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寻梦者前提·Ⅰ 安德亚十字教历一六二九年。 七月七日。 晌午,寒山城,海格府邸。 白昼初晴,大地明朗,沐浴了入夏的第一场雨后,寒山城的空气才有了丝丝凉意。 与听上去就让人打冷战的名讳不同,依山傍水的寒山府俨然是一座天然蒸屉,只有这冷清的街道配得上寒山之名。 这座古老的城市四面环山,高耸的地势成就了无云的明媚,天空仿佛是一面神明窥探世界的放大镜,通透的镜面波澜不惊,将宜人的阳光泼洒成热辣的酷暑。 大地一片炙热。 不过,也正因寒山这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东西南北有天堑隔绝山河,坐西朝东有长久的白昼驱逐暗影——使它成为了全莱恩之域最大的空艇停泊港,名曰「千翼」。 据说此地最繁荣的时期,普天之上即便没有一叶云彩,生活在地表的人们也享受不到任何光照:因为有无数飞行器和空帆遮蔽了白昼,投掷下形状各异的影子和旗帜。整座天穹都是梭巡自如的重型货舰。 蒸汽呼啸,云海翻腾,水手们拉紧缆绳迎着晨风叫喊,舰船和空艇络绎不绝地进出寒山,承载着朝阳与希望远航。 能源在此被当作货币,飞翔天空的巨鲸将牛奶和香料整船整船地载离寒山。这里充满了商机和机遇,只要你有幸能乘上一艘空艇,大千世界便无一不尽收眼底。 方兴未艾的日子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止。 享有「千翼之府」美称的寒山城,唯一的遗憾就只有上述内容,都是两百年前的风尘往事了。 「今时不同往日喽,尊敬的女仆长大人,」将目光从无垠的蓝天收回,海格舰长放下相框,背着一只手拨弄了会百叶窗,连正脸也都没给身后的人留下,「放在从前,您就算要我运一座要塞出山,船上的兄弟也只会嫌城堡太轻又没有技术含量,不如咱把整条山脉都搬出去卖罢?哈哈……如今的千翼之府,也不早再是什么名胜了,倒更像是贫民窟或者难民营什么的。我们只剩下这一艘船,也是全莱恩之域唯一的一艘,说什么我也不能怠慢她。如果您没有双方洽谈的意思,还请拾掇行李择日再谈吧。我们,不欢迎别有所图的客人,特别是有可能损害空艇那种,维诺,准备送客。」 说着,海格自嘲地耸耸肩,窗中倒影映射出一个红鼻头八字胡的老头。 老人的神态颇为矍铄,黄铜色的瞳孔透露出坚毅的眼神,结实的身躯上则套着类似水兵装的笔挺制服,双肩均配有勋章和军衔,配合胸前的八翼蔽空纹,更点缀了他空艇舰长的身份。 除此之外,海格还拥有一双细长而尖锐的耳朵,像极了柳叶——与其他莱恩之域的居民相同,他是一只「思想种」。 「大人倒挺大义凛然,这么急着送客是想赶我们走?那我还偏不走了。」 这时,似乎在刻意回避海格的决绝,一弦绵软的女声伴随轻微的哈欠娓娓传来,委婉地摆脱了对方的懈怠。 「我能保证,交付空艇的货物不会有任何问题。只是涉及到家族机密,奴下无法对外展示这四方盒子里蕴藏的惊奇,但舰长大可放心,想当年茉莉奈号初建的时候,奥维尔家也曾鼎力支持。现如今我有求于你,铁面无私也应该分清楚对象罢?」 「……」 「……」 趁着沉默放眼屋内,这是间装潢考究的办公室。房屋上悬淡黄色的琉璃水晶灯,下铺酒棕色的羊毛绒毯,就连桌椅家具也无一不是红木雕琢,真皮质地。在大门一旁的展览柜内,还盛放有无数金灿灿的奖杯与锦旗,想必都是过去荣耀时的证明。 也仅仅是旧日之辉而已。 「你不回答,我是不是能理解为默认?要知道奴家开出的价码足够你一整年衣食无忧,拿来维修舰桥给手下补放薪水不是很好?我可是清楚的很喔,舰长已经很久发不出工钱了吧?而我又急需指派一个任务,你为何,就不肯卖个人情给我呢?」 搭话者的语气格外嘲弄,高屋建瓴的侮辱让海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屋内的气氛愈发严峻。 「香格拉蒂女仆长大人,我想你清楚这不是钱的事,」舰长转过身,眉宇间的愠怒毫不隐瞒,「空艇升空需要满足极其严苛复杂的条件,并且在航行途中也必须时刻注意安全。倘若在高空时存放的东西发生不测,最终导致飞船和乘客面临危险,这就不光是掉脑袋能了清的事了。按照律法,可要付连坐责任的,相信即便是奥维尔奈德族长本人,也无法承担这种风险。」 语毕,他暗骂着“虎落平阳被犬欺,官大一级算个屁”,一轱辘坐回椅背,示意侍从给刺头儿换茶的同时,不露声色地与这次会谈的主导者对上视线。 他甚至有些怯她。 如果只能用两个字阐释眼前的这名女性,海格首先想到的便是「雍散」,其次则是「儒雅」。 来者头饰黑绳,眸若白璧,肤如膏脂,雍容举止。 人们常说美是万能的形容词,但今天他面对的这位女子,单用美来描绘未免有些苍白无力。 会客专设的气垫沙发上,此刻正休憩着一只惬意懒散的黑猫。说是衔蝉,自然是一种赞誉,毕竟能被堂堂舰长以礼相待,当然不是简单人物。女子生有一头皎而不黝的黑发,身着一袭花边繁多的漆黑礼裙,配上品茶不露齿,颦笑送秋波的举手投足,给人一种神圣高洁的怠惰感。 只是,这样庄重得好像不沾俗尘的贵人,却美中不足有一抹淡淡的黑眼圈,她的脸颊两侧也并非莱恩之域常见的尖耳,而是蜗壳形状的耳旋。 这代表了她的人类出身。甚至,她只是一名服侍精灵的女仆长罢了。 「要是真发生了意外,奴家乐意替您多掉一个脑袋,就拿我最亲近的属下顶替你怎么样?顺带一提,她对海格舰长正在招募的魔工技师很感兴趣哦。看你似乎很在意她的样子,不如我把她送给你打下手怎么样?别看她这么笨手笨脚,其实很有天赋呢,西亚也一定觉得很荣幸吧?」 浅笑着将茶还给贴身仆役,惊艳的女仆长一个媚眼就教海格收回视线。 同样颤抖的还有她的仆人,被提到名讳后竟然手忙脚乱起来,差点把茶杯打翻,引来香格拉蒂的嗔怪: 「你还真是可爱啊,小笨蛋,说你笨手笨脚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待会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声)……嘛,总之我便说到这吧,海格大人是听是拒,我也不好阻拦,但有一点你必须知道——只要按我说的做,就什么麻烦也不会有,否则嘛,奴家也不介意多与二位攀谈一会。」 「您这是无理取闹(切齿)……」 海格满面愁容地敲起手指,他的办公桌很宽很厚,却大不过香格拉蒂的手心,更逃不出她的掌控,也很久没有收拾过,被堆积如山的文件掩埋。 今早雨未停歇的时候,女仆长和她的仆人如天降神兵出现在他的房间,把海格堵了一个措手不及。 天知道她们是怎么来的,也只有天知道那口该死的铁箱里装着什么。 香格拉蒂的来意很肤浅,将立在房间正中的货物,用海格麾下的空艇运出寒山,没有目的地,更不需要警备人员。 只要海格同意让这块铁疙瘩上船,他马上能获得足以把空艇翻新一次的报酬。 这本是一拍即合两厢情愿的美差,可怪就怪在女仆长大人不许别人开箱验货,且要求货物单独存放在一般的舱房之中。 这不明摆着有鬼? 要知道她带来是可一件大家伙,放在舰长室里都觉得拥挤,更别提普通舱房了。万一里面藏了炸弹,自己不就亏惨了? 铁箱约莫有一人身长半人身宽,六面工整的边框上纹饰浮绘,平躺在地毯上像极了一具棺材,但女仆长大人拒不承认。 除了与黑夜不差毫厘的底色,就只有箱子表面焊上去的一只「内在之眼」——那是奥维尔家的族徽——能够供人辨识。 那只双瞳的眼睛盯得海格发憷,可他却对里边的东西一无所知,而来自奥维尔的家臣又一再强硬地表示,一定要让他在进晚上把货运走,不然就打算这么干耗下去。 他还等着去见人呢。 “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只有傻子会乐呵呵地欣然接受……” 海格掂量来掂量去,最终还是打算不屈威武,回拒掉这个委托:「我的脑袋值不得几个钱,您用仆人与我交换还得小心亏本。吾身老矣,能再登上舰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就算是精灵,死后也不免埋进土里,给蛆虫爬满脑瓜。可茉莉奈号不一样,她生来即属于天空,也应该永远徜徉在天空,所以这两百年来我从没让它在陆地停靠过。您可以说这是我的占有欲在作怪,我也乐意承认我的自私——没有当地检察官的安全证明,我绝不会让任何东西进入仓库,哪怕是一只苍蝇也不行。茉莉奈号明天下午就要驶离空港,如果您在此之前都无法让我满意,就算精灵王重生来劝我也没用,想耗,那就继续耗下去吧。」 长叹一气,海格也不管香格拉蒂怎样看他,一头扎进满桌的档案翻阅起来,看这架势,莫是想用沉默来当逐客令使。 「……」 「……」 「……」 寂寥的毒酒灌进了在场四者的咽喉,除却海格摩挲时的窸窸窣窣,室内就只剩下窗外的云啸在宣泄愤怒。 博弈已然开始,海格要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他的心思也从案上文字飞跃到无数岁月以前,来到了「和平纪元」的年代。 多少年了,他的心与身躯逐渐老朽,衰落到区区女仆都能和他平起平坐。 论官职,她一介精灵佣役实在不是舰长该待见的,但算上靠山和背景,恐怕海格得把香格拉蒂当成祖宗供起来。 大概是两百年前罢? 同时也是莱恩之域空艇业界遭受重创的起始点——一场波及了整个米斯特拉大陆的旷世浩劫轰然爆发。 一群,不,一支,浩浩荡荡雷霆万钧,由各族人民蔑称为「魔人」的凶残物种集结而成的军队,于当时撕裂帕尔高原,越过高原守护神阿图腾的守护结界,发动了侵略世界,剿灭诸神的: 「WarofShards」。 对历经过碎片战争的海格而言,那是他坚守舰长一职的源头,也是空艇行业走向没落的终点。 由于战争到来得太过突然,停靠在千翼港的数千空艇甚至来不及撤离,就不得不被创造他们的先贤亲手销毁,以防止落入敌手。而侥幸逃离现场的舰船,多数也在长达二十八年的征战中逐渐陨落,骨毁形消。 待人祸平息,「守卫者联盟」将魔人尽数驱逐回西林荒野,全莱恩之域尚能航行的空艇便只剩下他指挥的一艘—— 茉莉奈号。 海格本人也从低级的舰桥杂役临危受命,不断拔擢,最后荣登空艇舰长一职。 可他终于是老了。 战争的终焉并没有让空艇业重整旗鼓,反而摧枯拉朽地将它所有成就付之一炬——空艇的建造技术,维护技术,甚至连设计图纸都在硝烟中遗失。就连彼时率领舰队运输物资,抗击魔人的皇室三大家族,对空艇技术的失落也不闻不问。 这意味着茉莉奈号一旦因故坠毁,天下便再也不会有人造物品升空游弋。 香格拉蒂便是隶属于三大家族其一的侍卫女仆长。海格无论如何也不会随她心意。 「香格拉蒂……香格拉蒂?呀不对,女仆长大人,女仆长大人,这种时候千万不要掉链子啊!我们还在舰长室里呢!」 思绪飘飘渺渺总算是回到现实,审批完几份赤字的财政报告后,海格被一小串轻微的响动聚起了眉头。 「可恶!竟然真睡着了!不是提醒过让你养好精神不要熬夜嘛?怎么办怎么办,这种时候可不能不做声啊,醒醒呀!」 发言人是香格拉蒂的随行女仆,她的声音较之前者更显青涩,想来是年轻的缘故?她不知所措的样子让海格心情舒畅。 「呼,呼……」 只见与办公桌隔着一件石棺的来宾位旁,一名体态匀称的女侍正轻轻摇晃着香格拉蒂的肩膀。 可不论她如何催促主人苏醒,后者却沉沉酣睡,脖子蜷缩在黑绒领口的样子倒真挺像一只小猫。 看来那纹黑眼并不是缺乏存在意义的,这样想着,海格放心地打量起前方。他终于能松口气了。 当遍洒晶莹的月华被云彩掩上轻纱,星星的玲珑剔透就水落石出了。 海格其实一直有在打量少女,不过不是在意她的尖耳,而是她的打扮实在令人起疑。 明明是精灵,为何要服侍人类? 介于黑白间的灰色长发衬有一圈缎带头饰,齐刘海的额下是一双银白色的眸子。女侍的容颜算不上惊心动魄,却教人的视线流连忘返。奥维尔家古典款式的女仆装仿佛为她量身定制,黑底白裙穿出了别样生动的雅致,让人忍不住询问她的名字。 「西亚小姐,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睡着的时候不要流口水呀?!让人看见了怎么办,唔,难道要我拿衣服擦掉吗……咦啊啊啊啊?您……您是在叫我吗?咕……很荣幸能被传说中的海格舰长直呼姓名,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听香格拉蒂唤过女仆名讳,海格自然地发话了。他没想到女仆长大人竟然困到睡着,失落的同时也不忘把握机会开溜。 「我这把老骨头可还没作古呢,怎么就成了传说?呵呵,既然大人她已经就寝,我也不好继续在此办公了,就让她好好睡一会儿吧,麻烦西亚小姐照顾好香格拉蒂大人,我和维诺就先行告退了,有什么事情,欢迎来空艇上来找我。当然,必须接受检查。维诺,我们走吧,小心不要惊扰到人家。」 「是,舰长大人。」 笑着将一沓档案交给候在侧旁的副手,海格取过怀表,叨念着时候不早,该去参见真正的会议了。 「诶诶,您这么快就要走了吗?那我家大人的提议该怎么办?女仆长她很看重这起交易的!能请舰长您稍等片刻吗!我会马上叫醒她的!香格拉蒂,你快醒醒呀……」 这时,见海格和被称作维诺的小伙子径直离开,女仆西亚焦急地阻拦道。为此,她不惜用身体捍卫在门框的正前方。 「如果她真在意这场商谈,那就不会失神打盹了。很抱歉西亚小姐,舰长大人的时间是宝贵的,还请你们改日再谈。」 「你!你不过是一个人类随从而已,凭什么代表舰长回答?放开我……我在和海格舰长说话!」 可恼人的是,西亚娇小的身躯并不构成二者退缩的理由。面貌白净的维诺二话不说就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拽离了门框: 「哟?你也不过是个人类饲养的奴役而已,又凭什么和舰长大人直接沟通呢?奥维尔家的人果然清高得很呐,连佣人也学会狗仗人势了。嘿嘿,要不是刚才下的剂量足够,现在谁刁难谁还不一定吧?」 「你说谁狗仗人势!等等,剂量……难道说——!海格舰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敢对香格拉蒂用药?有什么问题难道不能好好说吗!」 恍然大悟的西亚愣了神,难怪她怎么喊也叫不醒那只瞌睡虫。 「有这回事?」海格的八字胡如波浪似得一隆,和维诺对视一眼后耸了耸肩。 「西亚小姐哟,性格直率是件好事,但乱说话可是会酿成大祸的。念你年纪还小,没凭没据的我就不与你追究了。香格拉蒂大人缺乏睡眠我们有目共睹,与她的会谈戛然而止,我也感到十分可惜呀。希望在我离开这座城市以后,还有机会与二位长谈吧。我还得赶去下一场预约呢,就此别过了。」 说着,海格摇摇头旋开把手,屋外阳光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舰长一旦迈出去就能重返天空,驾驶茉莉奈号远走高飞。 他这一走,怕是再也不会回来。 「还真是遗憾呢,小美人,也请你陪女仆长大人好好睡一觉吧,放心,我们不会等你睡着了再扒光拍裸照的,嘻嘻。」 维诺邪笑着附和道,同时把西亚的双手抓到腰后,打算捆起来再灌晕了事。 “原来这全是他们算计好的,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和我们合作!” 被锁住关节的西亚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维诺攫住她的嘴把药茶倒进来,也许在昏迷后,她还会遭遇毒手什么的…… 只是。 「思维阵域——!」 「嗡——!」 「呜哇?!好烫……该死!这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在『维和区域』使用天赋是犯法的吗?!你?呜哇……别过来!」 就在海格前脚跟刚迈出房间,视线还意犹未尽地瞥向屋内之际,不可思议,并绮丽至极的一幕发生了。 「呸呸,刚才还想给弱女子下药的人不配提到法律!况且我用的也不是『精灵天赋』,你这个没有教养的口臭白痴!」 在一阵绚丽的蓝光中,大放异彩的西亚挣脱了维诺的擒拿,眼神凌厉从容不迫,顺便把热茶糊了后者一脸。 那是如何灿烂旖旎的图画啊。 只见少女四周,无数由光粒组成的深色圆环萦绕腾转,还伴随有柱形的晶状光泽向上攀升,为舰长室涂抹上未来之范。 环饲西亚身体的物质极富科技质感,材质类似翡翠与祖母绿,却在半空悬浮四溢,散发出温暖视觉的蓝色光晕。 而构成这一切的核心,都源自西亚的食指——一枚银质的指环。 戒指的样式简洁圆润,但在大团深蓝的渲染中却依旧保持着白洁光泽,而与它同样不被蓝光侵蚀的,当属四支凭空架设在西亚两肩的炮台,阵列以待。 长而深邃的炮筒,棱角分明的形状,再加之炮管后方肉眼可见,正在不断聚集的光粒汇聚而成的能量集束。 毫无疑问,这台人形兵器具备有不俗的破坏力。脑门前方就有一门炮管顶着的维诺举双手保证。 「我明明刷过牙的……」 「给我闭嘴,维诺!思维阵域,这是……『假想炮台』?」同样被被瞄准的海格惊得叫唤出来,「这么说来,香格拉蒂大人所言不假,你当真是魔……」 「她从来没有对您说谎,包括运输的货物不存在危险,事成之后您可高枕无忧,全部都没有半句假话,」扬起一臂,指引着悬空炮台的西亚叹了口气,「既然您不愿相信奥维尔家族的女仆长,那么就由我,奥维尔家族女仆长的女仆来代替她完成接下来的谈判吧,希望我能赢得您的信任。」 说着,西亚右掌搭肩,食指之戒露出「青铜锤剑」的纹章,微微鞠了一躬: 「请允许我郑重地重新介绍自己,我叫奥维尔丶阿克西亚,除了女仆的本职工作以外,还是一名『魔工技师』。」 PS:【2017-4-9】虽然咱并非是新人,但还是希望能得到读者对作品的评价_(:зゝ∠)_,本人工作党更新可能不太稳定,但大纲什么的都提前准备好了,起码剧情能保证不会坑(偷笑),还望能坚持看完这一章的人能戳下一页继续呀。 