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为治病，二为接媳妇 天忽作晴山卷幔，云犹含态石披衣。 如此初晴美景，少年却无暇观赏。一把拭去额前的汗，弓着的身子继续前行。没走几步，少年扭头瞧了瞧伏在背上熟睡的女童，继而流露出暖心的笑。 叠山之后，铁索桥头，灵塔已现。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女童靠在桥头的亭椅上，再轻声地喊着：“黑妞！醒醒！我们到了！黑妞！” 这女童约莫七八岁，长得白白净净，眉眼清清亮亮，却累得这么个俗气的名字。 且说她被唤醒后，大大的眼睛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流云环绕的院门内有一座圃园，圃园中心处的灵塔高耸入重云中，正对着的塔匾上“天灵”二字苍劲有力。 “怀仁哥哥，这里是哪里？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名叫怀仁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整了整破烂却显整洁的衣物，借此掩去霎时的黯然，再对着黑妞温柔说道：“看到没，那是天灵塔。黑妞身子不好，得找塔中的高人瞧瞧。” 黑妞认真想了想，忽又盯着怀仁。 “怀仁哥哥就是高人，怀仁哥哥给黑妞瞧好不好？” 怀仁笑了笑，继续解释道：“怀仁哥哥只是普通人，而天灵塔里是有灵仙的，这些灵仙神通广大，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一定可以治好黑妞的病。” 黑妞眉头一紧，再开口时有些急切。 “我只要怀仁哥哥，我不要什么灵仙。” 怀仁神色中的不忍一闪而没，然后轻轻握住黑妞的手，耐心劝道：“美美姐就是灵仙，她是怀仁哥哥的好朋友，我们只让她给你治病好不好？” 黑妞略一思索，然后点了点头。 兄妹俩谈妥后，手拉着手走入院门。 怀仁压下紧张望了望四周，发现偌大的圃园中竟然空无一人，唯有的声响还是来自一些不知名的禽鸟。 “有人……灵仙在吗？” 一声无果，怀仁又喊了几声。然而人影未现，禽鸟却惊飞了几只。 两小行过圃间，穿过廊道，来到塔门前。 大门正开，怀仁往里一望。十丈方圆的内塔空空如也，完全一副没落景象。 黑妞心思纯净，看见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开口问道：“怀仁哥哥！灵仙在哪里啊？” 她这一问，让怀仁心中一凉，诸多惊疑在心头回荡。 灵塔何以衰败至此？ 美美被灵仙接到了哪里？ 黑妞的病怎么办？ “黑妞，你就在这里等着，怀仁哥哥去塔里瞧瞧。” “恩！” 怀仁稍定心神，抬脚迈向门内，可这前脚还没落地，身后突起陌生人声。 “你们是哪个灵门的，你们的师长没教过你们这天灵塔是禁地么？” 怀仁一惊，前脚勉强收回，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再回头一看，只见一身着青玄长衣的同龄少年端坐在轮车上，剑眉星目，颇有英气。 黑妞也被这青玄少年的突然出现一惊，拉住怀仁的手后紧紧靠在他身侧。 “这位灵仙，我叫怀仁，这是舍妹黑妞，我俩登山是为了……” 青玄少年一听不是灵门来的，肃色渐缓，右手虚抬，恰有一只紫色翼鸟停来。 “山下来的？那就是寻仙咯！不过这时日已经错过了纳灵之期，所以你们还是下山吧！” 一言不和就让下山，自己连来意都没表明，怪不得人们都说山上的灵仙傲气得很！ 如上只是怀仁的心里话，嘴里肯定是不敢这么说的。 “黑妞身患疑症，村里的医师都没有办法，所以我只好带她来山上，还请灵仙开恩！” 青玄少年一听这话，讶然道：“不是来寻仙的？” 怀仁一听他言语缓和，赶紧解释道：“三年前已有引灵仙师查明我身负断脉，无法入灵，所以我早就没了这个念想。不过我有一位朋友，名叫姚美美，那位引灵仙师说她有水灵资质，并带她上了山，所以此番我也是为寻她而来。” 或许怀仁的话勾起了青玄少年的某些不快，只见他霎时一脸寒霜，再开口时言辞如若利刃。 “你连入灵都做不到，还妄图在一个灵术师身上找回往日情谊？” 怀仁愕然，早在上山前，与已逝双亲交好的叔伯们就告诫过：姚美美如今已是灵仙，与自己在身份地位上有了天差地别，那一纸…… 但美美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怀仁回应时言语不再温和。 “我与美美一同长大，她离家时还为我痛哭一场。我觉得即便过了三年，她也该记得往日情谊……再说为了黑妞的病，我怎么也得试上一试。” 青玄少年忽然轻声一哨，然后就见那紫色翼鸟振翅飞去。过后再看向怀仁时，脸上的寒霜化了几分。 “灵凡有别，我劝你别抱有太大的希望！” 话音一落，青玄少年也不管怀仁有没有回应，自顾自转着车轮往塔后而去。 怀仁也不是一根筋的人，别人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想到，只是打心底不愿相信罢了！此刻被对方一再点明，不免有些神伤，随后呆在原地，眼中的神采渐渐暗了下来。 可就在怀仁发呆的功夫，黑妞快步跑到青玄少年轮车后，然后也不等对方同意与否，手便搭了上去。 青玄少年神情一紧，本以为黑妞要使坏，可不曾想黑妞只是缓缓地推着轮车向前，所以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慢慢放下心来。 “谢谢！” 黑妞憨憨一笑，也没答话。 绕过圃间，那些禽鸟却未随着轮车压来而移开。 “哎呀！” 黑妞一声尖叫唤醒了怀仁，这一随声望去，才发现轮车侧翻，青玄少年用手肘艰难撑着身子不至贴地，脸上已经满是怒色。 黑妞似乎被惊吓到了，也不赶紧扶起青玄少年，而是跑到怀仁身后躲起来。遮遮掩掩间探出头来，嘴里还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 怀仁先是没好气地瞪了黑妞一眼，然后快步跑到青玄少年身边将他扶起。 “对不住！对不住！黑妞年纪尚小，好心办了坏事，还请灵仙莫要见怪。” 青玄少年望了望一脸无辜的黑妞，心中的怒火渐渐被疑惑取代，只不过言语中还是有些愤懑。 “那叠山路难行，你们就在院中休息一夜，明日再趁早下山。” 怀仁哪里还敢说什么，只能点头应是。 山上的夜来得要快一些，且在山雾笼罩下，整个塔园如裹白帘，这让初来乍到的怀仁兄妹很是不安。 好在这青玄少年也不是狠心人，随后便让兄妹俩一同进入塔内。在篝火堆前，怀仁不禁偷偷打量起青玄少年。 “敢问灵仙，您是一个人住在这灵塔中么？” 青玄少年大概是独处惯了，身边多了怀仁兄妹，让他很不自在。 “一个人怎么了？难道人多就好？” 言辞逼人，好在怀仁性情温良，也真心没有不满。然而黑妞就不一样了，一看这人老是以一副凶恶的态度对待怀仁，遂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让青玄少年不断皱眉，后来竟有些躲闪之意。 “可我听说天灵塔是有很多灵仙的啊！” 青玄少年或许受了黑妞影响，再开口时言语要缓和一些了。 “你说的灵仙出自五大灵门，而这里是天灵塔，完全不相干的。” “啊！那我去哪里找她啊！” 青玄少年饶有趣味地看了怀仁一眼，答非所问道：“你此行真的就只是为这个小丫头治病么？” 这话问得突然，让怀仁不禁面庞一红，正思索着该如何回答，一旁的黑妞已经抢先开口。 “伯伯们早就说好了，美美姐长大后是要给怀仁哥哥做媳妇的！所以我们得接她下山！” 怀仁大窘，恨不得马上封住黑妞的嘴。而青玄少年实在忍不住了，噗哧笑出声来。黑妞再一瞪，他又赶紧装作自然。 “三年前入山，该是接近灵道境界了，而你依旧普通人一个，且根本没有希望入灵。你当真觉得她还会在意你？还愿意履行往日的婚约？” 青玄少年句句诛心，怀仁却无力反驳，或许这就是现实吧！ “若你真不死心！明日可以去水镜湖问问，但我得提醒你一句，水镜湖弟子身旁从不乏苍蝇，你可要做好挨揍甚至没命的准备。” 或许是被青玄少年这话吓到了，怀仁脸上的喜色转瞬即没。 “若真是那样，还请灵仙帮帮黑妞。她虽然皮了些，但心性还是很善良的。” 这一番话跟交付后世似的，让青玄少年莫名的有些感伤。 “这小丫头一看就知道只认你，除了你没人能照顾她。再者我也不是什么灵仙，否则也不会被这丫头算计，所以也就谈不上照顾她。至于……我看她挺正常的，你倒是说说，她到底有什么病？” 怀仁一听这话，只觉心头最后一点火光也被掐灭了，整个人愣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怀仁哥哥说我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我觉得孩子很好啊！不明白怀仁哥哥老担心什么！” 与黑妞的满不在乎不同，青玄少年很快反应过来怀仁这话的真正意思，随后眉头紧锁，也没有再说什么。 山岚徐来，焰火忽明忽灭，直若心中希望的光，倔强着不肯熄灭。 “明日我与你同去，她若帮你自然最好！若是不愿……那你们就在这里住上一些时日，我想有一个人会有办法的。” 第二章：叠山有天灵，天灵化五门 蒲草堆上，黑妞枕着怀仁的腿，很快就睡着了。倒是怀仁一心想着明日可能会发生点什么，许久难以入眠。 至于那青玄少年，怀仁看到他将轮车转到塔中二楼楼梯下，然后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上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恩！那个灵……您贵姓？” 青玄少年没有回头，但稍一沉默后回答道：“游羽，十五岁。” 怀仁得到回应，脸上的笑多了一分。 “我叫怀仁，刚满十四岁。她是我妹妹，不过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她是两年前爹爹从村子外带回来的。” “哪座村子？” “福临村！” “福临村？那就是大丰城的外围咯！地理环境上是紧邻荒野吧！” 游羽能如此详尽说出山下的地理位置，让怀仁稍感惊异，不过一想到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灵仙，便又释然了。 “恩，爹爹将黑妞带回家的时候，她全身都是黑色的血，怎么也洗不掉。直到一个月后，那血才慢慢消失。” 一听到这，游羽转了过来，眉头紧锁。 “据我所知，黑色的血液是荒野异兽蛮魔的特征吧！” “恩！就是蛮魔害了黑妞！可我真的没有能力帮到她！”说这话时，怀仁像做了亏心事一般低下了头，眼中满是自责。 游羽见状后将音量提高，很认真地说道：“蛮魔诡异，根本不是你能解决的！再者叠山三千仞，你能带着她来到这里，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不过我很好奇，这趟远行你爹娘就不担心么？” “他们！一年前和姚伯伯去村外猎场打猎，结果都没能回来。” 话到此处，塔中顿时静寂无声，两少年谁也没有再说话。 许久后，游羽才略显关切道：“所以你来找她，也是为了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怀仁默默点了点头，任一行浊泪划过脸颊，片刻后再用力拭去。 “行了！早些睡吧！明日我就带你去找她！”游羽说完这话，再次转过身去。就在这一刹那，怀仁仿佛看到他和自己做了同样的动作。 次日，怀仁一出园门，顷刻傻眼了，双脚更是止不住地颤抖。只因这天灵塔坐落叠山深处，为孤峰一座，四周皆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仅有五条浮空石桥连接着白云深处。 游羽径直转动车轮，到了石桥处，回头没好气地瞪了怀仁一眼。 “奇怪了！叠山的猛禽凶兽你不怕，飞索栈道不怕，现在却没胆了？” 黑妞傻傻一笑，拽着怀仁向游羽靠去。 “怀仁哥哥什么都不怕，就怕高！我还记得前些日子，怀仁哥哥……” 黑妞话没说完，只因被怀仁及时堵住了嘴。 游羽似笑非笑，没再说什么，转动车轮便上了石桥。而怀仁愁苦着脸，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石桥宽约丈余，两侧有木制的雕纹凭栏，扶栏而望，四周皆是包裹着稠云的浮石。稍远处，淡出云层的木郁和虹秀极为亮眼。 “叠山有天灵，天灵化五门。所谓五门，指的便是五大灵门，分别为水镜湖、青木林、神火峰、厚土渊、天剑门。” 听到游羽突然介绍灵门，怀仁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专注之下，倒也忘了身处三千仞高空。至于黑妞，对游羽的讲诉完全没兴趣，正自顾自地在两侧凭栏间欢呼雀跃。 “五大灵门传承数千年，全是修灵之人，道中自称灵术师。灵术师纳天地五灵之气，又分水、木、火、土、金五个派别，恰与五大灵门对应。” 怀仁以前只知道世上有灵仙存在，哪里想到这个神秘的世界还有这些分别，遂听得更认真了。以至于下意识地把上轮车，推着游羽前行。 “姚美美以水灵入道，必然是归于水镜湖一门。并且依照五大灵门的一贯作风判断，姚美美具备的应该是地脉，境界不高，只能做水镜湖外门弟子，所以我们只需去水镜湖外围的天流瀑即可。” “什么是地脉？”怀仁自知一切听安排就好，此刻的他更感兴趣的是游羽话里的新鲜名词。 “这得先说灵脉。所谓灵脉，也就是指人体内存有的血脉灵化。若是具备灵脉，被施用启灵术后会产生惊灵现象，从而检验出当事者的灵脉纯净度，也就是灵脉层级。其中，惊灵现象为灵纹的称作地级灵脉，也就是最普遍的灵脉；惊灵现象为灵啸的称作天级灵脉，天脉者千里挑一，极为难得；至于这第三层，也就是圣脉，启灵时风云变色，灵柱直贯天地，万中无一。” 虽然怀仁被断言无法进入此道，但并不妨碍他对此心生憧憬和幻想，所以跟着问道：“敢问游兄可曾见过圣脉高人？” 游羽被怀仁这么一问后，沉默了许久，搞得怀仁以为这话问得太不应该。 “五大灵门共计弟子三千，拥有天脉的幸运儿屈指可数，圣脉者更是闻所未闻。” 怀仁一听圣脉如此难得，莫名其妙地觉得轻松了一些。 “不过我认识一个家伙，老是臭屁说自己是天赐圣脉。” 游羽这话自然让怀仁感到好奇，下意识地想要膜拜这位绝世之才，然而游羽又接着说道：“这个人向来神出鬼没，又不修边幅，整个一个浪荡子，绝对不是五大灵门中人。” “不应该啊！若他不是五大灵门中人，出身又该是哪里？” 怀仁的不解，何尝不是游羽一直怀疑的。 “我算着时日，那人最近几天就该来了，希望这次他愿意告诉我吧！” 听到这话，怀仁自然想起昨夜游羽所说，随后便很真诚地向游羽致谢。 “只要他出手，黑妞的病一定没问题。所以我现在要提醒你，见着姚美美后，且不可乱了方寸，否则提早被赶下山我可帮不了你！” 游羽这样说，自然意味着他愿意为黑妞向那人求助，也无形中减淡了怀仁想要见到姚美美的迫切之心。 出于感激，怀仁又将身后兴致颇高的黑妞叫到身前，让她暂行丫环之职。这一举动让黑妞稍显不满，更让游羽神色微乱，满是戒备地盯着她。 可就在此微妙之时，丛云中鹤唳声起，随后一略显尖细的男声传到耳中。 “师妹，只要有我大哥照应，你这次‘升灵试’后成为内门弟子完全不是问题！” 师妹媚笑连连，言语中风情尽显。 “我的好辉哥！您不要师妹了么？” “师妹这话从何说起？你不是一直想要成为内门弟子么！” “可是一女不侍二夫！若将这身子许了关耀，还如何配得上您啊！”说完这话，这师妹已是抽泣连连。 名叫辉哥的男子一沉默，半响后恨声说道：“原来师妹竟对我有这番情意！只是我大哥已至灵道圆满，他看上了你，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师妹不再答应，反倒是哭声更响，惹得辉哥接连安慰。 “师妹别哭，今时离‘升灵试’尚有三月，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实在不行，我去将那颗红凤丹搞到手，你再用它去换一滴水凝露，保管你升入灵道境，便不需我大哥相助了。” “那怎么行！红凤丹是关耀的宝贝，你即便是他堂弟，他也舍不得的吧！” 关辉一咬牙，“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师妹放心便是。” “就知道辉哥最疼我了，师妹这辈子跟定你了！” 关辉嘿嘿直笑，言行变得猥亵。 “师妹啊！这浮石也是干净，你我二人何不……” 听到此处的游羽脸色一变，再也忍不住了。 “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行此等苟且之事，还要不要脸？” 他这一声来得突然，着实将浮石上的男女吓得够呛。不过那关辉一听是游羽，便又安心了下来。 “哎哟！我以为谁呢！原来是游大天才啊！” 那师妹一听是游羽，也不再紧张，不过她终于要些脸面，所以对关辉嘀咕几句后，驾着水鹤先行飞走了。 她一走后，关辉再无顾忌，于浮石之上腾挪而起，转瞬到了石桥之上。 这一细看，才发现听到他们对话的竟不止游羽一人。那小丫头也就不说了，可游羽身后的少年怎么回事，那眼神怎么像和自己有夺妻之恨似的。 “我说游羽，这两个小崽子哪里冒出来的？” 游羽说到底并不认识关辉，加上不齿他的行径，所以也没打算和他多费口舌。 “滚，别来扰了灵塔清静。” 被游羽这一呵斥，关辉眼中寒光一闪，却没有对游羽出手，应该是顾忌着什么。 “不过一个废物而已，大爷我懒得搭理。” 说完这话，关辉一跃十数丈，立身在一座浮石之上，与那女子离去的方向截然相反。 “你等等！” 怀仁这一声来得突然，同时吸引了另外三人的目光。 黑妞不必多说，只是好奇地看着怀仁；而游羽的眼中写满了不解，正想开口，却发现怀仁满脸凄然，便又将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再说关辉虽然不快，但还是停了下来，只不过瞪向怀仁的眼中满是凶恶。 “小家伙，你叫住大爷，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可别怪大爷手下无情。” 怀仁定了定心神，与关辉对视的目光中不见丝毫畏惧。 “你会不会真的对她好？” 关辉哪里想得到怀仁突然来这么一句，错愕之后狞笑道：“小崽子，看你这样子尚未入灵吧！那么有些事最好听了就忘了，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说完这话，关辉忽然一指怀仁，惊得游羽赶忙将怀仁拉住。 哈哈哈哈！ 大笑声落，关辉却已消失无踪。 看着怀仁的失魂落魄，黑妞自觉地靠了上来，拉着他的手极显乖巧。而游羽望了望先前的女子离去的方向，回头后欲言又止。 许久后…… 怀仁饱含期望地盯着游羽，问出了这样的话。 “游兄！我真的没有希望了么？” 游羽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将目光望向西北。 “等！” 第三章：虚实之间 从石桥回来后，怀仁一直有些恍惚，直到黑妞说自己有些饿了，他才稍稍回神，随后便去园圃中采集果蔬。 塔前的游羽默默看着他，眼中浮现的却是自己。 心头一个声音适时响起：八年了！孤独的八年！还要再等吗？ 再说怀仁在采摘果蔬时，看到灵塔后方有一片菜地，走过去一看，又发现菜地旁的围栏中圈养着家禽。这半月赶路，几无肉食，索性腾出手来，抓了一只肉鸡。 回到塔前，怀仁架好石锅，开始煮水烫鸡。游羽因为身体所限，又一直独居，所以一直以来都靠果蔬充饥，已是太久没沾过荤腥了。此刻见着那肉鸡被拔毛后，露出淡黄的鸡身，不禁咽下口水，目光中满是期待。 不多时，一只略显焦黄的烤鸡上桌了，在多种新鲜果蔬的滋佐下，色香味俱全。 美食当前，两少年暂时抛开烦恼，准备开吃。不料黑妞突然遮住烤鸡，口中大喊：“等等！” 两少年同时不解地看着她。 “怀仁哥哥，昨天晚上在塔里我好像闻到了果酒的香味！” 游羽一拍石桌，立马反应道：“得亏是你闻到了，不然我都给忘了。” 这果酒一上桌，清香直入口鼻。怀仁赶紧取来几只空葫芦，破开后当做酒碗。 举葫当杯，浓郁的果酒正欲入口。 “等等！” 人以食为天，一再被打断，两少自然很不高兴，俱都含着不满瞪向黑妞。然而黑妞一脸委屈，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我说游小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这好菜好酒的，也不提前通知我！” 怀仁兄妹急忙循声回望，只见一美貌少女身着绿色翠烟衫，浮立于塔园半空，正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烤鸡。 “游兄！这位灵仙是你的朋友吧！” 游羽一直没有回头去看，也没有回答怀仁，只是不断地向兄妹俩往烤鸡上使眼色。 怀仁哪里懂他这是什么意思，正猜测间，游羽和黑妞同时伸手抓向烤鸡，可这两双手才伸到一半，浮空的少女已经转瞬到了桌前，并探手取走了烤鸡。 黑妞懊恼之余，恶狠狠地瞪向少女，而游羽无奈之余，以商量的口气询问道：“四个人，平分好不好！” 看似公平的提议却被少女一口否决了。 “不行！我要一半！” 黑妞大怒，就差动手了。 “凭什么？” 少女也不甘示弱，脆生生道：“这鸡是我让人帮他养的，这些果子和蔬叶也是我让人帮他种的，还有这馥郁果酒，也是我偷拿爹爹的。 黑妞看了游羽一眼，然后略一思索，觉得少女的要求似乎合理。 “那行！我们就一人一半！” 这话一出，两少同时委屈道：“凭什么？” 结果不必多说，黑妞和少女瓜分了烤鸡，两少只得了些残存的蔬果，就连那果酒也没能喝上一口。 少女大快朵颐后，一脸真诚地赞叹道：“这肉香伴上馥郁果酒，真是美味！游小弟，你这朋友好手艺啊！” 游羽白了她一眼，完全不想搭理她。 “哎哟！别这么小气嘛！大不了以后我多偷些果酒过来。” 怀仁默默听着，没能搭上话，却不料黑妞听了这话，立马欢呼雀跃，对少女的提议表示赞同。这让怀仁很是郁闷，随即很不满意地看了黑妞一眼。然而黑妞哪会不知道他的禀性，马上俏皮地吐舌回应。 少女见此后咯咯直笑，却又很快收回笑意，然后认真地看着黑妞。 “蛮魔的血有退化的恶性，想要彻底驱除得灵将境修为才能办到。若那位前辈出手，自然手到病除，若没那份机缘，我可以请师兄相助。” 怀仁不傻，明白这番话是针对黑妞说的，所以跟着站起身来向少女致谢，也忘了去想少女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别谢！我以后会常来这里，你只要做好美味便成。” “喂喂！我可没同意你常来啊！”游羽察觉被遗忘了，略表不满。 少女一听这话，佯怒道：“本仙子供你吃喝，护你周全，你还敢不满？” 游羽没法反驳，只好轻哼一声后转向一边。 少女喜怒随性，再次咯咯直笑。 “哈哈！这都八年了！游小弟还是这副脾气！行了，我也该回去了，待会让蒲老送馥郁果酒过来，你们收着便是。” 话音未落，少女周身绿光一漫，然后于半空凝实成一头青牛。牛眼似铃，吞息如华。 怀仁还没看清那青牛全身模样，少女已不知如何坐上了牛背。 “走咯！” 牛哞震荡，以天灵塔为中心向四周远远传开。且那青纹弥散间，恰好将整座塔园包裹在内。 等到少女骑牛离去，游羽才心虚道：“谁要你来保护了！”然而他这话毫无底气，只会招来怀仁兄妹鄙视的目光。 经过这一段插曲，两少的关系拉近了许多。坐在一起时，游羽便说起了少女的来历。 少女名叫沐雪，出自青木林，灵师境强者。已连续三年夺得内门弟子头名，尊称木仙子。除了自身的强大外，她还有一个无比强硬的靠山，更让她的锋芒无人敢触。正因为此，灵道半废的游羽才得以在天灵塔中安静无忧地生活。 “灵师境是什么境界？” 游羽早料到怀仁会有此一问，当即解释道：“灵术师六境，不啻与天地夺力，越往前行越是艰难。小成者力搏狮虎，大成者开江断流，一境之差差以千里。” “又是哪六境呢？” “灵脉现，便称作灵徒；灵心聚，可为灵道；身御空，共尊灵师；黑白衣，乃成灵将；灵域威，同拜灵尊；至于那传说中的第六境，只知名为灵主境，五大灵门是没有这般人物的。” 一个讲的仔细，一个听得认真，时间便在一问一答中流逝。 等到蒲老送来馥郁果酒，天色再次暗了下来。 鉴于午时只混了个半饱，怀仁便再烤制了一只肉鸡。就着果酒，两小吃喝得尽兴。奈何年轻体虚，一葫酒下去，两小同时醉倒。而黑妞还未入夜便已熟睡，大概是因为午时和沐雪拼酒太过了。 月明星稀，今夜的塔园有着初夏的味道。 半空中，两点寒芒一闪，接着出现一灰袍大汉和一美艳无双的妇人。 “这就是你给我说的过得很好？”妇人瞧见斜靠在轮车的游羽后，一脸嗔怒。 大汉生得魁梧，形貌豪迈，不过在这妇人面前却显得有些拘谨。 “这不是挺好的么？再说了有雪丫头看着，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妇人一听这话，更加恼火。 “要真不是一块修灵的料，我也就带回去全力栽培了，可羽儿明明身负绝世之才，你却硬生生断了他前途。如今还要窝在这废塔里遭受他人白眼，你这爹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大汉被妇人一番抢白后，没法答话，径直从空中踏下，来到游羽身旁。 “老头子说过‘宝剑锋从磨砺出’，我儿傲气太盛，更需磨砺。再者八年前那事余波未平，今时蛰伏未必不是好事。” 妇人明显不赞同大汉的观点，轻抚着游羽的脸，眸中的泪闪烁欲滴。 “你我联手，这五大灵门谁敢相拦？” 大汉遥望夜空，无奈叹道：“终归同根同宗，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里被毁吧！” “你忘了当时他们是怎么对你的？总之，这次你要么解除羽儿身上的封印，要么让他随我回去。” 大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看躺在一旁的怀仁和黑妞。 “时机尚未成熟，夫人就再忍耐一段时日吧！再说了，羽儿这也有了自己的朋友，也不像此前那般寂寞了。” 妇人自然早就注意到了怀仁兄妹，只不过游羽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罢了！ “一个凡人绝灵之躯，一个为蛮魔黑血所害，他们能陪羽儿走到什么时候？” 大汉一听妇人言语稍稍缓和，跟着解释道：“这小家伙经脉先天有淤，我以天书之力为其贯通，成就个地脉还是没问题的；至于这小丫头，最好是你以腾蛇之力化解蛮魔之毒。如此一来，羽儿也就有伴了。” 妇人略一思索，呛声道：“亏你一身修为，事事还得如此小心。”说话之时，妇人眉眼处闪烁着妖冶的光晕，接着前额处一蛇首如蛟化形，待到凝实，蛟龙吐信，一道幽光罩向黑妞。 且说那幽光罩住黑妞后，将她缓缓托离地面。妇人随后探手一指，跟着一道飞蛇刺入黑妞脑门。不过一个呼吸，黑妞全身衣服鼓动，最终一脸黑气。 哇的一声，一口黑血自黑妞口中喷出。之后缓缓落地，完好地躺在怀仁身边。 “黑血蚀体太久，这小丫头的经脉已经开始萎缩，灵智也停滞发育，不仅彻彻底底地与灵无缘，怕是也活不过十年了。” “竟然这么糟糕！只怕这小家伙知晓后会无比绝望！” “你若真觉得他可怜，何不将那东西打入他体内，一旦成了，以他所成或许能为这小丫头续命！” 大汉摇了摇头，并不觉得妇人的建议可行。 “天书之力虚建灵脉，有违天道，成功几率不到万一。一旦失败，就会爆体而亡。” 妇人不以为然，反倒是讥讽起来。 “就算你为他贯通经脉，顶多也就到灵师境，这点修为能陪羽儿走到哪里？如果推倒重来，一旦成了，救下小丫头不说，还能成为羽儿一大助力。再说了，如果他此刻醒着，你觉得他会怎么选择？” 妇人的话不无道理，可大汉深知此举凶险，一时间也不免有些犹豫。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妇人突然双手一印，随后一条幻彩小蛇刺入怀仁胸膛。 大汉一惊，微微动怒。 “魇蛇吞煞术？你这是要他的命？” 妇人眼中狡黠一闪而没，转而扶起游羽，一双柔夷轻抚着游羽的面颊，眼中尽是柔情。 大汉无奈，心知妇人用这么激烈的手段，说到底也是为游羽的将来考虑。 “小家伙，你若成了，我游隐无过；若不成，我一定会想办法彻底治好小丫头。” 说完这话，游隐指尖一颤，怀仁的身体随后浮地三尺。 接着他双手托天，额前金光一现，霎时一柄金黄大剑由虚到实，亮彻整个夜空。随后，那金光缓缓收聚成柱，笼罩整个天灵塔，就似将其与世隔绝一般。 做完这步，游隐突然冲入光柱之中，整个人犹如天神。而妇人早作反应，一身幽光如雾，完全遮蔽了身形。紧接着，游隐一声清喝，大手虚抓，握住一道金光后笔走龙蛇。 虚实间，“逍遥”二字如天地亘印。接着，游隐胸前一古玉无端显现，它这一出现。“逍遥”二字霎时化作流光涌入其中，不多时，那古玉又涌出万千五色光点，并一一钻入怀仁体内。 肉眼所见，那五色光点一入怀仁体内，便逐形虚构出一副人体经脉，而那肉身却是一点点消失。待到虚脉成型，肉身再现， 光点隐去，金光渐散，游隐收功。 “孩子，圣灵虚脉为天地不容，祝你好运吧！” 妇人感知到游隐收工，幽雾回体，尽显疲惫。 “你这灵域之威越来越强了，难怪暴君会对你如此忌惮！” 游隐走到妇人身边，探手在她额前，片刻后放下心来。 “不足够强横，如何能抱得美人归！” 游隐性情如何，妇人自然知晓，正想笑骂他几句，突然心神一紧。 “该走了！呆太久确实让他们难做！” 妇人纵然不舍，也明白到了分别之时，看着游羽时，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羽儿！娘还会来看你的。” 游隐握着她的手，目光巡过两少脸庞，神色坚毅，口中翕动，似有所嘱。 再下一刻，夫妇俩消失无踪。而那白日里曾出现的沐雪，却是坐着青牛飞赴到此。 “三头猪，都闹这么大动静了，还睡得这么香。” 第四章：大难不死 次日一早，怀仁醒来，没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 待到他将黑妞唤醒后，才发现沐雪独自坐在石桌旁，目光所向，却是塔门下倚着轮车尚在沉睡的游羽。仔细一看，她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敢情是将游羽和昨日的烤鸡相提并论了。 “沐灵师早！” 沐雪被怀仁一声问候惊个半死，失态后慌忙回应。 “早！早！” 黑妞本来还处于回神状态，瞧见沐雪后，精神马上振奋起来，几步跑到她身边。 “沐姐姐是过来找我喝酒的吗？” 沐雪咯咯直笑，摸了摸黑妞的头，然后对怀仁略显不满道：“别老是灵师、前辈叫个不停，就像丫头这般多好！” 怀仁扰了饶头，心中感叹即便是灵术师也和自己这种普通人同一种心性。 “游羽那头猪怎么还在睡？本仙子到访也不提早迎接一番？”沐雪这一番问话，搞得怀仁就跟主人家似的。 “游兄不胜酒力，身体又不怎么好，就让他多休息一会吧！” “他身体不好？开什么玩笑！你是不知道……” 咳咳！ 游羽突然醒来，打断了沐雪的话。 “这一大早的，你又跑过来干什么？” 这话问得沐雪很不乐意，身子突兀地消失在原地，随后又出现在游羽身后。接着就是纤纤玉手拉扯着游羽的耳朵，让后者声声呼疼。 “本仙子要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才懒得管你死活呢！你可倒好，不记恩不说，还三番五次对本仙子无礼。” 怀仁看得出沐雪和游羽关系非同一般，便装作看不见，还让黑妞和自己一道去圃园采摘果子。 待到兄妹两走远，沐雪松开了手。 “昨夜的动静好大啊！” “他哪次来不是这样？” “这次不一样的，爹爹说这次同来的还有一位强者。” 游羽无话，默默看着忙碌的怀仁。 “我刚才已用木灵查探过黑妞的身体，蛮魔的毒已经解了；至于怀仁，似乎与昨日有些不一样了。”说这话时，沐雪一脸不解。 “他若真是天赐圣脉，此时境界绝不在你爹爹之下，化解蛮魔血毒自然不在话下，并且说不定真有办法让一副绝灵之躯重新踏入灵道。” 沐雪点了点头，对游羽的说法表示赞同。不过这可是圣脉啊！这样卓绝的人物绝不会籍籍无名，然而自己每次问到这个人时，爹爹都是闭口不谈，更严禁自己和外人谈论。 “你当真不记得你爹娘的相貌了？” 沐雪有此一问也属正常，毕竟八年前的事发生后，也就那人敢无视五大灵门，每隔一段时间便来看望游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自我记事起便生活在塔中，由师兄师姐带大，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说真的，我希望他不是，因为那样我才不会恨他。” “好吧！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他什么时候帮你解除体内的天剑印？” “他早就将天剑印的解印交给了我！” “那你是在等一个时机吗？” “天灵有根之日，就是我解封之时。” 话到此处，沐雪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和游羽一道看着不远处的兄妹。 快至午时，怀仁做好了食物，沐雪大赞而食，再乘兴而去。 等待沐雪离去，塔中回复了宁静。通过这两天相处，两少熟络了不少，所以会谈及一些较为私隐的话题。 对怀仁来说，他最感兴趣的还是这天灵塔为何只有游羽一人。可他刚问到这个问题，而游羽稍显犹豫后正准备回答…… “游羽你给我出来！”一个夹杂着怒意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 被人指名道姓呵斥，游羽自然很是不快，遂带着一脸寒霜在怀仁兄妹的陪伴下来到院门处。 院门外，领头的是一个身着赤红锻衣的青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众窃窃私语的同门。在其身侧，一蓝衣少女楚楚可怜，目中含泪，对着青年男子的举止中故作风情。 且不说游羽责问对方来意，单看怀仁此时目光所向，正是那蓝衣少女。但对方此刻满门心思都在青年男子身上，又哪里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游羽认得那青年男子，正是去年神火峰新晋的内门弟子关耀，不过两人间没有任何交集，他今天这番劳师动众是为何？ 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游羽又看到身侧的怀仁还在盯着关耀身旁的女子，心中一动，接着低声问道：“是她？” 怀仁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哀伤。 再说关耀的一众同门瞧见一向独居的游羽还有人陪着，好奇心大作跟着便议论开了。但关耀带着威势而来，一众同门却这般反应，自然是落了他的面子，随即令他大喝道：“闭嘴！” 蓝衣女子在这一声呵斥下佯装受惊，目光总算是挪移到了别处，不过转瞬又在怀仁的面上三晃，然后一脸惊疑。 “游羽，你蛊惑我堂弟关辉窃取红凤丹，意欲何为？” 游羽一愣，半响没回过神来。 “你关耀是不是修灵修傻了，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关耀身子往前一站，与游羽成对峙之势，目露凶意。 “昨夜关辉偷入我内室，意图窃走红凤丹，若不是中途露了马脚，还真就得逞了。事后问他为何如此行事，他只说这是你的授意。我本不信，可多番调查下，昨日关辉确实与你接触过，且这事还有姚师妹作证。” 游羽先是一头黑线，接着一脸冷笑。 “感情你这玩的是无中生有啊！说吧！他授意你来找茬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关耀再次大喝，对游羽的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姚师妹，你且大胆说出你昨日的见闻。” 哪料本应附和的姚师妹完全没有回应，关耀忍不住看了过去，才发现姚师妹神色慌张，目光中尽是躲闪。更不解的是，这躲闪的目光似乎是拜游羽身后的少年所赐。 “姚师妹？” 姚美美回过神来，却再也不见先前的妩媚，言语中也略显慌乱。 “昨日……我和关辉师兄……偶遇，寒暄几句后得知他要来这里见……” 游羽目光犀利，直盯着姚美美，让她慌然低下了头。 “这位姚师姐可莫要颠倒黑白，昨日分明是你和那关耀……”游羽话没说完，身旁的怀仁已是将轮车抓得发响，所以他也适时闭口了。 再说关耀很不满姚美美的表现，目光中不乏威胁之意。 “我和关耀师兄乃是同一批纳灵弟子，平日有几分私交，前些时候他告诉我会参加今年的‘升灵试’，但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后他又说他有一个朋友，有一种秘法可以助他速结灵心，不过这种秘法需要红凤丹来交换。所以，所以……” 姚美美这一番话不仅让游羽怒不可遏，更让怀仁目瞪口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就在两少无语之时，关耀一副失望模样道：“本以为天灵塔乃是五大灵门之贵，没想塔中弟子八年前集体投奔邪魔，丢了灵术师作为人的品行；而今更堕落成收留诡作者和废物的避难所。” 关耀的话字字戳心，气得游羽浑身发抖。 “混账，天灵塔也是你这种人可以污蔑的？” 关耀满不在乎，神情中别提有多嚣张。 “我这种人？敢问你游羽又是何等修为？哼！不过一个为灵所弃的废物罢了！若不是看在木仙子的面子上，早就被逐下山了。” 随关耀前来的都是神火峰弟子，所以此刻自发地附和关耀爆发出一阵哄笑。 就在游羽渐渐失控而怀仁失落之时，黑妞走到他们身后，轻轻拉着两人的衣襟，然后小声说道：“那个领头穿红衣服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还有他旁边的姐姐，我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然先前也不会对他挤眉弄眼的。” 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游羽霎时冷静下来，细想关耀此举的真正用意；倒是怀仁在听到黑妞的话后，更受打击，恨不得马上下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你关耀也倒是够狠啊！为了向他表露忠心，连自己的堂弟也能陷害，我猜想关辉此刻一定在地火坛里受苦，心里指不定有多想将你碎尸万段。” 关耀眉角一紧，眼中寒意更盛。 “你蒙骗关辉有秘法凝结灵心，更蛊惑他偷窃红凤丹，其心可诛。为了不让更多人受你蛊惑，也为了查明这天灵塔中有没有藏匿邪魔，我奉命入塔。” 游羽此时总算明白了关耀这番闹事的目的，看来其背后的人对天灵塔中的资源再起贪念，但又碍于某些原因不能直接出面。 “天灵塔对五大灵门弟子而言乃是禁地，你敢违逆？” 关耀面上抽搐，片刻后咬牙低吼道：“一切有少门主担着，给我搜！” 跟随关耀来的神火峰弟子中不乏内门精英，对关耀的嚣张本就有些不快，奈何他突然搬出了少门主，哪还敢不听命。毕竟对神火峰所有弟子而言，少门主是仅次于明王和四大长老的存在，绝不可逆。 游羽虽无力阻拦，却也猛然转动轮车拦在门前。而黑妞也不知犯哪门子傻，跟在轮车左侧与游羽站在一起。 情绪低落的怀仁反应稍慢，瞧见游羽和黑妞的举动后，下意识地并了过去，慌乱中恰与姚美美匆匆对视。只见她目光躲躲闪闪，紧接着埋怨，然后怨恨，又至冷漠，最终形同陌路。 怀仁感受着她的变化，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突然消散了，那不是释怀，而是绝望。 关耀瞧见三人阻拦，因顾忌沐雪不能对游羽出手，但另外两人就不同了。当下抬指指向怀仁，霎时指间一点红炎如莲，莲瓣如刃，绽放着向怀仁飞去。 游羽大惊，吼叫着让怀仁避开，然而这红莲来势极快，加上怀仁本就有些失神，哪里躲避得开。 怀仁这一中招，胸前衣衫如卷白炎，转瞬化作飞灰。那莲瓣飞旋间触上肌肤，霎时明灭不休。待到其身子被击退后倒飞撞在院门上，黑妞惊叫着扑上去，才发现前胸处焦黑一片，而怀仁已是昏迷不醒。 悲痛后的苦喊和愤怒让黑妞有些疯狂，也不顾自己小小身板根本威胁不了关耀，就这么冲了过去。游羽对怀仁的遭遇同样悲愤，但他理智尚存，见着黑妞飞蛾扑火，急忙喊停。可黑妞哪里听得进去，眼见着关耀指尖红炎再现，她就要随同怀仁殒命于此。 “还不来？”游羽突然仰天大吼。 紧接着，一颗木仔突兀地刺破青冈地面，又极速生根发芽，恰在黑妞身前开枝散叶，最终长成一团绿色的怪木。 再说关耀红莲激射，却在怪木的绿纹震荡间如泥牛入海。 半空中，木仙子满面寒霜，飘身降下。 黑妞一见沐雪到来，大哭起来，然后回到怀仁身边，将其抱住，头紧紧贴在怀仁的颈间。 沐雪避开游羽愤怒的眼神，向着满是不安的关耀等人站定。 “滚！” 关耀等人对沐雪的畏惧不下于那位少门主，毕竟灵道六境，高一层境界便是绝对的强弱差距，更何况沐雪的任性那是在五大灵门出了名了。 出于少门主的命令，关耀还是小心翼翼地发问：“禀木仙子，我等是奉了少门主之命来调查这天灵塔，所以……” 沐雪秀眉一蹙，指尖微颤。 “看来我的话不怎么管用了啊！” 然而她这话音刚落，关耀身后的神火峰门人已飞速散去，就算关耀也是后撤数步，唯有呆滞的姚美美还站在原地。 沐雪尚不知晓怀仁和姚美美的关系，此刻只以为她是惊吓过度，便看了看关耀，意思不用明说。 关耀哪会不懂，赶紧拉着姚美美转身欲走。 “慢着！”喊话的是游羽，只见他转动轮车，来到沐雪身旁，眼中尽是寒意。 关耀对沐雪心存畏惧，可对游羽还是不放在眼里的，回望时，一副不屑的模样。 “回去告诉楚烨，三个月后，我游羽会向他讨回今日这笔账！” 关耀心想少门主可是与沐雪齐名的青年高手，而游羽却已是废物一个，这样的挑战等同于送死，所以哪里放在心上。 可他没想到沐雪跟着补了一句：“我会做这一战的公证！”。惊疑中，关耀离去。 “等等！” 怀仁有气无力的声音突然传出，让场中所有人都一惊。 黑妞欣喜万分，激动的眼泪如柱滑落，游羽则连忙过来照看，沐雪更是紧接着催动木灵查探怀仁的身体。 至于不远处的关耀喃喃自语着，根本不敢相信怀仁居然还活着。而他身旁的姚美美神情莫名，似有怨恨，又似安然。 怀仁在黑妞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目光遥望关耀。 “三个月后，我也会挑战你，不论生死。” 怀仁对关耀而言毫无存在感，只不过他受了那一击炎爆后应该死透了才对，如今又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沐雪做了手脚，早在炎爆及身前便布下了木灵御术，一定是这样的。 除此之外，一个毫无灵纹波动的普通人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简直就是笑话！ “好！你要送死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说完这话，关耀再也不愿直面沐雪的威胁，拉着姚美美飞跃于浮石之上，转瞬不见踪影。 待到关耀一行走后，游羽紧张地盯着沐雪。 “怎么样？” 与游羽的紧迫相比，怀仁自己却没什么感觉，只是想着刚才义愤之下发出的挑战该如何收场，自己是否该向游羽交代身后事。 沐雪蹙眉思索时，指尖引出的绿芒在怀仁身上不断游走，好一会后才收功。 然后她再沉思片刻，忽然展颜一笑。 “大难不死！” 游羽哪会不明白沐雪的意思，跟着笑道：“必有后福！” 怀仁完全不明所以，但一听两人这么说，就必然是好事，所以也狼狈地笑出声来。 一时间，天灵塔周遭云开雾散，万道阳光如柱罩下，让其光耀无比。 第五章：五灵同脉 关耀离去后，沐雪召出青牛，任其在塔院外游荡，而四人则齐聚在天灵塔中。 “那位前辈果真深不可测啊！居然能造化出这种奇脉！”沐雪的感叹深得游羽赞同。毕竟在他对于灵术师的认知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怀仁这种灵脉。 “金木水火土五灵俱全！一副身体居然能同时容纳五种灵力，当真世所罕见！不对！应该是前无古人了！” 两人赞叹时全然不顾怀仁惊愕的眼神，至于黑妞勉强听出自家的怀仁哥哥得了了不得的机缘。高兴之余，她伸出小手去触摸怀仁前胸。 “咦！完好无损耶！” 怀仁被黑妞摸得尴尬，好在沐雪适时开口道：“那位前辈在昨夜以某种超绝手段在你身上虚建了灵脉，之后就等着在合适的时机注灵返实。而刚才你受关耀一记炎爆，反倒因祸得福，令虚脉返实。不过据我猜想，这种从虚就实的手段应该存在着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你只怕是……” 沐雪话没说完，被游羽从中打断。 “对他来说，这样的机会必须牢牢抓住，就算九死一生又有何妨。”说这话时，游羽盯着怀仁，而怀仁也如他所料，只是重重点点了头，完全没有他想。只因就在刚才，他清楚地感觉到身体各处都满溢着灵气，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狂喜之余，怀仁下意识握紧黑妞的手。 “对了！黑妞怎么样了？” “蛮魔的毒对那位前辈来说只是小问题，而且我先前用木灵探过，黑妞体内的蛮魔血毒已经完全清除了。” 一听黑妞毒症已除，怀仁彻底放下心来。所以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他还是坚持着站起身来，拉着黑妞向沐雪拜去。 沐雪当然不会受他俩这番拜谢，只是微一动念，怀仁和黑妞就觉一股五无形的力量将膝盖托住，根本拜不下去。 “这是干嘛！就算要谢也是该谢游羽！我可什么都没做！” 这感恩对象一换成游羽，兄妹俩就尴尬了。 黑妞表现更甚，大胆走到游羽身后，为他轻捶臂膀，这一番举动惊得游羽浑身一僵，还以为黑妞要恩将仇报。 “游羽哥哥是好人！黑妞以后就帮你推车，怀仁哥哥也可以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沐雪顷刻大笑，好半响后才在游羽的瞪视中回复过来。 “对了！楚烨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就算是我也得费好大一番工夫，三个月会不会太短了点？” 游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怀仁，殊不知怀仁此刻也正好望向他。 两少四目相对，没来由地碰撞出一股自信。 “够了！” 沐雪走前，游羽拜托了她一件事，沐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怀仁听后很是好奇，问过之后游羽稍显神秘地笑了笑。 “动静太大不好！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且说沐雪走后，游羽神神秘秘地让怀仁兄妹随他去到塔中，然后还费力将塔门闭合。 怀仁正想发问，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就连黑妞也是掩住小嘴，指着游羽满是愤懑。 “游兄！你这腿？” 世人都以为游羽在八年前被废双腿，且灵脉受邪魔重创，从此与灵无缘。殊不知游羽一直都在伪装，小小年纪如此隐忍也着实厉害。 拍碎薄薄的石膏，露出完好无损的双腿，此时的游羽自是一番意气风发的模样。 “若不这样，怎么逃得过他们的囚禁！也罢！我这就告诉你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仁一直好奇这天灵塔过往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终于有机会明白来龙去脉，哪还不竖直耳朵。 “这是一块被诅咒了的土地，肆虐着强大凶残的蛮魔，凡人被它们视为口粮。直到天灵塔现世后，凡人的境况才有了转变。塔中走出的仙人以天灵塔为中心，规建了数座适合凡人居住的城池，然后又将这方凡人领地命名为‘不祥之地’。” “那天灵塔是何来历，最早的凡人又如何出现的？”怀仁憋不住疑惑，这一打岔招来游羽白眼。 “塔中长者们记述，早在天灵塔现世之前，这块土地上就已经有了凡人的踪影，一直过着疲于奔命的生活。而天灵塔现世后，他们得到族人庇护，慢慢安定下来。至于天灵塔的来历，早就无人知晓。” 怀仁识趣，没再追问游羽也不知道的事，反倒对于天灵塔和五大灵地的关系有了几分猜想。 “看来五大灵门的基业跟天灵塔有很大关系啊！” 游羽点了点头，一脸自豪。 “那是自然，天灵塔一来庇护凡人安居乐业，二来在他们中挑选有资质的人，帮助他们修灵，最终还出工出力落成五大灵地，由此才有了今日的五大灵门。” 怀仁感叹两者竟然还有这重关系，无怪乎民间只知叠山有灵塔，尊御不祥之地。 “既然如此，天灵塔应该被五大灵门尊为共主才对，可如今……” “哼！这就得说到不祥之地地处蛮地，东北南三面为蛮魔荒野，仅有西面通往乱海。但乱海彼岸是异常恐怖的邪魔，其力量犹在灵术师之上。八年前，塔中一位惊世之才强渡乱海，带回来了某个秘闻。后来这个秘闻被五大灵门知晓，因此产生了分歧。再后来就是天灵塔中人突然匿迹，此后便被五大灵门列为禁地。” 怀仁总算弄清楚了天灵塔没落的来龙去脉，如今还有些疑惑的便是游羽为何一人留下，至于那个秘闻究竟是什么想必连游羽都不清楚，自己就不去多想了。 “既然如此，游兄为何会孤身一人……” 怀仁的问题似乎触到了游羽内心脆弱的地方。 “时至今日，我还是没查清楚那个秘闻究竟是什么，以至于让一心向灵的师兄姐们集体隐去，还留下了年幼的我。” 怀仁听出游羽言语中的委屈和愤怒，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所以只好默默地做好一个听众。 “那段时间的我有多狼狈我已不愿回想，总之几个月后他出现了，且从此以后每隔半年左右就会来看我。是他给了我希望，并让五大灵门不敢对我出手。” “这不是有沐雪仙子么？” 游羽苦笑，没好气道：“那时的她才多大？远没有今日的灵师修为。再说了，就算以她今日的灵师修为，也不过灵将境下第一人。在她之上尚有五大灵门的执事、长老、甚至门主，这些人才是五大灵门的根本力量。” 怀仁想想也是，自己终究有些天真，只以为山下无忧无虑的生活便是全部。直到双亲出事后为黑妞开始远行，这才明白世上还有这么多的新奇事物，且新奇事物也是如此映照人性。 “既然这位前辈有这么高的手段，能让我一个绝灵之人踏入灵道，也肯定能够帮到你啊！” “你这是走****运了，他以前跟我谈过，虚建灵脉与天道有违，可谓九死一生。没想到你居然成了，还是从未有过的五灵同脉。至于我嘛！他当然倾注了不少心力。不过说到这，我倒想问问你，你真的没埋怨过他不经你同意便用这种毫无退路的险恶手段。” “没有丝毫怨气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帮我医好了黑妞，那就算我死了也两不相欠，更别说现在因祸得福。” 弄明白了这一点，游羽像是松了一口气，推开轮车后径直走向二楼梯道。 “跟我来！” 怀仁来天灵塔几天，还从未上过二楼，此刻见着游羽一脸严肃，心中兴奋之余不免有点小小的紧张。 塔中方圆近十丈，但奇怪的是一上到二楼，怀仁发现空间突然大了许多。朗日温辉洒进层楼中，让四周整齐罗列着的六阁书架更显古韵。 “这天灵塔二层又名玲珑院，平日里用来收藏灵诀，自然也有关于灵道的记载，你先随便看看。”游羽说完这话，便独自走向层楼一角，怀仁随着他的背影望去，虽振奋却又茫然。 这就开始修灵了？没有个拜师的过程？会不会有点草率？ 怀仁没来由地有了这些疑问，而他身旁的黑妞一见这些古籍，便觉得头脑发昏，索性下了二楼去院中嬉耍去了。 再说游羽走到角落处，直到看不见怀仁了才长吁了一口气。 “他的品行入塔没问题！可他这应该算师弟还是徒弟？” 怀仁放眼一望，很快观察出这些书架分五种灵气而设。而常人大多灵性单一，只需去对应的书架查阅即可，可自己五灵俱全，这里会不会有适合自己的灵诀呢？ 既然毫无头绪，怀仁便从最近的水灵书架开始查看。 这一入眼，头列一本质灰的古卷上篆文写着《五灵录》。看名字似乎与水灵无关，但怀仁想着自己完全一个门外汉，多看看总不会有错。 甫一翻开封页，一个类似圆盘的图案映入怀仁眼中。图案层次分明，又有五色，分别为金、绿、蓝、红、黄，刚好对应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气。其下备注大意为，此册为入灵弟子必看。 扉页过后，是一段五灵起源的记述。 宇宙亘古，无可名状。然太古之初，混沌为形，宙中水火双生。又千万年，青木育林、息土生欣、金戈造兵，五灵始成。五灵落定，祖灵为尊，即为天道。天道为五灵正源，以供生灵吐纳，从此灵者应世。 这一段看着略显晦涩，但怀仁大致弄明白了灵术师的历史。 再翻一页，内文详细介绍了五种灵气的发展史，以及天地间万事万物是如何以五灵为基，形成族群并延续至今的。 怀仁看得津津有味，浑然不觉游羽来到身前。 游羽看他端着本《五灵录》入神，也没说什么，静静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温白玉片，然后放在怀仁身前。粗一看去，这玉片之上流浮着一层五色的灵流，交汇间隐隐可辨出“逍遥”二字。 “他嘱咐我十日后若你无碍，便将此物转交给你，没想到这才半日，你就成了。”话音落，游羽人已踏上前往塔中三楼的楼梯。 塔中时日模糊，塔外日月更替。黑妞其间上来过几次，不过一看怀仁的认真模样便乖巧地没有打扰。 而怀仁看完整本《五灵录》后，兴致更盛。还想再取一本灵道书籍阅读，却不料那巴掌大的玉片突升一缕流光，总算引起了他的注意。然而他的手指刚刚触到玉片，那玉片就化作一道流线，转瞬没入他额心。 怀仁大惊，正想呼喊游羽，却觉脑中一片空明，接着自己的灵识如幻，掠过丛云、深入大川、游过海底、走过荒芜，然后来到一处虹桥之上。虹桥头，一身着白衣的文弱男子背身而立，不见其貌。怀仁正想开口，耳中却已响起一个厚重而威严的声音“吾辈逍遥子。汝能融合逍遥珏，定当得天之幸据五灵于一脉，以此修习逍遥游圣体正是命中注定。” 话音一后，幻象顿散，怀仁仍坐在书架前的地上，神情中虽多是疑惑，但也有渐渐按捺不住的狂喜。 第六章：逍遥圣体 寻常修灵，都是先以启灵之法检测出当前者是否具备灵脉，以及灵脉等级如何，然后再根据灵脉等级修习对应的灵诀。然而这逍遥珏一入脑中，顷刻具象出一套名为逍遥圣体的修炼法门，粗一看来与寻常修灵竟然完全悖离。 血、肉、骨、经脉，人体四部。将其与五灵之力融合，并达成进化，最终成就逍遥圣体。大致比较下来，寻常修灵可以说走的是炼灵之路，而这逍遥纳灵诀完全就是炼体。 且珏中后述还有一点让怀仁极为不解，那就是一旦开始修习逍遥圣体，便无法使用灵术。 没了灵术，那还是一名灵术师么？再说了自己不是五灵俱全么，有什么理由放弃大好前景来修这还不知效用的逍遥圣体？ 怀仁正有此疑，脑中再现一副画面：还是那自称逍遥子的白衣男子，背身立于山岳之巅。在其身后，一众影像模糊的蛮魔不断嘶吼着，多时过后，这些蛮魔口中开始吞吐磅礴的灵力，再以聚形之势瞄准逍遥子。逍遥子不为所动，直到这些灵力以各种攻击姿态及身时，他才身形一展，霎时五色灵光迸射，接着逍遥子文弱的身体表面虚现一虹羽将军，着五色神甲，持五色神剑，不过一剑，万千蛮魔尽灭。 怀仁还没来得及惊叹，画面已失，接着逍遥子的声音响起：“此乃逍遥圣体大成后独有的法门，吾为它命名为圣灵。圣灵之威，不在本体之下。故汝既修圣体，当明悟取舍之道。” 知足常乐！这是爹爹生前挂在嘴边的话，怀仁自然牢记于心，所以没再多想，因而错过了珏中后面记述的若放弃逍遥圣体还可转修云云。 再说怀仁刚刚定下心思修炼逍遥圣体，逍遥子的声音又再度传来：“炼血、淬肉、铸骨、还灵，此乃圣体四重。 一重炼血，玉珏一入体内，自有吸纳灵气之能，更助力将灵气化作灵力溶于血中，用以驱除血中杂质和污秽，最终达成纯灵之血。灵血一通，百毒不侵，兼具灵药之效。 二重淬肉，纯灵之血流转全身，逐步吞食原有肌肉，并孕育新的灵肉。当灵肉更换完毕后，身体的自愈能力极大地加强，同时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身体素质。 三重铸骨，血肉新生后，全身的骨头会逐渐软化，最终被重铸成圣骨。圣骨攻防一体，衍生出的骨术为天地一绝。因此，只有将逍遥圣体修行到铸骨，才算是有了立足之本。 四重还灵，第四重作为完成圣体的最后阶段，要求修习者进入死关，将自身与天地五灵完全隔离，同时将体内已有的灵力齐聚一心，以观想之法成就圣灵。圣灵一成，死关告解，天劫降下，劫中求生，若修习者安然避过，圣体大成。 圣体四重介绍一毕，跟着就有一页名为《灵源》的记述浮现在怀仁脑中，其中的“奥妙”对此时的怀仁来说自然是无法理解的。奈何这次逍遥子的声音不再响起，看来得去问问游羽了。 且说游羽前脚踏上三楼，塔中风云突变，原有的塔中景貌突然变成了一副苍凉的山道景象。 道中两侧山壁嶙峋，壁下垒土青桩无数。细看之下，每隔几步便有形貌各异的利刃插入土木中。再往前看，一座关口横亘在两座山壁之间，其下殿宇大门两侧有两柄石制大剑护法。门内异光浮动，也不知有何物深藏于此。 游羽延着山道缓步向前，目中含泪，也不知此地勾起了他何种回忆。 “师兄！师姐！你们的小师弟又回来了！” 每每走过一柄利刃，游羽都会情不自禁地用手去轻抚刃柄，口中也碎碎念着。待到他走到殿宇大门处，又望着两柄大剑出神。 “游子！您可知晓天灵塔已衰败至此？师兄师姐们不知去向不说，还被五大灵门视为邪魔所居。羽儿想要重振天灵，一直隐忍至今，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好在前些日子，塔里来了个有趣的家伙，他人很好，和羽儿也算合得来，我想我和他已经是朋友了吧！还有他本来与灵道无缘的，不过却给那家伙弄成了五灵俱全，虽然九死一生，但也算因祸得福了。所以羽儿在想，时机是不是已经成熟了呢！若是如此的话，您便让羽儿承继惊神吧！” 说完这些后，游羽目露坚定之色，抬脚迈向门内。就在他后背没入殿宇的那一瞬，山道两侧的利刃齐齐震颤，就似合鸣。 进入殿宇的游羽暂且不谈，怀仁满脑子《灵源》想不明白，只好去找游羽，奈何一二层楼寻了个遍，也不见游羽踪迹。院中去问黑妞，发现天色渐晚，而黑妞说游羽根本就没下过楼。 既然如此，怀仁只好去三楼看看，可是想到这天灵塔本属禁地，自己这么冒失会不会惹得游羽不高兴。 正举棋不定时，游羽突然出现在塔门处，只不过此刻看他，双眉正中一点紫青印极为显眼。 黑妞当先忍不住了，径直跑到游羽身前，踮着脚尖好奇地张望。 怀仁正想开口，游羽已率先解释道：“这是惊神戟，已与我合二为一，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动用它……算了！还是先给你讲讲灵器的品阶，免得你越听越糊涂。” 从小到大，怀仁见过的唯一灵器就是三年前那位灵仙接引姚美美时展示的寒冰刀，当时只觉这简直是神鬼之物，可此刻经由游羽一说，才知道寒冰刀在灵器中根本只是最次的一级。 灵器，取天材地宝为基，辅以机巧工艺，最终注灵而成。依照成品后的效用和威力，分为五个品阶。 第一阶称作凡器，是铸灵师的基础技艺。凡器又分上中下三品，使用者下到灵徒，上至灵师。 第二阶称作地宝，所选之材较为珍贵，技艺上自然要求更高。通常来说，能否独力铸造一口地宝级灵器，是决定一位铸灵师地位的主要依据。地宝级灵器在五大灵门中较为稀少，只有那些极具潜力的内门弟子和门中强者方可持有。 第三阶灵器在五大灵门寥寥无几，持有者大多是长老、执事，象征着实力和地位，名唤天英。从铸造上看，天英级灵器成品率极低，需要的不仅仅是罕有的灵材和最顶级的铸灵师，还要有天时地利的配合。 第四阶灵器被尊为圣器。圣器强大无比，唯有修行至灵尊境界方可动用。就说五大灵地历尽千年，一共也就出现过两尊圣器。分别为神火峰明王所持的南明离火剑和厚土渊厚土君所拥的无垠土。 至于第五阶，只知名为天道之物，在不祥之地的历史中还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天道之物完全脱离了人为的范畴，自然也不是灵术师可以掌控的。 当游羽讲完灵器的品阶后，怀仁更认真于这惊神戟处在哪个品阶。 游羽料到知道怀仁会执着于此，不过此时倒不忙回答了，反而饶有趣味地看着怀仁。 “怎么着？你也想要灵器？” 怀仁嘿嘿一笑，也不遮掩，略显厚脸皮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道关耀挑事的真正目的？” 怀仁将游羽说过的信息一整理，再一思索，脑中很快浮现出一个答案。 游羽一看他神态，跟着恨声说道：“关耀不过是楚烨的一条狗，而楚烨正是神火峰明王之子，所以难说这次不是明王授意。再说这天灵塔****分四层，二层为玲珑书院，各种灵诀藏典极多；三层为灵冢，内葬灵器无数；四层灵域，是灵术师修行的绝佳福地。如此资源，五大灵门谁不觊觎！” “争名逐利！我还以为这只是凡人的作为，没想到……” “你莫忘了，灵术师固然在力量上超越凡人，但终究还是人，七情六欲一样不少。”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怀仁的神情变化毫无遮掩地落入游羽的眼中。 “强大的力量可以满足七情六欲，这或许就是人们渴望修灵的最根本原因吧！” 怀仁这句话让游羽一愣，随后便认真问道：“如今黑妞的毒已解，而我看你对她也绝望了，那你现在修灵的动力又是什么？” 灵，无异于另一个世界。数日来的惊奇，加上好奇心驱使，怀仁倒真没有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 “动力啊！游兄一定不知道普通人对灵仙有多羡慕，也没见过大家为了纳灵大典做了多大的努力和牺牲。对普通人来说，灵仙就意味着强大、没有病痛、不受蛮魔威胁，甚至长生不老。” “那你呢？” 避不开心中另一个自己的同问，怀仁认真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在关耀出手的那一刻，我才真的相信她真的变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所以我现在憋着一股劲，我要证明她错了。” 游羽顿时愕然，因为怀仁一本正经的回答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可能感受到了游羽的不满，怀仁稍显尴尬地补充道：“当然了，我和普通人一样，对灵仙充满了景仰，也非常渴望。如今机缘到了，我一定会好好把握住，一来我要让葬身蛮魔荒野的爹娘安心，二来我也想要带黑妞去更远的地方看看。”说到后面，怀仁的情绪起伏不止，显然牵动了真情。 游羽探手拍了拍怀仁的肩膀。 “你一定能做到的！” “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和黑妞都不会有今日。” “所以呢？你以后是不是应该唯我马首是瞻？并尊我为师兄呢？” 对着露出笑意的游羽，怀仁很严肃地回应道：“遵命！师兄！” 哈哈哈哈！下一刻，两少的笑声同时响起，让不远处准备果食的黑妞不明所以。 愉悦的晚食中，游羽打趣怀仁小小年纪就动了男女之心。怀仁则直接反击在山下的民俗中，十四五岁大多已经婚配，且通过几日的观察，木仙子应该对他有意，两人何不私定终身。 两少相互取笑，却抵不过黑妞突然的提问，尴尬之余赶紧避开了这个话题。 “话说你这惊魂戟到底是哪个品阶的灵器？” “惊魂戟取材龙骨，再由世上最顶尖的铸灵师打造，虽不闻于世，却足以名列圣器行列。”得意！绝对的得意！这是游羽回答时最真实的情绪。 怀仁一听惊魂戟竟有这么高的品阶，哪还不一脸艳羡。 得意之余，游羽再次拍了拍怀仁的肩膀，豪情说道：“有我这师兄在，哪还能亏了师弟，等时机成熟了，我就带你去灵冢取合适的灵器。” 怀仁大喜，极尽谄媚回应道：“师兄真好！” 突然结成的师兄弟，加上这一番作态的对话，让黑妞一脸怨气，趁两少不注意的时候，使劲掷出两颗番茄，让两少霎时面门开花。 接下来的一幕自然是两少吼叫着追向跑远的黑妞。 一时间，整座塔院欢乐无比，消失了八年的生机开始复苏了。 第七章：云台炼心 且不管游羽如何从一个天才陨落成“废物”，也不提他现今毫无修为，只说玲珑院中藏典无数，已足以让他成为一名合格的师者。所以在怀仁一说出《灵源》时，他便把话接了过去。 “常人启灵后，依据其灵性种类和灵脉等级修炼相应的灵诀。但不论是哪种灵诀，首要的便是教会修灵者吐纳灵气，《灵源》自然也是如此。” 怀仁看过《五灵录》，对游羽的话自然能够理解，可他知道这《灵源》与正常的灵诀完全不同。 “灵育万物，万物成灵，是乃大道；吾具天幸，兼负五灵，以生灵珏；汝同体之机，当秉承大道，以灵珏炼体，反哺于灵。”这便是《灵源》的全部内容，寥寥数语根本与吐纳无关，反倒是提及那枚已经融入体内的玉片-逍遥珏。 “游兄可曾听过逍遥子？”既然摸不着头脑，怀仁干脆向游羽了解一下珏中高人的来历。 然而游羽摇了摇头，表示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这枚玉片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玉片中藏有一套功法，只有五灵同脉的人才能修炼。至于这玉片的原主人，应该就是你提到的逍遥子。不过以我的见闻，对这个名字实在陌生。但话说回来，以你的现状完全没必要去了解这些。” 怀仁点了点头，能修炼已是得天之幸，确实没必要多想这些无用的。 “从《灵源》内容上看，‘灵珏炼体’指的必然是那枚玉片，所以你应该尝试着和那枚玉片联系。” 怀仁何尝不想和逍遥珏取得联系，但它入体之后，便沉寂下来，自己又根本不具备和它主动联系的能力。 好在有游羽在侧，怀仁刚一抛出问题，他便立马解答。 “对身负灵脉的灵徒来说，首先要掌握法门就是‘灵想’，通俗地讲，‘灵想’能帮助修灵者吸收灵气，以供修炼。其讲究与天地合，一呼一吸间感知天地五灵之气的律动，最终达成互通。若你掌握了‘灵想’，应该就可以主动和玉珏联系。” 这样的解答稍显晦涩，怀仁听得迷迷糊糊。不过游羽接着解释道：“对‘灵想’最简单的理解就是让体内体外同处一界，以便五灵之力交汇流转。而玉珏既然处于你体内，自然也属于此界之物。” 敏而好学，这是怀仁的一大优点。 在游羽讲解之后，他当即照着方法盘坐于地。全身放松入静，两眼微闭，舌抵上腭，双手相叠，掌心向内盖于小腹之上，内视意守小腹之内。呼吸由自然呼吸逐渐过渡到慢、细、匀、长。 游羽一见怀仁这么急切，莫名地想到了初入灵道时的自己，脸上不自觉地有了笑意。刚好落入送来果子的黑妞眼中，又让小妮子一阵气闷，臆测着怀仁哥哥要被抢走了。 且说怀仁盘坐静思，许久也没感知到什么五灵之力，便不自觉地开了小差，任脑中闪过一个个身影。 娘！黑妞的病已经好了，孩儿现在也过得很好。不过有一件事还请娘莫要生气，孩儿准备解除…… 爹！我可以修灵了！等修灵有成了，我就下山加入驱蛮队，为您和娘亲还有姚伯伯报仇。 黑妞！你虽然不是爹娘亲生，但我一定会永远照顾你，因为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游羽！良师益友！不过为人有点傲，还有些严厉。 姚……美美……虽然我们不可能了，但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很好。 当身影渐散，一幕黑帘拉下，天地静谧了。 “啊！” 突然的痛感来自于被揪住的耳朵，惊叫未止的怀仁霎时醒转，入眼的是一脸怒气的游羽和憋着笑意的黑妞。 “怀仁哥哥！你不是在修炼么？