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颜家七娘 约公元前3oo年 秦朝有一将，名白起。秦昭王十三年，白起做左庶长，出兵攻打韩、魏，斩级二十四万。十五年，白起领兵攻打魏国，占大小城市六十一个。三十四年，白起率军攻赵魏联军以救韩，大破联军于华阳(今河南新郑北)，魏将芒卯败逃，掳获三员晋将，斩十三万(参见华阳之战)。又与赵将贾偃交战，溺毙赵卒二万人。自此，开始四处征战，一生共杀敌数百万，征战三十七年，未尝一败，号称“人屠”。 公元前258年，白起被秦昭王猜忌，死…… ======== 建邺从昨日便开始热闹非凡，往来名流不断，处处引曲流觞，诗词对赋。 只因今日是颜家七娘将笄之日，颜家在建邺与王家、柳家、魏家并称四大家族，家中世代清流，几世中无一人在朝为官，却是授业天下，朝中不少官员都是颜家门生，如果只是这样，颜家七娘的将笄礼倒也不至于引来如此多的名流，主要是因颜家家主话，为庆祝爱女及第，阅微馆今次大开，广招门徒，为颜家七娘积福。 阅微馆乃颜家创办了数百年的名流学馆，馆中人才济济，于学馆毕业者大都在朝为官，少数只喜诗词者也大多满腹才学，名留建邺乃至全国。 阅微馆本就是天下名馆，再加如今天逢乱世，国业震荡，大多学馆虽在，却也只能维持清名，但颜家的阅微馆却是不同，颜家七娘从小跟王家四郎定亲，现如今将笄，不久便会嫁入王家。 王家现任家主王敦乃青州刺史，手掌重权，如今王颜两家联姻，而阅微馆又广招门徒，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要趁颜家七娘将笄之日，上门讨巧。 ……………… 颜府中，下人小厮来回走动，来往迎宾，虽然繁忙，但却有条不紊，无不显示大家族的规矩礼仪，只是，一声刺耳的尖叫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啊！！！出去！出去！” 只听一声少女慌乱的叫声，接着便是瓷器破碎以及重物落地之声，还有丫鬟慌乱的求饶声。 只见一个身穿浅淡的橙红颜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一条橙红色段带围在腰间中间有着镶嵌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美玉,在段带左侧佩带有一块上等琉璃佩玉佩挂在腰间的少女瑟瑟抖，因为还未及第，头上只小小的挽了髻。 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恐惧的盯着房梁一处，身躯瑟瑟抖，显然是看到了无比恐惧的事物。 “快！快去找妈妈，小姐又犯病了！”一个长相机灵的丫鬟立即吩咐门旁站立的丫头，随即看了眼狼藉的房间，又不放心，追上已经跑出去的丫头，让她机灵一点，莫惊动其他人。 等她回来的时候下人已经将房间打扫干净，只有那少女依旧在床上瑟瑟抖，无人敢上前。那丫鬟见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无奈叹气，“小姐病的间隔越来越短，有时甚至会暴起伤人，照这样下去，真不知还能瞒多久”，想起今天特殊的日子，那丫鬟又是哀叹一声，小心翼翼的上前。 “小姐，我是如烟，小姐，小姐？”如烟小步来到床前，见床上的少女目光好似转向自己，心中舒了口气，拿起一旁衣架上的衣衫，“您不是说今天要漂漂亮亮的出去见客吗？您看，这是夫人给您准备的及第礼服，多漂亮！九小姐可是眼红了很久呢，您不是说今天要好好气一下她吗？” 如烟一边说话，一边谨慎的望向门口，本来作为丫鬟，私下编排小姐的不是绝对只是掌嘴的事，可现在情况特殊，也顾不了许多，只期望自家小姐能尽快清醒，不然今天颜家的脸算丢尽了，堂堂颜家七娘竟患有疯魔症，传出去小姐这一生可就完了，更不要说颜家的脸面问题。 幸好自家小姐这病并不经常犯，持续时间也不是很长，要不然，如烟慌乱的摇摇头，心中不期然想到自家小姐的婚事，家主绝对会让小姐与王四郎的婚约作废，甚至，颜家说不定就不会有七小姐了…… “小姐！我的小姐哟，妈妈来了，妈妈在这，不怕！啊不怕！”如烟正小心的说话，只见一个身宽体胖的妇人小步奔进里间，见着床上瑟瑟抖的少女，顿时哎哟一声，将少女小心的搂进怀中，轻轻拍抚。 只是那少女仿若未觉，眼睛依旧死死的顶住房梁，仿佛那里有什么吃人的怪物。 半晌，颜七娘目光转移，从那令人恐惧的黑影上离开，面色稍有缓和，可心中依然颤抖，不知那黑影今日是什么意思，十五年来各自安好，今日却散如此令人窒息的气息。 那妇人自然不知颜七娘心中所想，见此情形，顿时泪如雨下，环视一周，吩咐一旁的如烟，“去，让人守在外门，若来客人，就让他们先在外间等着，就说小姐在沐浴，还有，吩咐厨房的人烧水，让人抬到门口，你一会亲自抬进来”。 “是，妈妈”，如烟吩咐一声，亲自嘱咐众人，不管怎样，还是得先稳住阵脚，不能让人看出不妥。心中却不免哀叹，“小姐病的时候真是不巧，怎的偏偏今日呢，现如今外院高朋满座，内院说不得各家夫人已到，这个时候犯病……可是怎么好啊？” 如烟心烦意乱，心中担忧不已，脚下不禁生风，偏偏这个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这不是如烟嘛，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姐姐可是准备好了，几位姐姐可都来看她了”，来人是一个身穿鹅黄长裙的少女，旁边并行着几位衣着鲜艳的小姐，却是颜家七娘的几位闺蜜魏雪漫与柳言夕。 如烟赶紧正身行礼，“见过柳小姐、魏小姐、九小姐！回九小姐的话，小姐现在正在沐浴，奴婢这是往厨房去要添水，几位小姐来了，还请往上厅就坐，我这就回禀小姐去！” 如烟说着就要引几位小姐往上厅去，可是九小姐却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这都什么时辰了，姐姐还在沐浴，不行，我要看看去！”说着便要往厢房走去。 如烟吓了一身的冷汗，却也不敢上前去拦，不说自己身为丫鬟不能挡主子的道，就是现在柳家小姐与魏家小姐都在，自己现在有任何的异动，丢的，可都是颜家七娘的脸！无奈，只能眼看着九小姐往厢房抬步。 “九妹妹，我们还是在上厅等候吧，虽是自家姐妹，但七娘毕竟是在沐浴，九妹妹还是不去的好”，危机时刻，却还是柳家小姐出言阻止。 “柳姐姐这是说什么话，你都说是自家姐妹了，自家姐妹嘛，讲究这些个俗礼干啥？”九小姐脚步不停，却还是娇笑着答了柳小姐的话。 闻言柳言夕与魏雪漫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鄙夷，这颜家九娘还真是没皮没脸，哪里像是大家族里的小姐，真真一副小门小户嘴脸，自家姐姐的净房，也是能随便进的？怪不得七娘如此厌恶她，真是，活该被厌恶。 两位小姐对视一眼，抬脚往上厅走去，“既如此，魏姐姐，咱们两还是去厅里候着吧，就让九小姐去替咱们叫七娘出来”。 “呵呵，正是如此”，两位小姐默不作声的将九小姐当丫鬟修理一番，便齐齐走入上厅，只留下几位丫鬟在背后憋笑，让九小姐去叫七小姐，可不就是将她当丫头使嘛，真正的名门贵女，哪里会去做这种事呢。 第二章 陌生男子 不说小花园几位小姐的勾心，还有九娘的不怀好意，且看屋内老妈妈一边叹气一边安慰顔七娘，同如烟一样，她也想到七娘今日犯病真不是个好时机，若不能及时清醒，那七娘真真就要在众位亲朋眼前丢脸了。网? 一个患有疯魔症的小姐，没有送家庙已是万幸，至于跟王家的亲事，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顾妈妈犹豫再三，眼看怀中的七娘依旧神志不清，咬了咬牙槽，唤来心腹小厮，嘱咐他去前厅，寻机跟老爷禀报，就说小姐这边有事，想请老爷过来一趟。 将小厮遣走后，顾妈妈这才低头再次抱紧怀中的人。 “哎……我的七娘啊……你怎的如此命苦，怎的如此叫妈妈心疼啊……”顾妈妈婆娑着七娘那惊慌失措的小脸，不禁潸然泪下，偏偏这时，门外响起了颜九娘的争吵声。 啪~~~ 是掌掴的声音。 “贱婢，我的家怎就进不得？七姐姐可是我嫡亲的姐姐，怎会不让进她房间？定是你这贱婢背主私益，乱嚼舌根，来人，给我掌嘴！” “九小姐饶命…………”外边越来越乱，而七娘却仍是一脸呆滞，顾妈妈叹息一声，别人家还没开始找事呢，这自家人，却先闹起来。 “七娘，妈妈出去一下，你好生的在这里，妈妈一会便会……啊？”顾妈妈小心翼翼的看着七娘的情绪，一旦稍有不对，便会立马返回安抚，幸好一切安好，顾妈妈放心的出门去拦人。 此时，屋里仅剩顔七娘一人瑟瑟的缩在床上，顾妈妈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影刚刚离开，顔七娘就仿佛见鬼，一脸惨白，比刚才更加严重的是，此刻，她连尖叫都不出。 外边九小姐脾气的声音愈高涨，里间却是静谧一片，半晌，一声沉沉的叹息传来，“七娘，十五年了，你为何依旧不信我不会害你……为何…………” 这声音低沉无比，竟是男子的声音！颜家七娘的闺房内竟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而颜家捂得严实的七娘的疯魔症竟也是因这个陌生的男子！？ 随着那声音响起，顔七娘的身子愈的颤抖，只是那男子却视而不见，依旧低声诉说，十五年来，他已经记不起来多少次到这房间，从第一次七娘见着自己受到惊吓，甚至烧半个多月到现在见着自己只是瑟瑟抖，在他看来已经是不小的进步，可是，这些根本不够，七娘十五岁了，已经及第，马上会成为王家宗妇，为别人生儿育女…… 哎……那不知藏在何处的男子又是一声叹息，接着，整个闺房便无比阴冷。 房梁之上竟是有一团黑影在蠕动！ 而那黑影出现的地方，就是顔七娘目光定格之处。 “你……你要干嘛！？”眼看着那黑影越来越近，顔七娘心中的恐惧越来越甚，终是从干的喉咙中挤出几声，却是声如蚊呐，除了那团黑影，再无人听清。 “七娘……” 那团黑影眼看着已来到身前，顔七娘的身躯开始僵硬，比从前更甚。