第一幕·寻梦者前提·Ⅱ 数分钟前。 寒山天廊。 「小姐,假如谈判失败,你真打算说你是魔工技师?」离尽头的舰长室还有一段距离,女仆长回头,担忧地望向西亚。 她的忧虑并不是杞人忧天,毕竟通晓机工术的技师放眼米斯特拉也是凤毛麟角,胆小怕生的她能扮演好么? 「香格……拉蒂,如果你还有功夫开玩笑,为什么不过来帮我抬一下啊?敢情这口棺材不是你背?站着说话不腰疼。」 还留在山道的西亚气喘吁吁,使出吃奶的劲才迈过最后一级台阶,背上黑匣落地的一刻,整座空中楼阁都产生了颤动。 可能她是胆小,但在没有任何交通载具和人协助的情况下,背着这块黑疙瘩足足攀登上千枚台阶,也算是持之以恒了。 「我算是明白了……但凡有点地位的家伙都喜欢指挥别人,我以前怎么没意识到能让你当苦力?还有这该死的楼梯,为什么要在深山老林里搭建别墅啊?真搞不懂这些有钱人,累死我了。」 说着,西亚一把扯掉固定货物的绳扣,敞开衣领,瘫坐在单薄的栏杆上喘息起来。 高山的低压几乎榨干她的体能,以至于身后就是万丈悬崖也无法害怕,只顾着大口呼吸黏稠的水雾,毫不在意春光乍泄的可能。 此处,是环饲寒山城,名曰「奎拉酋山脉」中的北峰一隅。 因其是盆地地形中最矮的一座山峰,所以多年来一直是空艇往来的交通要道,山峦之间设有多如牛毛的驿站货仓,只可惜随着空艇业的衰败,基本上都无人问津了。 不过人世间的岁月变迁,自然无法影响大地之母的森罗万象。 远处刚蓄过雨的天空擦拭出道道彩虹,七彩的颜色传递出无暇的剔透。山海一笑,如此美景倒也值得西亚跑断双腿了。 只是,一般人因为累而衣着暴露倒也算了,可西亚大汗淋漓脸颊潮红的样子,实在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丝质的服装被香汗浸透,露出若有若无的窈窕曲线,瘫倒在地不修边幅的神态,更为她增添几分妩媚妖娆,搭配上那双因疲惫而迷离的纯银之眼,风华绝代的香格拉蒂看了也不免会起歪念。 「不给叫小姐,叫回少爷总行了吧?成大事者自然有其仙风道骨,如果和普通人没有差别,又有谁会想当贵族呢?像少爷您这样不检举止,就不怕被人看见了走光?」 淡然地将巍峨山河尽收眼底,香格拉蒂恶作剧似得笑了笑,一手藏在身后不知在筹备什么,倚靠过道,眼神奇妙。 「走光?走什么光?不都是你让我穿成这样的嘛!况且出门前我穿了安全裤的!还是两条哦!」 「嗯?那也仅限于出门的时候哟,少爷,」女仆长摇摇手指,眉下黑眼淘气连连,「奴下的换洗衣物终归有限,所以为防止少爷您出汗弄脏内衣无法更换,我特意趁您休息时撤走了几块不必要的遮羞布,在爬山的途中您难道没有感觉出来吗?」 「咦咦,遮羞布?你都干了什么……呜哇!难怪从刚才起下半身就凉飕飕的!香格拉蒂你混蛋!快把底裤还给我啊!」 一语惊人,西亚急忙把手伸进女仆装的裙子里,接着脸色唰一下变得通红,马上合拢双腿捂住重要部位。 她这一摸,发现不仅防走光的安全裤不翼而飞,甚至连底裤都给掉包成***了!还是蕾丝边鹅毛绒的! 最恐怖的是她连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到啊!香格拉蒂也走在她前面,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要是刚才有人跟在我后面,我后半生不就全完了嘛!”西亚赧切至极,幽怨地瞪向主人。 「司职服侍的女仆才不需要羞耻,哪怕被吩咐裸奔也一定得照做,奴下当年也是这么熬过来的。既然少爷您选择假扮我的角色,就得好好学着点。把那怨妇似得眼神收起来吧,顺带一提,我今天有好好穿上内衣呢,少爷想知道是哪种颜色吗?」 调戏完西亚,香格拉蒂的表情又恢复成平常的漠然,好像一切都不怎发生过一般。 「你平时难道都穿成这样吗!算我求你了香格拉蒂,快把底裤换回来啦。这样还让我怎么见人,我又不是职业女仆!」 西亚几乎要哭出来地站起身,抓紧裙子的下摆泪眼汪汪道。她的脾气是软了点,但害羞到极致还是会生气的。 况且。 「这衣服裙子本来就短!要是让海格发现我是男的,下半辈子都得在天牢度过了!香格拉蒂,求求你别快还给我吧。」 「咿呀,看来少爷您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男儿身了呢?既然如此,您刚才为何没有按女性的坐姿休息?我不是叮嘱过很多次,要学会矜持学会伪装,您今后的一切行为都必须严格按照我教您的做!否则会被关进天牢的,可不只有少爷您一个。」 见西亚承认错误,香格拉蒂的语气忽然锐利得像把剃刀,把前者所有的无奈刮除扫清,空留一阵惘然与惊讶: 「瞧瞧您刚才的表现吧?毫无警惕,毫无戒心!觉得这里是荒郊野岭就大大咧咧,全然没有接受过训练的样子。少爷,您以为我真有闲心和你开玩笑?难道您对阿丽儿小姐的执念就仅此而已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何苦要互换身份来这呢?」 训诫,叱责,呵斥,几乎每一种居高临下的说教语气都被女仆长凝练到短暂的话里。 她必须让他明白自己错了。 「我,我……」灰发女仆无言以对,她,不如说「他」,的确在某一瞬间忘记要掩饰身份。 明知道被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可自己却还是松懈地放弃了思考,以为只要有香格拉蒂在一切就万事无忧。 现实可不允许他依赖别人。 奥维尔丶阿克西亚,或者说「奥维尔丶银」,需要的不止外表像女人,而是要从心底把自己视作女人。 为此他必须自律。 银本是奥维尔一族的长子,出身显赫地位尊崇,但四年前的「灵灾」却彻底毁了他,甚至让银成为大罪人,遭遇追杀。 为复活在灾难中不幸逝世的姐姐,银不惜触犯禁忌,利用隐精灵死后不会腐烂的特性制作「魔导人偶」,试图用魔法和科技让牺牲自己使他苟活的姐姐重现人间。 这是项极其危险,也注定遭人唾弃的举动,银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才走到今天。 才刚将人偶制作完成的银,在一年前不幸被奥维尔族人发现,最终导致他的名字从族谱中删除,还遭到了家族的封杀。 因为颠覆生死,是米斯特拉最大宗教——「安德亚十字教廷」的禁条之最。 哪怕同为精灵的族人能够默许他,那些视「神典」为行事准则的圣徒也不会放过他。于是银只能隐姓埋名,甚至改变性别,以逃避神之使徒的天谴,还有来自奥维尔的捉拿。 香格拉蒂是唯一伴他左右的「人」。 「对不起,香格拉蒂,我没能够注意到……」沉默许久,银沮丧低头,揪住裙摆的指头因用力而苍白,和他的脸色一样。 这次他拜访海格舰长,初衷便是逃避家族的搜查,利用香格拉蒂曾经的女仆长身份,银只需要跟着她就能坐空艇脱身。 「少爷,这话你跟我说没用。尽管您的长相能够以假乱真,连我也不禁赞叹,继承的血统也能很好地掩饰身份,但这是一场豪赌,一旦暴露就万劫不复,我希望您能明白奴下的苦心。」 女仆长点点头,眸中愁容不再辗转,只等银再次抬头。不管世界如何沧海桑田,他们依旧是一对主仆。 你是主,我是仆。 「嗯,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一定会演好这个角色。」 银不敢抬头,但他能理解香格拉蒂用心良苦,所以他从来不敢还嘴。姐姐死后也是她一直在照顾自己,他欠她太多了。 可是。 「那好吧,看在少爷知错能改的份上,我就不没收您的内裤了。现在让我们重新来过,这次可不许再放松哦?记住,你是唯我命是从的低贱女仆,而我,是自命不凡的人类贵妇。相信以刚才的表演效果,一定不会让别人看出猫腻。少爷,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动身吧,把阿丽……把货装好,前面就是舰长室所在了。」 注视银的失落许久,香格拉蒂终于轻快地拍起手来,示意银跟上节奏。 「诶诶?这么快就要进去了吗?可你还没把衣服换给我啊!现在我迈不开步子……」才想起自己还是真空的银急忙说。 「还给你还怎么让少爷长点记性啊?只有胯下空荡才能让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祈祷海格舰长不是喜欢掀人裙子的变态吧,我在前边等你哦,西亚小姐。」 抛给西亚一个讽刺的眼神,香格拉蒂大步流星,结果不小心撞上走廊的围栏,眉底的黑眼圈更加浓重了。 「咦!不带这么玩的香格拉蒂!你好歹把这条***给我换掉啊!我明明连丝袜都穿给你看了!啊啊啊我恨死你了!」 见女仆长大人眼冒金星,却硬要假装没事地向前移动,西亚只好背起黑棺,踉跄着抢在她进屋前追了上去。 空旷的山峦顶峰,一阵夹杂悲鸣的回音不绝于耳,西亚急匆匆地跑过走廊,谁也没有注意到墙壁上贴着一张通缉画像。 那正是之前香格拉蒂背靠的地方。 第一幕·寻梦者前提·Ⅲ 「我叫奥维尔丶阿克西亚,是一名魔工技师。」 干练的声线响彻厅堂,西亚收回拘谨,掌中银戒闪烁微光,冷汗直流地戒备着海格的动向。 西亚的身份是伪造的,这不仅指她假扮侍从,连她的魔导装置与标识也包含在内,是模仿实物,赝品到极致的成果。 别看她有胆子用枪口对准海格,实际上西亚相当紧张,裙底的真空也让她俏脸微红,不由地想要并拢。 「青铜锤剑」,于戒指顶端的黝黑图案显露粗犷。 一刃一锤的简单构图,即是精灵皇室三大家族之一——莫里森家族的著名标志。与在术法领域制霸一方的奥维尔家不同,莫里森掌控着莱恩之域近半数的工业城市以及物流运输,其族长本身也是引领魔工界蓬勃发展的巨擘,独揽大批拥趸。因此莱恩之域凡有技师,基本上都冠有莫里森的名号。 曾在这个工科世家偷师学艺的银,遭到追捕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伪造图腾,复制身份。 他有自信以假乱真。 但这种信心似乎不适用于海格,他可是身经百战的长者,莱恩之域的哪个角落他没有去过? 「『青铜双子』?奥维尔家果真是大手笔呐,连自己女佣的女佣都是研习过『奥术学派』的学徒。我很好奇,西亚小姐才华并茂,还是高贵的隐精灵一员,怎么会愿意屈尊给区区人类充当杂役呢?」 幸运的是,在一眼万年的巅峰对峙中,海格并没有发现纹章是仿造的。 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却识相地举起了双手。 「因为女仆长大人对我有恩,我是自愿服侍她的」,回应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西亚不安地挪开另外两驾炮筒,身后蓝芒四溢,「舰长大人,您没有必要把自己当做俘虏,我只想让您对刚才的行为作出解释——是什么让您不惜得罪奥维尔家臣,也要冒险抽身?对方就那么重要吗?」 说着,西亚操纵悬浮炮台将海格维诺逼进室内,自己则始终守护在香格拉蒂身旁。 谈判的氛围从顷刻起荡然无存,如果他真是去见预约的客人那还好说,可空艇业界凋零没落的今天,真会有客户比旧贵族的委托重要吗? 西亚不信,银更不信。 「这和你有关系吗?舰长要走说明等他的人优先级比奥维尔更高,真以为你的女仆长大人位高权重不成?」 「你说什么?我不许你诋毁香格拉蒂!下药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够了维诺!现在还轮不到你插嘴,给我保持安静!」眼见西亚两眼发红快要炸毛,海格近乎咆哮地呵斥道,「唉,属下办事不力,我这个舰长也显得跌份呐……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有些事我也不用隐瞒了。没错,我待会要见的人,的确比香格拉蒂大人更具地位和野心。一天之内要接见两个不能得罪的大人物,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哀叹摇头,舰长的脸色是挺难堪。 「被逼无奈?哪怕被我拿枪指着,您也不肯说要去见谁吗?」 猜想被叙述佐证,西亚的内心顿时凉了半截。香格拉蒂的职阶虽小,但背后却是奥维尔家族这座大山。 纵观莱恩之域能与奥维尔分庭抗礼的势力,除了自成一派企图扶持新政权的老贵族,就只有其余两大世家能与之比肩。 比奥维尔还要神秘崇高的,又会是什么呢? 如果自己和香格拉蒂曾造访海格的事被他走漏风声,自己今后的旅途还会一帆风顺吗? 「不是不肯,而是不敢,和你一样。要是你有种朝我射击,那奥维尔家要运的货物就缺了信使吧?」海格依旧保持着两手高举,睿智的神态无时无刻不在诠释老谋深算,「西亚小姐,谈判应该建立在双方力量都处于均衡的条件下,否则,就成了逼供与碾压。你这算是在威胁我么?」 「谁……谁威胁你啦?」 西亚想当然地怪叫出来,但周遭漂浮的炮台却无情地反驳了她的论调,她只好悻悻地干咳一声,窘迫地狡辩道: 「呜……这,这顶多是正当防卫啦!谁知道我刚才给灌药的话会不会给那个流氓毛手毛脚啊?总之,在香格拉蒂醒来之前,就委屈二位待在这里了,这是我唯一能做出的判断,请大人您谅解。」 可爱地下达最后通牒,西亚索性不顾后果,把烂摊子都忘女仆长身上推。 “对不起了香格拉蒂,还有海格舰长,我也不想把大家都惹急。要怪就怪你对她下药吧!” 如此想到,西亚右手轻拂,停止充能且进入待命序列的两门炮台便缓缓透明,如变色龙般颜色暗淡,就这么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这样做能让其余两驾炮筒存在更久,减少魔力消耗。 所谓假想炮台,乃是两百前与通用法术一齐,随魔网的铺设与泛用,而逐渐兴起的一种「脑绘技术」及其延伸产品。 安德亚十字教历一四二八年,碎片战争以魔人的溃败告捷。 但与战争一同退出历史舞台的,除了魔人,也不光只有空艇业界—— 庇佑大陆中庭,被莱恩之域的居民们膜拜为精灵王的莱恩,于战争中安息。 国王逝世,皇室崩解,大陆中庭的势力格局,几乎在一夜间发生天翻地覆。 两百年来岁月悠久,莱恩之域也从精灵王朝一家独大演变为三大家族问鼎中庭,至今也没有谁能力压群雄,再度称帝。 不过精灵王的离世也并非普天之悲恸,与之相反,在魔法领域反而打开了精灵自己当家做主的转捩点。 从此,米斯特拉进入了「高魔时代」。 在临走前,莱恩穷尽毕生魔力以寿与天齐的生命精粹作为大地核心,与世界的意志结下契约,从而建立了精灵圣域的中心「灵脉回廊」,以及遍布整块大陆的「魔法网络」。 自那以后,所有在盛世结界中诞生的精灵甚至无需背诵咒语,准备触媒,生来即可获得受用一生的天赋魔法。 含着金钥匙降生的精灵,不仅能随自己喜好选择一门魔法学派拓展见闻,研习魔网中涵盖的通用魔法,还能去探索精灵王在意识深处留下的精神宝藏。 心想事成的思维阵域,便是精灵参悟过某一学派后领略的成果。 例如西亚凭空唤出的假想炮台,只需要付出一点魔力与「每日法术位」,即能在魔导装置的辅助下通过脑中构图,指引自然中充裕的灵脉构建武装。 思维化刃,模糊现实,是为「脑绘」。 只有系统学习过奥术的精灵才能掌握这项技术,而这,也仅仅是莱恩瀚如星海的智慧结晶中沧海一栗的个例。 若不是四年前,堪比碎片战争的灵灾爆发,莱恩之域为缓解内部压力镇压灾害,借助了守卫者联盟的力量,从此被盟约禁止在和平区域使用天赋魔法。 恐怕如今的精灵,早就发掘出另一项精灵王之魁宝了吧? 这也导致了此刻的屋内,似乎无人能脱离西亚炮台的虎视眈眈。 寂静的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可海格却总能找到解决办法。他的双手移开后脑粗鲁地旋旋脖子,「我想,西亚小姐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我真得马上赶去赴会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说着,舰长嘴唇微阖,维诺看向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惊恐。 「大人,您这是要……」 「喂,不许乱动啊!站累了的话可以原地坐下,但如果打算反抗,就算是这栋别墅我也轰给你看哦?站住!」 发觉海格反常而又镇定地阖上双眼,两手垂于胯侧气定神闲,西亚的神经蹭一下跃动起来,浮游炮在刹那间展开阵列。 然而,海格却熟视无睹地直面枪口。 「坏了这场会议,别说是一间房子,整座寒山城都会受到牵连,你明白么?西亚小姐。我曾给过你们机会,不想用武力付诸汝等,但你使用的魔工技术实在太过拙劣。作为前辈,我想我不得不亲自为你演示,什么才是真正的『脑绘现实』了!」 一声声呢喃如种声般宣告八方,一枚枚脚印似熔岩般烙印在地毯上。 海格边说边款款走向西亚,在后者胆怯又犹豫的目光中,舰长的身体似在喷火,眼神炽烈得像两颗太阳。 「牵连——?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但是请您自重,舰长大人,您再靠近我可要开枪了!」 西亚目不转睛地盯着海格,汗水因不切实际的高温如霖急簌。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呈现在她面前的场景俨然如冥府的无尽地狱。 只见在视野忽然恍惚起来的前方,海格每走一步形体便重塑一次。他的眉毛疯狂生长,形成如荆棘状的藤条充斥厅堂,不少发旋在滂湃的波动中打起了卷,远远看去就像章鱼的触手,宛如邪神降临。 他的鼻梁不断塌陷,皮肤表现出枯萎的颓废色彩,无限扩张的嘴巴好像要霸占整张脸孔,露出一排排腐朽骇人的尖牙。 最让西亚感到眩晕的,莫过于那双瑰丽如业火的眸子。 