自己身上的对襟衫,和襦裙,只剩下一条小裤叉和一只肚兜。 然后,她端着一个小木盆子和一块麻布巾,蹑手蹑脚来到令狐坡洗浴的大木盆外围。 女人特有的体香,以及在头部太阳穴附近的轻柔指压,让令狐坡一下惊得睁开眼睛。 天呐,一张粉嫩的脸蛋儿,倒挂在自己头顶上,显得那么的娇媚嫣红。 天鹅般的白皙脖颈,水润而清澈的美眸之中,蕴含着说不清又道不明的盈盈春意。 “玉…玉媚,我自己洗就行了。”令狐坡猛地惊醒过来,本能的挣扎着起身。 “嗯…别动少爷。” 玉媚摇着螓首嗲声嗲气,一双嫩白玉手紧紧按住他的双肩,嫣然一笑道: “那怎么行呢,您是少爷,是妾身的主子,您的一切都需要妾身,或香莲来帮你弄,今晚妾身不放心别人,还是自己过来侍服你洗吧。” 她的话,算是大实话。 令狐坡是现代人,这点破事一想也就透彻了。 眼下玉媚和香莲俩个女子,是郭骧赐给自己的女人,也就是没有任何名份的侍寝婢女。 你若不让她们侍候,也就是不满意她们,反而会把她们逼上绝路。 在古代,有名份的妻妾,男主可以一封休书,将其退回娘家去。 而无名无份的普通侍妾,主人可以随便转送给别人,或令其临时性的侍服贵宾。 如是主人不满意,也可以卖掉,或直接贬为下人等。 令狐坡从现代社会过来,男女之间那点破事,早就想得很开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古代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开放太多。 居然让他这些的现代花棍,都感到有点尴尬,不适和不好意思。 这岂不让人啧啧称奇吗? 其实,令狐坡的世界观,在现代和古代之间,只是认知上产生了短暂偏差。 过后,他渐渐会越来越适应。 现代社会的开放,男女之间的那啥,是在男女平等的前提下进行的。 而古代社会的所谓开放,是在男权强盛的前提下,女子地位极其卑微的现实写照。 眼下这突如其来的状态,让他产生短暂紧张和窘迫。 似乎有失落自己男人的尊严。 但转而想想,也就入乡随俗。 据说古代权贵人家的侍女,都是要陪着男主人沐浴的。 君不见,在许多影视剧里,皇帝老儿和权贵们沐浴,那都是有数个侍女,在浴池边上服侍着。 再说了,这洗澡搓背这是要有的,自己怎么可能洗得干净呢。 实际上令狐坡迟疑那半分几秒,玉媚并没有停下她手上的活。 她们习惯认为,服侍主人,这是她们的本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诧异。 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扭扭捏捏。 第095章 玉媚的欲擒故纵 - 终晋 - 清波凡人 苏玉媚先拿起皂角,给令狐坡的头发进行梳洗。 古代的男人发丝,丝毫不比女子的短。 令狐坡的头发,已经非常的长,洗梳起来十分麻烦。 他在城堡里,曾偷偷用猎刀切割过几次自己的发丝,否则,那就更长。 女人心细又娴熟,为男主耐心地梳弄头发,清洗了好几遍,这才完成第一处部位的活计。 专业吧。 接下来,她用麻布巾,在木桶温水内蘸湿,拧了两下,然后给他洗脸,洗脖颈,跟着搓后背和前胸。 确实,整年没有让人仔细搓过身上,尤其是后背,现在都长成了一层厚厚的皴。 搓掉不少汗泥下来,让令狐坡都羞愧得脸红。 玉媚的手法很到位,既有指力又温柔。 专业训练出来的,服务水准就是不一样。 用麻布巾搓擦的同时,妇人还用纤纤玉手揉捏其前胸,有意无意的用指尖撩拨着那啥。 她的纤手,宛如春葱般玉嫩柔白,闪着青光的寸长指甲。 留养指甲,是古代贵族女子,其高贵身份的象征,彰显女人的韵味和妩媚。 令狐坡忽然觉得,玉媚这双玉手,完全可以跟今晚相见的萧氏,以及秀儿比美。 她们的纤纤玉手,在令狐坡眼里,都称之为风流招魂手。 南宋诗人陆游的《钗头凤》所描述: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这里讲到的,大概就是江南女子所共有的特色吧。 令狐坡恰恰对拥有风流招魂手的美艳女子,最缺乏抵抗力。 只见他紧紧闭着眼睛,表面上是在享受服务,实际上是十分的紧张。 他是在抵御,来自这位香艳女人的诱惑。 令狐坡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柳下惠。 但大男人的强烈自尊,迫使他不可以刚一开始,就饿狼扑羊似的经不起诱惑,成了她石榴裙下的俘虏。 这样的话,那太丢份了呀。 