其实要说眼前这黑影顔七娘并不陌生，从自己记事以来，每年他都会来几次，刚开始他的气息比现在阴冷数倍，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之后，魔怔了许久，甚至高烧半月，从那日起，颜家，便有了只有几人才知道的秘辛：顔七娘患有疯魔症！ 而自己当时眼见着父母担忧的神色，却无从反驳，因为她当时脑海中反复只有一句话，他说：“七娘，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他还会来！他还会来！ 顔七娘知道，只要那黑影再来，自己绝对会如当时一样，与其如此，还不如让父母误会自己患有疯魔症，这样，起码不会被遣到家庙，面对青灯古佛。要知道，现在人大多信奉鬼神，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被恶鬼缠身……那，即使是父母，也会远离自己吧……当时,小小的七娘如此想着. 七娘现在无不庆幸自己当初选择隐瞒，至少现在自己仍是颜家七娘，甚至全国各大清贵会为自己祝寿，还有，自己与王家四郎定亲，这一切的一切，若是传出自己被恶鬼缠身，便会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想到这里，七娘的脑袋瞬间清醒，看着那团黑影已在身前，硬生生的止住一道喉咙口的尖叫声，目光坚定无比。 “一定要忍，若是让别人现不对，那之前十五年所承受的一切都是白费”，听到外间九娘的声音，顔七娘如此想着。 “哎……”那黑影今日仿是专程来叹息的，短短片刻，已经叹息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无奈，饶是七娘对他恐惧无比，也忍不住因他的叹息而沉重。 屋内一时间没了声音，透的外间的哄乱越清晰，顾妈妈一声声的劝慰让七娘一阵心暖，大家都在保护自己，那自己就绝不能不争气，怎么说也要先稳住阵脚才是。 思及此，七娘鼓起了十五年来一直不曾鼓起过的勇气，抬头直面那团黑影，“你到底是谁？为何一直纠缠不休？” “我是谁？” 那黑影没预料到七娘会如此直面的对自己说话，呆愣半响后，才缓缓的摇头，“我是谁这不重要，至于纠缠，我今日便向你保证，若你幸福，我便离开……” “若你幸福，我便离开”，黑影重复一句，仿佛是为七娘强调，又仿佛在说服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便消散在空中。 “哎……”黑影的话让七娘一阵纳闷，刚想询问清楚，余光瞥见一个人影窜入里间，却是自己的九妹妹突破众人的阻碍，奔了进来。 第三章 福薄之人 七娘还想问些什么，可那黑影已经消失不见，而此刻，九娘却是提着裙子跑了进来，“姐姐可真是狡猾，明明还未睡起，却骗妹妹说在沐浴，若让柳姐姐跟魏姐姐知道，看她们怎么罚你！” 九娘径直跑到七娘身前，见她依旧在床上坐着，顿时捂嘴偷笑，一派的天真烂漫。 只是这份天真在七娘眼中做作无比，两人虽是嫡亲姐妹，但不知为何，七娘从小对九娘就有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厌恶，没有缘由，就像她当初凭直觉选择隐瞒自己的情况一样，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再加自己这位妹妹做事实在不知轻重，这份厌恶便一直持续。 “妹妹这是什么话，今日如此重要，姐姐怎的会自己躲懒，还不是母亲差人送来及第所用礼服，欢喜之下，这才摆出来欣赏”，七娘伸手拿起方才如烟为唤醒自己放在床头的衣衫，一阵摩挲，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额……”九娘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如此回答，面容有一瞬间错愕，甚至还有一丝嫉妒一闪而逝，只是她很快便恢复正常，正在低头的七娘没有现她的不对劲，如果现，大概她就会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自己嫡亲的妹妹充满厌恶了吧。 “姐姐真会说笑”，九娘呵呵笑道，眼珠子一阵乱转，“姐姐这屋子可真够清净的，下人是怎么伺候的，怎的让姐姐一人呆在屋内，这样不干事的奴才，姐姐早该卖了了事，可不能因为心善而养虎为患……” “得，就你嘴皮子厉害”，七娘笑骂道，“还不是方才外间不知从哪里窜来个野猫，吵得我头疼，我吩咐她们出去赶猫了，我可是吩咐她们不将野猫赶走不许进来的，妹妹刚从外间进来，可是看到她们是否将野猫赶跑了？” 七娘娇笑着抓起九娘的手，浑然一副慈姐姐模样，动作轻车驾熟，显然已经做了不止一次。 “姐姐惯会取笑我”，九娘小脚一跺，一副小女儿姿态，如烟跟顾妈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温馨场景，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七娘，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 “九小姐跟七小姐真是姐妹情深呢，都在前厅等不及，急急地跑来里间了”，顾妈妈心中大定，想起如烟方才跟自己说的事，便不着痕迹的提醒一番。 果然，九娘突然哎呦一声吼叫，却是将柳家小姐跟魏家小姐忘了个干净，此刻想起，不免心急火燎，急急地要往前厅去。 “哎……等等，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七娘扶着顾妈妈的手站起身来，不着痕迹的对如烟使了个眼色，这才追着九娘的步子往前厅去。 …………………… 颜府正院，豆子小心的绕过众护院，眼看就到老爷会客所在的大厅，只是此刻厅中高朋满座，颜家老爷颜正与众人纷纷见礼，忙的不着空隙，可急坏了一旁的豆子。 自得了顾妈妈的吩咐，豆子一路小心的绕过众位姨娘的院落，没有惊动一人，为的就是请老爷过去七小姐院里一趟，只是看样子老爷根本不能得空，这可如何是好？ 豆子越等越心焦，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没有机会上前跟老爷说话，愈的焦躁不安，突然，只听背后一声大喝，“哪里来的小毛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行窃到颜府来！”豆子便脑后一痛，跌入客厅。 “………………” 沉默，一阵的沉默，豆子趴在地上，脑后疼痛无比，却听刚才那声音再次传来，“猖狂的小贼，看我不打死你！” 豆子只觉被一头饿狼盯上，仿佛下一刻便会身死狼腹，正在这时，一位中年大汉抬脚一档，却是救下豆子的性命。 “哪家来的小子，竟在颜府猖狂，这人穿着颜府小厮服饰，分明就是颜府人，哪里是什么贼人！？”这是一位方脸大汉，身躯孔武有力，面上却带着些许书生气，正是现任青州刺史，王家家主王敦。 而被他拦下的，却是一个身穿华服的青年，脸上带着世家公子自有的骄傲，只是眼前这位表现的更甚，已经有些傲慢的味道了，此刻，他见着王敦拦下自己，顿觉自己的好心没有的到好报，指着地上的豆子尖声叫道，“我见他鬼鬼祟祟的在厅外，这才出手擒拿，若真是颜府小厮，直接进门就是，鬼鬼祟祟作甚，我看，他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哦……？” 他的一番话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豆子身上，面对众人的目光，豆子的身躯不禁抖，仿佛验证了那华服公子的猜想。 众人心中顿时了解，王敦转头看向一旁更加得意的华服公子，“贤侄好手段，不错，不错……”眼前情况一目了然，王敦自是不好插手颜府私事，顿时又将注意力转到一旁的青年。 那青年没想到王敦会注意到自己，顿时喜形于色，慌忙行礼，“刺史大人见笑了，小侄乃赵家赵印，今日匆忙拜访仓促，小侄改日当登门谢罪！” “原来是赵家三郎，果然是将门虎子，不错，不错！” 赵家祖上曾官拜大司马，驰骋沙场，红极一时，赵家也从此跻身新贵，眼前的赵印正是当时赵家后人，也算武将世家，因此王敦才有此一说，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却还是不好插手颜家内事，只得转移注意力。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敦与赵印之间，只有颜家家主颜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地上的豆子，总觉的眼前的人影有些熟悉，只是颜家下人成百上千，颜正一时也想不起到底是在何处见过豆子。 直到护卫来要拖人，颜正的灵光乍现，突然想起，“等等，你是七娘院里的小厮！？” “顔七娘？” “今日要办及第礼的顔七娘？她院里的小厮怎会……” 颜正话一说出口顿时后悔，知道自己鲁莽了，听得周围人的议论，慌忙抬脚走到豆子跟前，“是七娘叫你来的？可是她不舒服？” 豆子已吓得魂不附体，见着自家老爷终于走到自己身前，当下跪倒在地，拼命点头，只期望不要被冤枉才好。 只是看在别人眼中却是顔七娘真的不舒服了，这才遣了小厮过来，当下，便有不知哪里来的宗妇掩口笑道，“颜家七娘及第之日便不舒服，莫不是当不起我们这些人来观礼，还真是个福薄的”。 “是啊，福气如此之薄，不知她撑不撑的起王家宗妇的富贵，莫不是真真是个福薄的，那刺史大人可要考虑仔细了……” 众人议论纷纷，却是颜家主母颜谢氏，带着其他妇人来到偏厅中，与众人仅有一墙之隔。 第四章 找茬 顔七娘刚到上厅，还没来得及与闺蜜说几句闲话，颜正便带着一大帮子人到了院外，却是一群名义上关心七娘身体，暗地却不是奔着王家就是奔着颜家来的别有用心之人。?网 甚至，几位与七娘同辈的外男，也带着某些别样的心思，跟着众人的脚步过来，其中就有刚才“出尽风头”的赵家公子。 顾妈妈等人见自家老爷带着一大帮子人气势汹汹的过来，顿时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见礼，却被颜正拦了下来，“七娘可是不舒服了？” 