熊熊的火焰燃烧掉海格的眉毛,火势的浩大甚至将眼眶撑碎,向外眼延伸出闪电般的裂纹侵蚀其他器官。 他的整张脸都被大火和恐怖覆盖,空留下不明所以的嘶吼在折磨西亚的精神。 「吼啊——!」 终于,当赤瞳蛇发的怪物离女仆只有几步之遥时,它发出了西亚这辈子听过最凄厉的嘶哑嚎叫。 无数触手般的黑纹从他的体内肆虐而出,撕开制服,从裤筒蔓延至地毯,伴随刺鼻的恶臭朝她汹涌袭来,仿佛构成海格躯体的是没有穷尽的黑夜,来自深渊或是其他邪恶位面的暗裔正在利用他的身体孵化。 简直和真的一样。 「砰——!」 「砰砰——!」 「砰砰砰砰砰,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你先攻击我的!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未受过这等刺激的西亚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当然,穿着***的她不可能会如此失态,但她发疯似得尖叫也足以证明场面有多么失控。 明明几秒前还是一本正经的大胡茬老头,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荒诞诡异的怪物? “幻术?变形术?” 无法接受现实,西亚只能选择逃避,严阵以待的灵铳如奏乐般倾吐火舌。 一时间,办公室里枪林弹雨,西亚的鬼哭狼嚎也此起彼伏,好一出高山旷野的酣畅交响乐。 不过。 「闹剧结束了,西亚小姐,看来你的导师是个不称职的家伙,除了重塑现实,他似乎没教你如何扭曲现实。现在也请你给我一个理由,说说你为什么要假扮成魔工技师吧?」 待女仆风暴般的骤裂枪声停歇,西亚颤抖地睁开眼,再次被接下来的一切震惊得无法言语。 「我,我……」 呜咽着动弹不得,脖颈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攫住,西亚含着泪水放弃了抵抗。 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不曾主动过。 因为她发现眼前的海格根本没有变成怪物,倒是她肆意扫射的灵铳,在天花板上钉刻出无数窟窿。 纷飞的尘土和木屑让眼睛传来阵阵刺痛,但她依然看清了头顶,那一幅幅由九头蛇和海怪组成的壁画栩栩如生。 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分散注意的? 第一幕·寻梦者前提·Ⅳ 「啪啦——!」 恐惧弥漫的时间并不长,终结它的是早已摇摇欲坠的水晶吊灯。当琉璃碎片瓦解的瞬间,西亚的内心也随之跌落谷底。 “伪装被发现了?” 强烈的恐慌通过不断分泌的唾液表现出来,脖颈的凹陷让她十分难受,可要命的是西亚现在无法吞咽。 因为这么做会让她不太明显的喉结变得突兀,海格抓着她的喉咙一定能感觉出来,所以哪怕快要窒息,西亚也拼命地缩紧咽喉,这更加剧了她窒息的痛苦。 她不太确定,海格除了技师身份以外还识破了什么,鸡皮疙瘩如瘟疫般占领全身,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我,我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咳咳咳。我的技师证明可是诺顿大人亲手赋予的,咳咳咳,怎么可能是伪造的呢!」 舰长的腕力强大到让人无法相信他是个老人。但也难怪,精灵的寿命本就漫长,按个人衰老体质的不同,每只思想种的真实年龄都不能单靠外貌判断。有些精灵只活了数十年,就枯萎得像行将就木的干尸,而有的活了千年却还嫩得一掐一汪水。 说到底只是血统有别罢了,西亚也没精力去思考这些,她今年只有区区二十岁而已,在海格眼中可能连单细胞都不是。 “可恶,身体完全使不上劲来,都怪香格拉蒂,之前让我背着箱子爬那么久的山路,现在哪还有没有力气反抗啊……” 大脑因剧烈的**一片空白,可身体却诚实地痉挛起来。 在一阵短暂而急促的眩晕中,西亚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双脚离地,被海格单手举了起来,双腿只能无力地乱蹬。 而与她同样遭遇不幸的,还有身后浮空的假想炮台。在使用者意识模糊的情况下,这些脑绘的产物会因为魔力供给中断而暂时停止机能,此刻甚至连近在咫尺的海格都无法瞄准,渐渐地淡漠在空气中。 「哼,纹章与标识这一类死物不管真实与否,从来都不是判断实力的准则。要检验对方是否是货真价实的技师,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可你,却连外行人的『虚空界律』都防御不了,又怎么会是真正的魔工技师呢(抓紧)?」 丢弃和蔼面具的海格俨然一位刽子手,在他的威逼恫吓之下,西亚无助地扣着掌心不停颤抖,像极了绵软的羊羔。 不过万幸的,对方貌似只揭穿她的第三种身份,西亚首先是作为银,然后是香格拉蒂的贴身女仆,最后才是魔工技师。 只要她男扮女装的事实还没被发现,那事态就远远称不上绝境。 “虚空界律……那是什么鬼啊!这种高级的脑绘连香格拉蒂也很难做到啊!说什么自己是外行人,你诚心想来刁难我吧?该死,再不喘气的话我就要憋死了,得想办法赶紧让他松手……” 脸颊因长时间无法呼吸而憋得发紫,西亚索性孤注一掷,趁海格还没打算下杀手时抢先发动了袭击。 「咳咳咳……就算我的身份是伪造的,你也没有资格滥用私刑吧?这一次,我看你怎么躲!嘿呀!」 呼出体内最后一口空气,西亚也不顾性别被发现的可能,四肢如爬墙虎一般攀住舰长的手臂。紧接着,两挺炮台从花边裙下下伴着光晕展露机体,炮口稳稳地对准了海格的额头。 那正是之前西亚为了节省魔力召回的灵铳,如今倒成了救命稻草。能量的集束蚕食着裙内灰暗的轻羽,纯白的能量糅合盛大的宏光,毫不犹豫地倾泻向舰长。 「那我还真不躲了,看看这些烦人的小玩意到底听谁的指挥吧?喝啊!」 可出人意料,甚至石破天惊的,被两门炮台包夹的海格无所畏惧反而越挫越勇。这只年迈精灵突然爆喝一声,随后竟将长枪般的左手刺入了西亚的体内。 「噗嗤——!」 「咳咳咳——!你,你想干什么……胸口,好胀,唔……」 那是名副其实的贯穿。西亚连攻击时的残影都没捕捉到,胸膛便迎接来一股使身体扭曲的力量,整个人抽筋似得鬼畜成一团,接着又犹如断线木偶般无力垂下,就差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她的胸口仿佛自己开了一个洞,将海格的手臂没入直到手肘,这般骇人的场景,吓得西亚连呼吸都慑得停止。 “这算什么?我就这样……死了?以女仆的身份死去……香格拉蒂——?我该怎么办?” 眼帘印入海格灼热而威严的脸孔,西亚这才醒悟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自己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之前的胁迫看在舰长眼中一定很可笑吧? 这样想着,西亚绝望地闭上眼,她甚至没有发现,舰长的手刃进入身体后并没有从背后穿出,更像是被吸收进去一样。 “嗯?这种感觉……是?” 更奇怪的是,西亚的身体明明被异物长驱直入,可除了最开始的胀痛外,她竟然……还觉得有些舒服!这是什么鬼啦? 西亚生怕睁眼后会看到自己胸口流了一地的血,所以只好静下来心来感受。 这种奇妙的感触,好像有一川暖流汩汩流淌在她的心窝似得,温温的,痒痒的,连心灵也被这恰好的温度的融化了。 “难道之前的幻觉没有结束,而是一直延伸到了现在?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西亚开始怀疑现状,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早已真正醒来。 「呜哇——!痛,好痛,好痛啊!停下!快停下!求求你快停下!海格舰长,你在对我做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毫无征兆的剧痛让西亚尖叫得下巴都快要脱臼,在某一刹那,滋润心房的暖流突然变成了严寒刺骨的冰川。 而随着寒意的不断深入,她察觉到有什么东西牵扯了心脏,撕心裂肺的痛楚在体内肆虐不停,心都好像要被掏出来了。 「刺啦啦啦——!」 这是种无法言说的痛楚,简略些形容是扒皮伯骨,但到底多疼只有西亚本人清楚。 「干什么?作为魔工技师你难道不了解体内核心的意义?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明白了。」 海格的声音从没像刚才那样使人头皮发麻,他邪恶地冷笑一声,不一会就把手呈拳状拔了出来掌心似乎攫取着什么。但动作太快,西亚还没看清就被他掐着脖子往旁边一扔,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中,女仆一头磕在茶几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喔,黑色的核心?单论品质倒还不错嘛?就算你不是真的技师,也一定很有天赋……」 「呜,王八蛋……知道的多就很了不起吗?别忘了这次我可没有上当,好好看着我现在瞄准的是谁吧!」 骚动过后,不顾脑门上湍流不止的晶莹液体——因为血统归属的缘故,银的血液没有颜色,和水没有外观上的区别——西亚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戴着戒指的手指向半空,试图控制待命的灵铳射击维诺。 有过前两次的前车之鉴,西亚知道把枪口对准海格是多么愚蠢的决定。而从已经变成马蜂窝的办公室惨状分析,海格释放的幻术似乎只能改变她攻击的目标,而不能阻止她开火。那么,不直接对海格产生威胁的话,幻术是否还能起效呢? 答案,是肯定的。 「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但堂堂舰长难道会不顾属下的安危吗?我警告你,马上把幻术解开,否则我就……诶——?」 凶残且萌地做着死刑宣告,西亚本以为多少能吓住海格,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彻底陷入震撼。 「维诺?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究竟是我老了眼花,还是小姐你神志不清了呢?我怎么觉得,这些炮台对准的人不是我的副手,而是你和那位尊贵的女仆长大人啊?阿克西亚小姐,要不是我出手迅速,恐怕你已经亲手谋杀了自己的主人哦?」 最后的挣扎却换来了敌人的嘲笑,西亚眼前一黑,险些失足摔倒。 「这……怎么可能……」 只见前方,本应死死抵住维诺脑瓜的两门炮台,此刻却竟然浮现在香格拉蒂和自己的面前。 不止如此,灵铳的枪口吐露出期待破坏的能量,深邃的枪管笔直面对自己的瞳孔,西亚只能呆滞地张大下巴不知所措。 她惊愕地发现,与炮台的思维回路不知何时早已断开,如今她唯一的武器已经“叛变”,要是她刚才真的开火,后果嘛…… 「很意外吗,小技师?你的『虚数核心』现在在我手里,这些由核心共鸣产生的魔导装置,自然也只会听我的命令。」 海格略微玩味地掂了掂手中散发荧光的晶体,如今,该轮到他居高临下了。 那是枚精致得一看,就知道不是人造品的完美水晶,但西亚却对这个从她体内取出的东西感到十分陌生: 「虚数核心……我怎么不知道我身体里有这种东西!你快把它还给我啊!」 胆怯的声线已完全说明了西亚的落魄,她当然知道海格不会还,可自己除了嘴硬又能做什么呢? 不会魔法的她,在精灵这个种族中就是个异类。 虽说有联盟律法限制精灵使用魔法,但要知道海格他自始至终也没有用过魔法,再加上此刻她被解除武装,几乎是个人就能直接骑她头上。再加上西亚从小就体弱多病,体能上也不如一般人,这也非常贴合她现在的败犬属性。 一如三年前的困境。 「还给你也没关系,反正你也不知道怎么装回去。」不过让西亚更为震惊的,舰长居然同意了她的嘴硬。 「咦咦?你怎么会这么好心……你难道还想图财害命吗!」 「呵,我对你们奥维尔本就没有恶意,是你们一直纠缠,我才不得不动手的,」海格冷笑一声,轻抛了一下那枚棱形的晶体,就这么随便地砸在西亚脸上,让她又翻了两三个跟斗,「现在,你明白靠你是拦不住我的,所以不要再来烦我了,如果你还有胆子拦我去路,接下来要承受的,可就不只剥夺武装这么简单。具体会怎样,你可以用这稚嫩的肉体仔细尝试。」 说着,海格一紧衣领,泰然地走过变成废墟的厅堂。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维诺见戏演完了,连忙从掩体出来跟在他后面,路过西亚身边时,还恶作剧地拿已经不属于她的灵铳敲了下她的脑袋: 「嘿嘿嘿,再见咯我的小美人,欢迎你以后常来寒山城玩呀?希望到时候你还能找到我们吧。」 西亚本打算恶狠狠地瞪回去,但考虑到自己这张天杀的脸怎么生气都好像在卖萌,所以只好憋着恶气地目送他们离开。 “嘁——!假如我会使用魔法的话,假如我有姐姐一半天赋的话,根本就不需要用脑绘啊……可恶,我太没用了……” 无数不甘在心中卷成一团,可除了埋怨,西亚就只能死死攥着那枚「虚数核心」,她每动一下冲着自己的炮台便挪动一分,所以她连包扎伤口这种看似无害的举动也不敢做。 “自己,甚至连区区女仆都无法胜任呢……” 不仅因无能害死姐姐,此刻连充当拦路虎都无法做到。 不过。 「取卑鄙者之骨,为享影者铺路。采阿米拉之露,聆阿祖斯之诉。」 “嗯——?这声音是,魔法吟唱?!” 就在西亚心灰意冷,打算放弃之时,一串久违的话语闯进了所有人的耳畔。 「卿于黄昏,神殿,徘徊永恒生死之间施予眷顾,奴为真理,求知,辗转命运轮回之夜蒙受孤独。」 “不会错的,这声音是法术咒语,难道,难道说?!” 宛若漆黑暴风雨中偶现的一丝光明,西亚一听见这些吟唱便重燃希望,她知道,知道这断咒文一旦传出就意味着什么。 「透视冷漠,您所寻为何?怜悯宿命,您分割愚行,冥想浸没。」 终于,一声声呢喃于唱诗般的空灵氛围中结束,不待海格和维诺察觉到发生什么,一阵堪比龙卷的气流便封锁了门扉。 气浪刮起尘土迷乱人们视线,使得本就破败的房屋岌岌可危,一时间,西亚轰烂的天花板被吹飞,大片洁白笼罩室内。 「起来,西亚,站起来。你是奥维尔家的女仆,不该悲伤,不许哭泣,不应伤感,更不能自暴自弃,所以,站起来。」 果不其然,出现在西亚第一时间看向的方位,香格拉蒂女仆长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神情肃穆。 她一身漆黑,诠释着夜之柔美,她沐浴洁白,在耸空之域披戴阳光不惹尘埃。西亚光是看着她,一身疲惫便不复存在。 「香格拉蒂……女仆长……」 而更为重要的,此刻她屹立苏醒,目的并非是把西亚扶起,而是要给任何敢羞辱她主人的家伙,降下绝对冷漠的制裁。 因为在她身后,一尊绽放在晨光中的魔像于虚幻的影幕中熠熠生辉。虚像呈现为蝎子的形状,八只巨足如蜘蛛般镶嵌在香格拉蒂的脊椎,更为骇人的,则是从魔像背后延伸出的两只长尾,尾上钩蜇好似巨兽獠牙,那正是将房屋摧毁的罪魁祸首。 ——族耀术派·奥维尔召唤术式·红色,萨弗拉斯的法厄天灾·双尾,发动。 第一卷·寻梦者前提·Ⅴ 法术,术法,如果说脑绘技术是精灵将思维武装化的手段,那么魔法就是巫师将语言升华为力量的智慧结晶。 这种只需一言一行便能颠覆世界运行规则的超自然力量,早在米斯特拉的史前时期——「混沌时代」——就已存在。 对于已在魔法领域浸淫许久的精灵而言,很多时候魔法的使用甚至比如今的脑绘计划还要普遍。因为有魔网这一精灵王的遗产造福众生,于魔网铺设中心「灵脉回廊」栖息繁衍的思想种,从来临人世起就是优秀的法师后备役。 不过,精灵王莱恩是博爱且公平的。他为了赐予弱者与强者斗争的力量,仁慈地将魔网设定为大众皆可使用。所以除了精灵一族以外,全米斯特拉几乎没有哪个种族不受其福祉,吟唱咒语,引导触媒……从而释放魔法。 甚至就连原本只能在异族夹缝中求生的种族——人类,也能凭靠其聪慧触及到高深莫测的法术世界,加入巫师的一员。 自巨大的八爪魔像出现之后,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盯着香格拉蒂那张阴沉霜冻的俏脸。在阳光与法术与预警色的衬托中,女仆长的身躯显得异常高大,但场间最庞大的依然是位于她身后,宛如触手般扭动怖人的蝎形魔像。 此蝎生双尾,通体黝黑好似深矿,节状的躯体披覆铁甲,那铮亮的油光象征着坚如磐石的意志,如鹰翅般鸿展的八足无比有力地铭刻在人们的视网,带来最深层的恐惧。 这便是魔法八大术式其一,召唤术式,自影界攫取而来的造物。 「轰隆——!」 突然,不待黑尾双蝎降临时带来的恐惧被众人消化,女仆长维持着傲人的站姿差遣魔像凌厉一闪,两根粗壮且凶暴的钩爪便急速甩出,它们轻易地摧毁了房屋两侧用来承重的横梁门柱,沉重并精准地击打在海格的脊梁骨。 「切——!法厄之双尾,幽影界的锁魂人……为了一介女佣,你竟敢违背和平盟约动用魔像?色阶也不低……」 「砰——!」 承受一击的海格脸色煞白,他没想到药效过得这么快,是自己耽搁了太久,还是西亚成功地拖延了时间? 在脑袋开花的前的一瞬,舰长一把推开不明所以的维诺,但自己却被双尾蛮劲给挥发,身体重击在一堵墙上撑开无数龟纹,若不是他的下盘够稳,嵌进墙后他可能站都站不起来。 「哼,海格大人为了逃离现场,不也花了大手笔嘛?