怎么睡着了？” 怀仁带着尴尬站起身来，不敢正视游羽的目光。 “跟我来！” 孤峰后，有云道；云道长，通云台。 游羽带着怀仁来到塔后崖前，指着丛云中一条宽窄三尺的浮空石阶。 “从今往后，你就上云台修炼，什么时候能‘灵想’了，什么时候再下来！至于食物，云台上常备果蔬，饿不死你。” 怀仁大惊，一日三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千仞的高空啊！一不留神摔下去可就粉身碎骨了啊！ 奈何游羽在他面露怯意时一瞪，逼得他只好哀怨地看向黑妞。 然而黑妞笑嘻嘻道：“怀仁哥哥，你要是开口的话，黑妞可以陪你到云台哦！不过修炼挺无趣的，到了云台后我还是要回来了。” 怀仁哪里真的拉得下脸向黑妞求助，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迈步踏上第一块石阶。 用力踩了踩，感觉挺稳固的，怀仁的胆色因而壮实了几分。再往前一望，隐约在百阶尽头有一座浮空的丈许圆石，大概就是游羽所说的云台了。 “忘了告诉你，云台有卷云阵，罡风左右，沉浮不休。你需要牢守心神，一心修炼，否则……”游羽的告诫来得太迟，否则怀仁说什么也不会上去了。 而现在嘛！太迟了！ 且不管怀仁的胆战心惊，只看黑妞在崖前来回走动，最后再将目光回转到游羽身上。 “怀仁哥哥不会有危险吧！” 游羽目光坚定，对自己的做法没有丝毫疑虑。 “灵道路难行，他如果连这点小问题都克服不了，也就枉费了这份天大的机缘。再说了，这云台我可是呆过三年的，有问题也轮不到他。” 黑妞可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关心的只有怀仁的安危，所以还想要重复这个问题。 对着黑妞，游羽确实没脾气，只好耐着性子解释：“卷云阵是由塔中前辈所建，距今已有千年。阵中灵气充裕适宜修灵，阵列布置更能锻炼心性，并没有真正的危险！” 这样一说黑妞就心安了！笑着回身去找已和她结为玩伴的禽类去了。 待到黑妞离开，游羽一脸毅色。 “只要具备了灵脉，‘灵想’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并不需要修炼。但想入天灵塔，就得上云台以证心性，并最终名入卷云台，如此一来才有资格自称天灵塔弟子。所以即便今时今日的天灵塔已没落，但此规也必不可少。” 场景转到云台。 怀仁好不容易迈过最后一块石阶，双腿酸软一屈，就这么瘫倒在云台上。 可他还没来得及打量云台周遭的景观，已惊然发现来时的云道被丛云卷过，然后一阶一阶地消失了！ “啊！游羽，你这个混蛋！”且说这一声哀嚎响起时，带着愉悦心情踏入玲珑院的游羽突然一个趔趄，可他满不在乎，反倒是一反常态地吹起了口哨。 而怀仁趴在云台上，身子艰难地移过台缘，往四下一看，顿时陷入了绝望之中。再有所感，自己分明变成了万丈高空中的一朵流云，去留皆不由自己。 越看越惊，越想越怕。怀仁只好强束心神，依照游羽所授开始修炼“灵想”，借此来驱散心中的恐惧。 呼吸之间，日暮终将落下，此时距踏上云台已过去了三个时辰。怀仁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按照游羽所述感知着存于天地的五灵之力，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让他不免有些怀疑，是方法不对还是自己的身体…… 正有此念，云台罡风如巽，霎时让怀仁如同狂潮中的一点浮萍，身子摇摇晃晃间被罡风卷起。 深陷绝境的怀仁没有时间恐惧，只能摒弃杂念，让盘坐的身子更加平稳，任由巽风带着自己的身体渐离云台。 体表冷热交替，又有厚压、威严、清香深渗入肌肤。紧闭双眼的怀仁终于模糊地感知到了五色流光在脑中交织成流，很快又融入经脉之中，被一身热血带到身体各处。如此几个周天后，模糊的感知渐渐清晰，直至怀仁清楚看到自己体内构造。 这就是灵念啊！ 欣喜中，怀仁随即动念去察看那枚逍遥珏的踪迹。果然，就在那胸腹深处，温白的玉片已化成琉璃玉珏，并一直向外扩散着层层光晕。 光晕之中，玉珏渐渐化形为一副五色灵谱，与先前看过的《五灵录》上的图案极为相像，稍有不同的就是灵谱上的图案有沉寂之相。 “宇宙亘古，无可名状。然太古之初，混沌为形，宙中水火双生。又千万年，青木育林、息土生欣、金戈造兵，五灵始成。”同样的一段话经由逍遥子朗声吟诵，让怀仁心神一震，跟着反应过来这与《灵源》上的内容如出一辙，而自己需要做的便是点亮这副灵谱。 至于如何点亮这副灵谱就很简单了，无非就是驱用灵念，去感知分散在天地间的灵气，与之相谐并最终引导入体。 明悟过后，灵念归位，周身罡风不再，这让怀仁精神大振。可一睁眼后，却没有半分欢喜。罡风作怪，此刻的怀仁居然悬在高空，周身除了浓得化不开的云雾外别无一物。还没来得及呼救，身子已当空坠下。 霎时如寒刺一般的冰雾钻入耳鼻，让怀仁只觉得如坠冰窖；下意识地张口，却在瞬间被劲风灌口，发不出丁点声音不说，脑子还如同炸裂一般。 说来也奇怪，在这种绝境之中，惊惧慢慢退去，人心的执念开始疯涨。就像此刻的怀仁，死念渐退，熟悉的人和事反而更加清晰。 爹！娘！孩儿没法为您们报仇了！ 黑妞！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游羽，请你帮我照顾好黑妞！ 坠啊坠啊！怎么就没个底呢？苦得那些念想不断在脑中重复，重复得怀仁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奈何罡风迅猛，想要睁眼太过艰难。无奈之中，怀仁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玉珏上。惊疑随后而来，这才多久？玉珏幻化的五色灵谱竟然不见了，灵念搜遍全身也找不出它的踪迹。 飞坠仍在继续，但怀仁已经麻木。渐渐理清思绪的他明白玉珏已经融入体内，自己接下来能做的就是开始逍遥圣体第一重的修炼。 想做就做，怀仁随后便驱动灵念开始对体外世界进行试探。然而念头刚刚脱离身体不足一尺，无形的威压就当头罩下，险些直接被灭。 这一变故后，怀仁小心起来，借着身体做介质，以灵念观察身外的景象。 模模糊糊中，夜色已然降下，座座云台如若灯火，连接成一张五色的网。静谧的景象与身体的感知完全两样，让怀仁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 既然看不明白，怀仁便将灵念再次转移到不歇运转的血脉中。 此举过后，周遭风云突变。五色的网激射出万道光芒，接着又聚合到一起，慢慢地有了一座灵塔的模样。灵塔罩下，恰好将怀仁当做塔基。人塔合一，怀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昏了过去。 抛开昏迷的怀仁不谈，正在塔中和黑妞一道研究晚食的游羽浑身一震，下意识望向云台的方向，随后冲出了塔门。 天灵塔外，五道残影转瞬即现，却又在短暂的交汇后隐去，只留下一句叹息的话语：“天灵神光终不肯暗淡么？” 第八章：纯灵之血 再次醒来时，守在身旁的除了游羽和黑妞，还多了一个沐雪。 细心一看，沐雪和游羽眉头紧锁，却不像是担忧。而黑妞一见他醒来，激动的眼泪滚滚滑落。 沐雪见状安慰道：“我的傻妹妹，都给你说了他没事。” 待到黑妞情绪稍定，怀仁起身挠了挠头，问向游羽：“游……师兄，我这是怎么了？” 游羽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我就让你去云台收收心，可没让你把整个卷云阵都毁了。” “啊！”怀仁大惊，双手抱头，面目微掩，但那偷偷观察游羽的模样却出卖了他。 “好啦！怀仁师弟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破后而立，这对天灵塔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话是这样说，但游羽一想到卷云阵被毁个干净就觉得堵得慌。 “沐师姐，我到底怎么了？”不敢再问游羽，怀仁只好向沐雪求助。 沐雪收起笑意，很认真地看着怀仁。 “游羽让你去卷云阵，本意是闯过心性这关，外加得到塔中前人认可。可不知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得卷云阵被毁，而你却安然无恙。并且我探测出你体内存有极为磅礴的灵气，由此证明卷云阵被毁和你有直接关系。” 游羽听来更闷，截断沐雪的话：“凡天灵塔高层弟子，都会在卷云阵中自建一座云台，换句话说每一座云台都存有一份灵力。历经千年，卷云阵中的云台已达数千，如今全都被你这怪胎吸收了，日后若不能修出个名堂来，可真是有愧先祖了。” 游羽如此一说，让怀仁彻底傻眼了。 沐雪看出怀仁的不安，遂将游羽掐得痛哼。 “如此磅礴的灵气量，对你而言是一份天大的机缘。且因为这份机缘，你这师弟已经走在师兄前面了。所以你应该谨怀此情，好好修炼，决不能辜负了塔中先祖们的期望。” 这么一说，游羽就不开心了，红着脸反驳道：“前面？这才哪到哪？待我解印后，灵心重凝，直入灵师境不在话下。” 沐雪没想到一向隐忍和沉默的游羽竟然如此在意，随后打趣道：“是是是！游羽是谁啊！可不就是曾被誉为叠山灵童的天才么！哪能屈居自己师弟之下呢！” 话中有话，然而游羽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反而很认真地对怀仁告诫道：“师兄就是师兄，师弟就是师弟，你我永远都是天灵塔的弟子。” 怀仁心知能有今日全是拜游羽所赐，所以就算他不提，自己也满是感激，绝不能忘。但经由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不免让人哭笑不得。 “师兄多虑了，您对我和黑妞的恩情大过于天，这一点师弟绝不敢忘。所以今后但凡师兄有命，师兄绝不推辞。” 这样的对答听在沐雪耳中，让她莫名地心生警意，所以看向游羽的目光中多了一分复杂。 “对了，你吸收了如此磅礴的灵气，身体就没有任何不适感？” “完全没有！”说话之时，怀仁动了动念，内视到一身血脉充溢着五色灵流，与血液混在一起，似有融合之相。 听了怀仁的描述，沐雪沉思片刻后说道：“期初我听游羽说还不信，如此才知世上还真有与修灵完全不同的修炼路数，只是不知你这逍遥圣体有何特别之处！” 怀仁苦笑道：“那位逍遥子前辈曾给我演示过逍遥圣体的极致，大致就是一举灭杀了万千蛮魔。但是等我修炼到那种层级，不知又是何年何月了。更头疼的是，一旦开始修炼逍遥圣体，我就不能施用一丝灵力，也无法修习灵术。” “啊！” “什么！” 震惊的自然是游羽和沐雪。这也难怪，就算以他们不俗的眼界也从未听过这世上还有脱离于灵术的修炼。 尤其是游羽，一听逍遥圣体完全排斥了灵术，霎时想到卷云阵，脸色瞬间就惨白了。 眼看游羽快要发飙，怀仁赶紧将圣体四重大致描述了一番。 游羽听罢！脸色稍有好转。 而沐雪一听怀仁所说，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你是说只要五灵将你的血脉改造完成，你就能拥有纯灵之血？” 怀仁心中没底，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沐雪欣喜万分，快步到了游羽身前，那神态无异于觅到了一份天大的美食。 “游羽，天剑印解封是需要白灵鸽的血作为引灵的吧！你看他怎么样？” 这！ 听了沐雪的建议，再加上黑妞不明不白地来一句：“把怀仁哥哥的血给游羽哥哥！那他们俩以后不是比黑妞和怀仁哥哥还要亲了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师兄弟两人同时有了逃离的冲动。 几天后，游羽勉强接受了怀仁与正常灵术师完全不同的事实。然后在玲珑院中一呆就是半天，再出现时抱着一叠古册。 “淬肉之前，你的战斗力恐怕还不及一个最普通的灵徒，这在关耀手下走不了一个照面。眼下离‘升灵试’只剩两月，你一定要抓紧时间在这段时间内突破炼血。只有达到第二重，你才可以凭借强悍的体魄不至被关耀秒杀。而这些技法来自七城，其中不乏驱蛮卫中顶尖高手的看家本领，对你对抗关耀有很大帮助。” 怀仁自小就听闻城中的的驱蛮卫强横无匹，足以与蛮魔对抗，若没有他们的存在，七大城池根本无法存延续至今，更别说依附于城池的众多小村庄了。 眼下一大堆驱蛮卫的独门技法摆在面前，怀仁哪会不心动，所以连忙向游羽表达了谢意。然而游羽一看眼中噙满激动泪花的怀仁，心中一紧，赶紧摆手制止了怀仁的下一个动作。 “话说清楚，我这可不全是为了你啊！毕竟你是我师弟，当师兄的不能失了授业之责。” 怀仁呵呵直笑，然后就地坐下，将这一叠古册放在腿上，再取出一本翻阅起来。 游羽满意地回身上了二楼，直到到了楼梯口才回头尴尬道：“我说师弟啊！咱们天灵塔弟子目前虽然只有你我二人，但你也不能如此邋遢啊！该有的洁净还得有吧！” 怀仁脸庞一红，不敢直视游羽的目光，嘟囔道：“乱说！在山下的时候，我可是村子里有名的爱干净。” “真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想想黑妞这几天为什么都不黏着你了！” 说来也是，从云台事后，黑妞还真与怀仁有些“疏远”了，而他大部分时间处于灵想状态，忙着引导灵流融入血液，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这点。 “那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太臭了！”话音未落，游羽已消失在楼梯口。 羞愤无比的怀仁摩挲着手腕，然后挽起袖口抬到鼻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啊！！！” 早就在一旁偷听的黑妞适时出现在怀仁身前。 “怀仁哥哥，塔后面的崖下有座飞泉，你要不去那里……” 不说还好，黑妞这一说让怀仁别提有多尴尬，随即恼羞成怒。 “狼心狗肺的丫头！” 瞧着愤愤离去的背影，黑妞终究没能忍住，随后噗哧大笑。 正在此时，游羽从楼梯口探下身子，略显犹豫道：“那！那个黑妞小妹！我能不能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黑妞一愣，继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 “行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当师妹，不能只有师兄师弟，那样显得我是多余的！”说这话时，黑妞完全一副委屈模样，让游羽哭笑不得。 “行！不过我教不了你什么，因为你……” “这就够了，我有怀仁哥哥保护，也不需要修灵。再说了，修灵不好，又苦又累不说，还！还！还臭……”这话一说，黑妞当即笑着跑出了塔中，和她结交的一众小伙伴嬉闹去了，徒留略显古怪的游羽。 “喂！我的事还没说呢！” “一重炼血，玉珏一入体内，自有吸纳灵气之能，更助力将灵气化作灵力溶于血中，用以驱除血中杂质和污秽，最终达成纯灵之血。灵血一通，百毒不侵，兼具灵药之效。” 将身子扔进泉潭的怀仁脑中回想起这段话，随后反应过来身上这股恶臭和黑垢的源头在哪里。 灵想一成，内视之眼可查辩全身。此时，五色灵流已被吸收了小半，原本猩红的血液变得如同琼液一般。如此变化让怀仁心中一惊，猜测所谓纯灵之血是否就是这般颜色？ 颜色变化尚且不提，逍遥子曾说纯灵之血百毒不侵，有灵药之效，这倒是可以验证的。 想得出神的怀仁浑然不觉黑妞已悄悄来到潭边。 “喏！这是沐雪姐带过来的衣物！” 此时的怀仁可是全身****啊！所以黑妞如同鬼魅的出现将他惊得够呛。 “浑丫头！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偷看我洗澡！你再这样，我可让娘……” 话到一半，怀仁眼中突然起雾，而一旁的黑妞已经轻泣起来。 这也难怪，自从被怀仁双亲收养的那一刻起，她就把他们当做最亲的人，所以此刻怀仁一提，小小年纪的她难免伤心。 “好啦！别哭鼻子了！你把衣服放在这，去崖上等我。” 黑妞背过身去，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小声问道：“哥哥！你就要变成灵仙了，以后会不会不要黑妞了？” 这话问得怀仁鼻子一酸，热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好在谭中水雾浓浓，也没人能看见他的软弱。 “傻丫头！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黑妞一听这话，转忧为喜，正准备去崖上等候，突然想起游羽的吩咐。 “二师兄！大师兄让我转告你，若你的血好了，就送给他一点！” “咚咚”数响，却是气急败坏的怀仁死命捶打着潭水。 “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啊！” 黑妞再次回过头，看着怀仁认真说道：“从今以后，他是大师兄，你是二师兄，我是小师妹！所以他也不算外人啦！” 没想到黑妞有此一说，怀仁顿觉无言以对，一时间心头滴血，也不知这血能不能送人。 回到塔前时，沐雪也到了，手中还托着只奄奄一息的青鼠。 一见怀仁回来，她低头柔声道：“小青，你有救了！” 怀仁遍体生寒，正想跑开，游羽和黑妞已经上前拉住了他，而沐雪也面带狰狞一步步走了过来。 “你们！你们！啊！！！” 第九章：天灵重现（上） 怀仁除了恐高之外，还有些晕血。实证就是在黑妞划破他手指的刹那，他又晕了过去。 而他晕厥的这段时间，充满期待的三人如愿见证了一个足以令灵术师疯狂的奇迹：身中致命毒素的青鼠在怀仁灵血的奇效下，很快从奄奄一息的状态回复到最佳状态，且体格发肤在短时间有了再生之相， 天灵塔事变之前，游羽被誉为叠山灵童，绝不仅仅是因为他身怀千年一遇的风雷天脉。还有其聪慧，其悟性，其预见力，都远超同龄人。 如今天脉被封，境界修为全失，但软实力经过多年的隐忍却更加强大。 正如此刻。 “纯灵之血！能御百毒，能愈灵物，更具备强体之能，其珍贵程度绝不低于五品地宝。” 说这话时，游羽一改往日面对沐雪时的拘泥之态，神色极为认真。 木仙子是何人！年仅十五便已踏入灵师境，如今不过一年，已经到了灵师境巅峰，时刻准备着冲击灵将境。除此之外，她以灵师境的修为破格尊为青木林执事，权柄和声望在青少一辈无人可望其项背。 这样的人，如何听不出游羽话中的深意。 “我要是有意，你拦得住吗？” 沐雪的反问让游羽心中一紧，无奈的是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底气。 “我明白你心系天灵塔的荣光，不能走错一步，但这么赤裸裸地质疑我，真的好吗？难道忘了我是如何待你的？”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席话，却让游羽低下了高傲的头，神情中竟有些委屈之意。 “对不起，我真的……” 沐雪打断了他，素洁的面庞侧向一边，口中轻声呢喃：“娘说得没错，男人都是忘恩负义的坏家伙。” 若在平时游羽肯定会反驳几句，但现在…… “沐雪姐姐，你说大师兄是坏人就行了，可怀仁哥哥是好人。”黑妞终究太年轻，哪里明白沐雪到底在说什么。 可就是这样的无心之言，让正值懵懂的少男少女尴尬不已。 “你这鬼丫头，我可没说你怀仁哥哥的坏话。”强忍住笑意，柔荑轻抚过黑妞的头，沐雪再给了游羽一个埋怨的眼神。 游羽轻咳一声，小声嘀咕道：“怀仁，坏人，哼！” 两女耳朵很尖，一听游羽这话，俱都投来不善的眼神。 “好啦！好啦！先做正事吧！” 正事要紧。 沐雪点了点头，示意黑妞叫醒怀仁。然后素手一招，手中凭空多了一截墨绿柳枝。柳枝再摆，所向之处的圃间草木皆氤氲出一抹淡绿烟云。 兄妹俩大感惊奇，游羽则从旁解释道：“地宝灵器春生柳，专辅于结界灵术。” 话音刚落，沐雪整个人如飘飞仙子般立于半空，口中灵诀轻启，青牛无端自来。紧接着一声悠长牛哞环绕天灵塔院，而那烟云则分化成新芽，根植于院中各处。 “四阶灵术-木灵降世，攻防一体，是木仙子的成名灵术。” 紧随游羽的讲解，新芽成木，并转瞬长出嫩枝，再开枝散叶。等到怀仁看清时，一根根参天虬木已将整座天灵塔环绕其中，蔽日的叶冠下，荧草成结，让内中青幽的景象一览无遗。 “木灵降世能阻挡来自灵尊境以下的窥探，是我解印时的最好屏障。”说这话时，游羽已是难掩兴奋之色。 黑妞不明所以，但怀仁知道隐忍多年的游羽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跟我来吧！” 三层楼梯上，游羽回头，一脸慎重。 “灵冢是历代天灵塔弟子的葬灵之所，不乏各个层级的灵器，对塔外之人会产生排斥之力。你吸收了卷云阵的灵气，当然不在此列，可小师妹不行，强行入内只怕会有危险。” 这番话虽然是对着怀仁说的，但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黑妞，大师兄的话你也听到了，就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和大师兄很快就回来。” 一听两人要抛下自己，黑妞自然很不满，但她也不是不识好歹，所以略带委屈地点了点头。 然而怀仁一见她这副神态，马上一脸严肃道：“丫头，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会有性命危险，你一定得听话。” 到底是亲人，小心思被看穿后，黑妞马上做了个鬼脸，然后跑下楼去。 游羽一呆，随即回过神来。 “灵器皆有灵性，地宝级以上灵器更有认主之能。在正常情况下，灵术师只能掌握与自身灵性相符的灵器，所以在挑选灵器时得慎之又慎。并且你的情况太过特殊，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变故，所以做好心理准备。” 按捺住激动的心，怀仁重重点了点头。 “此外，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修罗战场，在你的战场上击败强敌，所持之刃便是本命灵器。” 说完这句，游羽当先迈步踏入三楼。 怀仁一愣，不理解游羽这句话的意思，然而脚步却没停。 前脚刚踏入三楼，还没来得及查看周遭景象，顿感万重肃杀气息压顶而来。再一睁眼，血月笼罩下的荒野村庄尸骸遍地，不远处正有凶残的怪物施虐。 至于身旁，哪里还有游羽的身影，所以怀仁有些慌了。 惨叫突起，吸引怀仁循声望去。只见数丈外的木栅旁，一人身兽面的怪物手持棘棍，口中发出声声怪叫。在其棍下，一垂暮老抱着一摊红白，已然疯癫。 然而这怪物挥舞着棘棍，并没有丝毫怜悯之心。棘棍过处，血肉横飞。 破碎的半颗头颅被余劲扫到怀仁身前，猛睁的双眼中包含着绝望和愤怒。怀仁先是呕吐，然后恐慌，最后茫然地抬起头，正好与那怪物狰狞的面容相对。 凉意如寒冰刺入脊背，怀仁想要逃，双脚却如负千斤。 眼看着那怪物渐渐逼近，怀仁脑中转念万千，最终汇做两个念头：认命吗？战斗吗？ 棘棍带起腥恶的风，猛然扫向怀仁的脑袋。这一刻，怀仁闭上了眼睛，等死吧！ 锐箭袭来，接着是噗噗的闷声，最后入耳的是重物倒地发出的巨响。 怀仁颤着睁开双眼，努力看清了箭羽上的三棱，这是村子中老猎人们的杰作。 追着箭势寻去，十多名身着布甲的猎户聚众而来，细看之下，竟然有自己的爹娘和姚伯伯。 怀仁哭了，拼命跑向亲人。可脚步没迈出几步，一声巨吼传来，接着地面开始颤抖。这一抬头，一头蛮魔发现了自己的猎物，开始兴奋。 怀仁大叫，可亲人们似乎都听不到。 很快，一边倒的了虐杀开始了。姚伯伯被蛮魔一脚踩成肉泥，接着是爹娘被吞入血口。 崩溃，是怀仁的唯一状态。 塞牙缝的点心怎么能够，所以蛮魔四下张望，瞪若铜铃的蛮眼扫过一个个有气息的生灵，直至怀仁。 终于轮到自己了吗？ 这一刻怀仁泪中带笑，下一刻就能解脱了吧！ 然而，木门嘎吱打开，走出一个无助的少女。 怀仁哭喊起来，让少女赶紧躲回屋中，同时如行尸走肉般移向蛮魔和少女之间。 少女四下张望，终于望到了怀仁，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 不要！！！ 人会癫狂通常是因为某一种极致的情绪，就像此刻的怀仁。没了恐惧，没了悲伤，只剩下愤怒，能吞噬一切的愤怒。 需要战斗时，拳头是一种武器，牙齿是一种武器，身体是一种武器…… 只剩战斗时，万物皆为我刃，灵念不灭，战斗不止…… 就如此刻的怀仁，拳头裂了，还有牙齿；牙齿碎了，还有残躯；残躯一尽，便由无尽的愤怒驱使着灵念，利用天地间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将其化作利刃，敌不灭，念不止。 一道清泉灌下，血月渐去。 抹去冰冷的眼泪，怀仁看了看四周的景象。 威严的双剑柱下，一座吞吐金戈锐气的大门，门内光景大变。一孤崖、两壁山、中云团，唯一真实的就是道道灵光不隐不灭。 顺着孤崖前行，有一座方亭，亭中有一条玉石书案。书案中刻玉盘，玉盘上赫然一轮灵盘。 怀仁步步靠近，灵盘愈加生动，直至锵声大作，灵盘分化为五道灵光，继而交织成流。 其时，怀仁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灵流。甫一接触，灵流再度分化而出，将其右手包裹在内。同时，肉眼可见的猩红被抽离身体，经由灵流后变为乳白，最终再回到怀仁体内。 一时间，怀仁只觉身体正在经受无尽的折磨，毒火、寒冰、巨石、金刑、棘刺一并袭来，生死轮回也不过如此。 第十章：天灵重现（中） 与怀仁经受的炼狱苦难不同，此际的游羽身处丛云之中。双目紧闭，额前眉心的紫青小印已幻化而出，在他周身不断飞旋，并起势成风雷之形。 风雷过后，丛云散尽，一柄近丈长短的戟枪定在游羽身前。观其戟身，青龙绕，风雷隐；视其枪头，风雷吟，青龙啸。 甫一睁眼，这戟枪爆出百道紫青风雷，聚合成柱，直贯天地。 “爹！您可真送了我一件好东西啊！” 略一赞叹，游羽再一脸毅色，探手紧握戟身，霎时青天换色，一条百丈苍龙以游羽为基傲啸苍穹。 天灵塔巅，虬木疯狂蔓延，成木牢之势罩下。 然而那苍龙直破苍穹，再化风雷，自天灵塔塔基向上倒卷，所过之处，木石成金。不过眨眼，风雷攀至塔巅，与那罩下的木牢悍然对立，瞬时整个叠山境如陷山崩。 苍龙之威，木灵终不能挡，继而散灵而去。 半空中，身受重创的沐雪飞坠而下，却又在临近悬崖的前一刻被游羽抱住。 艰难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张熟悉的脸。与平日的冷漠和高傲不同，现在多了些自责、担忧、焦躁…… “我熟悉的那个人终于回来了！” “我这就带你去青木林。” “不行！现在的你哪都不能去！” “可是你的伤！” “破阵后的反噬而已，闭关两月就差不多了，让青牛带我回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现在的你应该固守天灵塔，你应该明白那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这份恩情，他日定当回报！” “回报啊！就以身相许吧！” “若身不死，必应此诺。” “……要快点将他们打发走。然后去找黑妞，破阵时我模糊感知到她去了三层，也不知是否遇到凶险。” 青牛长哞，带着木仙子化作绿芒遁去。其后片刻，天灵塔四周流光如雨降下，不用想，一定是几大灵门弟子。 风雷之中，游羽披紫青龙甲，如天神降世，傲然浮于上空。 对应其势，分列四方的灵门弟子中走出一位着火云玄袍的青年男子。光头阔脸，眉目似电。 他就是楚烨。 贵为神火峰少门主，身负灵师境修为，其声望在五大灵门的新生代中不次于沐雪。 “天灵塔因与邪魔为伍，八年前被列为禁地，而今你这个天灵弃子闹出这么大动静，莫非想要和邪魔互通？” 游羽冷眼扫向楚烨，其后方门人中恰有关耀在列。看到关耀，游羽下意识想到怀仁，也不知他在灵冢中会有怎样的遭遇。 “八年前你欺我年幼，却也没占到便宜。而今我破局而出，正要向你讨回旧账。” 楚烨神色中阴狠一闪而没，没有马上接下游羽的挑战，而是望向右侧的水镜湖弟子。为首者碧玉年华，着水蓝烟裙，身段玲珑，姿容明艳。 “洛宁师妹，湖主令你前来可有指示？” 洛宁淡淡应道：“师姐妹们有感天灵生变，急切之下未曾禀明师长，更不曾得湖主授意。” 洛宁如此回应让楚烨心生不快，却也不好发作，只得望向左侧的厚土渊弟子。 “黄土师兄，厚土君他老人家如何说？” 黄土乃是厚土渊三代大师兄，更是厚土君亲传弟子，地位自然不一般。 “老君正在闭关。今日事发突然，所以并未传出旨意。不过我认为天灵塔早领其罪罚，如今太过苛责实为不妥。” “哼！当年天灵塔弟子勾结邪魔，险些让五大灵门遭受灭顶之灾。如今苗头初现，正是该及时扼杀，哪能姑息。” 青木林没有动静，水镜湖和厚土渊都是含混不清，天剑阁……不问也罢！ “既然如此，我楚烨就暂……” “打住！打住！谁都知道五灵同脉，楚师兄却单单忽略了我天剑阁，这可说不过去吧！” 开口打断楚烨的是与神火峰对立的天剑阁弟子，循声望去，是一个胖头胖脑的华服少年。 “我当是谁！原来是明珠城主之子苟雄。怎么着？薛佳佳不在，天剑阁就轮到你出头了？” 天剑阁和神火峰不合已近百年，根源还在于南明离火剑。内中详情暂且不谈，只说楚烨这态度无疑惹怒了天剑阁门人，一时间群情激愤，心想即便手脚上斗不过楚烨，也不能在口头上丢了威风。 然而苟雄装傻充愣，似乎完全不在意楚烨的言行，并且还让一众师兄弟稍安勿躁。 且说这苟雄出身明珠城世家，境界也不过初入灵道，所以并不被众人放在眼里。若不是薛佳佳早有吩咐，他连表面的安抚也会适得其反。 “薛师兄炼器到了关键期，实在脱不开身，所以托我传话‘那小子性情太傲，一味硬碰硬肯定吃亏，小雄雄你就帮师兄走一趟，劝告楚烨那个死光头别欺人太甚，给天才铸灵师一个面子，升灵试上清账也不迟。” 苟雄朗声而语，语毕后场中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片刻之后…… 天剑阁弟子哄笑一片，水镜湖女弟子在强忍笑意，厚土渊的一众“呆子”神情如故，神火峰弟子则“荣辱与共”。 楚烨何曾受过这种藐视，况且羞辱他的还是一个小喽啰，怒火烧心，就要发作。 “替我回谢佳佳小弟，再告诉他，那份恩情还没到偿还的时候。”说这话时，游羽身上的紫青龙甲已化形近半，威势比之先前弱了许多。再看他神情，似有焦虑。 苟雄大急，只因来时薛佳佳说得很清楚：“那小子有一件了不得的灵器，一旦化形就足够帮助他解除封印。但那灵器远不是现在的他驾驭的，所以他会很快因透支而衰弱。楚烨也明白这点，所以你一定要制止他们在今日交战，否则依楚烨的狠性他难逃性命。” “游……游……真么这个必要吧！何必要急于一时呢？” 游羽不再回答，反倒一竖惊神，枪头直指楚烨。 “楚烨，你我之间终有一战，择日不如撞日，来吧！” 事已至此，苟雄也无能为力，只好和黄土、洛宁那般，皱眉率部退后。 灵念动，楚烨感知到惊神戟威势滔天，自己此刻出手未必能够讨好。不过要是再拖上片刻，等到惊神戟沉眠，到时别说自己，随便派个人也能完胜游羽，到那时便能借清查邪魔之名入塔。 想到此，他唇齿翕动，传音给了身后的同门。 稍后，同门中，一脸不自然的关耀站了出来。 “游羽，你诱骗我堂弟关辉，害得他触犯门规，这笔账可还记得！” 游羽何尝不明白楚烨的算盘，先出手吧！依楚烨的卑鄙，肯定以作乱之罪下令群起而攻之；不出手吧！惊神戟化形所需的庞大灵力已经榨干了自己，再耗下去自己连三岁小孩也敌不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和你的主子一起上吧！” 然而楚烨并不受激，示意关耀继续拖时间。 “天灵塔不仅勾结邪魔，还暗藏俗世淫邪之辈，当真是好名声啊！” 明知被激，但游羽还是忍不住动怒，风雷缠绕，枪尖一道紫电吞吐不休，惊得关耀下意识后退。 楚烨暗喜，继续撩火：“关耀所言句句属实，你游羽还想杀人灭口？” 百息！这是游羽还能坚持的极限。 “战！放马过来！不战！给我滚蛋！”声若雷霆，震荡十里。 楚烨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神色一紧，眼中的笑包含杀机。 “关耀师弟，口说无凭，你这就去领教领教天灵弃子的本事。若侥幸得胜，便去塔中揪出淫邪，好让他心服口服。” 关耀境界虽不及楚烨，却也能明显感知到游羽气势渐弱。 “好！关耀这就来领教领教。” 百息过半，游羽自认能一击击溃关耀，却没把握惊退楚烨。一时只觉万分沮丧，更责怪自己没能计划周祥。若没有错估惊神之威，若沐雪没有受伤，若接受薛佳佳的好意，若再等上一段时日…… 关耀右手一振，霎时一道火蛇腾空，长达三丈，火蛇吐信，燃尽所阻。这便是楚烨所赐的中品灵器淬火鞭。 游羽周身风雷渐隐，龙甲已没入体内，至于惊神戟已然沉寂，重化小灵印于额前。 关耀见状大喜，凌空数丈，淬火鞭挥击而出，直扫游羽。 游羽想躲，却已是灵竭力衰，眼看就要重创在淬火鞭下。 虹芒一点，自塔中激射而出。 关耀去势不止，左手三推，瞬时三叠火云爆开，裹向虹芒。 然而虹芒突然增速，冲入火云之中，再下一刻，出现在关耀面前。 关耀避之不及，被虹芒贯穿。初时还没异状，可那淬火鞭幻化的火蛇突然散去，徒留一条火索，随后无力为继。 关耀不明所以，冲出数步后才觉全身乏力，低头一看，胸腹一个血淋淋的大洞。随即一声哀嚎，就此倒地。 如此惨烈死法，让在场众人无不心悸，纷纷猜想若是将关耀换做自己，能否躲过那虹芒的袭击？ 至于关耀的死，除了让水镜湖门列中响起一声尖叫外，再无人关注。 “一出手便置人于死地，不是邪魔是什么？洛宁师妹，黄土师兄，你们还要袖手旁观吗？” 以楚烨的眼力，已然看出虹芒乃是一道剑气，再以他灵师境的修为判断，自己想要抵御这种强度的剑气不在话下，所以他很快由惊转喜，言语时更将另外两大灵门绑在一起。 厚土和洛宁对楚烨的企图心知肚明，所以一直不愿配合，可眼下…… 三大灵门真传弟子齐逼上前，门列弟子紧随其后，天灵塔的结局大局已定？ 第十一章：天灵重现（下） “我虔心寻仙而来，只求一解小妹血毒。若有他想，也不过是赴一桩往年誓约，如何淫邪？关耀污蔑在先，出手又置人于死地，我愤而反击，如何邪魔？”其声冷彻刺骨，又具浓重杀伐之气，令人心生惊悸。 游羽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先是错愕，随后了然，最终安心靠在院门下脱灵睡去，至于惊神戟，在剑气激射的前一刻已然隐去。 上百道目光的注视下，怀仁自塔门浴血而出。右手化虹，再凝出一柄半丈长短的灵刃，灵刃表面五灵变化不止，所经之处，草木皆解为灵气，再绽若花火。 “说到底你们是贪恋天灵塔中的宝物！”言语冰冷，但赤红双瞳中的狂躁杀机却遮掩不住。 楚烨皱眉，望向左右的洛宁和黄土，然而他们也是警惕中带着莫名，显然对怀仁的异状完全不解。 “你是谁？” 怀仁右手一振，灵刃若火，又迅疾如风，于三人和天灵院门之间，噬出一条十丈长、三丈深的堑沟。就这种程度的破坏而言，楚烨自认很容易做到，但惊异的是那堑沟中的土石哪里去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游羽是我师兄，我是游羽师弟。那么，你又是何人？” 如果一切都要自己亲力亲为，那么地位和权势又有何用？所以怀仁话音刚落，聚众在楚烨身后的神火峰三代弟子已哗然一片，而另外三大灵门的三代弟子则有所克制。 “这小子是谁？敢在楚师兄面前嚣张？” “不就是前些日子来求灵的俗世中人！可惜了，跟着游羽绝不会有什么出路的。” “那可不！咱们楚师兄已是灵师境强者，比那游羽强上百倍，这小子要是识相就应该改投神火峰！” 到底三代弟子中多数是青少一辈，境界也大多在灵徒、灵道上下，哪里知晓怀仁的表现已经引起了灵门头名弟子们的戒意。 神火峰弟子嘈杂声未止，引起了天剑阁弟子的不快。 “楚烨虽然很强，但还是比不上咱们薛师兄！” “那可不！若不是薛师兄一直醉心于铸灵术，五大灵门三代头名的身份早就易主了。” “话也不可说死，木仙子确实很强，与薛师兄不相上下。至于某人嘛，千年老二罢了！” 这话一出，苟雄脸色一变，心知要遭。 果然，楚烨面色一紧，火云玄袍无风自摆。再下一刻，一柄焰枪突然显现在嘲讽者身前。这要是刺个正着，仅凭灵道境的普通身体不死也残。 好在苟雄已经有心戒备，炎气刚聚，他便灵念大动，接着一团金光迸现，恰恰抵住焰枪的突击。再一细看，这金光竟是由一面硕大的金盾发出。 天剑阁到场的三代弟子中也有初入灵师境的师兄，但在楚烨的突然袭击下完全没能如此快速地做出应对，由此可见苟雄能得到薛佳佳信任确实是有原因的。不说境界实力，最起码警觉性和应变力就比大部分三代弟子强上不少。 因为这一变故，天剑阁门人一下老实了许多。毕竟面对的是楚烨，而自己却不是薛佳佳。 一击无果，楚烨似乎早有预料，但他并未再次出手。 “天地生灵，无不以实力排序，五大灵门更是如此。近百年来，天剑阁可有三代弟子在‘升灵试’中名列三甲？若没有，何来面目与他人相争？” 楚烨所说正是天剑阁的痛楚，这也无奈，天剑阁的根基在于铸灵术和御剑术，灵术相斗确实不太擅长。而其他三门虽然灵、技并重，却还是比不过神火峰专修火灵灵术。所以近百年来的‘升灵试’几乎都是神火峰一家独大，直到三年前木仙子的横空出世才稍有制衡。 楚烨话落，神火峰外三门弟子顿觉无言以对。但同为灵师境的洛宁秀眉轻蹙，对楚烨的“实话”感到不快。 然而她还未开口，一旁的黄土已是缓和道：“五门同脉，何必为这些伤了和气，眼下还是……” “好个五门同脉！敢问这脉是何指？ 怀仁突然的一句反问让灵门不谐被掩盖，并将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 黄土被问得讶然，随后面带愧色，没再答话。而洛宁略一沉思，平和道：“‘叠山有天灵，天灵化五门。’所以黄土师兄的‘脉’自然说的是天灵一脉。” 场中众人，除了神火峰一系，怀仁对其他三门并没有敌意，所以也平静对答。 “既然如此，诸位今日此举是否有些欺师灭祖呢？” 这么一说，楚烨可就忍不住了。 “荒唐！自八年前天灵塔勾结邪魔开始，五大灵门便与其脱离了关系。且莫要忘了，如今的天灵塔可是受监管的。” 土生土长的五大灵门弟子不谈，对上山求灵的世俗弟子来说，天灵塔的声誉无疑更盛。但经过数年的门列教学，加上八年前那件事的恶性不断传播，其神圣形象已然坍塌，如今不过是一处受人鄙夷的废墟罢了。 所以，楚烨这一番话得到了四大灵门弟子的一致认同，并随即对天灵塔指指点点。 怀仁听着不断传来的反斥声，心知今日之事已然无法善了。 “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无法踏入塔院半步！所以，要战就来战吧！”其声一出，灵刃上流光大作。接着，流光似飞虹般倒盖整座塔院。而天灵塔被游羽苍龙傲啸过后如泛金光，此刻再有流光引入，霎时虹彩连连。 虹彩过后，天灵塔塔巅一点明光闪耀，随后万重灵纹震荡开来，霎时天青日明，丛云不再。 这还不算完，灵纹震荡之后，化灵怒啸，响彻整个叠山。 楚烨面若死灰，毕竟他是八年前五大灵门联手封印天灵塔的见证者，所以明白这一番异变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灵啸过后整座塔院被一抹幻色包裹。而先前脱灵昏迷的游羽突然站了起来，仔细一看，其后背处显现出一盘灵轮，灵轮上五灵不断交织，最终激出青紫灵流注入游羽体内。 至于怀仁，被一只注灵进阶的双翅乌鸢托起，恰与那泛着异彩的天灵塔匾平齐。乌鸢再去，怀仁的身体却不坠落，只因其后背突然生出一对五灵编造的羽翼。 再看手中灵刃，刃锋不再，而是化作五柄造型奇异的灵剑，以环形之势聚合在怀仁体外。但凡怀仁心有所指，那剑刃上的灵芒便蠢蠢欲动。 天灵终究再现！ 楚烨三人未退，但诸多同门弟子已惊慌避开。 “黄土师兄，这番变故是……”一向心性若水的洛宁紧蹙眉头，葱白玉掌中碧蓝隐现，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黄土要实诚得多，先是忍不住赞叹数声，然后才摇了摇头。 “天灵塔的封印已经解除了，这两位师弟的异状便是其自主防卫使然。事态发展至今，自会有门中长者们出面，我们还是放手的好。” 楚烨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该死！先前封印就已被游羽冲散，此刻又被这小子以那件威力巨大的灵器引灵，导致封印完全灵解。” 黄土和洛宁自然能看出天灵塔师兄弟的变化与各自的灵器有关，也猜测出这两件灵器必然出自灵冢，只是不理解什么样的灵器会有这么强悍的能力，以至于让两个基本属于“废材”的人有如此彻底的变化，更让五大灵门强者联手布置的封印完全灵解。 楚烨贪恋天灵塔中的宝物，心想眼下的局势即便对自己不利，也不能让师兄弟俩太过舒心，所以跟着又道：“先前幻形的苍龙乃是器灵，而那尊灵器名唤‘惊神’，至少也是天英级，其来历与邪魔相关。至于这小子的灵器，我倒是完全没见过，不过看它能与天灵塔通灵，品级绝不会低，说不定还在‘惊神’之上。” 天英级以上灵器！那可是五大灵门高层力量也觊觎的东西。由此可知，楚烨这几年千方百计打压天灵塔，根本原因并不是什么私怨。 “如此说来，楚师兄是看上了灵冢中的灵器了？”话已至此，洛宁不再遮掩，直接点破楚烨的心思。 然而楚烨丝毫不觉尴尬，反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天灵塔本身就是一件绝伦的灵器，内中又分置玲珑院、灵冢、灵域，对任何一名灵术师而言都是天大的财富。所以，别告诉我你们完全不动心！” 黄土再度摇了摇头。 “君子之道，取之有方。更何况天灵塔终究是五灵祖脉，绝不该强力夺取。” 洛宁沉默，但楚烨并不以为然。 “时过境迁！当年的天灵塔早就不复存在。而今蛮野动荡，海外邪魔日盛。我等不取，落入邪魔之手岂不是大患？” 黄土对楚烨的言辞并不以为然，却又不好直接退走，看了看洛宁，她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楚烨见状，心生一念。 “制服这小子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应对天灵塔的反噬。若我们三人联手，未必压制不了。” 黄土还未答话，洛宁默认道：“一个灵道境，依灵器之威；另一个感知不到灵脉，怎么判断出一定能胜。” “贪火刀、迷梦裙、山岳图。这三件天英级灵器合在一起，即便是一位灵将境高手，也不敢轻易言胜吧！再说了他俩不过是借助灵器化形之威，并不持久，我们只需延长消耗便可。” 一听楚烨将自己掌握的灵器了解得如此清楚，洛宁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不快，但口中却说道：“镇邪封魔，本就是我五大灵门弟子的修行，黄土师兄认为如何？” 黄土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且不可伤了他们性命。” 一听两人认可，楚烨大喜。再看怀仁时，眼中满是赤裸裸的杀机。 而怀仁在三人商议时叫醒了游羽，师兄弟俩得天灵塔通灵，傲然浮立于天灵塔院前的半空。 家园保卫战一触即发。 第十二章：灵王圣剑？ 贪火刀，天英级灵器。 猎蛮地北面的火煞鸟尾骨九根，辅以食尸兽头骨，再以神火峰天火淬炼，最终得明王灵域定灵。刀锋所指，形神皆寂。 迷梦裙，天英级灵器。 为上代水镜湖之主成名灵器，一经施用，一定区域内的敌人如坠幻境，难伤持有者分毫。 山岳图，天英级灵器。 由厚土君游历蛮野时炼制，其内载有一座大山，山中灵兽众多，更有妖兽出没。对战时可召之来战，是持有者的绝佳助力。 平日里，这三件灵器完全没有出场之时，如今用来对抗得到天灵塔加持的师兄弟两人，倒也不算委屈。 再说其对手。 师兄游羽解封天剑印后，渐渐回到八年前的灵道境界，表面上看并不能对三人构成威胁。然而其拥有的是独立于五灵之外的风雷双灵，加上所施灵术在天灵塔的加持下会提升极大，所以三人并不敢小视。 而师弟双目赤红，聚合在周身的五柄灵剑开始盘旋，很快呈现剑轮之势。待他举步向前，身后一片空洞，如同被吞噬干净过一般。游羽在身后看着他，心中莫名地有些担忧，毕竟就他认识的怀仁不可能带着如此浓烈的杀机。也不知他在灵冢中经历了什么，又传承了哪件灵器。 楚烨一见剑轮飞旋，顿时想起天剑阁中有一套御剑术名为《剑轮狂舞》，施展起来大致也是这个效果。由此不难猜想，这人难道是天剑阁的棋子？ 正作此想，身侧黄土大喝一声，让他警醒过来自己处于交战之中。随即定睛一看，怀仁在剑轮的庇护下，向着自己不断逼近。 黄土当先做出应对，右手猛地按住地面，左手食指指尖点在额眉处，再一声大喝。瞬时地面微颤，丈许方圆内裂出百道印痕。印痕交错而列，又似阵势。 就在黄土动作的下一刻，游羽口中轻喃，接着扬手一挥。怀仁身怀灵剑，本就无惧。可突觉再向前时，身子轻快了不少，想来便是游羽的手段。 眼看怀仁加速撞向楚烨，那百道印痕结网反缚地面，然后崩出千百块碎石。不过碎石并未就此散落，反倒是聚在一起，有了人形。 说时迟那时快，石人成形，怀仁也刚好掠过十丈。两相碰撞，金戈声大作。 然而不过一息的时间，石人被切割成雾，再轰然爆开，而怀仁于雾中冲出，来势更疾。 楚烨眼角一紧，玄袍向后翻飞，跟着一团炽烈的黑炎在掌心腾起，瞬时化作一柄黑炎长刀。 刀锋在前，火煞之力瞬间奔涌而出，再化作一条三尺黑蛇，附在六尺刀刃上，更显诡异。 剑轮五剑齐列，再合成一柄虹色灵刃，尺长剑芒如火急燎；黑蛇张口，毒信疾射，后附黑炎。 两人冲势已尽，刀剑相触，一声幽异的嘶鸣声戛然而止。楚烨疯退，只因这一合之后，黑蛇被剑芒绞碎，黑炎倒卷，吞噬了火云玄袍。 闪遁十丈外的楚烨冷汗直冒，盯着怀仁的眼神中满是戒备。 而黄土和洛宁在目睹两人的交手后，心中均是剧震。想着若将楚烨换成自己，多半免不了受伤。 “真没想到，这小子有了天灵塔的加持后如此强大，竟能一剑消弭火煞之力！” “也不可小视游师弟，方才他突施疾风步相辅，才让石人不堪一击。” “如此说来，居下风的倒是我们！” 放在其他地方，三人中任何一人都能瞬间击溃游羽和怀仁，但如今天灵塔封印一去，师兄弟的战斗力直线上升。 “就此放手吧！终归一脉相承，实在不该互相伤害。”黄土先前就不愿意出手，此刻退意更盛。 洛宁望了望依着天灵塔傲立的师兄弟，心中莫名地有了悔意，暗想与敌人相比，与他们成为朋友似乎会更好。 然而楚烨阴沉道：“若放任他们成长，对五大灵门而言绝不是一件幸事。” “楚师兄这就太绝对了，据我所知，八年来游师弟并未有任何不妥之举，如今破封而出也是顺应天意。至于关耀的死，在天灵塔的自御面前，也属无奈，也怪不得那少年吧！”洛宁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因而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 已经吃瘪的楚烨当然不这么想，自知错在太过轻敌。若是以擅长的灵术迎敌，结果肯定会不一样。有了此念后，楚烨一声冷哼。 “灵将之下，皆为俗身，即便有天灵塔加持，也一定会有极限。我倒要看看，在我火灵之下，他们能坚持多久！” 且说怀仁在那一剑之后，再退到游羽身边。 “楚烨的火灵修为极为强大，你我应敌时绝不可脱出天灵塔十丈。” 怀仁点了点头，但目光依旧死盯着楚烨，杀意越来越浓。 “你没事吧！”游羽的担心从未淡去，毕竟怀仁的能耐他是一清二楚的，如今的他却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灵冢中经历了好些事，最后得到了这件灵器。过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还是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吧！”说话之时，怀仁眉目很紧，似乎在努力压制杀意。 游羽略一沉思，随后目光坚定。 “天灵塔今日破封肯定不在那些老家伙的预料中，不过他们碍于种种不会直接对我们出手。所以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最好的应对就是只守不攻，只要过了眼下这关，就没人能阻止天灵塔的复苏。” “此刻是杀他的最好机会，一旦离开天灵塔，我们必定不是他的对手，真的要放弃么？” “不可因小失大，楚烨毕竟是明王之子。明王一怒，天灵塔都护不住我们。并且两个月后就是‘升灵试’，到时我会光明正大地打败他。” “好！听你的。” 师兄弟俩这番议定后，对面黄土和洛宁已率部回门，并向楚烨言明这事不该三代弟子来插手。至于前来相助的天剑阁门人，向游羽打了个招呼后也很快离去。 唯一留下的神火峰弟子苦于有楚烨在前面僵着，谁也不敢妄动。 “坐拥宝山而不敢取，懦夫；觊觎灵宝而不言明，虚伪。待我破了天灵塔，看你们又是何种嘴脸。”气闷之后，楚烨抬头直视天灵师兄弟，目光中的狠意更盛。 贪火共拥火煞九道，如今被怀仁来历莫名的灵器毁去一道，楚烨自然不敢再用，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擅长的灵术。 “怪只怪你们要阻我去路，受死吧！” 音落火赤，在楚烨掌中不断翻滚。赤炎腾腾，以楚烨身躯为灵核，聚成一只气势汹汹的火鹰。 火鹰长啸，怒而展翅，鹰羽如刃，漫天刺下。 游羽掌指连划，道道紫气弥漫成网，恰好将自己和怀仁挡在后面。 鹰羽甫一接触紫网，霎时爆出团团电光，霹雳之声大作。 火鹰攻势不止，楚烨再一声轻喝，又有一道白炽火焰于眉心激出。 离体之后，这道白炽火焰化形为矛，矛头所向，鹰羽纷纷附来，最后犹如一团晃眼的刺芒。 游羽见状，示意怀仁退到身后。然后单手举天，口中轻诵。瞬时一团三丈规模的黑云结于头顶上空，云中白练隐没，渐起轰隆。 刺芒爆射，白练成柱，爆裂之矛和引雷术的对悍。 “够了！” 音未散，人已至。 一抹深绿袭来，再凝出人身，其人双掌平伸，让一切归于平静。 观战的神火峰门人一看清来人身影后，齐刷刷地跪拜在地。而一向自傲的楚烨在这人出现后再无傲色，赶紧脱离战场然后向来人躬身行礼。 怀仁下意识望着这个略显沧桑的“中老年”人，恰好接住对方投来的淡淡眼神，霎时灵台一震，眼中的凶意快速散去，回复为往日的澄澈。与之相伴的还有剑轮渐缓，灵剑淡化，最终归于无形。 而身旁的游羽见着来人后，表情略显复杂，但很快就拉着怀仁向对方施礼。 这一身布衣，又没有多余的扮饰，若不是其身形端正、样貌清癯，怀仁一定会将他看着普通的劳夫。 此刻被游羽拉着行礼，虽然不解，但也不敢丝毫违逆。 “小子鲁莽，望青木先生恕罪。” 大师兄这就示弱了？这大叔还是大爷有这么大来头？ 怀仁心中疑问不断，却没想到游羽口中的青木先生径直走到他面前。 “小羽啊！你这师弟福缘深厚啊！” 游羽老老实实点头，再瞪了瞪身旁迷惑不已的怀仁。 “还不赶紧向青木先生问好？” 怀仁后知后觉，也顾不上思考对方到底是谁，赶紧躬身一拜。谁知无形的气劲突然漫来，接下来的场景和上次拜谢沐雪时一样。 错愕之中，怀仁看清了对方的确是一位老人，只不过容颜未衰，想来是因为灵道境界极高的缘故。 “灵王圣剑面前，当世可没谁有资格谈资论辈咯！” “灵王！！！”楚烨一声惊呼，身子轻颤，整个人如同筛糠。 青木先生回身淡淡一笑，语调依旧平和。 “应雄老弟连这都告诉你了？可你为何还要来犯浑呢？” 楚烨刚刚稳定住心神，却又被青木先生这句话惊个够呛。 “楚烨知错，请先生责罚。” “如何处置应雄老弟自有主张，回去吧！”摆了摆手，青木先生示意楚烨率众退下。 楚烨得令后再次向青木先生施了一礼，然后一个踉跄，好在其同门眼疾手快将其搀扶住，随后一并落荒而逃。 待到神火峰弟子的身影消失于石桥上，青木先生一声轻叹：“应雄老弟，神火峰内火过旺啊！” 一场风波平息。 若有所思的游羽和完全不明所以的怀仁乖乖立在青木先生身后，模样等同于准备领责的孩子。 “不可激进啊！小羽！” 游羽连忙回神点头应是，至于怀仁，此刻正以一种万分崇拜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青木先生。 青木先生似乎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咳咳数声。 “孩子，福祸双依啊！入灵还需入世，去山下走走吧！” 别说怀仁，就连游羽也只听懂了上半句，完全不知青木先生授意下山是什么缘故。 “小羽！离‘升灵试’还有段时间，可别辜负了他对你的良苦用心，天灵能否回复往日面貌就看你了！” 话音刚落，青木先生突然消失，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略显紧张的游羽四下张望，口中大喊：“先生！雪姐姐伤势怎么样了？” “雪丫头好着呢！不用担心她！你们还是先找找小师妹吧！” 余音散去，师兄弟同时惊呼。 “小师妹！” 第十三章：塔中异景 五大灵门皆知，屹立于叠山中心的天灵塔乃是一件绝顶的灵器，层级绝不在已知的两大圣器之下，甚至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道之物。当然，没人能考究天道之物的特性，也就无从判断天灵塔的确切层级。 再说其地位，在八年前的五大灵门门人心中，叠山一直以天灵塔为图腾，塔下浮石连阵的天灵院更被视为圣地。 然而圣地不谐，出了邪魔内应。一夜之间，图腾崩塌，圣地沦为废墟，独留一座废弃的空塔。 八年时光匆匆流逝，废墟上长出了新芽，然而两少年加上一个小丫头真的具备重塑图腾的力量？ 谁信啊！ 所以，天灵塔下的变故并没有引起五大灵门高层的关注，以至于当事的四大灵门弟子一回到门中，便被告知少有妄想，多为‘升灵试’多准备。 五大灵门暂且不提，只说游羽和怀仁急急忙忙回到塔中，四下寻找小师妹的身影。 破封后的天灵塔内中景象大变，怀仁一脚踏入，一层内塔顿化为一座桃园。桃园宽广不下数里，花团草木、石溪青坳，其间筑有木竹小屋。 “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找啊？” 与怀仁的焦急不同，游羽此刻更忧心的天灵塔有自我意识，而小师妹乃凡人一个，会不会被当做异己…… “一层本形为桃园，供天灵塔弟子居住。我先前已经用灵念沟通桃园灵物，这里没有小师妹。” 怀仁望了望四周，看到桃园中部有一株不知名的大树，树须垂下，如若阶梯。 “糟了！这丫头一定是去了灵冢！不过灵冢因人幻像，针对的是已经入灵的天灵塔弟子，她根本不能入灵，按理说也进不去吧！” 游羽虽不知怀仁为何如此猜测，但有希望总是好的。 “那位老先生让我们找，就说明小师妹没有性命危机，所以我们还是去灵冢看看再说。” 如怀仁猜测，大树正是连接二层玲珑院的通道。 树内中空，斑驳的根茎生成阶梯，以供来往。 上到二层，青山白云中，五座四合的书院素净而立。院中书亭置有各种形态的书架，架中灵诀并非死物，而是以栩栩之态为求灵者演示，着实神奇。 不过两人无心流连，而是马不停蹄地登上青山高峰。 在那云梯处，游羽回身说道：“灵冢会为每一个初入灵冢的弟子打造出无限接近真实的幻境，若能成功突破幻境，便能得到一件专属的灵器。之后，这些灵器拥有者的名字会出现在灵碑之上。” 怀仁心系黑妞的安危，哪会认真去想游羽突然说这些的用意。 不过游羽跟着又道：“除此之外，灵碑早就排列好了灵冢中所有灵器的层级，就如我的‘惊神戟’名列第三。在它之上的是一件名为‘魅姬’的灵器，拥有者就是那个家伙。至于排名第一的“天灵木”，至今无人拥有。也就是说，绝不在惊神戟之下的灵王圣剑很可能不是出自灵冢，但它却能控制现在的你。” 这样一说，怀仁总算反应了过来。 “幻境带我回到了福临村，蛮魔残害了我所有的亲人，我拼命反抗，把一切当做武器，没过多久，我就脱力昏迷了。醒来时，我看到了一座剑门，还感觉到门内有东西吸引着我。我走进去后又到了一座方亭，然后看到了一座灵盘，之后就是遭受各种痛苦，直至昏迷。再次醒来时，我的右手变成了一把剑，然后我听到有人要对你不利，愤怒之下就挥出了那道剑气。” 听完怀仁的回述，游羽渐渐理清了头绪：“逍遥子！灵王圣剑一定跟他有关系，只是不知他和天灵塔又是什么关系……算了！既然你能在灵冢中得到灵王圣剑，那也说明天灵塔是认可这种机缘的，我的担忧应该是多余的。” “转授我逍遥圣体的那位前辈绝不会对你我不利，所有我也觉得你是多虑了！” 游羽一怔，随即苦笑摇了摇头。 “不说他了！找小师妹要紧！” 云梯过后，一座剑门威严而立。 孤崖、壁山、云团，与怀仁此前所见没有太大变化，只不过那座方亭却是消失了。 两人延着剑道深入灵冢，左右两侧的壁山上灰蒙一片，不再灵光闪耀，大概是两人已有所属灵器的缘故。 “黑妞！！！” 怀仁眼快，望见剑道尽头的亭台中，黑妞躺在一条弧形的黑石上，就似沉睡。 两人快步进了亭台。 游羽用手在黑妞鼻下一靠，再探上她的手腕，之后神情大松。 “呼吸平稳，脉象正常，没有大碍！” 听游羽这么一说，怀仁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但我叫得这么大声，她怎么还没醒？” 游羽摇了摇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先带她出去再说！” 怀仁当即抱起黑妞，准备原路返回。而游羽右移数步，瞧着亭台画壁上的字迹，陷入沉思。 怀仁好奇跟过去一看，只见画壁上满是苍劲小字，小字头上均有各种灵器的模案。循着模案往上，圣器两字极为惹眼。 天灵木，远古之物。 魅姬，本名大荒天刀。取蛮神之骨，夺黑蛟之筋，以幽山魔火淬炼，灌金刚之力而成。现拥有者：游隐。 惊神戟，取材苍龙之骨，贯天罡神雷，辅以王者之气。现拥有者：游羽。 游隐？游羽？怀仁似乎想到了什么，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游羽。 “没错，那家伙叫游隐，也就是我爹！”游羽别过头，似乎一提到这个名字就有些气闷。 怀仁一愣，继而高兴道：“原来前辈是你爹啊！你可真幸福，有这么一个强大的爹爹！” “幸福？真幸福他就不该扔下我远遁异乡？” 怀仁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我都不知情，前辈在那种情势下留你在天灵塔，必然是最合理的选择。更何况你也说了，这些年他多次回来看你，由此证明他一直关心着你，这样不是挺好吗？” 怀仁如此一说，游羽还真没法反驳，并且聪明绝顶的他如何想不到这层原因，只不过不愿接受罢了！ “得！不提他了，我们还是快点带小师妹出去。” “好！” 背景渐没，但那亭台上异变突起。黑雾无端弥散开来，弧形的黑石棱角渐去，忽又如雪化流，流出一团粘稠的黑水。 黑水灵动，浮在空中百般化形。 若有人能看见这一幕，一定会认定“它”在思考。思考着：刀枪剑戟斧钺弓戈，到底哪一种才合适呢？ 最终，它停了下来。 通体纯黑，五尺长短，一把黑刀。 黑刀无锋，两寸刀面，不染风尘。 似乎比较满意这个形态，它随意挥划了一阵，然后迎着剑门出口，稍有停滞，最后化作一道黑光，消失不见。 从灵冢出来后，两人带着黑妞来到了桃园。 游羽灵念一动，一座三居木屋凭空出现，看得怀仁目瞪口呆，继而跃跃欲试。 谁知游羽白了他一眼，甩出一句：“桃园有凝灵为实之能，只需灵念构想，然后驱灵做引即可。不过你这身体就跟貔貅似的，所以就别指望了。” 这话说得怀仁好不尴尬，只得赶紧抱着黑妞进了中屋，将她安置在软塌上。 “接下来怎么办？” “再等等！若明天还没醒就只好去青木林求助了！” “好吧！” 桃园中果林成片，完全不用担心食物，所以师兄弟俩随即开始各自的修行。 游羽融合惊神戟后，境界修为直接蹿升到灵道境界，且作为境界特征的灵念仍在加强。 正常情况下，一名灵道境灵术师的灵念感知极限是十丈，但游羽一念扩及近三十丈，这绝不是一个灵道境灵术师该有的能力。在游羽的记忆中，游子曾提及过这种情况。大致就是得到超出肉身承受能力的机缘后，肉身因负荷过重而驱使灵念成长，最终灵念自主冲关。 成了一切都好，可一旦失败肉身就会崩溃，灵念跟着溃散，可谓形神俱灭。 鉴于此，他需要马上闭关，开始冲击灵师境。 问题是一旦冲破灵道境后，灵念就会不受控制地调动全身灵力结成灵心。这时候若没有珍贵的定灵丹辅助，灵心就有溃散之险。灵心一散，也就相当于一个活死人了。 可眼下的天灵塔只有师兄弟两人，根本没人会炼制定灵丹。 怎么办？ 相比之下，怀仁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一身纯灵之血转化完成后，第二重的修行便自动衔接上了。 就拿此刻的怀仁来说，纯灵之血流转不休，一身如沐春风，百骸如滋琼酿。不多时，一股****感无端袭来，接着相应的体表就会溢出一点体垢。 怀仁动作越大，耗费体力越多，****感越强。 还算不笨的他很快明白过来，要想尽早完成第二重的修行，自己就得像个陀螺一般不能停歇。 换句话说就是炼体永不止步。 想明白这点后，怀仁开始依照村子中老猎人的方法锻炼。 奔跑、跳跃、力活，一样都不能少。其余的时间，便潜心于七城驱蛮卫的技法。 至于那自青木先生出现后，便隐去踪迹的灵王圣剑，就暂且抛到一边吧！ 桃园日月均衡。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怀仁终于跑完了桃园一圈。稍感疲累的他跳进清潭中洗净体垢后，顿觉浑身清爽。 可大师兄怎么还愁眉苦脸地站在原地？ “大师兄啊！你不是应该去灵域修行么，怎么还不动啊？难道就这么站着也能修行？” 怀仁一句无心之言让游羽全身一震，随即大喜。 “你这二师弟还算有用！” 抛下不明不白的一句话后，游羽冲向了园中大树。 “啊！晚饭不吃了么？” “不吃了！等黑妞醒了到树下叫我！” 话音一落，游羽便消失在了树下。 于是，偌大的桃园就只剩下昏睡的黑妞和满腹空空的怀仁。 少年望了望四周，正瞧见果林中飞禽起落，霎时大喜，如饿狼般冲了过去。 第十四章：断情 叠山又名千山界，覆域三百里，是蛮魔荒野的中心地带。 五大灵门之一的水镜湖则坐落于叠山北面的仙女环峰下，青山绿水，再有蓝衣仙子作伴，极似人间仙境。 自湖岸眺望，碧水延伸出千丈，直至天流飞瀑。再看湖面，其上建有十三座大型宫宇，专供水镜湖弟子居住。 十三宫之一的清水宫，专供水镜湖三代弟子居住。 平日里，宫里欢声笑语连连，此时此刻却…… 尊为三代第一人的洛宁此刻一脸寒霜，站在水榭亭中，冷冷盯着亭下半跪的姚美美。 “鲁师妹所说你如何反驳？” 姚美美早已花容失色，却又不敢直视洛宁，而身旁分列的师姐师妹们均是一脸鄙夷，这让她倍感绝望。 “洛宁师姐！求求您！求求您！不要逐我出水镜湖，我可以改过自新的，求求您！” 按说洛宁和姚美美同为三代弟子，即便姚美美有辱师门，她也无权裁决姚美美的去留。然而洛宁一来是三代弟子中的最强者，二来也是石水阁“疯婆子”的亲传弟子，有了实力和地位的保证后，年纪轻轻的她便已暂代清水宫宫主一职，因而有权对大部分三代弟子来个“先斩后奏”。 “身为水镜湖弟子，却不洁身自爱，还同时和……哼！即便不提个人品行，你竟敢听从他人教唆，陷害天灵师兄弟，致使洛师姐被婆婆训斥。如今还有脸求饶？我要是你早就投湖自尽了！不对，就算投湖还脏了湖水。” “是啊！我还听说她和天灵塔那个叫怀仁的本来就有婚约在先，人家历尽艰苦上了山，她却装作不识，只顾着和神火峰的色男人勾勾搭搭。” “这是真的啊？” “这消息是天剑阁那边传过来的，可信度一般，不过你们看她这样，应该错不了！” 听着一众师姐妹的议论，洛宁脸色也越来越差。 “够了！” 一声清叱后，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姚美美！你德行败坏，有辱师门；又与外门不良弟子勾结，险些酿成大祸。我洛宁即行宫规，将你逐出清水宫，此生不得再踏入水镜湖半步。” 话音未落，姚美美已瘫倒在地，眼中一片死灰。 洛宁从旁走过，不愿多看她一眼。 之后的场景可以预料，不提也罢。 且说姚美美被平日里还算交好的师姐妹押送到天流瀑下，回头一望，那百丈宽幅的瀑水如若九天冰河，将姚美美此前绘制的蓝图冲刷得一干二净。 愤怒，仇恨，偏执，都怪你，你为什么要上山？为什么要来找我？怀仁，我恨你，我没希望了你也不能好过。 愤怒和仇恨对人来说是一种扭曲的力量，就如此时的姚美美。 她不再装点自己不算精致的面庞，也不再刻意维持因早经人事而发育正好的躯体，就这么向着天灵塔的方向走去。 隐匿在山石草木中的一双眼睛盯视着她，待到山空鸟静时，那双眼睛下的祸嘴张开了。 “那小子对你还有旧情，必然不会设防。有了它，你就可以手刃害你失去一切的罪魁祸首。” 随后，一颗赤红的珠子悄无声息地落入她的手中。 她眼中一亮，跟着嗤嗤冷笑，目光更坚定了。 “事成之后，我楚烨会安排你下山，等风波平息了再接你回来。” 水镜湖离天灵塔有三天的脚程，不过姚美美并没有被废了灵脉，所以加急赶路下仅用了一天便望到了院门。 微整衣衫，略束青丝，她将眼中的恨埋得深了一些。 “阿仁！阿仁！救我，快救我！” 身处桃园的怀仁守着还未醒来的黑妞，心情本来有些烦躁。可突然一个曾经熟识的声音响在脑中，让他一愣，继而有些疑惑，最终决定去见这个声音的主人。 出了塔门，来到院前。 姚美美的狼狈让怀仁一惊，心中开始挣扎，最后被三年前的那些快乐记忆击溃了。 “美美！你这是怎么了？” “阿仁，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没资格要求你原谅我。可洛师姐她们要赶我下山，还说要废了我的灵脉，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求求你救救我。之后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们成亲，我们下山，我们回福临村。” 若没有此前那些事，怀仁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可现在…… “美美！你别怕！我马上去请大师兄出面劝一劝洛宁，他若是劝不动还有我呢，总之你不会有事的。并且只要这段时间挺过去了，她们应该就不会追究了，到时候我就送你下山去城里。” 说出先前那番话时，姚美美有过一瞬间的迷茫，只因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样也挺好！”，可接下来怀仁的话又让她认清了现实。 “送我去城里，那你呢？” 怀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道：“美美！过去的事我们都忘了吧！以后我会代姚伯伯照应你，直到你不需要的时候。” “代我爹照应我？”即便情绪很乱，姚美美还是本能地听出了怀仁话里有别的意思。 “姚伯伯和我爹娘在一次外出狩猎时遇到了蛮魔，然后就……” 若说姚美美先前还存有一丝侥幸，此刻便什么都没了，真正的万念俱灰。同时心头又有一个声音在哭诉：爹爹是他害死的！爹爹是他害死的！他现在在骗我，他一定想着把我抓起来，然后交给洛宁那个贱人。他们都是坏人！他们都要害我！ 怀仁观察到她的情绪变化，正想安慰几句，她却突然抬起了头，面目异常狰狞，双手还如铁爪般抓住自己双臂。 “美美！你怎么了？” “都是坏人！都是坏人！一起死！一起死！” 怀仁再想问什么，只觉灵台如坠冰窟，跟着胸前一点白炽急剧升温。他本能地想要推开姚美美，却发现双臂被她抓得死死的。 这一刹那，他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 白炽烈烈，由指尖大小急剧变化为拳头大小，再升腾出圈圈炎氲，火灵爆炸后的同归于尽似乎已经在所难免。 突然，一道黑光穿过炎氲，再由姚美美后背刺出。 之后，那炎氲开始朝着黑光袭来的方向倒卷。肉眼可见，炎氲回缩成焰团，焰团消弭成炎心，最终化作一点火苗。 