顾妈妈眉头一跳，“莫不是，走风了……？” 忽的一想，这根本不可能，院中消息紧密，丫鬟小厮均是老爷亲自挑选，无人敢乱嚼舌根，待看到人群后的豆子，顾妈妈人老成精，心中却有了底。 “回老爷的话，小姐都好，现正跟柳家小姐与魏家小姐还有九小姐闲话，这会子估计已经听到声响，要出来迎接了吧”。 “七娘无事便好”，颜正收到顾妈妈的眼神，知道已经无事，放下心来，“既如此你就回去伺候，也别让七娘与另外两位小姐出来”，颜正环视一周，看了看跟在后边的几家公子，“毕竟不太方便，让她们……” “颜老爷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这些长辈还见不得你家七娘？”一个衣着富贵的妇人拦住颜正的话头，一脸的不耐，“还是，你家七娘真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若是如此，那我们今日来参加她的及第礼却是唐突了”。 听着妇人说话的声音，却恰恰是方才说七娘福薄之人。 颜正眉头一皱，这妇人的咄咄逼人让他一阵厌恶，扫了颜谢氏一眼，不明白如此不识大体，小家子气之人，怎就被她邀请了来，不过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没看周围人都竖起耳朵，虽然他们不会做出这种上不得台面之事，但若是别人做的，自己看看戏却是非常愿意的。 再说，那人针对的对象不是自己，在颜家，就是想说些什么，也不敢喧宾夺主了去，索性还是保持沉默，看看别人的笑话，反正是一些无伤大雅之事。 当然，前提是颜家七娘真的无事。 生气归生气，颜正也不可能真跟一个妇人一般见识，也知道众人已到七娘的院外，七娘不出来见礼确实于理不合，心中一顿，扫了那妇人一眼，便不再看她，继续对着顾妈妈说道，“毕竟不太方便，让她们在厅里等着就是”。 “是！老爷！”顾妈妈领命而去，两人均是不再看那妇人，将她忽略，让那妇人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看我，这嘴急的”，说着作势拍拍嘴巴，“竟是不等颜老爷将话说完，真真是该罚！” “七娘怎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那妇人扫视一周，咯咯一笑，视线落在王敦身上，“妇人真是头长见识短了……” 嘶………… 她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想起自己是因颜七娘院中的小厮，现在顔七娘还没见着，那妈妈一人的说辞，却是真不能相信，想到这里，众人不禁侧目看向那衣着华贵的妇人，原来，人家不是小家子气，而是专门来找茬的啊！ 这可热闹了！ 众人一阵感叹，不禁开始为颜正担忧，颜家几世清名，从没人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找茬，这妇人凭何理直气壮如斯？ 这其中就包括王敦之妻王曹氏，不管怎么说，这妇人今日拿自己未来的儿媳做槽，却是不该，想到这里，王曹氏上前一礼，“姐姐快人快语，玉顺着实羡慕，还不知姐姐姓名，家住何处，以后好来往”。 玉顺便是王曹氏闺名，她之所以有如此疑问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妇人面生的厉害，定不是建邺人士，今日却如此理直气壮的来到王家，王曹氏虽气她的不知礼，但不知其底细，王曹氏却也断不会盲目的横冲直撞，毕竟，有时候厉害的不是人，而是她背后的家族。 所以，王曹氏的话一出，在场的妇人纷纷竖起耳朵，而那说话的妇人，却是捂嘴咯咯笑开，“妹妹如此盛情，姐姐自当告知，姐姐家住会稽东山别墅，人称谢五娘，妹妹若是去了会稽，是该来找姐姐，平日无事，自是盼着有人能一起说话解闷儿呢！” 那妇人笑颜如花，可听得在场众人耳中，却是滚滚雷石，心惊不已，会稽东山别墅！谢安石隐居之所，这么说，眼前这位妇人乃谢家人！ 这……众人不禁将目光来回的在王曹氏与那妇人之间回转，一个王氏，一个谢氏，却是王谢两大氏族齐了！ 连颜正也不禁有些心惊肉跳，颜家虽是名门世族，但跟王谢两家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思及此，又看了眼颜谢氏，自己夫人虽说也姓谢，但却是旁支斜脉，平日与会稽谢氏根本搭不上话，难怪今日她会如此不理事，原来是会稽谢家之人。 听得谢五娘的来历，众人纷纷上前见礼，之后却是一阵沉默，连王敦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来找茬的妇人竟是谢家人，这……一时间，包括他在内，众人都沉默不已，谢五娘也不着急，就这么抱着胳膊站在原地。 这个时候，顾妈妈却是从院中奔了出来，显然是得了什么吩咐，一脸的喜色，“请老爷移步院内”。 “架子还真大！”颜正还没开口，谢五娘便是一阵嘲讽，还是颜谢氏屈膝解释，这才作罢，“咱们进去看看呗”。 说罢，便与颜谢氏一齐走到颜正身后，颜正不得法，只得在顾妈妈的带领下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老爷！！！”顾妈妈看着一大帮人就要往院子里去，顾不得礼仪，赶紧跪下。 “哧……看来这颜家七娘，还真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啊……” 众人还没抬脚。就被顾妈妈这一声阻了脚步，顿时有人嗤笑出声。顾妈妈一听却是急了，“不……不……老奴怎敢拦众位贵人的路，只是我家小姐毕竟是闺阁女子，还望众位公子脚下留情，偏厅自有人伺候……” “这……”不曾想一个老奴竟说出如此意料以外的话，众人一下没了声音，毕竟这奴才说的也在理，这一大帮人进去已经失礼了，再让外男入内……确实有些不妥。 最后还是王曹氏开口打破了宁静，众人这才进了院子，至于那些来看热闹的公子们，却是回了前院，笑话，人家已经说的如此明白，就差明说自己在这不合适了，这些个公子哥们怎么可能真的就在人家院子里等，等什么，还要看热闹吗？ 公子们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 第五章 孝心 迂回的花园中，一幅幅惟妙惟肖的画卷随风摇曳，上面描绘着一个女童从出生到成长的全部过程，一人小声的读出画卷上的字：父亲的背影高大如山，其旁边陪的画，却是一个背影,直直的瞩目远方。?? 另一幅画卷却是一个可爱的女孩蜷缩在母亲怀中，与一旁父亲嬉闹的场景，旁边配字：世上最令人沉醉的温馨…… “这是……？”众人一阵唏嘘，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过令人感动，那一幅幅图画，却是生命成长的痕迹，任何一位父亲或者母亲看到这些都会感动的无以复加，更不要说身为当事人的颜正与颜谢氏。 而方才被人逼迫的窘迫，直接烟消云散，再也不能在颜正心中存在。而其他人，却是因画卷上的内容吸引，一瞬间也忘了此行的目的。 越朝里走，画卷的内容越为丰富，直到最后，一副画有翩翩佳人的画卷展现在众人眼前，只见那佳人明眸皓齿，身段苗条，仿佛与天外走来，误落人间…… 这个时候，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奏的却是跪羊曲，正是时下最流行的感恩父母的曲子，随后一个身影从花园转来，直直的跪在颜正身前。 “女儿感恩爹娘的教养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几幅拙画，聊表心意，以感爹娘的生恩养恩”。 “哈哈，好！好！好！”颜正一脸说了三个好，大笑着将顔七娘扶起，有女儿七娘，足矣！足矣啊！ “难怪你个丫头躲在院子中不出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为父呢！”颜正轻点顔七娘鼻尖，笑骂道。 “七娘有此孝心，我们可甚是羡慕呢”，王曹氏笑着环视一周，刻意忽略谢五娘难看的脸色，笑着拉住顔七娘的手，“我可是有福喽！” “夫人……”王曹氏的话令七娘一下子羞红了脸，她口中的有福，却说的是有七娘如此的儿媳，甚感福气，颜七娘一阵娇羞，倚着她的身子不放，这幅小女儿姿态，逗笑了一院子的人。 “颜家七娘孝心可感天地，当为佳话！” “是啊，尤其是这一幅幅成长图画，其中心意，真是令人感动！” “可叹我们小人心思，竟误认为……哎，不提也罢”。 “呵呵，这位仁兄莫不要不好意思，又不是你一人误会，我们大家可都小人了一次啊……” 在场大多数都是因阅微馆的开放而赶来的学子，此刻见着顔七娘的所作所为，顿时惭愧不已，纷纷开言赞叹。 众人一阵议论，赞叹着顔七娘的孝心，这个时候，袅袅的琴音才堪堪停止，柳家小姐与魏家小姐齐齐从后院走了出来，与之同行的，还有一脸不耐的颜九娘。 却是刚刚七娘安排人挂画开始，她就被如烟挡住，这个时候才随其他两位小姐出来，只见她撅嘴跑向颜谢氏，一下扑进她怀中，“娘……姐姐欺负我……” “母亲，你可要给我做主，姐姐都不让我出来……” “胡闹！”颜九娘的话未说完，却被颜谢氏打断，“你个小淘气，就会给你姐姐添乱，让你出来了，我们今天也不用看你姐姐表孝心了，看你演戏就得了！” 颜谢氏一边说话一边点着颜九娘的额头，仿佛没有注意到王曹氏的怪异。 王曹氏侧目看了一直在颜谢氏身旁微笑的顔七娘一眼，暗叹自己多想，七娘一番孝心可叹天地，颜谢氏怎么会将它与演戏相提并论，定是自己多想，颜谢氏不过是打趣小女儿罢了。 王曹氏将内心的想法甩出，与众人一起返回前院，顔七娘的及第礼，正式开始…… ……………… 入夜 建邺最繁华的客栈中，谢五娘一个耳掴甩向她面前的年轻人，只见他头带鱼目大的珍珠，身穿大红华锦，眉目轻佻，姿态随意，此刻受了谢五娘的掌掴，如玉的脸上有不尽的委屈。 “姑姑……” “别叫我姑姑，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那已经定亲的顔七娘，今日为了让她出丑，为了她被王氏厌恶，姑姑我拼劲全力，可恨，竟被那小妮子逃过了！” “姑姑，她那叫聪明！” 啪~~~~ 又是一掌，谢五娘恨恨的指着那青年，“有点小聪明有何用？