虽然,他清楚自己作为男主的权力,但更在意自己仅存的,那一点可怜的自尊。 再加上玉媚她们的身份并不明朗,不能让她们一下就看穿自己,在人性上的弱点嘛。 可随着搓揉部位的推移,令狐坡的身体,慢慢地在出卖着他的意志。 他使劲在咬紧牙关,搞得全身肌肉紧张得很僵硬。 而且更要命的是,热水下面渗泡着的躯体,早就欲血膨胀,无法自制。 好在这一大盆的热水,影影绰绰的权当是一块遮羞布。 玉媚是什么人物? 她从小在掖庭宫接受各种技能训练,早就知道这位年青英俊的男主人,一直在忍耐不发。 早在十日之前,当她被告之,自己将发配给一位年青男主时,内心里是既欣喜又忐忑。 据说还是位边关英雄,并未娶妻。 她庆幸老天爷存有怜悯之心,没有配给那些风烛残年的老臣,或早就妻妾成群的大臣公爷。 童年和少年是苦难的,压迫的,但她希望今后,能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当上午第一次见到令狐坡时,她欣喜若狂。 年轻英俊,高大挺拔,凡是女人谁不喜欢? 关键是他看上去很有教养,并不像传说中的粗鲁军汉,还把静园的财政大权,一下子就交给了她。 刚见面就如此信任,难道说就不是缘份? 如此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苏玉媚当然得牢牢抓住,焉能轻易错过? 晚上沐浴,她亲自上阵。 令狐坡的紧张窘迫,让玉媚误认为,这个年轻军汉,在男欢女爱方面,是个稚嫩儿。 她反倒显现得很自然,不急不躁的,故擒欲纵嘛。 “少爷,看你额头上又在出汗,身体请放松些,是奴婢搓揉服侍得不好,不舒服吗?” 妇人媚眼如丝,掩嘴窃笑。 “噢,这倒不是,可能躺得有些不舒服,想要翻动一下,你去拿碗茶水来,我口渴。” 令狐坡紧张的一动不动,脖颈和腰部都有些酸麻了,他想支开妇人,起身活动一下筋骨。 “嗯…” 玉媚抿笑着出了门房,端茶水去了。 令狐坡忙把头和整个身子潜入水中,抖甩了几下,然后嗖地起身,在盆边开始扭腰踢腿地活动起来。 感觉活动没一会儿,猛然回首,却发现妇人已悄无声息站在他的身后。 她双眸含春,直愣愣盯着男主那健美强悍的身躯,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般,双唇紧咬着一缕青丝,端着茶水的水在微微颤抖。 见令狐坡扭头过来,她忙把脸微转,故作羞涩的半低着俏首,软语喃喃地说:“好了没?” “哦…好了…” 令狐坡本来想怼她几句,脚步也太轻了呀,像做贼偷人似的。 但被她娇滴滴的喃语,给一下子化解了。 他连忙跳进浴盆中,一屁股坠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泼洒在玉媚的身上。 “给,温茶水…”她近身递上碗茶,媚眼如丝地撩着。 “咕咚…咕咚…”令狐坡一口气喝完,感觉要舒服多了。 可还没等他多喘几口气,放下空碗的玉媚,已踩着木凳,抬腿挎入木桶浴水中,并蹲下身子。 她要为他擦洗身躯的剩余部位。 “哎停停…前面…还是我自己来就行了。” 令狐坡惊慌得赶紧摇手,阻止她下一步行动,准备坚守自己的最后防线。 刚才在身后搓洗还勉强能忍,现在转到了身体前面,那自己的一切都要被暴露无遗了呀。 玉媚只愣一下,看着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男主,他腼腆害羞的样儿,煞是可爱。 她涨红着俏脸,媚光灼灼,兀自掩嘴,嗤地一声笑道: “害羞什么啊,少爷!妾身已是您的女人了,若是连服侍洗澡都不能够,那奴婢活着还有什么用?不如死了算啦。” 玉媚说得也是这个理。 在古代,能称之为英雄者,除了能在战场上杀敌取胜,所向披靡之外,还有在征服女人方面,也要能闯关斩将,强悍无敌。 否则,英雄与美女的故事,怎么成为传世佳话的呢。 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在女人面前退缩,那算什么英雄好汉?! 远的不说,郭骧就是一个典型。 他除了有名份的大堆妻妾之外,御赐的侍女歌妓也是数百上千。 还都不是一般女人,大都是亡国的贵族妻妾或公主小姐。 侍妾多的,连他自己都叫不上名来,每天翻牌侍寝。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名望,地位和权势啊。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