三人份的安眠药下进茶里不但无色无味,而且还挺好喝,要不是我的仆人被你把核心取出,还给解除了武装,奴家倒想多睡一会呢。」 香格拉蒂略显傲慢的昂起下巴,其实她一早就发现饮料有诈,但仍然沉睡却不是故意作假,而是她真的困到睡着了。 要不是西亚刚才一顿狂轰乱炸制造了大量噪音,恐怕她现在还躺在沙发上打盹。 想到这里,女仆长不禁有些内疚,为了平息这份愧疚,她输出大量魔力控制双尾,把海格碾压得抬不起头。 「砰砰砰——!」 「滋滋滋——!」 刚开始海格还能吃力抵挡,但是他身体再怎么抗揍。也抵不住为对抗魔法而制造出来的魔像。迫不得已,在黑蝎双尾疾风骤雨的强攻下,海格的两肩附近离散出与西亚使用炮台时相似的微光,在光芒微弱眨动之时,似乎有弧状的透明物质凭空出现在海格体表为他缓冲飞爪的撕扯。 女仆看到那个物体后冷笑了一声:「假想领域是精神冲击型的吗,也难怪少爷的脑绘比不过他了(转身细语),少爷,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刚才您的表现不赖,面对不知道底细的敌人您已经做得很好了,下面我会让这场闹剧得出一个满意的结果,还请您稍等片刻」 「嗯,对不起,麻烦你了……」 观察了会海格的出招规律后,香格拉蒂大步向前,将竭尽全力的主人藏在身后,倦怠的眼神闪烁流光。 作为对异族来说没有任何优势的人类,香格拉蒂唯一能制敌的武器,就是服侍奥维尔家族期间所接受的特种训练。 所有被冠以奥维尔这一姓氏的古典仆役,无一例外,都是精灵世家为应对极端环境打造磨练出的「战斗女仆」。奥维尔丶香格拉蒂,便是这之中的佼佼者——统领所有战斗仆役的女仆长。法厄之双尾,是她随身携带的序列法术其一。 “即便被魔像折磨得遍体鳞伤也不还手?是他的脑绘无法应对物理层面的攻击,还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核心所在?嘛,总之都实验一次好了。乖虫虫,去吧。” 打定主意,盘踞女仆后背的八足双蝎抓牢身体,双尾的挥动更加激烈迅猛。 这一次,魔像尾骨的外壳发生了异变,原本光滑闪亮的关节衔接处,此刻骤然迸射出长而尖锐的倒刺,这些倒刺的沟壑处还开了血槽,使双尾浑然化身为死之荆棘,扑向海格只为将他的血液舔舐殆尽。 「嗦啦——!」 「哼……该死!」 在一阵缠斗过后,全身挂彩的海格咒骂不停,虽然那两根尾巴甩动的规律非常单一,可就是如此纯粹的蛮力让他毫无还手的可能。海格的水兵装早已破烂不堪,脸和手臂尽是深浅不一的伤痕,而身为人类的维诺下场更为凄惨,他的胸脯被倒刺划开一道豁口,血淋漓的伤痕触目惊心,魔像的存在对正常生物来说就是如此的野蛮。 又或者说,法术的释放与否,才是决定一场战斗甚至是战役成败的关键。 「就算解除她的武装是我的过错,可我也是有苦衷的,女仆长大人上来就贸然地使用魔法造物,难道就不怕联盟择日纠察,害得倾家荡产吗?」 「怎么,面对区区魔像舰长你难道害怕了?如果你觉得只有我用法术很不公平,不妨也动用你的天赋魔法吧?精灵不是生来就拥有『王之祝福』吗?不过你可别忘了,和平盟约限制的只有精灵的施法权力,奴家身为区区人类,可不在乎偷偷用一两个法术呢。」 「你——!?」 海格怒火中烧地啐了一口,他这才反应过来香格拉蒂的人类身份有多么无赖。 由于三年前莱恩之域的掌权者借助外部力量平息天灾,导致本属中立的阵营的精灵圣域,被重新拉回了异族联合:守卫者联盟之麾。联盟为了“更好”地帮助莱恩之域完成灾后重建,恢复正常的行政功能,“善意”地制订了所谓盟约。 条例规定,思想种一族于守卫者联盟的外法管辖区域禁止使用魔法,以及魔法衍生的产物。 而早已成为无鸟之国的寒山城,正是第一批被外法支配的区域,居住在这里的精灵,已经很久没有释放过一次法术了。 「庆幸自己是人类吗?也好,看来不彻底击溃你们,二位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就算不用法术,我也要让你再也不敢小瞧我的族群,吾心为刃,足以一搏!」 「虚空界律——!」 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嘴角滴落一枚血花的刹那,海格舰长深呼一口重踏一步。霎时间,整个办公室及外部的空间以他为中心,被一层深紫色的影幕庞然包裹。 影幕看似无害地泛滥全局,但香格拉蒂明白,此刻所有人都被海格强行拉扯进他的思维之中,正如人可以在自己的想象中无所不能,海格已将这片区域被他支配。这便是舰长的假想领域: 「思维化刃·精神洗礼,释放出一整个幻术空间把对手困在里面,还真是棘手啊。」 体贴地握紧西亚的小手,女仆长的神情再没有了半点轻松,她们二者是这个空间中唯一还是彩色的物体。因为活物无法直接被海格的想象力通化,所以舰长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冲击她们的精神。 「哼,就算你知道这是幻觉又能怎样?你旁边的那个小姑娘可不怎么想哦?况且所谓的真实也不过是一种信号形式罢了,只要我创造的环境能骗过你们的思考,你们就和迷宫里的老鼠没有区别!看招吧!」 两眼混沌着无穷紫色的海格率先发难,他眉聚成川,目光恰好落在脚下的地板。 而这仅仅一瞥,带来的变化却是四人立足的支撑凭空消失,这栋搭设在悬崖峭壁的别墅顷刻间变成了真正的空中楼阁,西亚与香格拉蒂没有任何防备就跌落下去。 「呜啊啊啊啊啊啊——!香格拉蒂……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我们在下降?!要摔死了啊啊啊啊啊!」 患有恐高的西亚见状第一个炸毛,好在她和女仆是同时掉下去的,不然没人依靠她说不定会当场哭出来。 「冷静点少……西亚!不要慌!这是海格的陷阱,是他强制灌输给你的错觉,他的目的就是让你分散注意力,保持镇定,保持镇定!有我在你身边,只要不去相信这些是真的就好,如果实在害怕就闭上眼睛吧,把一切……都交给我来做。」 在坠落途中被西亚神经兮兮地抱成一团,香格拉蒂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宠溺地给她顺毛。这是她头一次露出纠结的表情。 为什么纠结?因为在这幻术空间,任何对场景的负面情绪都会增强海格改变现实的力量,尽管她能做到心无旁骛,不被外界影响,可西亚就不一定了,没有受过训练的她几乎必然会被幻觉影响,太过依赖五感是普通人的通病,在这完全虚假的世界,任何常识都可能致命。 “总之,先想办法停止下降吧。” 「喀啦啦——!」 幸运的是,地板消失但作为地基的山峰本身还在。有了可以借力的物体,魔像的八足就可以媲美羽翼,在岩壁上刮刻下一道道划痕阻止了坠落,香格拉蒂抱紧怀里闭眼的西亚刚保持平衡,可身下的岩石却赫然睁开一只巨眼。 「!」 面前突然出现一只硕大的瞳孔盯着你看还是颇具冲击力的,不过好在西亚听话地闭眼所以没有看见,不然她的怪叫指不定又会引来什么。女仆看见那只眼睛后连大气都没有多喘,操纵着魔像的双尾就扎了上去。 「轰轰轰——!」 「呜哇?香格拉蒂,这是什么声音啊……你,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吧?」 但不妙的是,那只线性的竖瞳见女仆要攻击自己却是一点不怕,它防卫似得快速一眨,接着巍然不动的山峦忽然战栗起来,从巨大眼眸的正中裂开了一道巨缝,作势就要把西亚两人吞噬其中。 “嘁,是少爷之前受的刺激太大了吗?就算然让他闭眼,对方能干涉的物质范围竟然还这么广?不赶快找到本尊就会没完没了的,现在该怎么做……今天可用的法术列表中哪一个更适合……” 为躲避山体的夹击,香格拉蒂不得不重新跃回半空,但抱着一个累赘的她速度还是慢了,只差一点就被犹如巨人上下颚的缝隙压扁,内心不由泛起丝丝波澜。 「少……西亚,奴家不会抛弃你的,所以能请你相信我,不要擅自紧张起来,可以吗?」 她现在根本无暇顾及西亚的恐慌,可失去了支点,就意味着两人再次下坠,考虑到落地后一定没好事等待她们,香格拉蒂多少也被焦急的情绪消耗得疲惫了。 于是。 「请问,你是在找我吗?女仆长大人?」 「香格拉蒂……刚才,那是谁的声音……」 「……」 就在香格拉蒂准备使用额外的法术解围之时,两人的身旁想起了令人为之一颤的沙哑声线。 “怎么会?现在明明处于下坠的空中,这声音是精神干扰?” 「海格舰长!您的时间似乎并不允许和我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吧?如果这是你的迷宫,你又何必躲躲藏藏?!」 没有理会怀中西亚的不停打战,女仆长凛然喝道。 「呵呵呵,我的时间的确不多了呢……但用来击溃你的精神却绰绰有余哦?女仆长大人若是真那么自信的话,不放回头看您的魔像一眼吧?我相信您会满意这个惊喜的。」 虚无的声音仿佛是贴着自己耳畔传来的,但香格拉蒂并不感到害怕。 法厄双尾是通过法术直接赋予在使用者脊椎上的,女仆不认为海格有本事歪曲她对魔像的理解,所以几乎是立刻转头。 可这一看,她却后悔了。 「咯咯咯咯咯——!」 「咔咔咔咔咔——!」 「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在原本粗壮深黑,完美嵌入自己后背的影界魔像,此时的形象变得相当诡异——只见在本应是蝎子蜇钩的长尾末端,海格与维诺七窍流血的脑袋竟然生长于此,四只如深渊般阴森的血眼直视女仆,即便冷静如她内心也不由产生强烈的波动。 而紧接着,这股短暂的波动便被海格趁虚而入。 「噗嗤——!」 在思维幻境中,任何一点分身都足以使人万劫不复,尽管香格拉蒂很快就平静下来,但却早已为时已晚。 「这……不可能……」 在昏厥之前,女仆长最后吐出这样一句话,和话语一同排出嘴唇的,还有无数带着浓厚腥味的血沫。 香格拉蒂与来不及挣扎的西亚,在长尾上两颗头颅的注视下,被失去控制的魔像八足刺穿了身体。 第一幕·寻梦者前提·Ⅵ 「舰长大人,这么做真的没关系吗?她们再怎么说也是奥维尔的家臣,让她输得太难看,以后怕是会再来找茬啊?」 骤然安静下来的幻术空间,维诺的话语泛起空旷的回音。 他见女仆长成功被海格钻空子“击毙”,便甩甩头打开话匣,眼神重新回归清澈,只是脖子以下却还联系着魔像的尾椎。 蝎子的八足穿透两人后,四者的坠落也悄然停止,此刻正失重般悬浮在半空,无尽的紫雾替代了沉默的氛围。 「咳咳咳咳咳……我只是在幻境中击昏了她们的意识而已,在现实又不会留下什么外伤。况且真要算谁理亏的话,反倒是哪个女仆砸了我的办公室,今天发生的事情只要你我不说,她们也没有证据兴师动众。」 判断香格拉蒂绝对不会再度醒来,海格不再装神弄鬼,仅剩的头颅在长尾的支持下摇了摇,显然对得罪他人不感兴趣。 他的假想领域「精神洗礼」,是通过本人强大的意志力直链魔网,将敌人和一定范围的空间拉入自己思维的脑绘。 通俗点解释就是使用者想象出一个与现实别无二异的空间,再将人困在里面消耗彼此的精神,只要被困者的意识出现丝毫纰漏,他就能一举击溃,使对方短时间内丧失神智。 只是,所有在幻境中发生的变化都会大量蚕食他的精神力。倘若对手一直不露出破绽和他打持久战,最后惨败的很可能会是海格自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动用此招。 「这么说也是,有权有势的人不论做什么都如有神助。比起她们的安危,我更担心舰长您的身体,被她俩这么一耗,您还能撑到和『那些人』会谈吗?您的核心,应该……」 注意到舰长嘴角残留的血渍,维诺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呵——?区区小伤何足挂齿?咳咳咳咳(岔气)……也许是我真的老了吧,放在以前这点程度的领域展开,我动动手指就能完成,现在面对两个人都吃力得要命,要是让『那些恶棍』看见,铁定会被挖苦得体无完肤吧。放心,我还挺得住,丢脸的事情咱就是死也不会落下把柄,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剩下多久?」 「大概还有半小时的余闲,放任她们不管的话,应该还能在会议开始前刷个牙。」维诺低头思考片刻后答道。 这场与奥维尔的冲突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为了避免对方探听到不该知道的秘辛,海格不得不下狠手打晕了两人。 因为海格即将要谒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守卫者联盟中最支持禁魔令实行的宗教组织—— 「南境之坝」,安德亚十字教廷。 也正是这个组织,在当年的灵灾中协助精灵最多,对中倾之境的了解也相当透彻,目前还隐有霸占莱恩之域南部领土的势头。「十亚」,这些自称是守望者信徒的代行者,也要求海格动用空艇为他们办事,目的同样不甚明确。 早年海格还听闻过教廷歧视异族的流言,若是让与十亚素来不合的奥维尔家族,知道海格服从于觊觎精灵家园的神职势力,天知道今后的风云会往何处翻涌? 「只剩这么点时间了吗?那就先安顿好奥维尔家的主仆,之后我们再整理着装直奔会场罢。迟到与衣冠不整会让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强盗起疑,我可不想被他们问东问西。被破坏掉的阁楼也需要重新装修一次,会被这些小事忙得焦头烂额,我还真是没用啊,哈哈哈哈。」 权衡过今后行动的利弊,海格将指示吩咐下去,自己则仰起头,开始将女仆二人的身体通过上升气流抬向高空。 只有将受困者的本尊放回一开始进入环境的地方才能解除脑绘,是他绝招的弊端之一。 「别这么说,舰长大人。若不是受您恩惠,我可能早就朝不保夕,命丧十亚了。事情演变成这样也不是您能控制的。」 维诺好心地劝说道。 要怪就只能怪达官贵胄的特权阶级,恰好都在今天找上门来吧? 像他们这般平民,就只有被前者刁难利用的份。怀疑与猜忌有时是只属于强者的特权,下位者只有被命令差遣的资格。 至于教堂和奥维尔,同时对最后的空艇产生兴趣是否巧合,就留给他们自己去猜测吧。 可是。 「噫——?奇怪……为什么我无法解除幻术空间?这是怎么回事……」 当四者的身躯在想象力的辅助下,回到地板重现的办公室,海格的一声惊叹使事态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舰长,您刚才说什么?无法解除,难道说这两人没有精神死亡吗?这,这不可能啊……她们明明就……」 「的确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这尊魔像在领域内的使用权已被我夺走,八根长矛也确实破坏了她们的心脏。可是,我感应不到……维诺,我与现实的联系好像被切断了一样!我没办法让我们的意识归位,我们,被困住了!」 海格瞪大双眼,有些惊恐地说。 他的脑绘虽然能把敌人拉扯到思维幻境随意玩弄,可在现实中他也同时失去了主导权与意识,要是有人在这时候偷偷捅他一刀,他就只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而与外界即现实断开感应链接,意味着他和维诺也会被困在这精神洗礼之梦。 自己被自己的假想领域束缚,怎么想都不是正常现象,而且现在的时间也很吃紧,他总不能提着个脑袋去迎接客人吧? 「会不会是模型摆放的位置不对?把她们的尸体分开再解除一次试试?我不认为那个女仆有能力逆转您的脑绘。」 「她们进入幻境时就紧挨在一起,一般轻微的位置变化是不影响领域解除的……没办法,那就,多有得罪了……」 无计可施,海格只好板着一张脸凑到香格拉蒂的胸前,他小心翼翼地想象着八足的倒刺从两人体内拔出的画面,这种想象必须极度接近真实,否则幻境带来的感触不对,就会导致人接受的信息错乱精神失常。 幸好,魔像依照他的规划缓慢地缩回了钩爪,就这么一鼓作气地抽了出来。 确认两人的“尸体”没有受到二次创伤后,海格松了口气,接着勾起一根蝎足,把脸埋在女仆长怀中的西亚用力拨了出来。 然后,他看见西亚长着自己的脸,眼窝空洞。 「咕——!」 「这,这是……」 在自己的假想领域被吓到腿软这还是头一遭,可更让海格头皮发麻的却还在后头,只见那张与他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脸裂开嘴角,就连粗犷的声线也与本人几无差别: 「嘿嘿嘿,本来我还想多打听些情报呢,你们这么快就要离开,可是会让我感到寂寞的呀,咯咯咯咯咯咯。」 说着,假海格如触电般全身颤抖,脖子诡异地扭曲了九十度,满是孔洞和血泊的身体好似没有骨头的章鱼,两手似台钳般缚住魔像的双尾,将海格与维诺的“脖子”捆成麻花扔在地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等维诺发现他被人绑成蝴蝶结的形状时,假海格正歪着脖子,用巨蝎的锋刃抵住两人的喉咙。 「你是……香格拉蒂大人?这不可能……你是怎么逃过我的精神掌控的?!这幻境分明是我……」 发觉对手棋高一着,并完美地算计了自己,海格终于放弃反抗,怒视着眼前的不可思议祈祷奇迹发生。 这时,方才还长着一张鬼脸的西亚笑了笑,在舰长失去威胁能力的瞬间她便恢复了容貌: 「逃?海格大人可真有意思,你似乎对自己的脑绘抱有绝对的自信啊?那就让奴家同情地为你解答疑惑吧。请往上看,舰长,你需要了解到,对从未真正被困的人来说,逃,是你们这些迷宫建造者需要考虑的事情。相信你会满意这份惊喜的吧?」 言毕,发出香格拉蒂声线的西亚残酷地指了指天空。 