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姑姑……”那青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谢五娘愤恨的目光止住，他不知道的是，自家姑姑今日不仅没有让顔七娘出丑，甚至自己还出了点小丑，此时想不过，正憋着气呢。 “莫不是看你可怜，快三十岁的人竟成不了亲，我才不会巴巴的从会稽跑来！”谢五娘看着那青年捂脸疼痛的模样，心中一软，嘴上还是抱怨道。 “好姑姑，我知你最疼我，你可一定要阻止顔七娘嫁入王家，她只能是我的娘子！” 谢五娘听着那青年的撒娇，心中一阵柔软，待听到他最后一句，忍不住又是一巴掌拍下，这次却是落到他背上，“胡闹，顔七娘的身份，怎配做你的娘子！？” “那就许他贵妾！反正我不管啦，顔七娘只能是我的人！”那青年眼看着谢五娘又要变脸，赶紧改口，反正到时顔七娘是嫡妻还是贵妾他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得到就是了。 “恩，这还差不多……放心，姑姑许你，她一定是你的贵妾”。 “嘿嘿，谢谢姑姑！”那青年一把搂住谢五娘的胳膊，兴奋的喊道，至于顔七娘，此刻，她却是一脸疲惫的躺在床上，今日事情太多，令她一直没有时间仔细回想那团黑影临走前的话，这会夜深人静，却正是思考的好时候。 其实顔七娘一直不明白，为何那团黑影会一直纠缠自己，为何只有自己能看到那团黑影，而身边的人都看不到……？甚至在小的时候，她甚至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正常人，毕竟，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不管怎么说，顔七娘心中却是一阵轻松，至少，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他了，至于自己不会幸福的可能，顔七娘却是想都没想过，她坚信自己一定会幸福，所以，以后都不会再见到那团黑影，颜家七娘，终于不会再疯魔了…… 第六章 王家玉郎 顔七娘躺在床上，听得外间一阵嘈杂，接着便是一个妇人的询问声，“小姐休息了吗？”听声音，却是颜谢氏身边的刘妈妈。 七娘听得声音，奈何身心俱疲，懒得起身理会，便由得如烟在外间答话，自己翻了个身，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眯眼想事。 不一会，如烟迈步里间，在顔七娘窗前站定，“小姐，有客人来访……” “恩？” 如烟的话让顔七娘莫名不已，方才刘妈妈的声音她已听到，可是她却不信如烟答不了刘妈妈的话，还要她亲自出马？再说，即使刘妈妈过来，也当不得客人二字。 可是，顔七娘看了眼已经漆黑的夜空，这么晚了还会有谁过来？顔七娘看了眼如烟那略带欣喜的脸庞，心中意动，直接坐起身，“快，去请客人进来！” “是！”娇笑着躬身一礼，如烟踩着轻快的步子朝外走去，与顾妈妈擦身而过。 毕竟老持稳重，顾妈妈心中虽欢喜，但看着眼前就差蹦起来的两人，还是无奈的摇摇头，扶起顔七娘的身子，笑着教育到，“我知七娘你心中欢喜，但七娘你听妈妈一句话，女人，莫要让人看轻了才好！” 顾妈妈一边说话一边低身帮顔七娘将鞋子穿起，眼看她根本没有听清自己的话，飞奔出去，只能在原地无奈的叹气，暗地里却是下定决心，以后自己一定要护在七娘周身，要不然单纯如她，以后可要怎样生活？ 只是愉悦的七娘哪里晓得顾妈妈的担心，已如黄鹂般飞离闺房，远远的还能听到她向如烟问话的声音，“我这身装扮可还稳妥？要不要我再去梳洗一番，四郎还未见过我盘呢……” 声音渐行渐远，却是七娘与远离顾妈妈说能听到的极限，片刻便到了上厅。 上厅 一位头戴玉冠，身穿一身绯色蜀锦华服，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的男子端坐在座位,只见他面若星冠，肤若桃花，一身的翩若惊鸿，活脱脱一个美男子，正是王家玉郎也。 今日他与父母前来祝贺，但当时他只行至七娘院外，便没有再进一步，怎么说七娘以后也是自己的妻子，在别人出言为难时，他虽不好直言相帮，免得别人误会七娘名声。 时下氏风谨慎，一般未婚女子在婚前是不能与同龄男子单独相见的，所以即使两人从小定亲，但王四郎与顔七娘见面的时候并不多，若当时他站出来，别人不会夸她懂得体贴人，反而会嘲笑顔七娘不知礼节，还未成亲呢，就以让未来丈夫如此维护，那成亲之后还不得爬到丈夫头上？ 所以当时王四郎根本不能有所动作，但在众人踏入七娘院内时，他还是尽可能的拦下同龄的几位公子，免得误了七娘闺誉。 现在终于宾主尽欢，他也终得时间得以来宽慰七娘。 王四郎正思索今日的种种事物，互听一阵碎步传来，却是七娘带着如烟到了，只见今日的七娘绾起了长，身穿一件淡红的长裙，衬得她愈的肤若凝脂，配上那只有天外才有的容颜，将王四郎的心神一下子吸了去。 许是王四郎的眼光太过直白，七娘的脸色霎时变得羞红，只见她怯怯的行至王四郎不远处，微微服了个礼，便俏生生的站在原地，接受王四郎的瞩目。 “七娘，你今日真美……” 一句话，两人便相顾无言，只是那相对的双眸，却饱含了太多的情绪，如烟轻笑一声，悄悄退到厅外，将空间留给两人。 “七娘，你今日辛苦了……可恨！我不能帮你拦下那口出恶言的恶妇……”王四郎看着七娘微微摇头，便将后边的话吞进肚中。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十六岁的少年郎，并不能很好的将情绪内敛，尤其是在自己从小定亲的女子面前，不能很好的保护她，这让王四郎很是郁闷。 “爹爹都跟我说了，今日多亏你拦下其他人，要不然……今日的结果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好了……”顔七娘感激的说道，心中不免觉得自己与王四郎真是绝妙配合，思及此，顔七娘原本已经恢复正常的双颊又开始泛红，看的王四郎心动不已。 “七娘……”王四郎情不自禁的抓住顔七娘的手，吓的她赶紧后退，虽然心中欢喜，但父母时常的耳提面命让顔七娘不敢越雷池一步，下意识的后退，而她的表现却是让王四郎羞红了脸，喏喏的想解释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 “七娘，你今日表现真不错，现在整个建邺估计都开始流传颜家七娘的孝道呢！你是怎么想到的？可真是聪明呢！” 王四郎不知如何化解突如其来的尴尬，突然脑子一转，想到了今日顔七娘轻松的化解困境，顿时来了精神。 “呵呵”，王四郎一脸求知欲的表情逗乐了顔七娘，咯咯的娇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无奈道，“我哪里有提前预知未来事的本事？能提前布置好画卷，那些画卷本就是我要献给爹娘的，今日之事不过凑巧罢了，只能说那人的运气不好，挑的时候不对罢了”。 “是吗？”王四郎一脸的不可置信，半晌，悠悠的叹口气，“哪里是那妇人挑的时候不对，分明是七娘你鸿运当头，自动的化险为夷！” 王四郎的话又引得顔七娘一阵阵娇笑，只是细看的话，却是能从她如嫣的小脸中看出许多别的情绪，如疑惑，如沉重，如轻松…… 犹记得她当初为自己及第礼烦恼时，背后突然传来那低沉的声音，“你何不画出从出生到成长的一系列画卷，以表父亲的养育之恩呢？” 那是七娘十五年来唯一一次挺清楚那黑影的话，也是出过今天之外唯一一次以正常的情绪面对他，记得从那之后，自己每天都要抽出一定的时间在房间悄然作画，为的就是今日。 “难道他能预知未来？” 顔七娘随意猜测，却又很快否定，若他能预知未来，定是知道自己为厌恶他一生，那他纠缠自己又为何？ 想起这些顔七娘心中喟然一叹，他说他不会再来，希望他能言而有信吧…… 第七章 邀请 “七娘？七娘！” 王四郎看着眼前陷入沉默的顔七娘，心中纳闷不已，不明白她怎就突然跳了思绪，没有听自己说话，看她这样子，估计方才的话都被人当成耳旁风了，根本没有听到丝毫。 “恩？你说什么？” 顔七娘下意识的回问，待意识到当前的情况时，脸唰的一下通红不已，只见她条件反射的向王四郎服了一礼，嘴唇诺诺的，想解释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最后，只挤出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实在是丢脸至极，竟能在未婚丈夫面前因旁的男子而走神！” 顔七娘唾骂自己一声，却是再也不敢胡思乱想，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王四郎，无声的询问着。 “咳……” 顔七娘那直直的眼神让王四郎尴尬不已，早已将方才被人忽视的恼怒忘记，满心因顔七娘的眼中只有自己而兴奋，声音也温柔许多。 “时下快要立春，已有些许梅花早早的来庆春，半月后茜蓤妹妹会在家中举办赏梅会……”，王茜蓤乃王四郎庶出的妹妹，虽是庶女，却也是建邺有名的才女，在王家中的地位丝毫不输嫡女，甚至在某些方面，王家茜蓤比王家嫡女更加有地位。 所以，王家茜蓤每年举办的宴会是建邺氏族少女争先想要参加的聚会，只因王家茜蓤乃当今乐王爷亲口所赞的才女，其才女风情甚至在会稽也有传闻，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王家茜蓤交上朋友的人，即使才情一般，也看起来会比普通人高上一筹。 只是这些人却不包括顔七娘，不知为何，顔七娘从小与王茜蓤相处便处处不对劲，甚至有几次还差点争吵起来，当时年龄太小，大家笑笑也就过去，而最近几年王家茜蓤越来越有名，而她与顔七娘的关系也愈的紧张，只是顔七娘毕竟与她哥哥王四郎有婚约在身，两人虽然不对付，但也能维持面上的交情。 可以说，与王家四郎的婚约，唯一让顔七娘心中有芥蒂的，就是这王家茜蓤，虽是迟早要嫁进别家的人，但有些矛盾却不是那么好缓和的。 只是有时候却不是自己不愿，就能不去的，就如这次的赏梅会，不能参加的人，只能证明没有才情，不会为名流所喜。至于向公众声明自己与王家茜蓤不对付？