等到怀仁反应过来时，那火苗已经熄灭，而紧箍自己双臂的姚美美开始向后摔倒。 少年终究太过仁慈，又或者难忘过去。所以大难不死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赶紧探手去抓姚美美的衣襟。 然而被那诡异的黑光穿透后，姚美美的腹间出现了一个小指大小的空洞，然后一点点向外扩张。 即便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怀仁也还是看出了姚美美遭受重创，人之将死。 热泪随即滚滚而落，口中更是有些语无伦次。 “不！不要！怎么会这样！” 纯灵之血！纯灵之血能救她，一想到这，怀仁慌忙将手掌往嘴里送，然而突来的一只手拉住了他。 他愤怒地回头张望，却发现游羽站在身后，向他摇了摇头。 “她不行了，别做无谓的傻事！” 怀仁怎么会听，所以狠狠地抽回了手，可这一回头，他清楚看到那空洞已到了拳掌大小。 泪眼中，姚美美无神的眼眸望着他，嘴唇在翕动，似乎说着什么。 怀仁赶紧将头靠了上去，却只来得及听到寥寥数字。 “阿……仁……对……不起！” 下一刻，怀仁泪流满面，然后瘫坐在地上将姚美美紧紧抱在怀中。 可那空洞越来越大，丝毫不怜悯已然玉殒的故人，直至化为虚无，徒留几尽癫狂的少年。 悲风徐来，斜阳下的天灵院起了寒意。余辉散尽，故事中的人儿渐渐…… 我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我愿意，抛弃我的所有。 如果能，时光倒流…… “游羽大哥，我只是想保护好哥哥！我不是有意要杀美美姐的。” “黑妞！你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怀仁哥哥一定会不要我了，我……我……” “丫头！过来！” “哥哥！对不起！你骂我吧！打我也行！可一定不能不要我！” “傻丫头，说什么呢！你现在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那美美姐会怪我吗？” “怎么会呢，是你救了她。她现在和姚伯伯在一起，很开心的，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真的吗？” “真的！” 第十五章：旧友 姚美美死后第三天，因悲伤过度而昏迷的怀仁终于醒来。这一醒来，瞧见一袭黑锦襦裙的黑妞，他又差点昏厥。 下意识瞅了瞅游羽，只见他也在不停打量黑妞，显然也很疑惑。 而当事人守在塌前，一见他醒了过来，飞扑而下，将他紧紧抱住。怀仁拍了拍她，示意扶自己起身。 “丫头，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妞听他确实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紧绷了三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随后就将桌上的果子端到怀仁面前，开口道：“怀仁哥哥，你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了我再告诉你。” 姚美美一死，怀仁变得有些脆弱，所以一看到黑妞的异状，哪里还有心情吃什么果子。 “快说！” 黑妞一吐俏舌，放下果篓，开始回忆那日的变故。 由于两位师兄去了灵冢，实在无聊的黑妞只好去找那些日渐熟络的小伙伴们嬉耍。可刚下到院中，高空丛云无端聚来，接着一层紫色光弧沿着塔体向上涌动，直至聚成一柱紫电与那丛云相接。 随后，天雷滚滚，平日里略显破旧的天灵塔瞬时光芒万丈。且就在这个时候，黑妞听到了来自塔中的一个声音。 是孤独，是玩性，是好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黑妞循着声音走去。 穿过剑门，行过孤崖，来到亭台。 亭台中站着个全身****的小男孩，黑妞确信就是他在呼叫自己。 小男孩很神奇，跑跑跳跳中喊出了黑妞所有的心事。要知道心中的秘密被公之于众是很尴尬的，所以黑妞忘了惊异，只有生气，然后拼命去追，追着追着就累了。好在小男孩停下了脚步，坐在亭台中的一块黑石上朝着黑妞扮鬼脸。疲惫的黑妞无暇多想，也跟着坐了过去，然后开始发困。 醒来时，小男孩正瞪大眼睛盯着自己，黑妞正想呵斥他，脑中突然闪现出怀仁有危险的画面。黑妞顿时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可就在这时，小男孩说要和自己做个交易。 交易的内容很简单：陪我玩，我保护你哥哥。 至于再后来的事，师兄弟俩都知道了。 听完黑妞的讲诉，怀仁满脑子雾水，只好将目光望向游羽。 “别看我，我跟你一样。” “丫头！那小男孩叫什么名字？” “小黑！” “……” “那他爹娘是谁？家在哪里？” 黑妞愣了一愣，略显难过道：“他说他没有爹娘，也没有家……” “等等！你先前是在和他沟通？”游羽没等黑妞把话说完，突然开口打断。 “对啊！他现在就在我身体里面啊！” 师兄弟一听这话，眨眼冲了上来，一人拉住黑妞一手。 黑妞一惊，随后反应过来。 “没事的！他不会害我，他只是想和我一起玩，因为他一直没有朋友。” 器灵觉醒！ 这是怀仁和游羽的第一反应，不过黑妞被蛮魔血毒毒害后，已经与灵绝缘，不应该有这种事发生。并且，器灵是圣器级灵器才有的特性，灵碑上可没纪录灵冢中还有这样的灵器。 所以，就算黑妞这么说，怀仁也不可能放心得下，悄悄向游羽抛出一个眼神后，又对黑妞说道：“你问问他，能不能离开你的身体，出来让我和大师兄看看。” 黑妞略一沉静，继而面庞一红，尴尬说道：“小黑说你们俩是坏人，想要欺负他，所以他不愿意出来。” 两人顿时错愕，随后有一种计谋被戳穿的负罪感。 “那啥！就聊聊！聊聊！他这么厉害，我们怎么欺负得了他。” 然而黑妞还是摇了摇头，意思明显不过。 怀仁有些恼怒，指着黑妞怒喝道：“无赖、小痞子、混账……” 然而…… “咦！别哭啊！我又不是骂你！” “他困了，睡觉去了。所以哥哥现在骂的就是我！！！你真是坏人！”喊完这话，黑妞挣脱师兄弟的手，径直跑了出去。 怀仁哭笑不得，反观游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直留在黑妞体内吧！” 与怀仁的忧虑不同，游羽从黑妞的描述中想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能附身小师妹，表明他要么是器灵，要么是先天之物。可我在灵碑上没有找到与它相关的记录，也就是说它只能是先天之物。此外，从他们目前的相处情况来看，他对小师妹极为依赖，并且没有伪装。由此就只有一种可能：它是一个刚刚觉醒的先天之物。” 游羽的分析有根有据，让怀仁暂且安心下来。 “可先天之物是什么？” “天地万物皆可入灵，无非在于长短不一的修行时间。再说入灵，以灵术师为例，启灵的方式分为先天和后天两种。先天者表现为自主感知灵气，所成灵脉等级多数在灵纹以上；后天者需要一定的引灵功诀或灵材丹药辅助，所成灵脉等级多为灵纹。他以黑石原型历尽不知多少年的修行，一朝觉醒，自然称得先天之物。” “什么，你说他就是灵冢里的那块黑石头？” 怀仁的后知后觉招来游羽一个白眼。 “要不然呢？” 怀仁早就习惯了游羽的说话方式，甚至开始自动过滤某些不顺耳的东西。 “这样也好！这小家伙一出现，黑妞算是有个玩伴了！” “可不仅仅是玩伴这么简单！”说到这话时，游羽眼中有难掩的兴奋。 怀仁则有些疑惑。 “怎么说？” “他很强！异常的强！” 且说大师兄和二师兄在房中嘀嘀咕咕，黑妞独自出了桃园，来到塔外的院子中，打算将一些小动物带回去。 “黑妞妹妹！你好啊！” 黑妞正气闷地抱起一只小白兔，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惊得她将小白兔掐得“咕咕”直叫。 慌然中抬头，入眼的是一个邋遢、邋遢、还是邋遢的高大男子，不修边幅这个词用来形容他都是侮辱了词本身。 男子瞧见黑妞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后，跟着堆积出自认为温和的笑，正准备开口。 “这位大叔，您是不是很久没饭吃了？” 没饭吃和没吃饭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以至于男子前一面还是感激，后一刻就变成了憋屈。 “我不是大叔啊！还有！我是来……” 还在福临村生活的时候，黑妞就经常看到些被城里赶出来的可怜乞丐，每到这个时候，怀仁就会让她送一些食物给他们。长久以来，她也对这个人群有了本能的怜悯。 所以…… “我知道，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你等一下下。”说完这话，黑妞如风跑进了塔中，又如影般消失在了男子眼中。 男子表情莫名，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天灵塔！当真是醒过来了！游小弟，现在的你是何打算呢？” 想着想着，黑妞的身影又从塔中浮现，还抱着一堆果子冲了过来。 男子摆手想要说话，却被黑妞抢先开口道：“喏！这些都是新鲜的果子，大叔你快吃吧！” 男子满是尴尬，口中辩解道：“我真不是乞丐！还有，我真是来找人的！” 这会轮到黑妞惊讶了，围着男子仔细观察。 破烂的灰布袍，因久未洗浴而发臭的身子，还有那长须粗髯，加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是乞丐是什么？ 若有所思后，黑妞眼中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后一本正经地劝道：“大叔！当乞丐也没什么，真的！只要不偷不抢，没人会瞧不起你。” 男子被这一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搞得够呛，稍稍缓过来后，也很认真回应道：“妹妹！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想我薛佳佳贵为……” 黑妞着急忙慌的样子让师兄弟很是疑惑，所以赶紧跟了出来，然而这院中怎么多了一个人。 “薛佳佳？你来干什么？” 薛佳佳一听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再一看是游羽，急忙快步到了他跟前，然后把他拉向黑妞。 “游小弟，你快帮我向黑妞妹妹证明一下‘我是谁’、‘我是不是乞丐’，我这都快气死了！” 不明所以的怀仁也走了过来，和游羽一道盯着薛佳佳，然后彼此点了点头。 “小师妹，这家伙叫薛佳佳，以前经常来院子里要饭！” …… 一时间，院中金戈灵劲漫天，凝实为柄柄利剑，剑尖所向，正是脚底溜风的游羽。 “小王八蛋！八年不见还是这么嘴欠。看我不给你刺几个窟窿，我就不叫薛佳佳。” 两人围追堵截不谈，此刻的黑妞傻傻地看着怀仁。 “哥哥！他真不是乞丐？” 心头狂笑，可脸上还得绷紧了，可见怀仁此刻有多难受了。 “什么乞丐！他是薛师兄，是大师兄的结拜大哥！” 瞬时，黑妞张大了小嘴，眼神有些呆滞。 两人的对话传到疲于奔命的游羽耳中，使得院中随后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声音：“我是大哥！他是小弟！” “呸！你个小王八蛋！游老大不在，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一刻，怀仁终于憋不住了，笑声绕过遮掩的手传到了薛佳佳耳中。 结局…… 在数十枚精针的追赶下，怀仁围着院子疯狂地跑了起来。 “不许刺我哥哥！小黑，快帮我打他！” “哎！小黑，我让你只打薛大叔！没让你都打啊！ “咦！啊！妈呀！” 雨过天晴，山谷自有一番新意；飞虹搭来，前路终有连绵温情。 第十六章：幸运儿 小黑有多特殊，特殊在什么地方，薛佳佳给了一个较为明确的说法。 “真难以想象世上竟有不入五灵的东西存在，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他还孕育了灵识。” “何谓不入五灵？” “五灵孕育万物，说的就是天地万物都属于五灵之气交织的产物。换句话说，世上绝不存在脱离五灵的东西。这是一条规则，是天地运行之道。有了此道，修灵才有了立足之本，灵术才能起到攻防封愈坚的效果。然而你我已经试探过了，小黑竟然能完全抵御灵力，且连天灵塔的禁止和防御也不能阻拦他分毫，这就充分证明他不在五灵之中，也就是不入五灵。” 薛佳佳说得透彻，怀仁点头表示明白，但游羽却一脸震惊。 “不在五灵之中，这不是就有违天道！” 薛佳佳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至于怀仁，只需要知道这并不是好事就够了。 “这样的存在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也没有人能预估到将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建议你们尽量对小黑好一些，这也是为了黑妞小妹考虑。还有，附灵后灵体能够知晓宿主的一切。所以这些事最好不要让黑妞小妹知道。” 怀仁重重点了点头，心情很是沉重。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小黑这么依赖黑妞小妹，应该不会对她不利的。” “哥哥，谁要对你不利？” 黑妞本来满是欣喜地端着果子进到房中，可听到这么句不清不楚的话，立马有些急了。 怀仁眼角一缩，有些紧张，好在游羽适时的一脚踢醒了他。 “你这脑袋，成天想些什么？你哥哥我是那种惹事生非的人吗？平白无故的哪会有人对我不利。” 黑妞嘿嘿一笑，嬉笑道：“也对！” 话音一落，全身****的小黑突然出现了。他畏畏缩缩靠在黑妞身后，探头探脑望着三人。 “小黑，记住了哈！这个是怀仁哥哥，就是二师兄；旁边这个是游羽哥哥，是大师兄；还有这位大叔，他虽然不是和我们一伙的，但对我们也还不错！” 薛佳佳简直欲哭无泪，心想自己炼器一结束就赶了过来，谢意没收到一句，反而被一个小姑娘连番打击。 好在怀仁从旁呵斥道：“丫头！对薛师兄不能这么没规没矩的！” 哈哈苦笑，薛佳佳摆了摆手，随后左手指尖一颤，掌心就突然多了一个玉质瓷瓶。一握瓷瓶，他脸上一副肉疼表情。 “游小弟，别说当大哥的不照应你，为了这瓶定灵丹，我可又得辛苦一个月了。” 游羽微微愣神，随后接了下来。 “你这么帮助我，薛伯伯会不会……” 薛佳佳眉眼一挑，满是不屑道：“那老头你就别管了，再说了，当初可是他成天拿着棍子把我往这边赶。至于其他人嘛！嘿嘿！也要打得过我再说！” 旁人不知，游羽却很清楚薛佳佳的真实实力。三代弟子中，除了沐雪，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行了！我也该回去见见老头子了。” 可他刚站起身来，又停下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临走之前再告诉你个小道消息，死光头被他老爹狠揍一顿后，开始在火龙柱中修炼某种灵术。所以这段时间都不会有人来找你们麻烦了，你俩就加紧修炼吧！离‘升灵试’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黑妞，去送送薛师兄！” “啊！别！”薛佳佳大惊之下，金光一遁，随后不知去向。 而黑妞四下张望后，大声喊道：“薛大叔，下次再来的时候先弄出个人样吧！” 轰…… 天灵塔数里外，一道金光迸现，强穿过一根数丈大小的石峰，留下一个高大的人形空洞。 苦修开始之前，有一件事怀仁实在是不吐不快。 “丫头！你这衣服怎么来的？还有你能不能让他穿上衣服啊！年纪虽然小，可这也不像话啊！” 黑妞吐了吐舌，俏皮一笑。 “我这衣服是小黑送的，他说这件衣服可以保护我，还不用担心弄脏弄破。至于他嘛！他说他可以随时变套衣服出来。” 果然，黑妞话一说完，小黑盯着她若有所思，随后一圈黑气溢出，渐渐凝成衣物的形状，最后竟然和黑妞的穿着一模一样，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随口交代几句后，游羽握着瓷瓶离开了。怀仁本来也想跟着去见识见识，却被游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原话是这么说的：“灵域现在是我的，你这貔貅休想染指，况且你现阶段也不需要‘进食’了！” 怀仁面色戚戚，目送游羽离去。 黑妞偷笑之余，明白这位二师兄也将要开始刻苦修炼，所以也没想缠着他。 “小黑！走咯！今天教你抓鱼！咦！你在干什么？” 怀仁随声望去，小黑正毛手毛脚地翻阅游羽交予自己的驱蛮卫技法，看到高兴处还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看得懂？” “小黑还不识字的，不过他看得懂上面的图画，他觉得这些很有意思。” 果不其然，小黑动作越来越快，且身化黑刀，劈、刺、拉、划，舞如泼墨。 怀仁看着这团黑光，一丝丝战意透过肌肉传达至四肢，身体没来由地开始兴奋。 “哥哥！你怎么了？” “强！真强！”这是怀仁此刻的唯一反应，一感叹后，兴奋感稍去，心中却坚定了在升灵试前必须完成第二重修行的念头。 桃园方圆三十余里，山水林河一样不缺。 离开木屋后，怀仁来到了一处断瀑。脱下上衣，一步步踏入瀑帘中。 飞瀑足有十余丈，这一冲刷下来，怀仁瞬间被拍倒。好在瀑水没膝，不至于让他受伤，可想要站起来就艰难了。连绵的瀑水往背部不断施压，身体一点点没入潭中，激流透过耳鼻窜进体内，让怀仁差点窒息过去。 危机关头，怀仁双手拼命向下一撑，腰部得力后向左一摆，整个人瞬间被瀑水挤向一边，然后再借着激流荡开，由此逃过一劫。 可就算如此，怀仁依然没选择放弃，反倒是拍了拍脸，再次振作精神。 这一次，他来到瀑帘边缘，先将一只脚探了进去，然后缓缓挪动身子，直至整体没入。重压如期而至，骨架在颤抖，肌肉在紧绷，但脚步却没有偏移一分。 与此同时，小腹之中一团暖流直通百骸，百骸之中一点酥麻直渗发肤。在这种酥麻的作用下，高压被分流至身体各处。 他做到了！ 这一次能够坚持半柱香，下一次可能是一炷香，再下一次会是…… 再说游羽。 作为一个修灵者，他是无比幸运的。 自一出生，上天便赋予了他风雷双灵，且灵纹等级贵为天脉。后又在天灵塔海量资源的支撑下，年仅七岁的他便到了冲击灵师境的关口。 眼看着叠山灵史上最年轻的灵术师即将诞生，灾祸却不期降临。之后他被游隐封印住灵脉，其境界随着年月流逝而溃散，直至变成一个普通人。 而今，天灵重现。解除天剑印之后的游羽在惊神戟和纯灵之血的辅助下，境界修为重回灵道巅峰。且还有一个天大的机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就是惊神戟中的器灵乃是苍龙骨幻化而成，在天灵塔破封时，龙骨器灵随同封印溃散，但龙骨本体却留在了他体内，并和回源的风雷灵气融为一体，直至彻底成为游羽身体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如今的游羽在龙骨的作用下，灵脉得到再次提升，现已成就圣脉。此外，龙骨幻形，他还具备了苍龙的一部分特性。如附身龙甲、苍龙之威。当然，肉身是无法承受这种力量的，所以他至少得提升至灵将境，将肉体转化为灵体后，才能动用这两种力量。 潜藏的机缘暂且不谈，只说游羽踏入灵域后。 无尽的罡风和迅猛的天雷编制成网，一层层向游羽罩来。 游羽并不慌张，双手平举，双脚并拢，双眼紧闭，以肉身悍然迎接风雷。 再下一刻，罩下的网紧缚住游羽的身体，并缓缓隐入肌肤，但游羽脸上并没有丝毫痛苦。 一层一层，风雷似乎永不停歇，但游羽终究吸收有限。大致半个时辰后，他双手合拢，然后又缓缓张开。肉眼可见，双掌之中一团紫青灵光不断旋转，直至聚实成一颗半青半紫的灵珠。 接着，游羽睁眼，瞳中风雷如龙，胶合在一起。紫青一闪，灵珠与眼瞳开始呼应。 这个状态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但游羽很明白，一旦灵珠融入体内，那就意味着破了灵道的关口，之后就是凝结灵心。当灵心现形，自己便成功踏入灵师境，也就有了在升灵试上一正天灵之名的底气。 到了那个时候…… 楚烨！天灵重振的第一块踏脚石就是你！ 八年！ 从坠入谷底至今时的百废待兴，这会不会是一种天意？ 如果是，人们会不会感叹上天不公，追问为什么人一生下来就有三六九等，可这个问题又怎么会有答案呢！一切的一切，只不过现实罢了！ 现实摆在面前，你能做的就是无奈地叹一声：幸运儿！ 第十七章：我是二师姐 苦修过去了一个月，桃园中的生活却一如往常。 游羽在灵域闭关，一直未曾出现，不过他事先已有吩咐，所以兄妹俩也没去打扰他；怀仁在断瀑下终于站稳了脚跟，并且在黑妞的建议下，他开始加剧修炼强度，也就是在断瀑下进行负重修炼。起初很艰难，但在他的坚持和努力下，身体还是渐渐适应了这种强度。 要说成果，怀仁自我感觉力气大了一些、步伐轻了一些，连带着身体肌肉的强度似乎也提升了不少。当然，在黑妞眼中，怀仁的成果只有一个：瘦弱的身子精壮了一些，整个人更有精气神了。 得意之余，怀仁突发奇想，提议让小黑和自己切磋切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月前的小黑的突出特征就是快、硬，而今却…… “哥哥！我还是得劝你一次，小黑已经完全掌握了那些技法，现在很厉害很厉害！我怕他不知轻重打伤了你！” 一听自己被黑妞看轻，怀仁自然有些不爽。 “你也太小瞧你哥了吧！现在的我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强化，最起码我现在完全当得上一名驱蛮卫了。” 如此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但黑妞看在眼里后还是摇了摇头，这让怀仁更加郁闷。 “你叫他有胆就来啊！我倒要看看一个小屁孩能有多厉害！” 话音落，一团黑光由里外的林中爆起。 还别说，现在怀仁的警觉性与从前有天差地别，那黑光还未近身，他全身肌肉本能地一紧，整个人随即迎向黑光来袭的方向。 右脚原地一蹬，整个人如踩弹簧暴起数丈，再探手一按屋檐，便灵活地攀上了屋顶。 然而那黑光有违常理地在半空瞬间停顿，然后调转方向，瞄准怀仁后再次急速袭来。这一变化让怀仁突然想起上次小黑追打三人的场景，随后明白自己犯了轻敌和骄傲的大错。 下面观战的黑妞一看小黑去势这么猛，随即大喊：“呀！小黑！别伤到哥哥了！” 还是黑妞的话管用，黑光在就要撞上怀仁时又突然停下，然后变化为一面圆形的大盾。撞不得！逼退总可以吧！所以大盾缓缓向前，有意将怀仁迫下屋顶。 怀仁观察了下屋顶的环境，然后紧皱眉头，最终无奈开口道：“那啥！小黑老弟啊！你看我又不是你，想飞就能飞，要不我们还是去地面打吧！” 言语之后，黑盾渐渐回缩，直至成为一个身着少女襦裙的的五六岁男童。他望着怀仁，嘿嘿傻笑，然后又回头看了看黑妞，最后轻飘飘地降到地面。 人比人气死人，所以怀仁只好尴尬地往下一跃，惊得黑妞大叫，然而这数丈的高度还不至于难倒怀仁。经过淬肉强化过后的双脚完美地转化了落地时的冲击力，并将其灌注进地表，砸出一个尺许深浅的坑洞。 虚惊过后，黑妞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哥哥！认输吧！” 如果黑妞以担忧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怀仁可能会“勉为其难”地答应，然而小丫头那嚣张的模样，让怀仁很是不服。 “我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 黑妞随后摆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马上回应道：“那我们要不要赌个彩头啊？” 怀仁一听这话，心知中了小丫头的套，所以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心中稍稍计算了下自己得胜的几率。可不管怎么计算，几率好像都是零。 清醒过来的怀仁很有自知之明：现阶段的自己无非就是一个身子素质超好的凡人，哪能和一个已经觉醒的先天之物叫板，更何况对方还是典型的黑又硬。 “到底赌不赌啊！” 黑妞再次挑衅，怀仁心头不接，但嘴里却犯贱地接了一句：“赌什么？” 黑妞挠了挠头，走到小黑旁边。两小埋着头，稍后就见小黑如小鸡嘬米般点了点头，神情中满是兴奋。 怀仁心中叫苦，估摸着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黑妞随后笑嘻嘻道：“这样，力、体、速、技法四个方面，哥哥可以随意提一项和小黑比试，如果哥哥输了，嘿嘿！嘿嘿！” 这话说得，感情完全不考虑另一种可能了啊！ 然而，面对小黑，自己确实不存在战胜的可能性，至少现阶段是这样。 这样的赌局，傻子才会接受，所以，怀仁腆着脸准备拒绝。 可是，还真有这样一个傻子！ 一道风雷降下，其中紫青双色闪耀，然后慢慢显现出游羽的身影。 “赌！如果他输了，你以后就是二师姐。不过我再提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小黑需要负责他的技法教导，直到他修成圣体。” 黑妞听了自然满心欢喜，再和小黑埋头嘀咕一阵，之后连番点头应是。 至于当事人此刻一脸苦相，心有怨念却又没法说出口。 而游羽周身风雷隐去，身形愈加挺拔，整个人自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出尘之气，眉目轻挑时，又有威严风貌，当真是仙风道骨。 “大师兄！您这是……” 游羽俊眉一紧，根本不搭理他，只随口说了一句：“别打岔！” 然后他走到小黑身前，而小黑见游羽到了身前，脸上的憨态悉数收敛，多了一分戒备。 “已经学会了所有技法？” 小黑点了点头。 “那就好！”说完这句，游羽转向怀仁又道：“小师弟，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拜师？” 游羽的话来得毫无预兆，将在场另外三人都惊得合不拢嘴。 待到怀仁反应过来后，立马大声叫屈：“凭什么？这都没比呢！况且我也没答应要比啊！” 然而游羽哪里会听他的诉求，径直扬手一摆，然后就有一道风劲将怀仁捆住，并往小黑身边拉扯。 怀仁试着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这风劲越缚越缚紧，便没有再做无用功。 待到他到了小黑身前，只见小黑又是一脸憨态，但小眼珠子却转动个不停，还伸出手指指了指怀仁，然后又点了点自己。 见怀仁一直没回应，小黑无辜的小眼神望向游羽，游羽忍住笑意嗔道：“你倒是叫啊！难不成你还真想比比？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挡下一招半式？” 别说！怀仁还真是这么想的，即便自己不是小黑的对手，但也不至于一招半式都挡不住吧！ 无奈的是游羽扯下了他最后的颜面。 “你要真能在他手下挡上一招，我这大师兄的位置就是你的，若不能嘛！嘿嘿！” 怀仁即便不明白他嘿嘿个什么劲，但能料想到对自己总不会是便宜事，所以只好认清现实。 “小……小……！” 话到一半，谁都能看出怀仁憋红了脸，都快郁闷哭了。 “得！还是让你心服口服才好！” 为了让怀仁明白他和小黑之间究竟有多大差距，游羽先和小黑沟通了几句，大致就是他来出招，小黑来化解。 得到小黑同意后，游羽当先凌空浮立。起手一道风岚，直劈向十丈外一桩双人合抱的树墩。风岚无形，瞬间斩过树墩，又在地上划出一道丈长的深痕。 怀仁经过淬肉修炼，眼睛也快了不少，模模糊糊中看到一层淡青色的风刃斩向那树墩。树墩被切割通透后，风刃余势未消，这才劈进地面的。 锋利也罢了，可怀仁没想到那被风刃斩开的树墩轰然炸裂，继而化为木屑漫天飞舞。 怀仁先是心惊，然后心痒，可无奈的是自己完全背离了灵道，是不可能学会任何灵术了。 “不化解，只以技法硬抗，可以吗？” 面对游羽的询问，小黑用手指了指树墩，然后摆了摆手，意思很明显。 即便小黑如此自信，但怀仁兄妹还是很紧张，生怕游羽会伤着小黑，毕竟小黑虽然来历莫名，但其乖巧和可爱已让大家将他当做亲人。 但游羽可没有这些复杂的情绪，一见小黑如此表示，当下双手五指齐齐结印，随后一声轻喝。 霎时，两道肉眼可辨的青劲风芒射向小黑。 在黑妞的惊叫声中，小黑原地幻形，五尺黑刀再现。 刀锋斜划，光点连成墨线；墨线连绵，黑纹结成暗潮；暗潮汹涌，直待青芒袭来。 流漩刀法，明珠城三大驱蛮卫顶级技法之一，号称修至极处可抵御灵术。具体应用大致为以刀势结成内置气漩，分化来袭攻招的力，并最终化解于无形。 实战中。 青芒无情劈来，但黑刀突然将刀势向后拉，辅助暗潮倒旋出一个沙漏。 待到青芒触及暗潮，风灵瞬间炸裂，然而其威势找不到宣泄口，只好顺着暗潮形成的沙漏纹路涌动，最终被拉成一圈青丝。 沙漏有口，青丝于口部重聚，再冲击而出，形成一只青色的长扦。 这还不算完，黑刀刀势一拉再拉，最后竟然以弧形调转了方向，恰好对着神情凝重的游羽。 刀势尽，暗潮散，青扦无束。直如一柄青色神兵，转瞬掠过数十丈，带起令人心悸的撕裂声。 游羽也不避退，手指极快地在眉心一点，接着眉心一亮，溢出丝丝紫气。在手指的牵引下，紫气被拉成电弧，仿若雷霆长弓。 弓弦一松，紫电长箭循声而往。 金戈交织，发出一连串短促的嘶鸣，让人耳膜生疼。且肉眼中，一团亮光瞬时爆开，接着万千劲气激散，刺在怀仁身上，遍体如惹棘刺。 但这个时候的怀仁根本顾不上自己，一心想着体弱的黑妞会怎么样。 然而黑妞那袭襦裙在劲气爆开的瞬间便已鼓了起来，之后形成一个完全封闭的黑色屏障，将袭来的劲气完全挡下。 “小黑！可以了！”叫停小黑后，游羽飘落到怀仁身边。 看着半跪着且略显痛苦的怀仁，游羽完全没有安慰的意思。 “凡人之所以不能和灵术师相提并论，除了灵术外，还因为境界能带给灵术师巨大的身体提升。你虽然不能使用灵术，但大成的逍遥圣体强度不在任何境界的灵术师之下。所以对你来说，这些俗世技法便是你的灵术。在这方面，能贯通任何技法的小黑便是你最好的师傅。” 解除防御的黑妞也来到怀仁身边，正想关怀几句，却被游羽伸手拦下。 沉默片刻后，怀仁抬起头站了起来，然后对着茫然不知所持的小黑弯下了腰。 “二师兄！” 小黑一惊，看了黑妞一眼后，双手胡乱地挥了起来，不敢接受怀仁对他行礼。 黑妞见状后撇嘴，嘴里嘀嘀咕咕。 “小师弟啊！你的二师姐在这呢！” 一个爆栗后。 “哎哟！小师弟欺师灭祖啦！” 追赶随即而来，但大师兄和二师兄却乐于观战，任由兄妹俩的喊叫声传至整座桃园。 第十八章：备战 在怀仁师从小黑的这段日子里，游羽会时不时地出现，且每次出现的目的全都一样。那就是让小黑狠一点，再狠一点。 挨打，挨揍，挨虐，这些黑妞都痛在眼里，却乐在心里。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怀仁在小黑的重压下得到了预料之外的惊喜：消失多日的灵王圣剑再次出现。 还记得上一次圣剑出现后，怀仁被它左右了神智，若没有天灵塔的制衡，只怕已经对四大灵门弟子大开杀戒。而这次出现后，怀仁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不说，还将灵王圣剑自主掌控，开始和小黑展开对攻。 即便结局从未变过，但一招，两招，三招，怀仁的进步越来越大。 说到这还有一个小插曲，那就是某日从灵域回来的游羽瞧见两人对战后，手痒难耐，提议自己和小黑比试一场。这一交战，游羽被小黑先手且连续不断的技法逼得险象环生，若不是及时喊停，只怕也要败在他手上。 见证两人比斗的黑妞起了心思，怂恿着游羽和自己打赌，至于赌注不用想，一定是这天灵塔大弟子的名号了。 这点小伎俩游羽完全不予理会，但他没想到的是怀仁见机奚落自己，且小黑也在一边古怪发笑，这让他好生恼火。随后便将理智抛开，“勇敢”地接下了这个赌局。 然后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小黑再次率先发难，疲于躲避的游羽尝试过反击，然而一招流漩刀法就化解了他仓促出手的灵术攻击。无奈之下，游羽只能不断给自己加持疾风步，和小黑一追一逃。 一个时辰过去了，追不到；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追不到。所以，小黑放弃了。 强掩疲惫的游羽略显得意，也不管怀仁兄妹如何嘲讽，径直回了灵域。 这一入灵域，他便垮了下来，瘫倒在地上不断喘息。 “好家伙！一二阶灵术对他竟然完全没效。若是力量再大一点，速度再快一点，那还得了！如今看来，也就天剑阁的人和圣体大成的怀仁能稍稍压制一下。不过，若我具备灵将境的修为，以灵压改变环境，应该也能束缚住他。哎！总归还是自己不够强啊！若我具备你那样的修为……就这样吧！危险就危险一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再说回怀仁，与小黑形成对战后，第二重的修炼进度明显加快了不少。四肢过后，便是腰腹，然后承继至胸部。 此前，一名顶尖的驱蛮卫具千斤之力、拥黑豹之速，而现在的怀仁至少是其双倍。这样的力气和速度已经不逊于施用坚体灵术后的天剑阁弟子，更何况这还是怀仁的常态。所以，怀仁向“强”迈出了第一步。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淬肉修行将大功告成的怀仁能够让灵王圣剑维持近一刻钟的显形，这意味着什么可以通过三点来说明。 其一，灵王圣剑能够随怀仁灵念所想展现出五种不同的性质变化；其二，灵王圣剑的坚韧程度不在黑刀之下；其三，灵王圣剑有强行吸纳灵气的特性，能在一定程度上化解灵术的威力。 如此宝物，着实不在惊神戟之下。 一月时光匆匆而过。 桃园在薛佳佳再次造访后，又一次全员聚齐了。 “怎么样！准备好了吧！升灵试明天可就开始了！” 气质日渐出尘的游羽点了点头，气势越加厚重的怀仁摇了摇头。 “咦！我看你气势很足嘛！在这种会练上拿个名词应该不难吧！” 面对薛佳佳的疑惑，黑妞抢先开口道：“薛大叔！是这样的。这几天是我哥……小师弟突破的关键期，并且拖延不得，所以担心和‘升灵试’的时间冲突。” 薛佳佳了然地点头，可突然又瞪大双眼。 “你这小妹妹，咋还叫我大叔呢！还有，他不是二师兄么，现在怎么成了小师弟了。他是小师弟，那现在的二师兄又是谁？” 话音一落，一身不合时宜装束的小黑凭空出现了。然后走到薛佳佳面前，频频指点自己。 …… 当薛佳佳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先在游羽那里确认了一次，然后围着小黑打转。 “不得了！了不得啊！” 小黑跟着他旋转，刚开始还觉得有趣，后面就有些不耐烦了，最后飘到黑妞身边。 “游小弟！就八年前那件事，我现在已经搞不懂老天是惩罚你还是偏爱你了。看看现在这天灵院的根基：一个身负双灵、身拥圣器；一个得到上古圣剑传承；还有一个不入五灵的怪……小弟。再加上天灵塔这座宝山，想不复兴都难啊！” 游羽白了他一眼，呛声道：“要不你直接拜入天灵塔得了，说不定也会得些天大的机缘。” 薛佳佳面露尴尬，随后打趣道：“八年前还真有这种可能，现在嘛！我家那老头子如何势利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戏咯！” 本来就是开玩笑，游羽自然不会介意。 “说正事吧！五大灵门同意不同意天灵院重新进入叠山门列？” 薛佳佳微一正色，将这些时日叠山的大致做了一个总结。 自那日事变后，五大灵门高层齐聚。神火峰随后提议五大灵门合力将天灵院彻底铲除，说实话，到场中人赞同这个提议的是占多少的。可不料青木老先生当即发飙，将提出这个提议的神火峰长老以欺师灭祖的重罪贬出叠山，还彻底地废了其修为。” “青木先生固然强大，可他这么做不怕明王翻脸么？” “明王？他都没有到场！” “这么高层的会面他怎么可能不到场？” 薛佳佳面露冷笑，显然对这个明王很有看法。 “他将他儿子安排进火龙柱后便消失了，去了哪里连神火峰的人都不知道。” 游羽知道薛佳佳和明王之间有矛盾，也对薛佳佳最后的无奈屈服表示同情，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能说的。 “罢了！不提这个老光头！只说在青木老先生发飙后，另外三大灵门的高层没有表现出异样不说，反倒顺风支持起青木老先生。所以，提议很快就被否决了。也就是说从这一刻开始，五大灵门默认了天灵院的重开。” 高层之间的对话游羽听不着，也不想听。对他来说，只要天灵院重回叠山门列，这就够了。 “你接下来怎么做？我说的是在‘升灵试’之后。” “重建天灵院，然后开院门，广纳弟子！” 薛佳佳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不过有些话听着像泼冷水，但又不得不说。 “这很困难，如今的俗世与叠山基本脱离了联系，就连证灵书院也在前几年迁了回来。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四大灵门会走灵门传承路线。如果你要招收弟子，就只能去俗世，可你去了势必会招来四大灵门的手脚。更头疼的是，你们才两个人，而你又必须留在山上。” 这些问题游羽何尝没有想过，但想不到不代表就得放弃！更况且他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正在酝酿，若实现了未必不能让天灵院一振声威。 “这些事到了那步再说吧！眼下该关注的就是今年的‘升灵试’有何变化？有没有什么新规则？” 薛佳佳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两人的对话听在黑妞耳中，无疑于天书。 所以在这间隙，她好奇发问道：“薛大叔，你今年参不参加这个‘升灵试’啊！” 对这个问题，游羽和怀仁同样比较关心。 薛佳佳先是以忧郁的神情表达了对这个称呼的不满，然后略显骄傲道：“‘升灵试’虽说是三代弟子的舞台，但现在的我也不好去凑这个热闹了。” 游羽虽然看不惯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骄傲，但对他的实力还是很信服的，不予反驳外又默默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些人不参加？” “沐雪！这个怪胎还在闭关，应该是不参加的。还有黄土兄，据说厚土老君开始对他进行考核了，大概来年便要升任执事了。除他们外，楚烨、洛宁这几个家伙都会参加。” “楚烨！哼！” 楚烨和游羽之间的矛盾，薛佳佳很清楚，也知道这一战必不可免。不过，游羽可以代表天灵院，楚烨能代表神火峰吗？ “对了！顺便给你说说今年主试的是水镜湖的疯婆子，所以如果你的最终目标是头名，那么势必会和洛宁一战，这难度可不小啊！” 游羽皱了皱眉，石水阁疯婆子洛小花是出了名的护短，且自身境界早就到了灵将境，如果她要在明面上施加手段，自己还真是无可奈何。 “不过洛宁这丫头自视甚高，和你是同一路人，应该会力求公平。再有其他的话，我就提醒你一定要小心应付那件迷梦裙，去年我就栽在它上面了。” “呸！我不是没听说你们交战的情况，为什么会输你我心知肚明。”那场关系最终头名争夺的比试怀仁早就听说了，蛛丝马迹中也分析出了薛佳佳败落的原因只有两点：好色、放水。不过，即便他可以因此随意嘲讽薛佳佳，也不等同于自己能绝对战胜洛宁。毕竟，若薛佳佳和自己全力对战，自己没有丝毫胜算。 薛佳佳被游羽说得心虚，又架不住怀仁兄妹好奇的眼神，只好转开话题。 “对了！在青木老先生的提议下，个人会练后增加了门列赛。据我所知，门列赛的头名得到的奖励对你重建天灵院有极大帮助。就因为这个提议，不少人私下猜测，青木老先生有心扶持你。” 游羽心中一震，喜色跟着溢于表面。 “门列赛限制几人参赛？” 薛佳佳一指三人。 “这就正好！” 若说先前游羽还有怀疑，此刻便已确信。 “先生如此用心，我兄妹三人绝不能辜负。” 不知情的黑妞望着同样欣喜的怀仁，正要发问，游羽又开口了。 “二师……小师弟，个人会练你就不用参加了，抓紧在这几天完成第二重的修行，然后和我们一起冲击门列赛。” 怀仁苦笑，却又对这个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而黑妞听了之后，惊讶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门列赛时，我主战，小师弟负责保护二师妹。切记，小黑是天灵院最后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动用。” 薛佳佳点了点头，对游羽清醒的头脑很是赞赏。 确实，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小黑的存在。 “得！我这就去帮你们报名。” “我和你一起去，还有二师妹，你也去露个脸。” 怀仁一听自己被遗漏了，赶紧发问。 然而…… “你最弱，还不去加紧修炼，留给你完成第二重修炼的时间可只有四天。” …… 第十九章：世事难料 俗世凡人修灵，或为安危，或为生存；叠山子弟修灵，或为荣耀，或为地位。 那么，在修灵这条道路上已经行走了很远的高人们选择继续修灵的动力又是什么呢？ 答案只有一个：长生！ 唯有长生，唯有长久的生命，才能承受人想要拥有的一切。虽然它听着有些痴人说梦，可梦并非不能实现，因为那五灵之气就是让美梦成真的钥匙。 在以五灵之气为根基的灵术师六境中，修行者一旦踏入灵将境，灵念就会进化为灵神，天劫之下，灵神不灭，其身不死。所以，灵将境还有一个称呼：长生境。 灵将境很难达到吗？答案是肯定的。不过五大灵门传承千年，总有些惊艳之辈能做到。只是碍于天劫当头，他们大多选择避世隐居罢了。对于这些人的定位，五大灵门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初代弟子。 初代弟子这个名头出现后，五大灵门开始对所有人进行定位。那就是：初代，二代，三代。如此定位的原则也很简单：境界实力。 先说初代，指境界修为至少在灵将境，且隐匿叠山甚至蛮野的五大灵门弟子。有一种说法是：初代弟子的多少，直接决定了五大灵门的排序，以及对茫茫蛮野的资源分配。 再说二代，执掌五大灵门的中生代力量，也就是执事、长老一辈。这些人的境界修为至少也是灵师境，极个别强者甚至达到了比灵将境还高的层次，如现今的五大灵门之主。 最后三代，通俗地说，没有在五大灵门挂上名头的都是三代弟子。并且这个群体的境界修为多在灵徒、灵道两境徘徊，上有七旬老者，下到初入叠山的灵徒。不过，总有那么一些承天之幸的家伙，年纪轻轻便拥有灵师境的修为。对于他们，‘升灵试’便是最好的展示舞台。只要能名入十甲，就能得到同一个附带奖励，那就是名入二代。在得到一定权柄的同时，分配到更多的资源。 正因为此，升灵试才显得如此重要。 此刻，天灵院报名参加升灵试的消息半天不到就在五大灵门传开了。 对这个沉寂了八年的“祖脉”，二代弟子在惋惜之余表示并不意外，而三代新弟子就只有好奇了。 再说到好奇的源头，自然在于游羽这位曾经被誉为叠山灵童的天才。 纸包不住火，游羽和楚烨几月前的对抗早已成了众多三代弟子津津乐道的话题，且话题在不断流传中出现了多个版本。最夸张的一种是游羽单人接下三名十甲弟子的围攻，因而这届升灵试夺得头名毫无悬念。 且不管这种荒谬言论出自哪里，只说故事主角的游羽此刻正身处天流瀑下。他的来意很简单：这届升灵试在水镜湖举办，所以报名地设在了天流瀑。 报名时，记录入册的水镜湖执事没有多问一句，还早有准备地拿出了一本提名天灵院的名册，显然已经得了上面的吩咐。 报名后，一众水镜湖弟子开始交头接耳。可内容却时有变换：一会是叠山灵童要重新为自己正名了，一会是天灵院里有一个叫怀仁的弟子，他和水镜湖弃徒姚美美如何如何。 一旁的薛佳佳对这些感情纠葛极感兴趣，光明正大地贴着脸跟在别人后面“偷听”。可黑妞哪能容外人贬低怀仁，暴怒中将这些议论者通通呵斥了一遍，连带着揪住薛佳佳的耳朵，将他拽了回来。 这些水镜湖弟子哪里瞧得起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可一看天剑阁的薛佳佳都对她服服帖帖，又如何敢再多嘴，更别说动手了。 闹剧正酣时，洛宁如蓝烟天女一般从瀑上降下。 她先是训斥了水镜湖弟子几句，然后向薛佳佳施了一礼，最后和游羽对视。 在她眼中，游羽没有看到任何情绪波澜，仿佛对自己的参赛一点也不在意。 这是强者的自信？ 为了知己知彼，游羽用灵念观望过洛宁的境界，然而感知到的就是一面深邃的湖，再无其他。所以，游羽有一个猜测：现阶段洛宁的灵心很有可能已经凝结成丹，随时面临丹劫的冲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在境界修为上便稍稍领先了自己，再加上她精擅的水灵术和奇异的迷梦裙，可谓绝对强敌。 “洛姐姐别来无恙？”游羽语出惊人，顷刻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心中不断猜想两人有何交情。 洛宁一怔，随后莞尔一笑，直若仙子。 “难得你还认我这个姐姐！我还以为你会恨我呢！” “洛姐姐言重了，那****我都是身不由己。小弟又怎么会怨恨您呢！再说了，真要恨也该恨楚烨那厮。” 提到楚烨，洛宁不置可否，反倒饶有意味地岔开了话题。 “你应该也知道了今年会多一项门列赛，所以你的目标是门列赛头名吗？” 洛宁言下之意何其明显，游羽淡淡笑了笑，然后回应道：“门列赛头名的奖励固然很好，但灵道修行的根本还在于自身强大，所以小弟还打算瞧瞧个人赛头名的奖励是什么。” 这是下了战书了？ 至少洛宁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薛佳佳。 薛佳佳一皱眉头，双手连摆。 “咦！别看我，今年我就不来凑热闹了！” 薛佳佳的示弱看在旁人眼中，又让场中起了些闲言碎语：“薛色狼虽然很强，但也是咱们洛师姐的手下败将，今年肯定是不敢上了，因为洛师姐是一定要拿头名的。” 洛宁眉目一紧，周身的寒霜浓得像雾，惊退了多嘴的门人。 “这些弟子入门不久，境界低微，见识也少，让薛师兄见笑了！” 薛佳佳嘿嘿一笑，表示并不在意。 之后洛宁话锋突转。 “去年的比试是小妹输了，今年的比试师兄又不参加，所以还望有日能再向师兄讨教。” 薛佳佳一愣，随后苦笑，还想解释几句，但洛宁已飘飞远去。 “哇！这个姐姐好漂亮，好厉害啊！都和沐雪姐姐不相上下了！”自洛宁出现后，黑妞的眼睛就没移开过，此刻的赞叹绝对随心。 薛佳佳和游羽都是明白人，对黑妞的评论有相同的看法：容貌上两人确实都是美人胚子，可以说各有千秋；但实力上……纵然洛宁已经很强了，但沐雪……她就不是正常人！ “行了！这名也报了，你们接下来也没什么安排，干脆跟我去见一个人吧！” 游羽盯着薛佳佳，感觉他眼神有些躲闪，随后便猜到了他话里说的是谁。老实说，这个人他并不想见，不过碍于情面…… “带路！” 薛佳佳就知道他会同意，随即眉开眼笑，小心跟在游羽身旁，完全一副跟班模样，这哪有强者风范？ 天剑阁！蛮野第一宫。 不过这个第一说的并不是实力，而是指建造。在铸灵术的辅助下，其堂皇、其威势、其富有，都名列五大灵门之冠。 薛财神，薛佳佳的爹，如今的天剑阁阁主，是一个年岁近百富态老头。 “哎呀！我可怜的游羽贤侄，你终于来了！” 这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若不是游羽深知其禀性，可能还真信了。 “薛伯伯！听说您想见小侄？” 薛财神一提金丝华袍，拭去硬挤出来的浊泪，从玄金打造的主座上赶了下来。然后拉着游羽的手，轻托在他的后背。 “我的好贤侄，你这几年可受苦了，都怪薛伯伯无能，实在帮不了你！” 游羽一听这话，下意识偏头一看，薛佳佳正朝他挤眉弄眼。 “薛伯伯这就言重了！当年的事实在不是人力能为的，薛伯伯有这心就够了。更何况这些年小侄一直受您照顾，恩情已是无以为报了。” 这番话说完，游羽自觉有些想吐，然而偷瞄到薛佳佳悄悄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薛财神何许人也，两小的举动怎么可能逃过他的眼睛，只不过不好点明罢了。 “真是懂事的孩子！不像我这不肖子，不是在外头瞎晃荡就是到处沾花惹草，没一点出息！” 薛佳佳一听矛头突然指向了自己，赶紧露出一副委屈模样。 “薛伯伯就爱开玩笑，佳佳师兄的实力可称三代弟子之冠，如果他都没出息，那小侄可就自惭死了。” 这话一出口，薛氏父子都面露得意，当真…… “这就是黑妞小丫头吧！” 有长辈在场，黑妞还是很有礼貌的，随即向薛财神躬身行礼，然后乖巧应是。 “恩！不错不错！你那小哥哥怎么没来？” “哥哥忙着修炼，不然赶不上升灵试了。” 薛财神一捋毛须，微笑点头表示了然。 “你哥哥福缘不浅啊！竟得了灵王圣剑这份传承，连老头儿都有些羡慕了。” 说这话时，薛财神有意无意地看了游羽一眼。后者心中一紧，随即明白过来。 “成了！老头儿我今儿叫你们过来，一是看看你们这些小家伙的状态，二是一解故人所托。如今看来，一切平稳自然，不错！不错！” 故人所托？故人是谁？ 游羽正想追问，薛佳佳已经给给了他一个眼色。 “那小侄这就告退了，毕竟还得为明日做些准备。” 薛财神点了点头，目送三小离开。 待到三小背影隐去，薛佳佳一敛笑意，回身恭敬一拜。 “先生，阿隐是不是有些急了？毕竟这对兄妹是一个变数啊！” “世事不可能完全如人预料，静观其变吧！” 第二十章：冰桥 从天剑阁回来后，游羽想了很多，直到发现有些头绪隐隐约约能关联到一起。 游子，爹，青木先生，薛财神……他们在八年前的那场变故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还有昔日的师长们，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答案是什么，自己实在想不到。既然如此，那就等时间来昭示一切吧！ 一夜无眠，对凡人而言精力肯定有些亏损。但游羽已踏入灵师境，不食不眠很长时间也不会有任何不适。所以，翌日晨色刚起，他就叫醒了黑妞。 嘱咐她将黑色襦裙变化为天灵院弟子的装饰后，他自己也换上了一套青紫剑袍。 “大师兄，哥哥在断瀑下持续修炼已经有好几个日夜了，到底还能不能赶上升灵试啊！” “这一届升灵试会持续五天，而门列赛就安排在最后一天，所以应该能赶上！如果实在赶不上也不要紧，有小黑在，我们稳操胜券。” “那好吧！” 对话后，两人一同望了望断瀑的方向，都没有去打扰的意思。 “圣体修炼要紧，若能赶上便到水镜湖汇合！”声音远远传开后，两人随即出了桃园，赶赴升灵试的会场。 且说怀仁此刻手持灵王圣剑，于瀑帘中以刀法御剑。抽身飞退时，将瀑帘拉出一个横列的水漩。漩口处，瀑水集束成柱，竟有化冰之相。 黑刀不入五灵，因而能移势；灵王圣剑五灵皆俱，因而能助势。这是怀仁这几日的意外发现，所以惊喜过度下忘了升灵试已至，此刻听到游羽提醒才反应过来。 “淬肉的修行完成后对身体的提升果然极大，如今这断瀑已经不能阻我分毫，应该能助大师兄重建天灵院了。还有黑妞你个坏丫头，等我完全适应了身体，看我怎么打败小黑，到时某人就得哭鼻子了。” 出了天灵院，沿着悬空石桥往北面行过数里，再下梯云道，便进了仙女环峰的地界。 环峰之中，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兼有温泉清潭无数，氤氲出淡淡水雾，整个一人间瑶池。 再至天流瀑，两幕淡蓝水帘形成水门，门下两列水镜湖弟子更是靓丽，让半道和游羽结伴的薛佳佳极为兴奋。 此刻，瀑下已聚集近千人，并分作五个阵列，每个阵列两百来号人。颜色衣饰各异，显然就是这次参加会试的五大灵门弟子。 瞧见游羽和薛佳佳一道走来后，许多三代弟子的眼光都转了过来。 “看到没！那个就是号称叠山第一灵童的游羽了，听说他身负风雷双灵，境界也到了灵师境。” “还真是他！真没想到啊！几个月前还是囚笼中的鸟，现在已经展翅成鹰了，也不知这次会试会取得什么好名次！” “他身边那个黑衣小丫头是谁？难不成也是天灵院的弟子，可我怎么在她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灵力？”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个小丫头叫黑妞，确实已经拜入天灵院门下，也确实是绝灵之脉。至于游羽为何会让她拜入门中，这就有些说法了！” “说说……说说……” 私下议论不谈，只说游羽带着黑妞径直来到水门前，负责接引的正是洛宁。 “洛师姐！” 洛宁微笑着向他点头，然后吩咐一位师妹带他到了天灵院的阵列。 这一走到天灵院的阵列，两侧人群又是嘀咕不断。 “天灵院现在还真是悲凉，师长们全都没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强撑，如今还得来参加升灵试。” “若说以前的天灵院可真是风光啊！但现在嘛！也就他一个门面咯！” 冷嘲热讽游羽只当没听到，但黑妞就有些忍不住了，将那些闲话的人挨着瞪了一眼。 等了小半个时辰，参加会试的弟子终于到齐了。 目光扫过众人后，洛宁再示意两列水镜湖弟子回归到阵列中，然后飘然飞到水门前。其貌美若仙子，其形惊若翩鸿，让场中瞬间安静下来。 “诸位同门久候了，眼下还请稍安勿躁。待家师施术建造冰桥后，大家再依序前往会场。若觉无趣，还请一赏仙女峰中的美景。” 话音一落，洛宁素手一挥，霎时里外的秀林中百鸟齐鸣，听若天籁。其袖再舞，水雾聚形为龙凤，环绕于环峰内，龙啸凤鸣间更添尊贵和威严。 洛宁这一手让在场的五大灵门弟子纷感仙境也不过如此，继而暗叹其实力比之去年又强大了不少。加上今年没有了木仙子和薛佳佳，只怕难有人阻她夺得头名。 “游小弟！有没有把握？” 迎着薛佳佳的目光，游羽摇了摇头。 黑妞看在眼里后，嘟囔道：“还没打就认输了，那我们趁早回去吧！” 游羽大窘，急忙解释道：“若是生死相搏，我绝不会输的。” 薛佳佳也帮腔道：“这种会试在一定程度上是点到为止。而你大师兄这些年基本荒废了修炼，即便境界修为回来了，可实战经验还是太少。所以才没有绝对的把握！” 黑妞才不会管这些，抛下两记白眼后，目光又移到了别处。 其时，水门上蓝色波纹回荡，接向天流瀑水。 同时，洛宁先前以水雾幻化的龙凤受指引般冲向水门。两相接触后，水门顿消，而那龙凤却有实体般的深蓝。再与瀑水一对接，霎时一点寒冰结成，然后逆流溯源。 不过眨眼，六道在阳光下泛着异彩的冰带由瀑帘射下，直至阵列前的地面。同时，瀑上的流水延着冰带冲下，却又在半道结成坚冰。 等到众人赞叹声起时，冰带已筑成六座斜跨百丈的陡峭冰桥。桥面宽幅三丈，冰面光滑，从下往上看反射着奇异的光。 包括水镜湖在内的会试弟子都不明白此举是何用意，只好将目光齐齐望向洛宁。 “这是家师为与会的诸位同门设下的心性一关，也就是说，只有徒步行过冰桥才有资格步入最终的会场。” 洛宁这话一出口，场中哗然一片。 “此举乃是家师和各门长者们共同商议的结果，所以诸位就不要抱怨了。” 五门会试，自然不可能由水镜湖一门专断，既然门内长者们都同意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诸位还需记住一点，会试对擂表在正午公布。也就是说，从此时算起诸位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两个时辰，不过百丈，就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能做到吧！ 所以，洛宁的提醒并没有引起一些人的重视。 就说薛佳佳瞧见洛宁回到水镜湖弟子阵列后，脸上的神情便认真了起来，并示意游羽即刻开始。 游羽循着冰桥向上眺望，冰面平滑，似乎没有什么艰险。 “据我所知，这桥又名蜃桥，源于水镜湖底的凶兽蜃楼。蜃楼强在幻境的营造，所以即便已经控制了力度，但你也要小心应付。” 就算薛佳佳不提醒，游羽也不会小视了这冰桥。对他来说，八年的隐忍和努力绝不能付之东流。 “至于黑妞小妹，你不具备灵力，幻境也就不会对你起效。不过这冰面太过光滑，又带着刺寒，通行必然有难度。” 黑妞到底还小，并且从有记忆开始到现在都没见过冰长什么样，此刻一见，欣喜之情大过了所有，已经迫不及待要踏上去了。 可她还没动，在冰桥前列好队伍的五大灵门弟子已经有人动了。 然而…… 那名来自神火峰的年轻弟子前脚刚刚踏上冰面，后一刻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摔倒在地。 其同门赶紧将他扶了起来，外表来看，他没有任何损伤。只不过目光呆滞，就像受到了某种惊吓，说什么也不敢再迈出一步了。 这一插曲后，众人总算收起了轻视之心，开始认真对待。 只说天灵院这边，黑妞总归还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所以大胆地抬脚迈了上去，只不过下一刻就摔了个脚朝天。 哎哟声落，小丫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再以极为不雅的姿势趴在了冰面上。 旁观者顿时哄笑一片，然而片刻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只因小丫头手脚处突然多了两副黑色的抓刺，手脚并用后转瞬爬上去三丈。更令人惊奇的是，冰桥似乎没有对小丫头设下任何障碍。 “什么情况？” “还管什么情况！上吧！指不定呆会会遇到什么麻烦，要是因此而错过时辰就亏大了。” 这话提醒了所有人，随即移步踏上冰面。 痛苦、挣扎、恐惧，这些情绪真实地表露在众人的脸上，紧接着他们的身体开始颤抖，步伐有些踉跄，直至滑倒跌下冰桥。 就在此时，洛宁望向已攀爬到冰桥中段的黑妞，秀美紧蹙。片刻苦思无果后，她开始动了。一步，稍有停留；两步，略显停滞；三步，没有迟疑。 游羽见状后跟上。 这脚一接冰面，周身光景大变：万丈高空，十方邪魔，铺天盖地袭来。游羽霎时一惊，本能地向后退，可一点刺痛由背被迅速扩张至全身。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被大卸八块，然后被邪魔吞食，直到尸骨无存。 一步惊，步步险。 短短的距离中，游羽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数十种死法，精神越来越紧张，身体就快要就坚持不住了。 为了八年前的真相，为了默默隐忍的自己，为了那份难得的情谊，我游羽绝不能屈服。幻象，一切皆是幻象！且就算是真的，我也该持戟提枪，绝不屈服！ 沉寂了八年的叠山灵童岂可败在心性这关，不入道，不知其险；既入道，便迎其难。 这才是我！ 想通了这些，邪魔如风沙隐去，游羽眼中再无迷茫。 正打算大踏步向上时，黑妞已站上了冰桥桥头，还向着他用力挥手。而第二名的洛宁刚刚走到中段。 “这丫头！” 第二十一章：玄龟灵相 对五大灵门绝大部分的三代弟子而言，升灵试不是唯一的表现平台，却一定是最好的，究其原因便在于升灵试成绩直接和资源的配发数额关联。 就拿往年来说，奖励的设定范围为百人。只要进了百人榜，各大灵门就会重点培养。至于那些没能冲入百人榜的弟子，平日修灵所需就只能靠自己去蛮野采集，危险性太高不说，也耽误了修灵进度。 鉴于此，五大灵门本着公平的原则，没有给升灵试的报名资格加以限制。可这种公平也造成一个不好的现状，那就是每年都有超过半数的三代弟子报名。 实力上的参差不齐，让主办的二代弟子很是头疼。在这种背景下，用意为淘汰大部分“无能”弟子的混战出现了。 可既然是混战，就难以避免各种人为的意外，如某某精英弟子被诸多平庸弟子联合打败，如某某俗世弟子被拥有高贵出生的灵门弟子率先击溃。 为了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洛小花的提议得到了一致赞同。至于往年是否有人有类似的提议，如果有又为什么没有通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此刻，午时已至。 共计一千三百一十四人的三代弟子通行冰桥成功的只有两百零八人，失败者不乏榜中弟子。如此残酷的现实让桥下已经淘汰的人失声痛哭，面临失控的不在少数，好在各自门内的二代弟子从旁约束，否则免不了爆发一场内乱。 再看桥头冰台上，闯过难关的青少们皆面带戚然，再也没有先前的放松。 不知何时来到冰台上的薛佳佳走到游羽身边，轻声说道：“神火峰弟子剩四十二人，着实是五大灵门实力最强者；水镜湖三十八人，多少占了主场之利；厚土渊三十一人，倒也符合他们的一贯作风；青木林三十人，跟往年表现出的实力差不多，当然，这是排除沐雪那个怪胎之后的；再算上你和黑妞，剩下的就是我天剑阁弟子。” 天剑阁过关的有六十五人，这让游羽有些吃惊。 但薛佳佳并没有喜色，反而很平静道：“天剑阁弟子主修御剑术和铸灵术，而御剑术讲究人剑合一，所以又偏重于坚体灵术。再说这蜃桥考究勇气和毅力，这对天剑阁弟子而言其实是占了很大的便宜，可就算如此，还是有大部分被淘汰了。” 游羽细想过后点了点头。 “近百年来，蛮野还算太平，天剑阁弟子实在没有机会实战，以至于提升起来相较于其它四门要慢很多。” 游羽所言正是天剑阁弟子的现状，可世态平和不好吗？没人能否定，所以没人再看好天剑阁的未来，因而造成了五门之首易主。 两人正感叹时，身旁的黑妞一声惊呼。 “看啊！湖里有东西！” 游羽循声望去，偌大的水镜湖中心处一道漩涡正在成型。 细看之下，这漩涡与平常大有不同：漏斗不再，而是呈现出一柱状空流带。水镜湖弟子一见这场景，立马欢呼雀跃起来，随后目露虔诚，对着漩涡的方向拜跪。 与此同时，神火峰弟子却大多神色紧张，似乎对这异景本能地排斥。 薛佳佳还待向黑妞解释，那漩涡中一声龙啸突起，接着一根丈许粗细的水柱激出，直入百丈高空。 这异景还没看过眼，一颗深蓝色的巨大头颅又从漩涡中缓缓露出。这头颅似马似蛟，其身紧随其后。鳞甲之下，蓝白相间的躯体生出一对利爪，利爪中两颗碧蓝的水珠飞旋不止。 片刻后，那水珠被这奇异的兽物抛入水柱中，霎时异变再起。刺白的寒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几次眨眼后便已形成一根接天的冰柱。 冰柱凝实后，那兽物突然振翅，一对羽翼伸展开后足达十丈。它攀在冰柱上，口中吞吐不休。下一刻就见冰柱由白变蓝，直至不透一丝光线。 待到整根冰柱变成蓝色，它又缓缓下落至漩涡中，最终隐没，而那漩涡也在它消失后归于平静。 在场绝大多数的三代弟子望见这一异景，俱都屏住呼吸，不敢妄动。直到它隐去后，方才大呼一口气。 “那就是水镜湖的守护兽吧！” “真惊人啊！我怎么在就没见过咱们门中有这等神物！” “五大灵门都有守护兽的，只不过寻常时候根本见不到。话说能见到守护兽，此次会试就算没冲入百人榜也没遗憾了！” 议论声越大，水镜湖弟子越是自豪，唯独洛宁面带疑虑。 这边议论声未止，那蓝色冰柱下又有一道人影浮立于水面。 洛宁盯着那人影，口中似有呢喃：“婆婆！” 薛佳佳的灵念足以覆盖整座冰台，所以洛宁的呢喃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洛宁的表现让他不解，所以他在冰柱和洛宁之间来回打望，随后一震，眼眸中满是明亮之色，口中亦是惊叹道：“好个疯婆婆！” 游羽即便修为比不上薛佳佳，可也很快通过察言观色分析出了这一番“小题大做”的原因所在。 洛小花要突破了！ 果不其然。 随着洛小花身子渐渐升空，十里丛云无端聚来，其势太快，诸人竟没看清白雾如何化作冰雪，又如何凝成一只庞然大物。 当洛小花升至与冰柱齐平，那庞然大物终显形为一只威严的玄龟灵相。 自这玄龟灵相一出现，五大灵门弟子无论三代还是二代，纷纷朝相跪拜。 唯有一人。 茫然的表情，惊异的眼神，她就是黑妞。 玄龟灵相之下，哪能容人如此放肆，所以游羽急忙将她往地上拽。 然而，那黑色剑袍突然发出一股斥力，将游羽的手震荡开。接着，黑妞的身子无端浮空，眼睛更是直视那玄龟灵相，哪有半分敬意。 玄龟灵相灵眸所向，两道突然出现的深蓝冰焰快速接近黑妞。而黑色剑袍也适时溢出一团黑雾，再往深蓝冰焰迎去。 常人眼中，冰焰与黑雾相接后，那黑雾就似一面屏障，将冰焰完全阻挡，仍由其变化出种种形态。 这可是玄龟灵相之威啊！非灵将境巅峰者不敢相抗，那丫头分明就是绝灵之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诸人还没想出个结果，黑色屏障已然破碎，继而溃散成黑雾融于剑袍之中。结局可以预见，失去抵抗之力的黑妞急速坠下。 薛佳佳稍有犹豫时，游羽已经腾空而去，所向自然是黑妞。 他这一举动，让诸人纷纷暗叹：灵相动怒，游羽这不是去送死么？ 可是…… 自黑妞下坠起，冰焰停止了攻击。待到游羽腾空来接时，冰焰已隐于灵眸中。等到游羽接住黑妞，并安全降到地面，那玄龟灵眸才转了方向，重新回到洛小花身上。 “化外之物，且莫过了界。否则大道降责，无可赎。”这番话直接在游羽脑中响起，再无他人听闻。 游羽探到黑妞脉息正常后，开始思索话里的深意，可还没思索个结果，冰柱下洛小花开始动了。 白色宫装，表明洛小花身处灵将第二段；虚实两尊，表明洛小花的灵体和灵神共舞。 待到灵神融于冰柱之中，灵体开始增大。转眼过后，洛小花化出百丈之躯，巨手一握，那冰柱竟然成了她的兵器。 玄龟灵相盯着这番变化，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洛小花举目望来，它才发出九天之音。 “吾掌天地水灵，制汝破镜之责。百道水灵之怒，接下即可破境，汝准备好了吗？” 洛小花一振冰柱，随后直指玄龟灵相，果真是疯婆子！ 灵将破境，不次于最顶尖的灵将生死搏杀。余威波及数百丈，灵师境以下弟子难逃大难。 危机当前，跪拜的弟子们急忙起身，准备逃离水镜湖。 然而那湖面深处的水榭台上突然飞起一人，其形婀娜，其态绝尘，其貌无双，正是水镜湖当代湖主洛水。 她流仙裙中的皓腕探出，玉指连叩。顷刻间，湖面水纹动荡，一帘环形水幕自下而上升起，恰好围出一个交战圈。 灵眸转来，这绝代美妇遥遥一拜，极为恭敬。 灵眸稍作停留后，回眸盯着疯婆子，瞬时百道深蓝冰焰列成刃壁。 一道降下，洛小花持冰柱以撼天之势击出，竟然将冰焰完全冲散。 二道降下，冰柱挥击而出，将冰焰生生撞向水幕。霎时，水幕波纹连连，却没有破裂之臾。 三道齐至，冰柱顶端分裂出一片冰峰，将冰焰全数阻挡。然而片刻后冰峰破碎成末，洛小花灵体也是一颤。再看那冰柱时，已经消失了近丈。 共计百道，洛小花能全部接下吗？ 几乎所有人都关注着水幕中的变化，唯有游羽注意到黑妞醒了。 “有没有什么不适？” 黑妞摇头晃脑，嗔怒道：“刚才小黑也不知怎么就发狂了，回去后我一定得教训教训他。” “没事就好！要不然你哥非得找我麻烦！” 两人这边问答时，连片的惊叹声突然响起，游羽随即循声望去。 半空的刃壁上已经没了大半冰焰，这预示着洛小花就要成功挡下灵劫了。可此刻的她灵体已经缩小了大半，冰柱也只剩下十丈长短，但眼前又有十道冰焰降下…… 湖底一声短促的龙吟传出，守护兽似乎想要离水帮助洛小花。洛水大急，不待玄龟灵相动怒便双手连动，激发出的灵力织成数根蓝色的水索。