因为天花板早在开战前就被她的魔像摧毁,所以三人的视线可以毫无保留地来到高耸的云层,而这一看,海格便彻底承认自己败了。 “……原来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都是在下吗……” 只见在这片几乎不被紫英触及的苍空之上,海格看见有一双眼睛睁漠然地凝视着下方渺小的世界。 那双比天边太阳还要巨大的眸子森严且平静,它仿佛就是神明观察世界的窗口,浩大,神性,但在眼眶下的一纹黑圈却很好地证明了其主人真身。 那正是香格拉蒂的眼睛。 ——族耀术派·奥维尔变量术式·红色,阿诺伦萨的巨神工作台,发动。 PS:好吧,日更对于工作党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上次连上16个小时的班没有保证日更,这次更新又只有不到三千来字,大纲的一句话我能水几万字也是没谁了_(:зゝ∠)_,估计还要一直单机到第一幕结束吧,咱也不指望求票什么的,读者觉得能看的下去就足够了。 第一幕·寻梦者前提·Ⅶ 从舰长安置在高山之上的办公室算起,西亚轻飘飘地跟在香格拉蒂身边已踏下了超过三千多级台阶,他每走一步都会在心里默念一个数字,好像这么做就能冲淡她内心的激动,不停唠叨的同时,身体的疲劳与虚弱也忘却九霄云外了。 「太好了香格拉蒂!舰长大人他总算同意了!这下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追兵……啊,担心那些讨厌的『跟踪狂』了呢!」 彼时将至黄昏,天空的困意透过绚烂的火烧云婉转传递,使得万物的体表笼罩上一层倦怠的金辉,那是夕阳对世界最后的眷恋,也是西亚为之兴奋的一个诱因。因为天黑了气温就不会那么热,再次负担在她肩头的铁箱也不会像炉石一般烫人。 毕竟,她没想到事情竟以对面的全面退让收官解决,一想到海格刚才老脸抽搐地同意运货,西亚的烦恼也随地平线下消逝的太阳一同远去,整个人愉悦得快要跳起舞来。 「少爷好像很高兴?」女仆长以礼相称。 「嗯——?高兴?该怎么说呢……我是觉得挺开心的啦,因为你想啊,香格拉蒂不仅把之前受得所有委屈尽数奉还,最后还卖了舰长他一个不小的人情,运货的事情也互相立字据协定好了。一想到自己在这之中不是没有派上用场,就感到很安心,而且也没有暴露身份,距离复活阿丽儿又进了一步!」 西亚,或者说银,切换成平常说话的口吻欢快道。 兴许是香格拉蒂也认为他干得不错,所以这次她没有责怪银使用男人的语气,默默地抿着嘴。 因为自己不敌困意不慎睡着,使得银付出了比计划中还要多的努力才成功拖住海格,为此他的第三重身份被对方看穿,控制脑绘运转的核心也险些遭到破坏,这些都算是不小的危机,可银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以来她。这点算是进步值得表扬。 「是嘛……既然少爷认为如此便好,奴下也就放心了(摸头)。」 眼神柔和地打理着主人的刘海,女仆长罕见地露出了善意微笑。 可能是银的女装实在太过逼真吧?她的举动若是落在外人眼里不像是在宽慰主人,倒更像在和姐妹亲昵,而且还是特别宠溺的那种。 「诶诶?真是的……这算什么嘛!虽然我是比香格拉蒂小五岁啦,但你也不能把我当小孩子啊!不就是比我高那么一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早就过了被摸头会高兴的年纪!现在只会感到别扭啦!」 被女仆长温柔对待的银吓了一跳。要知道自从她穿上女装饰演仆役,这名性格鬼畜的女仆大人就很少正面鼓励过他。 印象中,香格拉蒂一直保持着携带而高洁的处世格调,即便她是自己的女仆,但很多时候银都被她耍得团团转。 女仆的迷之懒散神态的仿佛具有魔性,可一旦触碰到她的底线,香格拉蒂总会一反常态地教训起他来。 每次银一走不出猫步,或者岔开双腿就坐等不符合女性的行为举止,便会迎来香格拉蒂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要是倒霉一些还会被她打屁股,脱光衣服丢到饲养着史莱姆的生态水箱,一整个星期只能吃番茄酱什么的。现在想想真是丢死人了。 但也多亏香格拉蒂古灵精怪地想出那么多惩罚方式,银在零距离和粘液史莱姆接触过后,就很少敢表现得像男人,变得端庄淑雅起来。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那只史莱姆的学术性别是雄性,所以他的第一次还在(严肃)。 「哦呀?明明只是银而已,居然还觉得自己长大了不成?少爷您可是能活上一千多年的隐精灵喔?二十年的经历只不过是今后生涯的短暂瞬间罢了,奴家没把您当成胚胎就已经很看得起您了。」 「什么叫只是银而已啊!我的名字是贬义词吗?咦不对……我在香格拉蒂眼里难道只比受精卵高上一级?我要抗议!」 不满于女仆的捉弄,银停下脚步鼓起了脸,但他这么做的后果却是被香格拉蒂肆无忌惮地戳揉着脸蛋,主人的逼格荡然无存。不得不说经常生病的他皮肤倒是保养得很好,女仆一指头扎下去还能像果冻似得弹两下,这也让她更乐此不疲地玩弄着。 「抗议无效哦少爷,现在的您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威胁,什么时候您能把最初级的『思维垣壁』进化成舰长那种程度的『虚空戒律』,女家才承认您确实成长了。在此之前,您就只是我的小跟班,知道吗?哎呀呀,可不许吸鼻子啊。」 说着,香格拉蒂嬉笑着刮了刮银的鼻头,果然有身高优势欺负起人来也更方便,她这般天然黑的性格真是让银没辙。 “咕——!谁吸鼻子啦!明明在我这个年纪能学会脑绘就已经算是天才了……意识链接魔网哪有那么容易嘛,海格舰长也肯定花了数百年的时间才淬炼得那么熟练,我要变得和他一样强的话,得等到猴年马月啊……明明,我也想保护你的。” 想到这里,银不悦地扯起裙摆,他成为香格拉蒂的主人已有五年,可这五年的时间享受不仅没有让她对自己有所改观,银却在不断的受挫中变得越来越像仆人,毫无威严可言。 甚至连日常生活的打理女仆也爱理不理,都是银这个主人完成。从衣食起居到跑腿伺候,一切都是银兢兢业业地来做。 只有当银遇上他无法解决的困难,譬如钱包被偷,被人打劫什么的,女仆才会打起精神动动手指。所以银学习脑绘不光是为了增强自保能力,同时也渴望着有朝一日能让香格拉蒂对他刮目相看,让她不再小瞧自己。 “我一定能做到的,对吧?”独自留在阶梯上陷入遐想,银突然开口,喊住了已行出一段距离的女仆: 「那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和香格拉蒂一样强啊!?」 思绪闪过万千情愫,银的小宇宙在不甘中爆发了。 「我不会魔法,就算拥有天赋法术也没有魔力施展,没了武器就是个废人。」 「我很笨,不能像香格拉蒂那样察言观色判断局势,被制裁后就只能等你来救,有时候还会帮倒忙。」 「体能方面也不好,容易感冒发烧,随便什么小病就能让我卧床不起,身体虚弱得没有半点肌肉,穿上这身衣服就会被人当成女孩子。」 「可我……可我也不想这样啊!一出生就被决定未来什么的,不被任何人看好还害死姐姐什么的,即使想变强也走投无路,要是没有香格拉蒂保护,我肯定早在那场灵灾中和阿丽儿一起死掉。」 「哪怕真的只能这样!我也不想拖香格拉蒂的后腿!每次一次都躲在你的背后度过危险,我都感到自己很没用,很可耻,于是我总是想照顾好香格拉蒂的日常,为了让你不那么替我担心,总是努力去完成你的一切指示,女装什么的也穿了……」 「但是,但是今天的遭遇却让我醒悟了。那就是没有香格拉蒂我什么都做不到!失去了脑绘的我就是垃圾,是废物。所以,所以……即是是这样脆弱不堪的我,也想以后碰到危险时,有能力为你,挺身而出——!」 一口气把心里话全部倾吐出来,银感觉自己好像被掏空身体,亢奋地喘着粗气,纤细的眼角凝聚泪花,在夕阳斜照的烘托下美丽如画,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情绪会瞬间爆炸,说了些可能让人误会的话。 “糟糕!一不小心激动过头了!我都干了些什么啊!这种近乎表白的言论是想闹哪出嘛!?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的……” 话音落下许久之后,银才反应过来语气太过夸张了,他看见女仆前行的身影戛然停住,顿时便羞红了一张脸,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地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香格拉蒂她会怎么想呢?虽然她是很漂亮啦,在家族里也很少有人能与她的美貌媲美,但再怎么说她也比我大上五岁,而且也不是精灵,是珏天人留在莱恩之域的后代。听说人类到三十岁以上就会开始衰老,香格拉蒂再活上许多年也会变得像海格一样苍老吧?不过没关系,就算她变成老婆婆我也不会嫌弃她的!呀不对……我才没有想告白的意思啦!再说她也不一定看得上我,我是香格拉蒂的主人,主人为自己的仆役安全着想是天经地义的!一定是这样,给我打住那邪恶的思想!可万一,万一香格拉蒂真有那方面的想法……我该怎么办?难道要拒绝她吗?我应该不可能拒绝得了吧……” 思考严重混乱的银完全进入了待机模式,他一会儿赧切地点起手指,一会儿又如临大敌般竖起眉毛猛烈摇头,女仆长驻足回头看向他也没有发觉,气氛十分的微妙。 「少爷——?」 呆立许久的香格拉蒂惊讶地挑起眉头,她看着在残阳浸没下春心荡漾的少女——那个不久前还胆怯地缩在她怀中的主人——目光中泛起点点涟漪犹豫不定。 五年了,整整过去五年了。 她守望着银从少年步入青年,尽管知道现在他还稍显青涩,但这份情感却不容忽视的茁壮成长,变得令人心潮澎湃。 于是,女仆长动了。 暮色渐沉的山谷,黄昏色充当画笔将一切点缀勾勒,一挽铃音也恰好鸣奏,把银从痴迷的深渊拽了回来。 「这不是挺能干的嘛,少爷,」于哀愁的光辉下齿生金瓣,香格拉蒂踱上前,两手捧起银发烫的圆脸,带给他心旷神怡的冰冷声调,「奴下,不,我很欣慰,少爷能这么想。虽然您就算窝囊一辈子我也会守在您身边,遵照您的之事,实现您的梦想,但少爷会想要保护女侠,这份心意就已经是您给出的最好回答。」 「说到底奴家只是一个有些才能的人类,我能保您一时,却不能护您一世,今后也许还会照料步骤让您蒙受痛苦,但只要您依旧保持这般执念,奴下就永远是您的女仆,银也永远是香格拉蒂的,小——少——爷。」 说完,女仆长缓缓低头靠近他的脖子,接着俏皮地冲银的精灵耳吹了口气。 「呜——!」 冷不丁被香格拉蒂用魅惑的声调撩骚,一股触电般酥麻的爽感当即把银征服,激得他全身鸡皮疙瘩乱起,脑子里什么七情六欲都随这一吹抹灭,神经也好像被重启了一样。 「我我我我……我一定会加油的!香格拉蒂,你你你你你别挨我那么近,给人看见了影响不好,万一……啊啊啊啊!」 银是通过狠咬舌头一口才没有因冲动而失去理智,可代价却是话结结巴巴地说不利索,脸红的样子说不出来的喜感。 「少爷?!」 不得已,银只好推开几乎压在他胸口的怠惰女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他推的时候不小心脚滑了一下,加上背后扛着一台死沉的铁箱,银很快就失去了重心向山下滚去。 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平地摔连香格拉蒂也没反应过来,等到她想起阻拦,银早就哀嚎着摔得鼻青脸肿无影无踪了。 “看来现在就奖励耳语,对少爷来说还是太早了。照这进展,不知道他的童贞什么时候才能交出去啊……” 苦笑着消去内心的想法,女仆长只好赶忙召唤出魔像,疾步下山去抓娃娃了。夜色,也已凝重。 PS:今天活尸化严重,本来我是想用一两千字作为一个倒叙,通过中途回忆之类的把舰长为什么妥协的剧情交代完,结果写到银和女仆的互动时越写越嗨,感觉我脑子里全是这两人在秀恩爱于是写着写着就发现丫的字数又超过预期了,而且我竟然还觉得不够! 因为女仆和银的感情将会是第一卷最重要的一个暗线和引爆点,我觉得我花大量字数描写他们之间的羁绊是值得的,但代价就是剧情的展开又要被延后了,所以没办法,只好在这里简要交代下上一章大概发生了什么。 那就是女仆实际上使用了两个法术,一个是魔像,一个是巨神工作台,后者甚至把海格的假想领域装了进去,所以天空上才会出现女仆的眼睛,因为之前在幻境发生的一切都是香格拉蒂在观测海格和维诺试图知道他们要去和谁会面。 总之今天码到这里时已经快到十一点了,明天还要上班,不管我多么心潮澎湃今天还是要告一个段落了,明天我会把这一章补全,大概会达到六七千字的样子。另外我看见评论区有人说设定像山一样压过来,对此我只能说你看到的设定其实都是被精炼删减过很多的了,如果不能接受设定解说我觉得无可厚非,因为这是咱的毛病,可也是黎明有着完整世界观的体现,希望那些瑰丽的法术和还未明朗的世界格局能捕捉到更多读者吧。 2017-4-10奈特敬上。 PS2:2017-4-12,本章修改完毕。 第一幕·寻梦者前提·Ⅷ 时间回到紫染氤氲的天空含于巨眼,海格与维诺被震惊到无地自容之际。 他们与那只眼睛对视了许久,但两人都一言不发,或者说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那还不如当个哑巴等香格拉蒂来处置。 这种自己折腾半天最后束手无策,还被人从头到尾旁观的感觉着实不好受,维诺本想使眼色求援,但海格却没有理他。 因为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蔑视!意思是你尽管开大,能打中就算我输。 香格拉蒂既然选择用那只眼睛监视他们,正是海格的底牌不足以对她造成威慑的体现,从本质来说,和小孩打架大人吃瓜没有区别,这是层次上的差距,海格可能连那瓜都不如。 说什么她是迷宫里的老鼠,他分明才是有眼无珠的那个。这下倒好,把自己绊里边了,同时还把主动权完全还给对方。 “但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的脑绘分明将她拉入了思维幻境,之前杀死的两人也不像是被魔法操纵的傀儡。难道与世隔绝了两百年之久,奥维尔家已经开发出能动摇他人假想领域的技术?” 如果这是真的,那海格会输倒也于情于理,毕竟他所用的技术始终停留在两百年前,被后续的魔道学徒超越情有可原。 进步者强盛,落后者挨打,世界自古都是这么个道理。 可他又怎么知道,香格拉蒂其实根本不会使用脑绘呢? 「香格拉蒂大人……您是女仆长大人没错吧?虽然不知道您用了何许手段,但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我想您观察这么久,也大概知道我对二位是真的没有恶意才对?既然如此,我请求您宽宏大量,这次就先放我们走吧,您需要什么都好商量,可我和维诺是真的不能浪费时间,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了!」 「舰长,您这是在求饶?!」 确认自己再无还手的可能,海格清了清嗓子,和维诺纠结在一起的脑袋率先发话,瞄准的对象则是一旁愉悦的西亚。 「哦呵呵呵,海格大人这算是开窍了?你能这么快认清现实,奴下也省了不少力气,但恕我直言,你貌似并不打算满足我的要求?一旦你和那些口中的恶棍聚在一起,恐怕我想拿你是问就没这么简单了吧?所以我还没笨到会轻易相信你哦?」 西亚,或者说香格拉蒂端着下巴高傲道。除去天穹那只偶尔会眨上几下的巨眼,幻境中真正的女仆长却依然一动不动。 不过银的这张傻脸实在和高贵庄严之类的词语无缘,虽然她好像被香格拉蒂附体,额外多出了几分老气横秋的语气,但娃娃脸配上傲慢的声音意外地失去了揶揄的效果,海格甚至觉得她这模样挺萌的,像极了一个熟人。 「……那您想怎么样才相信我,我愿意付出与之相匹配的诚意,如果是送货一事……」 两面着急的海格欲哭无泪,即使西亚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无法平息他的忧虑。 因为在她的背后可是那个香格拉蒂,今天不花些血本定然无法满足她的胃口。 「这个不急嘛,你看这里也不是适合谈生意的地方,不如我们先出去再从长计议吧?」西亚摇了摇手指歪头道。 “敢情是谁把他们困在这不让走啊?合着你不急我就不急了?”舰长两眼一黑。 「如果是大人的意思,我没有意见。」 海格憋屈地表示同意,尽管时间真的很紧,但用光秃秃的一个脑袋进行谈判他心里也不好受。维诺对此也坦然接受。 「嗯,答应得挺爽快嘛,这样才符合舰长一言九鼎的形象哦。那么,西亚,你觉得呢?到底要不要把他们放出来?」 可让海格几近抓狂的,香格拉蒂收到回复后却没有第一时间解除幻境,反而是冲着一旁的空气自言自语了起来。 “搞什么啊?原来你刚才不是在征求我们的意见吗!” 对女仆长故意拖时间的举动,海格两人心中一百个骂娘。 「诶诶——?这种事香格拉蒂大人说了算啦,我不清楚这么做有没有风险……」 而更让海格内心动摇的,却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真西亚的一段话。 这道声音的音量很大,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不大的废墟中充斥回响,海格的脸色有些难看。 “拜托,我们都是俎上之肉了哪里来的风险啊?你家大人那么厉害,谁敢在她眼皮底下耍手段啊?”维诺竟气得开始吐魂。 「有什么关系嘛?