顔七娘却是万万不敢想的，光是一个善妒，容不下小姑子的名声，就够她喝一壶，更不要说知道真相后王家人的反应。 而王家茜蓤在某些方面好像也忌惮着顔七娘，所以两人难得的默契，隐瞒对彼此的感觉，也相安无事的过到如今。 想到这里，为防王四郎看出不对劲，顔七娘赶紧接过他的话头，笑道，“茜蓤妹妹又办聚会了，那我可要好好准备准备，要不然到时候被比的暗淡无光了”。 只是她这话却让王四郎着急了，见着她自嘲，赶紧保证道： “七娘这是什么话，在我心中，你的才情不比茜蓤差！” “你就会哄我开心！”顔七娘见着王四郎彻底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放松下来，娇笑不已，伸出柔若无骨的白荑，“拿来吧，我说你怎的如此晚来拜访，原来是替妹妹送请帖来了”。 “七娘，你可误会我了”，王四郎从一边从怀中掏出印有簪花的淡雅请帖，一边解释道，“送请帖只是顺便，我是为……” “流氓！”王四郎的话未说完，就被顔七娘轻唾一声打断，伸手将请帖从他手中拿过，便娇笑着跑出上厅，“我知你心意，但也不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吧……”话音未落，人却已经转身消失不见，只有零星的略带羞意的笑声从院落深处传来。 而王四郎站在原地，回想顔七娘方才的举动，心中欢喜不已，对着内院的方向高叫道，“七娘，我半月后在家等你，到时一定要仔细打扮，我要建邺城所有的人都羡慕我有未婚妻顔七娘！” 叫完之后，他自己觉得有趣，哈哈大笑起来，抬脚离开顔七娘的院子。 而已经行远的顔七娘听到这般露骨的话，却是脸红不已，当着如烟的面又是一声轻唾，抱怨道，“这人，还真没皮没脸了！”“你去，吩咐院中人，让他们嘴巴紧实点”，想着院中人都能听到王四郎那轻佻的声音，颜七娘又是一阵跺脚，幸亏是在自家院子，这要是在外边，真就没脸见人了！ “小姐这是在炫耀吧，未来姑爷心中有小姐，当然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才是！” 如烟本来一直隐忍不笑，但顔七娘突然的小女儿姿态却让她也绷不住了，顿时咯咯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调侃起自家小姐，引得顔七娘气闷不已，当下两人便在院子中笑闹起来。 ………… 夜，越来越深，普通人早已开始洗漱休息，只有打更的咚咚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颜府中，颜谢氏疲惫的揉揉额头，听着刘妈妈汇报情况。 半响，她满意的点点头，“今日事出突然，亏得七娘脑袋机灵，才得顺利渡过……”颜谢氏似感叹似解释的说道。 底下人对视一眼，均不敢出声打扰，刘妈妈娇笑一声，“是七娘心中有夫人，才能绘的那些传神的话，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七娘孝心可叹天地！” “呵呵，她到是有孝心，老爷今晚在哪里？”颜谢氏随意接了刘妈妈一句，便扯开话题，询问颜正的去处。 “回夫人的话，老爷放在去了潇湘苑，想来今晚会在林姨娘那里……” “罢了，我乏了，既如此，吩咐厨房准备热水，我要睡了”。 刘妈妈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颜谢氏打断，只见她疲惫的挥挥手，不想再听她说话，刘妈妈便识趣的闭嘴，转身去准备热水，却在刚出门时，撞上了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娘！娘！听几位小姐说半月后王家茜蓤要办赏梅会，我要漂亮衣服！”却是颜九娘不知从哪里听来赏梅会的事，连夜奔到颜谢氏的住处，为自己求取新衣…… 第八章 嫡女？ “胡闹，疯疯张张成何体统！” 颜谢氏看着奔进来的颜九娘，低声呵斥到，“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谁放你这么跑进来的！？”颜谢氏一边骂着一边吩咐门房去领二十大板，以惩他们私自将颜九娘放进院子之过。? 而颜九娘也被颜谢氏突然的呵斥弄的手足无措，直直的愣在原地，由着几个粗使的下人挽着胳膊出去行刑。 整个过程中，颜九娘一直低头，唯唯诺诺，即使外边打板子的声音传入耳朵，她也只是瑟瑟抖，并不敢开口说话。 半晌，刘妈妈进来回话，说已经教训完那失职的门房，颜谢氏这才满意的点头，瞅着下方的颜九娘道，“今日我累了，不追究你的事，回去将《女戒》抄写三遍，算是惩罚，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说完，便不顾颜九娘还在下站着，直接扶着刘妈妈的手离开。 “娘亲……”颜九娘有心想开口撒娇，但对着颜谢氏突然转过的目光，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这次颜谢氏却不会简单的放过她，只见她已经离开的脚步又转了回来，目光直直的落在颜九娘身上，仿佛将她整个人看透，而里边的情绪颜九娘根本看不懂。 “记住，我只是你的母亲，不是你的娘亲！” 颜谢氏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颜九娘那句“可是……”消散的风中，除了颜谢氏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人听到。 愣愣的站在原地，颜九娘心中有说不尽的委屈，本来满心欢喜的来找娘亲来商量赏梅会的事情，没想到却遭遇冷脸。 “我没做错什么啊……”颜九娘眼中噙满泪水，站在原地自言自语，脚步却不肯离开。 “哎……” 一声轻微的叹息在颜九娘耳旁响起，令她惊喜的抬起头，待看清眼前的人影后，小脸又垮了下来，“刘妈妈，你说，娘亲为什么要凶我？” 颜九娘看着眼前双鬓花白的刘妈妈，突然想起小时候窝在她怀中听她讲故事的场景，那时候颜谢氏总是满脸慈爱的望着自己，想到这些，颜九娘再也忍不住眼泪，扑到刘妈妈的怀中哭泣开来。 “妈妈……你说娘亲为什么要凶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妈妈你跟娘亲说，我一定改正，让她不要生九娘的气了，好不好？” “哎……”九娘的话让刘妈妈又是一声哀叹，只是主子的事情她真的不能多说什么，看着伤心的颜九娘，只能不动声色的哄她离开，以免颜谢氏真的气了九娘，那时候再说什么，可就为时晚矣。 “那……妈妈，我听话的离开，不去吵娘亲，你一定要帮我说话……”颜九娘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叮嘱刘妈妈。 “小姐且安心的回去休息，夫人真是今日有点气不通，明日便会好的”，颜九娘担忧的眼神让刘妈妈心中一阵柔软，想了想，终是咬紧牙槽宽慰了一句，实在是她真的不想看她从小看到大的颜九娘伤心难过。 悄悄的透露了一点底，让颜九娘得以安心。 果然，颜九娘听到她的话后，眼中瞬间一阵异彩连连，只见她走近刘妈妈，悄声说道，“我明白了，妈妈放心，我这就回去，感谢妈妈的告知”，说罢，微微福了一礼，不等刘妈妈反应，便小步离开。 而刘妈妈却一直站在院中，直到确认颜九娘已经离开，怅然一叹，抬步往颜谢氏所在走去。 此刻的颜谢氏已经沐浴完毕，正歪坐在美人榻上由着丫鬟擦头，刘妈妈进去，自然而然的接过丫鬟手中的活，慢慢擦拭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 “是……” 颜谢氏屏退了周围人，只留刘妈妈一人在身前，才听她悠悠的声音响起，其中有掩饰不了的疲惫，“九娘走了？” “回夫人，走了！”刘妈妈一边小心的将颜谢氏的头分股，慢慢擦拭，一边回答，“走的时候哭了一会子，只是她也知道夫人的用心，便听话的离开，说是要回去抄写女戒呢……” 刘妈妈仔细的回答颜谢氏的话，本来还想替颜九娘解释一番，只是话到嘴边，想起颜谢氏今日的不顺，想起那谢五娘在颜谢氏面前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模样，却还是将已到口边的话风转弯，只提颜九娘的刻苦。 “哎……我就是从小对她太过纵容，才会想成这无法无天的性子，现在在家里还好，有我护着，以后出嫁了可让我怎么放心呢……” 颜谢氏一边皱眉，一边说道，“行了，你也别忙活了，这头差不多就行了”说着，便要坐起身。 “九娘冰雪聪明，一定会如夫人一般，将夫家打理的仅仅有条”，刘妈妈顺势将帕子放到一边，扶着颜谢氏坐起，听着她的话，小声宽慰到。 “哎……她就是随了我的性子，吃不得一点亏……”颜谢氏摇头感慨，丝毫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如果让颜家的任何人听到，绝对是惊涛骇浪，颜家庶女颜九娘性子怎会随颜谢氏，难道她是颜谢氏的亲生，可如果是这样，颜九娘为何会仍是庶女身份，这里边有什么秘密？ 只是她这话现在只有刘妈妈一人听到，而看她那一脸微笑的表情，显然也知道些什么，可是当事人感叹完这句话后，便沉默不作声，只留下天上眨眼的星星，以及，愈寂静的黑夜…… 第九章 准备 几天后的一大早，颜九娘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来到顔七娘的院子，这个时候顔七娘才刚刚洗漱完毕，准备去正堂请安，见着如此一大帮人，着实惊讶了一番。??? ? “九娘，你这大清早的是要干什么？” “七姐姐，你还没走，太好了，我已经跟母亲说过，母亲已同意今早我们不必去请安，我带了彩云庄的绣娘过来，还有好几种新衣样，我们今日要仔细选出最好看的，好让绣娘回去赶工”。 颜九娘说话已经走近七娘跟前，后边还跟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正是彩云庄的绣娘，却是七娘熟络之人——夫家行庄，在外，大家都称呼一声庄家的。 正是顔七娘及第礼服的负责人，此刻她跟在颜九娘身后，瞥见顔七娘俏生生的站在院门口，赶紧上前见礼，“小妇人见过七小姐，愿七小姐生活顺意，身体康泰！” 