水索无情劈下，让整座水镜湖片刻后开始震颤，好在蜃早通灵性，终究还是被劝阻了。 再看洛小花，接下这十道冰焰后，冰柱消失，灵体溃散，灵神回体，肉身现形，形貌极为狼狈。 还剩最后一波冰焰！可她已经无力抵抗。 极度衰弱中，她无法再维持年轻的容颜，现出一个两百岁老妪应有的相貌。 嘴角翕动，声音难以传出。好在洛水在场，只要她愿意，百里方圆内的任何风水草动都难逃她的耳目。 “石水阁属众、清水宫洛宁听令！” 远在冰台上的洛宁一听到湖主的声音，随后跪倒，双眸中两行清泪跟着滑落。 “从今日起，我洛小花将阁主之位传于洛宁，尔等需全心辅佐，永世不违新主之令。” 话音落，无情的冰焰全数降下。洛小花先是望向洛宁这边，然后朝着西南方某处展露出一面释然的笑。 冰焰及体，肉身顷刻间化为虚无，唯有一点白芒刺破水幕，眨眼没入洛宁体内。 再看那玄龟灵相，灵眸一转，遥遥盯着黑妞，稍作停留后淡淡隐去。 待到高空丛云散尽，暖阳挥洒而下，仙女环峰内依旧如故。 “会试场设于环峰仙女台，众与会弟子即刻随我入场。” 仙音了了，清楚地传进冰台众人耳中，为他们驱走绝望的过去，带来希望的未来。 第二十二章：仙女台中 仙女台位于环峰之巅，是水镜湖又一标志性建筑。从远山眺望，它是一座仙气缭绕的空中楼阁；从峰谷仰望，它是一座缥缈无虚的华美天宫；从台中展望，它就是一方专供三代弟子修炼的灵场。 灵场足有数亩，以花草为被。花草之中，悬空的断瀑引来灵禽飞旋，加上琴音羽鸣，当真是人间仙境。 只说灵场正中，有一座中空的喷泉。喷泉之上，巨大的守护兽雕像栩栩如生。雕像左右，二十座云台均是新建，想必就是会试的擂台了。 此刻，洛水于蜃像下端坐，左右是另外四大灵门的长老。长老身后，是一众新晋不久的二代弟子，薛佳佳赫然在列。 再说两百零八名会试者依照门列站在云台上，等待着主试官洛水宣布规则。 没过多久，洛水肃然而立，身后一名二代女弟子随即走到她身侧。待她螓首微点，那女弟子便提步向前，走到云台正中。 “今次升灵试经初选后剩余两百零八人。其中，神火峰四十二人，水镜湖三十八人，厚土渊三十一人，青木林三十人，天剑阁六十五人，天灵院两人。” 这些信息游羽已经从薛佳佳那里得知，所以他此刻更想知道会试以哪种方式进行。 那女弟子待众人知晓会试人数后，又开口道：“经五大灵门共议，今次升灵试将会试弟子两百零八人分为四个小组，每组五十二人，所以各位同门首先要做的就是凭签序找到对应的小组。除此之外，两百零八人中名列百人榜的弟子共计四十人，他们将平均分配到四个小组。” 百人榜弟子！他们已经有了修灵资源的保障，却冒着被挑落榜单的危险继续参赛，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十甲。只有入了十甲，那才算得上真正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加入到由长老带队的试炼小组，去探寻茫茫蛮野的无尽宝藏。 所以，平均分配对所有会试弟子而言是最公平的结果。 个别弟子纵有不满，也没有理由多说什么，更何况经过冰桥初选，勇敢的心不应该再轻易退缩。 然而那位女弟子的话音刚落，洛水便打断道：“经本宫与四大门主决议，百人榜从今日起废除，改称三十二灵卫。” 场中顿时哗然一片，近三千弟子来角逐一个百人榜席位本来就很艰难了，而现在竟然…… 但洛水何许人也！更何况这是自家门主也同意了的！ “此外，归属百人榜的奖励不少分毫，全数均配到三十二灵卫身上。同时，这三十二灵卫从此另立门户。” 另立门户？ 相比于百人榜的取缔，这才是真正令人震惊的决策，君不见洛水身后的几位长老亦是面露骇然。 “新门户事宜会由各门在会试结束之后传达。眼下时辰已至，升灵试开始吧！” 纵然所有人都心怀不解，但眼下升灵试才是重点。 “小师妹，明白会试规则不？”瞧着身旁一脸兴奋的黑妞，游羽忍不住想要提醒几句。 可小丫头有小黑在身，根本没有顾忌，又哪里会去了解规则。 “会试弟子共计两百零八人，分为四组。也就是说每组有五十二人，再除开十名百人榜弟子，剩余四十二人。这四十二人势必抽签对战，获胜的二十一人中一人轮空，抽签再战后剩下十人。同时，十名百人榜弟子也会抽签内战一场，再与剩下的十一人一并获得三十二灵卫的竞争资格。” 黑妞一脸茫然地看着游羽，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游羽愣神后苦笑，心想自己跟黑妞说这么仔细干什么。 “简单地说就是每组不能多于十六人，然后和其它三组剩下的人一起去争夺那个灵卫的名头。” “反正就是不能输呗！” 黑妞直白的一句，游羽竟然无言以对，随后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游羽的先知后觉，黑妞的“大智若愚”，很好地印证在了接下来的试规宣读上。规则大同小异，获胜才是真理，才是达成目标的唯一途径。 分发签序之前，楚烨终于出现了。他目露赤色，走动时阳炎满溢，若不是举止还算正常，旁人一定会以为他走火入魔了。 分发签序之后，游羽分到了乙组，黑妞在丁组。百人榜次席洛宁是在甲组，宿敌楚烨则是丙组。 风头正盛的几人分别在不同的组，这或许是天意，更有可能是人为。除此之外，像苟雄、明月、小豆豆、黄泥、楚桦这些上升势头极猛的弟子也很幸运地错开了。 接下来是组内抽签。 将签序交予会试长老后，和游羽同在乙组的楚桦当先去抽取了自己的对手。在他拿到对手的那一刻，游羽突觉炙热袭脑，戒备中回头，发现是楚烨。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两人还没来得及在言行上有所表示，楚桦已经笑着走了过来。 “大哥！我要是于你之前将他击败，你会不会怪我？” 游羽和楚烨同时眉头一紧，然后冷眼盯着楚桦。面对两人，楚桦的笑容霎时一敛，脚下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就凭你？”轻蔑的言语同时出自两人之口，这在旁人看来难免会想这两人到底是敌是友？而楚桦在这场争斗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再说黑妞拿到自己的对手后，傻傻地到了对方身前。 望着如铁塔一般壮实的厚土渊弟子黄泥，黑妞大胆地敲了敲他的膝盖，然后又傻傻地问了一句：“哇！你吃什么长这么高大的？” 旁人或许会觉得黑妞这种言行举止带着侮辱之意，但黄泥却不这么认为。他先是出人意料地蹲了下来，然后很认真地回答道：“俺小时候家里穷，爹爹和阿娘养不起俺，就去求山上的灵仙。然后灵仙赐给爹娘一种叫玉泥的宝贝，俺就是吃它长这么大的！” 黑妞听了这个解释后若有所思，跟着探手捏了捏黄泥的肩膀，最后带着请求道：“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啊！你能不能分我一些，我想让我哥哥也吃点。” 听了两人的对答后，旁边的人实在忍不住了，情不自禁地哄笑起来。 然而两人是很认真的，所以同时怒目瞪来。哄笑的人赶紧闭上嘴巴，毕竟小丫头可能没多大能耐，但黄泥可是天生神力啊！ “俺看成，不过师傅说玉泥不是所有人都能吃的，所以俺只能给你一点点。若你哥哥吃了没什么问题，俺再给你！” 黑妞一听对方同意了，顿时笑颜大开，随后拍着黄泥的臂膀直呼够意思。 别说，黄泥还真吃这套，也跟着憨憨地笑了起来。 要知道这里是升灵试，所以敢表达不满且具备实力的人还是很多的，比如对两人的表现感到可笑的青衣少年。 “喂喂！你们俩待会可是要对战的，现在关系走这么近真的好吗？” 一大一小齐齐转头，看到的是一个长相极为可爱的小男孩。小男孩和黑妞差不多高，垂髫之貌，衣着整洁，难道也是来参加会试的？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你今年多大了？” 小男孩嘴角一撇，还没来得及开口，黄泥已抢先答道：“他是小豆豆，今年才八岁，师傅说他很厉害的。” 黑妞点了点头，走到小豆豆身边，开始围着他打量。小豆豆已经很气闷了，没想到对方还伸手，摸了摸脸，扯了扯胳膊。 最后还来了一句：“哎呀！还真是小啊！不过看不出来哪里厉害！” 愤怒的小豆豆稚气未消，喊出的声音有些尖细。 “我都八岁了，哪里小了？还有我是很厉害的，你再调戏我，我就……我就……好男不跟女斗，我就打他！” 黄泥一听这话，连番摆手，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俺不能欺负小孩子！师傅知道了会责罚我的！” 本来紧张的气氛，被三人这一番认真的打闹冲淡了许多。 眼看着气氛刚刚好，一旁偷笑已久的长老介入其中，将三人暂时分开了。 其时，午阳洒下，让被水幕封闭的二十座擂台泛出道道异彩。这异彩映射在与会的弟子眼中，展露的是一条通往强者的路。 “甲组，洛宁对曾程；乙组，楚桦对三宝；丙组，楚烨对龙二；丁组，小豆豆对陈大牛……” 二十座擂台同时开战，谁胜谁负很快便会揭晓。 果不其然，第一轮对战名单刚刚宣布，就有两场已经结束了。 “甲组，曾程弃权，剥离其百人榜名号；丙组，龙二因伤退场……” 游羽望向不战而胜的两人，眼中战意渐浓。 可薛佳佳不知何时又到了自己身边。 “你知不知道名列十甲的洛宁和楚烨为何拒绝二代弟子的名头？” 游羽想过这个问题，但没有答案。 “除了头名的天英级灵器，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吸引他们继续参赛。” 薛佳佳面色凝重，口角紧闭，却以灵念传讯到游羽耳中。 “初代！只要取得了头名，就能得到初代的悉心教导，且时限为半年。” 纵然游羽身拥天灵塔这座宝山，也难免被薛佳佳这个消息震惊。 那可是初代啊！ 第二十三章：初阵 淬肉修行对身体机能的提升远超怀仁的想象。 当纯灵之血运过周天，头顶百会穴中一点乳白不住流转，并缓缓溢出天灵盖。 霎时，怀仁仰天怒吼，接着万千气劲由体内激发，如刺针一般刺入断瀑周遭的山石中。肉眼可见，山石中万点黑污急速扩散，直至腐蚀出一片斑驳景象。 “好家伙，看这架势是把我体内所有的不谐种子都驱逐了出来啊！现在的我就算拼蛮力也不逊普通蛮魔了吧！” 兴奋之中，全身****的怀仁脚下一蹬，整个人激射到十丈高空。右手再虚空一抓，流光顿现，五尺长短的灵王圣剑悍然在握。 圣剑一挥，一道白芒直劈断瀑。断瀑连绵，却挡不住白芒之威。 冰花乍现，开出朵朵冰莲，将瀑水从中隔断；冰莲怒放，接引着瀑后山石，形成一层冰堑，生生将瀑水改了方向。 怀仁在挥出如此惊人的一剑后，于空中停滞身形，体内换气后，再一踏虚空，竟然又匪夷所思地折了方向，再向冰堑冲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稳稳停在了冰堑上。此刻仔细看他的身体，筋肌呈流线一般，没有一丝赘肉。 “嘿！终于能独立挥出剑气了，可惜现阶段只能附加一种水灵力。若身体再进一步，完成铸骨的修行，应该就能完整地施展五灵剑气了吧！” 自我评价过后，怀仁收回欣喜之色，转而面色凝重，仰天闭目。 “逍遥子前辈，你先传承圣体于我，又赐予我灵王圣剑，如今还教授我五灵剑术，小子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世说天地君亲师，您于我亦君亦师，所以小子在此立誓，君师但有所命，小子为之赴汤蹈火，绝不惜身。” 誓言既出，桃园中一道异彩如亘古之光，直穿天灵，寻向那无尽苍穹。 “门列赛！我来咯！” 当怀仁嚎叫着回屋穿戴游羽为他准备好的天灵院院服时，冥冥中一个声音似悲叹、似释怀、似欣慰、似期待…… 世有不臣之灵，在夹缝中求全。你既心怀仁德，怎可困守一隅。 与此同时，仙女台某座擂台上。 “小姑娘，认输吧！免得老朽落个以大欺小的恶名！” “老爷爷！您这都一把年纪了，就别上台了吧！老胳膊老腿的，我也不忍心伤到你啊！” 这一番对话听在一旁观战的黄泥和小豆豆耳中，两人都忍不住开口劝告起来。 “黑妞妹妹，要不就放弃吧！徐三老爷爷去年险些进入百人榜，是很强的。” “哼！要是我一招就能把他打趴下，可换成你的话……”小豆豆本意是让黑妞知难而退，可一开口却激怒了老少两人。 徐三当即怒目瞪来，并呵斥道：“毛小豆，这里是升灵试，可不是用来斗嘴的地方，一切凭实力说话。” 黑妞反应稍慢，等到徐三说完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毛小豆。 “原来你本名是毛小豆啊！等我赢了这场再来收拾你！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这话一说，周遭又是一阵哄笑，气得毛小豆涨红了脸，小手攥拳不住颤抖。 徐三再次被黑妞蔑视，自觉面子挂不住，当下恨声道：“小姑娘既然如此不领情，就别怪老朽手下无情了。” 黑妞拳掌一握，然后再摊掌做了个请的姿势，俨然一副礼让做派。 徐三哼哼冷笑，双掌突然合拢，双目再一凛，瞬时一身红色道袍外燃起团团青焰。 黑妞见状后飞身疾退，与徐三拉出五丈的距离。这种应对方式让场下的毛小豆急得跺脚，口中连番提醒黑妞如何如何。黄泥则完全相反，大声嚷着黑妞应该冲上去和徐三搏斗，不能让他有充分的施术时间。 然而黑妞对他们的善意充耳不闻，还自顾自地伸出右手，掌心对准徐三。 徐三再怎么说也在灵道境浸淫了几十年，这升灵试更是参加了多次，实战经验何其丰富。所以在黑妞抬手的那一瞬，他便灵念一展罩向黑妞。 完全没有灵力波动，确实是绝灵之脉，只不过这层黑色的裙衣是怎么回事，灵念竟然完全无法穿透。 徐三虽有疑虑，但道袍上的青焰却没有停滞，而是不断燎动着往掌心集聚。随着他双掌渐开，一颗跳动的炎种出现。 徐三能看出黑妞无法入灵，毛小豆自然也能看出。但先前以为她有什么隐藏的杀招，可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是在装腔作势。 “啊！那是二阶灵术业火种，挨上会没命的，你快认输吧！” 然而黑妞完全不为所动。 业火种由徐三掌心脱出，朝着黑妞射来。毛小豆情急之下想要冲上台面，却被当值的执事按下。 “你快放开我！她要是没命了我跟你没完。” 话音未落，业火种已到了黑妞身前，眼看着就要爆开。 在观战长老的惊异声中，在洛水的娥眉紧蹙下，一点黑光由黑妞掌心激发。 “不可！”隔着几座云台的游羽一直在观察这次升灵试都有哪些强手，这会突然想起黑妞也要参赛。可刚刚注意到她时，她已经激发了那道致命的黑光。 旁人还很惊异游羽为何突然大喊，可随后某一擂台周边发出齐齐的惊叹，惹得他们也都望了过去。 徐三，死了！并且死状很诡异。 那点黑芒后发先至，穿透业火种。如此短的距离，业火种在被黑芒穿透后，竟然没能爆开，反而溃散成炎气缓缓淡去。且黑芒与业火种相撞后，去势不停，须臾间刺入徐三腰腹。 徐三当时还没反应，还惊疑着业火种为何就消失了。可下一刻就觉腹下一凉，低头看去时，一个两指大小的空洞贯穿了身体。 一脸茫然，甚至来不及恐惧，他就这样倒下了。 执事上前一探徐三鼻息，随后向着蜃像那边摇了摇头。 “各位道友，可有谁看出这个小丫头祭出的是什么灵器？” “灵器？那不可能的，这丫头分明就无法入灵，哪里动用得了灵器！” “那刚才那根黑矛是怎么回事？” 洛宁略有所思后，素手微抬，向着执事点了点头。 然后才淡淡道：“这东西出自天灵塔，似乎是件不入五灵的异物，详细的可能青木先生才能解答。” 再说执事得了授意后，安排人将徐三抬了下去，然后朗声宣读道：“天灵院，黑妞胜。” 虽然得胜，可没想到自己一击将徐三杀死，这让黑妞自然联想到了前些时候的姚美美。 场面并不血腥，所以毛小豆在片刻的愣神后，兴冲冲地到了黑妞跟前。 “刚才那是什么灵器啊！竟然能在灭了业火种的同时杀死那老头。” 黄泥端正地向徐三的尸首行了一礼，然后也快步到了黑妞身前，想要发问却发现黑妞低着头一言不发。 “黑妞妹妹！你若不发这招，可能躺下的就是你了，所以就别自责了。” 然而黑妞抬起头时，眼眶中虽有泪花打转，说出的话却是：“要是哥哥知道我又杀人了，一定会不要我了。” 两人面面相觑，均想她哥哥又是谁？应该不会不通情理吧！ 此时，游羽终于挤了过来。 “没事吧！” 面对游羽的关切，黑妞大感委屈。 “大师兄，我真不是故意的，可是我……” 游羽哪会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本想着只要小黑不离体出现，众人也多会认为黑妞是有一件了不得的灵器傍身。可现在黑妞先是在大庭广众下引起了玄武灵相的注意，现在又以诡异的招数杀了徐三，若是洛水这些强者有心调查，那可如何是好？ “没事就好。不过下面的比赛你就不要参加了，天灵院有我就够了。” 黑妞点了点头，心却想着该如何向怀仁解释。 “丁组，毛小豆对战鲁人甲。” “乙组，游羽对战鲁人乙。” 负责这座擂台的执事疏散围观弟子后，宣布下一场对战人选。同时，那边擂台也叫到了游羽的名字。 “黄泥师兄，麻烦您陪着我小师妹，我去去就来。” 黄泥咧嘴一笑，表示不用担心。 游羽道谢之后，快步赶向自己的擂台，心中打定主意，要一击击溃对手。一来是急着将黑妞送回天灵塔，免得太多人关注；二来也是不愿花费比黑妞更多的时间，再怎么说自己才是天灵院的大师兄，总不能弱了初阵。 就在游羽回到自己的擂台上时，这边毛小豆竟然已经获胜了。 木灵分身术，以外界木灵之气为引，再将本体灵力平均分配，所成分身拥有本体三成的实力。 这可是三阶灵术，毛小豆却转瞬施出，这意味着什么鲁人甲很清楚。 灵道境对灵师境，本就没有胜算，更何况毛小豆这种天才人物身后是站着多位强者的。所以没有犹豫，当即向执事示意自己认输。 得胜后毛小豆兴奋地回到黑妞身旁，然而对方依旧一脸苦色。 “青木林，毛小豆胜。丁组，黄泥对战……” 与毛小豆对擂的无趣相比，黄泥这场稍微有点意思。 大致就是对擂的天剑阁弟子施展坚体灵术后，提剑冲上。黄泥则大喝一声，然后扎稳马步等待对方剑招袭来。 人们都听闻厚土渊有一俗世弟子，天生神力，曾一人力斩两只蛮魔。却不知他在厚土渊呆了几年后，开始刀枪不入了。 就拿对擂的天剑阁弟子来说，坚体灵术已经加持了数次，可任凭自己将剑法舞成珠帘，也不能伤黄泥分毫。 到底是这名灵道境的天剑阁弟子太弱，还是黄泥的皮实在太厚？ 总之，在天剑阁弟子暂歇之时，黄泥厚道地来了一句：“该我了！” 然后，天剑阁弟子避之不及，被黄泥抓挺起来，再被他一步步“护送”到擂台边并轻轻放下。 “厚土渊，黄泥胜。” 这边战罢！那边刚起！ 游羽傲然浮空，举手并指，霎时四方风雷隐现。其对手是神火峰一位初入灵师境的中年男子，也是当日与天灵师兄弟对峙的当事人之一。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已经苏醒的叠山灵童，所以不敢有丝毫大意，当即准备起自己的最强灵术。 三重爆裂之矛，其威足以轰杀任何灵师境以下弟子。 而游羽施用的依旧是引雷术，只不过经过灵域修行后，那黑云已扩至十丈，翻滚的白练也大了数倍，唯有轰隆声被一阵刺耳的雷鸟嘶鸣声替代。 一道天雷轰下，三柄焰矛迎上…… “天灵院，游羽胜。” 第二十四章：圣子降临 升灵试首日会决出四组十六强，次日决出三十二灵卫，然后再宣告之后的对阵。 这样安排虽然降低了一部分场次的质量，却也变相地淘汰了那些境界尚低的弟子，如此一来，剩下的便是真正的精英。 暮色时分，四组对阵全部结束。获得竞争三十二灵卫资格的弟子中，洛宁和楚烨都是以压倒性的实力晋级，毛小豆、苟雄、黄泥、明月、楚桦等人也渐渐崭露头角。 至于游羽，轻松胜过鲁人乙后，发现黑妞不见了。一问黄泥，才知她被一位青衣老者带走了。听完黄泥对老者的描述，游羽确定那老者必定是青木老先生，并且黑妞是自愿跟他走的。 可是，青木老先生带黑妞去了哪里？依照小黑的性子为何不反抗？ 多想无益，还是回到桃园将这事告诉怀仁要紧。 在他离场之后，执事将过程禀明了洛水，而后洛水授意让他免战晋级。这一决定自然让很多人不满，但在洛宁、楚烨等强者的赞同下也难以掀起波澜。 画面一转。 从天灵院出来后，怀仁才惊觉自己根本不知道水镜湖在哪个方向。 无奈之下，他奔走于天灵院四周，希望能遇到个活人。可是天灵院与五大灵门之间无不相距近百里，加上天灵院此前被列为禁地，又哪里会有人出现。 郁闷中，怀仁祭出灵王圣剑凭空挥划。 可就在这一刻，灵王圣剑剑身突然微颤，接着一连串异兽低吼在耳中炸开。怀仁当即望向北方，神色中满是疑惑。只因从灵王圣剑的轻颤中，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渴望与老友重聚的热切情绪。 “反正这才第一天，门列赛还早着呢，就先去看看再说。” 自言自语后，怀仁随着灵王圣剑的指引向北面狂奔而去。在他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后，塔巅一双沉睡的眼睛渐渐睁开。 夜阑山静，怀仁的脚步却没有放缓的迹象，这还得感谢圣体修行给了他一双无视黑夜的眼睛。 疾豹奔行，百里路途不过小半个时辰。 夜幕降下后的水镜湖经由无数颗硕大明珠点缀，已然成了一方星火浩渺的水上世界。尤其是那未曾化去的冰桥，其上光点如幻，经由冰层反射后，将天流瀑装饰成一道天河银流。 怀仁贪婪地望着这副美景，若不是灵王圣剑加剧颤抖，他就将来意忘了。 “圣剑大哥！您别急嘛！小弟我这就带您去与故友重聚。” 美景平添豪情，怀仁脚一蹬地，身形分外矫健，向着冰桥上端就冲。 可是…… 到底是兄妹！连摔跤的姿势也都一模一样。 “哎呀！这冰面好滑啊！圣剑大哥，见笑了，见笑了！” 圣剑自然不会说话，但在怀仁刚才摔跤时，剑身被他本能地插入冰面。不过眨眼，冰面出现了一条裂痕，然后急速蔓延，最后，桥塌了…… 瀑水激荡，怀仁被浇了个透心凉。可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赶紧东瞧瞧，西瞅瞅。还好，没有旁人。 “圣剑大哥！这真不怪我啊！”怀仁哭丧着脸，嗫嚅着开始寻思脱身之法。 然而灵王圣剑突然挣脱他的手，然后激射向瀑水之后。怀仁大惊，赶紧追了上去。 瀑水之后，本是一面千年陨冰的山壁，坚不可摧。可灵王圣剑快要刺上时，这山壁突然水纹一荡，然后幻化出一个通道。 眼看着圣剑飞入通道中，怀仁也只好提着胆子跟了进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身子全数进入通道后，水纹回缩，然后回归山壁面貌。 再下一刻，洛水凭空立于山壁之前，娥眉紧锁。 通道通往哪里，怀仁当然不可能知道，但有圣剑大哥在，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本着这样的心思怀仁加快了速度。 片刻后，通道尽头现处一片蓝色，估摸是到了尽头，然而灵王圣剑却不见了踪影。 怀仁忐忑不安地靠近这片蓝色，不多时，一团灰影掠过，随后蓝光浮动，就似水纹。 来到通道尽头，怀仁讶然停步，眼中的惊叹越来越浓。 “天啊！我这是到了传说中的海底吗？可是海远在蛮野之外，叠山是没有的啊！” 抓了抓凸出的岩壁，探了探浮动的蓝光，没有打湿；再小心地挪到通道断壁处，用脚踩了踩地面的沙石，没有沉陷。 恩！这就放心了。 抬腿迈步，怀仁正要向前，可没想一个悠远而沧桑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凶兽蜃恭迎圣子降临！” 怀仁被吓得一晃，赶紧回到通道中，再瞧了瞧四周，没人啊！ 念头还未消，正前方的蓝光中，一颗巨大的兽头渐渐凝实。兽头有须发，虎狮之口，巨象之瞳。兽头之后，近丈粗细的蓝点身躯盘曲而来。 怀仁见过最厉害的兽物就是蛮狮，可眼下这是什么？ 蛟龙？传说中上天入地、呼风唤雨的蛟龙？ “凶兽蜃恭迎圣子降临！” 巨象之瞳盯着自己，怀仁不得不承认对方是在和自己对话。迎着头皮站直了身子，再强迫自己盯着对方。 “您是凶兽，您叫蜃，可我不是什么圣子啊！” “蜃以水虺之身化蛟，全凭圣君点化。而后遵圣君之命守护水镜湖已有千年，今日得玄武大圣提点，将要入籍神坛，故向圣子交令，还望圣子应允。” 怀仁一脸呆相，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敢问，您说的圣君是哪位高人啊？” “上古之后，人族崛起；人杰亿万，唯有一君。也就是您的师尊，逍遥子！” 逍遥子！ 到了此刻，怀仁心头那些想不明白的症结豁然开朗。 我得天之幸拥有了五灵之体，也就成为了逍遥珏的唯一宿体。然后得到了逍遥子的圣体传承，然后灵王圣剑认主，然后在圣剑指引下来到了这里。 “正是如此！” 怀仁心中所想，竟然被蜃全部知悉，这就是凶兽之能么？ “圣君！也就是您的君师！所以，您就是圣子！” 这个身份会带来什么变化暂且不管，怀仁此刻只想知道，圣剑在这里面是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好在蜃能知悉他心中所想，当即解释道：“灵王剑乃圣君未得道前灵念所感之物，因长日伴随在圣君身边而成灵，其大成时与我们五只凶兽相识。方才圣子祭剑，蜃感知到它的气息，因而相唤。” “您说‘我们’，难道除了您之外……” “蜃、火凤、金翅、万甲、青雀，同遵圣君之命分守水镜湖、神火峰、天剑阁、厚土渊、青木林。” 这些讯息游羽应该都不知道吧！否则也不会……等等！ “叠山不是先有的天灵塔吗？怎么唯独天灵塔没有守护……兽。” “天灵塔乃是圣君得道时以灵体炼制的宝物，其威远在蜃之上，根本不需要保护。再者，天灵一门人杰极多，制衡这苍茫蛮野也不在话下。” 说到此处，怀仁自然想到了八年前那件事，那可是游羽一直想要查明的啊！ “如此说来，天灵塔最初的门人应该就是君师他老人家的后裔。” “正是！” “可是天灵塔衰败至今，他老人家也没授意我要做些什么啊！” 这一问后，蜃沉默了一会。 “圣君千年前入道，从此为众生计，自然不会授意您做什么。并且依蜃妄测，圣君遗宝只为有缘者现，至于这位有缘者要做什么，大概全凭己心。” “全凭己心啊！那我想查明八年前天灵塔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想帮大师兄重建天灵塔，这两件事完成后，我要下山驱蛮，给受苦的百姓一个安定的家园。”说出这番话后，游羽自觉纯灵之血飞速流动，整个人异常的振奋。 “圣子能有此愿，也就不负圣君传承了。” “对了！您知不知道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守护兽只在五大灵门面临灭门之灾时苏醒，而蜃是在前日被洛小花强行唤醒的，所以并不知道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不过圣子若有心追查，可向青木林游子求讯。” 说到青木林，那位神秘的老先生自然浮现在怀仁脑中。 “您说那位老先生尊名是游子？” “对！还有一点圣子应知，游子算得圣君之后的天灵塔之主。” 又是一个惊天的秘闻，怀仁顿觉脑袋有些不够用了，若是游羽在这里的话，一定可以理出一个头绪吧！ 一人一兽对话到此处，突然一道天光降下，将蜃完全罩住。 “圣子！神坛已刻下蜃之名，还请您应允蜃交令。” 怀仁望着这道天光，没来由地想知道这天光通往哪里，不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怀仁以圣子之名，查明凶兽蜃千年守信，现准许其交令。” 兽头微扬，一声嘶吼悠长中带着些解脱意味。 随后，被天光笼罩的蜃的身躯开始羽化，然后缓缓蔓延至兽头。 “圣子！蜃再妄言一句，‘您身负仁名，当行仁义之事，切莫辜负圣君传承。” 怀仁对着天光着的浮影遥遥一拜，一脸坚定。 “怀仁定当不负君师，不负己心，不负生灵。” 第二十五章：三十二灵卫 当蜃的真身完全羽化后，其幻影又渐渐凝实，而灵王圣剑正悬在其头顶。 怀仁伸手一招，灵王圣剑万般不舍地飞了回来。 脑海中，蜃的声音响起：“圣子，我乃神兽蜃君幻影，领蜃君之命接任守护水镜湖一职，现将沉睡，圣子可另有吩咐？” 怀仁挠了挠头，略显尴尬道：“有！就是您能不能把我送回地面啊！我不知道怎么出去。” “谨遵圣命！” 蓝光如梭，将怀仁团团围住，随后带着他不断向上。 等到怀仁睁眼时，晨阳入眼，前一刻仿若隔世。可他还没来得及调整情绪，周遭议论声将他完全拉回现实。 “这人是谁？” “他这穿着，跟游羽好像一样，不会就是天灵塔第三名弟子吧！” “我看就是！不过参赛弟子中没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概是来观战的吧！” 怀仁尴尬地望了望四周，没一个认识的，更不知道游羽在哪里。 就在此时，围观的弟子突然停止了所有议论，然后自觉让出道路。怀仁下意识望了过去，入眼的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待到她于怀仁身前停步，周遭的弟子同时躬身行礼。 “恭迎湖主！” 这一齐声惊醒了怀仁，反应过来对方是谁，然后赶紧循着其他弟子的姿势向洛水行礼。 然而洛水面色一缓，当先开口道：“天灵院为五门祖脉，所以你不必向我行礼。” 怀仁一滞，但还是躬身一拜。 “弟子这礼是敬强者！” 洛水微一展颜，再多看了怀仁一眼，却没有说什么，之后便回身去了蜃像下。 “首日四组十六强可全数在列？”声色清冽，来自于水镜湖的一名长老。 “禀明心长老，洛宁、楚烨、游羽三人还未到！” 怀仁一听，这三人刚好自己都认识，环顾四周后，还真没有见到三人的身影。 “灵卫之争在即，身为会试弟子却不守时，成何体统！明心在此谏言，此三人违逆试规，应剥夺会试资格。” 明心这话一出口，整个仙女台瞬时针落有声。片刻后，神火峰长老不干了；再后来，一众会试弟子也交头接耳，到最后竟起了争吵。 洛水面色平静，饶有意味地盯着明心，直到对方坚持不住将目光偏移。 “无妨，这三名弟子即刻就至，明心长老按时开宣便是。” 既然洛水都开口了，明心哪还能多说什么，只好让执事取出签筒，并让一众三代弟子准备抽签。 在怀仁的急切中，游羽的身影果然如洛水所言出现在仙女台中。 两人这一对视，游羽紧皱眉头，快步走到他身边。 “你昨夜去哪了？” 怀仁一副神秘模样，正要开口，却惊觉洛水在看着自己。 “等你比试完了再说！对了，黑妞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游羽脸上一紧，再开口时有些底气不足。 “她被青木老先生接走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怀仁一听黑妞被人接走了，瞬时脸色大变。游羽正待迎接他的怒火，却发现怀仁突然又平静了下来。 “丫头跟老先生在一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游羽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正想问却被他推着去抽签。 多想无益，眼下还是升灵试要紧。 拿到签序后，游羽只看了一眼，再没有多余的情绪。 怀仁好奇地抢了过来，上面的名字似曾相识。 “苟雄？狗熊？” 话音一落，后脑一个爆栗响起，疼得怀仁双手抱头。 再回身一看：“啊！薛师兄！您打我干吗？咦！这位好生面熟啊！” 薛佳佳身旁，站着在天灵塔有一面之缘的苟雄，此刻他一脸怒气，恨不得生吃了怀仁。 “你才是狗熊！小哥我叫苟雄，一丝不苟的苟！” 怀仁带着尴尬连番点头，对着这位同龄少年不停表达歉意。 薛佳佳和游羽却完全没有在意两人的举动，反倒是走到一起，谈论起三十二灵卫。 “我问过老头了，这所谓的三十二灵卫其实就是一只类似于驱蛮卫的队伍。但这只队伍是用来干嘛的老头绝口不提。还有更奇怪的一点，当你们决胜出三十二人后，他们会让你们自行抉择是否入队。” 游羽顿陷沉思，薛佳佳的讯息中有些地方他实在想不通。 “昨日洛湖主说三十二灵卫是独立于五大灵门的存在，若是自行抉择，应该没人会同意加入吧！” 薛佳佳摇了摇，将自己得到的讯息全部与游羽分享。 “据我所知，三十二灵卫所分配的资源比百人榜弟子多了远不止三倍，且五大灵门会一直供应，所以没人会狠心拒绝。” “诱惑太大，确实如此。不过还有个问题，若这只队伍成立了，成员却来自五大灵门和天灵院，必然存在着分歧，这样的队伍内部都不稳，还远不如五大灵门各自组队来得有战斗力。” “这就难说了，毕竟执掌这只生力军的人是青木先生，他老人家的能耐哪是你我能臆测到的。” 游羽一惊，没想到这三十二灵卫背后的人竟然是青木老先生，如此说来，他带走黑妞应该是有所谋划。 两人这边低头交耳，旁边怀仁终于忍不住苟雄的碎碎念回了一句，然后这局面可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争吵声完全压过了两人对话。 “啊！哎哟！” 两记爆栗响起，争吵的两少年都幽怨地抱着头，然后偷偷瞪对方一眼。 “第一场，天灵院游羽对战天剑阁苟雄，胜者为三十二灵卫候选。”果然如薛佳佳所说，昨日宣告的规则已有改变。 待到执事宣试后，游羽和带着余恨的苟雄走向擂台。 “大师兄加油！一定要把这头熊打服帖了！” 怀仁极为认真的呐喊让游羽只觉啼笑皆非，而下一刻薛佳佳的助威词更让苟雄哭笑不得。 “小雄雄！即便打不赢也得扒下游小弟一层皮，师兄很看好你哟！” 一位是天灵院的核心人物，破后而立；一位是天剑阁的后起之秀，意气风发。这场较量，从一开始便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魏韬，神火峰器堂长老，一个长着鹰钩鼻的高大老者。 “明心师妹，以你所见，这天灵院能否在这小子身上复兴？” 明心现任水镜湖传令长老，司职门中弟子外出历练的分派，其得意弟子是在昨日颇有风头的三代弟子明月。 “魏师兄识人一向不差，何不先行做个推断，也好让小妹参考参考。” 在座之人除了洛水，都是五大灵门的长老，地位只在各自门主之下，境界修为上最差也是灵将境。所以，以他们的眼光来看三代弟子的较量，推断出的结果一般都很准确。 “后生可畏啊！想老夫当年踏入灵师境用去了二十余年，但这些小家伙俱是数年破境，前途不可限量。老夫也就当下还能点评一二了。” 明心皮笑肉不笑，跟着说道：“魏师兄切莫自谦，小妹可听闻您不久就要上任传功长老，想来境界上将有突破。不过恭贺之事暂且不提，眼下还请魏师兄断一断这两位弟子胜者是谁？” 魏韬嘿嘿连笑，神情中有掩不住的得意。 “依老夫看，苟雄前几日才结成丹心，初入灵师境不久。而这游羽破镜已有两月，且身负风雷双灵，实力上又要强上几分。” “如此看来，这一场是游羽胜了。那还请魏师兄继续推断，出现在决战擂台上的人会是哪两个？” 其实以在座之人的眼力，都能一眼看出游羽要强过苟雄不少，只不过不愿和魏韬抢这个风头罢了。可如今明心抛出这个问题，就不由他们不想了，辩驳时也忽略了被谈论者的真实实力。 “这就难说了！原本在这一批的三代弟子中，以青木林沐雪和天剑阁薛佳佳为冠。他俩一个闭关，一个新晋二代弟子。接下来的排序就应该轮到了水镜湖的洛宁和本门的楚烨楚桦兄弟。所以依我看来，明日对战的必然是洛宁和楚氏兄弟中的一位。” “那可未必，我青木林小豆豆同样是灵师境，更得到毛长老悉心教导，并不在这三人之下。” “此言差矣，厚土旗下黄泥天生神力，更具刀枪不入之体，他人想要取胜也极为不易。” 众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即便明白先前提到的三人实力已稳居上游，但还是忍不住对其余弟子表示称赞，个中原因，无非就是不愿弱了自家门列的名头。 洛水等他们争论得差不多了，才淡淡开口道：“诸位未免太过热切了，明日如何明日自知。” 终究是一门之主，无论地位还是实力都首屈一指，所以包括魏韬在内的众长老依言停止了争论。 然而…… “依本宫所见，决战会是洛宁和游羽两人。”说完这话后，洛水起身走到蜃像前，探指轻触蜃像，然后凭空消失，留下众长老面面相觑，其中更有魏韬和明心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高层对话皆施有隔音灵术，所以在场三代弟子完全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更何况此刻他们的目光已完全被交战的游羽和苟雄所吸引。 苟雄入天剑阁后，凭着玲珑的口舌得到了绝佳的人缘，再加上自身的努力，他在短短六年内冲上灵师境。所以，在门中其它弟子眼中，他这个薛佳佳的小跟班已渐渐成为又一个薛佳佳。 实力境界的提升，意味着坚体灵术对身体的加成越大。正如此刻的他，着一身金鳞软甲，左手握金盾，右手执金弧剑。 其对手游羽踏在半空，右手接天，掌心一道紫色雷弧吞吐不休。 一招诀胜。 这是两人通过眼神交流后的一致决定。 金光大作，让台外的多数三代弟子如感芒刺，随后纷纷遮眼。 接着，苟雄动了，如一团带着棘刺的烈日撞向游羽。 游羽完全没有退避的意思，将右手猛然向下一拉，接着一道紫色电光于晴空中闪现。 电光上引苍穹，下接游羽掌心，顷刻化作一杆紫色光矛。 待苟雄化作的烈日撞来，游羽手中光矛一横，矛头电光迸现，恰将烈日抵住。 其声轰隆，其势天崩，一座被灵力加持的灵台瞬间毁于一旦。 烟尘过后，游羽手中光矛已去，但人却悍然在立，眉目中尽是豪情。而苟雄一身金甲破碎，口角不断溢血，昏迷中被冲出的薛佳佳抱起。 “天灵院，游羽胜，位列三十二灵卫候选。” 随着执事朗声宣告，这一战就这样结束了。 当游羽稳步走过怀仁，四道目光远远投来，他亦回头直视，战意更浓。 对强者，任谁都是怀着敬意的。所以，观看了这一战的三代弟子都自觉地给游羽让出了道。 “大师兄厉害啊！不过，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看把人家伤的！” 游羽无奈摇头，没说什么。 但送苟雄去疗伤的薛佳佳远远留下一句：“修者无惧，战者无畏，终有成。” 第二十六章：心无畏 游羽战胜苟雄后，洛宁出场。依旧是绝对实力的碾压，无非换了一个倒霉鬼而已。 接着是楚烨，他的对手是黄泥。 从游羽那里知道了黄泥是黑妞结识的两个新朋友之一后，怀仁毫不遮掩地为黄泥助威。 声音太响亮，赢得厚土渊弟子好感的同时惹毛了神火峰门人。本来游羽觉得这种鬼吼鬼叫的助威方式有些丢人，可一看到神火峰门人那憋火的样子，便情不自禁地附和了几嗓子。 这下可好，一听先前的胜者都发声了，厚土渊弟子随即反应过来。台上的可是同门师兄弟，怎么好意思让外门的朋友来充当助威主力。 这喊声一大，又勾起了一向与神火峰不和的天剑阁弟子的心思。 最后，整座仙云台都是为黄泥助威的声音。 如此一来，魏韬可就难堪了，再加上身旁的青木林长老得意的笑，霎时被激得失了理智。 “哎！高处不胜寒！我神火峰这些年走得太快了啊！” 言下之意何其明显，如何不激起另外四门长老的不快。可他们反驳的话语还未出口，那边场中异变突起。 不待黄泥做好准备，楚烨腾空而起，身化火鹰。展翅之下，鹰羽如漫天火舌燎动。 就游羽的判断，黄泥即便不敌楚烨，也能至少消耗他三成的灵力。 可此刻定睛一看，那漫天鹰羽中夹杂着一点黑纹，喷发的火舌更带着些黑斑。黄泥每接下一道，身子就微颤一次，显然很痛苦。 鹰羽攻势不停，黄泥的马步却越来越松。肉眼可见到他交叉护头的双臂上黑斑成片，且那黑斑已经开始侵蚀血肉，很快流下乌黑的血。再过片刻，森森臂骨隐现。 “住手！” 这一声先于游羽喊出，回头一看，竟是观战的厚土渊长老。 楚烨当即收功，一脸冷漠地下台。而台上的黄泥已经昏迷，却依旧保持着防御的姿势。 那厚土渊长老并指在黄泥双臂连点，强行止住黑斑的侵蚀，转头看了楚烨一眼。 “好个小辈，竟修习如此邪术，明王当真不知情么？” 这话没有隔音，场中所有人都能听到，自然引起一阵躁动。 “邪术？楚烨修习邪术？” “邪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邪魔……” 他人不知，明心却清楚地看到魏韬脸上闪过一丝惊疑，其眼神还不断在楚烨、楚桦两兄弟之间打转。 “魏师兄尊为神火峰长老，必然精习火灵之术。敢问魏长老，适才楚烨所施展的火鹰击中为何夹杂着黑火？又或者说这是明王大人新创的灵术，魏长老也不知情！” 黑火！那可是禁忌之火！ 魏韬面色一紧，正待解释，人群又是一阵惊呼。 循声望去，仙女台上空一团白色的火焰不停变幻。火焰由无数炎苗组成，炎苗如刃，不停吞吐。 自这团白焰出现，魏韬面如土色，口中似乎呢喃着：“南明……” 与魏韬相同表现的还有楚桦，似乎十分惧怕这团白焰。至于楚烨，他盯视着上空，时而贪婪，时而迷茫，时而悔恨…… “这！这！这是明王大人的南明离火剑啊！”神火峰弟子中到底还是有明白人，一见到那白色火焰后，几经犹豫后还是喊了出来。 这一喊过后，没了喧嚣，没了议论，甚至没了呼吸。 “术无对错，唯人心左右。然你魏韬私用职权为己谋利，更几度假传本王之令，致使楚烨犯下大错。心术如此不正，当受火蚁噬灵之刑。本王如此判决，你可有异议？”声若洪钟，震彻环峰。 魏韬面色凄然，目光不敢离开南明离火剑一寸，几经挣扎后，他高大的身躯陡然一松，向着南明离火剑跪拜在地。 “魏韬没有异议！” 话音刚落，南明离火剑白炽一闪，穿过魏韬身体。紧接着万只火蚁以他身体为巢，吞噬着血肉，更蚕食着灵神。这副惨状远在黄泥之上，大多数三代弟子都不敢看。 “灵卫乃叠山大计，全凭实力争取，尔等各显其能吧！”音消剑随，南明离火剑和魏涛同时没了踪影。 一个强横的器堂长老，就这么被拘走了，甚至连反抗都不敢有，这就是睥睨世间的灵尊境强者之威么！ 这一刻，游羽眼中是渴望，是战意。 这一刻，怀仁眼中是渴望，是不安。 这一刻，真没有人敢有异议。 当一干长老执事从明王的天威中回过神来，众三代弟子将要继续面对这场升灵试， 修者无惧，战者无畏。 术无对错，唯人心左右。 谁能说楚烨不是凭实力取胜？ 所以，自己要做的，就是更强。 “神火峰，楚烨胜，位列三十二灵卫候选。” “下一场，毛小豆……青木林，毛小豆胜，位列三十二灵卫候选。” “下一场，楚桦……” “下一场，明月……” 暮色再次降下，但仙女台中宝珠通明，如白昼一般。 今日的六十四位会试者经过连续不断的角逐，最终完整了三十二位灵卫候选人名单。 随后，洛水和天剑阁阁主薛财神一起出现了。 两位掌权者在场，众三代弟子自然只能静候在场中。 “本来属于小辈们的升灵试，却被楚应雄这个老鬼抢尽了风头，你还别说，他还真会挑时机。” “薛师兄莫非很羡慕？” “我？羡慕他？洛水妹子你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 “真不羡慕？” “我……算了，这老鬼比我运气好，只是苦了宁丫头，至今还不知……” “薛师兄，你答应过我的！” “得！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我是没心情了，就你来给小家伙们传达下先生的意思吧！” 众三代弟子眼看着两位掌权者端坐，却半天没有说话，心中难免忐忑。 “昨日本宫言明三十二位胜者皆入灵卫，但经由几位门主后议，现将入选资格稍作调整。” 说到底，除了几大门主外，再没人知道这灵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且这三十二人能从近三千弟子中脱颖而出，谁会犯傻？ 所以，终于有人向洛水发问。 “湖主，弟子实在无意冒犯，但还请您言明这灵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队伍？” 这下轮到薛财神发话了。 “有求知欲是好事，不过在不合适的时机知道太多反而是一种困扰。现在我和洛湖主能告诉你们的就是，加入灵卫后能得到远超平日的资源，灵器、灵术、灵药、甚至灵诀。反之，灵卫会面临很多未知。所以，你们可要想好了。毕竟一旦加入灵卫，就会脱离原先的门列。” 机缘总是伴随着风险，这是游羽深信不疑的天道法则。加之他有重任在身，似乎没有选择加入的理由。 “大师兄！我觉得这个灵卫你不能加入，你可是要肩负起重建天灵院的职责啊！” 游羽本来还有些犹豫，经由怀仁这么一说，便拿定了主意。不过，他还是想听听怀仁的理由。 “为什么不能？” 怀仁认真想了想，答道：“虽然我不知道五大灵门历尽千年后积累了多强的底蕴，但我直觉一定比不过天灵塔，所以你没道理为了一些外在的东西放弃天灵塔。再者八年前事出有因，游叔叔必然是经过一番谋划后才有了今日之局，你现在若是放弃了，一定会悔恨一辈子。还有最后一点，天灵塔是我们的家，你忍心抛弃家吗？” 本来只是想听听怀仁的理由，可这一听完后却满满的负罪感，鼻头更是一酸。 怀仁说得没错，天灵塔是自己的家啊！ “你这家伙，不就想听听你的建议嘛！说这么一大堆有的没的。” 怀仁瞧见游羽不自然地转头，随即明白了他的决定，所以自己也就放心了。 “要不！我去试试？” “你？”游羽一呆，完全没想到怀仁竟然有这个想法。 “恩！刚才薛师兄说的我都听到了，既然是老先生的计划，我于公于私都应该支持的。” 游羽依然有些不明白，这个私他可以理解为为了黑妞，公是为了什么？ 可他还没开口，蜃像前的薛财神又说话了。 “这一时半会你们也想不明白，既然如此，再给你们几天时间，想明白了就来找我或洛湖主。至于眼下嘛！这升灵试还是要继续的。我还要顺便提一句，八甲弟子至少也会得到一件地宝级灵器哦！” 地宝级灵器！即便是二代弟子也不是人手一份，可见其珍贵。更何况名次越高，灵器层级越高。就以往年惯例来看，只能头名弟子获天英级灵器，但今年这架势预示着天英级灵器恐怕不止一件。 所以，升灵试必须进行到最后。 再抽签时，让游羽意想不到的是三十二人竟然只剩下了十六人。不用说，另外十六人不是弃赛就是选择了加入灵卫。 对这些人来说，出身俗世，资质年龄又受限，正常修行恐怕难有突破，还不如搏一把；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今年冒出来的新生代弟子实力未免太强了！ 在这种局势下，还坚持参赛的三代弟子无不是各自门列的精英，如：游羽、楚烨兄弟、小豆豆、明月、洛水。 这一次，抽签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游羽被安排在了第八场，对手是青木林一位刚入灵师境的青年弟子。 鉴于此，游羽和怀仁回了天灵院。 其间，怀仁向游羽讲诉了水镜湖底的遭遇，游羽听后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原来一切都是您和游子的筹谋！爹！羽儿错怪您了！羽儿此后一定更加努力，定要重现天灵之光。” “还有我！还有我！” 第二十七章：苦战 次日，两少赶至仙女台时，正逢第七场毛小豆败于明月。 然而，败者毛小豆安然无恙，反倒是得胜的明月右手被木扦穿透，正在接受明心的灵愈。 “怎么会输呢？” 不问还好，怀仁这一问，毛小豆顿时大哭起来。 正值这场比试执事的薛佳佳记下了交战的过程，游羽向他一打听，才知毛小豆输在了实战经验不足。 原来，在毛下豆施展木灵分身后，明月先以水灵分身制造出防御假象，然后真身硬突。毛小豆大喜之下也现出真身以青扦刺攻击，却不料明月暗中催动了明心的得意灵器玲珑心，真假转换中将毛小豆打了个措手不及，并在大意中被逼出擂台，因而落败。 不过，毛小豆作为青木林出了名的顽童，可谓天天去沐雪处找揍，皮糙肉厚恐怕不在黄泥之下，所以一点伤也没有。倒是他在飞出擂台前以木灵倒刺明月，重创其右手。 前车之鉴，轮到游羽上台后，他没有给对手任何机会，以一连串的风雷合击将对方逼下台面，从而轻松获胜。 这一轮结束后，八甲弟子全部有主。可在下一轮抽签前，又有三人弃赛，原因一重伤两灵竭。 如此一来，会试弟子就只剩下游羽、明月、楚烨兄弟、洛水五人。 明月本来计划是将玲珑心用来对付洛水和楚烨，可没想遭遇了极擅分身灵术的毛小豆，想要再战已很难有胜算。所以明心想着让她也弃赛，反正进了八甲也不算亏，更何况剩下几人的实力比她只高不低，此刻再坚持会试之前的预想就有些自不量力了。 然而，明月竟然做出这种意外之举。 “洛宁师妹，等升灵试结束之后，你我可否单独一战？” 洛宁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只淡淡回应了一个字：“好！” 从升灵试开始到现在，游羽看过洛宁所有的对阵，除了争夺灵卫候选资格的一战，她都是一击击溃对手。两天下来，她几乎没有任何消耗，更别说了解其实力上限了。所以在他看来，明月此举无疑于自取其辱。 与他同一心思的人不在少数，其中最笃定的当属传令长老明心。 “月儿！你这是何必呢！”毕竟是自己一力栽培的得意弟子，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后，明心哪会不懂明月的心思。 究其缘由，还得说到在这一代水镜湖三代弟子中，洛水是当之无愧的明珠，没人能与她相提并论，甚至连接近也做不到。美貌、聪慧、威望、实力，还有什么她没有的？所以，她被尊为天女。 可是话说回来，在洛宁没有回到水镜湖之前，她明月才是最有可能捧得天女桂冠的那个人啊！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夺走属于我的人生？ 这就是明月此刻的怨恨所在。 她低着头，握着受伤的右手，起身走向仙女台与环峰衔接的阴暗处。没人能看到她脸上的怨毒，但她脚下不住蔓延的冰霜却表露出了她的内心。 待到明月走后，四人开始为明日最终的决战抽取对手。 呼声最高的两强避开了，所以结果是游羽对阵楚烨，洛水对阵楚桦。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在对阵双方决定好后，洛水授意两场比试同时开战，不过时间却往后延迟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在某些人的刻意传散下，两千多名三代弟子齐聚仙女台。 “大师兄，有几成把握？” “十成！”游羽回答时没有半分犹豫，听来让人嗤之以鼻，但怀仁明白这个答案的真正含义：这是游羽必须取胜的一战，这无关乎境界，无关乎实力。 人潮中，哄笑声一片，自然是来自神火峰弟子。这些人多数来自俗世，自知这辈子也只能是个三代弟子，甚至在三代弟子中也只能做个外门门徒，所以，如何获得门中强人的施舍是他们必修的一课。 就如此刻。 “哎哟！这家伙还真敢夸海口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即便是必败之战，也要在战前助威几句，否则还没上战场自己就倒下了。” “空喊口号谁不会，可楚烨师兄是谁？也是他一个废材能比的？” “那倒也是，这家伙不知走了多少****运才到了这一步！要换我，我也行！” 在场中人毕竟还有另外四大灵门的弟子，口口相传，不少人知道游羽是真的很强的。 所以，神火峰弟子的言论随即被他们反斥，其中，声音最大的便是毛小豆。 “臭不要脸的，你行你上啊！啊！差点忘了你连冰桥都过不去，要不还有机会见识小爷几招！” “哎呀！这小屁孩是哪里冒出来了？别拦着我，老子要给他好看！” 这一说连水镜湖的女弟子也听不下去了，随即加入了口伐大军。 “也不找个水坑照照自己，就这熊样还来挑战豆豆小弟，真是修灵修傻了。” 如此局面，全是游羽一个回答引起，而抛出这个问题的肇事者早已躲在薛佳佳身后，向着自己的师兄嘿嘿傻笑。 游羽瞪了他一眼后，自己也莫名地想笑。再看向对面的楚烨时，竟没了先前的那种压抑。 “游羽！老实说我真没想到今日的对手会是你！“ “你没想到的还有太多太多，不过你最大的没想到就是你会败在我手上。” “哼！轮口舌之争！你游羽倒是没输过谁！” 台上战事一触即发，台下薛佳佳笑嘻嘻地回头看着怀仁。 “你怎么看？” 怀仁老实回答：“我看不出来！” “灵术师分为六境，但从灵师境开始又有初、中、上、巅峰四段。目前来看，游羽是灵师境中段，而楚烨是灵师境上段。” 怀仁皱了皱眉，问道：“大师兄会输？” “我可没这么说！”薛佳佳的故作神秘，让怀仁腹诽起来，因为爹爹生前曾说，接人待物要坦荡荡。 一见怀仁板着脸，薛佳佳也有些尴尬，只好解释道：“灵术师对战，一来是境界的对撞，二来是灵器的比较，三来就是经验和临场应变。” “大师兄有一件了不得的灵器，不知道能不能盖过楚烨那件。至于经验这些，大师兄肯定要差上一些。” 这一次薛佳佳先是肯定了怀仁的看法，然后才说出了对这场对阵的最终判断。 “游小弟的灵器绝不在贪火刀之下，只不过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很有可能他已经和灵器融为一体，所以这就是一个变数。当常规的灵术对轰出现优劣势后，这个变数就会成为奇兵，足以弥补境界和经验差距的奇兵。当然，若游小弟没能完全掌握它，那这个变数就是自掘坟墓之举。” 正如薛佳佳所说，台上两人第一次出手便是三阶灵术的对撞。 轰雷袭，先以雷网网缚数丈之空的雷灵气，形成数十颗炸雷，对敌时再以引雷术点燃。 楚烨自然不可能以肉身硬抗，他先是化出火鹰双翅，当鹰羽上的黑纹出现后，整个人浮立半空。双翅再以环抱之态展开，鹰羽上点点黑火蓄势待发。 这就是楚烨从火龙柱中偷取的禁忌之火-焚世黑火，据说只要沾上这种黑火，除非飞灰湮灭，否则它永不熄灭。 旧事重提，明王之所以重惩魏涛，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解封了火龙柱的钥匙，释放了一团黑炎，并将它交给了楚烨两兄弟。若不是明王远赴蛮野某处将南明离火剑取回，并用之压制黑火，两兄弟早就化为虚无了。 此外，南明离火剑在压制黑火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事，导致哥哥楚烨吸收了黑火，而弟弟楚桦身上的黑火被完全抹杀。 如今，楚烨成功自创灵术-黑火翔鹰，威力远超火鹰击不说，还只需灵师境的修为来催动。 当鹰羽离翅激射，游羽随即将炸雷引爆。 霎时整座云台布满雷光，致命的雷弧将经过水灵加持的台面击出团团轻烟。再看台面上空，黑色火焰和网状的紫色雷光纠缠在一起，相互吞噬。 楚烨冷笑中以鹰翅护体，再不断激发出鹰羽，让中心处的黑色火焰越燃越烈。 游羽一招轰雷袭已然用尽，眼见着黑色火焰不断吞噬紫色雷光，也不慌张。双手食指一合，再在眉心一点，继而将紫色雷弧向下拉至腹部。待到雷弧停留在腹部后，他再左右一分，最终在引入眉心。 如此一来，三边汇聚成一面雷镜，游羽将其引至身前，以抵黑火之威。守势结成后，他左右掌心一道青劲自体内溢出，很快变成一面近乎实质的青扇。 风助火势，也亏游羽能想出这招。 楚烨自然不会任游羽发挥，只听他突然来了句：“没兴趣跟你缠斗，受死吧！” 随后鹰翅全展，鹰羽全数化刃，刃尖点点黑火漂浮于前，聚成一颗黑色的龙头。龙头所向，自然是游羽。 在游羽眼中，楚烨横身飞旋如刺，催动着龙头袭来。雷镜赶紧祭出，然而转瞬便碎。再由青扇挥出风刃，却被龙头吞下。如此一来，龙头后方的楚烨反倒成了龙躯，其威更盛。 这一刻，由不得游羽多想。 须臾间，一声苍龙吟于仙女环峰女回荡，接着紫青两道气劲交缠在一起，竟与那黑色龙头有几分相似。 龙头相冲，云台的结界瞬间破碎。好在众长老一直关心着战局，瞬间布下重重防御结界，才不至伤及无辜。 余威散尽，云台消失不见，而仙女台也被贯穿，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就在怀仁焦急万分时，洛水和薛财神自贯穿处飞起。 随后，蓝色水罩和薛财神的御剑术将对战两人带回仙女台。 怀仁赶紧冲了过去，然后将游羽抱住。薛财神看在眼里，对他笑道：“没事！没事！就是有些灵竭了，休息片刻就醒了。” 至于因薛财神突然收回御剑术而重重摔在地上的楚烨，也是和游羽一样处于昏迷之中。 “焚世黑火被逼回体内，小光头一身经脉大乱，没小半年是起不来了。” 薛财神这话一出口，众人自然明白谁胜谁负了。从这一刻起，他们看向游羽的眼神中多了些敬意。 “哟！洛水妹子，这样的结果早在你预料之中吧！” 循着薛财神的话，众人目光一转，正好目睹另一座云台的结界炸裂。当台中水雾散尽后，半空中洛宁容颜依旧，但其对手楚桦和他哥一样，怕是要躺很久了。 “天灵院，游羽胜；水镜湖，洛水胜。” 话音刚落，游羽睁开眼睛，恰好望见飘飞过来的洛宁。 “羽弟，我很期待明日的到来，不过看你这样子有些狼狈啊！” 游羽一撑身子，摇摇晃晃中站起，完全不让怀仁扶他。 “小弟尽量不让洛姐姐失望！” 在这一番怀仁听来莫名其妙的对话后，洛宁飘身离去，而游羽再度脱力瘫倒在他怀中。至于身旁的薛佳佳，目中尽是洛宁的丽影，久久收不回来。 怀仁看着这些，不由得感叹一句：“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第二十八章：叠山格局 尽管到了灵师境后肉身不再依赖于俗世食物的供给，但游羽还是在一大早就吃掉了怀仁做好的整只烤鸡。 看着他意犹未尽的模样，怀仁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 “洛宁师姐很强很强啊！这一阵很艰难吧！” 提到今日的对手，游羽却一脸平静。 “昨日我强行施用苍龙甲，以至于灵竭昏迷，经过这一晚调息，灵力大概回复了三成。而洛师姐与楚桦交战后，大致还存有八成灵力。再加上我和她本来就存在的差距，所以这一战我必败！” 怀仁没料到游羽竟然如此直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别这样看着我！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没什么好丢脸的！” 怀仁从呆滞中回过神，又笑出声来。 “难得啊！一向自负的大师兄也会主动承认自己不如人家！” 一个鸡腿飞来，怀仁慌乱中躲开。 “切！那是因为我荒废了八年，要不然连沐……咦！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染凡尘的木仙子凭空出现，然而她此刻一脸冷色。 “要不然怎么样？连我都不是你对手了？”话音未落，游羽顿觉四面八方的空间被急速压缩，灵念更是难以离体半丈。 “你！你！你……”指着沐雪，游羽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冷色一化，沐雪莞尔一笑。 “我怎样？” 一旁的怀仁完全不知两人间发生了什么，自然觉得游羽的反应实在有些大惊小怪，不就是几个月没见，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 “沐雪师姐，您的伤好了吗？” 对于怀仁，沐雪还是很友好的，素指一颤，一葫馥郁酒出现在掌中，然后递给怀仁。 “恩！已经好了。” 对这果酒，游羽还是有些眼馋的，然而他刚伸出手去抢，就被沐雪一掌压下。 “想要果酒是吧！好啊！打过我就行！” “现在都能释放灵压了，傻子才和你打！” 依游羽的性子却一再吃瘪，这让怀仁很是不解，可游羽这句话让他彻底明白过来，随即由衷地高兴。 “沐雪师姐，如今您可是灵将境的强者了啊！这必须得好好庆祝一番。” “我这不带馥郁酒来了么！就等你的烤鸡了！” 提到烤鸡，怀仁和沐雪自然而然地看向游羽，这让后者好生尴尬，随即小声嘀咕道：“我又不知道你今天过来，更何况我今天还有比试的。” 这话怎么可能逃过沐雪的耳朵，只见她寒眉一竖，然后呵斥道：“我这伤拜谁所赐啊？若不是你，我两个月前就突破了。再说了，就你现在这样，还有上台的必要？找揍？” 别看游羽平日里严肃自傲，可在沐雪面前真没有一丝脾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可我不能直接就认输吧！再怎么样我也是代表的天灵院，哪能怯战啊！” 沐雪自然明白这些，所以没再调侃什么。 “听说我受伤后她就来天灵院了，没真的对你出手吧？” 游羽苦笑着摇了摇头。 “说来我和她自从去年的升灵试后就没再见面，这次刚好也去看看，希望她顾着我的面子不揍你太狠。” …… 历年升灵试，头名之争都是最瞩目的一战，今年更甚。 其一的洛宁自去年败于沐雪之手后，闭关近一年，再登台时凭着灵师境巅峰的实力一路碾压，轻松站上了决胜的擂台。 作为其对手的游羽更具话题性，八年前的叠山灵童，被封印后的废材，破茧重生的骄子，都是他。 两者谁能获得最终胜利？ 在境界较低的三代弟子中，呼声可能强行三七开。但境界一旦到了灵师境上境，任谁都能看出游羽必败。 不过就算如此，今日的仙女台依旧聚集了五大灵门绝大部分三代弟子，甚至比昨日更多。 原因不外乎一个：木仙子出关了。 木仙子现在的境界如何，就凭三代弟子的灵念自然不可能感知到，但他们从一众长老执事对她的态度中可以猜出些端倪。 “她就是木仙子？看着好年轻啊！” “那可不，仙子今年好像才十六。” “当真是叠山青少第一人啊！难怪看不上薛师兄！” 薛佳佳本来就直勾勾地望着沐雪，没想人群中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霎时收回眼神，脸色铁青。 “薛色狼固然很强，但比木仙子还是差上不少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放弃木仙子而转向洛宁师妹。” “这么说不好吧！天女即便比不过仙子，也差不了太多，我看她二人可算是叠山双骄了” “啊！谁打我！咦！薛色……执事，您好！” 薛佳佳可不是好惹的，更何况他现在已升任二代执事，惩罚几个恶意传散“流言蜚语”的三代弟子自然不在话下。 这边的骚乱不谈，只说沐雪领着游羽和怀仁到了台前，洛宁也刚好到了另一端。 两人平静对视时，怀仁看到游羽的眼神有些躲闪，不由更想知道三人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宁姐，好久不见啊！” “小雪妹妹！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了！” “对啊！上一次见面也是这种场景，只不过今年你的对手换成了小羽子！” 怀仁噗哧一声，吸引了众人目光的同时，也招来了游羽的怒视。无奈中低下了头，怀仁小声嘀咕着：“欺负我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对这两位横！” 或许是听到了怀仁的嘀咕，洛宁难得地有了笑意。 “妹妹是来给小羽子助威的吗？” 沐雪看了游羽一眼，故意给了个鄙夷的眼神，气得游羽将怒火再次转移到怀仁身上。 “就他现在这样子，助威也没用啊！反倒是得拜托姐姐下手别太狠，毕竟小羽子在以前一被你揍就会哭，这毛病也不知道改过来没有！” 本来很紧张的气氛，经由两女这一番唠家常，变得轻松了不少。即便围观人群有些不满，也不敢对这两位发脾气。 得亏是薛财神到了。 “你这两个丫头适可而止哈！可别误了时辰。” 在众人行礼之后，两女同时躬身拜见，更同时开口道：“薛伯伯！” 薛财神一捋须发，笑意连连，配上稍显臃肿的身形，还真有一副财神爷的面貌。 可财神爷一看到自家儿子还在几个三代弟子身上置气，目光下意识扫过两女，随后开始叹气。 正在此时，半空灵纹一荡。青木先生在前，左右是洛水和一位黄须慈面的灰袍老者，再有黑妞的小脑袋从中挤出。 霎时，整个仙女台除薛财神之外的所有人都跪拜在地。当然，怀仁是被游羽强行拽下的，这倒不是说怀仁不懂师长之礼，而是因为他看到黑妞正向他扮着鬼脸。 三大一小刚在蜃像下落定，这一小就欢天喜地地跑到怀仁身边，让不知真相的弟子纷纷猜测怀仁的真实身份。 自青木先生到场后，薛财神自觉让出了主导权，并恭迎其位列正中。 青木先生也不寒暄什么，目光直视游羽和洛宁两人。 “眼下强弱有别，这场就不用比了吧！” 两人同时错愕，但以青木先生的地位和实力说出这番话，他们又如何提出异议。 待到两人默默消化这个决定后，青木先生再目视仙女台，随后灵念一展。 接着，数千弟子齐齐站了起来，竟没有任何滞后。 “老朽青木，代青木林门主一职。今与三位门主同来，是为了宣告两事，望众灵门弟子谨记。此外，楚门主本来也会亲临，奈何他门中尚有紧急事务处理，所以将权柄授予老朽。” 两千余灵门弟子一直听闻青木先生的辈分在当今五大门主中是最高的，如今看来，果然属实。 “其一，自我封印八年的天灵塔已重现往日光辉。所以，天灵院即刻起与五大灵门并列。同时，游羽为天灵院院主，与五大门主同位。” 语调平静，却无比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脑中。让他们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其二，灵卫旨在捍卫灵道，所经之事为众生计，五大灵门会无条件支持。且还有一点，老朽暂代灵卫之首，具备灵卫候选资格的弟子可三日内到各自门主处报名。” 若说前一刻带来的是震惊，这一刻燃起的便是狂热。 青木先生暂代灵卫之首，这意味着什么稍有心思的人都明白，这还需要考虑吗？ 待到场中弟子都在沉思之时，青木先生向洛水点了点头，然后就见洛水示意游羽和洛宁到她身前。 两人很强清楚同龄的沐雪为何如此强大，那便是连续三年升灵试头名的奖励。 “秘境修行将持续半年，你俩可有异议？” 两人异口同声道：“没有！” 洛水点头，当先飞离了仙女台。 洛宁转头看了沐雪一眼，眼中满是战意，然后也飞身离去。 游羽则走到怀仁和黑妞面前，稍显不舍。 但怀仁堵住了他想说的话，提前开口道：“大师兄，哦不对！院主师兄，安心去吧！天灵院还有我和黑妞呢！” 若在平时，游羽肯定上去给怀仁几个爆栗，不过现在他也只是坚毅地点了点头。 待到洛水带着两人离去，青木先生和灰袍老者也在相谈甚欢中消失了。 余下薛财神宣告此次升灵试结束，并让获得灵卫候选资格的弟子随他去天剑阁领取奖赏。 眼看着薛财神即将离去，怀仁急了。 “阁……阁主，不是还有门列赛吗？” 薛财神笑眯眯地盯着他，随后的话让怀仁差点跌倒。 “呀！我这天剑阁也不是金山银山，要负担这么多灵器、灵材已经很吃力了，再弄个门列赛实在有些为难啊！要不你直接说你缺什么，我要是有的话就直接送你！” 薛佳佳在一旁听着这话，都不好意思走近，只是不断给怀仁眼色。 怀仁哪里明白薛佳佳的意思，不过薛财神都说取消了，那自己何必自找没趣。 然而…… “财神爷爷，青木爷爷不是说让您安排一些人帮我们重建天灵院吗？” 薛财神一拍脑门，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瞧我这记性！那个佳佳啊！反正你一天闲着也是闲着，就领一些人去天灵院吧！” 薛佳佳也乐得这份差事，赶紧答应了下来。 一切尘埃落定，过了今日，叠山就会有新的一番景象，而这源头便在于这一批新生代力量。未来如何，尚未可知，但上一辈再不努力一点就真的老了。 夕阳西下，秋风瑟来，仙女环峰上的景致渐有寂寥之相，但一片新绿却渐渐发芽，并开出向阳的花。 第二十九章：路在脚下 在水镜湖回天灵院的路上，怀仁本来想询问黑妞这几天的经历，奈何薛佳佳一直在旁边念叨个不停。 其内容还主要是围绕“色狼”两字展开。 如：沐雪和洛宁乃是绝代双娇，哪个青年男子不心生爱慕……啊呸！仰慕。 如：男儿生于世间，当修灵道，当行道义，当涉万物，当恋美人……啊呸！佳人。 怀仁一开始是不乐意听的，奈何薛佳佳游历过蛮野，又极具口才，本来平白无奇的一件事也可以描绘得有声有色，所以很快勾出了怀仁的兴致。 瞧见两人越走越近，黑妞就有些不高兴了。 “喂！薛大叔，你可不能把我哥哥教坏了。” 薛佳佳一听这话，先是尴尬万分，然后正色道：“黑妞妹妹，你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 然而黑妞一脸嫌弃。 “哼！薛爷爷说你一天没个正经，到处沾花惹草，我看还真是这样！” 薛佳佳顷刻大怒，只不过怒火却不是烧向黑妞。 “说我没个正经，老头自己才是老不正经吧！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还成天跟在洛……不行，我得回去找他问个清楚，哪有当老子的这样说儿子。” 说完这话，薛佳佳化作一道剑光遁向西方，那正是天剑阁的方向。 怀仁兄妹相视片刻后大笑。 “阁主真是这么说的？” “还不止呢，他还说薛大叔有他年轻时的风范。依我看，父子俩都是老不正经。” 哈哈哈哈！ 回院途中，黑妞将这两日的经历没有任何遗漏地讲给怀仁听。 当徐三死在小黑手中后，黑妞心里很是忐忑不安，又想即刻给怀仁解释又怕见着他。正在此时，青木先生突然出现在身边。 不知为何，自青木先生一出现，黑妞躁动的心绪就平静了下来，也就自然而然地答应了跟他走。 跟在青木先生身边，黑妞只觉腾云驾雾一般，脚下的景象是大山，是大河，是密林。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停了下来。 黑妞环顾左右，皆是虚幻，唯有脚下小路，通往前方一座被虹彩烘托的亭台。 亭台正中有一位白色儒衫男子端坐，坐下之物是一方黑石，坐前是一册浮空的古册，左近站着位全副琉璃甲胄的将军，右首则是一柄流动着异彩的宝剑。 惊奇应该与人分享，可青木先生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黑妞只好壮着胆子靠近亭台，却又在踏入亭台的那一刻惊觉，原来自己看到的全是虚像。 只不过，它又如此真实。 儒衫男子轻翻古册，有不中意处便举指一点。如此持续了又不知多久，他终于翻完了古册。 然后修长且素净的掌指轻抚过宝剑，口中似有呢喃。其时，宝剑异彩连连，应该是为主人的怜惜感到兴奋。 宝剑过后，儒衫男子再没有动作，好一会后，黑妞才听到这么一句：黑石啊！你可真是一块顽石！伴我左右已有千年却依旧没有开窍，也不知下一个有缘人会是谁，你又会不会为他开窍？幸乎？祸也！ 黑妞本能地感觉到那方黑石就是小黑，然而藏于自己体内的小黑此刻却没有声息。 举步踏入亭台，手指还没能触及到儒衫男子，一切景象就如烟云般弥散。下一刻，青木先生仍在身边。 “孩子，回去吧！” 归来途中，青木先生没有问她任何事，仿佛先前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在此之后，青木先生又带她去见了薛财神、洛水、灰袍老者。 直到今日再见怀仁。 听完黑妞的回诉，怀仁很肯定那位儒衫男子就是逍遥子，而那柄异彩宝剑就是灵王圣剑。 所以，那段关于小黑的言语让他很是不安。 幸乎？祸也！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天灵院时，天色已过黄昏，但整座院落却灯火通明。 兄妹俩带着惊异进了院门，才发现沐雪正指挥着多名青木林弟子修葺院落。 “你俩就不能走快点啊！怎么说你们也是主人，自家的事也不上点心。” 黑妞当先跑了过去帮忙，看样子她是真的有心亲近沐雪，至于怀仁自然紧随其后加入到修葺的队伍中。 忙活了一夜，怀仁却没有丝毫疲惫，这可不是圣体之能，而是他真的感觉到这就是他的家，为家再多辛劳也是乐在其中的。 为了犒劳大家，怀仁又做起了拿手的烤鸡。加上沐雪带来的馥郁果酒，整座天灵院别提有多热闹。 待到天色渐亮，院中又到访了两位贵人：毛小豆和他爹毛峰。 两人脚步还没走进，毛峰已是皱眉道：“这果酒！” 一句听着没头没尾的话，却让沐雪和毛小豆同时脸色一变，好在怀仁及时收拾出位置，请毛峰坐下，算是化解了这股诡异的气氛。 这一顿吃喝，因毛峰贵为青木林传功长老，无论地位和境界实力都是极高的，所以除了沐雪和毛小豆外，大家都有些拘束。 然而就是这种拘束，让众人眼见了一个事实：平日里威严高大的传功长老竟也是个吃货。 眼看酒肉不多，毛小豆赶紧“请走”了毛峰。 热闹的气氛再次聚来，刚好薛佳佳也带着一群人进了院子。 因为沐雪的关系，毛小豆和薛佳佳也较为熟络，所以大声喊着让薛佳佳过来喝酒吃肉。可他话刚喊到一半，就迅雷般用烤鸡腿堵住了自己的嘴，然后目光游离，不敢看薛佳佳那边。 怀仁不明所以，还想着给毛小豆再递过去一只鸡腿，却被一名青木林弟子偷偷拉住。他循着这名弟子的目光望去，只见在薛佳佳一干人等身后站着位青衣老者，正是青木先生。 青木先生很平易近人啊！为何他们都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这就是怀仁此刻的内心想法，不过他识趣地没有去问，而是和大众一块“畏畏缩缩”着。 然后有那么一个人，高高兴兴地拿着块鸡肉，再端着一竹节果酒，快步到了青木先生面前。 “青木爷爷，你再不来我们就要吃完了！” 这话听来也没什么毛病，却不知道为何毛小豆和沐雪二人埋着头还异口同声嘀咕着：“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恩！还是你这孩子有孝心！不像有些没良心的家伙，偷我的酒不说，还谎称这是毛峰那小子酿的。” 这话一出口，围聚在酒肉旁的十多人都傻了。 反应最快的沐雪低声道：“这酒大家都有份，挨揍也该一起。” 好家伙，竟然偷到青木先生那里去了！所以除了苦笑，怀仁也没有其它反应了。 然而黑妞还没有反应过来，还一个劲催青木先生吃喝。 “这酒有这么好喝吗？” 青木先生有此一问，黑妞便老老实实答道：“好喝啊！这可是沐姐姐……” “啊！”一声痛呼后，毛小豆不知为何蹦了出来。 怀仁下意识看了过去，只见毛小豆一脸幽怨地偷瞄着沐雪，然而沐雪此时明眸发冷，似乎在威胁着毛小豆。 随后，毛小豆便哆哆嗦嗦着到了青木先生跟前。 “青木爷爷，果酒是我偷的！” 青木先生一脸诧异，吃惊道：“竟是你这小毛头偷的！” “不对啊！这果酒明明是……” “咳咳……” “雪丫头，你身体不舒服？” “啊！” 总算明白过来缘由的黑妞一脸红晕，眼睛在沐雪和青木先生之间来回打转。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又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青木先生竟然接过了鸡肉和果酒，还认认真真地吃喝起来。 “这鸡肉烤得确实不错！” 沐雪等人一听这话，俱都轻吁了一口气。 “雪丫头，这鸡肉可不能白吃，你就和佳佳一道负责这天灵院的重建事宜。” 一听这话，薛佳佳自然欣喜若狂，但沐雪却哭丧着脸，心头盘算着怎么拒绝。 “不愿意也可以，只是这酒……” “爷爷这是说哪里话，孙女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这样就好！不过这重建一天两天也完成不了，所需灵材、兽物更是繁多，你们就以院中以前的模样清算一遍，有所需的能自己搞定就别麻烦别人。” “是！弟子听令！” 这边吩咐完后，青木先生让黑妞继续和沐雪他们吃喝，然后叫来怀仁。 “圣子这单子重吗？” 若是他人问这话，怀仁一定会心生警惕，但青木先生的身份他已从蜃那里知晓，所以很恭敬回道：“弟子不觉这是负担，相反这是弟子的福缘。” 青木先生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的内心，但怀仁心口合一，又有何惧。 “你能这样想便是最好。不过他日你再想起湖底景象时，也莫要怪罪蜃君，毕竟它有责任确保圣子心怀仁义。” 这句话怀仁就听不懂了，不过青木先生也没想要解释。 “还有一事老朽得告知你，你要有心理准备。” 但凡听到这句话，总会让人不安，就像现在的怀仁，忐忑中回道：“先生请赐告！” “黑石乃远古之物，不在五灵之中。后因圣君点化，乃生灵识。丫头与其融为一体，乃是天幸，也是祸根。幸者，随着黑石的成长，丫头也会越来越强；祸根，说的就是若有他日黑石不受控制，那么丫头就会飞灰湮灭。” 听完青木先生这番话，怀仁心中一沉，随即想起爹爹生前常说的那句话：福祸双生，难分彼此。 “你也别太担忧，天灵塔乃是圣君灵体所化，压制黑石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不过你要切记，一定不能让丫头离开天灵院太久。” 怀仁重重点头，心头更是打定主意让黑妞今后都在叠山生活。 “行了！老朽该说的都差不多了。从今日起，你这个圣子就该走上自己的路了。” “我的路？还请先生明示！” 青木先生一指苍天，二指怀仁双脚。 “你的路在你脚下！” 第三十章：下山(收藏吧！亲！) 绝大多数时候，天灵院弟子人数都控制在三百以下。且在这三百弟子中，还分为内外两院。 内院弟子以天灵塔为修行之基，却多数在蛮野中游历，人数始终保持在三十六人。外院弟子以塔院外围为基，却多数努力在桃园或灵域之中。 数十年前，五大灵门效仿天灵院的内外之分，最后却因各种原因无法实现。而现在初代、二代、三代弟子被大部分人认可，只有少数从俗世来的弟子习惯内外两院的称呼。 所以，当天灵院重建时，有人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从今往后的天灵院还有内外之分吗？ 青木先生没有回答，怀仁无法回答，黑妞不敢回答。所以，只有等半年后游羽归来，天灵院才算是有了“神”，如今众人需要做的就是恢复天灵院该有的“形”。 据曾将天灵院当做自己第二个家的沐雪和薛佳佳亲证，天灵院外四条浮空石桥各自长为八里，而左右散置的浮石其实就是四座别院的基石。只要将这些基石重新与天灵塔通灵，那么四座别院的地基就会重现。待到地基稳固后，众人要做的就简单得多了。 如何通灵，自然由沐雪和薛佳佳两位操办，怀仁这时候就显得很多余了。 所以他独自回到桃园中，思索这逍遥圣体第三重该如何开始。 当日君师曾言明，完成圣体前两重的修炼后，血肉会新生，全身的骨头会逐渐流化，直至重铸为圣骨。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几天中，怀仁能明显感受到身体趋于酸软。用村子里的话来说，那就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 这种身体状态让怀仁很焦虑，因为他不确定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还是一个需要外力来促进的过程。并且他骨子里坚信圣体修行绝不会如此简单，不劳而获这种事更不应该一直存在。 怀着这种心思，怀仁来到了断瀑下。然后如往常一般，提步迈入瀑帘中。 “啪啪！”一连串荡水声响起。 若有旁人在此，一定会被所见到的景象震惊：激流中的怀仁四平八稳地浮在水面上，双掌掌心向上，可那手指却是歪歪扭扭不成指形。再由手掌看向四肢乃至头部，皆有凹陷。 总的来说，此刻的怀仁就像是一具没有骨头支撑的皮囊。 “软骨、流骨、铸骨、圣骨，这就是君师所说的铸骨修炼。目前来看，我的身体应该是自行进入了软骨阶段。” “软骨渐渐髓液化，称作流骨。到了流骨阶段，身体也会像此前一样分泌出杂质，当杂质分泌完全，就该铸骨了。“ “可是，如何铸骨？若不能铸骨，那又意味着什么？” 想不明白，所以怀仁只好使力在水面摆荡，想要回到水岸上。 可就在掌指划破水面，激荡出水纹的那一瞬间，怀仁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后加大了摆荡的幅度，并且将四肢全部动用了起来。 “哈哈哈！原来如此！” “流水无形，需借势而立；流骨无矩，凭灵动而塑。” “铸骨原来就是指持续不断地强劲肢体！然后从肢体到躯骨、再由躯骨到颅骨。” 想通此节后，怀仁立马从水中摆脱上到岸边。再聚力一展拳脚，一种酥麻在四肢八骸中似有似无。 “若只是以这种强度修炼，完成铸骨还不知得猴年马月，到时可就被大师兄他们甩开一大截了，我得认真想想接下来要走的路。” 抛开怀仁不谈，只说薛佳佳从天剑阁带回了一个消息：灵卫正式组建，青木先生暂代灵卫之首，尊称御灵使。御灵使麾下目前共计十八人，为怀仁熟知的却只有毛小豆和黄泥两人。 还有一点不得不提，那就是不管是谁只要加入了灵卫，便不再从属于五大灵门，而是共尊御灵使为师。正因为此，青木先生不再担任青木林门主一职。如今的青木林，是由传功长老毛峰暂居门主之位。 消息传开半日后，十八灵卫在青木先生的带领下来到了天灵院。 怀仁问讯赶来，一到院中便发现这十八人都背着包袱，脸上大多挂着兴奋。 瞧见怀仁和黑妞后，毛小豆偷偷向他们打招呼，伤愈的黄泥则一脸憨笑。 “青木爷爷，您这是要带他们去哪里啊？”在场众人也就黑妞敢这么直接问话了。 青木先生面色慈爱，拍了拍黑妞的肩膀，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盯着怀仁多看了几眼。 “想好去哪里了吗？” 怀仁看着黑妞，稍显犹豫，但还是在随后答道：“弟子打算下山，入蛮野历练。” 黑妞听了这话，欣喜地跑了过来，拉着怀仁的手。 “哥哥！我前些天就一直想要下山看看，没想到你也有这个想法。这样的话，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怀仁面色一紧，和黑妞面对面，然后拉着她的手。 “丫头，你要留在山上！” 这样的回答让黑妞脸色大变，瞬时眼眶一红，泪花开始打转。 “为什么？” 怀仁不想告诉她小黑的事，可此刻又哪有其它理由。” 眼看着怀仁沉默，黑妞开始哭泣，青木先生搭话了。 “孩子！不要忘了那天你看到的，也不要忘了爷爷对你说的。你哥哥不能一直呆在风平浪静的山上，他有他的路，有他的战场。更何况，你哥哥必须强大起来，只有强大了才能更好地保护你，才能让你一直呆在他身边。” 青木先生这番话在外人听来可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兄妹俩却很明白。 “丫头，以前那么苦的日子你都挺过来了，你很坚强的，别哭！” 黑妞一抹眼泪，倔强道：“我才没有哭！只是沙子进眼了！” 这一说可就让毛小豆不解了，疑惑中问道：“又没有起风，哪来的沙子？” “砰砰！”两声闷响后，毛小豆一脸委屈地蹲在地上，不敢直视身前这对姐妹。 但沐雪和黑妞依然对他怒目相对，又一并呵斥道：“就你话多！” 这一幕光景出现后，离愁于无形中化解，整个院子顿时哄笑声一片。 下山之前，黑妞默默地为怀仁收拾好了包袱。 不过，真到离别时，黑妞还是没忍住大哭了起来。怀仁同样鼻子一酸，将黑妞紧紧抱住。 沐雪在一旁看着，倍感温馨。 偏偏又有不知趣的声音响起：“真是兄妹情深啊！雪姐姐，我也要随爷……师尊去蛮野了，我也要抱抱。” “滚！” “滚！” 被自家雪姐姐呵斥毛小豆还想得通，但薛佳佳一个外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就在一大一小瞪眼之时，青木先生看了看天色，示意时辰正好。 “哥哥，这次出去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明年吧！” “恩！我等你！” 石桥头，铁索亭，连着下山的路；挥挥手，正正神，勇往直前的心。 上山时方值初夏，下山时却已逢秋瑟，不过小半年光景，怀仁的变化却如此之大，真可谓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和青木先生一行分道后，怀仁取了山道飞奔，想着要在日落前赶到百里山下的村子。 这一急速奔跑起来，足尖缕缕酥麻感传来，让怀仁十分惬意。加上两侧山秋作伴，少年心怀大开，忍不住干嚎起来。但这可是在叠山，山中老林深窟的，绝不乏猛兽。 这不，怀仁的干嚎余音未尽，右前密林中一声虎啸暴起，接着枯枝咔嚓声大作。 怀仁停步偏头一看，一只白额吊睛猛虎虎口大张，涎液被一股腥风带着扑面而来。 “哎哟！我的妈呀！” 一声惊叹后，怀仁将爹爹生前所说的猛兽秉性忘个一干二净，甩开步子就跑了起来。 这猛虎大概久未进食，此刻闻着人味，凶性大发，哪能让怀仁轻易跑掉。 于是，一虎一人于山林间追逃起来。 或许是慌不择路，或许是有意为之。逃了没多久的怀仁听到了山中飞泉的声音，然后步伐一调，冲向飞泉。 飞泉源于一座断崖下的暗河，从上往下约莫七八丈。崖下有一座清潭，清潭蜿蜒出一条溪流，溪水如白玉丝带般铺向山下。 “你这大虫，山中有恁多鸟兽你不去追，偏偏来追我，你就不怕把我惹急了反杀了你？”说这话时，怀仁已经快要被逼到崖边。 猛虎虎首一摆，将须发上的涎液甩得老远，虎口再一张，尖牙毕露。 “好吧！既然你铁了心要吃我，我就请你洗个飞泉浴。” 话音落后，怀仁将右手背在身后，然后一步步后退至崖边。猛虎盯着他，也缓缓挪动身子跟进。 当脚后跟已经悬空后，怀仁停了下来。盯着猛虎，他突然做出凶状，左手还向它掷出枯枝。 猛虎一受激，一跃丈余，向怀仁飞扑而来。 怀仁心中偷笑计谋得逞，再按先前的计划让灵王圣剑显形刺入崖壁，自己则顺势荡个圆弧回到崖上。 猛虎于半空中尽势，坠下时正好被暗河激流接住，然后一并灌向下方清潭。 不过转眼，猛虎被持续不断的飞泉迫到潭边，它挣扎着上到地面，然后盯了怀仁好一会，最终带着不甘离去。 虎口脱险，值得怀仁开怀大笑了，可他的笑还没展露完全，一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咦！这宝剑挺不错的嘛！给老娘看看！” 空山寂崖，哪来如此悦耳的女声？ 怀仁下意识向旁边看去，可他头还没完全转过去，右手就被强行扭开，接着身子失力仰面坠离崖口。 飞坠中，崖上一副娇媚的容颜映满了他的双眼。 第三十一章：老娘尊名狐月 要说依这断崖的高度和怀仁的身体强度，自上跌下也无非就是受点惊吓，受伤都不至于。但怀仁也不是什么圣人，被人间接弄下山崖，心情怎么都不可能好。 这不，此刻他浮在潭水中，怒视崖上尚在观望的娇媚少女。 “喂！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年纪轻轻的，自称什么老娘，还把我推下山崖。” 少女一听这话，身子往前一探，露出整个身形。 银发披肩，袭一身白绒绸；细耳魅眼，生一张樱桃口；盈盈有致，长一副玲珑身。其貌之美，绝不在叠山双娇之下。 “老娘可不是野丫头，老娘尊名狐月。刚才不过就是想看看你那宝剑，可没把你推下山崖。”声若银铃，却又带着些娇嗔。 怀仁霎时气结，怒指这名叫狐月的少女。 “要不是你掰开我的手，我会失去控制跌下来？” 面对怀仁的怒火，狐月摆出一副无辜模样，说了句让差点让怀仁昏厥的话。 “一个大男子，好意思跟一个弱女子较劲。更何况你身子虚浮，自己站立不稳才跌了下去，现在反倒怪我咯！” “你！你！你！你给我下来！” “你说下去就下去啊！老娘才没这么听话呢！” 与人辩驳确实不是怀仁的强项，被狐月这一噎后，半天没说话。 诡异的沉默过后，他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再向那崖上一招，灵王圣剑随即回到了他手中，接着又隐入体内。 “好男不跟女斗！”这话一出口，怀仁随即离水上岸。 这一下倒是让狐月急了。 “喂喂！你倒是让老娘仔细看看你那宝剑啊！” 怀仁憋着气，不想搭理她，上岸后径直拨开草木往山道走去。 “你这小男人！老娘今天还非要看看这柄剑！你等等我！哎哟！” 惊呼响起，怀仁应声一滞，而后转过身去，恰好看到狐月坠下。这一瞬怀仁忘了怒火，只见他脚下使劲一蹬，身子如踩机簧般向断崖弹去。 离水近丈处，怀仁将狐月抱住，然后用力将她往岸上一托。 随后的场景可以预料：承受两人下坠之力的怀仁整个人砸进水中，而狐月被他恰到好处的力量托到岸上。 在潭中灌了几口冰水后，怀仁赶紧浮到水面，可这入眼的景象让他又想回到水中。 不为别的，只因三条洁白的狐尾卷着树干，其主人狐月坐在树枝上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狐狸！有尾巴的狐狸！那就是妖狐！ 娘曾经说过，十万蛮野里不仅有蛮魔，还有各种各样的异兽，妖狐就是其中之一。 妖狐能变化人形，能通人语，更能蛊惑人心。人要是被妖狐缠上，下场就是变成行尸走肉。 娘啊！我为什么要救她啊！ “喂！小男人！你为什么要救老娘……我啊！” 有娘的告诫在心，怀仁对狐月说的每一句话都异常在意。就如眼下这句，她这个问题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见着怀仁不敢看她，又不回答她的问题，狐月稍显恼火。 “喂！问你话喃！快说，你是不是看上我的美色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怀仁对这句话的理解是：果然如此，她要以美色勾引我！闭眼！闭眼！闭上眼睛就看不到，就不会被勾引了。 这一举动落在狐月眼里，让她跟着想到：这下可好！不看自己也就算了，还闭上眼睛，狐族的公主长得有那么难看吗？ 簌簌风声过后，三条狐尾收入体内，狐月自树上跳下后来到岸边。一看怀仁还是不睁眼，她便气闷地走向潭中。清潭难以载物，更何况是人。但狐月下摆纱衣中的小巧玉足踩在水面上，竟然完全没有沉没之虞。 不过片刻，狐月走到怀仁露出潭水的头部三尺前，然后蹲下身子。 “小男人！你再不睁眼说话我就把你脑袋按下去，让你淹死。” 怀仁一惊，想着说一句话应该比淹死要好，随即睁开眼睛。然而一双蓝眸近在咫尺，吞吐如兰。 如此近的距离，让怀仁在片刻错愕后又往后一仰，入水猝不及防，再本能地钻出水面。 “哎哟！” “啊！” 两副年轻的面孔，两张温暖的嘴唇，在刹那的留恋后分开了。 “母后说得果然没错，人族！尤其是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这个小男人果真是贪图老娘的美色！” 瞧见狐月一脸愠怒，怀仁自觉刚才的举动实在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狐月一板脸，没有说话。 狐月这种反应让怀仁心中一沉，然后想到爹娘再世时曾说过，不能欺负女孩子，要欺负了人家，就得迎娶回家。 自己绝不能违背爹娘的告诫，可美美去世才…… 狐月沉默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突然有泪花闪烁。就是这种场景！就是这种场景！让怀仁只好“面对现实”。 “嗯！那个！狐月姑娘。您别哭，是我对不起你。所以麻烦您告诉我您家在哪里，我准备下就去提亲！” “啊！你说什么？”从沉默中回过神来的狐月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怀仁鼓足了勇气，再次说道：“我说我想知道您家在哪里，然后我好准备一些礼物去提亲！” “咯咯咯咯”银铃声悦耳。 狐月很快忘了前一刻的忧伤，很认真地盯着怀仁道：“可是我出生狐族，在你们人族眼中应该是十恶不赦的吧！你要是娶了我那还不得被你爹娘打死啊！” 一提到逝世的爹娘，怀仁神色黯淡。 “我爹爹和娘亲都已经去世了！” “啊！对不起！” 怀仁摇了摇头，驱散眼中的悲伤，再次坚定道：“爹爹和娘都这么说过，所以我应该对您负责，否则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收回笑意的狐月看了怀仁很久，可实在是在对方脸上看不出一丝虚假。 “我叫狐月，我们年岁差不多，所以就别老是您啊您的！另外，你说你要对我负责，要娶我，可是你都没问我到底愿不愿意啊！” 怀仁听了这话，有过瞬间的欣喜，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我那个了你，就必须娶你，这是我家的规矩！” 狐月哑然失笑，打趣道：“照你这意思，我这辈子还非你不嫁了？” 怀仁想了想，眼中一道亮光闪过。 “如果你真不愿意，那就和我一起回一趟村子，一起当着爹娘的面解释清楚，然后就没事了。” 狐月听了这个要求，才明白什么叫哭笑不得。 “你这小男人听好了！我狐族族人要是交合……婚嫁，雄性……男方必须猎来一只比女方境界高一层……哦不……两层的兽物为聘，也就是说，你想要娶我，就必须去猎来一只凶兽作为聘礼，否则免谈。” 本以为这个条件一出口，怀仁一定会知难而退，然而…… “你说得也对，婚嫁之事不能只认一方。可是凶兽太强大了，现在的我远远不是其对手。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就此约定，等我有一天足够强大了，我就及时去猎取凶兽给你下聘礼。” 凶兽何其强大，即便在整个蛮野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所以狐月已经想好了怀仁知难而退后该怎么说。可这小男人不但没有迟疑，反而跟自己下了这样一个约定。那可是凶兽啊！他再成长也到不了那个高度吧！ 是不解，是不屑，因为这就是一个笑话嘛！可为何自己竟有些小小的期待呢？ 啵！ 狐月突然跌入水中。 怀仁没有犹豫，于水中揽住狐月的腰，带着她一起游向岸边。 而此时的狐月想的是：别说一汪清潭，就是一片大泽也难不倒老娘。可之后问题就来了，为何自己没有拒绝怀仁的帮助呢？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以至于在狐月还没想明白时怀仁就已经带她到了岸上。且上岸后怀仁立马在自己的包袱中翻来翻去，不知在找什么东西。 “这是套新衣服，雪姐姐帮我用灵术护好了的，还是干的，你穿上吧！不然要生病了。” 瞧着送至眼前的衣物，狐月此时想到的竟然是：他的雪姐姐是谁？人族灵术师？这么关心他？亲生姐弟？ 怀仁看出狐月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但也没有多想。 “对了！你家到底在哪里？” “啊？” “我问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摆了摆头，抛出脑中的杂念，狐月回过神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还是我送你吧！毕竟知道了你家在哪，我以后才能来找你！” 狐月突然站起，同时将衣物抢下，然后又头也不回地走向山林。 怀仁不明白自己是否哪里得罪了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身影都快消失了才反应过来应该追的。 “我叫狐月，我家在蛮野北境的狐月山。另外我不用你送了，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这话倒提醒了怀仁，所以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你都没问我叫什么名字！不过我自己告诉你吧！我不叫小男人，我叫怀仁！” 喊完这声后，狐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但仍有一声传来：“小男人！莫要忘了约定！” 余音过后，山林回复空寂。怀仁呆呆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呢喃着：“都说了我叫怀仁！” 第三十二章：迎仙村(求收藏，求推荐) 叠山下有一座迎仙村，专门接待来自七城的寻仙客。村中客栈依街而建，鳞次栉比中又各具风情。 怀仁上一次到这里还是在数月之前，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个瘦弱无力的小男孩。而今不过数月，自己已经改头换面，与之前有云泥之别。细想起来，这几月时光真是恍若隔世。 感叹暂且不提！ 以怀仁的脚程，本来是可以在夜幕拉下前赶到迎仙村的，可经过刚才的耽搁，直到月色渐起时他才到了村子外围。 因为上次并未在迎仙村多做停留，所以怀仁并不知道夜晚的村子是什么景象。但在此刻，他敢断定今夜的迎仙村与往常不一样。 不为别的，只因他前脚还没踏入村中地界，一声声惨呼就已经不绝于耳。接着，视线中的迎仙村火光昏暗，愁云满布。 可是，这不应该是迎仙村该有的模样。 一入村中，宽幅数丈的青石街道上躺满了难民，这些人或老或幼，或伤或缺，无一不是极度疲惫的状态。好在各家客栈的小二穿梭在难民当中，将一些馒头和用水分发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望着这副景象，怀仁心中一沉，想到了某种可能。 带着这个可能，怀仁来到了一对爷孙面前。 “老人家，大家这是怎么了？” 这老人面色枯黄，唇上干褶翻卷，眼中更是浑浊。可一瞧见怀仁的穿着，立马双眼放光。 “灵！灵！灵仙！快救救我孙儿，他快不行了！” 说话时，老人颤巍巍地将身旁的男童拉了过来，然后竭力让男童离得怀仁近些。这男童约莫七八岁模样，现在已经昏迷，若不是这样，也无法忍受断臂之痛。 怀仁察看过断臂处，发现伤口并不平整，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撕咬断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蛮魔！蛮魔屠村了！孙儿他爹娘就是为了掩护我们逃跑，白白送了性命啊！” 果然如此！ “老人家！我这还有点吃的，你先吃着。这小弟弟你若放心就让我带他去下别处，半个时辰后我再带他回来。” 老人一听这话，抱住男童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可再一次看到怀仁的穿着和真诚的眼神后，又松开了。 “灵仙！老汉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孙儿啊！只要您救了他，老汉为您做牛做马都成啊！” 怀仁并不愿听这些，正想着安慰一下老人，却不料瘫在老人身旁的胖妇人一脸鄙夷道：“灵仙？啊呸！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罢了！和城里的那些狗官没什么分别！” 胖妇人声音很大，并且引起了周遭很多人的共鸣。如此一来，唾沫星子都快把怀仁本来热切的心淹灭了。 并且由不得他解释什么，周遭又传来一句话：“老头子！那些狗屁灵仙从城里撤走时什么嘴脸你不知道么？你还真放心把你孙儿交到这些人手里？” 老人一听这话，果然脸色又变，畏惧中带着憎恨，将男童紧紧抱住，不再松手。 “老人家，我真能救您孙儿，您就相信我好吗？” 面对怀仁的恳切，老人的神色中满是挣扎，不过最终还是拒绝了怀仁的好意。 怀仁很无奈，也很无力，只好离开。可就在转身那一刹，他清楚看到老人怀中的男童睁开了眼睛，那目光望着他，饱含着活命的渴望。这一刻怀仁想要强抢，悲哀的是那眼睛又很快闭合了，且这一次闭上就永远睁不开了。 年少的心有些愤怒，所以他很愤慨地向老人吼道：“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 老人一见怀仁发怒，身子更加蜷缩，不敢再看怀仁。 但周遭的人本着大不了一死的心应声道：“果然是了不得的灵仙，就会对我们这种老弱妇孺逞威。” “对没有还手之力的我们逞威算什么能耐？真有能耐去杀蛮魔啊！哦我忘了！高高在上的灵仙早就脱离了七城，从此不再管俗人死活了。” “灵仙！呵呵！若我这次能活下来，那我以后但凡听到哪个小辈要去修成什么灵道，我就一定打断他的腿！” 嘲讽不断，让怀仁脊背的寒意也越来越重，直到他背负不起，最后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出了迎仙村。 逃出迎仙村后，怀仁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中。听着村子里不断响起的惨叫，热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此刻，月色如雾，悲戚的秋风也肆无忌惮地刮来，让本应不惧秋凉的怀仁倍感寒冷。 这一夜，怀仁想起了很多旧事，然后在眼泪的陪伴下昏睡过去。 就在昏睡后，一个白影小心翼翼地来到他的身边，盯着他那张悲天悯人的脸，很久后才柔声道：“母后还说人族多愁，看来也是真的！不过我倒觉得这样挺好，最起码不是虚情假意。” 说完这一段话后，白影在怀仁身旁坐下，靠着他的肩膀。 山雾渐散，清冷的月光照下，明天应该是一个艳阳天。 “好啦！我这次真要回家了。我的小男人啊！你一定要坚强起来，也要强大起来，可不能这么容易就放弃，因为我还等着你来狐月山接我呢！” 次日清晨，晨阳从东面升起，照醒了沉睡的怀仁。 “咦！这不是我送给她的衣物吗？怎么会在我身上？”一脸诧异的怀仁站起身来，准备将衣物收进包袱。可他刚一开打包袱，又发现了一个暖玉雕成的白狐，其貌栩栩如生。 “是她来过！” 明白缘由后，怀仁欣喜地跑出几步，望了望四周，然后怅然若失。之后他回到原地，拿起这只白狐，阳光洒下，将白狐的轮廓映入眼中，竟是她的模样。 浊气一吐，经过半夜休息的身体已经有了活力。 该出发了！ 整装之后，怀仁站在村口往里望了一眼。经过这些客栈的帮助，逃难的平民已经得到一定程度的妥善安置。 “我怀仁在此对天发誓，一定要驱走蛮魔，夺回失去的家园。”立下誓言后，怀仁目露坚毅，向着南面战火之地奔跑。 在他跑远后，村中几个妇孺悄悄探出身来，并议论道：“我看这位小兄弟不像证灵院的那些家伙，他真的愿意帮我们。” “是啊！这小兄弟目光纯净，一看就是心怀仁义的好人。” 第三十三章：初试锋芒 昨夜入睡前，怀仁听到迎仙村里有人议论不断，大体是说有一小股蛮魔正向小安村方向突袭。不过那里的民众因为及时逃离，没有遭受太大的伤亡。 听到这个消息后，怀仁感到很诧异，因为这些话语中似乎藏着一些蛮魔的活动规律。心中起意，他开始更专注于收集蛮魔的讯息。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蛮魔有着与人一样的作息规律，其力量依赖于肉食补给，且这肉食一大组成部分就是人。 此外，依据难民们的总结，蛮魔每攻下一个村子，就会席卷村中的肉食，以补充嗜杀消耗的力量，如此一来便会停留一夜左右。 也就是说，怀仁有机会攻蛮魔个出其不意。 一想到这，怀仁加快了脚步，飞速往小安村赶去。 一路奔行，七十里的路途所需不过小半个时辰，但怀仁在中途还是有数次停留。一来是为了将包袱中的灵草伤药分给零星的难民，二来也是向他们打听蛮魔的动向。 在这些难民口中，怀仁知晓了两点：其一，蛮魔三日前发起突袭，其规模是千年来最大的一次；其二，五大灵门驻守于七城的证灵院已经完全撤离，并宣告从此不再插手俗世。 因为这第二点，怀仁又推测出难民都往叠山方向逃亡的原因。也不外乎两点：七大城池不为平民提供庇护；叠山毕竟有强大的灵仙，而且千年来蛮魔也确实不敢侵入叠山境内。 明白这些后，怀仁稍有犹豫应不应该向五大灵门求援？ 然而很快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蛮魔突袭这种事件不可能逃过叠山的耳目，但五大灵门都选择了沉默，这说明其中肯定是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自己求援无非就是浪费时间。 可如果不向叠山求援，自己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界，那毫无疑问就是送死。 这种死局摆在面前，自己还要继续吗？ 若是平日，怀仁可能会认真衡量一下，但此刻……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眸中显现出的何尝不是爹娘的无助？ 所以，怀仁没有再犹豫，而是驱赶着身体不断向小安村靠近。 很快，被蛮魔夷为废墟的小安村出现在怀仁身前百丈外。 怀仁停下奔行的脚步，悄声靠近。右手轻颤时，灵王圣剑在翻滚的怒气中渐渐现形。 待到十丈外的村口，怀仁完全抛开了杂念，紧握住灵王圣剑冲了上去。 村口处，一个较常人高大一倍的人形怪物听着脚步声后转过身来，它挥舞着狼牙棒，狰狞的面貌伴随着桀桀的怪笑。 一看到怀仁冲来，它立马将丑陋的大嘴咧开，参差的大尖牙在上下咬合时不断滴下黄色的涎液。 这副凶恶面貌怀仁曾见过几次，当然那还是在福临村生活的时候。 记得当时，福临村作为暴乱蛮野和大丰城的缓冲地，经常有驱蛮卫通行。每次出征归来，这些驱蛮卫都会生擒几只蛮魔，再以木石巨笼运回城中。也就在这个时候，村子里被庇护的孩子们就有机会看看蛮魔到底长什么样。 对那个时候的怀仁来说，他只觉得这些东西真是丑陋，除此之外并没有残暴嗜杀的概念。 时至今日，蛮魔就在眼下，该面对的终将面对。 灵王圣剑显出全貌，终在怀仁一掠数丈后到了蛮魔身前。 可能是怀仁冲势太快，也可能是蛮魔未能恢复常态，剑光一闪后，怀仁已到了蛮魔身后。 那蛮魔带着屠戮的本能转过身来，想要抓住这只迅捷的“跳蚤”。然而下一刻它的头颅就离开了脖颈，然后滚落在地。同时，那高举的狼牙棒也被灵王圣剑削断，然后狼牙头槌挥下直接砸在它的头颅上。霎时骨肉成末，黑色的血飞溅。 怀仁皱了皱眉，毕竟从小到大他还真没应对过血光。此时将这头蛮魔一剑毙命，虽然值得欣喜，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干呕。不过在看到灵王圣剑没有沾上半点污秽后，干呕的情形稍稍好转了些。 且说这头蛮魔毙命后，狼牙头槌掉落的声音引起了村中蛮魔的注意。它们齐齐将目光投向怀仁，盯得怀仁有些发毛。 好家伙，这可是十多头啊！ 在这早上见着肉食，蛮魔本能地躁动起来，然后也不管先前那头蛮魔的惨状，齐齐吼叫着冲了过来。 说真的，这一刻怀仁是很恐惧的。且这种恐惧跟当初面对凶兽蜃的时候不一样，因为这是真正的战场，是你死我活的地狱。 可即便是身处地狱，怀仁的脑中也冒出了这样一连串不合时宜的疑问：蛮魔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它们没有畏惧吗？ 势不由人，十几头蛮魔齐齐冲来，由不得怀仁再多做思考。 只见他当下将灵王圣剑一斜，眸中厉色渐浓。其时，灵王圣剑之上霜晶遍布，细小的冰粒有序地滚向剑刃。 当蛮魔冲到丈外，当剑刃上的冰粒结成一条深蓝的冰线，怀仁终于动了。 圣剑一挥，斜拉出一道肉眼可见的蓝色冰弧。冰弧所向，没有阻挡之敌。 若说诛杀第一头蛮魔时怀仁是仗着灵王圣剑之利，那么此刻便是以水灵剑气显威。并且与在断瀑下的那一剑相比，此刻这一剑更蕴含了决绝的杀机。 冰弧过后，十几头蛮魔的冲势在怀仁身前丈许处戛然而止。细细一看，一层蓝色的冰霜包裹了它们的身体，没了动作的它们成了一副副冰雕。 腥风拂过，被凝成冰雕后的身体向后摔倒，又在转瞬间摔成一摊冰渍和血肉混合的碎尸。 不过是一道水灵剑气，竟然将小安村残余的蛮魔全数诛杀，这多少让怀仁有些意外，疑问随即而来。 “怎么这么弱？” 然而此时的小安村除了他再没有站着的东西，所以也无人能解答他的疑问。 将疑惑抛向脑后，怀仁开始搜寻这座基本上已是废墟的村子。 越是深入，越是愤恨。 只因断臂残躯散乱在村子各个角落，尤其是那一双双白浊的眼眸，尽管没了生机，但怀仁还是觉得他们在看着自己，并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救下他们。 这一刻，怀仁终于忍受不住，趴在地上呕吐不止，同时热泪再次洒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风吹散了腥恶，让怀仁稍稍回神。 擦干了眼泪，怀仁撑起身子，然后强忍种种不适将这些残躯集中到一起，有不能瞑目者他再轻抚下他们的眼睑。 大火熊熊，让不安的魂渐渐归零。 待到处理好小安村中的遗体，怀仁整了整行装再次出发。这次他选择了离小安村最近的平阳镇。平阳镇作为安乐城的门户，历来都有驱蛮卫镇守。只要到了那里，怀仁就可以加入驱蛮卫，也就真正踏上了复仇蛮魔的第一步。 第三十四章：一介武夫 平阳镇籍户近四千，是安乐城最大的一个附属势力。镇中共有三大家族，与驱蛮卫一个百人队一起把持着平阳镇的一切事务。 就在半个月前，三大家族之一的方家从镇外的荒野中带回消息，大意是说荒野中突然集聚了不少蛮魔。 一时间，另外两大家族的族长和驻守镇中的驱蛮卫百卫长苏畅齐聚方府。 经过激烈的争吵后，苏畅愤然离府。随后，三大家族秘密集合族人，在深夜时分悄无声息地撤离了平阳镇。 而后两日，镇外驱蛮卫营地中经常传出苏畅的辱骂声，且全部都是针对三大家族。 第三日，蛮魔入侵人族领地的消息传开，平阳镇的民众因而知晓了三大家族消失的真正原因。且还有一个既成事实让他们愤慨无比：在发现蛮魔异动的当日，三大家族和安乐城的高层谈妥，以金银财宝和极大份额的食粮换取入城庇护。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三大家族这么做表面上并没有错。可他们大概忘了，他们用以交换的金银和食粮可是这些民众给他们的啊！并且这些民众也是在寻求他们的庇护啊！ 实情披露后，愤怒的民众集聚起来，想要进安乐城讨个公道。然而冷血的守卫以弓箭兵戈相对，说着什么“擅闯城防者杀无赦”。 悲愤且无奈的民众回到镇中，向苏畅求助，然而苏畅对三大家族和城中的勾当毫无办法，并且他也确实没有权柄制止三大家族离去。 眼看着蛮魔不断集结，镇上防卫力量越发显得薄弱。苏畅只好让属下去发动民众，可这些民众平日里生存已然艰辛，即便是青年汉子也都面黄肌瘦，体虚无力，哪有与蛮魔对抗的可能。 一时间，绝望的气息蔓延至整座平阳镇。 当怀仁怀着热切的心踏入镇中时，秋风萧瑟，枯枝败叶铺满了条条街道，道上两旁的人个个失魂落魄，完全一副死镇面貌。 怀仁东张西望后，目光被一个男童所吸引。这男童约莫一岁，其父背着他坐在屋前的石阶上，其母强装笑容和他打闹。 当怀仁的目光望去，恰好和这男童的目光相接。乌溜溜的黑眼珠，肥嘟嘟的小脸庞，两只藕节般的小手不断向他挥动。 这一幕让怀仁倍感温情，所以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然而他还没走近，男童的爹就已经起身戒备，其母更是握住一根木棒对他目露狠意。 怀仁赶紧摆了摆手，口中解释道：“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 但其母哪会轻易相信，木棒一指，又愤然道：“证灵院的走狗！休想抢走我的孩子？” “不会的，我是从叠山来的，知道蛮魔入侵后特意赶来帮助你们的。” 其父算是有点眼力，看出怀仁的身着确实不是证灵院的衣饰，且他眼中并没有恶意。所以拉住其母，让她把木棒放下。 “证灵院就是叠山的灵门开设的吧！他们早些年就已经昭告从此不插手七城事务，也就是说不再理会俗世凡人的死活。所以我们没法相信你！” 还在天灵院时，怀仁曾听游羽提及过证灵院，大体就是一个为五大灵门输送俗世灵脉的存在。但游羽也说过，早在几十年前，五大灵门就彻底和七城断了联系，所以这证灵院基本上算是自立门户了。 “这位大哥，证灵院为叠山所设这一点无误，不过两者没了联系都已很多年了，要不然也不会有山上的师兄姐们下山寻觅灵童。” 其父听了怀仁的话后，细细一想，确实如此。 “那你真是来帮助我们的？” 解释清楚后，怀仁大松了一口气。 “恩！我这次下山本来是去游历蛮野的，不过眼下蛮魔为害，游历就暂且不管了。” 其父相信了怀仁的说辞，随后就让仍有戒备的其母回屋取一套适合怀仁穿的衣物。 怀仁略有不解，好在其父解释道：“自蛮魔集结后，证灵院就和城里的狗官们勾结，不顾及寻常百姓的死活，还暗中抢夺幼子。所以我们看到你这身穿着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如果你换一身打扮，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谢谢大哥！” 在等其母送来衣物的时候，怀仁走到男童面前，看着这张笑脸，积压的郁气舒散了许多。 其父看出怀仁是真心想与自家孩子作乐，所以背过身来将男童抱在怀里。 可让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这男童刚一到父亲怀里，就扭扭捏捏地靠向怀仁。怀仁一时间惊喜万分，小心地伸出双手去迎。 就在此时，其母拿着衣物出来了，看到这一场景后也感到惊讶。 “他娘，咱家小娃好像很喜欢这位小哥啊！” 其母笑了笑，将衣物递给怀仁，然后将男童抱了过去。 可这男童却哇哇大哭起来，一个劲扭头望向怀仁。 “大哥，这位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啊？我看他精神颇好，双眼更有神，长大后一定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一听怀仁这么夸自家孩子，其母仅存的一点戒心也没了。 “咱娃还没名呢！因为我和他爹本来计划着去求证灵院的大人们赐名，可没想到……” 话到伤心处，三人俱都没了心情，唯有这男童依然咿呀作声。 换上其父的整洁衣物后，怀仁又开口道：“这位大哥！我这番是来投奔驱蛮卫的，还请你为我指路。” 其父一听怀仁有心加入驱蛮卫，更确信他是来助力镇中防卫的，所以赶紧带路。 暂别时，男童对怀仁呀呀发笑，让怀仁心中更加坚定。 “小弟弟，大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话音落后，两人沿着街道疾行而去。男童依旧在笑，还有其母欣喜中抹泪。 “娃！你有救了！那位小哥哥是真正的灵仙哦！” 且说怀仁在男童父亲的带路下，来到了镇外一里处的营地。这营地以青冈石围建，高约两丈，外围堆放着一道道木拒马。再看营门处，两名驱蛮卫身着硬甲，手提斩马大刀，目中犀利。 望见两人接近后，两名驱蛮卫面露疑惑，提刀走了过来。 男童父亲正想开口道明来意，营地中一声暴喝响起，接着是一连串的呵斥。 “那三个狗娘养的老东西，一到这危难时刻就知道缩回城里，当那缩头乌龟。还卷走了所有的金银，连食粮都没留下多少。这些杂碎就没想过，要是这些安乐城城扈都丢了，就凭那城墙如何挡得住蛮魔！” 暴喝之后，一个声音劝道：“苏老大，您这成天怒骂也没用啊！就这些胆小鬼您还能指望他们什么？如今龟缩起来也好，要不然真交战时准拖后腿。” 然而苏畅怒火难消，再次骂道：“你小子懂个屁！这些人好歹也是一镇权贵，若是他们留下，城里的人多少会有所顾忌，然后调遣些支援过来。如今倒好，他们偷偷溜了，就剩下这满镇的老弱病残，求援也没了指望，这还玩个鸟啊！” “哎！苏老大，您又喝多了！” “滚你大爷，老子就是海量，哪里会喝多？” 兴许两名驱蛮卫觉得自家老大话太难听了，所以加快速度到了两人身前。 “两位乡亲，这营地是蛮魔入侵必经之地，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男童父亲正要解释，怀仁已当先说道：“两位大哥，我叫怀仁，我是来投奔驱蛮卫的。” 其中一名驱蛮卫瞧了他一眼，再一皱眉，略显不快道：“这营地是用来抵抗蛮魔的，里面没法保护你。” 怀仁一窘，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好在男童父亲帮他说道：“大兄弟！你误会他的意思了。他是山上下来的，有大能耐，想要加入你们一起对抗蛮魔。” 两名驱蛮卫一听这话，俱都带着怀疑的眼光打量怀仁。 “身骨倒是有，有心报效也是好事。不过看你这相貌，应该才十四五岁吧！战火无情，何必……等等！山上下来的？哪座山？” “叠山！”这一声回答怀仁很是用力。 顷刻后，营地中一声暴喝炸开，接着劲风袭来。怀仁随即将男童父亲推向一边，然后迎着劲风的方向悍然冲出。 三根长矛呈品字刺来，半空中的怀仁避无可避，但他丝毫不慌。右手突然起势，以流漩刀法的真意搅出一个真空的倒漩。 长矛一入漩涡，当即失了准头，接着被漩劲折成数截。 变化不过须臾，当怀仁落地时，三支泛着寒光的矛头被他抓在手中。 在男童父亲的惊骇中，在两名驱蛮卫的惊疑中，一个高大的身形如大鸟般自营地冲出，转瞬在怀仁身前站定。 “好身手！敢问小兄弟可属天剑阁门下？” 这苏畅身形魁梧，浓眉阔脸，极为豪迈。此刻虽然脸色稍红，也满身酒气，却毫无醉意。 怀仁对他恭敬道：“小辈天灵院怀仁，见过苏卫长！” 苏畅浓眉一紧，口中略有迟疑。 “天灵院？不是早就废弃了么？” 没想到苏畅竟然了解叠山的旧事，怀仁也很惊异，可他还没开口，苏畅又开口道：“管你哪一门的，有本事就行。刚好我这营地缺人，小兄弟就留下吧！” 得偿所愿，怀仁自然高兴。再和男童父亲约定好看望的时间，之后便和苏畅一道进了营门。 “小兄弟，据我所知，你们这些灵术师都已灵术见长，可我怎么感觉你浑身就是一股武夫气息？” 武夫！这是俗世中对有技法傍身的强角尊称。 “苏卫长，我本来就是一个武夫啊！” 第三十五章：水月斩 一入营中，苏畅的热情让怀仁很不适应，更让不明真相的一众驱蛮卫大感不满。 “喂！新来的那小子谁啊？怎么老大对他这么客气？” “不清楚，不过听说刚才老大和他有过交手！” “就那小子？能和老大交手？那肯定是一顿好揍了！” “还真不是！老大只是试探了他一下，之后就邀进营里了。” “嘿！我这暴脾气，新人哪能如此没规矩。不行！我得去试试他的斤两！” 且说营帐内的怀仁听着帐外的议论，再看看帐中端坐的苏畅，莫名地觉得这是他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额！苏卫长，我好像应该从最低层做起吧！” 苏畅听了这话，佯怒道：“开什么玩笑，叠山的俊才到我营中，自然应该是座上宾，你可别和这些兔崽子一般见识，他们是确确实实的一介武夫，没见过世面的。” 怀仁怎么想都觉得苏畅话里有古怪，可自己初来乍到，确实不知这入营该有什么规矩。 “老大！老大！”喊叫声渐渐逼近营帐，可苏畅依然稳如泰山，怀仁偷瞄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随着帐帘被掀开，一个****着上身的莽汉闯了进来。 苏畅微一皱眉，呵斥道：“陈大牛，你眼瞎啊！没看到老子这有贵客？” 这叫陈大牛的莽汉对苏畅的呵斥报以嘿嘿傻笑，可对着怀仁就没这么憨了。 “哟！这位小兄弟好面生啊！不知是哪里来的高人？” 怀仁面带笑意，大方回应道：“小弟怀仁，乃是天灵院游历弟子，可不敢称什么高人。反倒是陈大哥力敌蛮魔，护佑一方安宁，这才是勇士之举。” 不防怀仁如此回应，陈大牛的锐气顿时全消，只顾着嘿嘿傻笑。 苏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对怀仁说道：“小兄弟，你师出灵门，如今却愿意为我俗世争先，那我这个卫长再小气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你看这样可好，我任命你为副卫，可拥……” “等等等等！” 陈大牛没等苏畅把话说完，强行打断之后又道：“老大！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怀仁老弟初来乍到，理应先熟悉营中规矩，然后立下功劳，最后才是升官嘛！” 苏畅听后大怒，对着陈大牛劈头盖脸骂道：“你个兔崽子，胆子又肥了啊！不知道老子就是规矩，老子说升谁就升谁！” 这话说得，怀仁都听不下去了。 “苏卫长，陈大哥说得没错，我确实应该上战场证明自己。况且就是证明了自己，我也无心这副卫，毕竟我来这里是为了驱逐蛮魔，只要做到了这点，升不升官根本不重要！” 怀仁这话说得太义凛然，而驱蛮卫又都是些直汉子，所以还没等到苏畅表态，账外已是一片叫好声。 “好！这才是我老弟！”陈大牛被怀仁这番话激得全身亢奋，所以下手时不知轻重，硕大的巴掌就拍在怀仁肩上。 当然，以怀仁的身体强度接下这种力度根本不在话下，可此时的他正处在流骨期啊！ 所以，陈大牛这一巴掌直接将怀仁左肩拍歪，看着好渗人。 “啊哈！没事没事！我正在修习某种灵术，”面对苏畅的惊异和陈大牛的惊慌，怀仁赶紧解释。 “得！到底是灵门中人！” 入营风波随着陈大牛兄弟长兄弟短的喊叫声散去，之后，苏畅私下找到怀仁，想要解释什么。但怀仁笑着表示了然，还说自己是有意配合他。 究其缘由，是因为这些日子营中气氛越来越紧张，苏畅害怕这根紧绷的弦突然断了，所以才故意吼骂。 今日怀仁到来，不但提供了一个强大的战力，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大家的压力。 营地因为怀仁的到来热闹了许多，其间不断有人提出挑战，但都被苏畅一句话压下了。 “想挑战怀仁啊！可以啊！能接下我一招就有资格了！” 苏畅是谁，那可是三品驱蛮卫啊！能力敌三头蛮魔的高手！而他们，能双人敌住一头蛮魔就不错了。 所以，自找没趣的事还是没必要做了。 午后的秋雨袭来，将平阳镇外的草地一番冲刷后，露出黑色的泥。 一身泥泞的哨卫从五十里外的荒野回来，轮换者本该是陈大牛。但怀仁自荐要去荒野看看，苏畅细想过后，决定亲自和怀仁跑一趟。 两人在泥泞的土地上奔行，疾速竟不下良马，看得营中的驱蛮卫都呆了，而陈大牛更是逢人便说：“看到没，那是我新结拜的兄弟！” 营中趣事不谈，只说怀仁和苏畅一路奔行到与平阳镇接壤的荒野中。 说是荒野，其实是一片秋黄的草原，平日多有牧人放牧，但现在已经成了危险地带。 隐蔽在矮树丛中的两人目如鹰隼，望着秋黄的尽头一动不动。 静谧一久，苏畅存有疑惑的心就忍不住了，问道：“天灵院还教你潜藏的本事？” 怀仁依旧目视前方，低声回应道：“我在福临村长大，我爹爹和姚伯伯都是猎户，所以他们会时常说一些野外的东西给我听。那时候我不懂，可现在明白了。” 福临镇附属大丰城，与平阳镇间隔足有两百里，但久经战场的苏畅却不止一次听闻大丰城出神射手，尤其是其附属的村子，那些村民无一不是精明的猎手。所以，怀仁有这种本事也不足为奇。 想通此节后，苏畅又想到了新的问题，可他还没问出口，怀仁就突然起身，然后死盯着这片草原的尽头。 “蛮魔！” 苏畅循声放眼一望，却没看出什么东西来。不过他感觉得到怀仁刚才的情绪变化，所以他相信怀仁真的看到了。 “有多少？还有多远” “四个小队，每一队差不多二十头！离这里大概还是十里地。” 如此精准的信息，苏畅本有些怀疑，不过宁可信其有。 “看来是蛮魔的先锋队，这是它们的一贯套路。我马上传讯，让大家准备好迎战，绝不能让它们过了这片荒野。” 若在平日，苏畅此举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此刻有了怀仁。 “卫长，让大家警戒便好，不用都集中过来。” 苏畅盯着他，表示不解。 “如果只有这四队蛮魔的话，我有把握全歼它们！”言语时，怀仁眼睛死盯着远方，但身体却已经绷紧了。 苏畅可是很清楚这些丑陋的蛮魔的战力，就拿他自己来说，同时对付三头便是极限。若怀仁真只是一个武夫，说出这番话的自信在哪？ “每一头蛮魔都相当于两名一品驱蛮卫，这可是四队八十头，可别……” 怀仁突然回头看着他，那目光坚定得有些异常，生生打住了他想要说的话。 “卫长，相信我！” 苏畅没了言语，因为他感受得到怀仁的勇气和自信。 “倒是我怯懦了！好，你需要我做什么？” 问到这个问题时，怀仁突然有些犹豫，这一变化看在苏畅眼里，让他很是郁闷。 “你这小子，我苏畅难道是贪生怕死之辈？有什么办法直说。” 怀仁嘿嘿一笑，继而面色一肃。 “我需要卫长您为我吸引住蛮魔的注意力，并且尽量将它们集中到三丈区域内。之后我会绕到它们后方，然后一击必杀！” 怀仁这办法跟苏畅预想的一样，若只是吸引注意力并集中到一起其实不难，可问题是怀仁真能做到一击必杀？这可是二十头，一个不慎他苏畅可就尸骨无存了。 如此凶险的计划，怀仁本以为苏畅多多少少会犹豫一阵，但他没想到苏畅转瞬就答应了下来，并且主动谈及如何不引起另外三队蛮魔的注意。 “蛮魔入侵村落时，大多都是以二十头为小队。稍大一点的村镇，就会加派几队。通常情况下，这些蛮魔相互之间并没有驰援的意识，所以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不过经过多次与蛮魔作战，我似乎能感觉到它们并不像表面看来的完全以本能行事。” 怀仁一愣，然后很震惊。 “您的意思是他们也会思考？” “即便眼前的不会，可它们之中一定有更强大的种类，否则也不会称霸蛮野数千年。你要知道，这十万蛮野原本的主人可是各大蛮族啊！” 苏畅如此一说，怀仁不知道为何想到了狐月，然后断定狐族就是蛮族之一！ “来了！” 半人高的枯草藏不住蛮魔高大的体型，在百丈外，二十头蛮魔带着浑浊的气息渐渐逼近。 朝苏畅点了点头后，怀仁脚下使劲，身形如箭射向旁边的枯草丛中，然后隐匿不见。 感触着细小的雨滴，苏畅缓缓站直了身子，然后将斩马大刀高举，刀锋所向，正是第一队蛮魔。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相距不足十丈。 对弱小的人族，蛮魔有着本能的吞食欲。通常时候，它们能独自吃下三个成人，不过眼下这人体型较大，应该能抵个半饱。 肉食当前，一头蛮魔率先按耐不住，怪叫着想要冲上去。但它很快被同伴拉住，然后相互间开始吼叫，最后推推搡搡。 苏畅心中苦笑，这蛮魔还真把自己当做可口的肉食了。不过如此场景他很乐于见到，并且他还要加上一把火。 斩马大刀刀锋一横，刀身平举，一一点过二十头蛮魔。 对这些蛮魔来说，吞食人族是一种本能，残杀和暴虐也是一种本能。所以在本能的趋势下，它们都感受到了眼前这个人的挑衅。 然后，它们狂躁了。没了次序，没了同伴，俱都冲向了肉食。 苏畅双手倒握刀柄，摆好了冲势，目中的惧意渐渐被战意取代。 然而，就在这群蛮魔近身三丈的时候，一声怒喝响起。 “躺下！” 苏畅没有迟滞，当即紧趴在地上，唯有双眼紧盯着前方。 枯草遮挡下，苏畅看不清前方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受到一道迅疾的劲气以弧月之势扫荡过来。当它掠过头顶时，一股刺骨的冰寒缓缓沉下，让苏畅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卫长，成了！咱们换个地方，那第二队蛮魔快来了！” 怀仁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苏畅当即起身，霎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数十丈内，本应秋黄的枯草被整齐地截断，断口处泛着薄冰。而那些蛮魔的半截身子还未倒下。 再看怀仁，他手中一柄天蓝色的宝剑尚在吞吐着水雾。 “好家伙！你这招叫什么？” “水月斩！” 第三十六章：酒色靡靡 秋雨连绵，草原本应散发出泥土的芬芳，可此刻却满是浓重的腥恶之气。黑色的断臂残躯浸满黑血，堆积如一座肉山。 肉山下，躺在枯草堆中的两人喘着粗气，然后相视大笑。 “世人都说修灵好，如今看来，果真是好。不说别的，就说要对付这八十头蛮魔，至少得付出百名驱蛮卫的性命，可如今被你一个人干掉！实在是不得不服啊！” 苏畅的感叹不足为奇，毕竟身为驱蛮卫的他这二十年来无数次和蛮魔作战，深知蛮魔的强大。 “老弟，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苏大哥请讲！” “按理说你也算是灵术师，可这招‘水月斩’分明就是附带灵力的剑气嘛！感情现在灵术师的战斗方式都变成这样了？” 怀仁笑了笑，直言自己是灵道中的另类，除自己外的灵术师依旧是灵术师，靠的是灵术和灵器。 说太多苏畅也听不懂，更何况有些东西怀仁自己都没弄明白。 就以这水月斩来说，单日挥出四道是当前怀仁的极限，要想再次发威，就只能等体内那股并不是灵力的力量回复。 至于这股力量的来由，怀仁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有一种推测应该很准确：这是圣体修行附带的力量，以它为核催动灵王圣剑可发动五灵剑气，并且这种力量发展到最后会成为“圣灵”的根本力量。 短暂休息后，天色已渐渐暗了，两人起身准备回营。 可刚回身一步，怀仁又突然停住了。 “苏大哥，若是蛮魔这么容易对付，它们何以能称霸蛮野数千年？” 苏畅一愣，不明白怀仁这话什么意思，毕竟容易对付也只是针对怀仁这种灵道中人而言。 “我的意思是蛮魔会不会也分族群，就比如现在我们见到的蛮魔的特征是：人的构造、黑色躯体、依本能行事。如果有其它族群，它们的特征又是怎么样的？实力是不是更强？” 这个问题营中曾经有人问过，但随即被其他人否决了。这倒不是说他们能证明蛮魔没有其他族群，而是因为目前的蛮魔他们已经无法抵抗，又何以承受更强大的？ 所以，苏畅只能苦笑，不知该如何回答怀仁这个问题。 “老弟，能回答你这个问题的人在城里，也就是那些四品、五品的驱蛮卫。因为我们驱蛮卫有明确规定：三品和三品以下固守人族领地，四品及以上司职探寻人族领地外围。” 怀仁听了苏畅的话后，陷入沉思之中，许久后望了望黑色蛮魔侵来的方向。 “苏大哥，一直这样被动地抵御终究不是办法。” 苏畅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蛮魔强横，人族自保已经无力，又能如何。当然，若灵道中人有心，就像几十年以前，七城由叠山庇护，蛮魔绝不敢入侵人族领地半步。 不过话说回来，七城如今的险境何尝不是咎由自取呢！为了那微不足道的权势，脱离了叠山的庇护，这与自取灭亡又有何分别？ “苏大哥，你给我一个身份吧！让我能够进城就行！” 有了先前的全歼大胜，苏畅对眼前这个少年开始无条件信任，因为在他心中，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可能是无边黑暗中的那一道光。 所以，他此刻没了尊卑，没了所谓的骄傲，向着怀仁单膝跪下。 这一举动让怀仁一惊，赶紧去扶苏畅起来。 然而苏畅抬手制止了他，并肃色说道：“虽然您说您下山只是为了游历蛮野，但我坚信这是灵山的仙旨，仙人还没有放弃我们。所以，苏畅在此对天起誓，从今往后但凡君令，苏畅以死赴之。” 今日种种不过就是怀仁顺应本心的举动罢了！哪能想到竟让苏畅对他如此敬服。 “苏大哥，您这就折煞小弟了！我这也不过是想为大家出点力而已，犯不着这样！” 但苏畅终究是在沙场搏杀多年的铁血男儿，言出必行，所以任由怀仁如何劝说也不动摇。 怀仁实在没办法，只好应了苏畅的誓言。 最后，苏畅将自己百卫长的令牌交给了怀仁，凭着这块令牌，通行安乐城应该没问题。 收好令牌后，怀仁让苏畅先行回营，然后自己上官道往西北去安乐城。官道穿平阳镇过，所以怀仁再次到了昨日见过的男童家门口。 正好，男童在其母的陪伴下学习走路，瞧见怀仁到来，小家伙便歪歪扭扭着靠了过来。 怀仁赶紧迎了上去，眼看就要抱住的时候，小家伙很干脆地扑向怀仁怀中。 其母昨日从男童父亲那里知道了营外发生的事，所以心头认定怀仁是从山上下来的灵仙。此刻见着他对自家娃娃如此喜爱，心头说不出的激动。 “高人，您给咱娃赐个名字吧！” “啊！我哪儿是什么高人啊！大嫂您太客气了！” 怀仁的谦词让其母更加笃定，随后便一个劲请求怀仁赐名。 无奈之下，怀仁只好认真看着男童，刚好男童的明眸也望着他。这一大一小对视后，男童突然咧嘴一笑，然后伸出小指在怀仁眉心指划着。 “大哥贵姓？” “免贵姓释！” “那小名就叫然儿吧！” 其母一听这名，也不知其中是否有何深意，但叫着顺口就成，更何况这是高人赐下的名字。 “好好好！然儿！释然！” 小家伙有了名字后，也倍显欢乐，口中咿呀不断，胖胖的小手更是环绕在怀仁脖颈间，久不撒手。 “然儿！我还得去城里一趟，等我回来后再来陪你玩。”本来一岁左右的孩子是听不懂这些的，但惊奇的是在怀仁说完之后，小家伙的小手跟着就分开了，然后他盯着怀仁一动不动。 “然儿乖！我去去就回！” 将小家伙交到他母亲手里后，怀仁略显不舍地转身离去。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小家伙呀呀的喊声。 怀仁也没多想，狠心让自己没有回头，然后沿着官道奔行赶路。 就在他背影消失后，小家伙的母亲略显惊异地念叨：“然儿，高人又不是不回来了，瞧把你不舍的！” 安乐城作为人族七大城池之一，占地足有千亩，内中繁华暂且不谈，只说这城墙。 八尺方岩堆砌出五丈高的城墙壁，城墙之上设有瞭台，每个瞭台间相聚三十丈。据闻，像这样的瞭台不下三十座，如此粗算下来，围绕整座安乐城的城墙长度足有六里，也不知当初建造时花费了多少的物力人力。 望着这座岩石之城，怀仁想到的不是它固若金汤的防卫，而是当蛮魔兵临城下时，它可以坚持多长时间。 “站住！” 城门处的守卫一脸倨傲，将冰冷的矛头指向怀仁，若不是怀仁还穿着驱蛮卫的装饰，只怕早就和其它民众一样被驱赶走了。 怀仁强忍怒意，将苏畅的百卫令拿了出来。 守卫一见这块令牌，神色稍有转变，然后在迟疑中放怀仁进了城。 城外尚有难民徘徊，但城中景象却…… 大道两侧各色烟花之地，各种醉酒之乡；巷道之内流莺笙歌，醉汉缠绵，无一不透着一股靡靡之气。 怀仁走在道中，或许是看他表象不差、气质不俗，不时便有烟花小厮、醉酒阿童上前。起初怀仁还会礼貌回绝，到后来干脆寒眉竖眼，这些小厮阿童个个精明，也就不再上前招惹。 大道往北，尽头处就是富丽堂皇的城主府。 但此时这块百卫令就不管用了，城主府的府卫个个眼高于顶，没点打点坚决不让怀仁进去。 万般无奈下，怀仁凌空一跃，升起三丈之高，立于府墙之上。 这些府卫顿时炸锅了，一个个挥舞着长刀全是凶意。 “叠山弟子怀仁请见安乐城主！”怀仁这一声喊得极响，怕是整座安乐城都能听到。 这一声过后，府卫安静了下来，不为别的，只为那叠山的名头。 而欢歌一片的府邸也在这一声后沉寂了，片刻后一堆人从正堂大门冲出。其中有大腹便便的富族，有肥头大耳的差人，更有衣不蔽体的胭脂俗粉。 “灵山来的？哪儿呢？哪儿呢？” “一定是谁捣乱的吧！灵山早就跟七城没了关系，就连证灵院那帮人也和驱蛮卫搅在一起了。” “捣乱？谁他妈生了这种豹子胆，敢来城主府捣乱，给我拉出去砍了！” 一阵嘈杂后，偏偏倒倒的醉徒们总算望见了墙上的怀仁。 “咦！这哪来的愣头青！穿着驱蛮卫的衣服，还敢立在王府墙上！” “府卫呢！都死了？还不给老子把这小崽子拿下！” 一众府卫本来慑于怀仁喊出的名头，但此刻有了主子们的否定，他们还顾忌个屁。 拿梯子的拿梯子，挥刀的挥刀，甚至还有几个拿着破烂的弓箭在乱瞄。 盯着这副乱象，怀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安乐城没救了！ 失望之中，怀仁跃下府墙，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府内的人瞧见怀仁这就走了，气焰更是嚣张，张牙舞爪着来“擒拿”怀仁。 怀仁本就有些厌恶这些人，所以此刻下手也没了轻重。但凡有人近身，他就以擒拿技法将之抛出，一时间哀嚎声响彻城主府。 待到无人敢来招惹后，怀仁再次上路。 然而这路才走出一截，两侧阁楼顶上风声倏响。怀仁皱了皱眉，停在原地。 “满城酒色之徒，想死就来吧！” 这一声清喝后，周遭无比寂静，连那围观的人都在数十丈外不敢大声喘气。 “这位少侠！安乐城可不全是酒囊饭袋！” 第三十七章：蛮魔底细 在街头短暂的对峙后，一位身着驱蛮卫衣物的中年男人来到了怀仁面前。 怀仁知道刚才那句话就是出自眼前这个男人之口，所以在戒备中带着些好奇。两人对视过后，怀仁有感这人和城主府的那批人不一样，因为他有着比苏畅更为浓烈的杀伐之气。 “阁下是？” 中年男人大手一扬，戒备的属下随即远离场中，并以戒严之势阻绝了围观者的靠近。 “在下四品驱蛮卫唐越，敢问少侠为何持有苏畅的令牌？” “你认识苏畅？”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跟着又道：“苏畅曾在我帐下为战，英勇过人，所以我后来调派他到平阳镇当任百卫长一职。” “原来是唐千卫，在下怀仁，经由苏百卫授意来这安乐城求援。” 表明来意后，怀仁仔细观察唐越的神色，没看出什么变化。 “平阳势危！唐某又何尝不知，只是这城中……还请怀仁少侠借一步说话！” 四品驱蛮卫，在整个人族七城也是屈指可数的人物，可唐越此刻却小心陪着一个不知什么来头的少年，这让安乐城的一些人议论开了。 不过唐越没有丝毫计较这些，而是独自领着怀仁到了一处严合的高院中。 “敢问怀仁少侠可真是灵山来人？” 唐越为何如此小心，怀仁自然不知。 “唐千卫无须客气，我只不过是叠山入世的一名历练弟子罢了！此刻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想为驱逐蛮魔出一份力！” 确定怀仁的来历后，唐越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手，接着院中闭合的正厅房门终于打开。 带着怀仁到了正厅，厅内两列坐席间坐着十余人，中座上则是一名略显老态的妇人。 怀仁带着疑惑看向那妇人，妇人也正好在观察着他。 “听说天灵院重建了？” 怀仁点头。 “这些年，五大灵门就没提及过证灵院吗？” 怀仁稍有迟疑，但之后还是点头。 问完这两个问题后，妇人面色略显苍白，之后自言自语道：“看来他们真的忘了证灵院了，那我们这次就只能靠自己了！” 怀仁虽不明白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不过从此时厅中沉默的气氛中他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 “既然他们都不管了，你为何还要来这安乐城？” 妇人有此一问，倒让怀仁有些不忿了。 “蛮魔肆虐，我应该置之不理，看着无辜的人被残害吗？” 这一反问让妇人面色更惨，许久没再说话。 眼看厅中的气氛越来越僵，唐越苦着脸站了出来，向妇人恭声道：“许婆婆！这位怀仁少侠入城是为了平阳镇，想来是苏畅那里告急了。” 唐越话音刚落，妇人还没发话，左首一鹰钩鼻老者冷声道：“唐越，你不是不知道这安乐城现在什么局势！自顾尚且不暇，又哪里还顾得上一个平阳镇！” 怀仁听了这话本有些愤怒，不过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所以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敢问城中遭遇了什么？” 鹰钩鼻老者应该对叠山很有意见，所以没有搭理怀仁的问话，最后自然又是唐越来解释。 “少侠可知那蛮魔底细？” 这一说刚好提到怀仁来时所想，所以很认真地看着唐越。 “魔者！与人性不符者！所谓蛮魔，也就是我们给这些凶残的怪物加的一个恶名。人族七城有记事的千年来，与蛮魔的对抗就从未停止过。只不过以前七城有灵山的庇护，蛮魔不足为惧，可现在失去了灵山的庇护，蛮魔的入侵越来越频繁，近期更是有攻城之相。” “我在平阳镇时曾与蛮魔交锋，感觉它们也就是力量很大，然后很嗜血，但不应该强到能危及城池的地步吧！”怀仁结合自己知晓的情况，来了个抛砖引玉，希望能从唐越处得到想要的答案。 唐越苦笑道：“少侠是灵术师，当然觉得这些蛮魔不堪一击，可俗世有的只是凡人，稍强力的便是我们这种驱蛮卫，自然应对艰难。” “据我所知，叠山在撤回证灵院时，也有一些人留了下来，他们应该能起到很大作用吧！” 针对这个问题，唐越向那徐婆婆拱了拱手，然后徐婆婆接过了话。 “老身也曾尝试自立门户过，奈何此地灵气稀薄，具备灵脉者极为罕见，加上灵诀等限制，最终还是失败了。而今几十年过去，证灵院已然凋敝，所剩的灵术师也不过十人之数，如何挡得住那无穷无尽的蛮魔。” 徐婆婆这一解释，倒让怀仁心中的疑惑少了一些，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片刻犹豫后还是问了出来。 “我曾经听闻证灵院这些时日暗中收纳童子，敢问许婆婆可有此事！” 这一问话，徐婆婆当即面色凄然，而那鹰钩鼻更是勃然大怒。 好在唐越出来缓和了气氛。 “怀仁少侠，这事确实是有，但并不是民间传言的那样。” 一听确有此事，怀仁当下还是忍不住怒气上涌，不过看在唐越的面子上，还是得把话听完。 “说到这事，就不得不重提蛮魔！” “这种事还跟蛮魔有关？” 面对怀仁的质疑，那鹰钩鼻终于忍不住了。 “你在这无端指责我们，可曾想过蛮魔到底有多强大？还有你就真的以为你见到的就是全部了？” 鹰钩鼻话里有话，让怀仁稍稍克制了情绪。 “愿闻其详！” 一见气氛缓和，唐越又把话接了回去。 “据我们这些年以血肉为代价调查得回的消息，蛮魔共有三个族群。少侠所对付的蛮魔，其实是蛮魔这个群体中最底层的一类，名为兽魔。兽魔具有巨大的人形，凭本能行事，特点在于力大、嗜血、残忍，就这种强度我们驱蛮卫付出些伤亡还是能应付的。但是，在兽魔之上，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怪物。这种怪物不但具备兽魔的特点，还掌握一种致命毒雾，凡人一旦沾上，就会在半日内全身糜烂，直至惨死，所以我们称其为尸魔。其如今看来，这种剧毒只有灵术师方可免受其害。” “尸魔？”听了唐越的讲诉，怀仁对这个称呼有些不解。 “哎！所谓尸魔！说的便是死而复生的人啊！” 这一说后，怀仁陷入惊骇之中，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尸魔竟是就是活死人。 可就在他还处于惊骇中时，唐越的声音又响起了。 “任何一具尸魔，都需要我们付出数十条性命。可这也就罢了，毕竟尸魔面前我们还有一线生机，但……” 徐婆婆待唐越说到这里，摆手打断。 “剩下的由老身来说吧！” 尸魔已经让怀仁心惊，难道还有比尸魔更强横的？那不是天不留人吗？ “蛮魔三大族，兽魔、尸魔，还有那第三种骨魔。骨魔之强，绝不在灵师境之下。这些年间，骨魔的每次出现都会带来尸横遍野。” 怀仁心中一沉，毕竟灵师境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 “为了应对骨魔，老身联合其他几名灵术师，动用了灵山列为禁忌的邪术，将染上尸魔剧毒的婴童制成武器，这样做即便有违人道，可也是绝望中的最后一点星火啊！” 徐婆婆说到后面，声调越来越低，语落时更是瘫倒在中座上，眸中一片死灰。 这一刻，整个正厅落叶有声，让道道长促的喘息声重重压在怀仁心上。 夜幕时，怀仁出了高院，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在街道上，再次听到靡靡之音时，竟没有来时那般厌恶了。他甚至在想这样一个问题：人之将死，大肆放纵不是应该的吗？ “怀仁少侠！怀仁少侠！” 身后传来唐越的呼喊，怀仁下意识停步。 “少侠，唐某在此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少侠看在……” 怀仁截断了唐越没说完的话，勉强自己露出笑容。 “我会向叠山求援的！” 唐越一听怀仁答应了，郁积太久的心绪也松了一些。 “少侠，我最多还能调遣三十人驰援平阳镇，希望您见谅。” 唐越的苦衷怀仁也明白，毕竟与平阳镇相比，城中数万条性命似乎更重要。 回绝了唐越的留宿之请，怀仁让那三十名驱蛮卫先行回了平阳镇，然后自己站在城门处。 想着：城外，顾今朝，希来日；城内，贪红尘，忆过往。又有任何区别呢！都是没有希望的人，身处何方还有什么重要！ 第三十八章：屠戮 冷雨下了一夜，怀仁也在城墙角下蹲了一夜。 和他一起的是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两人间没有任何对话，但在冷雨正烈的时候，两人曾紧紧依偎在一起。 次日是阴天，没有半点阳光照下。怀仁在疲惫中醒来，发现那个流浪汉已经不在了，但他却留下了半张面饼。这面饼皱巴巴的，大概是因为流浪汉对分不分这点口粮有过挣扎。 怀仁双手捏着这半张面饼，目光很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城中的欢歌笑语响起，他才张口咬下面饼的一半，在细细咀嚼后咽下。吃完面饼，怀仁双手拍了拍脸，然后站起身来，脸上莫名地有了笑意，最后向着平阳镇的方向飞奔。 当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官道上，那流浪汉就兴冲冲地跑回昨夜的安身地。发现怀仁已经走了后，流浪汉随即叹了叹气，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个面团，正想张口咬下，又突然停了下来。最后，他把面团掰成两块，自己吃一块，剩下一块给了不远处的另一个流浪汉。 对这个流浪汉而言，或许活着便是知足常乐。 且说怀仁一路飞奔，很快望见了平阳镇。 然而，那由民房升起的股股浓烟汇聚在一起，笼罩了半边天空。天空下，声声惨叫和呼喊远远传开。 这一瞬间，怀仁只觉万念俱灰，奔行的身体再几个踉跄，整个人脱力跪倒在泥水中。 好在他很快想到了小天，那个冲他笑的男童，所以又强迫自己站了起来，然后冲向镇中。 一眼望去，镇中每一处断壁残垣下都是尸体。黑色和红色的血交织在一起，有兽魔的，但更多的是没有反抗之力的民众。 急切中，怀仁先到了小天的家。 木石建造的房屋已被兽魔弄塌了一半，屋下躺在血泊中的是小天的父亲，他的一只手和一只脚已经被撕咬了半截，头颅更是血肉模糊难以辨认。但怀仁记得那根木棒，更记得他身下压着的东西就是自己换下的天灵院院服。 趁着眼泪还未落下，怀仁将染红了的院服取了出来，然后用散乱的木石将这个勇敢的父亲埋葬。 “小天，你一定不能有事！” 自言自语中，怀仁一手抓着院服，一手祭出灵王圣剑，朝着有声音的地方赶去。 从镇头到镇尾，怀仁手起剑落，连续诛杀了数十头蛮魔，但救下的也就七八人。并且他从这几个幸存者口中得知，天色未亮时便有驱蛮卫冲进镇中，呼喊着各家各户将幼童火速送往城外的营地。而后不到一刻钟，便有一群兽魔冲了进来，逢人便杀。待到怀仁此刻出现，除了妇孺外的人已被兽魔这次突袭屠戮得七七八八， 得知这个消息后，怀仁将天灵院院袍交到这几个人手中，让他们寻快马赶赴叠山求援。之后再无停留，转身便冲向镇外。 出了平阳镇，营地方向的厮杀声更大。 且在南面通往草原的草地上，一股黑色洪流正不断涌向营地。 “小天！坚持住！” 在怀仁杀往营地的路上，黑色洪流中分出一条黑线迎了过来。待到这条黑线出现在数丈身前时，蓝色的冰弧再现，一击将黑线抹杀。 之后，怀仁数次飞跃，很快到了营地前，但这时整座营地已被兽魔团团围困。 怀仁一声高呼，传到了尚在死战的苏畅耳中。 “水月斩！” 苏畅自然忘不了在草原中的那个场景，所以随即下令让交战的驱蛮卫将兽魔从战场往营门处引。 怀仁反身一脚蹬在一头兽魔的腿上，自己如飞箭般贴着地面倒飞出三丈。其间，灵王圣剑不停上撩，将数头兽魔自胯下划成两截。 此时，营门口已集中了近四十头兽魔。 时机刚好，怀仁当即横剑于胸，剑身蓝芒毕现，吞吐着冰焰。 “受死吧！” 一声暴喝后，冰焰化作冰弧，以半月之形斩向群魔。 不明所以的驱蛮卫得到苏畅的提醒，提前趴在地上，因而没被波及。 等到他们再起身时，发现先前还凶残无比的蛮魔已经变成两截冰尸，遂振臂高呼仁君之名。 清空了营门一带，兽魔的攻势被暂时打断。 怀仁到了营地中，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被其母抱在怀中的小天。 一见怀仁赶到，小天母亲喜极而泣，跟着就迎了上来。 说来也怪，这小天从兽魔入侵到现在，一声惊叫也没有，可此刻一见到怀仁，他便哇哇大哭。待到怀仁将他抱在怀中时，他又不哭反笑。若不是怀仁一看便还年轻，很多人都会认为这小天就是他的孩子。 战火之中的温情稍纵即逝。 一身黑血的苏畅纵身到了怀仁身前，单膝跪下。 “仁君，蛮魔又攻来了！并且这一波里面多了两种奇怪的东西，属下以前从未见过。” 怀仁循声望去，清楚看到在兽魔身后是行尸走肉般的尸魔，而在尸魔之后，一具人形骷髅在挥舞着一柄骨弓，就似在指挥一般。 若说先前怀仁还有心死战，但此刻就有些迟疑了，毕竟那是不次于灵师境的骨魔啊！ 可他没办法逃，因为他无法抛下这些人。 怎么办？该怎么办？ 怀仁的沉默让所有人都绝望了，一众妇孺的哭喊声霎时连成一片。 这一瞬间，怀仁觉得很心烦，他宁愿看到这些人死，也不愿听到她们哭。 随后，蛮魔再次围困营地。木拒马被接连被踏平，所有人已经撤了回来，并在营门口和蛮魔呈对峙之势。 若敌人是人，那还有投降的余地，只可惜不是…… “灵仙！您带这些孩子走吧！别管我们了！” “灵仙！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我可以冲出去，我的肉可以给它们吃，总可以换一点时间的。” “灵仙！我知道我们都是拖累，不过请您一定要救救孩子啊！” 哀求声中，一众妇人跪倒一片，任是铁石心肠看见这种场景也不免心软，更何况是怀仁。 一旁的苏畅看着泪流满面的怀仁，咬牙后一耸鼻头，然后环营大喊。 “众兄弟听着！我，苏畅！今生以与你们同袍为荣。” 经过持续的抵抗，一百三十驱蛮卫如今剩下不足四十人，且个个身负创伤。但在此刻，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怯懦，还齐声呼应苏畅。 “今日一战，我等不负黄泉之下的祖辈，死亦无憾！” “死亦无憾！” “好！听我号令！陈大牛，你领十人保护我们的未来跟随仁君突围，其余的人随我留下与蛮魔决一死战！” “我！我！我！我愿留下与蛮魔决一死战！” 勇士不负悲壮之举，就如此刻。 在苏畅的分派下，跟随怀仁突围的十名勇士抱起这些孩童；剩下的二十人将营中各种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分发给一众妇人，以掩护怀仁他们突围。 最后关头，怀仁抹去眼泪，一望苍天，再对着这些剩下的人喊道：“我！怀仁，在此向天道起誓，不灭蛮魔，我誓不为人！” 其时，天色昏暗，丛云中风雷涌动，忽然一道惊雷轰下，直劈在营门处，将极欲进食的几头兽魔化作飞灰。 “护住仁君两翼，给我冲！” 一声呐喊后，怀仁一道水月斩开路，接着，营中众勇士齐齐投身黑色洪流之中。 四道水月斩，这是怀仁目前的极限，用来诛杀侵袭平阳镇的蛮魔远远不足，但用来劈出一条求生的路，够了！ 怀仁将小天缚在胸前，手中灵王圣剑已经不知道挥了多少次，总算是临近了这片草地的边缘。在其身后，十一名勇士已经倒下八位，其带着的孩童自然也无法幸免。 “陈大牛，草原之中可有藏身之地？” “有，草原深处有一座孤峰，孤峰外是一片绿林，蛮魔从不接近那里，可以用来藏身！” 为什么要深入草原，怀仁是有考虑的。因为这时段若是投奔安乐城，必然进不了城门，白死不说，还有可能让疏于防备的安乐城陷入危机。至于陈大牛所说的孤峰如何能避开蛮魔的追击，那就到了再说。 再度劈杀几头兽魔后，灵王圣剑的显形时间也快到了。好在众人已经逃出了蛮魔的包围，所以怀仁让陈大牛领着他们先退，自己则辍在后面断路。 待到再没有兽魔追来时，灵王圣剑只剩下一缕残影。怀仁疲惫中回身，准备赶上陈大牛等人。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灵台一紧，接着一道破空之声袭来。 疲惫中的怀仁只来得及移开一步，然后本能地平举灵王圣剑。然而风声袭来时，灵王圣剑完全隐去。 于是，手掌，左肩被贯穿，但这都不算什么，因为哇哇大哭声压过了一切。 “小天！” 惊慌中怀仁粗略一察，发现小天左手手腕处被划出一道血口，还好不是大伤。 小天无忧后，怀仁强忍伤痛望向风声袭来的风向。百丈外，那骨魔还未放下骨弓。再回头看向地面，一只尺长的白骨小箭正化作骨粉随风散去。 一人一骨魔，于百丈外对视，将彼此的模样牢牢记住。 之后，怀仁带着小天很快消失在草原之中。 第三十九章：天地君亲师 怀仁带着众人向着草原东南方前行近百里，到了一处绿林。站在绿林外延往深处眺望，一座孤高的山峰直耸入云端。 藏身之地近在眼前，加上又没有蛮魔追击，所以怀仁让众人就地歇息一阵。 “陈大哥，你怎么知道蛮魔从来不接近这片区域？” 陈大牛不停喘着粗气，显然已经很疲惫了，但他还是很恭敬地对怀仁答道：“十多年前，苏老大是跟城里的唐千户的，所以会时常出城探寻蛮野。有一次他们遭遇了蛮魔，队伍被冲散了，苏老大就一个人逃到了这片林子，而追击他的蛮魔在这片林子外徘徊了很久，始终没有进去。再后来苏老大到了平阳镇，领着大伙数次深入蛮野，一旦遇险就往这儿逃。” 明白了缘由后，怀仁让陈大牛别这么拘谨，毕竟以后大家是要相依为命的，没必要照搬营地里的规矩。但陈大牛在经历过这场突围战后，对怀仁有了更深的认识，所以坚决要以主仆关系相处。 怀仁无奈，只好随便他了。 “仁君，您这手和肩膀都受了伤，没点草药可不成啊！” 陈大牛这一提醒，怀仁才想起自己被骨魔重创。然后一股股阵痛传来，让他不由得紧皱眉头。 见着他如此模样，陈大牛便让一同突围的三人随他一起去林中寻找止血果之类的草药，但怀仁对他摆了摆手。 “我没事！这点硬伤一两天就好了。” 这么夸张的事情陈大牛哪里会相信，还想着劝说几句，却没料怀仁突然将右肩的衣物扯下。 再一细看，伤口外侧乳白色的流液已经成痂，而受创的地方已经模糊不见。 “真是神了！这伤要是换做我，不休息十天半个月怎么也好不了！还有啊！您这血怎么是这颜色的？” “因为我跟其他人不一样！” 怀仁笑了笑，心知即便给陈大牛解释也是无用功，索性一言概之。 此后，怀仁将因疲累睡去的小天抱着一观察，发现自己的血和小家伙的血竟然交融在了一起，而小家伙手腕上的伤早就消失不见了。 有了这一变故，怀仁当即想到了自己还在天灵院时，沐雪曾用自己的血救活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青鼠。如今来看，它对人也有同等的神效。 “好好看看他们三个，但凡有一处伤口都要给我说！” 陈大牛等人不明白怀仁的用意，不过既然仁君有命，自己照做就是。 这一番查看后，怀仁才发现除小天外的四个孩童均都带着伤，其中一个四岁小女孩更是被兽魔的断骨刺穿脚踝。 没有多想，怀仁当即将小女孩的脚踝按住，然后轻轻挤压淤血，待到肌肤回复红润，他再极速将没入筋肉中的半截骨刺拔出。 如此剧痛，即便是大人也无法忍受，更何况一个四岁小女孩。 “啊！”一声稚嫩的痛呼过后，小女孩从昏睡中醒来，双眼噙着泪花，就这么盯着怀仁。 怀仁来不及哄她，当下咬破指头，然后将纯灵之血涂抹在伤口周边。 “没事了！小妹妹！” 本以为这个小女孩会大哭不止，但奇怪的是她竟然在那一声痛呼后闭紧了小嘴，然后倔强地盯着怀仁。 陈大牛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一来为怀仁的血感到惊奇，二来对小女孩的忍耐力大为赞叹。 “仁君，这个小丫头我认得，她是平阳镇的儒师之女。不过我听说她从一生下来就不会哭，并且口舌上似乎有些……” 陈大牛这么一说，让怀仁有些沉默，不过他很快对小女孩露出笑容。 “小妹妹！想哭就哭出来！” 一听怀仁如此安慰，小女孩眼中一直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下。 她在如此年纪遭逢家破人亡，如何不让本就遭受过这种苦痛的怀仁同情。所以他将小女孩轻轻抱起，靠在自己怀中。而小女孩终究控制不住积压的情绪，很快便轻泣出声来。 怀仁轻抚小女孩的头，小声安慰着，可就在此时，他感觉到身后谁在戳自己。回头一看，竟是艰难站立的小天。 小天此刻同样泪眼汪汪，目光在怀仁和他怀中的小女孩之间来回打转。 怀仁讶然，心想这小鬼头才多大，竟知道吃醋了。不过想归想，他还是顺手将小天揽了过来，然后紧紧靠在自己身上。 一时间，悲凉的秋风带起淡淡温情，让陈大牛这几个汉子都忍不住暗自抹泪。 短暂歇息后，怀仁望了望天色，心知阴雨又将落下，所以必须得深入绿林或是上到孤峰寻个避雨之所。 随后，陈大牛在前面开路，三名驱蛮卫各护住一个孩子，怀仁则抱着小女孩和小天跟在最后。 绿林中的树木枝繁叶茂，结成的树冠遮蔽了光线，越是深入就越是昏暗；加上这里气候潮湿，土地肥沃，自然孕育了很多蛇虫鼠蚁，让陈大牛和三名驱蛮卫吃尽了苦头，也让这一行人举步维艰。 眼看着耗时太久，怀仁便让陈大牛和自己换个位置。陈大牛本着减轻怀仁负担的目的，伸手想要接过小天和小女孩，但两小同时将头埋进怀仁怀中，让他脸上一阵火热。 有了怀仁在前面带路，前行速度明显提升了许多。诧异之余，陈大牛忍不住询问，得到的回答让他更是郁闷，心中不断嘀咕着：同样是人，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哩！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穿行到了绿林中部，来到一面陡峭的山壁下。山壁光滑如镜，又高达数十丈，根本没法攀登。 好在山壁上方生长着浓密的灌木，让壁下丈许之地不受雨水侵袭。 有了避雨地，怀仁让陈大牛他们去采集一些夜荧草，再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食用的果子。 等到他们走后，怀仁将五个孩子聚集到一起，然后问了另外三个大概七八岁孩子的名字。 曾阿水，出生于平阳镇富族之家。 楚三少，平阳镇吏官之子。 王大龙，平阳镇牧人之子。 略一沉思后，怀仁对三个孩子说道：“你们以后就要跟着我生活了，我可能做不到像你们长辈那么好，但是我会尽量保护好你们，所以……” 话还没说完，叫曾阿水的女孩就哭出声来。紧接着徐三少和王大龙也都不住地抹眼泪。 此情此景，何尝不是压抑太久之后的爆发，毕竟他们实在太小了，除了哭没有其它办法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怀仁默默听着三人的哭声，然后看了看在自己怀中哼哼的小天，最后把目光留在了这个不知姓名的小女孩身上。 一大一小这一对眼，怀仁才发现这个小女孩长得并不算乖巧，但肤色出奇的白。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这话一问完，怀仁才突然想起陈大牛说过她是一个哑女。 “如果你听得懂我说什么，就点头好吗？” 小女孩听完怀仁的话，然后盯着他点了点头。 “你有名字吗？” 点头。 “你能把他们写出来吗？” 稍作沉默后，摇头。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好吗？” 点头。 为小天取名不过前日，而今再来一次，只不过那时有小天的母亲在一旁欣喜万分，但此刻却…… “恩公，您也帮我重新取个名字吧！”五人之中，王大龙年纪最大，再因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所以他很快就让自己平静下来。 “还有我！” “我也要！” 眼见三人如此要求，怀仁本来有些愧疚之感，但一想到从今往后自己就是他们的唯一长辈，甚至是“爹娘”，所以又释然了。 抖了抖怀中的小天，怀仁将五个孩子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我在营地时曾对天发誓，‘不灭蛮魔，誓不为人’。所以你们跟着我后，我会教授你们武技，甚至让你们成为灵术师，以求有朝一日报此血仇。在此之前，你们可以叫我哥哥，也可以叫我师傅。” 听了怀仁的话，三个稍大点的孩子神情中有几分狂喜，但小女孩则只是点了点头，至于小天，这小家伙也不知怎么了，整个就一瞌睡虫。 “我的爹娘再世时曾对我说过，天地君亲师乃世间纲常，所以我就以它来为你们取名。大龙，你年纪最大本该为天，但小天已经占了先，所以你以后就叫王坤。此外，五人中你是大哥，要负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三少，你以后叫楚君，你家世代为吏，你就多讲些奇闻异事给大家听，好让大家在练功之余不会太过乏闷；阿水，你性子柔和，平日里要让大家团结和睦，所以就叫水柔。” 对这三人说完后，怀仁看向小女孩，后者眸中闪烁，想来很期待自己会得到什么名字。 “小妹妹，陈大哥说你家中长辈乃是镇中地位极高的儒师，专门教授文书和技艺，极得尊崇，所以我就给你取名师师，你看行吗？” 小女孩听了这个名字后，认真想了想，但又摇了摇头。 这可让怀仁难办了，毕竟没法在言语上沟通，所以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就在此时，小女孩突然用手指了指他，然后又捡起一截枯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半响后，水柔讶声惊呼。 “哇！妹妹真厉害，这是画的果子吧！还有稷子，还有这黄猬，就跟活的一样。” 画完这些后，小女孩再次盯着怀仁。 怀仁想了好一会，然后惊喜道：“这些东西都是秋日过后才有的，你喜欢秋天？” 小女孩点了点头，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再加上她此前指向自己，怀仁当即想到了小女孩想要的名字。 “好！你以后就叫怀秋！” 四小名字定下来后，怀仁又指了指自己怀中的瞌睡虫，笑声说道：“这贪睡的小家伙叫释小天，是你们四个的弟弟，以后你们得轮流照顾他。还有啊！从今往后，你们五个人就是兄弟姐妹了。手足情深，我希望你们牢记这一点！” 第四十章：灵血神效 半个时辰后，雨势小了一些，但天色却渐渐晚了。 怀仁看着站在身前的三小，从他们的神情中感受到他们有些冷，也有些饥饿。 正发愁时，陈大牛四人带着数株夜荧草和大量野果回来了。 将夜荧草捆成束后，解决了视物问题；再有野果充饥，倒也能应付一晚。可是这时节天性早已转凉，尤其是在这老林深处更显天寒。 “仁君，我们皮糙肉厚的，倒是习惯了这种鬼天气，可这几个孩子禁受不住啊！要是没法取火，情况会很糟的。” 怀仁何尝不忧心这个问题，可是来时大家都疲于奔命，谁会想到应该备一些火石。 愁绪中，怀仁低头看着仍然酣睡的小天，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探了探他的手脚。 “奇怪，这小家伙一身冷热竟完全一致！” 陈大牛听了这话，带着疑惑问道：“仁君，会不会是您的血……” 一语惊醒梦中人，怀仁赶紧如察看小天那般察看怀秋。 “也是一样！看来真跟我有关系！” “冷吗？” 摇头。 “乏吗？” 点头。 确认之后，怀仁当即让王坤他们三个来到自己身前，并吩咐他们依次去摸自己右肩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结果，三人有了同一种结果的不同反应。如：王坤摸到的是一块坚硬的石头、楚君摸到的是一阵轻柔的风、水柔摸到的是一点冰凉的水。 结合三人的描述，怀仁又让陈大牛四人一一试过，然而他们什么异常反应也没有。 短暂的沉默后，怀仁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此前游羽为何对沐雪说那番话。 纯灵之血，根本就是不入灵药志的绝世灵药啊！ 单说游羽解封时，纯灵之血为其提供了类似于激发灵脉潜质的功效；再到那只青鼠，解毒和疗伤的功效异常明显；最后是身为载体的自己，纯灵之血带来的除了以上三种功效，还有强健体魄、抵御毒物、自愈。 君师啊！您这逍遥圣体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若弟子当时犯糊涂放弃了圣体修行，那就真该遭天谴了。 想通此节后，怀仁顿时明白三小是被纯灵之血激发了灵脉，而小天和怀秋得到的更多，只不过现在还说不准能同时具备哪几种。至于陈大牛他们，因为年纪太大，身骨已经成型，所以纯灵之血对他们没有任何效果。 心情大好时，脑子也会转得更快，所以怀仁又想到了生火的办法。 “陈大哥，你们去把壁下的干草和枯枝拾来，我有办法生火了。” 陈大牛他们自然不知道怀仁要怎么做，不过在亲眼见了这么多的奇事后，他们已经无条件相信怀仁，所以此刻毫不迟疑。 当柴禾准备好后，怀仁凝神而立，右掌对着这堆柴禾。 其他人满是期待地看着他，这让怀仁有些小紧张。 半响后，怀仁满脸通红，尴尬道：“看来圣体大成前确实无法逼发灵力啊！” 好吧！其他人将目光收回，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尴尬中的怀仁突然敲了敲自己脑袋，这一举动让陈大牛急了，以为怀仁被逼出毛病来了。就在他想要劝说几句时，怀仁的右掌中突然出现一柄燃着赤色火焰的长剑。 “独立无法逼发灵力，借助它总成吧！” 得意声中，怀仁用灵王圣剑点燃柴禾，然后回头看向其他人，然而他们着实被冷到了，此刻哪里顾得上赞扬怀仁，俱都几步跑到火堆旁。 怀仁无趣地收回灵王圣剑，心中想到：看来释放五灵剑气只需借助灵王圣剑，只不过催动的力量本源却需要铸骨修行来加强。 有了火堆，这一夜就不难熬了。 其间，怀仁还独自深入林中，猎了一头青斑毛猪，烤制之后让所有人饱食了一顿。 之后，其他人都围在火堆旁睡去。怀仁则靠在山壁上，细想这几日来的经历，最后止于身体变化之上。 望着自己曾被骨箭刺穿的右掌，伤口已然消失，唯独一点白痕没有淡去。怀仁用力按了按那白痕，没有丝毫不适感。为纯灵之血的神效所惊叹之余，他下意识地让右掌连续伸开和回握。 “咦！这指骨！” 惊奇中的怀仁盯着右掌的食指，感觉到它似乎起了某些变化。 一念及此，怀仁当即捡来一块碎石，然后用食指用力一戳。瞬时，食指化作一根骨刺，将碎石点成粉末。这个举动一完，怀仁还来不及惊叹，又觉身子一软，极度乏力，然后在昏沉中睡去。 醒来时，天色已大亮，一群人围在自己身边。 “仁君，您终于醒了，可急死我们了！”陈大牛的大嗓门当先发声，而后是孩子们的激动之情。 “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从昨夜到此时，已经过去了七八个时辰。” 一听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怀仁也很诧异，不过在内视自己的身体后，他就明白了过来：那种力量如果耗尽自己就会有种种不良反应。 “我没事！” 等到怀仁一醒，这一行人就有了主心骨。 之后，陈大牛领着三人延着山壁往西侧探索，怀仁自己则护着五个孩童往东侧走去。 大致半个时辰过后，怀仁他们来到了山壁的尽头。其时，奔涌的水声不断入耳，却看不到河流。 “奇怪！听这声音来自地下，难道这孤峰下还有一条暗河？” 怀仁的自言自语引起了王坤的好奇，然后趴在地上，将耳朵贴上地面。 片刻后，他欣喜地站起身来。 “师傅！这下面确实有一条河，我能感受到它有数十丈宽，并且水流很快！” 怀仁一喜，没想到被纯灵之血激发土灵灵脉后，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小坤！先不说这地下河，你有没有觉得你身体发生了些变化？” 王坤认真一想，然后如实回道：“我昨晚睡觉是靠着大牛叔的，可早上醒来时我奇怪地趴在地上，就连头也和泥混在一起。” “这就对了，你现在应该是土灵地脉，所以对大地和土石特别亲切。”怀仁在天灵院的几个月，灵术虽没学会，但玲珑院中的的典籍却没有少翻，所以很快明白王坤的变化。 “师傅！水柔也有和大哥类似的感觉。” “师傅，我也是！” 不过一夜之间，三小都被激发了灵脉，这可真是一件可喜的事。一想到这，怀仁下意识看了看被自己抱着的释小天和怀秋，目前来看，这两个小家伙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你们的灵脉都被激发了出来，可惜我自己教不了你们什么。不过几个月后我师兄就出关了，到时候我让他来教你们。” “师傅，我们只想跟着您！” 怀仁没想王坤三小异口同声说出这话，霎时有些鼻酸。 “好！我再想想其它办法！” 让三小安心后，怀仁将小天和怀秋放下，吩咐王坤带着他们留在原地，自己则一跃数丈贴在山壁上。 本来这山壁光滑如镜，但怀仁右拳头可化骨刃，所以完全不担心坠下。 几次壁上攀越后，怀仁到了绿林树冠的高度。其时，秋阳洒下，蛮野一望无垠。怀仁望向西北，心中有些担忧那边的战局，不过好歹有徐婆婆他们在，再加上叠山不太可能真的坐视不管。 所以，眼下是为一行人找个安身之所更要紧。 沿着山壁再往前攀越十余丈，林雾浓浓，险些让视线受阻的怀仁跌落。 林风一过，雨雾渐渐散开，山壁下方的甬道出现。 怀仁跟着跃下，站在甬道入口，发现这甬道上方三回九转，长满了夜荧草，且荧光连成一条蜿蜒的光，直入这孤峰之中。 “师傅！师傅！” 耳中传来王坤他们的喊声，让怀仁暂时收回了一探甬道的好奇心。 从山壁回到原地时，刚好陈大牛他们也过来了。 “仁君，据我们几个的估算，这绿林孤峰应该是一座环形山峰，峰下方圆大致三里地，且地底有一条暗河。” 怀仁略一沉思，然后将甬道和王坤的发现分享给了陈大牛他们。 叫鲁大发的驱蛮卫一听这事，当即一拍脑袋。 “仁君！您不说这事我还忘了！” 众人一见他有话要说，俱都把目光转向他。 “我家祖上曾出过灵仙，虽然境界不高，但也有机会游历这蛮野。经过一代代口述，到我这一辈，我就对一件事记忆犹新：在这十万蛮野中，有一条贯穿南北的大河，名为蛮母河。这蛮母河养育了十万蛮野，所以也被称为为圣母河。正因为此，只要是蛮野的子民，就不能对蛮母河不敬。而今这孤峰下的暗河极有可能就是蛮母河，否则那些蛮魔不会到了绿林外就撤离。” 鲁大发这一说有理有据，由不得怀仁不信。 “如果真是这样，这孤峰就是我们最好的安身之所！” “确实如此！” 既然想法一致，怀仁当即决定从那甬道开始探索。若是合适，那甬道下便是新家。 其时，秋阳正午，阳光透过林叶洒在山壁上，再经由雨雾投到绿林中，好一副仙境模样。 第四十一章：孤峰为家 甬道狭长，内通曲折，在外界阳光和夜荧草的的作用下显现出一副迷幻景象，此刻它更像一座山底洞窟。 为了确保安全，怀仁让众人先在外面等候，然后独身入洞一探。 小心戒备中，怀仁一点点深入甬道。当外界的阳光不能及时，顶部的夜荧草更显浓密，完全不是平常洞窟的模样。 愈往里走，甬道的空间就越大，而周遭的物件也逐渐从天然演变为人为，怀仁就像是来到了一个洞窟石屋。 “看样子，这里以前是有人生活的，只是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一番沉思后，怀仁开始检查看到的物件的新旧程度。 竹篮、背篓、劈刀、一些兽皮，这都是一个平民家庭的日常所需。只不过看这些东西的风化程度，大概已经十多年前未曾动用了。 将七丈方圆内的景象一扫而过后，怀仁沿着石壁摸到了一扇石门。 推开石门，霎时一股清寒自头顶浇灌而下。怀仁当即仰头望去，惊见一圆形孔洞直连一点天光。再看周遭，十数丈方圆内全以白岩铺设，仅在屋子正中心有一个三尺见方的水井。 天光照下，恰好投入水井之中。 “好家伙！这石屋竟然上通孤峰顶，下接蛮母河。” 怀仁刚刚感叹完，天光中一道碧蓝水柱降下，将整个屋子映出深水的蓝色。 “此屋真不知是上天的鬼斧神工还是人为的巧夺天工，竟以峰顶琼酿和暗河甘液为补给，这对水灵灵术师而言可真是绝佳福地。” 循着水井中传来的水声，怀仁到了井口处，再往下一看，井中光线一点不差，皆因那井壁上每隔三丈就嵌有一颗月光石。这月光石价值不菲，对水灵灵术师而言是一种极为珍贵的灵源，在灵药志上名列三品灵物。 “水柔这丫头运气不错啊！” 感叹过后，怀仁出了这间石屋，然后循着石壁又发现了三扇石门。 粗略一察，四扇门后各有一间石屋，除开已经分配给水柔的那一间不谈。另外三间中一间是杂物室，一间是休宿室，还有一间最为独特。 说它独特，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一间石屋，而是一条盘绕向上的通心道。 随着人为的痕迹越来越重，怀仁也越来越觉得这是上天赐予自己一行人的礼物。所以，望着这条通心道，怀仁虔诚地向天地和冥冥中前主人三拜。 回到石窟后，怀仁望着甬道去往的方向，尽头处有一道隐隐的亮光，想来是孤峰的另一端。 “天公赐福，切莫辜负，以后这就是新家了！” 欣喜过后，怀仁让陈大牛领着其他人赶紧进来。等到众人到了石窟中，纷纷为孤峰中藏着这番景象感到震惊。 “大牛，你带大家熟悉熟悉环境，然后着手解决今后的食宿问题。” 陈大牛一脸兴奋，依言四下查看后就领着三名驱蛮卫提刀出去了。 “水柔，那件屋子就叫柔水居了，很适合你修灵，你就带小天和怀秋先住进去，其他的等我安排。” 水柔本能地感受到被怀仁命名为柔水居的石屋对自己的亲近，所以高高兴兴地带着怀秋进去了。 “王坤，这孤峰中土灵之气很充裕，对你而言是一大福地。不过眼下修灵不急，你还是先打整一下咱们的新家。” 王坤本就是牧人家的孩子，勤劳惯了，不待怀仁吩咐就已经开始收拾起石窟中的杂物了。 “楚君，你灵性为风，于这窟中没有裨益，跟我来吧！” 分派好后，怀仁带着楚君进了那间有通心道的石屋。这通心道以石为阶，自下而望，根本数不清有多少阶。 “师傅！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天然形成的，该不会峰顶还有高人吧！” 这一点怀仁倒没细想，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先上去看看再说！” 两人一路攀行，也不知攀过了几千阶。怀仁自然没什么问题，但小小年纪的楚君可就承受不了了。 “来，我背你！” 怀仁本以为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安排，可他很快看到在楚君的脸上有一抹不安闪过，然后又听到：“师傅！不用不用！弟子可以坚持的！” 怀仁心有所想，然后停下了脚步。 “小君！你是不是有些怕我？” 一抹慌乱流露，楚君挣扎后低头道：“师傅！我怕您会离开我，不管我了？” “为什们这么想？”怀仁对楚君这个想法很是好奇，所以盯着他的眼神有些太过“专注”了，让楚君更加惊慌。 “我爹爹说过，灵山的仙人们都是有大能耐的，瞧不起我们这些俗人，更不会……更不会顾及我们这些俗人的死活，所以我……” 怀仁一愣，然后苦笑。 “小君啊！我在没上山前也跟你一样，觉得山上的人都是不染凡尘、高不可攀的。可我上山后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人，并且也是一个俗人……你明白这意思吗？” 楚君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但怀仁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道：“有些事你需要自己去经历过后才会明白。至于你所担忧的，我能说的就是我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所以你需要成长，需要强大。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尽到一个师傅该有的责任的。” 楚君毫无疑问是个聪明的少年，怀仁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游羽的影子，所以有些事自己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 “这路才走了一小半，再耽搁下去晚上就得听小天哭叫了，快上来吧！” 这一次楚君没有再犹豫，老老实实爬上了怀仁的后背。 这一举动后，通心道上的身影快了数倍，以至于很快就到半道旁的一处石台上。 以石台为基，半座孤峰被分作两段，仅以通心道连接。 “师傅！您看那连环的青色柱子是什么东西？竟能撑起半座山峰！” 怀仁同样震惊，他如何也想不到这孤峰竟然被风灵分作两截，且从柱子端口处看，孤峰就像是被腰斩一般。 “俗人眼中五灵并无颜色，但你启灵了所以能看出风灵为青。而这些青色柱子就是风灵积聚的灵气柱，不过我也想不出仅凭这些灵气柱如何能撑起半座山峰。” 不解中，怀仁将楚君放下，然后走到石台边缘往外部观望。 烟云缭绕，山石中倔强地冒出苍松的身子，而云海尽头的那轮炎阳正努力地向它靠近。 “小君，此处巽风不断，正是你的修行之所。” 就算怀仁不说，楚君也有这样的念头，所以将小小的身子立于石台上，双手一张，感受着风灵带来的轻柔。 看到楚君这么主动，怀仁也很满意，毕竟刚才那番话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将大家安顿好后，他需要回天灵塔取来一部分合适的灵诀，再之后投身驱蛮卫。 “你就现在这里感受一下，我还得上到峰顶看看，呆会就回来。” “恩！师傅万事小心！” 离开楚君后，怀仁奔行在通心道上，脑中突然想到一点：曾几何时自己还是个少年，还在为黑妞的毒症苦苦挣扎，可如今才几个月过去，自己已经成了一道带给他人希望的光。这一切，到底是圣子的命中注定？还是自己的本心而为？ 第四十二章：天生我材必有用 通心道共计九千九百阶，俗世中人攀登至少也得半日功夫，但怀仁一路未曾停歇，仅仅用了小半个时辰就迈上了最后一阶。 这一上到峰顶，怀仁顿觉寒风凛冽。一环顾四周，十丈方圆内红叶丛生。再有斜阳照来，映红了十丈方圆。 看着这些红叶，怀仁想到了天灵塔中的那本灵药志，细细一回想，才惊觉这些红叶乃是散灵之物，名为寂灭花。 寂灭花不属天地所生，而是灵将境灵术师破镜失败后的产物。依照灵术师的灵性，寂灭花也会有五种颜色。眼前的寂灭花为红色，也就是说这峰顶曾有一位火灵灵术师羽化， 明白这些缘由后，怀仁当即向峰顶中心处拜倒。 “晚辈怀仁，误入前辈羽化宝地，还请前辈不要责怪！” 三叩之后，怀仁起身走向寂灭花的中心地带。 事实果然如他断定的那般，在寂灭花的花心所向之处，盘坐着一具枯骨。 寂灭花花生三十三年，也就是说这位前辈羽化尚不足三十三年。如此一来，这峰下种种也就有了解释。 “晚辈领一众受难之人到此，借用前辈遗宝。若前辈有愿，怀仁绝无推辞！” 人死如灯灭，更何况天劫之下形神俱灭，所以这具枯骨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反应。而怀仁之所以说这番话，求的无非就是心安。 再次叩拜后，怀仁祭出灵王圣剑切下四块坚冰，将枯骨护在其中。可他却忘了，这峰顶常年都有巽风，这枯骨若是要散早就散了。 做完这些后，怀仁走到峰顶边缘。因为周身都是云海，能见度不高，再加上斜阳也渐渐西下，让一切种种如昨日重现，而怀仁自己如同身处梦境之中。 离开天灵院还不足半月，但自己却感觉这些日子如同隔世。也不知道现在的天灵院怎么样了？黑妞和大家还好吗？ 还有大师兄，他应该是去了某个秘境修行吧！如果他知道了自己这些天的遭遇，会怎么看？对于自己新收的几个小弟子，他又会怎么想？ 想着想着，夜幕就降了下来。峰顶的酷寒让怀仁打了个冷颤，这才惊觉应该去接楚君下去了。 离开峰顶，怀仁循着通心道往下狂奔。可就在他离去不久，峰顶的巽风加剧为罡风，卷起周遭的云层，却带不起一片花叶。 然而，那枯骨突然一颤，然后自灵台处开始化作飞灰。当整具枯骨随风而去，地上的寂灭花开始燃起团团火焰，然后淡为火苗，直至消失。 峰顶异象转瞬即逝，当怀仁回到半峰处，楚君正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靠在一簇花草背后。怀仁来到他身旁将他一把抱住，感觉到他的身子都有些冻僵了。愧疚之下，怀仁加快速度冲向下方的石屋。 下到石屋时，陈大牛他们早已燃起了篝火，驱散了石窟中的湿寒之气。 一见怀仁抱着楚君回来，陈大牛急忙送来兽皮。 在篝火旁好一阵子后，楚君总算是恢复了过来。 这时，陈大牛他们才问起了上面发生的事。怀仁随后就将通心道上的见闻讲诉了出来，让众人好生惊叹。 再过片刻，烤制的肉食上了竹桌，再加上采来的野果，这一顿晚食倍显温情。 洞中无日月，加上怀仁的身体并不需要太多的休息，所以他在晚食后将释小天和怀秋留在了自己身边。 “怀秋，有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变化？” 按说一个四岁小丫头哪里懂得怀仁说的变化是什么，但天道往复，总会在你失去一些的时候，再弥补一些。所以小丫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为之弥补的是远超同龄的心智。 只见她认真想了一会，然后指了指睡眼惺忪的释小天。怀仁反应也快，随即明白她现在也很嗜睡。 “还有没有？” 这一次，怀秋思考得更久。再有反应时，她先是将释小天往怀仁怀中推，然后又拉着怀仁的衣袖指了指甬道外。 这是让他抱着释小天去外面的意思，所以怀仁没有迟疑，当即拉着怀秋的手，让她在前面带路。 有夜荧草照明，甬道并不难行，所以三人没过多久就到了入口处。 到了入口后，怀秋四下观望，然后走向一丛苇叶。黑夜下的绿林是很危险的，怀秋这一举动自然让怀仁很担心，因而紧跟在她身旁。 待到怀秋停步后，怀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有一条花斑蛇盘踞在苇叶根丛中。 怀仁一脸茫然地盯着她，却没想小丫头突然将手探向花斑蛇。因为离得太近，加上怀仁心有疑惑，所以根本来不及阻拦。 毒蛇吐信，尖细的毒牙转瞬刺入指头。怀仁大惊之下，疾指一点，森白的指骨将蛇头斩下。 “不要命了啊！”急怒之下，怀仁的音量极大，不但将抱着的释小天完全震醒，还将小丫头呵斥得一怔。 当然，生气归生气，怀仁还是很快将小丫头被咬过的手指抓住，然后准备吮出毒液。 而怀秋在一怔后展颜一笑，对着怀仁连番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怀仁一霎错愕后惊喜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怕毒物？” 怀秋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那尚在扭动的蛇身和瞪大眼睛的释小天，接着又是摆手。 “你不但不怕毒物，还能解毒？” 怀秋点头！ 如此喜事，让怀仁欣喜无比。随后再看释小天，自然更加期待。 回到石窟中，怀仁将这件喜事告知了大家，让窟中又是一阵轰动。 不过稍后楚君就提出了一个问题：怀秋没有灵脉的话，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这也难怪，抛开怀仁这个怪胎，当世就以灵术师为尊。如果只是单纯的御毒、解毒，只要境界达到一定程度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在众人的注视下，怀仁拍了拍略显失落的怀秋，然后说道：“你一定听过这句话‘天生我材必有用’” 待到众人沉睡，大概已是深夜，怀仁独自来到了半峰处的石台。 望着漫天的星辰，怀仁将在天灵院学会的技法一一展现出来，舞到尽兴处，更是将灵王圣剑祭出。 迎风而展，怀仁的身子若夜中飞鹰，纵跃飞扑间带着凌厉之气。 技法过后，怀仁想到了铸骨修行，所以他跟着就盘坐在石台上，双目盯着没有异常的食指。稍一动念，骨指显现，且不再局限于食指，而是由指骨蔓延至掌骨。 照着石台随意一点，一个寸许的小孔便成形了。威力如此之大，让怀仁激动的心久久没法平复。 “君师，从今夜过后，弟子就将这种力量称作‘仁之力’。还有这铸骨修行带来的变化，弟子将其叫做‘骨术’” 话音落下，怀仁再内视体内状况，发现全身骨骼已完全髓液化，这也就是说自己完全进入了流骨期，接下来的铸骨刻不容缓。 与此前的茫然无措相比，怀仁通过这段时间的经历明白了一件事：战斗，只有疯狂的战斗，才是铸骨修行的唯一方法。毕竟，食指处的流骨色泽与其余各处完全不同就是最好的证据。 想通此节，怀仁便打定主意明日重回安乐城。 第四十三章：拼死入城 次日一早，怀仁将所有人集聚到一起。 “陈大哥，我现在要去安乐城看看情况，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 一听怀仁要走，陈大牛有些急了。这倒不是说他不愿意负责照看五小，而是因为他知道怀仁此去安乐城必然会经历一场血战。 战场无情，若他有个三长两短…… 陈大牛这一急，让除释小天在外的所有人都有些慌，毕竟经过那场突围战后，他们都明白自己的安危可说是系于怀仁一人身上。他这一走，回来固然是好，若回不来，他们该怎么办？ “三天！三天后我就回来！” 尽管给出了期限，但怀仁还是能感受到一种绝望的气息在蔓延。 “安乐城危在旦夕，叠山又不知会不会应援，我若不去，固然能求得一时平安，可若是城破人亡，我们就一辈子都不会心安了！” 怀仁说这话不求五小能理解，但陈大牛他们总能明白。 果然，一听怀仁这话，陈大牛几人纷纷默然。 但令怀仁没想到的是，楚君突然向他跪倒。 “师傅！那蛮魔势大，您去了也不一定能挽回战局啊！” 怀仁看着他，目光中也有不忍，但他实在做不到对安乐城的危难视而不见。 “楚君！你说得对，我去了可能只是徒然；但我若是不去，又如何逃避良心的谴责？甚至如何面对传承于我的君师？” 这话一出口，楚君三小都明白了怀仁去意已定，所以除了默默流泪也别无他法。正在这沉默之时，一直认真听着的怀秋将释小天从怀仁身旁拉开，又将他紧紧抱住，最后向怀仁躬身行礼。 不过四岁年纪，就已具备如此心性，当真世所罕见。 怀仁看着她，沉声道：“相信师傅！三天后我一定回来！” 离去前，释小天哭哭啼啼不让怀仁走，但怀秋走到他身旁，对着小家伙就是两个爆栗。这一举动让怀仁和陈大牛他们都一惊，生怕她下手过重伤着小家伙。然而，这两个爆栗过后，小家伙马上止住了哭声，盯着怀秋的眼神中满是委屈之意，看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怀仁更是心想，这小家伙吸收了最多的纯灵之血，不过几天就有了诸多变化，眼下来看，他长大成人后皮糙肉厚是铁定的了。 离开孤峰，穿过绿林，怀仁到了草原中。 与来时逃亡不同，此刻他一路高呼，生怕没有吸引到蛮魔的注意。然而他跑出已有二十里，却连一头兽魔都没见到，这让他更加心慌，所以脚下更快。 百里路途对怀仁而言所需不过一个时辰，可他速度越快，心中的凉意就越浓。只因在这一路奔行中，他发现草原往安乐城的方向已经被兽魔的足迹踏出一条黑色的沟壑。 带着一丝丝希望，怀仁进了平阳镇，可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座座房屋已被彻底踏平，街道上充溢着腐尸的恶臭。 一时间怀仁只觉肝胆俱裂，脚步也有些迟疑，甚至不敢去想安乐城如今是什么模样。 就在他深陷绝望时，数十里外的安乐城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怀仁下意识望向那边，隐约中有一团血红的烟云正在凝成。 这绝非蛮魔所为，倒像是某种邪术。不过，灵术也好，邪术也罢！这至少说明安乐城还在抵抗！ 强振精神后，怀仁往安乐城的方向疯跑。 与草原的景象不同，这一路上怀仁经常看到兽魔残骸和一些腐尸。越靠近安乐城，这一景象就越突出。 待到可以望见安乐城时，怀仁停下了脚步，然后将自己隐匿在尸山中。 放眼望去，数里外的安乐城已被万千兽魔包围。在那城门处，人魔激战正酣。 顺着战局望向西城门，一朵血红色蘑菇云刚刚散尽。这时入眼的是一个巨大的坑洞，周遭三十丈内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甚至连尸骸都没有。其爆炸威力之大，连八尺方岩堆建的城墙也被冲击出一个大洞。 这一恐怖景象让怀仁想到了当初徐婆婆说过的话，只是不知道她口中的武器究竟是什么。 多想无益，万千蛮魔已兵临城下，且在兽魔数次攻城后，城中驱蛮卫伤亡过半，破城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自己在这时候能做点什么？ 带着种种情绪的怀仁不断接近蛮魔后阵，越是接近就越是绝望。只因他发现一直以来攻城的都是兽魔一族，而尸魔一族还按兵不动，至于骨魔，怀仁已看到了一个不下十具的小队。 骨魔的强大怀仁早有领教，所以当这只小队也加入战局中时，安乐城只怕会在顷刻间破城。 越想越绝望，一绝望隐匿的身形就有些遮掩不住了。 尖锐的桀桀声响起，那只骨魔小队悉数将注意力集中了过来，领头者赫然就是当日持骨弓的那具。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怀仁当即祭出灵王圣剑，遥遥指向对方。 其余骨魔或持骨刀，或持骨锤，或持骨矛，一发现怀仁，随即蠢蠢欲动，想要冲过来，但都被持骨弓的骨魔拦下。这一举动，无疑说明它就是这只骨魔小队的头领，且从它的表现来看，它很有可能有着人的头脑。 这样的强敌当前，怀仁一时间进退两难，所以只好留在原地，观察着这只骨魔小队的动向，并在心头不断盘算应对方法。 若上前，必然深陷重围，十死无生。若只是吸引一部分蛮魔的注意力，以此减轻城防的压力，确实可行。但眼下来看这一点又毫无必要，因为蛮魔在具备压倒性的优势下，没有全力进攻不外乎两个原因。一则是城中那威力巨大的武器，二则是蛮魔三族，让最低层次的兽魔多消耗一些对它们而言可能不是坏事。 怀仁正思索时，持弓的骨魔竖起骨弓，然后将一只白骨手爪探进前胸，须臾摸出一只骨箭。骨箭搭上弓弦，一股致命的危机感将怀仁拉回当前。 爹爹还再世时，曾对自己说过：精明的猎物都会在箭枝离弦后躲闪。所以怀仁在将灵王圣剑横在胸前后，再凝神盯着骨箭。 可那弓弦一松后，骨箭带着锐声隐入虚空，转瞬又出现在怀仁胸前。 箭势实在太快，怀仁只来得及将灵王圣剑上移半寸，勉强将骨箭拨离方向。但这骨箭劲头极大，不但将灵王圣剑荡开，更在怀仁右肩留下一道血槽。 怀仁已经全神戒备了，可还是防不住它一箭。若它只是从旁施射冷箭，谁能抵挡？如此看来，上一次突围成功真是侥幸。 这种情势下，退避似乎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可怀仁依旧没有做出这个选择，而是在召回灵王圣剑后，向着这只骨魔小队猛然一挥。 水月重现，斩击锁定了整只骨魔小队。但怀仁在挥出这一剑后，身形没有丝毫停滞，而是冲向侧面，光华一起，又是一道水月斩。 怀仁所向是安乐城南城门，在这一道水月斩后，前方十丈内的兽魔被清空，趁着这个间隙，怀仁急速掠过这片安全地带，然后又以水月斩开道。 再说骨魔小队，水月斩刚刚挥出，三头持骨锤的骨魔便同时往前一步，然后将骨锤重重锤向地面。瞬时一堵白骨之墙从地下钻出，恰好将水月斩接住。一连串闷过后，骨墙被劈成两截，然后化作骨渣漫天飞舞。 破了这面骨墙后，水月斩的威势也被耗尽，因而整只骨魔小队没有丝毫受损。 当然，在见识了如此强横的箭技后，怀仁也没奢望那一道水月斩能对骨魔造成伤害。他所求的就只是拖住骨魔的脚步，好让自己有机会突入城中。 如今，四道水月斩用尽，灵王圣剑也隐入体内，可怀仁离城门仍有三丈距离。 强行压制着仁之力耗尽所带来的副作用，怀仁拾起一根驱蛮卫制式的长矛，然后运用起横扫千军的技法，将几头扑来的兽魔打飞。 城上的守军早就看到了怀仁的勇猛，所以在怀仁到了城下后，三轮飞矛齐掷，将围拢的兽魔逼退，而后放下绳梯。 怀仁一个纵跃，攀上绳梯，再几次蹬踏，双手终于够到了城墙上沿。 可就在他提气翻身时，后方破空之声响起。不用想，这一定是持弓骨魔所为。 闪避是不可能的，所以怀仁只能将心一横，奋力将腰身往旁边一扭。 骨箭如电，穿过怀仁右肩后去势未减，又将三名守卫钉死在城楼上。 拼死之后终上城楼，引得目睹这一壮举的守卫们齐声喝彩。 但怀仁哪里顾得上这些，刚在几个踉跄中站稳，晕厥和剧痛就如狂潮卷来。 “快带我去见唐千卫！”说完这话，怀仁就昏了过去。 守卫们见状赶紧将他抬起，然后火速送往城中。 第四十四章：弃城 “唐千卫，我这是睡了多久？” 唐越没想怀仁醒来第一句竟然是问这个，稍有迟疑后方才回答道：“大概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较上次缩短了一半有余啊！”自言自语后，怀仁想要起身，却被唐越当即按下。 “你的肩骨被骨箭贯穿了，还是休养一下比较好！” 怀仁摇了摇头，坚持着从床上下来。然后解开肩膀上的包带，这一举动让唐越更加疑惑，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连呼神迹。 不过三个时辰，被骨箭贯穿的右肩创口已经结痂，还有那鲜红的血液也变成了乳白干渍。 “怀少侠，唐某人也曾接触不少灵术师，他们受伤了一样会流血，一样需要时间休养，可你这……” 怀仁转了转手臂，感受着股股阵痛和酥麻，最后望向南城门处。 “唐千卫，我的身体跟其他人不一样，只要不是致命伤我都可以很快恢复。” 既然怀仁都这样说了，唐越也就识趣不再多问。 “对了！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中，安乐城城防怎么样了？” “说来也是奇怪，在你入城之后，兽魔突然停下了所有攻击，要不然我也没可能在这守着你。” 怀仁本来就对蛮魔具备屠城的实力却拖拖拉拉地进攻感到疑惑，此刻经由唐越这么一说，心中的疑问更深了。 就在这当口，徐婆婆领着几位身着五色道服的人走了进来，有过一面的鹰钩鼻也在列。 在如今的安乐城中，徐婆婆和她身后这几人是绝对的核心人物，所以在他们进来后，唐越随即让手下的驱蛮卫都出去了。 这些人一来，怀仁想着向他们行晚辈之礼，却不料…… “徐婆婆！您这是？”唐越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别提有多震惊。 而怀仁则赶紧将徐婆婆扶起，然后又对她回了一礼。 “婆婆可别折煞晚辈，晚辈受不起这礼，您若有吩咐直言便是！” 被怀仁一言点明后，徐婆婆先是看向身后几人，一阵眼神沟通后，她又回头看着怀仁。 “这安乐城抗不过明天了，所以老身和几位同道商议后，决定派出一队精锐在今夜突围。” 一听这话，怀仁下意识认为他们不再考虑城中他人死活，所以怒色立马上涌。 可徐婆婆跟着又道：“少侠别误会！我们之所以这样决定，其目的是为了护送城中的孩子们出城。” 短短几天，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这让怀仁倍感难受。 怒火顿消，低声问道：“婆婆要我做什么？” 徐婆婆见怀仁答应了请求，总算有了点喜色。 “老身烦请少侠加入这只突围的队伍中，并且在突围成功后护送孩子们到安全的地方。” 唐越本以为怀仁到来后，徐婆婆他们会重拾信心，可没料到事态竟然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事到如今，除了灵山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问题是安乐城通往灵山的路早就被蛮魔占据，这是天要亡我安乐城啊！” 唐越这句叹息让徐婆婆等人面如死灰，再想对怀仁说什么也无从开口。 “若真能突围成功，我倒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庇护这些孩子。” 听了怀仁这话，唐越等人急切问道：“哪里？” 怀仁正要回答，不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然后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副浴血的身体，其腹下一枚箭簇带出血肉，显然命不久矣。 唐越冲过去扶住他，刚问了一句怎么回事，然后就有极度刺耳的声音传来。随后，南面城门处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来不及多想，怀仁赶紧冲向城门处，再登高一望，发现城墙数十丈外正有大批兽魔推动着五架足有数丈高大的投石机，机篓中放置有一团灰白色的球形物事。 “那是什么东西？” 左右的守卫此刻都有些慌乱，纷纷躲在墙垛后面，还一直喊叫着让怀仁躲避，所以哪里顾得上回答这个问题。 怀仁无法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干脆祭出灵王圣剑，然后站到墙垛上。这一幕与先前入城倒有几分相似，区别在于在赢得一众喝彩的同时，也激起了城外兽魔的怒吼。 群魔之中，怀仁一眼望见那个曾两次伤他的持弓骨魔。 “这家伙很有可能就是这群蛮魔的首脑，若我能将它击杀说不定就能扭转整个局势。”自言自语时，唐越也上了城楼。 “那就是骨魔！蛮魔中最强大的一族！先前伤你的就是它！” 唐越一句提醒的话将怀仁拉回现实，再看它时，怀仁收回了所有妄想。 “它们投掷的是什么东西？怎么守卫们这么惧怕？” 唐越也早就注意到了那五架投石机，只不过他先前以为怀仁对这个很清楚，所以才没说什么。 “那是骨弹！一种蕴含极大威力的爆弹，内中藏有锋利的骨片和箭簇。” “蛮魔还会造这种兵器？” 唐越无奈道：“自从灵山从七城撤离后，蛮魔入侵就越来越频繁。一开始人族依靠着优势兵器占据上风，可随着死去的人一多，尸魔也就出现了，蛮魔因而学会了人族的技艺。” “这么说来，不仅是骨魔，就连尸魔也可能蕴含灵智？” “确实如此！” 两人一问一答间，那投石器又开始运作。极大的弓弦声响后，五枚骨弹带着死亡的气息袭了过来。 唐越当即掣出长刀，原地腾起三丈之高，向着那骨弹来势爆喝一声，然后长刀回旋。 瞧其起手之势，跟怀仁掌握的“流漩刀法”颇为相似。 果不其然，待到那骨弹快要及身，长刀一拉，撕出一个真空地带。骨弹没有着力点也就无从爆开，因而算得一枚哑弹。 怀仁的应对如出一辙，只不过同样的刀法在他手中有明显的不同。 一圈肉眼可见的蓝色气劲形成漩涡，将骨弹包在其中飞速旋转，然后又被怀仁带着射向城墙下方。尖锐声炸开后，数头蛮魔被骨片削得不成人形。 剩下的三枚骨弹被徐婆婆等人接下，只不过他们的选择是清一色的灵术对悍。 挡下这一波攻击后，南城门的守卫军心大振。 “婆婆！有个问题我实在想不通，还请您赐教！” 徐婆婆此刻手握一柄七寸赤色小剑，目光在城楼各处来回。 “少侠尽管发问！” “以我在山中的经历而言，我实在不敢相信他们会抛弃七城，所以我想知道叠山弟子到底为什么撤离七城？” 往事不堪回首，徐婆婆似乎很不愿意提及那段过往，但此刻有求于怀仁，只好让回忆再现于脑海中。 四十八年前，王城的证灵院来了一位游历蛮野的灵术师，他叫孟凡，具备灵将境的强大实力。 要知道此前叠山下驻七大城池的灵术师最强也不过灵师境，所以孟凡一来就得到所有人的关注。要说这孟凡也真是颇具风骨，不但慷慨赠予灵资，还时常为一些境界低微的院生开坛讲灵。两年后，积累了极大威信的孟凡被推举为证灵院院主。 可就是因为孟凡当上了院主后，其主持下的证灵堂事务渐渐偏离灵山制定的轨迹，到了后来，七大城池共同发声：让证灵院成为俗世之中的另一个灵山。 灵山知情后曾派遣一位长老下山，与孟凡交涉无果。再后来，灵山的宣告到来了。 这时候，有一些院生渐渐意识到了事有蹊跷，然后找孟凡理论，可都被强行压下了。又没过多久，蛮魔开始出现于七大城池的附属村镇外围，并时不时地袭击外出的猎户。 没过多久，恐慌渐渐蔓延到了城中，最后汇聚在证灵院。 可就在此时，孟凡突然消失了，从此杳无音讯。且在孟凡消失后，一部分人还坚持自立门户，证灵院因此分裂。当证灵院一乱，驱蛮卫开始树立威信，并有了两极分化之势。 内斗愈演愈烈，而蛮魔的侵袭也越来越频繁。时至今日，人族终于大祸临头。 听完徐婆婆的讲述，怀仁的脑中闪过一个恶念：咎由自取。 当然，即便是咎由自取，那也不管蛮魔的事。所以怀仁随后又问道：“孟凡这一手似乎是有意为之啊！” “哼！孟凡这厮当然是居心叵测，但更可恨的是那些老家伙竟然真的以为七城能脱离灵山的庇护。权欲熏心，终于酿成大祸！”说这话的是鹰钩鼻，四十八年前他尚年幼，拜在徐婆婆门下，跟随至今。 “哎！事已至此，说这些都没用了，眼下还是想想如何保证今夜的突围成功吧！” 众人选择突围，也就意味着放弃了安乐城。安乐城一沦陷，受屠戮的可就是数万人族。可在此刻，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婆婆，突围的队伍需要护送多少孩子？” “城中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本有二千多人，可愿意随队突围的仅仅一成。说到底，他们还在期待着灵山或者另外六城的驰援。” “一群懦夫，怕死就是怕死，还找这些借口。灵山不愿驰援，而另外六城又自顾不暇，他们这样就是等死，自己等死也就罢了，还不愿给自己的骨肉一点希望。”鹰钩鼻的怒骂不无道理，可现状如此，无可奈何。 “来了！”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众人随即将目光望向城外。 兽魔在前，尸魔紧随其后，十余骨魔随队而立，看样子是要一举破城。 “唐越，赶紧调集突围队准备。待到天色暗下，就以西城门为突破口，那里投放过灵煞雷，残留的煞气还能压制蛮魔一阵子。” “少侠，你随唐越一起，他会交给你一些东西。” 唐越眼中已闪过一丝决绝，由不得怀仁说什么，便强拉着他跃下城楼，然后向证灵院方向狂奔。 奔行中，怀仁强忍伤悲，问唐越徐婆婆交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希望！” 第四十五章：绝境逢生 夜色降下，安乐城却被火光照得通亮。 在两个时辰的拼死抵抗后，南门依然被突破了。 在城门被撞开的那一刹那，鹰钩鼻携着两颗灵煞雷投身城外。 轰然巨响后，南城门完全坍塌。之后一团红烟升起，阻绝了蛮魔进城的路。鉴于此，骨魔指挥兽魔转而进攻东城门。种种迹象表明，安乐城在今夜必定沦陷。 就在蛮魔赶赴东城门的间隙，唐越一声令下，突围队便将两百余名孩童护在中间，然后悄悄向西城门撤离。 一接近城门，怀仁便闻到一股腥气，想来这就是徐婆婆所说的煞气。 出了城门，诺大的夜中草原一片死寂。 唐越走在最前面，带着身后的人绕过灵煞雷炸出的大坑，然后远离官道向着平阳镇绕行。 怀仁则隐匿在黑暗中，全神戒备下，十丈方圆内的任何异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眼看着离城池越来越远，怀仁的心却越来越紧。果不其然，熟悉的破空声再次响起，相较于白天更加刺耳。 这一箭的目标是领头的唐越，若是换了他人必然来不及应对这种箭袭。但唐越毕竟是四品驱蛮卫，一身俗世技法已练至毫巅。所以在破空声刚起时，他便大声一喝，然后将一路泼水刀法舞成一面水帘。 铿锵声响，钢刀被崩断，水帘也跟着消失。但势头被抵消一半的骨箭也偏离了原先的方向，在将一名驱蛮卫胸腹射穿后，其箭簇在一个惊恐万分的女童身前无力坠下。 暗袭一来，怀仁当即凝神观察四周，终于在突围队左侧三十丈处发现两双幽绿的眼睛。不用多想，眼睛的主人一定是骨魔。 “唐千卫，草原东南百里有一片绿林，林中有一座孤峰，你就带大家往那里撤离。” “我留下和你一起断后！” “不行！如果你也留下，队伍就没有主心骨，那样一来，他们根本逃不了多远。” “可是……” “别可是了！你分一半的人手给我，我有信心拦住它们！” 急促的决议后，唐越狠心下来分派出二十名驱蛮卫协助怀仁，然后带着队伍继续往平阳镇方向撤离。 持锤骨魔刚想去追，怀仁便一道水月斩袭来。等到它以双层骨墙化解后，怀仁刚好到了追截的路线上，紧接着二十名驱蛮卫也站到了他的身后。 “持弓的骨魔我来对付，你们点燃火把，围成小圈，留神这持锤的骨魔便可。” 嘱咐过后，怀仁立马祭出灵王圣剑，再将剑锋指向那持弓的骨魔。说来对方也是配合，骨弓一竖，筋弦拉成满月，骨箭也锁定了怀仁。 危机感随之而来，但怀仁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所以此刻小心地往侧方移动，不过目光却死死盯在骨箭上。与此同时，持锤的骨魔发出桀桀笑声，抖动着森白的骨架，向二十名驱蛮卫走去。 只说当前，筋弦一松，骨箭随后袭来，怀仁当即平握灵王圣剑，以突击之势迎向骨箭。 不过须臾，黑夜中一点火星乍现，接着才有锵声响起。 定睛一看，怀仁已冲出五丈，手中流刃似火，与袭来的骨箭相撞后，爆出一团炎火。 