有奴家在不会有事的,西亚也来玩玩呗,真正操作起来很有意思的喔,就像这样摆弄……我戳。」 「咿呀呀?!大人,请您不要揉属下的那里啦!呜哇……我明白了,果然让海格舰长他们出来谈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时,不等海格两人心中诧异汇成吐槽表达出来,女仆长和西亚的对话让他们大眼瞪小眼,谁都没了想反对的念头。 特别当站在附近的假西亚露出一副色眯眯的表情,双手呈爪状伸向一侧的空气,停在大概是人体臀部的位置抓了抓后,两人更是呜呼哀哉,心想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栽在这种人手中? “这两人打情骂俏就不能看看场合么?不知道莱恩之域男女比例失衡?” “不要冲动维诺,这是她们故意在刺激吾等的底线……但愿是这样。” 互相交换眼神之后,他们平静了下来,眼下就是吃了天大的亏,也得香格拉蒂重新在意起自己。 没办法,谁让海格输了呢?他是舰长又有什么办法?他也很绝望啊! 「西亚的那里很丰满哦,所以不用这么沮丧也没关系,很多少女说不定还不如你呢。好了,就依你说的,把舰长他们放出来好了。西亚你把手伸出来,对,就这样,先岔开这两瓣花蕊,看见中间那个洞没有,很好,保持这个趋势径直插入。」 「香格拉蒂大人,为什么我感觉您的用词有些奇怪……」 终于,等那个天杀的女仆长玩闹够了之后,海格等来了恢复真身的救赎。 虽然出去了自己也很可能早被五花大绑无法反抗,但总比现在自己和维诺捆在一起,看两人秀恩爱死得快来得实在。 毕竟,海格将一生都奉献给了茉莉奈号与空艇业界,活了好几百岁都没有娶妻生子嘛…… PS:致可能存在的野生读者,实在不好意思。昨天上班的时候给叫去搬货,然后大太阳的又没有电梯,搬东西只能靠人抬,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久,每一趟都要上下六楼给累惨了,所以回家选择了摸鱼没有更新。至于今天呢,心想着昨天摸了,今天没啥事也不好意思再摸。 可问题出在我这人有点嗜睡,四点下班回家直接睡到八点,一醒来人都傻了,妈的我崩三晚上的体力还没领呢(咳咳咳……),总之就是出现了计划外的情况,导致今天只写了两千字,还都是在划水的描写,不过我觉得应该能博人一笑,所以也心安理得地发上来了。 总而言之,我尽量每天都写一点吧,虽然量少,但是咱持久啊(笑)。希望走过路过的观众老爷能留下些评论,咱不求推荐不求打赏,有人看完留个评论就感激不尽了。 2017-4-12奈特敬上。 第一幕·寻梦者前提·Ⅸ 「咔咔咔咔咔——!」 正值海格沮丧失神的当口,一阵使整座空间都为之摇晃的震撼感,如雷霆般从云层密布的高空激荡至巍峨不动的山峦。 虚幻的房屋像真的遭受地震一般剧烈颤动,空气中甚至浮现出可视化的震荡波纹,泛起扩散状的透明涟漪,顺着这些痕迹,海格没用多久就找到了震动产生的源头。 「来了!」仰头感受自己的无能,海格发现暗叫不好。 视线掠过光辉杂糅的天际边界,他发现那只一直睥睨凡人的神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远在天幕以外人头攒动的朦胧轮廓。海格说不上这种既视感有多么违和,因为在天空之幕后,闪烁不停的影子有些像“人”的挥舞手足的样子。 真要举例子的话,海格认为他所看到的景象,像极了被关在玻璃瓶中的蚂蚁。瓶中小人所能发掘的世界永远都隔了一层屏障,把他装进去的人想怎么摆弄他都是易如反掌。时间在不安的疑虑中流逝。 「嘎嘎嘎嘎嘎——!」 而不一会,随着远方传来宏大的,类似木板挤压的刺耳噪声。这位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的老人,再次被现实的残酷颠覆三观,他从没有像今日这般接受真正的「精神洗礼」,整个人近乎痴騃地愣在原地。 「有什么好奇怪的?是我家西亚心术不正罢?你老实说刚才想到了什么(偷笑)?嘛,想你是第一次操作法术工作台,能把两位客人毫发无伤地取出来我就放过你,一定要小心不要把他们弄伤哦。」 「才没有想歪呢!既然会产生危险就不要让我来做啊!万一真把舰长他们折腾出事怎么办?!我,我下不了手……」 在西亚啼笑皆非的抱怨中,好似大地潮汐般的震颤终于停止。不过与其让它安静下来,海格觉得不如让它继续抖动下去,百年的岁月早已将他的认知水平固化,如今被打破再想重塑可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因为在他所构建的幻境穹窿,整片天空竟形同舞台剧的一块道具板,被紫意涂抹的“蓝天”凭空出现了一个四方的缺口。 没错,一个硕大无比,比之前的巨眼还要庞大上十几倍的无底洞。漏洞之后是无尽的深邃黑蒙,仿佛连通了深渊一般。 虽然和博大无垠的整片空间相比,这个窟窿只是沧海一粟,可它的出现却让海格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实。 那就是,他自以为靠想象构筑的幻术之屋,其实不过是香格拉蒂单方面伪造的「盒子」罢了。他正是盒内的一个玩偶。 凌驾万物的神眼,被压迫在狭小空间的无力感,可以被随意改变的模拟现实,再加上—— 一张从豁口后无穷黑暗探出的圆脸,海格这才知道世上真的有只手遮天一说。 「原来是这样,原来我根本没释放出什么精神洗礼,只是单纯被同样虚假的空间给蒙骗了!连这都是你的玩物吗?」 维诺被吓得下巴都合不拢的时候,海格却不由对女仆长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惧怕。 只见在如月食饕餮般,撕扯天穹的暗嘿缺口之中,一张两侧都长有精灵耳的熟悉面庞,从里面探了出来小心张望。 西亚露出游移不定的神情看向下方,这本是不值得人惊愕的现象。 但此刻,她的脸出现在天空裂隙,置顶在众生之巅,海格头颅的体积还不及她鼻孔的一半大小。这样一张雄伟的脸,无论表情如何,突然蹦出来都会让人心脏吓得狂跳吧。 「咕,是舰长大人吗——?非常抱歉,接下来我要做的举动可能会有损您的身份和尊严。所以可以的话,能请你们先闭上眼睛吗?我保证待会儿不会做出伤害二位的行为!只是动作可能会有些粗暴。如果二位打算旁观,请先做好心理准备。」 还不等海格从巨像般峻峭的面庞前回过神来,西亚弱气的声音通过「盒子」的增幅,差点轰透了他的耳膜。 难怪之前听到她的声音像是来自远处,如今离近了一听,这浑然的音波几乎把他头都震爆。 自然,海格既没有搭话也没有闭眼,而是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西亚,你好了没有?吧他们带出来需要这么久吗?」 「呜——?海格……大人?奇怪,刚才明明有和香格拉蒂对话的呀?那么现在我就默认你闭上眼睛了……待会发生的事情可能会有些出格,所以还请你们一定不要怪罪我啊!我动手了……」 等了一会不见回话,一直被女仆长嗔怪催促的西亚也不好再拖,最后她发出最后通牒,疑惑的面容换成了决断的坚定。 紧接着,西亚从裂隙中伸出和脸颊同样岿巍的右手,席卷着铺天盖地的气势,像捡米粒似得向两人所在伸了过去。 「呃?等等,等一等!西亚小姐!我和维诺还被绑在一起,你不能就这样把我们带走啊!请等一下,我们不能这样…」 大手遮蔽了光线,更带来了极度考验人胆量的飓风与压迫。 海格这辈子也没体会过巨人脚下泥土的感受,在无力的嚎叫中,他和维诺两眼一黑,大手的掌纹便将两人的身体包裹,就这样被填充整个世界的蛮力捕捉,然后失去了意识。 大梦初醒。 「唔,我这是?咕!头有些肿痛的感觉,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又在办公的时候睡着了么?这里是……我的办公室?」 不知在混乱的精神风暴中痴迷多久,海格只觉他好像经历了漫长如一个世纪的沉睡,此次醒来,他不止懵,还很茫然。 老人苏醒后的第一眼便扫视起周遭的环境,视线回归自然的伟大让他心事重重,却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窗外,如海般清澈的蓝天经过细雨洗涤,绽放出不输给彩虹的流光溢彩。蒸汽状的白云随风吹拂,在阳光的青睐下投射出令人清凉惬意的阴霾,使灼热的光辉变得柔和起来,令人心情舒畅。海格趴在写字台,打量着这些所谓的真实心不在焉。 “假想炮台,虚空界律,萨弗拉斯的法厄双尾,精神洗礼。这些东西,难道都是我的幻觉不成?不应该,这不应该啊?” 他故意等了片刻想看看有什么动静,但真的不见有人打搅自己欣赏风景,海格一时犯起了嘀咕。 在这短暂的宁静中,没有奥维尔家的女仆逼迫自己押送货物,更没有十亚的鹰犬教唆他为教廷卖命,如果这份虚假才是他渴望的真实,海格不介意沉浸其中。 一如,桌边相框中所记载的美好。 可是。 「舰长,舰长,您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您这一睡就是十几分钟,可把香格拉蒂大人急坏了,难道昨晚您为了处理公务又没有好好休息吗?这样可不好啊。太过拼命工作反而会起反效果的,舰长您一定……嗯?大人您怎么了死瞪着我?」 「……」 当海格陷入沉思,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之际,他的副手维诺却打了鸡血般,突然摇起他的肩膀,把所有困倦一扫而空。 「昏睡——?我刚才晕过去了吗?呃,维诺?你……你没事吧?!对了,我想起来了,西亚她没把你怎么样吧?现在是什么状况马上向我汇报!我们说不定还在香格拉蒂的诡计之中!一定得赶快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海格不愧是有两百年资格的老水手,一听见手下的声音就卯足劲窜了起来,拽着维诺的肩膀就势卧倒问个没完。 「大人您在说什么啊?我当然没事啊!西亚……又是谁?难道您说的是客人带来的那名女仆?她的确有几分姿色呢,哦不,我是说香格拉蒂大人正和您谈到替她送货的事情,您怎么忽然就睡着了?落在她的诡计当中,您是想说小心这里边有诈(小声)?可您也不能当人家面说出来啊……」 不过让海格揪心的,却是维诺一脸“你在说啥”的回答,他好像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说的话教海格两眼直翻白。 「什么乱七八糟的!维诺你都在扯些什么?!我们刚才分明被香格拉蒂关在我的精神洗礼之中!还被西亚她……」 海格躲在桌子下暴怒地抽了维诺一嘴巴,但换来的却是手下更加懵逼的回答。他这次连敬语都忘了加: 「你突然打我做什么!而且精神洗礼(更小声),不是舰长你的最终底牌吗?我们有必要为了回绝委托做到这地步?」 「你——?!」海格哽咽。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海格心中万马奔腾,他实在是太小瞧香格拉蒂了,没想到她竟然有本事让维诺陷入完全失忆的状态。 这不等于在说不管我对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么?一想到这儿,海格立刻大骂不好,因为他的时间可能来不及了。 「妈的,你怎么全他娘的忘了?你对女人不是从来上心得很吗?!你不是自称很牛,是魔工界的……算了,这些我们先别管,赶快看看我们和那些混球的会议还有多长时间?晚了可就真来不及了!」 舰长有气无力地拍着维诺的脸蛋,毕竟他失忆的话自己扇再多巴掌也没用。 「舰长,这事貌似不着急吧……」维诺任由他挤兑着自己的傻脸,看傻子似得直视海格。 「距离暨合会议开始,还剩下两个多小时啊?」 PS:妈个鸡,这是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这么能水字数啊。 明明我那么想结束这一段剧情的,展开女装大佬的心路历程,让读者向我转身。 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睡眠,向读者奉献上精悍的更新。 跨越半年的停笔,如今终于再度连载。这样本应该已经满足了。 只要我的心愿实现,应该就能开心地写下去,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第一次,有了喜欢的大纲主干想要去写,还得到了可以写几百万字的灵感,两种元素相互重叠,这双重执念的又带来了更多更多的喜悦,本应已经得到了梦幻一般的幸福时光,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总之,奈特会继续短小持久的更新…… 第一幕·寻梦者前提·Ⅹ 晴天霹雳。 维诺带有少许方言口音的话语还算悦耳,可此刻听在海格心中却宛如利箭,密密麻麻的箭雨冰冷无情地扎进他的内心。 他已经无法保持冷静了。 两个小时的光阴逝去虽不至于令人惋惜,对寿命动辄几百上千年的精灵来说,更是不屑一顾的瞬息,可若是建立在时间早就不够用的前提下,这凭空多出来的两小时就很值得人去回味。 “是时光倒流,还是黄粱一梦?” 想起自己有随身携带的怀表,海格木讷地掏出来打量时刻,视线一探随即就原地石化成植物人。他孤独地攥紧表盖眼神空洞,双眼像烙铁一般炽烈地盯着石英镜下不断旋转的指针,仿佛这么做就能融化世界运行的法则,改变指针标志的时段。 将上边指向Ⅻ点的时针,往后拨动之2点的既定刻度上。 「我问你,香格拉蒂她们来了多久?现在人又在哪?!我又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你要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诉我!」 「呃……女仆长大人她刚来没一会儿,我这正准备给她们上茶呢(斜眼看)。现在她就坐在来客席,大人您和她聊了几分钟就睡死过去了,同样也没多长时间……就是睡得有些死,我怎么也叫不醒您。」 被海格搞得神经兮兮的维诺挠挠头,一脸囧样。 他不知道今天的舰长是错药了还是投错胎了,怎么平时兢兢业业不苟言笑地维持着长辈的形象,今个儿补了一觉起来就换了个人一样,连双方对话时的调拨也有些串频? 「你说什么?她还在这个房间里?!」 维诺当然不知道舰海格经历了什么,而后者的下一句话也再次惊为天人。合着这不是他睡傻了,而是整个人都重启过? 「大人,女仆长她一直都待在房间没走啊?诶,您这是要带我去哪?」 见老人两眼一直,身体像陀螺似得在空中旋转两周半,随后一马当先地奔向门口,维诺赶忙紧随其后,好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海格如此大惊小怪。 「哎呀?舰长大人这么火急火燎地,是想起什么急事要去处理吗?不过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不打声招呼就这样把奴家抛下,可是会我觉得很没面子的哦?」 然而,即便海格第一时间开启助跑加速,外加茶几跨栏跳,贴地滑翔铲等数个高难度的动作翻滚出客厅,却依旧没能突破香格拉蒂施下的天罗地网。这一连串的举动倒是把维诺看得一愣一怔,心里还想着这老胖墩身手何时变得这么敏捷了?! 「面子——?事到如今你还在玩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比起你的面子,我更在乎的是整座寒山城老百姓们的生命安全!你根本不清楚拦下我会造成何种后果!我要求你立刻收起这不祥的征兆,不论发生什么,今天我都不会向暴力妥协退步!」 海格勃然大怒,倘若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处于梦境,那么眼前阻拦他去路的物体则让他彻底认清了现实。 蝎形魔像的八脚,爬虫之神的怀抱。 红宝石般瑰丽的眼睛呈繁星状不满黑金色的外壳,这只目空一切的怪物如蛛网上蛰伏以待的捕猎者,浑身散发出骇人至深的幽谲气场,侵占了房间唯一出口的门框。它的两根长尾自然不再是两人的头颅重获锋芒,直勾勾地瞄准着老者的双眸。 维诺第一时间被张牙舞爪的魔像吓到腿软,看这反应丝毫不像曾经见过一面,而海格则勉强镇定地与之保持敌视。 紧接着,香格拉蒂厉声发出责难,打断双方僵持不下的局面: 「不祥?你说这是不祥?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不祥,好一个信誓旦旦啊。明明是你先撕破脸皮对吾等痛下杀手,怎么如今你反倒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来控诉我的以暴制暴了?」 说着,女仆长眼神一凌,魔像的矛足也跺这节拍踩起了鼓点,二者释放出的凝练杀气比紧张的气氛更先一步充斥房间。 海格这才察觉到办公室内的设施全部完好,别说混乱,地毯上连颗灰尘都找不出来。 「哼——!制暴?借助魔像的力量算什么本事?你就这么想阻止我离开这里?我可不记得与奥维尔有什么深仇大恨!」 海格笃定的认为自己还算清醒,除了储存自己在脑中的记忆,他不愿相信任何外界的信息,这包括了维诺的口述和怀表的刻度,因为这都是在他昏迷时可以认为改变的,所以目前的时间有很大几率,是女仆为了麻痹他更改过的。 为了不将事件的严重性扩散到波及无辜的市民,海格不介意现在释放他的天赋魔法,那个曾导致他悔恨余生,使茉莉奈号再无复制可能的变量系法术。 ——族耀术派·庞贝兰斯变量术式·蓝色,阿卡狄的风魔护腕发动。 「风起,浩瀚——!」 「嗡——!」 