随着它的行礼，一直跟在她背后的小丫头也慌乱模仿着庄家的的动作，跟着行礼到。 “呵呵，快快请起！”顔七娘手一虚服，顾妈妈赶紧上前将她搀起，“昨日的及第礼很成功，各家夫人都夸我的衣裳做的精细，本想今日让顾妈妈亲自去趟彩云庄答谢呢，怎知你就出现在我面前，可是老天爷听到我的话了呢！” 顔七娘一边娇笑着走出院子，一边吩咐如烟打赏，喜的庄家的赶紧跪地谢礼，“小姐您天生丽质，妇人我不会说话，但就是觉得那衣裳是因小姐穿才显得好看呢，若换了旁人，还指不定什么样……” 庄家的本想继续赞美的话，突然瞥见颜九娘愈黑的脸色，想起方才她交代自己的事情，心中一惊，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顔七娘对此也不甚在意，只当她是怕得罪了颜九娘，便不将她的呆愣放在心上。 “九妹妹也别在外边待着了，即是母亲的吩咐，那我们还是赶紧进屋，天也怪冷的，可莫冻坏了”，说罢，引着一大帮人又转回院子。 “七姐姐，我不冷的，我现在可是很开心，可惜颜府今年就只有我们两人能去了，若是三姐姐和五姐姐能去，那一定会特别热闹！” 颜九娘跟着顔七娘的步伐，兴奋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王家茜蓤的赏梅会邀请的只是未出阁的女子，而颜九娘口中的三姐和五姐却是以嫁做人妇，自然不能同他们一起赴会，顔七娘估计九娘也只是说说罢了，若是与其他姐妹一起赴会，估计她还会担心其他姐妹会抢她风头呢。 不是顔七娘故意贬低自家姐妹，实在是颜九娘的不懂事在颜家乃至整个建邺的氏族中乃是众所周知的，唯一不知情的，估计也就是她本人了吧。 或许，在她自己看来，那叫活泼可爱，可不叫不懂事。 其实，顔七娘不知道的是，觉着颜九娘可爱的还有一人，便是颜家主母，颜谢氏——理论上顔七娘的生母，颜九娘的嫡母…… 一行人行至里间，庄家的从身后的小丫头手中接过一卷画册，小心的递给端坐在上方的两人，“这里是彩云庄所有新衣的样式，两位小姐慢慢看，若是有选中的，自然好，若是没有选中的，两位小姐只需告诉小妇人所需的款式要求，彩云庄必定竭尽全力为两位小姐做出满意的衣裳！” 庄家的一脸笑容的将画卷放到九娘身前，拉着一脸诧异又不舍的小丫头退出里间，由着七娘和九娘慢慢挑选。 外间 小丫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庄家的，“师傅，你为什么要把画卷留在那里？那不是很珍贵吗？万一……” 小丫头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庄家的点了下额头，剩下的话也随之消散，“傻丫头，我们画出那册画卷本来就是让客人挑选的，肯定要留下啊”。 “可是师傅……”那小丫头还是一脸的茫然，“我们应该在原地等候的啊，这样万一她们……” “啊！痛！师傅……” 庄家的这次却是一个脑瓜崩谈到小丫头头上，惹得她惊呼不已。 “知道痛就行了，再乱说话，可会比这痛几百倍！” 庄家的厉声教训道，随后又觉得自己太过严厉，又悄声安抚到，“你这傻丫头，你看看我们今早走过的地方，随意一处都比自己家里好看千百倍，里边的两位小姐可是大家族的小姐，哪里会惦记你那点东西，你就把那小心脏安回肚子里去，再让我听到你乱说话，下午就不要吃饭了！” “哦……我知道了师傅，我不会乱说话的”，小丫头收到庄家的恐吓，吓得缩了缩头，顿时安静了。 可是没两分钟，那双大眼睛又开始咕噜咕噜转起，一会扫一下这个，一会扫一下那个，仿佛看什么都新奇，估计她也知道这里的摆设十分贵重，任何一个一旦损坏，买了自己都赔不起，所以虽然新奇，但也不敢触碰任何东西。 庄家的看见她这样，便放心的让她乱看。 这个时候，顾妈妈却带着一帮丫鬟进来，手中捧着各式的点心，见着端坐在桌旁的庄家的和到处乱转的小丫头，轻笑一声，“庄家的辛苦了，小姐跟九小姐估计还得一会，特赏了先点心，先用用吧”。 各式的精美点心顿时吸引了小丫头的注意，也不再乱看，目光直直的盯着点心，看的后边的几个丫鬟一阵好笑，“没规矩的，还不下去！” 顾妈妈看着因为丫鬟的笑声而脸红不已的小丫头，呵斥了那不懂规矩的丫鬟一声，上前拿起一个点心塞进小丫头手中，“吃吧，可好吃呢”。 “我……能吃吗？”小丫头咕咚的咽了口口水，瑟瑟的问道，只是这咽口水的声音实在太大，惹的庄家的也一阵好笑，“顾妈妈赏你的，你就放心的吃吧，没人敢说你的”。 “哦……”小丫头仿佛对自己师傅的话深信不疑，听的她的话，一把抓起点心塞进嘴里，那饿狼般的模样，逗笑了其他两人。 “你收了个有灵气的徒弟”，顾妈妈看了下小丫头，对庄家的说道。 “呵呵，哪里是个有灵气的，不过看着老实听话，勉强能将我手里的技艺传下罢了，哪能当得您的赞赏”。 顾妈妈的话让庄家的诚惶不已，哪里敢应承，赶紧压着小丫头要跪谢，还是顾妈妈拦下，“我也是看着小丫头顺眼，你不用如此紧张，小姐们还得一会，有如烟在里边伺候，我也不用进去，不如我们说说话，打打时间吧”。 说着，便自顾自的沿桌子坐下，看着那狼吞虎咽的小丫头，轻笑一声，与庄家的闲话开来。 第十章 相遇 这个时候正值清晨大好时光，与顔七娘身在闺阁不同，王家四郎却是骑着一头高头大马，沿着街道闲逛，来往众人纷纷让路避开。?? ? 将近年关，建邺城比以往更加的繁华，各式摊位琳琅满目，行人摩肩接踵，王四郎骑在马上，作为青州刺史的嫡子，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心中余有荣焉，不禁开始有些得意。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慌乱，原本有秩序的行人突然被打断了阵脚，摩擦不断，不时有尖叫声传来，将王四郎所有的好心情打散。 “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手中的马鞭摇手一指，身边的护卫立刻得令，下马往那人流拥挤处奔去，这个时候，却见一个长得贼头鼠脑的小厮从人群中奔出，四下张望，便钻过人群一溜小跑。 王四郎看着眼睛一亮，这小厮那双眼慌乱的模样，一看便知没做什么好事，电石火光间王四郎灵光一闪，意识到前方的混乱怕和这小厮脱不了关系！ “小贼哪里逃！”王四郎高呵一声，当下加紧马肚，顺着小厮逃离的方向追去。 原本有序的街道已经被方才的混乱打乱，此刻王四郎突然骑马狂奔，让街道上的人慌乱不已，看着已快到眼前的高头大马，纷纷慌乱的躲避着，往往是擦着马蹄滚过，待到一人一马走远，才心有余悸的站起身来。 只是对于年轻力壮者来说，虽然躲避狼狈，但好歹能保住一条小命，但对于年老行动迟缓者，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一位年约六旬的老翁，手中牵着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孙女，看见王四郎的大马奔来，慌乱的想躲避，奈何周围人太多，各自逃命慌不择路，不查之下竟被绊倒在地，眼看着那头大马离自己已不足一丈远，老人哀嚎一声，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将孙女推开，而他自己，却生生的被马蹄踏过。 马蹄与**碰撞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慌乱声中，而王四郎亦是全神贯注的盯着远处奔跑的小厮，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不查之下竟摊上了人命。大马的脚程很快，即使在混乱的街道中，也只用片刻，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只留下苟延残喘的老翁以及他那泣不成声的孙女。 那些路人们见王家四郎闯祸，哪里还敢继续留在街上，就怕到时王家找自己麻烦，赶紧消失不见，度竟快赶上王四郎骑马的度。 “三儿，不哭……” 原本喧闹的街道只是下爷孙两人，此刻气氛愈显得忧伤，只见那小姑娘跪坐在老者身旁，相碰又不敢碰老人，怕自己一碰眼前还有气息的爷爷就会离自己而去，只是坐在原地无声的哭泣。 “三儿，不哭！” 张老汉是张家村有名的单身汉，一生无子无女，一直一人生活，十年前在村外的山上捡到三儿，从此爷孙俩便在张家村平淡度日，虽然辛苦，但却十分温馨，今年年关张老汉被人请去做工，挣了几个铜板，高兴之下便待着自己的孙女进城赶集。 只是不想突遭横祸，原本平淡的生命突然被终结。 张老汉看着眼前哭泣不已的孙女，语气从所未有的严厉，“我说了，不准哭！” ……………… 却说王四郎一直追着那小厮，眼看着他跑进雅心阁，转身便溜了进去，王四郎大喝一声，跳下马便追了上去。 雅心阁乃建邺文人雅士最喜的聚会之所，平日里王四郎自也与友人时常出入，再加上他身份特殊，自然是雅心阁的贵宾，此刻他脚步一踏进来，掌柜的便亲自应了出来，摆着一张弥勒佛的笑脸行礼道，“见过王公子，竹海一直给您留着，可需要小的再特别准备什么？” “你可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厮跑进来？” 王四郎环视一周，不见刚才那小厮的身影，猜测他定是躲了起来，此刻随不是正午饭时，但风雅阁内却是宾客满座，大多数客人来便是吃茶，顺便跟其他雅士一起探讨文学，此刻大厅内便有几个王四郎熟识之人。 在这种情况下，王四郎也不好意思随意的找人，免得扰了别人的雅兴，正好掌柜的过来，解决了王四郎的难题。 “贼眉鼠眼的小厮吗？” 掌柜的沉吟一声，思索片刻道，“却是有这么一个人，只不过他虽长相不大好，但行事还算可以，不知王公子找他何事？” “既然有此人，你只管带我去找就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问话！” 王四郎大袖一甩，对掌柜的态度十分不满，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计较，只得闷声道。 “是！是！是！既如此，还请王公子跟我来”，掌柜的一看王四郎的脾气上来，当下也不敢再犹豫，拼着被贵客落的危险，引着王四郎上楼。 