三次交手，前两次都吃了大亏，今夜却在正面挡下，这让怀仁信心大振，一时间豪气顿生。 “来吧！” 怀仁大喊过后，持弓的骨魔感受到了他的战意，头颅中的幽绿忽然爆涨，然后化成绿色的火焰燃烧至全身。同时，那骨弓在被绿火烧过后，弓身渐渐扩增，最后变成一柄双骨弓。 这一变化让怀仁不再等待，脚下一蹬，整个人飞扑了过去。 双骨弓筋弦声大作，三只骨箭同时离弦。身在半空的怀仁无法躲闪，直接一记水月斩挥出。剑气与骨箭相接后，炸裂声响起，附带着碎冰屑。 落身立定后，两者相距还有十丈。 不待怀仁喘息，弦声连续响起，这一次竟是十重箭袭。怀仁钢牙一咬，将前冲之势往地面一压，有水月斩开道，怀仁再将身子贴着浅草转成螺旋，大有将自己化作利刃与敌同归于尽的架势。 一连串炸裂声重叠在一起，直欲刺破耳膜。 说时迟那时快，持弓骨魔在射出十重箭袭后，身体向后飞退。可它还是慢了，电光火石间怀仁已到了它面前。 忍着灵王圣剑被强行压制回体内而引起的种种不适，忍着双肩被三只骨箭刺入的剧痛，怀仁双指并拢，化作骨锋点向双骨弓。 在点上双骨弓的那一瞬，持弓的骨魔浑身绿火乱颤，然后飞速缩回骨架之中。而怀仁也在这一指后势尽，勉强站住了身子。 这边战斗刚刚停歇，那边持锤的骨魔已经逼近了驱蛮卫。 大锤一挥，一杆沙包粗细的硬骨杖扫了过来，两名驱蛮卫下意识用长刀去接。 “铿”地一声，长刀崩断，两名驱蛮卫被硬骨杖扫中，余威将他们的身体击出数丈。落地后无力地扭动了几下，然后毙命。 按说这些驱蛮卫至少也在两品以上，平时独自接下一头兽魔完全没压力，可没想到这持锤的骨魔竟然如此强横，只是一击便让两人毙命。 惊惧中也不知谁喊了一句：“兽魔的软肋在背部和双腿，这骷髅怪想必也是如此，我们可以分散开来，前后夹攻。” 怀仁一听这话，心知要糟，可他还没来得及劝阻，又是两声惨叫响起。偏头一看，两具骨牢将两人困在其中，再有骨锤一砸，顷刻化作一滩骨肉。 “别散开了，这家伙能施展禁锢骨术，你们需要合力对抗。”喊声刚落，又有两人被它以同样的方式杀死。 情势危急，怀仁来不及多想，脚下一蹬就要往持锤骨魔冲去。但持弓的骨魔提前一弓扫来，逼得他只有用左手手臂去抗。 一声闷响后，怀仁左手被抽变形。好在他正处于流骨期，所以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可他还没落好身体，骨弓又再度袭来，这一次怀仁勉力扭下腰身，强忍脑中的空乏，双指再化骨锋刺向双骨弓。 “咔擦”声响，双骨弓弓身开裂，接着筋弦崩成数截，而这持弓骨魔的体内也不断传出闷响。 这番交手后，双骨弓被毁，持弓骨魔受了重创，所以它没有任何迟疑，飞身退开数丈，然后向持锤骨魔发出低沉的声音。紧接着，持锤的骨魔放弃虐杀驱蛮卫，转而向怀仁冲来。 “他不能死！他死了那些孩子就没什么未来了，我们必须掩护他撤离！”又是先前的声音，为本来已被骨魔彻底击溃信心的一众驱蛮卫注入了死战的决心。 对他们来说，既然打不过，也逃不脱，那么何不以死换取一点希望。 随后，十六人亡命扑向持锤骨魔，这让怀仁霎时热泪盈眶。 听着一声声惨叫，怀仁却不能回头，只能狼狈地逃向夜色深处。好在骨弓已毁，没了暗袭，怀仁很快就脱离了战场。 忍着剧痛，怀仁逃到了安乐城外的树林中。正打算回望安乐城一眼，却感到地面突然开始震颤，紧接着无边无际的轰隆声传来，再之后一道迅猛的风波将他扫飞。 从地上爬起来的怀仁惊骇中回头，只见安乐城的方向升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云层散开后，猩红的血色遮蔽了暗月，而月下的安乐城已经消失不见。 这一刻怀仁彻底崩溃了，吐出一口热血后向着安乐城的方向跪倒，久久没有起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雨倾盆而至，浇灭了火光，大地一片黑暗。 在泥泞中踉跄前行的怀仁一手按住肩膀，一手握紧骨箭，然后快速拔出。其间，他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待到三只骨箭都拔出后，鲜血汩汩冒出。 这一刻，怀仁依旧没有流露出痛苦，他仅仅是用手按住创口，直到那血变成乳白色。 大雨中，他走过了平阳镇，来到了草原。不远处，响起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此时，黑夜渐渐远去，第一道光从草原地平线上射来，映在怀仁眼中，让他忍不住望了过去，随后脱力倒下。 第四十六章：遗赠 这一次醒来时，天光大亮，草原一片秋黄。 怀仁没有立即起身，而是顺势盘坐在草地上。仔细的内视之后，他发现体内的仁之力增长了不少。并且经过这两天的数次死战，右手已有三根指头可以骨化。 结合这些讯息，怀仁再回想起下山前青木先生所言，因而确定了一件事：不断战斗是修成圣体的唯一途径。 经过短暂的休息，怀仁双肩的创伤缓和了很多，体力也回复得差不多了。这时，他望了望安乐城的方向，然后回身冲向草原东南方。 半个时辰后，怀仁望见了在绿林外休息的唐越等人。但粗略一查后，人数似乎少了大半。 负责戒备的驱蛮卫直到怀仁近到他身前才有所察觉，显然疲惫至极。且看他们大多伤痕累累，又一副戚然神情，怀仁猜想他们与自己分开后依旧遭到了蛮魔的堵截。 开口一问，果然如他所料，众人在平阳镇遭到一队兽魔和几只尸魔的追击，若不是唐越发威，这一群人只怕一个也逃不出来。可即便是这样，出发时二百多人，如今也只剩下七十多人，其中又以护送突围的驱蛮卫折损最为严重。 看到怀仁平安归来，失去一臂的唐越终于放松了下来，然后昏迷过去。 事已至此，悲伤也没什么用。所以怀仁立马让还能走动的驱蛮卫护住两侧，然后自己抱着唐越在前面开道，一群人很快深入了绿林。 一个时辰后，他们穿过了绿林。怀仁见到这些孩子实在走不动了，便让他们靠在山壁下休息，然后独自赶向甬道。 还没到甬道口，怀仁就望见释小天靠在怀秋身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回家的路。 当怀仁的身影一出现，小丫头怀秋转瞬泪流满面，而小家伙更是哇哇大哭，胖乎乎的小手极力往怀仁这边伸。 看着两小，怀仁也是热泪盈眶，且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黑妞，这下山快一个月了，也不知她过得怎么样。 “好啦！我这不回来了么！别哭了！” 安抚完两小后，怀仁对着甬道大喊，听到声音的陈大牛等人很快就跑了出来。 激动之余，怀仁将安乐城的情况一说，几人立马面若死灰，不过一想到还有几十个孩子得以逃命，他们又稍稍振作起来，然后赶去山壁下接应。 忙活了半个时辰，这些从安乐城逃亡过来的人终于安顿下来。 生计方面有陈大牛他们负责，倒不用怀仁考虑，只是这住宿就有些吃紧了。正在发愁时，楚君跑了过来，告诉他可以将一些人安排到通心道中暂住。至于冷暖方面，有王坤和水柔领着新来的孩子去采集绒草，也不用担心。 解决了这些后，唐越也醒了过来。平阳镇一战让他断了一臂，所以他此刻的精神有些萎靡。 “唐千卫，我先前已经给你止血过了，身体不会有大碍，只是这伤我真是无能无力。” 铮铮汉子看着自己残缺的左臂，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突然想通了。 “这伤受得值，没什么好伤心的！此外……怀少侠，此前忙于逃命，唐某有件东西没来得及交给您，现在还请您和我去清点一下。” “那东西又不会丢，唐千卫还是休息要紧。” 但唐越摆了摆手，坚持道：“那件东西是徐婆婆亲手交给我的，是安乐城这些孩子们的未来，我不亲自把它交到您手上就无法安心。” 既然唐越都这么说了，怀仁只好扶着他去交接。 护送这件东西的人是一名叫龙三的三品驱蛮卫，一路上他都极力避战，所以毫发无损。此刻见着怀仁和唐越，他一脸愧疚之色。 “龙三，你的职责是保护好这件宝物，如今你做到了。更何况这件宝物的重要性丝毫不下于这些孩子，所以你无需自责。” 听到唐越这么说，怀仁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了。 “拿出来交给怀少侠，然后去帮大伙猎点吃的。” 等到唐越说完，龙三从怀中小心摸出一个尺许见方的玉白盒子。盒子正面有一个不知名的雕纹，雕纹正中有一个字印，字印较不祥之地的文字有所区别，但怀仁还是能判断出它是个“夜”字。 接到手里后，怀仁才知这盒子轻若无物，可他正想打开时，唐越突然向他跪倒。 “少侠，唐某人知道您是灵道中人，不应为世俗所束缚，但安乐城血仇不能不报，所以还请您为这些孩子指明方向。” 又是跟陈大牛一样的举动，让怀仁颇感无奈，暗叹之余他还是马上将唐越扶了起来。 “我的爹娘也是为蛮魔所害，所以这血仇我一直记在心里，唐千卫大可放心。只不过这些孩子年纪尚小，要是将他们推向战场……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这盒子中……” 盯着一脸惊异的怀仁，唐越点了点头。 “对，这盒子并非凡品，里面藏有徐婆婆几十年来收集的灵诀和灵资。” “几十年？徐婆婆这么早就未雨绸缪了？” 提到徐婆婆，唐越脸色暗淡，显然很是伤悲。 “孟凡掌权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院生。不过她很幸运，因为她的师傅是安乐城证灵院的院师。这位院师从一开始就反对孟凡，所以徐婆婆也站在了反孟凡的阵营中。话说回来，孟凡对这位院师存有爱慕之情，所以一直没有针对她们，并且还将这个盒子赠予了院师。再后来孟凡突然消失，这位院师便入蛮野寻找。这一去十余年，院师再回来时已重伤垂危，不过她在死前将这个盒子交给了徐婆婆，因而有了今日。” 听了唐越的讲诉，怀仁对这个孟凡更加好奇，再看着这个盒子上的“夜”字，不由猜测这个字跟孟凡的来历有直接关联。 唐越看怀仁在思索着什么，稍有停顿后才继续说道：“前几日蛮魔围困安乐城，徐婆婆明白大局已定，便将那些宝贵的物事都封在了这个盒子之中，然后让突围队将它和孩子们一同送出安乐城。本来一开始我们的想法是将盒子作为赠礼，求灵山收留这些孩子，可上天让我们遇到了您。” 知道了所有缘由后，怀仁将注意力集中到盒子上。这一刻他有些犹豫，因为他明白接下这个盒子意味着什么。 回想起来，仅仅半年多的时间，上天竟然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指引他人的师者，这到底是一种馈赠还是一种磨难，谁能说得清呢！ 接下盒子后，怀仁独自上到半峰，然后坐在石台上。此刻的怀仁没有任何情绪，仅仅是平静地看着半空的云卷云舒，是呆滞也是一种空灵。许久后，他才拿着盒子站了起来，然后沿着通心道走向峰顶。 峰顶的面貌较之初见时大有不同，错愕之余，怀仁走向被自己用坚冰保护起来的枯骨处。 可没走几步，手中的盒子突然脱离控制，然后飘浮于枯骨上方。紧接着坚冰急速融化，然后现处一具被白炽炎火包裹的枯骨。 炎火上腾，接于盒子下方，霎时光华大作。 在盒子打开的那一瞬，怀仁呆了。 一本本泛着五彩的典册展开、一颗颗透着朱润的灵丹升起、一件件藏着锋芒的灵器祭出，还有诸多的五灵草药，完全足以让怀仁在这孤峰设立一所证灵院了。 待到这些宝物一一出盒，白炽炎火再一燎，奇景终于告一段落。 “奇怪！盒子竟然能和这具枯骨产生共鸣，这枯骨到底是什么人物？” 带着这个疑惑，怀仁快步走到旁枯骨。可他刚在枯骨前站定，就惊然发现枯骨开始碎裂。由头颅至胸腹，最后凋零于四肢。 待到骨灰完全随风飘散，一个满是哀叹的声音响起。 “我孟凡自认世事洞明，却依旧被人利用，不仅害了自己，更累得七城之众为之遭难！今以残躯布下百年诅咒，异族灵者不可踏足孤峰半步，如有违逆，当受蛮河之怒。后世有缘人入此孤峰，当继承罪人之物，精修灵道，为来日诛魔而战。” 余音散尽，枯骨座下异彩暴涨，怀仁定睛一看，竟是五颗灵精。要知道，这灵精在灵药志上可是位列五品地宝，只要运用得当，可直接让一个灵徒结成丹心。若是服用之人尚未启灵，它也可起到启灵之效。 灵精之外，还有四件尚未认主的地宝级灵器。分别是沉山石、寒鳞衣、幻影鞭、红日剑。 看着这些凭空而现的宝物，怀仁先是感叹上天真会安排因果，然后在欣喜之余带着些无奈。 原因很简单：这么多好东西，足以让孤峰的孩子们有不可估量的未来，但对自己而言，它们并没有什么大用。毕竟在吸收了卷云阵的灵气后，他的身体对灵气就没了需求；并且有了灵王圣剑后，他再想持有其他的灵器，就会遭到排斥；至于灵诀，怀仁从一开始就与它们无缘了。 “孟凡……孟前辈，他日之因造就他日之果，您就安息吧！这些东西我会代你交到对的人手上，至于蛮魔，您不说我也会那么去做！” 自言自语过后，峰顶一阵巽风掠过，吹散了丛云，让斜阳的最后一点余辉洒在怀仁身上。 第四十七章：天将大人 在与唐越详谈过后，怀仁决定隐瞒孤峰备有大批灵宝的事。毕竟这些孩子刚刚失去亲人，伤痛在短时间内无法淡化，这种情况下动用灵宝绝对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此外，怀仁还得尽快规划出孤峰众人今后要走的路。这可是件耗费心力的苦差事，让怀仁很是头疼，不免设想若是游羽的话一定能很快做出决断。 正在苦思时，唐越靠了上来。 “怀少侠，您可曾想好这些孩子今后该怎么做？” 怀仁尴尬地看着唐越，然后摇了摇头。 唐越也笑了笑，之后说道：“从城里出逃前，徐婆婆给具备灵道潜质的孩子都做了标记。我刚才让陈大牛和龙三统计了一下，安全逃到这里的孩子共计七十二人，其中具备修灵潜质的有十三人。” “你的意思是让我重点培养这十三个孩子？” “没错！只有把他们培养出来了，将来我们复仇蛮魔才有一丝胜算。”唐越的一切判断都是基于复仇蛮魔，所以合理又不合情。 “那其他的孩子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放弃他们吧！” 唐越一愣，看着怀仁的目光中满是不解。 “怀少侠，灵术师和普通人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跟放弃不放弃没任何关系。再说了，您重点培养那十三个孩子，最终是要为复仇蛮魔而战的，而其他人只需要安安稳稳在孤峰中生活，这对他们而言已经很好了。” 唐越这话说得很直白，让怀仁也很无奈，仔细一想，天地间确实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可言。 “那就这样定了，这十三个孩子我来安排。其他的我建议唐千卫教授他们技法，毕竟要在孤峰为家，就不得不依靠绿林中的资源。” 见怀仁同意了这个建议，唐越也心情大好，一口应承了怀仁的要求。 “对了！还有一事，唐某认为宜早不宜迟！” “什么事？” 怀仁追问后，唐越却没有回答，反而嘿嘿一笑，然后让陈大牛去叫所有人齐聚石窟中。 片刻后，石窟中聚集了近百人，驱蛮卫和孩子各在一边。 唐越从驱蛮卫中走出，请怀仁站在上首，然后又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怀仁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就见到一众驱蛮卫在唐越的带领下齐齐向怀仁行半跪之礼。 “安乐城一战，承蒙怀仁少侠出手相助，我等才能保全性命。所以我等私下立誓，从今往后跟随少侠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请您应允。” 唐越一举动可真是让怀仁傻眼了，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更头疼的是那七十二个新来的孩子一见唐越这些大人都这么做了，也赶紧跪拜下来，杂乱说着一些“谢灵仙救命之恩、请灵仙收留”之类的话。 或许是触景生情，也或许是被这种场面感染到了。早已拜师的王坤三人也跟着跪了下来，所以这石窟中如今还站着的除了怀仁，就只剩怀秋和歪歪扭扭的释小天了。 看着眼前跪倒的一片，怀仁只觉头皮发麻，然后赶紧催促道：“都起来！都起来！” 可唐越这些大人都没动，这些孩子哪里敢动。正在这时，身旁的怀秋悄悄拉了拉怀仁，然后眨了眨眼睛。 看似莫名其妙的举动，怀仁竟然懂了，小丫头这是要自己答应大家的请求。 这一刻怀仁也无暇多想，便随了小丫头的意思，对跪倒的人朗声说道：“我怀仁在此向天道、五灵、君师起誓，若你等不负于我，我将全力保护乃至教导你们。”声色清亮，下通蛮母河，上接苍天。 怀仁话音刚落，唐越等人面色一肃，连带着这些孩子也都浑身一紧。 然后齐声高呼：“誓死效忠天将大人！” 这么整齐划一的敬语，怀仁绝不相信没事先约定过，所以他带着古怪看了唐越一眼，然后轻声念着。 “天将啊！” 等到天将这一名头在怀仁头上“坐实”后，唐越当即叫那十三个孩子到怀仁面前，然后又让龙三等人将其他孩子带到甬道外刚开荒出的空地上，教导他们驱蛮卫的技法。 且说怀仁看着这十三个孩子，感觉到他们的眼中全是敬畏和羡慕，就跟自己初入天灵院见到游羽时一模一样。 “楚君，你来记下他们的名字、灵脉层级和灵性；王坤，你去找陈大牛，安排好他们的休宿；水柔，你想想办法给他们统一的衣物。” 楚君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大声应了句：“弟子领命。” 王坤和水柔有过片刻愣神，但之后也有样学样，让怀仁哭笑不得。 “楚君，记好这些后，带着他们来半峰的石台找我！”说完这话，怀仁带着两小径直去了通心道。 孤峰高约千丈，这些孩子要爬到半峰至少也得两个时辰，且还不能太多休息。可即便如此，在怀仁心里，这已经成了他们日后的必修之一。 再说怀仁一入通心道，便抱起两小，然后朝着半峰跑去。不过小半个时辰，三人就到了半峰的石台上。 “你俩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这话，怀仁纵身数丈，攀上孤峰外壁的一株苍松，然后再几次纵跃，进了一处山洞。 一见怀仁消失，释小天立马抽泣作声，但怀秋随即抛来一个白眼，然后跟着两个爆栗。 还别说，释小天真就吃这套，被敲了两下后马上闭嘴，面向怀秋的神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一刻功夫后，怀仁以同样的路数回到石台上。与去时的空手相比，回来时他手中多了两颗拇指大小的灵丹。 他先将金色的灵丹递给释小天，小家伙以为是什么糖果，急急忙忙地拈了起来然后塞进嘴里。可能小家伙实在有些着急，所以那灵丹直接被他吞进肚里，完全没有尝出味道。 不过一颗没有味道，那还有一个呢！所以小家伙又眼巴巴地望着怀仁，但很快他又扭头偷偷瞄了瞄怀秋。 怀仁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佯怒道：“你这个贪吃鬼，这东西你俩一人一颗，可没有多的。” 怀秋拿到的是绿色的灵丹，不过她没有马上吞下，而是一直看着怀仁。 “这东西是木灵精，服下后很有可能助你激发木灵灵脉。” 听了怀仁的解释，怀秋依旧没有服下，而是将木灵精又递给了怀仁。 这一举动让怀仁备受感动，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轻轻在释小天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然后感叹道：“你这小家伙，有你小秋姐姐一半懂事就好了！” 话一说完，怀仁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后开怀大笑。 “木灵精对我没用，你就放心吃吧！” 既然怀仁都这样说了，怀秋也就没了其它心思，赶紧吞了下去，然后还对眼巴巴的释小天做了个鬼脸，看得怀仁直乐。 待到两小服下灵精，怀仁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因为灵药志上只说了灵精的效用，却没有说明服下后会经历怎样的一个过程。 大概半个时辰后，释小天的身子开始发烫，眉额处现处淡淡金纹。可小家伙自己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是一头扎进怀仁怀中开始睡觉。 而怀秋此刻满头大汗，双眉紧蹙，显然有些难受。怀仁虽然也有些着急，但也只好不断为她打气。 再过了一会，怀秋眉心处现出一朵绿色的花纹，花开六瓣，花心含苞待放。紧接着，六条绿色的纹路由眉心向四肢和胸腹蔓延。 这个过程一定很痛苦，不然怀秋也不会面露狰狞，还将头死死背着怀仁。 这下怀仁彻底慌了，心头别提有多悔恨，可这里是孤峰，能帮到他的人远在数百里之外。 “我真该死！这木灵精说不定带着剧毒……毒！纯灵之血可以解。” 一念及此，怀仁当即将手指往嘴里塞，可他还没咬下去，一根由石台边缘窜来的小青蛇就缚住了他的手。 然后怀秋抬起头转了过来。 此刻的她一脸绿气，但神情在慢慢平静下来。 “小秋！没事吧！” 面对怀仁的关心，怀秋先是蹙眉闭眼，然后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最后将手靠在怀仁额头上。 这时，她脸上的绿色已经慢慢消散，但那朵六瓣花的花心却绽放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 听了怀仁的问话，怀秋将手掌探向峰外，然后中指微颤，随后就有一连串草丛婆娑声传来。 怀仁好奇地望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待到看清来物时，张开的嘴久久没法合上。 “小秋！你！你！你现在可以驱使毒虫？” 怀秋点了点头，指尖一点绿芒隐去，接着那数丈长的花斑蟒就退走了。 这一变故对怀秋而言是福是祸，怀仁也分不清了。所以他只好将小丫头揽进怀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年轻的怀抱让姐弟两都觉得有些挤，所以释小天在睡梦中一把抓住怀秋的头发，然后大力一扯；而怀秋本来就有些烦躁，再被小天这么一“欺负”，霎时一个重重的爆栗响起。小家伙立马从睡梦中痛醒，正想发怒，却发现一只巨大的毛毛虫悬在眼前，哪里还顾得上其它，赶紧翻滚着躲到怀仁身后。 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让怀仁倍感轻松。 欢笑中，通心道下二十丈处是十四个气喘吁吁的童男童女，他们听见怀仁的声音后，俱都望了过来，然后也露出了得意的笑。 第四十八章：为人师表 灵诀，也叫心法。依据其能修炼到的最高境界分为四个层级，依次为人级、地级、天级、圣级。 人级又叫入门心法，叠山弟子人手一册。此类心法的共通点在于都记述有一套引灵诀，此外，这些心法最大的用途便在于打破人和灵气之间的肉体局限。 地级大多由师门赐予，修炼者绝大多数都是地脉灵术师，其修行上限是灵师境。 天级为五大灵门的核心灵诀，足够支撑灵术师修炼到灵将境，所以极为难得。就拿现在的五大灵门来说，有资格修炼天级灵诀的无一不是天脉拥有者。 至高的圣级灵诀，无一不是传承之物，或许只有各大门主才有资格修炼。 在徐婆婆收集的灵诀中，人级必不可少，但更多的是地级，至于天级只有一种，名为《红莲五绽》。怀仁怀着好奇心想要看看其中的内容，却尴尬地发现自己根本翻不开这本红色经卷。 不过话说回来，怀仁有了逍遥圣体，也确实不需要这些。所以他只是将这些灵诀分好类目，然后就等那十三个新来的孩子能早一些启灵。 半个月后，楚君来报，十三人已经全部启灵完毕，稍显遗憾的是他们全部都是地脉。 细分下来，在这十三人中，以水火灵脉者最多，各占四人。余下五人中两木三土，竟没有金灵一系。 怀仁左思右想后，决定让这十三人和王坤他们一样称自己为师傅。简单的拜师过后，楚君领着火灵弟子去了半峰，那里是孟凡身前花费大力气建造的，于火灵修行极有裨益；水柔则和几名水灵弟子一同去了柔水居；王坤和两名土灵弟子最为简单，毕竟这孤峰山石居多，土灵之气极为充裕。 至于他们修炼的灵诀，分别是：冰心诀、烈火诀、尘怒。 再说剩下的两名木灵弟子，被怀仁带到通心道上，同时在场的还有怀秋。 这两名木灵弟子分别是宁秀、宁郁，她们是一对双胞胎姐妹，突围当日刚满十岁。到了孤峰后，姐们俩在数个夜里抱头哭泣，好在水柔不断开解，引着她们渐渐融入这个大家庭。 不过怀仁这些天一直在半峰和峰顶忙碌，所以姐妹俩基本没和他说过话。此刻被带到一边，又不知道要做什么，难免有些紧张。 “宁秀、宁郁，你俩能不能从小秋身上感知到木灵气息？” 姐妹俩一听师傅是有事安排，并且对象是怀秋，更加紧张了。究其原因，还在于她们明白在这座孤峰中，抛开师傅不谈，其余人中就以怀秋和释小天地位最高，然后是王坤他们，最后才轮到他们这批新来的弟子。 怀仁一见她们如此紧张，便笑着说道：“虽然我是你们师傅，可我也比你们大不了几岁，要在以前你们还得叫我哥哥，所以没什么好紧张的！” 听了这话后，姐们俩相互看了看，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些。 “师傅！其实我们前几天就观察过怀秋妹妹，只不过当时我们没有从妹妹身上感知到木灵气息，现在也是一样。” 怀秋能大概听懂宁氏姐妹的话，所以她先引起她们的注意，然后将手掌贴着石壁，片刻后两只毒蝎从石缝中钻出，将宁氏姐妹吓得连退数步。 “别怕，小秋现在是在展示她吸收木灵之后的特殊能力，不会伤你们的。况且，我叫你们来的主要原因就是想看看你们和小秋到底有什么不同。” 有怀仁这么一说，姐妹俩安心不少。所以姐姐宁秀依样将手贴着石壁，然后闭目引灵。眨眼过后，两道淡绿色的木灵力从她指尖溢出，然后以石壁为媒介，去接触其中一只毒蝎。 怀仁仔细观察着毒蝎，当木灵力靠近它时，它完全没有亲近感，反倒是快速地移开。 “看来木灵力并不能驱使毒物！”做出判断后，怀仁又折下一节枯枝交给宁郁。宁郁立马往枯枝中注入木灵力，几个呼吸后，枯枝上冒出芽苞，大有枯木逢春之势。 “你也来试试！”目睹这一变化后，怀仁将冒出芽苞的枯枝递给怀秋。然而怀秋拿到手后，这枯枝很久都没有变化，无奈的她随即将枯枝扔到一边。 可就在这一刻，怀仁清楚看到那枯枝上的芽苞在快速枯萎，直到彻底失去生机。 “宁秀、宁郁，你俩以后就和怀秋住一起，我待会再给你们一套合适的灵诀。” 姐妹俩一听以后会和怀秋生活在一起，即便有些忌惮她的古怪能力，但也是喜大于忧心，毕竟这样就意味着和师傅走得更近了。 “谢谢师傅！” 再给姐们俩交代几句后，怀仁便让她们去找水柔安排新的住处。 她们走后，怀仁很认真地看着怀秋。 “小秋，这种力量太诡异了，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使用。” 怀秋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怀仁怕她多想，便又多说了几句：“那颗木灵精没能让你激发灵脉，反而带给你了驱使毒虫的能力，这与常理不符。所以我准备托人问问我的师门，在那之前，你最好别用这种能力，免得大家误会。” 听了这个解释，小丫头展颜一笑，显然对怀仁对她如此上心感到开心。 “还有啊！我们上次谈到你除了御毒，还能解毒，所以我觉得你可以在私下用这些毒虫和林中的鸟兽来尝试一下。” 小丫头一听这话，眼中立马大亮，然后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事我让大牛哥帮你，放心吧！” 将一众弟子的修炼事宜安排好后，怀仁出了甬道。 放眼一望，绿林在唐越的指挥下被伐出一块方圆五十丈的空地，其上已经开始修建房屋。 瞧见怀仁出来后，所有人纷纷向他行礼，搞得怀仁好不自在。 “唐千卫，这段日子可辛苦你了！” 唐越一听怀仁还是以千卫这个称呼叫自己，随即谏言道：“天将大人，您现在直接叫我唐越更好。” 怀仁无奈，只好随了他的意思。 “唐越，你前几天让龙三去草原了吧，探听到什么没有？” 怀仁问这话时，龙三刚好在不远处，所以立马跑了过来。 “回禀天将大人，在安乐城与蛮魔同归于尽后，灵山的仙人很快就到了。可能是因为愤怒，他们在极段时间诛杀了属于安乐城管辖范围内的所有蛮魔，然后就去了其余六城支援。” 龙三的消息应该是准确的，只是可惜这救援来得还是太晚，否则安乐城也不至于埋葬上万条性命。 短暂伤悲过后，怀仁又问道：“你有没有探出叠山派了多少人手，领头的又是谁？” “这些消息都是从迎仙村回来的难民口中传出的，所以属下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我听到了一个传闻，大体是说这次下山的仙人都是清一色的仙子，领头的那位被称作‘天女’。” 这个名头让怀仁一惊，跟着自言自语道：“‘天女’洛宁？她不是应该跟随洛湖主在秘境闭关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俗世？” “对！就是洛仙子！”虽然听不懂怀仁在嘀咕什么，但龙三还是将自己知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一旁的唐越见着怀仁不断皱眉，便提议道：“天将大人，您看我们要不要再去查探一次？” 怀仁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西北，然后道：“不用了！既然她下山了，俗世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离开唐越等人，怀仁再回到石台时，楚君正领着四名弟子吸收秋阳中的火灵。 一见师傅到来，五人想着打断修炼向师傅请安，但怀仁示意他们继续。 之后，怀仁独自上到峰顶，再走到孟凡羽化的地方，接着俯身从石下取出一叠平整的兽皮。首张兽皮略显破旧，但其上的线条依旧清晰，赫然是一张地图。 盯着这张地图，怀仁时而皱眉，时而放怀。 “这位孟前辈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能绘出蛮野地图！” 感慨过后，怀仁放下地图，又拿起另一张兽皮。这一张兽皮上面标记的是蛮野的各大种族，其中以蛮魔最为势大，占据了蛮野南原。而最早的蛮族则被它们驱赶到了北境，其中就有狐族。 提到狐族，怀仁自然想到了美丽的狐族少女，然后在心头重复那个约定。 好一会儿后，从感怀中醒来的怀仁继续察看兽皮。就在他看到最后一张兽皮上的讯息时，脸色突然大变。 捏着兽皮的手开始颤抖，然后带着愤怒将兽皮揉成一团。 “罪该万死，罪恶滔天，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将亿万生灵算计于股掌之中，仅仅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不祥者’名头？” 这句话怀仁基本是吼出来的，所以很快传到了石台上的楚君等人耳中。几人面面相觑，又不敢多问。 最后还是楚君说道：“我们什么都没听到，好好修炼就成了！” 日月交接，繁星如海，夜空下的孤峰很安静。 但这种安静让楚君无法安睡，因为他知道“不祥者”这个词在七城的历史中是有记载的。所以他一直留神着通心道，他想知道师傅下来时是什么模样。 可这一等就是大半夜，楚君实在困得不行，只好回屋去睡。 可他刚刚转身，一双有力的手就拉住了他。惊慌中他却没有叫出声，而是冷静地回过头来。 “师傅！” 怀仁对楚君的表现很满意，因为这要是换做同龄的自己，一定做不到这样冷静。 “你听到了吧！” 楚君知道怀仁在问什么，所以有些不敢对视怀仁的眼睛。 “弟子知错了！” 怀仁一愣，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而后想到楚君的家世，才明白了缘由。 “小君！你可能是这孤峰中最聪明的一个，很像我的师兄。但你太过小心了，又老是怀疑别人，这样不好！” 楚君听完这话，一身冷汗，心里越想越多。 怀仁看着他，颇感无奈，只能叹道：“看吧！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你又多想了。” 无奈沉默，师徒俩都没再说话。 许久后，楚君鼓足勇气想要开口，却发现怀仁已经在轻拍了拍他肩膀后离开了。 望着怀仁的背影，楚君的神情中满是自责，嘴里呢喃着：“师傅！弟子真的知错了！” 第四十九章：除魔卫道 次日清晨，怀仁让所有人到通心道中集合。 在稍作等待的间隙，怀仁找到了唐越，然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灵煞雷这种东西应该不是证灵院自己研制的吧！” 使用这种并不人道的东西，何尝不是徐婆婆的无可奈何之举。好在这一切都已经随着安乐城的湮灭成了过去，所以唐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坦诚说道：“证灵院的一切都来源于灵山，但灵山是不可能传下这种邪物的。就这灵煞雷而言，我曾听徐婆婆提过，炼制它的方子来源于孟凡，但孟凡又不是灵山的人。” “也就是说，在十万蛮野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那里也有灵术师存在！”怀仁这个推论不足为奇，因为孟凡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真一提到在蛮野之外还有更大的世界，两人还是难免沉默。 眼见通心道上人越来越多，怀仁又开口了。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必须深入蛮野。这一去可能半年，也可能几年，所以我走后这孤峰上下你就得多费点心了。” 一听怀仁要走，唐越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道：“敢问天将大人所为何事？” 怀仁自觉没必要对唐越隐瞒，所以实话实说道：“孟凡留下了关于兽魔由来的线索，其中还涉及到不祥之地的过去，甚至叠山的一些疑点。” 这些话听在唐越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 “天将大人！属下有句话不得不讲，那就是这孤峰八十八人可全都指着您啊！您一定要平安归来！” 怀仁对他笑了笑，然后说道：“除了你们，还有两个人在等我呢！所以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 两人这番对话后，孤峰全员已经到齐。 怀仁一步步走到最高处，然后用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数天前，灵山弟子下山驰援俗世，也就是说六城安危从此无忧。但对我们而言，血海深仇已经刻在心底，并一定会有让蛮魔偿还的一天。所以，我希望大家在孤峰的每一天都不要虚度。” 人群中也不知谁应了一句：“谨遵天将大人教诲！”随后便是一连串这种回应。 经历过这么多后，怀仁对这些恭敬再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继续说道：“家园、双亲、朋友，甚至是将来的伴侣，这些珍贵的东西都需要你们自己去保护。” “但想要保护珍爱的东西，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行的，它需要的是力量。而力量来自哪里？来自于驱蛮卫，来自于灵术师，来自于你们的内心。” “你们是幸运的，因为孤峰有你们需要的一切，所以你们要做的是什么？” “修炼！”这时率先回应的是王坤，毕竟作为大师兄，哪能老是落到师弟师妹的后面。 “可我们身处十万蛮野，比我们强大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努力修炼！” 一众热血少年，一旦被激起了情绪，哪还能轻易平复，所以怀仁每说完一句，他们便高声附和一句。 一旁的唐越仔细观察着怀仁和他的弟子，心中的波澜是一浪接一浪。 从安乐城到孤峰，怀仁的每一个举动，唐越都看在眼底。在此刻的“少侠”身上，他看到的不仅是复仇的决心，还有真正的希望，并且这种希望不只是因为他来自灵山。 唐越心头的赞叹还没停歇，那边怀仁的声音再度响起。 “除魔卫道，除的是灭绝人性的妖魔，卫的是天地共仁的大道。大道在前，你们可愿意与我同行？” 除魔卫道！藏于热血儿郎心底的梦，经由怀仁大声喊出后，唐越等人也不由自主地高声回应。 “愿意！” 一番群情激昂后，怀仁终究说到了自己即将离开。这一决定一出口，让场中的气氛霎时冷淡了下来。 好在楚君和王坤及时站了出来，高声说着让怀仁尽管放心，他们一定会努力修炼，坚守以待怀仁的归来。 一切安排好后，怀仁让唐越和怀秋到了他专用的石屋。 “我走后这间屋子作为灵库，暂且由你和小秋一起管控。库中存放有五年的灵资，你们按月分发给所有人，其中入了灵道的弟子是五倍的量。此外，这些灵史典籍所有人都可以翻阅。至于灵器，现在还没必要发放，等他们表现出足够的努力和实力之后再说。” 唐越一愣，带着疑惑问道：“这些灵资得来不易，就不用浪费在没有入道的人身上了吧！” “资质不够，不代表一定没有希望。再者，这些东西对普通人的身体也极有裨益。还有一点，我想通过此举让大家明白，虽然灵俗有别，但孤峰就是一个大家庭。” 怀仁都这么说了，唐越哪还有什么疑问，再说了，这些好东西自己也有份啊！ “小秋！在我走后，小天就交给你照看了。这小家伙金灵入体，成长速度会比其他人快很多，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怀秋虽然不能说话，但明眸中的泪光却表明了心迹。 “小秋！坚强起来！我迟则三年一定回来！” 轻轻点了点头，抹去泪花，小丫头眸中只剩下不舍。 “还有一点差点忘了！唐越，入道弟子有王坤他们三人安排，你就不用管了。不过如果他们发生什么矛盾，你就叫小秋来处理。” “啊！”这一声讶然也怪不得唐越，毕竟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哑女管得住那么多的灵道弟子。 但怀仁接下来的话让他不得不信。 “小秋！记住我给你说的，他们如果不听话，你就不用客气！” 小丫头终有有了点喜色，重重点了点头。 等两人对自己的吩咐了然于心后，怀仁走到床边看着还在熟睡的释小天。 在吞下金灵灵精后的短短十几天内，小家伙的体格以常人数十倍的速度生长，使得本来不到两岁的男童有了三岁的身体。 看着他，怀仁也忍不住有些不舍，不过此时候不适合表露情绪，所以他只是柔声说道：“小天！你要快快长大，然后听小秋姐姐的话。” 最后的牵挂也了了，怀仁随即背起怀秋为他准备的包袱，然后从甬道后段离开。 唐越出去送别，但怀秋却没有跟着。她费力将释小天揽到怀中。而此时小家伙刚好醒了过来，他盯着空空的石屋，突然就哭出声来。但这次怀秋没有打他，而是不断轻抚着小家伙的头，之后泪水滑落，恰好与小家伙脸上的泪痕融为一体。 第五十章：万食谷 在孟凡绘制的蛮野地图上，蛮母河是横贯南北的主线，它将整个蛮野分为东西两部。除蛮母河外，东西向则是连绵上万里的黑石长城。在人族的历史中，黑石长城是由退居北境的蛮族各部联合建造，用以阻隔蛮魔的北上。 且说怀仁从甬道另一端出来后，循着蛮母暗河一路往北。穿过绿林，行过沼泽，终于到了蛮母河万千支流中的一处分叉口：万食谷。 据孟凡记述，万食谷乃是十万蛮野中的一个险地，其内盘踞着吞食一切血肉之躯的四凶之一饕餮。 传说中饕餮是极为贪念肉食的怪物，其贪食程度甚至到了自己的身体也不放过的地步。正因为此，它的形貌是有头无身。据侥幸从饕餮口中逃脱的灵术师描述，饕餮的头部形若人面，却无须发。它的嘴巴平日里隐于无形，但在进食时又能化作遮天血穴。 当然，传说归于传说，怀仁毕竟没真正见过它，所以也不存在不可抗拒的恐惧。就如此可，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向了谷口。 观察了一会后，怀仁自言自语道：“从外面看，这万食谷也没有孟凡描述的那么可怕嘛！我要是改道的话，又不知得浪费多少时日了。” 话一说完，怀仁迈出了入谷的第一步。 从高空鸟瞰这万食谷，其实就是两座山峦间的峡谷。因为这里光照时长，又有一条谷地泉河灌溉，所以谷中各种灵物众多。 怀仁走在其中，闻着河道上成片的花草果香，激起了几分闲情逸致，然后高声唱着孩提时娘亲教会的民谣。 在他放声之时，两岸的各种灵兽纷纷出现，然后对着他龇牙咧嘴，却又不发出任何声音。 灵兽，指的就是入灵之后，能进化出灵智的野兽。当然，依据其族群不同，灵智的高低也大有差异。 怀仁面带诧异看着这些灵兽，不明白他们为何对自己充满敌意。 想来也是，这些山猪、猿猴、雀鸟平日里见了人只有躲闪的份，但此刻却纷纷挡在怀仁身前，大有不许他继续前行的架势。 就眼下来看，几只灵猴明显更接近人性。只见它们先指了指泉河深处，然后手舞足蹈以示恐惧，接着又挥了挥前肢，示意怀仁赶紧退出谷中。 怀仁觉得挺有趣，因而忘了去想它们传达给自己的意思。就因为他的迟疑，几头山猪开始暴躁了，贴着怀仁的脚就将他向谷外拱。 怀仁讶然失笑：“怎么着？你们这是铁了心不让我过去？” 对话并不顺利，因为灵兽仅仅是孕生了灵智，并不像蜃那样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所以它们一见怀仁迟迟不愿出谷，藏于体内的野兽本性开始发作。 可对怀仁来说，这些灵兽并不是蛮魔那种灭绝人性的怪物，所以他并不想伤害它们，只不过被它们一再逼退，年轻的心终于还是有了怒火。 “你们再这样，我可要动手了！” 话一说完，怀仁愣了一下，心知自己又犯傻了。 “好吧！看来不给你们点厉害瞧瞧，你们还真得欺负到我头上了。” 话音一落，怀仁的右手猛地向前一伸，然后握掌屈指，化出的骨锋锐利难当，将其中一头山猪的硬毛削下一片。 “看吧！我说过我很厉害的，你们要是再不让开，我可真就不客气了。” 就在这得意之时，猿猴爬上果木转瞬隐入山林，山猪慌不择路由泉河逃窜到了对岸，雀鸟则猛地惊飞上到高空。 “咦！不至于这么怕吧！我只是吓唬吓唬你们，又不会真的动手！” 怀仁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它们，还想着招呼它们回来，却突然感到后脑一股腥风袭来，于是本能地向前一跃。再回头时，那股腥风又追了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飞空的狗头。 虽然心中很是惊疑，但怀仁脚下却没停，并且在疾退之时顺手拾起一块石头，待到这狗头近到三尺身前时就用力掷了过去。 啪的一声，狗头应声而坠，在地上挣扎几下后没了气息。 “这是什么东西，孟凡没有记录啊！”带着好奇，怀仁走近了狗头，蹲下再一细看。接下来的一幕让他胸口一闷，接着连续干呕。 “我的天！皮囊之下竟然是一堆腐蛆！” 随着狗头的皮囊一破，团团腐蛆翻滚着往外爬，再伴随着淡黄的流液，别提有多恶心。 看着这丑恶的东西，怀仁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刚才的那些灵兽，然后头皮发麻，一时间只觉自己浑身爬满了这种腐蛆。 恶心尚且不提，此时再一看四周，哪里还有先前那般仙野景象。 泉河中沸腾的是腥臭的涎液，山林间堆放的是灵兽的残骸，就连先前的艳阳天也变成了愁云惨雾。至于来时的路，早已被各种血肉铺满。 “爹说得没错，好奇害死猫！” 哀叹过后，怀仁惊见来时路上升起成百上千颗各种野兽的头颅，然后全都向自己飞来。 没有办法，怀仁只能延着泉河往上游逃，然后在心头祈愿，希望这条河不会坑他。 以怀仁的速度，是足以甩开这些飞头的，可问题是这条河就像没有终点一般，他都跑了两个时辰了，却像是在原地踏步。 这种时候需要冷静思考，不过随着怀仁脚步一慢，那些飞头又不知疲累地跟了上来。 怀仁心知若是一直这么耗下去，自己这条小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现在该怎么办？ 脑中飞速旋转时，怀仁刻意保持了和这些飞头的距离。 “这里肯定是某个幻境，就像当初灵冢中那样，可问题是我根本不会灵术，又谈何破解！” 苦思无果，怀仁索性不想了，一咬牙祭出灵王圣剑，转身就向这些飞头冲了过去。 一剑过去，数颗头颅就失去了生机。如此看来这些飞头确实没什么威胁性，只不过看着恶心人。 然而它们实在是太多了，拼命的砍杀不仅是在耗费怀仁的体力，也是在一点点腐蚀他的意志。 “一波接一波，一波又一波，到底有完没完了？”手脚发软后，怀仁身后已经坠下了不下万颗飞头，可不远处又开始聚集了一波，所以他愤恨地吼了起来。 “哟！哪里来的人族小肉虫！竟敢闯进我的地盘，还灭杀了这么多的飞头蛮，真是勇气可嘉啊！” 脑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可怀仁望向四周时，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谁？谁在说话？不要故弄玄虚，赶紧出来！” “敢说我饕餮是故弄玄虚，简直不想活了。哦！不对，你这可怜的小肉虫都已经进我肚子了！” 从惊慌中稍稍平静下来的怀仁一听这话，心知完了，自己竟然毫不知情就进了饕餮的肚子。这要是传到薛佳佳他们耳中，还不得被笑死啊！ “你这小肉虫，竟然在这时候还想着被我饕餮吃了是一种耻辱，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藏于心底的想法被饕餮道破，这跟当初面对蜃时一模一样。如此一来，怀仁便明白了这饕餮是一只凶兽，是一个可以完全蔑视自己的存在。 这一刻，怀仁真的绝望了。 第五十一章：饕餮戒 没想到踏出孤峰第一难就是饕餮这种毫无战胜希望的凶兽，怀仁此刻的心情别提有多灰暗。 “咦！你这小肉虫还知道蜃？我都千年没见过它了，它现在在哪里，它现在怎么样？” 知道对方的实力后，怀仁也懒得说话，干脆就随着饕餮的声音去想。 “啊！竟然在叠山仙女峰，怪不得我一直感知不到它的气息。那地方曾是人皇……咦！除了蜃，还有火凤、金翅、万甲、青雀它们，竟然全都在叠山。” 心头的一切都被对方洞察，怀仁也很无奈，只好负气地想到，若是自己有机会将逍遥圣体修至大成，一定要将饕餮当做小菜。 这一念刚起，怀仁顿觉天地阴阳变幻，暴起的光线刺得他只能紧闭双眼。等到睁眼时，赫然是先前进谷时的面貌。 再看身前，一个浑圆的肉球上睁开了一只无瞳的眼睛。 “饕餮无礼，不知人皇之子到此，还请您恕罪。” 情势转变如此之快，让怀仁有些不适应，心中正想着什么，饕餮宛如童子的声音又响起了。 “饕餮无礼，不知人皇之子到此，还请您恕罪。” 一拍脑袋，怀仁惊觉对方已经解除了刚才的幻境，所以没法洞察自己的心思了。 “你，你不吃我了？” 饕餮不料怀仁开口竟然是这么一句，肉肉的身子颤了两颤。 “我饕餮再大胃口，也不敢吞食人皇之子，还请您既往不咎！” 确认对方不再构成威胁后，怀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然后他盯着饕餮的身子看了好一会，甚至围着它转了几圈。 “你说我是人皇之子？怎么可能，我爹他要是人皇，我就不会……”说到这里，怀仁当即想到一去不返的爹娘，随即有些黯然。 不过饕餮此刻又不知道这些，所以顺着他的问话回答道：“人皇尊名逍遥子，也就是您的君师。” 这一提醒，让怀仁恍然大悟。 “可是蜃对我君师的称呼是圣君啊！你既然和蜃相识，为什么叫人皇呢？” “那是因为蜃得到人皇点化，才有资格尊人皇为圣君。” 明白这个缘由后，怀仁大着胆子问了这个问题：“你是真这么能吃么？还有你这大胃是怎么长成的啊！” 饕餮略一沉默，然后给怀仁讲了一段关于蛮野的过往。 十万蛮野，存在了不知几千万年。其南北一条圣母河，更是养育了三千部族。其中，饕餮的部族名为食。它们因食而生，也因食而死。 在食部被其它部族联合剿灭时，年幼的饕餮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 后来饕餮在机缘巧合中入了灵道，也因此有了报仇的资本。可报完仇之后饕餮的身体失去控制，之后就成了四凶之一。成为四凶后不久，饕餮结识了蜃、火凤它们，因而知晓了人皇。 再后来，蜃和火凤几只凶兽突然没了音讯，不过它们在消失前传信于饕餮，让其蛰伏到这万食谷，否则天劫难逃。千年匆匆而过，想不到饕餮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竟然是人皇之子。 怀仁本来只想问它是否真的这么能吃，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些秘闻，于是索性多问几句。 “你是说这千年来你都处于沉睡之中，今天因为我的到来才醒过来的？” “是的！您的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让我错以为是天劫提前降临了。” 难以言喻的气息？不是纯灵之血，就是灵王圣剑。一想到这，怀仁马上祭出灵王圣剑。 圣剑一出现，饕餮无瞳的眼睛霎时放大，肉球也紧缩了几分。 “人皇的佩剑！” 饕餮的震惊不足为奇，毕竟在它的意识中，人皇就是这蛮野乃至天地至高无上的主宰，所以其佩剑一出，某些东西就不用多说了。 一人一凶说到这里后，都有些沉默了。 不过怀仁还想着前路，所以又开口问道：“我想经过万食谷去北面的血红荒原，你能不能送我一程？” “血红荒原？我记得那是弄火小妖的领地，您现在去那里怕是有危险！” 弄火小妖是一种妖兽，这在孟凡的兽皮札记上是有记述的，所以怀仁并不意外。 “我必须得去！” 怀仁的坚定让饕餮再次沉默，许久后才道：“您修习了人皇的功法，确实需要大量的生死搏杀。” “你怎么知道人皇的功法需要大量的生死搏杀？” 怀仁这么一问，饕餮沉默得更久了。到后来怀仁能明显感觉到它的犹豫，所以正想着岔开话题，可没想听到这么一句：“人皇之道，是踩在亿万生灵的尸骨之上的。”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并且怀仁也明白现在的自己不应该往这方面去想，所以他摇了摇头。 “我去血红荒原的主要目的是查明一些事的真相，应该还触不到你说的那些。” 饕餮千余年修行方成就凶兽之境，所经历的实在太多，所以哪会不明白怀仁的心思，因而主动岔开了话题。 “为向人皇之子赔罪，我有一物相赠，还请您收下。”话音一落，一枚暗红色的戒指从饕餮身体中挤出，然后悬在怀仁眼前。 要是几年的怀仁，一定会拒绝饕餮的好意，现在嘛……这可是凶兽的赠礼啊！况且它先前确实让自己吃了苦头。 欣喜中将戒指取下，然后它自动圈到了怀仁的左手大拇指上。 “这是什么灵器啊！” “确切地说它不是灵器，而是取材自我的胃，这个形状是因为我觉得您会喜欢一点……等等！别扔！别扔！您先听我把话说完。众所周知，食这个部族的胃都是大胃，而我修到凶兽境后，一次进食可吞下一座山。哎！您别急嘛！马上就说到功能了。” 听着饕餮的描述，怀仁实在是不愿意将这么个东西戴到手上，不过饕餮一再劝说，他也只好再忍忍。 “您可别小看这枚戒指，人族想要锻造这种东西，必须灵尊境强者才能做到。” 虽然还是没提到功能，但怀仁一想到这是青木老人这等强者才能锻造的，心里自然没那么抗拒了，不过表面上还装作有些不耐烦。 “它到底有什么用？” “人族对它的称呼是乾坤戒，层级是天英级，具备储藏死物于异界的功能，基本上人族的灵尊境强者人手一枚。此外，乾坤戒一旦认主，非灵尊境无法强夺。再说我锻造的这枚饕餮戒，它除了具备储藏死物的功能外，也能收纳活物，反正就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啊！这么贵重！我不能收！不能收！”一听这饕餮戒竟然如此宝贵，怀仁本能地拒绝了。 但饕餮接下来的话让他没法再拒绝。 “我的天劫不日就会降下，可我没有大圣点化，所以无法应劫。若是您收下它，我应劫失败后还可残留一缕兽魂。再若您能重返人皇之道，我也可借道重生，所以……” 饕餮这段话说得虽然平静，可怀仁还是能感觉到它的落寞和一丝乞求之意，所以他没有再拒绝。 “让饕餮戒认主的方法很简单，您只需滴一点血即可。” 怀仁没有迟疑，当即划破指尖，滴下一点纯灵之血在饕餮戒上。紧接着，饕餮戒与大拇指融为一体，然后又重新化形。 这一变化后，一旁的饕餮浑身剧颤，再言语时激动之情无以复加，肉球般的身子向着怀仁有模有样地跪拜。 “纯灵精华！这是纯灵精华！蛮兽饕餮谢人皇之子点化！” 怀仁有些懵，他不明白一点纯灵之血对饕餮意味着什么，不过这已经不要紧了，因为天空雷云疯狂涌来，整座万食谷开始震颤。 正惊疑时，怀仁突感周身的气息无比紊乱，然后头脑剧痛。再清醒时，自己已身处一片长满朱血花的荒原中。 他慌忙回头，惊见数十里外的两座山被雷云包裹，其中一柱天光直贯天地。 “禀人皇之子！饕餮戒中存有大量灵草、灵材，还有些杂乱的东西，您若需要大可动念取材。”这一声是饕餮直接传音到怀仁脑中的。由此证明怀仁已经离开了万食山，并且很突兀地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血红荒原。 兽影异动，怀仁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几团白色的火球就已经射向自己，将他已经到嘴边的一句“你们好”生生逼了回去。 这就开战了。 第五十二章：弄火小妖 弄火小妖，在孟凡的兽皮札记中，被冠以卑鄙的偷袭者。它的形貌跟常见的金丝猕猴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在于一身毛发换成了暗红色。 弄火小妖的眼睛构造没有人眼这么复杂，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它仅仅有一个赤色的瞳孔。但绝不能轻视了这双赤瞳，因为它不仅能目视十里之远，还能激发出一种白色的火球。 要知道在灵术六阶中，四阶以下的火灵都叫赤火，颜色主要为红色；四阶和五阶才是白色，名为白炽。白炽的高温不仅能瞬间洞穿阻碍之物，还能蚕食目标身上的火灵力。众所周知，人是五灵之气共建的产物，缺了任一种人都会脱灵而死。所以在白炽面前，即便是灵将境强者也不敢大意。 对弄火小妖来说，掌握了白炽就意味着强大。不过出于蛮野的不可预见性，它们在与敌人对战时，绝不会近到敌人十丈身内。再者如果是由它们率先发起进攻，那么必然是以聚众偷袭的方式展开。 眼下就是这样，四只弄火小妖远在十丈之外，赤瞳中不断凝聚白色的炎火，大有一波偷袭不成再来一波的架势。 对现阶段的怀仁来说，他战斗的根本在于强悍的身体，然后才是灵王圣剑。可现在这两样根本够不着敌人，所以他只能疲于躲避。 好在血红荒原地形复杂，并不是一望无际的山地平原。在山坳和老树的遮挡下，怀仁暂时安全。 “孟凡的描述一点没错，这些家伙太卑鄙了，有能耐和我正面一战啊！”满腹埋怨的怀仁躲在一块山岩后，小心地张望着四周。 十丈外，四只弄火小妖渐渐聚集到了一起。叽叽喳喳了一会后，留下一只在原地，其余三只散开后向山岩围来。 “咦！这些火猴还挺聪明啊！不过我就不信你们能一直用这种火球！”感叹过后，怀仁也起了好胜心，当即祭出灵王圣剑，再全神戒备着弄火小妖的赤瞳。 地形优势下，怀仁将后背倚着山岩，目光捕捉住身前三只弄火小妖的位置。 “咻”地一声，正面一团白炽射来。怀仁反应极快，不等白炽及身便运用起仁之力将灵王圣剑化作冰霜长剑，寒芒毕露中刺向白炽。 冰与火的对撞。 一声轻响后，白炽分化为点点火苗，呈火网之势罩向怀仁；危机关头，怀仁回剑再舞，以一幕剑舞冰帘阻挡下火苗。 弄火小妖正面一击无果，两翼的攻势紧随而至。怀仁也随机应变，灵王圣剑色幻青刃，以一式断风斩将一侧火球撞开。而后身体再突然一闪，挪移出丈许距离后，堪堪避过两团火球的对撞。 火苗激射，山岩上瞬时斑驳一片，地面上的草木更是顷刻化为灰烬。 “好险！这断风斩还不熟练，差点就坑死自己了！” 一连三团白炽都没伤着怀仁，弄火小妖只好再行避开，以期下一次围攻。 但怀仁又不是傻子，哪会一直等着它们揍自己。所以在认准正面那只弄火小妖后，怀仁展开身法便飞扑过去。 到底是卑鄙的偷袭者，加之凝聚白炽火球需要时间，所以不等怀仁攻来，三只弄火小妖就本能地跑开了。 要拼绝对速度，怀仁绝对能压过弄火小妖，可血红荒原毕竟是它们的地盘，在熟悉地形和躲藏地点的优势下，怀仁也很难追上。不过眨眼，三只弄火小妖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但追丢猎物后，怀仁反而笑了。 不过片刻，怀仁由猎物变成了猎人，而先前的猎人却成了猎物。 找了个树丛，怀仁观察到等在山岩后的那只弄火小妖还死死盯着山岩，大概它还想着伙伴们能在前面将怀仁逼出来，然而自己给予那致命一击。 “看我来抓个活的！”欣喜中怀仁拾起一根木棒，然后小心地移向侧面，又一点点从后方接近目标。 十丈、八丈、五丈、三丈，猎物近在咫尺，但怀仁却越发谨慎，这也多亏了爹爹一直以来的教导。虽然他并没有真正参与过捕猎，但以如今的能力来施展这些手段肯定是水到渠成。 一丈处，怀仁手中的大棒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 突然一连串急促的叽叽声响起，紧接着这只弄火小妖往前一蹦，半空中又回头一望，白炽火球随即发难。 这一变化让怀仁猝不及防，所以下意识挥出右掌击向火球。 炸裂声一响，火球瞬时爆开。好在右掌出击及时，才没让火苗燃到自己身上，但代价是右掌成了一团黑炭。 然而，右掌即便都这样了，怀仁还是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惊疑中他盯着右掌一看，两指骨锋不知何时衍生出一层骨膜，将右掌完全护住。 一直以来，怀仁都以为骨化带来的是无坚不摧，却没料到它还能起到固若金汤的效果。 心头虽然狂喜，怀仁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夸张惨叫着向后倒下。 果不其然，在怀仁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后，山岩后四只弄火小妖一同探出了头。 怀仁偷瞄了一眼，发现它们的赤瞳有些涣散，看来段时间内没法再凝聚白炽火球了。心头大定之余，怀仁闭上了眼睛，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听着细碎的脚步声，怀仁在心头计算着双方的距离。 一丈处，怀仁感觉到有根木棍在捅自己的脚，这让他好笑之余又为弄火小妖的谨慎感到吃惊。由此明白自己此行若是稍有不慎，一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再说怀仁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为战的三只弄火小妖便唆使着被它们救下的那只上前。 少数服从多数，这是蛮野的一大生存法则，所以这只弄火小妖只能小心地到了怀仁身前。 天性使然，它先用脚踩了踩怀仁的胸腹，然后猛地一口咬向怀仁还是黑炭模样的右掌。 “可恶的火猴，踩我也就算了，竟还敢咬我的手，是可忍孰不可忍！”时机到来后，猎人就应该给予猎物致命的一击。所以怀仁当即睁眼，再一运仁之力，双指化作骨锋后直刺弄火小妖的上颚。 沉闷的一击，让这只弄火小妖在劫难逃。当骨锋从额头刺出后，它的赤瞳已经散于无形，只剩下一对空洞。 其余三只弄火小妖有过瞬间的惊疑，但随后就疯狂逃向荒原深处了。 一击得手后，怀仁起身将这只已死的弄火小妖放在一块石片上，望了望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坐了下来。 “可惜这火猴自己作死，要不然我就有个活的样本了。算了！趁着还没深入荒原，现在就来看看这饕餮戒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言语过后，怀仁随即动念。 霎时一股剥离感袭来，让怀仁稍感不适。不过这种不适感转瞬即逝，下一刻出现在怀仁脑中的是一方满是云雾的天地。 “吾主，您终于来了！”发声的是饕餮残留的兽魂。 “你先前那是应劫吧！怎么样了？” “吾主，饕餮接受纯灵精华太过仓促，所以应劫失败了！” “哎！可惜了！” “吾主！应劫失败是注定的事，现在能留下这道残魂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只不过饕餮现在很是虚弱，需要沉眠一段时日，暂时不能帮到吾主。” “啊！你睡你的，我来这是想看看这戒指是怎么用的！” “吾主！一切只需您动念即可！” 说完这句，饕餮终陷沉眠。怀仁还没来得及为日后多一个强大助力而感到兴奋，就惊然发现天地间云开雾散，显现出一个百丈方圆的戒中界。 因为这枚戒指是饕餮临时炼化，加上它也不懂得人族对美景的追求，所以戒中景象显得很是脏乱。 不过，在堆积如山的各种灵草灵材面前，这些都不重要。 怀仁灵念凝聚的身体走到宝山前，发出颤抖的声音：“耶罗果、七叶莲、三心草，全都名载灵药志中。还都是刚采摘时的模样，完全没有枯萎之相。还有这些，分明就是灵术师炼制的灵器嘛！虽然层级不高，却也太多了吧！” 如此海量的灵资，足够孤峰的弟子们铺张浪费几十年了。只不过在此之前，自己还得找一位炼器和炼药的行家。一念及此，怀仁压下狂喜，从戒中界里回到现实。 此刻再看这只断了气的弄火小妖，怀仁的恨意也突然没了。 作为战利品，怀仁当即动念将弄火小妖收入戒中。然后又以灵念扫中戒中一株耶罗果，然后它就凭空出现在了手中。 吃着能快速驱除疲乏的耶罗果，怀仁此刻只有一种感觉：这种坐拥宝山、随手可得的感觉，真好！ 在熟悉了饕餮戒的使用方法后，怀仁盯着自己的右手，其上被白炽烧过的骨膜已经掉落，露出完好无损的手掌。 再一动念，灵王圣剑现出锋芒。 “圣剑大哥！这戒指可是个好东西啊！您可别跟它较劲！” 剑身一颤，剑芒吞吐不已，显然能听懂怀仁的话。 一会过后，怀仁等不到灵王圣剑对饕餮戒的排斥反应，所以渐渐放下心来。 “圣剑大哥，其实有一点我一直不明白，您本来是君师的佩剑，为何会成为我的本命灵器呢？” 这一问后，灵王圣剑显得有些沉默，剑身上的流光也出现停滞状态。 并且怀仁能感觉到它有些躁动，所以赶紧识趣地岔开话题。 “圣剑大哥，我来这里是为了做一件事：孟凡说在血红荒原的深处，有很多座培育兽魔的血池，只要毁了血池，兽魔这个族群就会慢慢灭绝。所以从此刻起，我就得多多仰仗您了。” 与灵王圣剑的对话其实就是怀仁的自言自语，但只要双方都能懂！这就足够了。 “既然您同意了，那我们这就出发！” 第五十三章：血鸦 血红荒原因何得名，还得追溯到一千多年以前。 当时统治十万蛮野的还是三千蛮部，完全没人族什么事。当然，一千多年前的蛮野还没有人族，不过这已是后话了。 为了地盘和食物，蛮部之间常年开战，基本没有和平的日子。在此前提下，兽魔以一个新兴蛮部的姿态出现了。在其疯狂扩张的过程中，兽魔灭了数十个小型蛮部，开始跻身蛮野百大蛮部。 就在这时，对兽魔一部的质疑声响起了。 蛮部开战，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屠杀俘虏的。但兽魔没有遵循传统，它们一旦开战就是灭族。 在质疑声后，兽魔稍有收敛，也暂缓了扩张。可没过几年，从兽魔的族群中出现了一种新的怪物，那就是尸魔。 尸魔的出现引起了公愤，所以百大蛮部中的十多个蛮部联合对兽魔出兵。可让其它蛮部没想到的是，在这十多个蛮部联合出兵之后，它们的老巢被占领了。袭击者是一具具人形骷髅，强大而不惧死亡。 此后，四分五裂的联合队伍遭到夹击，然后被蚕食殆尽。 经此一变，兽魔、尸魔、骨魔合称蛮魔，并成为蛮野公敌。 直到这时，那些剩下的蛮部才反应过来应该马上停战，更应该集结所有兵力先灭了蛮魔。 奈何蛮部之间千万年的间隙不可能说没就没，更别提联合作战。这还没上战场，内部就争斗不断。 就在内心不齐的蛮部联军陈兵于一片荒原中时，蛮魔再次发动了突袭。一时间蛮部联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然后全面溃败。而那片荒原，就是今日的血红荒原。 血红荒原一战，彻底改变了蛮野的格局。残余的蛮部被赶到了蛮野北面，还一直面临蛮魔的追剿。逃无可逃时，大军压上的蛮魔准备进行最后的屠戮。可就在这时，天降寒霜，蛮母河开始沸腾。 反攻随之而来，不习惯冰霜的蛮魔纷纷失去战力，之后大败。 侥幸得胜的蛮部也不再南下，而是将海量的蛮魔尸体筑成一道城墙，用以分割蛮野，而这道城墙也就是后来的黑石长城。 历史已成过去，对当下的怀仁来说，他只需要知道血红荒原就是一片埋骨之地就够了。 “弄火小妖，冰雪巨怪，双头狼、血鸦，这些东西竟然能和兽魔共存。算了，先不管这些，还是直接去兽血池要紧。” 确定自己要去的方向后，怀仁就地采集了一些荒原中的植叶，制成一件伪装的蓑衣。 “兽血池在荒原的北面，其间要穿过弄火小妖的领地，这可有些棘手啊！”感叹归感叹，怀仁的脚步却没有停住，而是在蓑衣的伪装下快速向北面奔行。 血红荒原覆域近千里，怀仁自然不敢奢望一天两天赶到兽血池，所以他在奔行一个时辰后，找了一处地窟安身。 此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举目望去，夜空中的那轮血月看着极为渗人。 怀仁坐在地窟洞口处，望向北面夜空的一片红光，心知那里就是弄火小妖的领地，距离此处大概还有三百里。 “此处只是血红荒原的外围，就已经有弄火小妖到处巡视，如果是到了它们的领地，必然寸步难行，我必须得想一个办法才行。” 呢喃过后，怀仁将几块碎石搬到地窟洞口，然后靠在碎石堆上休息。 荒原的夜很是静谧，怀仁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自己回到了天灵院，见到了黑妞，丫头高兴得哭了。 这本是一个欢喜团聚的日子，可突然一道剑光袭来，怀仁生怕黑妞受伤，所以拼命去挡。然后这剑光威力巨大，怀仁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刺入身体。挣扎中怀仁想要去看清剑光背后那张模糊的脸。 “大师兄！！！” 一声惊呼后，怀仁从睡梦中醒来。此时血月已至中天，但周遭并没有任何异动。 “奇怪！我怎么会做这么莫名其妙的梦！” 摇了摇头，怀仁自知没法再睡，干脆起身望了望地窟里面。 先前进来时，自己仅仅是往里走了几步，没察觉到什么异样，然后就开始休息。这会想来确实也太大意了，若是这地窟中藏有妖兽、凶兽之类的，自己只怕是…… 一想到这，怀仁放松的精神一紧，然后一步步向地窟深处走去。 在血红荒原中，这种地窟数不胜数，其中绝大部分是用于储存食物的。不过千年过去，蛮部早已撤到黑石长城以北，所以这些地窟也就废弃了。 因为地窟没有火把之类的照明物，所以怀仁只好将灵王圣剑化作火焰长剑，然后再用左手拿着枯枝将成片的蛛网绞除。 然而地窟内的景象超出了怀仁的想象，他越往里走，心里的震撼之意就越浓。 到处都是血淋淋的腐尸，到处都是猩红的眼睛。 这就是血鸦！一种靠吞食血肉为生的乌鸦。它有着寻常鸦类五倍的体型，生性暴戾，对所有活动着的生灵都具备攻击性。 怀仁这一刻有些自责，想着自己纯粹是没事找事。不过事已至此，怀仁也只能凝神闭气，脚下不敢有任何动作。 大致估算下，这地窟中的血鸦数量恐怕不下千只。最坏的场面就是被群起攻之，那样一来怀仁完全没有生机。 好在此刻这些暴戾的东西都在啄食，暂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到怀仁身上，所以他还有机会退出去。 一步、两步、三步，怀仁小心控制着脚下，然后缓缓向地窟入口退去。 