霎那间,被法厄双尾拦截去路的舰长额头青筋暴起,双眼中的血丝呈叶脉状覆盖眼白,嘴脸狰狞可怖的同时,他的一百也在封闭的房中无风自起,一如狂风中肆意起舞的不朽旗帜。 特别在海格的右手手腕之上,竟然还环绕有一圈由急速搅动的气流组成的风暴圆环,凛冽的飓风刮起教人睁不开眼睛的气刃,使场间仿佛被无数把剃刀磨砺切割,而佩戴这拉风护手的海格俨然成为了空气与漩涡的支配者,立于风暴中心巍然不动。 骤然涌动的气浪无差别地摧毁了房间的布局,可海格却毫不在乎地行风御身,抬手朝魔像所在就是一掌,一时间,磅礴的风压震碎了贵重的门框,就连墙壁四周也疯也似的蔓延开树根形状的裂痕。 不一会儿,以海格为核心的一切都被风暴撕碎,那些曾使他引以为傲的奖杯与互相也天女散花般迷失狂怒的气吼声中,八脚的魔像也好像不敢抵挡这记猛攻,只见在接触风刃前的一瞬,魔像快速地起跳于地板上疾行,最后爬回了香格拉蒂的脊梁。 「走——!」 「啊啊?!这是……我明白了!」 见蝎神慌不择路地敞开大门,舰长逮住维诺的衣领就把他外外面踹了一脚。出于某种原因,海格需要确保维诺这名人类的人身安全,否则的话他早一溜烟跑没影了,哪还顾得上这呆瓜。 而维诺很显然没影前者想象得那么二,目睹舰长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操作后,即便是他也能了解海格这么做一定有其考究,于是刚一出门就撒开双腿朝山下狂奔。 「呜哇——?!好强大的气场!这就是舰长的天赋魔法?!咿呀呀呀……身体快要被吹飞了,喘不过气……啊咧?八脚你怎么回来了!我们不用拦住他们吗香格拉蒂?这也是你的计划?」 被疾风掀得差点四脚朝天,西亚捂住裙摆娇羞地说。海格盛怒状态下的释放的法术十分具有王者风范,此举犹如在密闭的房间引爆了一堆烈性炸药,气浪轰然所及之处,无一物能够幸免于难。 若不是有女仆长大人当挡箭牌,她可能不止裙子,连*毛都会给刮得一干二净。 「着什么急呀,小西亚?不是你说想确认下故障的隐患是否和你预期的一样吗?」出人意料的,香格拉蒂仍然保持这靠卧沙发的坐姿,面对狂风,她连头发都不曾移动一下,「既然是要做实验,数据的采集就一定得尽善尽美呢。放心,现在的状况还在我的掌控之中,况且我也对传说中的『风暴捍卫者』很感兴趣呢。」 说着,女仆长优雅地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在两人四周,一圈莹绿色的幻息光屏似乎充当了避风港的角色,这层由细微光粒组成的立体投影在完美克服风压的同时,还以无比接近真实的微缩模型,将整座奎拉山脉麦阵列在施法者的身侧。 待巨大的爬虫之神重新附着在自己身后,香格拉蒂泰然地操纵魔像一脚,轻轻戳了戳影像中表示山道的一隅。 另一头,冲出房间的二人马不停地地奔下山坡。可奈何为了凸显逼格,舰长故意把办公室安置在荒无人烟的高耸山峦,美其名曰在接近天空的地方办公能使人心旷神怡,等到如今要逃跑之时,才让海格吃到交通不便带来的苦果。 「停——!奇怪,她们好像没有追上来?我本以为她至少会派魔像追击,可我们逃出来这么远却连陷阱都没有遇到,难道是我刚才的施法吓到她们了?这不可能,前面的路上一定有什么古怪。」 「哈啊,哈啊……我说舰长……她们有没有被吓到我不太清楚,但我肯定被你吓得不轻。你说你连拉带拽地把我拖出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刚才那只八只脚的怪物是什么东西?之前那你的行为也是诡异的很呐,要不是你使出天赋法术,我还以为你给谁掉包了呢,能解释下我们为何要这么忌惮那对主仆吗?」 「详细内容解说起来会很复杂,总之我有十足的把握认定我们早已中了幻术,而且时间也过去了很久,那两人在我们想下药之前就看穿并动手了。所以现在,我们必须立刻赶去赴会,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见维诺终于人性化地点了次头,海格释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着山道对面的悬崖说道: 「很好,那接下来就和我一起跳下去,利用这风魔护手(伸出右臂)……」 「我次奥老大,咱和您还没铁到满足双双殉情的地步吧?」维诺望向被云海填充的深渊,别说跳了,就是往那边挪一步都让他哆嗦得腿肚子直发软,「我记得『风魔之术』是纯粹的破灭与暴力的魔法,你对法术的控制力还没精准到能搭载两人平安无事地滑翔吧?!属下做不到啊!」 「闭嘴——!你是舰长还是我舰长?让你跳你就跳,哪那么多废话?!在命令解除之前,你始终都是我的附庸,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我们离开这么久都没有遇到追击,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以香格拉蒂的精明,不可能放任我们一路通行,想要避开接下来的阻碍,唯一,也是最好的方案就是直接跳下去最节省时间!」 「哇啊啊啊啊……舰长你来真的?!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被揭开伤疤的海格三下五除二就用强风把维诺推下了悬崖,他自己在确认后续无追兵后也义无反顾地呈大字形跳了下去。 伴随副手的悲鸿惨叫,老者翱翔在半空想起了关于「风魔」的种种过往。他倒是不太担心维诺的死活。 舰长的天赋魔法自从觉醒法术位以来,已如胶似漆地陪伴了他四百多年的时光,海格完全有资格吹嘘他对风魔护腕的使用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是在两百年前,他一直沾沾自喜从无失误的法术却发生了意外。 这导致海格在接下来漫长的时光中再不愿动用天赋。 “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出错了,为了天佑寒山,更为了茉莉奈号!” 于心底绽放出最坚强的信念,海格紧攥右手对身下的虚空一划,随即整个人好似腾云驾雾,在空中借助肆虐周身的风岚大步流星。他乘风而行,目光所至尽是风暴割开云层,为两人的下落劈开畅通无阻的道路。 在记载有阿卡狄风魔护腕,这一法术典籍的使用效果说明中,「风魔」,是根本没有守护二字之含义的。 凡是带有魔字的物品、典故、乃至生物,在米斯特拉的历史中一般都是邪恶的存在。而风魔在传说以及童话中,正是专门扰乱天气,危害航海与航空的「恶魔裔」家族一员,魔族的字典中只有毁灭与摧残。 这个法术的创作意义就是混乱与无序。 通过干扰空气中的灵脉流动达到暴虐目的,副作用是使法术释放过的地区,一定时间内再也无法恢复供法师运作的能量。 然而经过海格多年来的实践与锤炼,风魔之术于他手中却不只是单纯的破坏那么简单,他想用毁灭敌人来保护自己所爱的事物,他想用制裁邪恶来伸张疯狂的善良,海格也的确这么做了。 不过贯彻这种形似修罗之道的结果,是海格险些亲手使他热爱的一切受伤,甚至灭亡。 那段记忆即使剥除了碎片战争这令人心酸的词语,也让他感到痛心,海格唯一庆幸的是,这一次降落两人都毫发无伤。 「咚——!」 「啊啊啊啊啊啊……(砰),哎呦,我靠!我没死!我的头也还在?妈的,要不是我有求于你,这是办完我绝对第一时辞职!舰长你下次这么干能不能提前给我点心理准备!隔夜饭都给你吓出来了!」 突然间,只听见一声狼狈的落地音自空旷的谷间回响,后脑勺着地的维诺简直恨不得把海格的脖子掐断。任谁被人从山顶丢下山谷,大概都会和他一个德行。尤其当他快要砸成肉酱,可下坠速度却还在不断增加的时候,维诺真是做鬼的心都有。 虽然在接触地面的瞬间,被海格注入衣服缝隙的气旋,通过撞击的反作用力将他与死神弹开,但维诺的心早已死透。 「提前说的话就不能算是奇策,若不是『大人』有令,我也很想辞退你这个只会大惊小怪没有任何实战能力的废柴啊。」 几乎是同一时刻,踏着数个足以在眨眼的刹那摧毁一栋楼房气旋的海格飞了下来,用手刃狠狠教训了下属。 当然说归说,海格也不可能立刻撤销助手职务,与十亚圣徒的会谈若是连个手下都没有,还不给那群人类疯子笑掉大牙? 想到这里,海格摊手一挥,萦绕手臂的灰白色空气漩涡便随风而逝,法术的使用会消耗施法者在冥想(睡眠)时积累的魔力,他可没那么多精神让法术一直维持下去,老人相信香格拉蒂即便有通天之能,也无法阻截纵向穿越了几千旗高空的自己。 「谁说我没有实战能力了!这不是上头不让用吗?只要『大人』他一声令下,说不定我俩现在就不会有如此丑态了。」 「你还真敢说啊?说得不就是在关键时刻根本派不上用场,日常生活又毫无用武之地的鸡肋吗?」海格嘲讽了回去。 「切——!我这是扮猪吃老虎,扮猪吃……我勒个去(尖叫)?」 维诺不爽地反驳,兴许是这起事件中他全程都在吃瓜打酱油,他很不服气地想用手边的魔导器小试身手,却不料眼前赫然出现的搭讪慑得他目瞪口呆。 「维诺——?!」 「啊啦,数据采集完毕。不得不说,真是非常完美准确的魔力把控呢?冠以『风魔』之名的法术竟然能不伤及使用者以外的对象,这在奥维尔家族本部也鲜有人能够做到哦。也难怪大人在失误以后会闷闷不乐两百年之久,从此之后再没有动用过天赋呢。毕竟……这可是足以影响空艇正常运作的强力魔法啊,我说的对吧,舰长大人?」 海格连手下的名字都没念完,便被出现在身前的香格拉蒂和西亚戗得哑口无言。 他本想掉头就跑,可在下一个心跳的瞬间,老者木然发现,自己和维诺竟然还身处办公室之内! 周遭的环境,依旧是那么的一尘不染。 第一幕·寻梦者前提·Ⅺ 众所周知,魔法的存在于运用,在米斯特拉大陆上有着关乎存亡的战略价值。自 魔网的福祉公之于众,许多拥有智慧的物种一头扎进了知识的迷宫,试图寻找精灵王莱恩在「思维尽头」埋藏的终极奥义——因施法文本量过大而无法被魔网记录的「黑阶法术」。现如今两百载岁月恍如昨日般白驹过隙,即便「黑阶法术」是否存在仍有人持疑,但魔网可支持的数万种(至今这个数量仍在不断增加)法术一释放原理,也基本被各路学者巫师探明摸透。 还有很多施法者甚至借助魔网强大的包容性进行原创法术的制作,虽然自创法术往往比同类型的原初魔法,有着更简洁的咒语以及更少的激发触媒上限,可它们的魔力属性却始终逃不过以下几类: 召唤、赋予、荣耀、元素、真实、变量、塑造等八大领域。 这其中,能解释海格为何跳崖后还生出办公室的“不二法则”,就只有香格拉蒂使用了连他也闻所未闻的真实系法术了。 「嘁——!结果到头来,我一直没有从幻境中睡醒吗?多么残酷的触发啊,让我一次次认为自己逃得掉,又一次次吧那道希望的之光在我的眼前掐灭。香格拉蒂大人,我真是太小看您了……那具魔像,那场梦境,全都,全都是你计划好的?」 沉默了许菊之后,舰长种种干的吐出一口浊息,摁住雷诺的脑袋强迫他和自己一同跪倒在地。 「如果早让我知道您掌握着如此恐怖的真实系魔法,我绝不会选择和您做对,而是和盘托出,我承认我彻底输了。但有句忠告我必须传达给您,即便强大如你,得罪我上面不肯露面的实力,也很有可能陷入困境。有什么想问的话,你就直说吧。」 身为一介职官,哪怕是无限接近光杆司令的那种,海格也有着属于他的清高与操守。 可此刻,他完全对肆意玩弄自己的人类折服了。强大、美丽、无懈可击,再没什么可以撼动香格拉蒂于他眼中的形象。 「啪啪啪……」 「咕?香格拉蒂?你真的要那么干吗(小声)?」 在两人膝盖着地,于穹顶的琉璃吊灯下尽显颓态之际,冷艳的女仆长舒心地鼓起了掌,顺便还怂恿西亚与她一起赞赏(奚落)海格的识时务。就连镶嵌在门框上的魔像,似乎也受到这娓娓掌声的影响,在木门上踏起了“咯咯咯”令人胆寒的节拍。 「哪里的话呀,舰长大人。能在我施法后坚持这么长时间的精灵,除了奥维尔大家长本人,您还是头一个呢。请不要对自己的战绩感到失望,因为你也许搞错了我的施法类型。奴家的今日法术列表中,可没有真实系魔法的一席之地哦?」 放下象征傲慢与懒散的二郎腿,女仆长捋平夜色长裙的褶皱起身道。 这个作风奇异的女人很少从杏唇中吐出真话,可这一次她却极为罕见地真心夸奖了海格,西亚听在耳里,喜在心头。 因为,她是他的女仆,也是被奥维尔族长评价为“百年难遇的魔法使”的天才。 「毕竟要测量你的法术三围,光靠幻术可无济于事呢。至于藏在你之后的不雅势力,我们本来就没有与它敌对的意思。是舰长你一根筋地以为我们另有所图,所以才会导致现在这般落魄的下场啊。」 香格拉蒂挽着西亚的手臂款款走来,与她一齐移动身躯的,除了端着茶盘仍在扮演佣人的银,还有自始至终都为消弭身影的森绿荧墙,与矛指八方的蝎形巨像。这幅携家带口的架势,看得海格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不是真实系魔法?测量我的数据?这是……你们莫非连拜托我送货一事也是故意伪装的?你们究竟有什么企图?这是奥维尔家与其他家族展开暗箱争夺的结果吗?」 老者一时给对方的回复整的稀里糊涂。 他知道名震精灵圣地的三大家族彼此谁都看不惯对方,所以各种形式的明争暗斗,都会一定程度地影响莱恩之域的未来走向。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两百年前,碎片战争结束之际,由莫里森家族主导的「魔导工业改革」,迄今都使居住在中庭的东北部领土的精灵,不断朝苍天排放着煤灰和烟尘。在青铜锤剑纹章琳琅满目的布利斯城,工厂是这里最普遍的建筑。 不过对已经放弃挣扎的海格来说,答案如何他也不抱一丝期待,反正再怎么急也来不及参与峰会,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呀……这点你可别搞错了哦,奴家要舰长送货一事确实是有这个需要,和奥维尔本部才没有任何关联呢。要用到你的数据也只是恰好使用了天赋而已。本来我家西亚还头疼怎么让你展示展示『风魔之术』,结果舰长上来就不怀好意地打算下,这着实省了我不少功夫呀。详细的情况,就请我家的小可爱来回答吧,希望这一次你能认真听她说完。」 语毕,香格拉蒂用矛足把西亚赶到四人中间,同时极显大家风采地把跪地的两人牵扶起身,然后站到一旁双手抱胸,用**的视线盯着西亚的侧脸,不再干涉这场游戏。 「我才不不是什么小可爱啊!诶诶,茶!茶要倒了啦!呜(从喉咙里发出类似猫的咕噜声)……总之,二位先请就座吧,请放心,这些茶水里没有毒药,就算有,香格拉蒂也会用治愈术救活你们的。以及这位人类副手先生(磨牙),你想瞄我的裙底瞄到什么时呀(切齿)?如果你不想活了,我不介意用灵铳给你做绝育手术。」 被推上前差点跌哀悼的西亚嘟囔一声,身体极不情愿地将海格等人迎回座位,为他们礼节性地添茶后开始了讲解。 她清楚这是香格拉蒂可以留给她证明自己的时间,所以表现得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拘束,变得落落大方了起来。 「首先,让我来恢复舰长的疑问,关于女仆长大人使用的法术分类到底为何……很遗憾,她释放的确实是变量系法术和召唤系魔法。我和大人的今日可用法术中,都没有真实系法术存在,这一点还请大人不要起疑。」 话以出口尚未余音落尽,表现得无精打采的海格愣愣地歪了歪头,倒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雷诺反应得非常自然。 他的视线一直在西亚裹着白丝的大腿上打转,时不时还露出一个憨到恶心的傻笑,银本想用灵铳把他命根子轰烂,可当她瞥到女仆长警告的眼神,示意不愿她逃避困扰后,西亚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演说: 「我想舰长大人一定很好奇甚至惊异,不利用幻术的话是怎么误导你一步步进入死局的?其实这很简单,第一,我家大人释放的法术阶别很高,起触发效果甚至能以假乱真,瞒天过海。第二,要想催眠他人,可行的方式也不单只有幻术这么简陋单一的法子,正如海格大人所言,所谓真实,也不过是生物接收到的一种信号形式罢了。那么为了达到欺骗成功的结果,只需要用真正的现实来制造虚妄的假象就好了,香格拉蒂大人,能请您岩石一下工作台的运作原理吗?」 「当然没问题,西亚的请求我怎么会不答应呢?」 女仆长妖娆地抛了个媚眼,随后玉手一舞,于幻息荧屏上位于山脉的一点摆弄了几下,接着迈向海格,将环绕身侧的光凭拨给老者,让他刚好面对自己操作过的地方:「舰长大人,请。」 「这是要做什么?」 海格狐疑的审视荧幕,发现这极像作战会议中常见的战术地图,唯一不同的点在于,女仆长控制的是立体投影,丙炔还具有实体化的功能,他在后者的指引下看到对应办公室的区域标了高光。香格拉蒂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这是让我贴上去看里面的意思?”老者乖乖照做,紧接着他就被吓得跳了起来。 「我的天呐——!这是……寒山城?!我刚刚看到了整座城市,整条山脉……还有……我自己?!」 目睹奇迹的海格终于明白不用幻术是怎么瞒骗自己,因为他从编辑出向内窥视,所见到的景象正是魔像从门口朝里观望的景象。他看见自己正扒在光幕之上,往荧屏中投去求知。即现在四者共存的空间,都是香格拉蒂的掌中玩物。 阿诺伦萨的巨神工作台,使用效果:将工作台范围中包含的一切事物登记为可操作单位,施法者可根据改变工作台单位所需要的魔力消耗,进行任何不违背受术者常识的变更与影响。 「没错,舰长大人,那的确是您自己本人。不出意料的话,您应该还能看见我和其他人,以及这间房屋的一切陈摆。」 西亚对海格的癫狂见怪不怪,看见有人比自己第一次被捉弄时还要惊慌,她心里反倒有些幸灾乐祸。 「是的!我看见了!