刚到一间雅间门外，就听到一个如珠玉般的声音响起，“让你去买酒，怎么就耽搁到现在？”仿佛是在训斥下人。 随后响起的声音证实了门外两人的猜测，只是后来这说话声，跟前面如珠玉的声音相比，却是一副公鸭嗓，刺耳无比，“少爷恕罪，小的在买酒回来的路上，见着有热闹可看，好奇之下耽搁了……” 那刺耳的公鸭嗓仿佛不在意自己的主子会不会生气，竟绘声绘色的讲起外边的热闹，什么外边大街上有一个妇人当街卖女，围了一大帮子人，好不热闹等等…… 王四郎越听越觉得有些怪异，当下不敢再留步，对着掌柜的道，“还不带我去找那小厮！” 许是声音太大，惊扰了门内的人，只听那如玉的声音再次响起，“外边是哪位朋友，即是有缘，何不进来一续？” 话说着，雅间的门就被打开，却是刚才王四郎一直在追的小厮。 这下王四郎终是明白方才的怪异在哪里，原是自己闹了个大误会，就因人家长得不太好，便将看热闹的小厮当成小贼了。 意识到这些，王四郎微微有些脸红，但看见雅间内的人影时，却将这点尴尬忘却，只见雅间的人眉目轻佻，姿态随意，一副偏偏公子样，王四郎一向认为自己的容貌无人能及，但今天却见着了与自己差不多的。 俗话说，两个相似的人，要么成为敌人，要么成为朋友，而此刻这两人都是世家公子，自不会在外平白树敌，所以心意相通的两人，不消片刻，便引为知己，更何况王四郎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会稽谢安石，普天之下无人不识，眼前这位公子自称谢安，能用谢安石之名……那他在谢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王兄，其实我应该要跟你说声抱歉的……几天前顔七娘及第礼上，五姨娘的做法……” 谢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王四郎打断，“谢兄这是什么话！你与谢五娘虽都是会稽谢氏，但谢家家大业大，哪能每个人做错事情都要谢兄你去道歉的，再说那日七娘也未曾吃亏，谢兄就莫提了……” 王四郎挥挥手，浑不在意谢安的话，在他心中，内宅妇人的事，哪里值得让谢安亲自道歉。 而谢安仿佛也知他的心思，便不再提，两人从诗词歌赋聊到国家大事，一副相见恨晚，直到王四郎的侍卫从外边找来。 “爷，出事了！”那侍卫一进来，就伏在王四郎耳边悄声报告，虽刚才王四郎的马踢死人时他自己没感觉，但这毕竟是事实，现场也有许多百姓都看到了，这件事情要处理不好，说不定还会威胁王敦在青州的地位。 啪…… 王四郎手中的酒杯掉落，惊醒了还在呆滞中的他，见谢安仍在自在的喝酒，深深举了个揖，抱歉道，“谢兄，今日本想与你不醉不归，奈何家中有事，需回去处理，实在是抱歉，还望谢兄不要生气……” “王兄这什么话，家中有事自需要去处理，我哪里还能生气，王兄自管去吧，我改日定当登门拜访，与王兄不醉不归！” 王四郎突然的慌乱被谢安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也不在意他说错了话，只劝他赶紧回去，惹得王四郎又是一番感慨，暗恨两人相见太晚。 直到王四郎踩着慌乱的步子离开，谢安才一个脑瓜崩弹到一旁的小厮头上，让你将人引来，你倒好，直接被人当贼子给追了过来，真是丢爷的脸！ “爷，痛！”那小厮惊呼一声，随即又嬉皮笑脸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将他引来了，还是他自己追来的，以后他即使有事，也察觉不到咱头上！” 那小厮说的头头是道，惹的谢安大笑不已，“行了，给你记一功，去！再去给爷查查王家出的什么事，让王四郎如此的慌张？” 第十一章 素雅? 不说王四郎闯了祸后，急急的回刺史府，将王曹氏吓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却说颜七娘两人研究半天，终是选出两件称心的衣样。八一 中文网 一件是彩色的蝴蝶穿袖折叠裙，一件是素色的广袖流仙裙，两个衣样各有千秋，彩色的若蝴蝶翩飞，如穿在身上，便如冬日里平白出现的彩蝶，定会吸引人的目光，而那件素色的广袖流仙裙看来大雅素净，宛若九天瑶池的的仙子所穿的衣服。 虽两件衣服看起来都不错，但毕竟现在挑选的两人也都是花样年华的年纪，且素色不是那么合宜，所以顔七娘与颜九娘两人几乎同时看中了那件蝴蝶穿袖折叠裙。 只是衣服只能做一件，两人不可能穿着相同的衣服去聚会，必定是要有所选择。 颜九娘眼睛咕噜一转，看着一旁侍候的如烟道，“你去外间叫庄家的进来，就说我跟姐姐已选出差不多的样式，还需她这专业人士给我们看看，我们选的是否合适？” “这……”如烟犹豫的看了眼顔七娘，见她点头，才施了个礼，朝外间走去。 顔七娘扫了颜九娘一眼，其实她大概也猜到自己妹妹选中的是哪件，若是有其他看中眼的，自己让一让她倒无妨，只是看一本画卷，除了方才那两个，剩下的都有某些地方不如人意。 若是要想让，自己势必只能选那件素色的流仙裙，只是那裙子好看是好看，但颜色太过素净，却不适合穿去聚会之所…… 时下民风谨慎，人们对于衣服所选择的颜色有绝对的限制，比如，白色只能用于丧事，红色乃喜事，灰色或蓝色只能用于下人小厮身上等等，所以那广袖流仙裙的样式顔七娘虽喜，但却也不能选择的。 “七姐姐，这广袖流仙裙的样式真好看，若配上姐姐这天上才有的容颜，必定比那瑶池的仙女还要美三分”。 顔七娘与颜九娘两人虽是姐妹，但长相却不是那么相像，顔七娘仿佛是上天的宠儿，脸上的五官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而相对的,颜九娘只能算是清秀，颜九娘虽嘴上不说，但对顔七娘却还是嫉妒的。 只是现在这些不是主要的，颜九娘也放下心中的嫉妒。 只见她巴巴的对着顔七娘说道，眼中有三分的讨好，三分的祈求，三分的可怜，看的顔七娘心中一叹，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即使心中有些不喜她的做事，却也看不了她可怜的样子。 不禁有些让步，“哎……我也知那样式好看，只是她的颜色未免也太素净了些……” “七姐姐你也喜欢那广袖流仙裙！太好了！颜色什么的，可以让绣娘在其上添加一点其他颜色，这样便不会素净了！” 顔七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颜九娘打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听得顔七娘心中又是一叹，“果然，自己这妹妹行事真是不讨喜……” 只是话一说出，顔七娘却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在一件衣服上纠结，心中已决定再找几家绣庄看看，即使找不到最满意的，找一件合心意的也成。 这么想着，对于颜九娘的话也不否认，由着她在那里兴奋不已，说话间，庄家的已经带着她那小徒弟到了里间，颜九娘立即将已选好的两个样式只给她看，看的她是一阵纳闷。 “怎么情况跟颜九娘吩咐的不一样呢？” 今日一早庄家的就被颜谢氏召到颜府，见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颜九娘，却是颜谢氏觉得前几日听得颜九娘的嘀咕，为她亲自找来的绣娘，颜九娘一看见她便眼睛咕噜一转，拉着她在里间密语了半柱香的时间。 总体意思却是让自己怂恿顔七娘选择那件素色的广袖流仙裙，事成之后可有一百两银子的赏金，庄家的本来是不能对不住顔七娘的，顔七娘心善，早先无意中救过她当家的，庄家的一直记在心里，想要报答顔七娘，只是奈何最近小儿迷上了赌博，家中已快被债主逼的砸锅卖铁，若不是自己在彩云庄还有些进项，这一家子怕就要完了。 所以颜九娘承诺的一百两银子可以说是雪中送炭，由不得庄家的不答应。 只是看现在这情况，貌似是顔七娘自己选择了素色的广袖流仙裙？庄家的心中疑惑不已，却也送了口气，说实话，做坏事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庄家的良心可是一直不安着。 “这……蝴蝶穿袖裙可显得九娘小姐活泼可爱，而素色的广袖流仙裙却能愈衬得七小姐的气质，两位小姐的眼光很好，只是这广袖流仙裙颜色太多素净，要添一些其他花色才好”。 庄家的小心措辞，虽然疑惑顔七娘为何会选择那素净的颜色，但作为绣娘，即使她一时被金钱蒙了眼，却也不能做这害人害已的事情。 只是她的话却听得九娘和七娘眼中都是一亮，颜九娘是觉得庄家的很会说话，直接说出顔七娘心中的顾虑，这样只要再添把火，自己绝对能说服顔七娘穿这件衣服去赴会，而顔七娘喜的是既然庄家的能说这话，必定会有解决的办法，想她彩云庄的绣娘，不可能不知道时下颜色的忌讳，既然她说要改，没说不能用，那就说明她心中已有方法。 顔七娘心中一松，既然有办法，那就不用再去找其他绣庄了，毕竟那件裙子的样式，也是自己喜欢的。 再说，顔七娘不由的想到，“自己与王家茜蓤也不是那么对付，两人一直只是面上的交情，估计这次赏梅会自己也是只走个过场，既如此，在服装的选择上，也不必花费太多心思……” 顔七娘一直都是信任庄家的的，不管是她作为彩云庄的绣娘不会自砸招牌，就是自己曾经的善举，庄家的的心，也会向着自己。 她怎么也没想到，早在之前，颜九娘一用钱财将庄家的买通…… 就这样，在大家都各怀心思，却又各种莫名的误会下，顔七娘两人将赏梅会所要穿的衣服定好后，便让庄家的自行离开。 半路上，一直跟在庄家的背后的小丫头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小心的凑到庄家的身边，“师傅，你说七小姐为什么要选那件素色的衣服啊……？” 小丫头的话让庄家的心中一跳，摸了摸手中的钱袋，那是刚刚临走前颜九娘所给的“定金”，只有自己知道，这里边的钱意味着什么。 而自己这傻徒弟绝对不会意识到这些，想到这里，庄家的平复紧张的心情，轻笑着问道，“哦？你有什么见解？” “我哪里能有什么见解”，小丫头皱皱可爱的鼻子，“就是看着那衣裳太素，若是平常还好，万一穿的当天下雪，那岂不是跟大学融为一体，连人都看不到了……啊！痛！” 