然而…… “哑”一声刺鸣，还是响在怀仁身后。 紧接着，千余只血鸦纷纷将带着利嘴的头转了过来。这可是上千双血红的眼睛，任怀仁胆子再大也难免发慌，所以他没有一丝犹豫，立马转身冲向入口。 眼看怀仁要逃，前方的那只血鸦立马飞扑啄来。怀仁想也没想，一掣灵王圣剑就当头劈下。 剑过无物，这只阻挡的血鸦顷刻被劈成两半。 不过怀仁此刻没心思关注它，没了阻挡后他本能地加快速度，眼看着离入口处只剩四五丈距离，但身后血鸦已经近到不足一尺，并且这还是在先前死的那只血鸦被分食之中。 厉风袭背，怀仁已经能感觉到数道钻心的痛传到脑中，接着重物感将他死命往地上按。这一刻他很想回身给这些血鸦致命一击，可是他不能，因为他若是回头，那就永远出不去了。 拼着后背受伤，怀仁脚下再一发力，同时将灵王圣剑向后一挥，一道断风斩激出，让他的冲势更猛。 轰隆声响后，地窟开始塌陷。这倒不是说怀仁的断风斩有如此大的威力，而是因为这些地窟已历经千余年，又一直没有得到加固，所以不堪重击。 一道断风斩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活活掩埋了绝大部分血鸦，但跟着怀仁冲出地窟仍有数十只。 在地上一滚后，怀仁摆脱了血鸦，然后与之对峙。 “畜生！我的血就那么好喝么？”暴怒中的怀仁接连两道断风斩劈出，将当头的十余只血鸦抹杀。 通常情况下，一个地窟中的血鸦代表一个族群。它们在遇到难敌的猎物时，会聚集所有同伴共同进攻，可现在是没那个可能了。所以，依照荒原生灵的秉性，它们应该马上逃走。 但此刻出现在怀仁眼中的景象却是：四只血鸦被残暴地分尸了。 这是为什么？ 就在怀仁愣神的功夫，四只血鸦已经变成了四具碎骨。而剩下的血鸦全数盯着自己，血红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 这一刻，怀仁有些脊背发寒，所以他下意识摸了一下后背，然后看着手上的猩红血迹慢慢变成乳白。 “纯灵之血，这些畜生不要命也要吸我的纯灵之血！” 明白缘由后，怀仁当即将后背靠向一堆风岩，然后慢慢退过去。 这些血鸦尚未进化成灵兽，目前还是凭着本能行事。对它们来说，眼前的怀仁是一块无与伦比的肉，就连他的血也是琼酿玉液。所以在生死之外，美食才是它们的唯一追求。 怀仁的后退被它们理解为逃跑，所以它们再次动了，并且这一次是弃生死于不顾的壮举。 又是两道断风斩，将血鸦的扑击势头扼杀。虽然随之而来的是灵王圣剑隐入体内，但怀仁还是强忍着眩晕感，让双指骨锋代替利刃，一次次挥划，将来犯之敌全数截杀。 危机一解除，怀仁立马从饕戒中找到一件略显破旧的衣物穿上，然后采集一大簇草木，最后让自己倚着风岩下的缝隙，再用草木将自己盖住。 有了暂时的安全后，怀仁动了动手指，感觉到中指也渐渐骨化，想来今天的两次死里逃生也不是一无所获。 不过怀仁高兴不起来，因为自己才踏足血红荒原边缘地带，根本就没有深入。可即便如此，自己还是接连面临生死危机。所以，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有一个原因：怀仁！你真的太弱了！ 若是以现在的实力去闯弄火小妖的领地，那跟送死没什么两样。一想到这，怀仁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无知。而那些约定，那些誓言，那些想要保护的东西，全都成了泡影。 眼中呆滞了许久，脑子也浑浊了许久，直到夜风袭来，让他打了一个冷颤。 “人皇之道，是踩在亿万生灵的尸骨之上的！” 饕餮昨日的话犹在耳边，让怀仁霎时清醒。 “双拳骨化，十道五灵剑气，两个月的死战应该能做到吧！” 第五十四章：血鸦之王（上） 当怀仁还在血红荒原与血鸦搏命时，俗世的人族六城发布了一条联合声明：蛮魔侵袭世间，人族岌岌可危。幸得灵山天女救世，六城免遭屠戮。故经六城子民共议，尊天女洛宁为王女，辖六城之责。 在这个声明发布后的第二天，叠山水镜湖突然告示另外四大灵门：二代弟子洛宁有违门规，现将其逐出水镜湖，并收回其二代弟子籍户。 这个告示一出，叠山哗然，以薛佳佳为首的众多弟子更是直接聚集到了水镜湖，要求洛水给一个解释。然而洛水一直没出面，反倒是一直不对付的薛财神和明王站了出来，告知众弟子，此事已定，无须再提。有这二位出面，自然没有人敢再多说什么，但谁都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被抹平了。 告示传到六城后，民众们也都沸腾了。他们开始怒骂灵山无情，灵道菅人。但作为当事人，洛宁却没有表露出任何“正常”的情绪，反而让人们不要再提及此事，就当它从没发生过。 又两日后，洛宁大张旗鼓地调遣王城守卫去另外五城支援，待到兵力集结完备后。她突然下令六城开始全面反击战，连番的血战中，六城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不过蛮魔也终于被驱逐出了人族的领地。 胜利让人麻木，所以人们很快忘了付出的代价，而是转头议论起这一番血战中最瞩目的一战：王女洛宁独守王城。 据王城内一直战战兢兢的城民回忆，由于王城的分兵被蛮魔察觉，所以这次进攻王城的蛮魔在原基础上又多了五成。敌众我寡的态势似乎注定了王城的覆灭，但王女之威更盛。 四阶灵术深蓝水幕，作为水灵一系耗费极大的防御性灵术，将王城全数覆盖在内，任蛮魔如何发难也都徒劳无功。 五阶灵术陨冰天降，作为灵尊境强者方可动用的灵术，洛宁以阵法催动，将王城方圆十里内的一切生灵抹杀。此术一出，来犯的蛮魔无一幸免。只不过在催动陨冰天降后，洛宁毫无意外地遭到反噬，至今还生死不明。 再说孤峰，因为怀仁早就有吩咐，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凡孤峰之人不可出绿林半步，所以他们还不知道六城那边的消息。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了外界的纷纷扰扰，孤峰的人就一直为修炼而努力。 成果就是在怀仁离开一个月后，新来的十三名弟子都启灵成功，正式踏入灵道。而怀秋五人中，释小天的身体变化越来越明显。刚满两岁的小家伙已经有了四岁孩子的体格，且在水柔的教导下学会说话；楚君的天分和悟性一骑绝尘，短短一个月内已经孕育出灵念，开始冲击灵道境；王坤和水柔进展稍慢，但也快触及到了灵念。 至于怀秋，就连宁秀、宁郁两姐妹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没人敢招惹她就是了。 人间大势自有上天可见，如今只说在血红荒原上已持续生死搏杀近两个月的怀仁。 此时的他正躺在一个地窟中暂歇，窟中有松脂做成的火把提供照明。只要不是绝对的黑暗，怀仁都能辨明事物，还需要火只是因为他觉得这样才有做人的感觉。 火光下，他的一身衣物早就破成褴褛，破洞下的肌肤隐隐可见纵横交错的白色纹记，这是血战负伤的证明。 再看其身前，一个石臼中堆满了火红色的颗粒，其上还有点点暗红流过，就像血液。 “真没想到这些血鸦体内竟然藏有这种血晶，要是薛师兄在这的话，一定会高兴坏了。” 之所以有这番自言自语，缘由还得追溯到一个月以前。 决定留在血红荒原边缘地带修炼后，怀仁制定了一套针对血鸦的搏杀法：先以一点纯灵之血作为挑起内乱的祸根，掷入窟内让血鸦自相残杀。然后再通过灵王圣剑释放五灵剑气之一的火雀，有了火雀，怀仁能够侦查到窟中情势变化。且火雀一旦被发现，怀仁还可以让其自爆，其火焰虽然仍是赤火，但也能对密集的血鸦造成极大杀伤。 待到血鸦战力被削减大半，怀仁就会冲入窟中，但这时他不会使用灵王圣剑，而是仅凭拳脚迎敌。 同样的战法运用一个多月后，右拳已经能完全骨化，且体内的仁之力足以支撑他施展十二道五灵剑气。此外，怀仁还留意过在不施展五灵剑气的状态下，右拳的骨化能持续四五个时辰。 一场场战斗过后，怀仁的自身实力在不断增强，更难得是实战经验也一点点累积。就如将现在的他放到一个月以前的那个地窟中，他能做到以轻伤的代价全灭整窟血鸦。 自身的强大足以令他欣喜，但还有一份意外所得让他更加振奋。 在剿灭了一窟血鸦后，怀仁有感这些血鸦的来历，所以忍着恶心取了一只血鸦死尸剖开。 因为血鸦个头较大，所以怀仁在解剖中花费的时间较烤制一只普通乌鸦要多得多。 不过慢工出细活，在这个过程中，怀仁发现了血鸦与普通乌鸦不同的根本所在，那就是血晶。 关于血晶，灵药志上是这样记述的：天道之下，五灵为始，精元在后；精元予灵，称之为血，血之入灵，乃成血晶。 对不同种族的灵物而言，血晶的称呼也各不相同。如兽族的兽心、妖丹，人族的灵心、丹心、灵神。 既然是入灵之物，血晶的用途就很广泛了。所以，在发现血鸦体内存有血晶后，怀仁的战意更浓了。 如今，一个多月的战果就在这个石臼中。 “这么多的血晶，应该能提炼出几颗灵精吧！” 自言自语后，怀仁将溢出的血晶捡回石臼，然后用蓑叶遮盖严实，最后才将它纳入饕餮戒中。 “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就该去决战那头大血鸦了。”言语过后，怀仁熄灭了火把，让自己完全隐入黑暗中。 大血鸦，其实就是怀仁目前发现的最大地窟中的血鸦之王。初见面时，怀仁刚刚清理完战场，正准备剖尸收集血晶。 突然一股腥风袭来，接着一副巨大的钩爪出现在怀仁脑后。好在怀仁这段时间整个人十二分的谨慎，所以马上就地一滚，先避过钩爪的突袭，然后竭力一跃推出原地数丈。 再一抬头，入眼的是一只体型极大的血鸦。仔细一看，它跟寻常的血鸦大为不同，倒像是一只兀鹫。双翅之上的筋肌黝黑，羽毛偏黑色，倒勾状的嘴巴更像一根粗壮的倒刺。 毫无疑问，这只血鸦已经到了妖兽的境界，实力犹在灵术师中的灵师境之上。对着它，怀仁不敢有丝毫大意。 且说血鸦之王在第一次袭击无果后，血滴一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怀仁，却没有其它动作。 一人一妖兽对峙片刻后，大批血鸦随后赶到，怀仁心知情势对自己不妙，所以当机立断。数道断风斩一出，他就飞速逃往一处风岩下。 虽然一众小喽啰折损极大，可血鸦之王在一声厉鸣后，却没有追击上来。 在这一次遭遇后，怀仁接下来的夜行目的全都调整为收集血鸦之王的讯息。 经过不断的探索，怀仁最终发现了这只血鸦之王的地窟。并且在几次历险后，他又判断出了一点：这只血鸦之王刚刚进化到妖兽，妖丹还很不稳，所以这段时间急需吞食同族的血晶。 打蛇要打七寸，猎兽自然也要挑准时机，所以怀仁在等待机会。 今晚，血鸦之王会对妖丹进行最后一次稳固，那个时候就是怀仁出手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了今晚，血鸦之王的妖丹就会与身体完全契合，那么接下来就该怀仁逃离这片区域了。 此夜，血月笼罩下的血红荒原弥散着一种凶性的气息。 调整好身体状况后，怀仁悄悄从风岩下出来。这时的他披着一张朱血花织成的蓑衣，完美避过了夜空中逡巡的血鸦。 半个时辰的潜行后，怀仁望到了血鸦之王的地窟。 这地窟建在一座山坳之上，左右是高低起伏的风岩群，其间各种矮木，不太利于隐匿。可要是正面突击，势必要遭到护卫的血鸦阻截。 好在怀仁在勘察地窟时极为细心，发现了地窟的背风面有一个通风口。通过这个通风口，他能下到血鸦之王的藏身地。 此刻，怀仁匍匐在通风口，细细嗅着地窟中升上来的气味，然后盯着血月的变化。 半个时辰！再过半个时辰血鸦之王就会吞出妖丹，然后从那时开始，怀仁有一刻钟的时间。 山坳多风，待到数股寒风袭过后，一股浓烈的血煞之气从通风口下冲出，时机正好。 “死乌鸦！这次你死定了！”呢喃之后，怀仁祭出灵王圣将，然后通过它迫发三只火雀。火雀急冲地窟正面的入口。 三道轰隆声爆起，炸塌了入口上方的土石，将入口完全掩埋。 而怀仁在轰隆声响的掩护下，毫不犹豫地跳下了通风口。他与血鸦之王的决战，一触即发。 第五十五章：血鸦之王（下） 在十万蛮野的生存法则中，任何一块领地内都只容许一位王的存在。就如怀仁如今所处的这块土地，在方圆五十里内，这只血鸦就是绝对的王者。 既然是王者，那就必然掌握自己领地内的一切生灵的生杀大权。也如怀仁眼前的这只血鸦，它身前那一堆堆同伴的尸骨就是最好的证明。 “弱肉强食，固然是蛮野的生存之道。可我没想到你为了提升自己，竟然残杀这么多同伴，且最终只是为了它们体内的一点血晶。” 即便怀仁明白这只血鸦之王可能听不懂自己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对眼前的景象发出感叹。当然，怀仁在感叹之时，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些天的作为其实跟血鸦之王没有任何区别。 感慨之类的暂且不提。 只说怀仁的突然出现，让血鸦之王有些慌乱，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发出一连串短促的厉鸣。可先前那三只火雀的自爆已经将地窟入口完全封死，所以它这番求援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后，血鸦之王只好与怀仁面对面。此时，在它身后的那颗悬在地窟中的妖丹散发着妖异的红。而妖丹下方的碎尸中，一颗颗血晶在散发出血光后，慢慢化为沙砾。 一振双翅，露出身下一副致命钩爪。怀仁知道，它这是向自己示威。 “你若是凶兽，我根本不敢接近你的领地，也就不存在现在这种局面。可惜你只是妖兽，所以就别把这套威慑同伴的伎俩用来对付我。” 言语之后，怀仁散拳成掌，再稍一动念，骨掌上的五指并成一截骨刀。 “来吧！不用再拖时间了！” 识破血鸦之王的意图后，怀仁没有再费唇舌。脚下一蹬，整个人如幻影般冲了过去。 地窟下的空间不过十丈，所以人鸦转瞬相接。 双翅重叠，黑色的羽毛覆盖在一起，坚硬不在铁制铠甲之下。怀仁这一骨刀要是劈实了，绝对讨不了好。但在近两个月的苦修过后，怀仁可不仅仅是能将右掌骨化。 眼看骨刀和黑羽就要相接，怀仁心念一转，劈砍突然变成了突击，而那骨刀也成了最尖锐的骨刺。 锵声过后，是一丝细微的闷响。 骨刺刺断血鸦之王翅膀上的筋肌，直接入肉，将它的前胸点出一片暗红的血渍。 一击得手，怀仁赶紧收力退后。但血鸦之王毕竟是久经杀伐，所以在一声惨鸣的掩护下双翅猛张，将收招防御的怀仁震退三丈。 不过它没想到的是，眼前的敌人如跗骨之蛆一般，刚刚被自己震退，跟着又冲了上来，且这一次力量更大，来势更凶。 血鸦之王本能地想要避开，可利爪刚一离地，它又强行坠下，然后怀仁的骨刀就到了。 刹那间火星四溅，结局是一副利爪被削断一只，而怀仁的骨刀也应声崩碎。 这种疼痛血鸦之王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所以它出奇的愤怒，再加上怀仁的骨刀已碎，一时间任王者之心压过谨慎，它也就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怀仁一脸惊慌，开始围绕着地窟转圈，以求躲避血鸦之王的攻势。而血鸦之王一见敌人以这种方式应对，不免起了蔑视之心，瞄准怀仁的身子就一嘴勾了过去。 怀仁看似无力躲避，就要被鸦嘴勾上。 可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将因“受伤”而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然后挡向鸦嘴。 血肉之躯，根本不可能挡得住自己的利嘴，所以血鸦之王毫不停滞。 然而…… 本已崩碎的骨刀再次出现，且削向利嘴根本无法躲闪的角度。接着，利嘴上的倒勾被断，且骨刀延着下颚划向前胸。 这一刀过后，血鸦之王终遭重创。身子歪歪扭扭地倒地，胸前猩红的血不住往地上涌，而双翅早已无力收拢。 胜负已分，怀仁看了垂危的血鸦之王一眼，然后走向摇摇欲坠的妖丹。 这血鸦妖丹的大小跟鸡蛋差不多，拿在手中感到有些温热，也有些粘手。因为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所以怀仁难免专注了些。 可就在此时，妖丹中一点红芒迸现，接着一股狂暴的力量从丹心疯狂扩散。 “该死！这是自爆！” 生死关头，这一刻的怀仁无比清醒。再想到自己还身在地窟中，这妖丹必然没法投掷，所以他只有一个办法。 “饕餮戒，给我收！” 一语过后，地窟中一声闷响，然后四周的岩壁开始塌陷。 侥幸活命的怀仁没再留恋那一堆尚未吸收的血晶，而是疯狂地冲上通风口。 从通风口逃出来后，整个地窟也完全坍塌。怀仁站在一片废墟中，脸色无比苍白。 “若不是饕餮戒，今晚可就要和这死乌鸦同归于尽了！” 反省之时，不远处群鸦如黑潮，以怀仁为目标席卷而来。 这血鸦一旦多了，被缠上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怀仁赶紧奔行起来，然后借地势躲闪。 一路躲，一路以火雀迎敌。在仁之力用尽之前，怀仁终于回到了风岩下的安身之处。 这一战虽然两度历险，但回报还算不错。不仅诛杀了血鸦之王，还意外将它的妖丹收进了饕餮戒。 不过一想到血鸦妖丹快要自爆时，激发的那股毁天灭地的压力，怀仁就忍不住后怕。所以此刻镇静下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动念进入饕餮戒中，同时在心头念叨妖丹自爆无果是被饕餮戒镇压而不是吸收。 一念过后，怀仁进入到戒中界。 细细一察，戒中环境并没有任何变化。至于那血鸦妖丹，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地上，其上的妖异红光已经消散。怀仁再次将它拿到手中，发现它变得温凉，先前的沾粘感也没了。只不过无数道细小的裂纹由内及外，布满整颗妖丹。 因为饕餮已经沉睡，所以怀仁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妖丹和前段日子收集的血晶放在一起。 可就在他将妖丹放下后，那一石臼血晶开始震颤。肉眼可见，一颗颗血晶被妖丹吸食成外衣，在红光大炽后化作飞灰。如此往复近半个时辰，石臼中血晶少了近半，而这颗血鸦妖丹也回到了怀仁初见它时的面貌。 这一番变化完全在怀仁的预料之外，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回复原貌的血鸦妖丹仍然没有停下吞食血晶的举动，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且这一次速度比先前快了数倍。不过一刻功夫，石臼中的血晶一颗不剩，而血鸦妖丹似乎还意犹未尽。 这时的怀仁顾不得肉疼，因为血鸦妖丹在吞食完血晶后，丹色由深到浅，又从实返虚。而后一点朱红自丹心不断扩散，直至布满整个妖丹。 “不会吧！它要借着妖丹重生？这不是凶兽才具备的手段么？” 感叹过后，妖丹一声脆裂声响，惊得怀仁下意识退开。 下一刻，妖丹碎裂，浓浓的血雾聚合成团，其内一声尖细的鸦鸣。 事已至此，怀仁只好全神戒备，并在心头想着只要它敢轻举妄动，自己拼着废了饕餮戒也要彻底抹杀它。 待到血雾散去，妖丹果然消失不见，而此刻出现在怀仁眼中的是一只雏鸦。毛色纯黑，跟其它的血鸦完全不一样。 “重生之后就这模样了？看起来没什么威胁嘛！” 心头稍定后，怀仁走上前去，然后蹲在雏鸦面前。 “死乌鸦！你现在这样子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满以为对方能听懂自己的话，但雏鸦只是歪歪扭扭地靠向自己，没有一点听懂的表现。 “不会吧！难道你重生之后完全变了只鸦？” 诧异之时，雏鸦终于触到了怀仁的脚，然后大大咧咧靠着，一双眼睛闭合不止。 这种稀奇事怀仁从没见过，所以他完全放下了戒心，将雏鸦小心握在手中，然后与它对视。 这一对眼后，雏鸦将头轻轻往怀仁掌心蹭，这模样就像倦鸟归巢一般。 “竟然把我当母鸦了！” 怀仁这一声感叹确实没错，因为血鸦之王在选择妖丹自爆后，妖灵就注定溃散。而今在血晶、饕餮戒、纯灵气息的作用下，妖丹孵育雏鸦，已完全新生。 想明白这些后，怀仁和雏鸦一起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看了看右掌的雏鸦，再看了看左手大拇指上的饕餮戒，怀仁脸上的笑又多了一分。 “既然你我有缘，我也就收下你了，以后你的名字就是小鸦了。” 怀仁话一说完，小鸦应声动弹了几下，然后轻轻啄着怀仁的掌心。 “得！我这就去给你找吃的。不过此前我得和你约法三章：第一，你以后的食物统统由我来决定，让你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得有异议；第二，我不知道你长大后是什么，但我希望你不会和上一世一样，否则我……第三，我有很多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要保护的人，所以如果你以后变得强大了，就要和我一起保护他们。” 如此郑重其事地跟一只雏鸦对话，若有旁人在侧，一定会认为怀仁脑子有问题。 但怀仁知道，自己是认真的，而且这雏鸦听得懂！ “出发咯！” 第五十六章：地下冰窟 弱肉强食，蛮野的生存之道。 经过与血鸦一族的对战后，平静下来的怀仁对这段日子重新整理了一番。究其原因，还在于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对生死际会这种事感到兴奋，感到迷恋。这要是以前的自己，绝不会有这种可怕的念头。 往细了说，血鸦之王是为了力量而不断残害同族，那么自己也无非是高举着一个自我防卫的幌子在大肆虐杀。即便目的各有不同，但过程何尝不是一样。 鉴于此，怀仁努力让自己保持常人应有的怜悯之心，同时告诉自己：不求战，不避战。 遗憾的是，蛮野中有太多想要吞食怀仁的野兽或者灵兽。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让怀仁不得不痛下杀手。所以这一路走来，怀仁渐渐明白了饕餮为何说人皇之道是建立在亿万尸骨之上的。 且说重新出发后的第三天，怀仁出了血鸦的领地，来到丘陵地带中的一处渡口。从这里再往前行，就是弄火小妖的领地了。 “真没想到弄火小妖的领地竟然是一片沼泽竹林！”感叹过后，怀仁将目光望向前方。 这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沼泽竹林，冬日下的水陆上生长着一种火红色的竹子，粗若人臂，名为火心竹。火心竹用三季的时间吸收阳光，直到冬季来临才开始生长。 肉眼可见，两只体型较小的弄火小妖此刻正攀附在竹枝上，然后极为挑剔地采摘红色的竹叶往嘴里塞。红色的竹叶入嘴不久后，在弄火小妖的喉间便有一道火红灌下。 “原来这些竹子就是弄火小妖的食物！” 明白弄火小妖的食物来源之后，怀仁纵身一跃数丈，悄悄匿于一块水陆上。 仔细看了火心竹一会后，怀仁再小心用手去触碰，感觉竹身温凉，并不像水陆外的冰面那般冰寒刺骨。然后他又拾起一截被弄火小妖掰断的竹干，看着这略显红褐的竹身，他能从断口处感觉到丝丝暖意。 心怀好奇的他再用骨锋将竹干削下一节，然后对眼再看，可突然一道热流从断口处冒出，让怀仁面部如感火燎。 “火心竹还真是名副其实！” 正感叹时，另一块水陆上的两只弄火小妖发现了怀仁，然后直直盯着他，许久没有其它动作。 “奇怪！这两只弄火小妖怎么对我没有敌意？难道是因为它们从未离开过族群，还不知道外界有多险恶？” 自言自语后，怀仁打算试探一下两只弄火小妖的反应。 他先是从旁挑出一节还算新鲜的竹干，然后削下已经枯萎的竹节，最后将集聚了炎气的断口对向它们，并且不断挥舞着。 两只弄火小妖一见到怀仁手中新鲜的火心竹，立马就动了。攀附着竹干的身体连番动作，最后经由冰面到了怀仁面前。 这会仔细一看，这些弄火小妖跟猴子还是有一些区别的，不过怀仁让它们过来可不是为了看清楚它们的长相。 将竹干一点点接近弄火小妖，怀仁口里又轻声说道：“火心竹是中空的，里面的炎气可比竹叶美味多了！” 这两只弄火小妖还没入灵，所以此时只是本能地觉得怀仁手里的食物比先前吃的要好很多。因此它们大胆地伸出爪子，从怀仁手中接过竹干，然后将断口处塞进嘴里。 果不其然，当竹内的炎气被弄火小妖吸光后，它的喉间跟着亮起长长的红光。 片刻之后，它们扔开竹干，然后盯着怀仁。 一番对视后，怀仁将小鸦从戒中界带出。然而小鸦刚一抬头，看见的便是弄火小妖凶恶的眼神。 “天敌？” 这一声惊呼源于怀仁感觉到小鸦的敌意，而弄火小妖对小鸦也开始面露狰狞。 “看来你们两族是有世仇啊！” 其实这也不足为奇，毕竟成年的弄火小妖会激发白炽火球，所以时常袭击异族，血鸦便是受害者之一。但莫要忘了，血鸦大多都是聚众而行的，所以有时候弄火小妖的袭击会变成玩火自焚。长此以往，两族间的矛盾就越来越深了。 刚刚想明白缘由，两只弄火小妖就想强行吞食小鸦，却被怀仁快速地抓起并抛开。当然，这种力度是伤不到它们的。不过，美味当前却食之不得让弄火小妖大为恼火，所以立马凶性毕露，对着怀仁不断叽叽作声。 怀仁讶然一笑，又叹道：“看吧！一有东西得不到就发脾气，看来跟人也没什么两样。” 话是这么说，怀仁当下还是削断两根火心竹，然后扔给两只弄火小妖。做完这些后，他起身就准备离开。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起身后，发现另一块水陆上已经集聚了不下二十头的弄火小妖。且这些弄火小妖的体型明显大了许多，应该已经成年了。 在领头一只弄火小妖发声后，与怀仁同处一块水陆的两只弄火小妖也在回应着什么，不过音量小了许多。 或许是对族中晚辈很不满，那只领头的弄火小妖突然加大了音量。再一喝斥后，这两只弄火小妖只好快速沿着冰面跑了过去。 待到阵营明确，领头的弄火小妖对着怀仁咧嘴呲牙，赤瞳中的丝丝白炽正在凝聚。 怀仁眉头一皱，心知这二十多头弄火小妖若是一轮白炽齐射，自己所处的这块水陆绝对会被夷为平地。 他还在犹豫，是用杀伐闯出一条血路？还是暂避其峰另寻出路？ 由不得怀仁犹豫，因为第一团白炽火球已经射了过来。在其后方，另有一团火球铺成火网罩了过来。 提劲纵身，怀仁转瞬跃过十余丈，到了左侧的水陆。身子刚刚落定，轰隆的爆炸声就响了起来，而后再一看，先前立身的水陆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并且随着火心竹的不断燃烧，噼啪声响就没断过。 “我为摧毁兽血池而来，必须穿过你们的领地，若你们执意阻拦，我也只好硬来了。” 言毕剑出，一道断风斩将热焰全数迫向了弄火小妖所在的水陆。 能玩火不代表不怕火，更何况火借风势后更显势大。一时间二十多只弄火小妖分而逃窜，场面好不热闹。 这一幕的出现在怀仁意料之中，所以他跟着冲出，在每一片水陆上的停留时间不超过五个呼吸。 一见怀仁肆无忌惮地闯入了自己的家园，众弄火小妖都怒了，所以赶紧追了上来。 不到一刻的功夫，冬日的沼泽竹林中开始上演疯狂追逐的一幕。 随着追击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怀仁感觉有些不妙，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片沼泽竹林有多大。若是体力不支时还未穿过这里，那可就得迎接弄火小妖一族的愤怒了。 心有此虑后，怀仁突然加快速度，在并不平整的冰面上化作一道流影，将身后的追击者一下甩开。 虽然两旁还会有弄火小妖聚来，但它们连看清怀仁的身影都做不到，又谈何阻挡。 如此奔行大概一个时辰后，怀仁身后已经没有了弄火小妖的影子。然后他停了下来，开始观察四周。片刻后，他挑中了一块看起来较为僻静的水陆竹林。 踏上水陆后，怀仁再深入竹林中，将自己藏了起来。同时，为了保持方向，他将一截竹纸始终指向北方。 片刻后，一只弄火小妖大军如潮向北卷去，完全没有停留。 “奇怪，这些火猴明明就跟丢了我，为什么不大力搜寻，还要往北去？”怀仁想不明白，便索性留在竹林中休息一会儿。 就在这间隙，几只竹鼠从地上的竹叶堆里钻出，在看到怀仁后又飞速钻了回去。 要说怀仁这些天一直以野果充饥，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荤腥了，所以看到竹鼠后两眼冒光，自然就跟了上去。 循着竹鼠在竹叶下潜行发出的声响，怀仁跟着它到了林中一处水潭。 潭水腾着水雾，带着股股热气，竟是一处温泉。 有了这温泉，再有了潭边的种种野菜，怀仁大喜中忘了去抓竹鼠。 在潭边逛了一会儿，怀仁集齐了石制灶具，然后就地取菜，给自己弄了一顿野菜大餐。 胃里舒服后，怀仁又下到泉潭中，想要来个温泉浴。 可他下到泉潭不一会，就感到脚下有丝丝凉意。正常情况下，这种天然的温泉都是火心岩作底，温度越往下就越高，可这座泉潭是怎么回事？ 带着不解，怀仁埋头潜入潭中。好在潭水清澈，让怀仁潜入潭下近十丈后看到了一座隆起的山石，山石中有一扇天然形成的水门。 穿过水门，凉意越来越重。 怀仁心怀警惕，循着水门后的夹道向上浮起。很快他出了水面，这一放眼，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冰窟中。 “还真是别有洞天啊！” 感叹过后，怀仁在冰窟中四下一查。发现碎冰团杂乱成堆，依稀有打斗的痕迹。跟随这些痕迹，怀仁往冰窟深处探去。 不多时，怀仁看到了一头白色巨熊模样的兽物。当然，这兽物早就没了气息。并且在这兽物的前方冰坑中，有一具被冰封了的尸体。 怀仁走近一看，惊然发现这具尸体的主人竟然是弄火小妖。心中再一动，怀仁回身走到兽物身前，发现它腹下有一个黝黑的大洞。 “真没想到，这只弄火小妖竟然能到此处和这种从没见过的兽物拼命。好在这冰窟够大，不然没分出个结果就一起被埋了。” 感叹中，怀仁又观察了四周的景象。坚冰的蓝色和白炽烧出的黢黑交织在一起，让此地倍加诡异。 “从这冰窟光亮来看，离地面应该不出十丈，只是不知我是不是还在沼泽竹林中。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干脆循着光亮继续往前，毕竟弄火小妖和那头兽物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窟下一定有通往地面的路，说不定就是穿过弄火小妖领地的捷径。” 有了判断后，怀仁便循着打斗造成的环境差异一直深入。 然而这一走就是数个时辰，寒意也越来越重。虽然怀仁不怕冷，可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哎！这两个家伙也真能斗。算了，我还是原路回去！” 就在怀仁准备放弃时，一丝寒风拂过眉间。 “咦！有风！看来离地面不远了！” 欣喜中，怀仁加快了脚步。随着寒风的势头越来越猛，怀仁的喜悦也越来越浓。 冰窟尽头，光亮一片，风雪中又是一番天地。 第五十七章：冰雪巨怪 刚一从冰窟出来，怀仁就傻眼了。不为别的，只因这冰窟入口竟然是建在峡谷一侧的冰壁上的，从上到下足有十余丈高。 并且就眼前来看，这是一条冰雪峡谷。站在入口处，怀仁左右一望，发现这条冰雪峡谷延绵曲折，根本望不到尽头。再望上一看，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这时候怀仁想到了孟凡的兽皮地图，可拿出来一看，却发现上面根本没有此地的标记。所以就目前来看，原路返回似乎是唯一的选择。毕竟他没法像灵术师那样御空而行，而徒步峡谷又很容易迷失方向。 “哎！白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一声叹息后，怀仁回身冰窟之中。 可他刚刚迈出一步，轰然一声炸响，接着一道白影带着冰风冲向冰窟入口。 白影来势凶猛，怀仁只能选择躲闪，可入口处就这么大，若他往窟内退避就很有可能被堵死在内。 一咬牙后，怀仁当即闪身出了冰窟，然后踩在冰壁上的冰岩上。 与此同时，白影冲到了冰窟入口，可接下来的一幕绝对是怀仁不愿看到的。白影冲势太猛，带起一股气劲，而冰窟入口的冰层并不稳定，所以难以招架这种强度的冲击。 倚着冰壁的怀仁此刻别提有多郁闷，若不是还不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他铁定会冲过去和这白影决一死战。 “混蛋，成心断我后路啊！” 怒骂是怀仁此刻的真实反应，可这种真实反应不但缓解不了怀仁的郁闷心情，还给他平添了麻烦。 只因那白影在震塌冰窟入口后，许久没有动静。可再有动静时，竟然是破开冰壁冲出。若不是怀仁在感觉到冰壁的异样后及时跳开，就一定会被它撞个正着。 且说这白影从怀仁先前的位置出来后，于半空冲出数十丈才向谷底坠下。等到它壮实的身子在地上站稳后，一双眼睛跟着盯向怀仁。 这一对眼，怀仁才看出这白影就是冰窟中见过的那种白色巨熊。 这样的对手，这样的环境，让怀仁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今人熊相距数十丈，可这一番对峙下，怀仁竟觉它随时都能给予自己致命一击。 念头尚未散去，这巨熊开始动了。只见它粗壮的前爪在地上划出道道爪印，黑鼻下的熊口不断呼出白色的雾气，然后后肢绷直。 这种扑击之势怀仁先前已经领教过，所以全神戒备着巨熊的每一个动作。 片刻后，巨熊后肢一屈，重达数千斤的身子在地面撑出一捧冰屑，然后化作炮弹般冲向怀仁。 怀仁也没有迟疑，当即发力一撑冰壁，然后斜着冲向谷地。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巨熊虽然在半空无法改变方向，但它那一身长毛却突然倒竖起来，其上的碎冰更是弹射如针，将怀仁的后背刺得生疼。 且说怀仁刚刚落地，冰壁上就已被巨熊冲击出一个大洞，一时间碎石和冰屑漫天飞舞，而巨熊再次没了踪影。 强忍着疼痛，怀仁凝神以待，只因这巨熊先前已表明自己具备地鼠的本领，所以根本无法判断出它下一刻会出现哪里。 脚下的碎片开始颤栗，然后一些坚冰开始碎裂。 “地动？啊！不对！” 当怀仁警醒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一股巨力由脚下冲出，地面开始破开，接着无可抵御的力量将怀仁冲了起来。 十丈高空，怀仁竭力稳定身形后匆忙一瞥，发现先前站立的地面已经破开一个坑洞，而那只巨熊攀着洞口死死盯住怀仁。 没有其它办法，怀仁只好祭出灵王圣剑，然后连续三道断风斩劈下巨熊。然而这巨熊的毛皮之坚硬远超他的想象，断风斩劈在身上仅仅让它掉了几根毛发。好在怀仁借助反震的劲风稳定住身形，落地后虽然有些腿麻却也没有受伤。 如今都在地面，真正的对峙这才到来。 巨熊前爪抓破冰岩，身子悍然直立，竟有两人之高。接着它数声嗷叫，震荡在峡谷内显得声势极大。 一味躲闪也不是办法，所以怀仁干脆将灵王圣剑收回，然后右拳化作骨拳，准备和它来个硬碰硬。 “吾主，这巨熊名为冰雪巨怪，战力绝不在灵师境之下，您要小心对付。” 饕餮的声音来得突然，让怀仁稍显错愕，然后心想：“你不是说你需要沉睡一段时间么，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吾主，饕餮本以为应劫失败后会形神俱灭，可没想到纯灵精华保住了一丝兽魂，然后又被这戒指摄来，因而沉睡。就在先前，饕餮感应到人皇之剑的气息，所以提前醒来。” 没想到灵王圣剑还能起到这种作用，这倒是一种意外之喜。 “你说这巨熊叫冰雪巨怪，那你可知道我能怎么对付它？” “冰雪巨怪乃是万年之冰和不动之土孕育的一种妖兽，它的毛皮能完全抵御三阶以下的灵术，所以一般灵术师拿它确实没办法。并且因为它体型巨大，又常年活动在这种险地，所以一身蛮力极大，绝大部分妖兽都不是它的对手。” 怀仁是想听饕餮说出个应对的办法，但这番话只是一个劲强调对手很强，这让他有些郁闷。 “吾主，依您如今的实力想要杀了冰雪巨怪确实很艰难。不过若只是击退的话，有一点饕餮觉得您可以利用，那就是冰雪巨怪有一种习惯：只要它的对手在一击之内伤了它，它就极大可能退避。” 如饕餮所说，怀仁先前确实有过将冰雪巨怪斩于剑下的想法，但又很快被压下了。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借用灵王圣剑之利？” “人皇之剑虽利，您却不一定能刺破它的毛皮。饕餮的意思是您应该主动进攻，用您的这种骨化之术给予它一击重创。” “主动进攻？”正面对抗冰雪巨怪本来就是迫不得已，所以怀仁对饕餮这个建议表示不解。 “您可以凭借灵活和速度吸引它的注意力，让它留在原地无法集聚力量，然后你再聚力给它一击。记住，它这身毛皮唯一没有遮盖的地方便是后身。” 对于饕餮，怀仁毫无疑问地选择信任，所以他没再多问，跟着就以冰雪巨怪为中心跑了起来。 一圈，两圈；接近，再接近…… 冰雪巨怪转动头颅的速度显然跟不上怀仁的跑动，所以它越来越狂躁。 嗷！！！ 一声嗷叫后，冰雪巨怪四肢着地，浑身白色的毛发开始竖起。 怀仁先前便是吃了这一招的苦，所以即刻出手。 人影一现，便有一记挟杂着风声的重拳捶向冰雪巨怪。不得不说这冰雪巨怪反应极快，身子一抖，一蓬白色的冰屑化作飞针激荡向四面八方。 快抵不过狠，怀仁的骨拳掩住面部，将这一部分的飞针悉数挡下。然后再一加速，近到冰雪巨怪后肢前，骨拳重重砸下。 这一瞬拳头上传来两层感觉：第一层是撞击在一块铁墙之上，反震之力差点让怀仁脱臼；第二层是铁墙被冲破之后如陷泥潭，差点收不回来。 嗷！！！吼！！！ 这一次冰雪巨怪发出一连串的声响，暴怒之余也有些哀嚎之意。 且说怀仁一击得手后赶紧推开，然后在饕餮的提醒下稳稳站立，再与冰雪巨怪一番对峙。 片刻后，冰雪巨怪的声音开始低沉，最终无声。再看了怀仁几眼后，它的身体开始后移，然后呜咽中转身。 “跟着它！” 饕餮这一说让怀仁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脚下还是照实去做了。 冰雪巨怪显然也知道怀仁跟在自己身后，但它此刻完全没了脾气，只有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然后继续深入峡谷。 怀仁跟在身后，看着冰雪巨怪屁股处那一处凹陷，脸上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心头却无比震惊和尴尬。然后庆幸自己听了饕餮的话，否则自己指不定就要喂了兽口。 这一路跟来，峡谷中的景象让怀仁大饱眼福。 一株株苍劲的古杉立在谷中，让常年坚冰的谷道有了分生机；一帘帘纷繁的冰花挂在两壁，让累月寒风的有了丝人气。 欲往前行，谷道越是宽阔，而两壁的冰峰也越来越高。 到最后，那冰雪巨怪竟将怀仁带到了一座冰潭。 潭岸立着高大的古杉，潭中结成厚厚的坚冰。古杉下，坚冰上，数十头冰雪巨怪正整齐划一地盯着怀仁。 这一刻，怀仁有种被坑害的感觉。 不过饕餮的声音随即在脑中响起：“吾主，保持胜利者的姿态，它们就不会有任何异动。” 到了此刻也没其他办法了，所以怀仁只能照饕餮说的去做。 好在这样做的效果确实很理想，一群冰雪巨怪盯着自己，然后发出吼叫，而先前被自己“打败”的那头低吼连连。 片刻后，冰雪巨怪们的注意力移开了，似乎承认了怀仁。 “这座冰潭就是孕育冰雪巨怪的圣地，所有新生的巨怪都是由潭中破冰而出。吾主，您需要观察仔细潭面。当一头冰雪巨怪破冰后，破口处会开出一种蓝色花茎的三心莲。您之后要做的就是尽可能采摘到这些莲花，然后纳入戒中。切记三心莲花开不过十息，一定要快。” 直觉告诉怀仁，这三心莲是自己需要的东西，所以他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牢记饕餮的话，然后压下对众多冰雪巨怪的惧怕，再一步步走向冰潭。 第五十八章：又一少年 苍莽群山中，巍巍飞云处。 山势高约千仞，腰峰往上自有青松迎面，往下另有翠竹作陪。 翠竹林外，是一湖清波微漾的潭水。目光顺着纹漾探去，尽头处是一帘中悬的山瀑。山瀑往上，便可望见因流云美景而得名的飞云峰。 再说清潭，分出一道丈许宽窄的流泉引入竹林，泉声潺潺，与那林中轻鸣合为一体。 竹林深处，晨时的暖阳透过层层青叶，铺洒在一座依泉而建的竹屋上。屋后有一块绿绿葱葱的农地，屋前则是一座架在流泉上方的松木桥。 桥上，盘坐着一个十四五的兽皮短衫少年。他此时正专注于一枚石质箭镞，在其身旁，同样制式的箭镞已完工十数枚。 忙到正午时，少年感到有些饿了，于是站起身来。这一眼看去，少年兽皮包裹的身体挺拔有形，倒是面容有几分清秀。 他先是摸了摸肚子，然后弯腰拾起一旁的楠木短弓，盯着好一会儿后，才略显伤怀地走回竹屋。 屋内木桌上摆放着食物：一大片烤制的山猪肉，润口的有山珍菌汤，配上几尾腌制的青鱼。竹筒中有干净的竹箸，但少年第一反应还是用手，不过肉还没进嘴，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他将这些食物配着一副竹箸在竹篓中放好，然后从内屋取出一只葫芦，一并提着下了竹楼。 踏过木桥，走上一刻钟的功夫，少年到了竹林外一片青草头。这片土地接壤着竹林，又延伸至断崖。 崖前，有两座相邻的土坟。一座已经随同草木融入山野，另一座却能从泥土的成色上推断出新垒不久。 以地为席，少年将食物摆放好，又把葫芦挂在坟前的草藤上。此后便就着食物，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爹爹，您走了快五年了，阿蛮很想您，也不知道您在那边找到娘亲没有！” “秦爷爷！我将您葬在爹爹旁边，您就不会寂寞了。还有啊！阿蛮好像练成了您说的那个‘灵体’。” 对着两座土坟一阵自言自语后，阿蛮觉得舒畅了许多。 时下山风徐来，引阿蛮的目光越过层层林木，停在十里外的那个村子，那里是除了飞云山外他去过的最远处。阿蛮还听爹爹说过，在村子外的土地上有七座城池，城里有很多山中见不到的人和事。 阿蛮是对外界感兴趣的，不过自从爹爹死后，他再也没下过飞云山。一是因为自己完全掌握了爹爹传授的猎技；另一层原因，大概就是秦爷爷说过的‘对外界，你需要勇气和契机’。 飞云山远离尘世喧嚣，所以来往者并不多，更没有专门的山路。不过村子里的猎户们为了方便打猎，就以红杉枝标记出一条安全的线路。此刻，循着这条红色线路，一行人正赶来。 通常出入飞云山的人只会有两个目的：打猎、登峰，所以阿蛮对此并不在意。对他来说，此刻更迫切的是裸身站在山瀑下。一则驱散午后的燥热，二则遵从秦爷爷的吩咐：飞云峰得天之流云眷恋，汇聚的地下冰泉有健体塑骨之功；加上瀑帘后曾有火兽坐化，炎心不散。若运用得当，对人体有莫大的好处，说不定能因此修成灵体。 回到竹屋，阿蛮脱掉兽皮衫，让没有任何束缚的身子暴露在阳光下，然后向着林外飞奔。偶有楠竹挡路，他便如灵猿一般闪转腾挪，速度竟然丝毫不减。 到了潭边，放眼一望，这清潭足有百丈方圆，又没有浮木桥，所以从潭边到达山瀑并不容易。不过这都难不倒阿蛮，只见他纵身一跃，以飞鱼之姿窜入水中。手脚每一次摆动，都能掠过半丈距离。 上岸后，阿蛮来到瀑帘前。仰头望去，山瀑自上浇灌而下，击打在嶙峋的山石上，溅起万千银浪。 望着这一幕宽约十丈的匹炼，阿蛮没有丝毫犹豫，一步步踏入其中。霎时，激流疯狂地冲刷他的身体，强大的水压让他无法睁开眼睛，只好凭着最初的判断走向山瀑的另一端。 由于瀑水常年不断的击压，水道中一些顽石被磨平棱角，留下浑圆的石帽。阿蛮每次踩在上面，都感觉到一股迫力自涌泉刺入，接着转为暖流逆向冲击全身经脉；加上头上瀑水压顶，刺骨的寒气以百会为突破口，疯狂地进攻。每挪出一步，身体都如同坠入冰火两重天，脑子更像随时会炸裂一般。好在阿蛮这些年不断进食山中各种珍稀食材，让身体的各方面机能大幅提升，所以才能承受这种程度的修行。 如此险境下，这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附在经脉中，将身体当做领土寸土必争。苦于实力对等，最后只能止兵于气海。因此，最终的结果便是形成一个漩涡。一次次修行过后，漩涡的力量一分分增强，最终反倒引导起水火两气的走向。 与之相应的是阿蛮的身体变化：经脉相通于气海，在漩涡的作用下形成周天，因而将身体补进的能量带到每一处，让血肉筋骨有充足的养分，最终反哺全身。 如此三年，阿蛮已有自信“横行”飞云山，只是可惜带给他这些的秦爷爷看不到了。 约莫半个时辰，阿蛮完成了十个来回。力竭的他躺在卵石堆上，只见一身肌肤红涨如血，口中钢牙更是紧咬，显然正在承受这种强度修行带来的后痛。等到痛感渐去，目光所望，瀑水在烈阳下化作氤氲，又聚成一道虹桥，别样美丽。 “秦爷爷，您说这三年是您最开心的时光，对阿蛮又何尝不是。没有您，阿蛮不会识字，不会有现在这副好身骨，更不会知道山下有七城，七城外还有更大更远的世界。” “爹爹！阿蛮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去灭了那黑玉虎，为您和娘亲报仇。” 提到黑玉虎，阿蛮的身体本能地一振，接着拳头狠狠攥紧。 “畜生，你害死我爹娘，我一定要将你活剥了不可。等着，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愤恨中，阿蛮再也没有疲意，起身一跃，窜入两丈外的潭水中。 因为心有所想，阿蛮快到竹屋时才惊然发现松木桥上站着几个身着灰色长衫的汉子，他们腰间束着的腰刀十分显眼，显然大有来头。 这副打扮和穿着不像登峰客，更不像猎户，那围着自家屋子干嘛？难不成要偷自家东西？一想到这，阿蛮心头一紧，随后驱使着赤条条的身子闪避到竹屋后方。侧耳再一听，屋内并没有声响，看来屋内暂时没人！ 接着，阿蛮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拨开兽皮条窗，然后潜进竹屋。 嗯！什么都没丢！ 咦！我的床上怎么会有个人？怎么穿成这样？长得也和我大不一样？ 哦！这是女人，在村子里见过。 不过，这个要比村里的好看！用秦爷爷的话来说，她有着亮丽的秀发、纤长的身形，红缨小嘴和俏丽的脸蛋时刻散发着迷人的味道，偏偏一系白素裙又让她另有一番清贵。 然而，睡觉就睡觉，为什么要流口水呢！是饿了吗？ 阿蛮想得太多，一时没有回神，就这么傻傻地站在床边。看着她酣睡的模样，听着微微的鼻息，忍不住探出手指去触碰她的脸。 女人睡得正香，不防脸上有些痒，下意识地用手去抓。阿蛮自然缩手不及，被女人抓个正着，霎时身体一僵，接着用力抽回。 结果自然…… 啊！！！ 伴随着女人的惊叫，阿蛮如惊弓之鸟一般从窗口弹出，急速逃向竹屋后方。其间，他有过急促的回头，口中无力辩解到：“这……这是我的床！” 再说屋外的几名汉子，一听到惊叫，立马到了外屋。 “小姐！” “没！没事！做噩梦了！” 侍卫们狐疑着离开，而被称小姐的女人涨红着脸，愤然盯着那尚在摇摆的兽皮条。 “混蛋！竟然！竟然！。” 再说阿蛮，逃出竹屋后，沿着竹林尽头石崖的百年云杉攀爬，最后落脚在杉枝接拢的山洞中。这山洞离地近五丈，内中有丈许空间，平日里用来储藏和熏烤。 阿蛮惊魂稍定，腹中又开始作响，无奈这家是暂时回不去了，只好就地生火烤制兽肉。自从爹爹去世，阿蛮便独立生活，五年过去，他已经将烧烤手艺晋升到一个很高的层次。所以没一会功夫，香味就开始升腾，更被林风带着飘向竹屋。 光有肉没汤也不行，可家被别人占着，阿蛮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潭边取水。 小半个时辰过去，阿蛮护着新制的竹筒，小心地爬上云杉。可他一踏入山洞，立马傻眼了。 “我的兽皮杉怎么在这！烤肉又去哪里了？” 来不及多想，阿蛮下意识向竹屋望去，杉叶间隙中，鸠占鹊巢的女人刚刚跑回条窗旁。两人隔空对视，阿蛮看见的是她手中残存的肉腿，而那个女人在短暂的对视后羞红了脸，但又奋力摆了摆手中的烤肉，示威之意再明显不过。 按常理说，阿蛮应该感到愤怒的，可此情此景怎么也愤怒不起来。 女人进到屋内后，又拨开条窗，声色清脆：“喂！衣服！” 阿蛮先是一怔，然后看了看自己身体，顷刻后面皮发烫，嘴里嘟囔道：“一个人还穿什么衣服！”嘴里虽然有些不忿，但手脚还是下意识地将兽皮衫往身上套。 瞧见他的举动后，女人满意地撤下了条窗。 倒是阿蛮盯着条窗好一会，才轻叹道：“女人！都是这么蛮横无礼么？” 第五十九章 诛杀 多想无益，宁仁只好硬着头皮冲向帘门。 这一入门，才发现内中犹如亘古丛林，生长着各种接天的巨木。巨木之上，各种藤蔓交错在一起，生出尖扦无数。更可怖的是那横枝上、花草上巨蟒吞信，兼有各种巨型蜘蛛、蚊蚁，令人毛骨悚然。 “你没事吧！”宁仁强压恐惧，拍了拍身前的任重。 然而任重此时双腿发软，一拍之后就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你！你看那些人！” 入眼处，豺狼虎豹血口大张，断肢残躯更是无数，不多时便于林中降下一场血雨。与眼中的惨况相应，上空不时有惨叫声响起。 如此景象，与那人间地狱又有什么分别。 这哪里是什么天路，分明就是死路！断魂路！黄泉路！ “怎样才能出去？” 任重哪里知道答案，毕竟踏入天路者，要么直通仙山，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若我们事先登记，这天路还会显现出对应的攀越之木，可眼下分明就是待死到天路封闭的局。” 细看之后，果然如任重所言，每一根巨木都对应一个登天之人，两人则不在此列。 “你不应该进来的！以你的本事，付家的人奈何不了你。” 宁仁一听这话，大力摇了摇任重的肩膀。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眼下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 宁仁的话冲淡了一部分恐惧，让任重稍稍回神。 之后，两人靠在一起，望着上空的种种异象。 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两人就这么靠着，直至周身的丛林变得空旷，那千百根巨木所剩无几。 “看来这次的登天依旧惨烈啊！一千多人竟然只有三人能登顶，其他人则完完全全的尸骨无存。” 目睹这一幕幕惨况后，宁仁渐渐理解了明珠城那些富族的选择。对施洁瑜，更有一分由心的羡慕。 正回想着，那九天之音再次响起。 “今次木界降临，尔等三人……” 言语中大意为这三人心性坚定，登天之行中喜得灵草花药，于修行大有裨益，如约拜入仙山。 “接下来就该处罚我俩了吧！” 任重自嘲声未散，周遭果然起了异变。 丛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化作点点青光后不断往中心处集聚。再回头看那帘门，早就消失不见。 就要死了么？ 当青光齐聚，那贯虹般的光柱缓缓升空，天路就要隐去。 两人强提精神，死盯着周遭，却不防上空尖锐的破空声直破耳膜。这一抬头，漫天的尖细木扦如雨刺下。要是挨个正着，两人铁定变成刺猬。 然而青光构成的屏牢不可破，两小根本无从躲藏。任重惨笑着低头，其身蹲着瑟瑟发抖，已然绝望。但宁仁满眼不甘，攥紧的拳头有些发白。 木扦就要及身，宁仁脑中突然闪过她的面容，便下意识地握紧胸前的玉佩。 可这玉佩还没握紧，异变陡起。 两道狂暴的气劲由胸膛激出，直往上空冲去。由于冲势太猛，宁仁的身体也被带着浮空。片刻后，那两道气劲又凝实成炎火和寒泉，并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与激射而至的木扦展开攻防。 任重反应过来时，上空的红白青三色已混杂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型的风漩。接着那漫天的木扦就似被风漩吸引一般疯涌刺下，到了风眼处再被三色不断重塑，最终蜕变为一枚泛着青幽之色的矛头。 说时迟那时快，待到那矛头渐渐从凤眼脱离出来后，一根近尺长短的青色木杖开始刺向悬空宁仁的胸膛， 任重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大叫连连，希望宁仁能躲过那木杖。然而宁仁此刻完全不能自主，只能任由那木杖逼近。 杖尾如刺，点在胸前胎记上，再一分分没入杖身。 寻常人受这木杖穿刺，必然致命，然而此时的宁仁胸前胎记忽然升起一盘灵轮，其上红白两色闪烁不止，唯有一点青光忽明忽暗。待到那手杖刺入后，青光缓缓明亮，最终与红白共鸣。 木杖完全没入灵轮后，青色光点如华爆开，然后沉寂。紧接着宁仁身体坠落，任重赶紧接住，才不至让其摔在地上。 此时宁仁上身衣衫尽碎，但****的部分筋肌如虬，比之先前有脱胎换骨之变。再看胸前，那灵轮已隐，但红白青三色印记更加突出。 随着宁仁渐渐醒转，任重正打算关问几句，耳中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卫王营啊！看来是高位太久忘了本份了！” 欣喜地回头一看，四周屏障渐渐淡化，外界身影却渐渐明晰。没有多想，任重快速脱下自己的外衫，遮盖好宁仁上身。 做完这步，那屏障已然隐去，两人出现在祭坛正中，身旁是化作齑粉的枯木雕像。 任重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遭状况，一抹红已至身前，正是孙芸。 “抱着他别动！” 生死逃生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一直仰慕之人，任重自然是激动的。 “他没事！还活着呢！” 孙芸可不管任重说什么，径直探出素手感受宁仁气息。 片刻后，她面色舒缓了下来。 “气息正常，死不了。”孙芸这番话自然不是对任重说的，所以他好奇地环顾着四周，只见一面若冠玉的白袍男子立于祭坛一角，气度非凡。 “说来我与这小兄弟有一面之缘，后来家兄接引双灵圣脉，也曾提及他，而今日又在此相遇，果真是缘分啊！” 孙芸与这男子显然是旧识，但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间隙，使得孙芸的言语中总有些怨气。 “废话少说，他胸口上的到底是什么？会不会妨碍他修入灵武？” 男子一直淡笑，也不对孙芸动怒。 “这叫灵轮，其上分布有五灵印记，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体质，仅在古书中记载，其它并无详述。” “既然这么罕见，那应该是大成有望才对吧！” 男子摇了摇头，叹息道：“据我所知，古往今来具备灵轮者，这位小兄弟是第二人，所以并无例证。” 孙芸一怔，没好气地问道：“那第一人呢？” 说到这里男子似乎有些茫然，再次摇了摇头，一顿之后又道：“灵武修行，贵于专精。若洁瑜师侄那般，乃是得天之幸。以此论证，这灵轮拥有者该是惊灵之辈才对，可小兄弟显然不是。” 孙芸心知他不会对自己隐瞒，所以在看宁仁时不免有些无奈。 “我能知道你为何对这位小兄弟如此上心吗？” 这也是任重一直不明白的地方，所以赶紧竖起耳朵旁听。 谁知孙芸神情一滞，随后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宁仁身上。 “我要带他去黑石长城历练一番，你有没有什么要提点的？” 男子对孙芸的避而不答颇感无奈，但对她最起码的知不不言还是得做到的。 “他这番融合了万木之灵，已点亮木灵印记。如此五灵得三，身体必然会起一些变化。但对他来说，想要真正成为灵武者，就必须将五灵印记全数点亮。也就是说，他还得有两次机缘才行。” 孙芸正待打断，男子抢先又道：“万木降临乃青木先生独门绝学，他且无法探究小兄弟的身体，我自然也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我就带他回营了。” 话到此处，孙芸自觉没什么好说了，便招呼一旁待令的张虎抱起宁仁，然后转身离去。 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来，就这么望着孙芸渐远的背影，稍显落寞。 至于任重，小心地走过他的身前，其间忍不住回头望了男子一眼，却与对方的目光接个正着，霎时就感觉到万道火刃悬空，肃杀中锁定己身。 “除了这灵轮外，他还有什么特别经历吗？” 任重哪敢不答，老老实实应道：“他做过门客、失手伤过人、进过血笼……” 话没说完，男子已示意任重停下了。 “你先天资质不足，但后天资质可补。这枚厚土丹有助于你通脉，再得阿芸所授，定有融灵于血之日。” 突如其来的恩赐让任重不知所措，但接下来男子浮空而立，脚下明炎燎原，大有聚剑而斩之势。 任重可不是傻子，自然不再多话，遥遥一拜后跑向孙芸。 他们这一离开，场中就只剩下跪拜在地的卫王营侍卫若干了。这些侍卫一见男子仙威，根本不敢妄动。 “尔等负监守天路外域之职，竟行此等卑劣之事，罪不可恕。” 这话无疑宣判了一干侍卫的死罪，哪还会留下来等死，赶紧亡命奔逃。至于反击，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仙凡有别，男子这一出手，侍卫们怎么可能逃得掉。 霎时，整个祭坛上方炎云如盖，一道道火索瞬时激出，将逃散的侍卫一一困缚。哀嚎中，侍卫们的血肉急速蒸发，当真是烧得灰都不剩。 再说赶上孙芸的任重一脸惊恐，不时地回望祭坛处。 “芸……副统！那位仙人也太……” 离开便不再回头，但孙芸此时眼中水雾一片，几欲落泪。 “他叫楚敬，世称血笼恶魔，也曾是诛妖卫第一战士。十五年前卸任副统，拜入沉浮仙山，成为今日的白袍楚敬。” 第六十章：鹰王涅槃 巨鹰袭来，自己身在崖壁之上，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危机关头，怀仁望见了上方十丈处有一个洞口，所以没再多想，跟着就手脚并用地冲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当怀仁的后脚刚刚攀上山洞，劲风就已经卷了下来，窒息的迫力让怀仁呼吸不得。且随着鹰羽一收，强大的吸力将怀仁的身体往半空拽，若不是他随机应变将手掌化作骨锋，再深深插入岩石中，只怕人也给卷走了。 当吸力一小，怀仁当即就地翻滚，远离洞口数丈。之后再站起来时，洞口处那双鹰眼已如同利刃将他死死盯住。 怀仁下意识往山洞中退，但那只巨鹰却只是停在洞口处，似乎没有紧逼的意思。 近距离一看，这只巨鹰的体型绝不在冰雪巨怪之下，尚未完全展开的双翅已经达到两丈翼幅，无愧为空中霸王。 这一刻怀仁真的觉得自己就像猎物，更对此前战胜蛮魔、战胜弄火小妖、战胜血鸦带来的自傲感到羞愧。 “十万蛮野，当真是强者如云！”呢喃过后，怀仁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也盯着巨鹰，形成片刻的对峙。 然而，这种对峙不断消耗着怀仁的勇气，而巨鹰却纹丝不动，结局可以预料。 可就在怀仁忍不住将要出手时，山洞深处传来无力的咕咕声。这声音一出现，洞口的巨鹰动了，不过却不是对怀仁出手，而是收回翅膀去向洞中。 走到怀仁身旁时，强大的迫力让怀仁有些挪不开脚步。同时心头惊叹，这巨鹰竟有着灵将境强者一般的威压，战力确实在自己之上。若它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恐怕真的难以幸免。当然，自己还未将灵王圣剑和骨术运用起来，若是不留余力对战，在这种对巨鹰不利的环境中应该能做到和它同归于尽吧！ 怀仁在脑中万般盘算，孰料巨鹰径直入了里洞，根本没搭理他。 不解之后，怀仁也有了一分侥幸，随即小心翼翼地移到洞口。这向下一看，崖下的冰雪巨怪和巨鹰已经形成对峙之势，似乎还在等着开战的契机。 这种情况下，真的还要去偷巨鹰蛋么？这应该是自寻死路吧！ “小鸦！我们有点不自量力啊！” 一语过后，躲在胸襟中的小鸦探出了头，盯着怀仁点了点头，然后又快速缩了回去。 “饕餮！你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在这时候，怀仁总算想起了饕餮这尊熟知蛮野的凶兽，虽然它现在无法为自己提供任何实际的助力，但听听它的意见肯定有好处。 “吾主！禽鸟一族大多通灵性，对局势的判断尤为准确，巨鹰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就当前这只巨鹰来说，它没有对您出手，一来是明白山洞环境对它不利，二来可能是这洞中另有物事更值得它注意。”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跟着它？有必要时还帮它一把？” “是的！依饕餮所见，这只巨鹰应该是这座雪岭的王，崖下之所以还没开战，就是因为它还没下达指令。此外，那件事您就别考虑了，饕餮建议您就跟在它身后，说不定还能有意外之喜。” 饕餮这一说让怀仁略显尴尬，不过他也算“知错能改”，马上采纳了饕餮的建议，踱在巨鹰数丈之后，一点点深入山洞。 山洞幽深而宽大，走到后来出现在怀仁身前的是一处鹰涧。 而此时，这只巨鹰正停在涧中一方凸出的青石上。不过它此刻双翼微展，鹰眼死死盯着青石下方。 怀仁顺着它的目光望去，飞流中一圈黑色斑纹极为惹眼，盘踞在青石底部不知其长。 “黑斑大蟒！它要对付这条黑斑大蟒！” “原来如此！冰雪巨怪的选择确实没错，只不过刚好撞上了这只鹰王涅槃！” 原来，巨鹰们每次外出觅食用时长达半月，所以知晓它们外出时日的冰雪巨怪才会带怀仁来雪岭“偷蛋”。可让它们没料到的时，这座雪岭的鹰王已经老了，需要涅槃重生，所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外出过了。 再说怀仁巧合之下进入的山洞，这山洞通往雪岭另一侧的鹰涧。平日里这座鹰涧就是历代鹰王的专属栖息地，可前几日不知从何处来了一条黑色大蟒。蟒占鹰巢，高贵的鹰王如何受得了，所以一直想找机会除了这条大蟒。奈何它继续涅槃重生，实在不宜在这个特殊时期和黑色大蟒开战。再加上只有鹰王才能进入这座山洞，所以它也没有帮手。 还好，怀仁送上门了。 明白这些缘由后，怀仁看向这只巨鹰之王的眼神都变了，心头更是惊叹着：世人都说人是世间最为聪慧的灵长，其它族群都比不了，可眼下这情况……自己分明就是被算计了嘛！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若不是贪图巨鹰蛋，又哪里会有这些事。 苦笑之后，怀仁还是留了下来。 当怀仁刚刚做出这个决定，鹰王的一双鹰眼就盯了过来，不过这时它的眼中不再锐利。 “必要的时候我会出手的！”对着这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怀仁很坦诚地回应了一句。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鹰王的双翅猛地展开，拉出一面宽幅达三丈的羽盾。盾下灰白色的鹰羽犹如鳞片，为它平添无尽威势。再看鹰首，瞳中精光似电，喙下弯勾如刺。 在鹰王的锋芒之下，盘踞在青石底部的黑斑大蟒也动了。 壮汉大腿般粗壮的蟒身一张，从头至尾长达十余丈。其上的黑色斑纹连成一片，泛着幽黑的色泽。蛇首再一吐信，猩红的雾气粘在青石上，转瞬便腐出一片黑斑，显然毒性极为重。 鹰王之威不容轻犯，所以它当先腾上半空，双翅一挥，两道迅疾的劲风聚成风刃劈向黑斑大蟒。 风刃尚未及身，飞流已被激成银浪，青石上的的苔藓更是随着碎石片狂乱翻飞。 这种攻势下，黑斑大蟒自然不会硬抗。只见它先是蛇尾一甩，跟着飞流后轰然炸响，山石之中，蛇尾如同鞭矛深深刺入。紧接着蛇身绕过青石，避开风刃的直袭。 声声轰隆，偌大的青石被风刃硬生生劈成三块。一时间泥石和银浪混在一起，完全看不到黑斑大蟒的影子。 这就结束了？ 当然不会！ 就在鹰王观察黑斑大蟒的踪迹时，一道黑影由浑浊的泥水中冲去，将它的一只腿缠住。 细看之下，这黑影竟然是黑斑大忙的头部，此刻它紧咬住鹰王的腿，再借用自身的重量将鹰王往下方拉扯。 鹰王当然不会束手就擒，振翅之下，再用无坚不摧的鹰喙去啄黑斑大蟒的七寸。 一啄，弯勾刺入蟒身；二啄，弯勾拉出一团血肉；三啄，带起鲜血如泉喷洒。然而，遭受重创的黑斑大蟒还是没有松口。 激怒之下的鹰王正准备给它致命一击，可突然一股晕眩感袭来，双翅打晃，有些难以维系滞空之态。 一声鹰唳后，怀仁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灵王圣剑急速三挥，三道青色的风刃劈向黑斑大蟒身体同一处。不得不说，黑斑大蟒的身体有足够的韧性，三道风刃劈过后，蛇头和身子依然没有完全断开。 也亏得怀仁没有留力，跟着又是两道水月斩，将黑斑大蟒彻底斩成两截。 下坠之力一去，鹰王跟着振翅回到山洞。可它刚刚踏足洞中，身体就开始偏偏倒倒。再看它被黑斑大蟒咬伤的腿，自伤口处不断流着乌黑的血。 这种惨状让怀仁有些心惊，随即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办？ 若是救它，难保它不会对自己有想法；若是不救，心里又有些难受。 正犹豫时，鹰王以声音指引着怀仁看向鹰涧一处。那是一处被草木遮挡的石阶，左右还有被黑斑大蟒压过的痕迹。 “巨鹰蛋！” 怀仁一声惊呼后，鹰王垂下了头，气息越来越重。 这一幕后，怀仁没再多想，当即用双手去挤压鹰腿左右的黑血。黑血一尽，怀仁又划破手指，再将一滴纯灵之血滴在被黑斑大蟒咬过的地方。 伤口处理好后，怀仁从饕餮戒中取出一把耶罗果，然后举到鹰王嘴边。鹰王聪慧不在怀仁之下，也没有任何犹豫，努力一吸，将耶罗果尽数吞入腹中。 做完这些，怀仁就随意地靠在石堆上，观察着鹰王的变化。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鹰王紊乱的气息渐渐回复正常。 当鹰首抬起来时，一侧的翅膀慢慢展开，直到与怀仁的身体挨在一起。 “那啥！先前小子多有冒犯鹰王，还请您不要见怪。现在您的毒已经解了，我留在这就有些多余了，您看……” 以人的方式去和一只巨鹰交流，怀仁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加上这一趟本来就是“图谋不轨”，再有先前那些顾虑，导致他现在只想马上离开。 然而这鹰王不但不回应，反而一直盯着怀仁的前胸。 一番沉默后，小鸦探出了头，注意到鹰王在看它后又马上缩了回去。一来二去，小鸦畏畏缩缩的模样让怀仁都觉得好笑。 “小鸦！别再鹰王面前出丑了！” 怀仁开口后，小鸦总算镇定了一些，然后尝试着和鹰王对视。多次努力后，小鸦突然兴奋起来。 正不解时，饕餮的声音响起了：“小鸦说这只头鹰让它留在鹰涧，为了答谢您还会送它一份机缘。” 怀仁一喜，心道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只是不知小鸦的这份机缘会是什么。 “那就多谢鹰王了！只是不知一个月的时间够吗？” “够了！” “既然如此，那怀仁就一个月后再来拜访鹰王！” “头鹰说它也会有为期近一个月的涅槃期，时日正好！” 既然如此，怀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向鹰王躬身行礼后，随口吩咐了小鸦一句就去了洞口。 这一到洞口，数只巨鹰停在半空，让怀仁一惊。 好在饕餮的转述又来了：“头鹰知道那些冰雪巨怪与您交好，所以让这些巨鹰都退了回来，并且让它们送您下去。” 饕餮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不会有错。 欣喜中爬上巨鹰的后背，被其带着翱翔天空。虽然风有些大，天有些寒，但怀仁还是忍不住高声狂呼。 “终有一日，我怀仁也能翱翔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