女仆长,你,维诺,还要我……天呐,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到底是如何办到的?法术的名字能告诉我吗?真是不敢相信,这只是变量魔法在物理上制作的假象。」 海格惊愕地有些不能自己,变量魔法在他的印象中至多只有传送门具有不错的实用性,如今有人能用它凭空创造一个空间,实在让人感叹这两百年来技术的不断进步与发展。 他时而探视工作台的浮空界面,时而观摩起房间四周的布局,对这件待了不知多少年的私人别墅,他竟觉得无比陌生。 「变量领域,巨神工作台,这是奥维尔家代代相传的世袭法术,位阶红色,本来是不供外人研习的。但奴家碰巧和主人家的一位小姐关系很好,她托付我照顾一个笨手笨脚的精灵,于是把此法传授于我当做报酬。我可以毫不忌讳地告诉你,这个法术只能进行受术者认知以内的空间改变。而你之所以能从里面看到自己,仅仅是因为舰长发自内心觉得我有这么本事而已。」 见海格醉心于寻找法术工作台的奥秘忘乎所以,香格拉蒂干脆收回光凭,端着身上的八脚魔像示意老者清醒一点。 而后者听完她说的,果然如醍醐灌顶,当即回过神来:「你说什么?!只能在受术者常识以内进行演算?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自您启用脑绘之后,潜意识就对香格拉蒂的存在抱有畏惧,否则的话,这巨神工匠用来打造盔甲而创作的法术,哪那么容易就把一个人的意识耍得晕头转向?」 关键时刻西亚跳出来补了海格最后一刀。作为旁观者,她对舰长的反抗报以敬畏和同情,但身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 银不禁为香格拉蒂天衣无缝的韬略感到后怕。仅仅两个法术,便把拥有四百年寿命的精灵打得落花流水身心折服,并且方式过程及其无情,一次次给海格带来绝望。万一哪天她心情好(银还没见过女仆心情差的样子)想用这招玩自己怎么办? 打从海格开启精神洗礼算起,他就掉进了女仆长的十面埋伏。她傲慢的做派,召唤魔像的从容,这些都在老者的内心烙印下“她很强,她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概念,最后当他不得不使出脑绘争取时间,香格拉蒂再用巨神工作台将其效果覆盖。 操控法术构建出和思维幻境一模一样的「盒子」,再用比它更大的盒子一层一层将这个空间嵌套。 任谁也想不到,会有人能利用自己的想象力当做武器。不过海格还有一个十分在意的地方。 「何等精密惊人的布局能力……可法术的色阶如此之高,施法所需要的吟唱不也同样极其繁琐吗?你是什么时候……」 老人的心态由认怂转变为膜拜,但他除了一开始召唤魔像的颂唱,并没有听见第二道咒语啊? 难不成这两百年来,已经有人寻找到避开吟唱施法咒语的秘诀了?! 「这个您无需担心,关于咒文的朗读奴家并没有跳过,只是进行的比较隐蔽而已。」 看海格似乎想到了不妙的方向,香格拉蒂不免尴尬,保持着嘴唇不动的姿势轻声说道。 「……刚才是谁在说话?呃,是女仆长大人您?可我并没有看见你张嘴……原来如此,竟然是腹语吗?!」 弄请缘由,再次恍然大悟的舰长由衷为香格拉蒂的强大倍感崇拜。 法术的完整使用过程,记忆原典,采集触媒,吟唱咒语缺一不可,法师间比较高低也常是看谁能缩减三者的所需时间。 所以,能够无声无息激发法术的人,在真正的战场上就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关于您如何击败我的理由,我想已经了解足够,但我不明白的是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还有之前你们提到的测量数据又是指什么?我这个糟老头子对你们来说,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吗?如果可以的话……」 「希望在满足我们的要求后放你去参加会议?」 「……」被一语中的的海格无言以对。 「嘛,本来我们就是这么考虑的哦?舰长大人不再努力争取一下吗?」 「可是……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大人您的变量法术,是在我使用脑绘之后才释放的吧?这样的话……时间已经来不及。」 「怎么会?只要还没真正迟到,就远远谈不上来不及哦?」香格拉蒂摇了摇手指,背负八脚的她在灯光下是那么的迷人。 海格这才反应过来,既然她能使用高达红阶的法术,那么次一些的传送魔法自然也有所涉猎。 若是有传送术可供使用,把他送到会议现场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只是嘛,在达成你的愿望前,就请我来公布这局棋的最终意图吧。海格舰长应该不会陌生?还记得刚见面时你是怎么对我说的?『茉莉奈号应该永远徜徉在天空,并且两个世纪来从未停靠陆地』,其实这并不是你的个人私欲对不对?因为你曾在空艇上使用过风魔护手,所以才导致飞船根本不能降落,为此你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想要隐瞒修复,可却始终没有结果。」 「这些,你怎么会知道……」海格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呵呵,我们不光知道,还清楚空艇的303号动力炉存在功率不稳的现象。而解决这一切你所需要支付的费用,仅仅是不检查这口棺材带它飞出寒山,这么说,你明白我们的目的了吗?」 PS:连续日更的我简直勤奋得像一根火柴……什么,你说我为什么像火柴,因为我快烧完了救命啊啊啊啊_(:зゝ∠)_…… 第一幕· 寻梦者前提·Ⅻ 时间回到现在。 天降时末,犹挂地平线终焉的夕阳留恋地颔首远目,洒下缕缕光辉俯瞰众生。 山川勾勒出红日苍劲嶙峋的剪影,为夜幕虔诚地铺上漆黑地毯。在寒城,因地势偏低的关系,每逢白昼枯萎,群星大行其道之际,位于盆地中央的居民区便会迎来一次影袭。 届时黑暗滋生,暮染苍穹,四面布防的群山割裂星辰,只将最纯粹的夜色释放进这曾经的百鸟之港。整座城市仿佛浸泡在墨水池中的纤柔璞玉,只待异常大雨洗尽铅华,迎接最华美的绽放。 「疼疼疼疼……轻点,轻一点啦香格拉蒂!我是精灵又不是搓衣板!再说替伤口消毒犯得着脱光上衣嘛?这里是市中心的公园对吧?万一有人看见我这个样子怎么办,好痛!好痛啊!呜呜呜,我受不了了,你真的确定这是白药而不是辣椒水吗!」 「安心啦,大少爷,嗯,在公共场合我还是叫你西亚吧(小声)。这是奴家特制的治愈药水,里面混合有你最喜欢的浆果史莱姆哦?只要把这种药水和用我独家上产的绷带搭配使用,就算是骨折也能在两天内痊愈喲。」 「谁会喜欢史莱姆啦!快把这药从我身上拿开!呜哇哇,好恶心,我说为什么这些药膏会动啊!它们……它们难道是活的?!还有这卷绷带也是,不会又是你用奇怪的材料做出来的吧(抖落)?!现在我不仅浑身酸痛,还好痒——(抓挠)!」 「诶?痒是正常现象喔,西亚酱。使用生物疗法能大幅度缩短患者伤愈的时间,这在巫师界早就是人尽皆知的共识了。如果你不愿搽史莱姆药水,这些伤口可是会留疤的呀。想想看,堂堂奥维尔家族的女仆身上竟然有疤,你说别人会不会起疑?」 相拥在傍晚宁静的公园一角,香格拉蒂正一手持握贴有十字标识的药瓶和绷带,另一手拿着沾有奇异液体的棉签与同样会产生蠕动的创口贴,表情愉悦地往挂了满堂彩的西亚身上涂抹药膏。 尽管她打点伤痕的手法非常娴熟认真,可后者每次接受治疗都痛得哇哇大叫。特别当西亚发现,女仆朝她伤口灌输的药品不仅是活的,并且还是她最害怕的史莱姆时,整个人好像抽筋了一样,发疯似得想脱离香格拉蒂的怀抱。 「绝对不会啊!我身上有流血的地方都是在内衣下面,外出时只要拿衣服盖住就好了,再说你平常不总讲男生的身体一定要留疤才显得成熟吗?现在就是我迈向大人的好机会!求求你放过我吧……咿呀呀,不要再把史莱姆涂到我背上了啊啊啊!」 「那可不行哟,小西亚,你现在的模样可是名副其实的女孩子呢,留疤什么的会嫁不出去的(偷笑)。好啦,奴家开玩笑的,留疤只是小遗憾而已,用复原法术很轻易就能解决。我真正关心的,是隐精灵的血液啊,这可是非常宝贵的高阶触媒。」 用关节技将西亚的脖颈锁在臂环之间,香格拉蒂一边将带来剧痛的药膏晕开在前者后背,一边笑脸盈盈地打着趣说道: 「如果你执意要放弃治疗,那么与其暴殄天物地让这些血浪费掉,不如让我全部回收做成施法材料?奴家保证会善待这些精血哦?之所以会用史莱姆处理伤口,为的也是充分吸收掉血渍避免流失,毕竟西亚可是一台会走路的触媒储藏库呢。」 说着,香格拉蒂用食指油润地滑过西亚赤裸的背脊,激得她浑身刺痛的同时不由想要大呼过瘾,这就是传说中的M吗? 此刻,公园四下无人,而西亚刚刚结束“地狱般惨烈的轮回”,浑身沾染了不少灰尘和血液。为了方便清洁整理,女仆长索性把她的衣服扒个精光,只披上一件皮夹克遮羞,在无人之境晚期了换药play。 只见她灵活地将双手游走于西亚的锁骨、胸脯,像抚摸婴儿的肌肤一样无比轻巧,柔荑所到之处,绽开的伤痕全都被药水和绷带美妙地亲吻,为西亚带来了铭记入骨的呵护与关怀。嗯,要是这些东西不是活的,说不定西亚真的会感谢她。 「你原来在打这种算盘吗!」 西亚震惊地望向女仆,而后者却满不在乎地说“当然啦,唯一的遗憾就是量太少了,可以的话真相帮你放放血呢”。 “我是今晚就要变成晚餐的火鸡吗?!而且莱恩之域有法律规定,不许使用精灵的肉体进行法术实验吧!” 她没想到自己最亲近的人,竟然把她的存在视作可消耗物品,以后没有利用价值了会不会被她倒卖到哪个小山沟里?! “不……香格拉蒂才不是那种人!虽然她平时又懒又狡猾,但,但为什么我会这么害怕!这只是她关心我的表现吧?!” 明白女仆为了银好,确实会做出一些极端举措,西亚不甘心地咬咬牙,放弃了对痛苦的抗议: 「如果……如果能为香格拉蒂派上用场的话,把我整个人都当做施法材料也没关系(微弱)……」 「啊啦,西亚你说什么?顺带一提,这些绷带是用生长在『灵脉回廊』的植物纤维做成的。缠上以后它会在伤口愈合的地方『生根发芽』,到时候会有好多触手状的树根扎进皮下组织之中,你现在会痒就是因为这个啦。」 「……发……发芽?!在我的身体里面?呜哇,这不是很吓人吗?!快把这些东西从我身上拆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来还对香格拉蒂抱有些许感激的西亚,一想到会有无数触手毫无顾忌地在她体内大搞特搞,冷汗蹭得一下就冒了出来,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继续帮自己处理伤口: 「这全都是你的错好吧!冷不丁冲别人耳边说些让人奇怪的话,害我从半山腰一直滚到山脚!我没有全身粉碎性骨折已经是奇迹好吧!呜……连这身唯一的女仆装也变得破破烂烂的了,还留了好多血。现在还要被你用诡异的东西强迫治疗,这不就是在玩我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要运送的货物没有损坏,要是连姐姐的遗物都弄坏了,我以后该怎么向她交代啊!」 语毕,西亚推开不再紧缚她的宽广臂膀,从香格拉蒂的怀中脱身,坐到了长椅的另一头鼓起了脸颊。 「西——亚——酱,你就别生气了嘛,要知道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滚这么远的距离只是磕破皮而已哦?何况你身上不是用我事先加持过的『释咒者』法术护盾吗?真的遇上生命危险的话,它是会自行启动的。可现在护盾的魔力值还是满额状态,不就说明你根本没出什么意外嘛?」 只是对银的自我人格反驳,香格拉蒂却依旧用西亚的名字称呼前者,语气也有些轻抚的不真切,像是在劝赌气的孩童。 或许五岁的差距,真的让女仆长过度地把自己看成长辈了吧。无论何时,她对待银都亲切的不像话。 就好像,她想成为阿丽儿的替代品一样。 「可我的精神受到了伤害!香格拉蒂实在太过分了!你明明可以用法术在中途把我拦下来的!可你却偏偏要看我凄惨地洋相,完全不理会我当时的心情……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我说的那些话嘛?只有这一点我觉得无法接受……也不能原谅你……特别是现在你又变得这么温柔,好像故意不想让我问之前的事情,这很奇怪不是吗?!」 对女仆的细心照顾感到适得其反,西亚也不在意自己正裸露大半个胸膛穿着女装,在大腿上攥起双拳表示愤慨。 毕竟在说出自己的心意以后,得到的答复却是疑似挑逗的撩骚,并且香格拉蒂似乎还留有十足的余地,对她接下来的遭遇的危机也不太理会的样子,西亚,抑或银的内心再如何单纯,会感到生气也是理所当然吧? 除了已故的姐姐阿丽儿,这世界上银最看重的人就是香格拉蒂。倘若连她对自己的真心实意都无法直视包庇,并给出准确的答复,那银真不如破罐子破摔把下面切掉当个女人了。 「那少爷想要我做出怎样的反应才会满意呢?对您那长达五分钟的深情告白,您希望奴家如何面对?理论上来说,只要您想,我可以做出任何命令要求的神态,语气,姿势,但如果没有收到命令,即使是我听了那些话也会不知所措。少爷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为情场高手吧?但可惜的是……」 察觉到西亚调整为主人的气场,女仆放下手里的医疗用具也更换称呼淡然说道。她十分耿直地将告白二字摆上台面,面不改色心不跳,反倒是银的脸蛋迅速充血憋得通红: 「你太狡猾了啊!把难题全都抛给我来处理……日常生活也好,与人交涉也好,通通都不愿自己动手让我来做,很狡猾不是吗?你刚才肯定认为,对我说出告白二字会让我陷入慌乱吧!没错,我现在是很紧张,心跳快得要无法呼吸了!」 搓了半天手指终于挤出一句话,银为自己近乎“狂妄”的发言,害羞到无地自容。 「可是——!我不想再逃避这个话题了,香格拉蒂!虽然……虽然我好想是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但我不想因为我可能喜欢你,而让你义务性,也就是自己并不情愿地来满足我的欲望,这么说……你,你能明白吗?!」 “我刚刚又说了些什么啊?!这不等于在说,‘你是我的奴隶,我想你干嘛你就必须干嘛,但这一次我喜欢上了你,我要求你用自己的意志来回应我感情’吗?” 一句句“语无伦次”的话语倾囊而出,银觉得这种时候再不爷们而一次人生就全毁了,于是抬起头凝视着香格拉蒂眸子。 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银与香格拉蒂之间主仆身份的渊源始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奥维尔家族大力培养的女仆与其主人,确实是奴役与至尊的上下关系。这涉及到女仆这一职位的设计初衷,也与香格拉蒂自身就是一名极为出色的女仆紧密相连。 在当今象征当今时代的「和平纪元」以前,即「全面战争」时期,莱恩之域的王者,初代精灵王驾崩。 自此,中庭皇室瓦解,无数贵族争前恐后地展开了抢夺皇室继承权的拉锯战。 此举导致精灵圣域在战后,不仅没有第一时间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反而使党派横生,军阀林立。势力与势力之间彼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让本就不充盈的国力日渐衰落,百姓民不聊生,所有生产活动的产出都无限于零。 若不是如今执掌莱恩之域政务的三大家族,于盛世结界丧失效力之前联手镇压群雄,建立「家族议会体制」平息内乱。 恐怕以银现在的年纪,也许早就给军阀派去前线,被不知何许种族的「恶魔裔」当做口粮或肉*器,或战死沙场了。 这段历史或悲壮,或精彩,但用文字表述也不过是苍白的,与世间任何一个大型组织或国家都可能经历的“过去式”罢了。 就连银也知道精灵王死后出现了魔网,三大家族至今都在维护防止恶魔入侵的「盛世结界」。 没有真正度过那段时光的人,永远不会懂国破家亡,饿殍遍地,硝烟和战火充斥天空的可怕。比如精灵王之死,并不是因为恶魔加魔人的军队过于强大,而是精灵皇室中有人反水,在背后对莱恩痛下杀手,才导致莱恩之域差点在战争中沦陷。 所以,为了避免精灵圣地再度发生因群龙无首而影响基层机关混乱不堪的情况,三大家族各自展开了一系列防范手段。 其中,原本便是皇室直属一员的奥维尔家族,采取的措施是建立一整套完整的「女仆培养制度」,用以防止出现背叛。 通过从零开始对一个有知性的单位进行“绝对服从”,“绝对完美”,“绝对执行”,等概念的洗脑式训练,奥维尔家族收编“生产”了成千上万的「战斗仆役」投入到莱恩之域的基础建设之中。 这些仆役的种族或是人类,或是精灵,也鲜有被驯化的魔人与恶魔掺杂其中。但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女性,并且从身为女佣的那一刻起,她们的存在意义就被决定为保护并规划家族核心人员的生命安全,至死不渝,绝无怨言。 奥维尔丶香格拉蒂,便是在一众臣服奥维尔之名的战斗仆役中,最冷酷,最强大的一个。 银曾无数次地想要询问,她到底是出于女仆的义务,还是对自己有好感才一直恪守他的逃亡之旅? 可出于恐惧,他一直没敢说出口。因为银害怕,怕她真的对自己没有一丝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