小丫头捂住被庄家的弹红的额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庄家的，惹的她一阵轻笑，“你倒是聪明……” 一大一小两个脚印，悄悄的消失在颜府侧门。 第十二章 王四郎祸事(一) 第二天一大早，顔七娘就见如烟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的来回徘徊，时不时还在背后跟顾妈妈一阵嘀咕，看的顔七娘好笑不已。?? 作为爹爹亲自为自己培养的大丫鬟，如烟一直规矩无比，决不会在主子面前乱嚼舌根，现在这副摸样，倒是颠覆了顔七娘一直以来对她的感觉，只觉新鲜无比，到底是何事能让如烟如此慌张？ 顔七娘歪着脑袋，打量如烟，眼中充满兴趣。 这一幕恰好被如烟再一次偷偷扫过来的视线看到，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顔七娘叹了口气，“说吧，生什么事让你如此失礼？” 顔七娘小猫一样蜷缩在榻上，懒懒的问道。 “小姐……”如烟小步挪到顔七娘身旁，对着不远处的顾妈妈使眼色，见她带着一大帮丫鬟出去之后，才对着顔七娘的耳朵一阵嘀咕。 “什么！” “不可能！” 顔七娘瞬间从榻上跳起，吓的如烟赶紧搀扶，“怎么可能，四郎心善，怎的会摊上人命，定是你在外边听得丫头们乱嚼舌根，竟将这些人的腌臜心思传到我的耳朵里！” 顔七娘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是气的不轻，竟开始教训起如烟来，要知如烟作为颜正亲自挑选的大丫鬟，且一直行事稳妥，顔七娘一直都给她几分薄面的，更何谈教训之说，显然这次真是气着了。 而如烟却是一直站在原地，任由顔七娘泄，到最后，顔七娘也不由的满脸刷白，“如烟是爹爹亲自挑选的丫鬟，不会乱嚼舌根……她能这么说定是从爹爹那里得了准信……那……” 顔七娘的身躯一阵摇晃，差点站立不稳，突然抓紧如烟的衣袖，“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四郎现今如何？” 那小心翼翼又满脸关怀的模样，看的如烟一阵揪心，“小姐放心，王公子现在王府，至于那事儿，许是个误会也不定”，如烟仿佛说服了自己，安慰顔七娘到，“小姐也说王公子是心善之人，许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呢！” ……………… 不说颜府这边因王四郎的事众人各怀心思，王府这边亦是热闹无比。 “父亲，四弟年少玩略，我看不如让他跟民众道个歉，然后我们将他送去军营几年，过几年人们自然就忘却今日之事了”。 开口说话的乃王敦长子**，只见他一身浩然正气，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目光担忧的望着王四郎，若是只看他现在这幅模样，绝对会认为他与王四郎兄弟情深，但他的话却不是这个意思了。 让王四郎出去道歉，不就证实了王四郎杀人的事实了吗？ 要知道现在坊间只是流传这一事情，因为亲自经历这件事的人早在事情生时就迫于王府的压力鸟兽状散了，连他们都没有看到最后那张老汉是否真的死亡，更别提其他人，现在让王四郎出去道歉，不就是自己承认了？ 王敦显然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只见他一把将手边的茶壶摔到**脸上，“逆子！你给我滚！” 声音中充满了压抑的愤怒，让大厅中站立的一众人心里都漏了半拍，而站在角落中的王四郎，身躯都开始抖，只有**浑不在意的抹了把脸上的茶水，对王敦道，“父亲，我也是好意，现在我们自己承认了，然后虚心道歉，总比最后被别人挖出来再道歉的强吧……” **的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只因王敦突然从过来将他一脚给踹出了大厅。 碰~~~ 重物落地的声音让原本想附和**话的人都熄了心思，规规矩矩的站立在大厅，王敦环视一周，最后才满意的回到主位。 “现如今外界都传四郎摊上人命，作为他的亲人，我不希望外人污蔑你们兄弟的同时，再看到你们听信谗言！” 王敦是话铿锵有力，但听在外间**的耳中，却如天大的笑话般，“父亲，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亲兄弟，可你何时如对待四弟般对待我们？” **喃喃自语，听得丫鬟一阵疑惑，只见那丫鬟小心的将**扶起，疑惑问道，“大少爷你说什么呢？你又惹老爷生气了？” “美人……这回你可错了，不是我惹他生气，我只是提起了他不敢面对的现实而已……”**眼中瞬间闪过一阵暗淡，随即又娇笑的搂进眼前的丫鬟，“走，美人，我们不提他了，耽搁事！” 说罢，搂着一脸迷恋的丫鬟远离大厅。 大厅中，王敦环视一周，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王四郎身上，心中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一阵烦闷，“现如今家里陷入麻烦，你们好好的给我想想，可有办法解决！？” “父亲，我们应该让下人们传言，说四弟根本没有杀人……” “父亲，我觉得应该找到当时街上的人，警告一番，让他们不要乱说话……” “父亲，我觉得……” “父亲……” 王敦子嗣众多，这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事情，可是今天，他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这些子嗣是否正确，看着下边一帮人一个个各怀心思，有的聪明的没有表露，有的傻得摆在脸上，只是过来过去，却没有一个真正为王家，为刺史府考虑的，没有一个的心是热的！ 王敦的目光直直的落在王四郎，自己最满意的儿子身上，“钰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爹爹，孩儿让爹爹担心了”，王四郎朝着王敦一拜，眼中有着倔强，“事情是孩儿闯出的，怎能劳累爹爹为孩儿担忧，爹爹放心，此事孩儿一定……” “对，父亲，这件事就交给四弟去做吧，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呢！”王四郎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随之而来的，是大厅中一阵的附和声。 王四郎心中有一阵慌乱，但自己已夸下海口，确有自己去面对的意思，所以强定下心思，对着王敦服礼到，“请爹爹放心！” “好！好！好！这才是我王敦的好儿子！”王敦一连说了三个好，大笑着离开大厅，留下面色各异的王家子弟…… 第十二章 王四郎祸事（二） 眼看着王敦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王四郎用力提起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心中更是慌乱无比，从来都是王曹氏疼在心尖上的王四郎，饶是被王敦想当成继承人培养，可他毕竟只有十六岁，哪里就真的能将事情处理圆满。 今日之所以说话如此硬气，主要是不敢看王敦失望的脸色，加之王四郎自己也觉自己应承当些什么，才在王敦面前硬气的接下担子。 只是空有勇气，没有适当的方法，哪里就能做成事的？ 王四郎皱着脸，听着周围族兄族弟的恭贺声，心中突然如王敦一般涌出无限悲哀，“这就是王氏一族？有如此族人，王氏的将来该如何啊？” 王四郎心中哀叹，顿时仿佛醒悟了什么，原本因族兄们的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而愤怒的心奇异的平静下来，只见他大袖一甩，不再看周围的人，扬长而去，留下一帮莫名其妙的人大眼瞪小眼，不明白王四郎突然从哪里来的信心。 估计王敦自己也没想到，王四郎会在如此关头明白家族荣兴的担子。 “顺子，过来！” 王四郎出得大厅，见自己的小厮等在原地，招手让他过来。只见那小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王四郎背后，这才一步一步的挪过去。 作为王四郎的贴身小厮，顺子本应该时刻待在王四郎身边的，可昨日家中老母偶然身体抱恙，顺子便跟王四郎告了假，谁知王四郎出了门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吓得顺子一整天都心惊胆战，主子出事，都是奴才们看护不利，这不，顺子一早就来到大厅外，就等着王敦召唤呢。 “少爷，您没事吧？顺子有错，昨日不该擅自离守……” 王四郎还未说话，顺子便跪在地上，告罪起来，看的王四郎失笑不已，“行了，赶紧起来，你告假是我批准的，你们家爷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 “爷……” 顺子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王四郎，那讨好的模样，让王四郎好笑的一脚将他踹开，“赶紧起来办事，别在这耽误爷的时间！” “是！是！是！”听的王四郎的话，顺子一咕噜从地上，“爷，有事您吩咐，小的一定万死不辞”。 类似于誓的话语让王四郎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我什么时候教你学油嘴滑舌了？” “嘿嘿”，顺子挠了挠头，将耳朵凑近王四郎嘴边，仔细听他的吩咐，小心的将王四郎的吩咐都心里。 “爷，您放心，小的等会出门的时候打扮一番，觉不会让人认出来”。 “行了，你去吧，记住我吩咐的事一定要保密，天黑之前你来给我回话，如果我在母亲那里，你就在院子里等我回来”。 王四郎见顺子已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嘱咐了一边，看着他悄然离开，才整了整衣衫，往王曹氏的院子走去。 ……………… 建邺，谢氏别院 一个长相贼眉鼠眼的小厮，小心的绕过人流，离开一个偏僻不已的院子，只见这院子修在谢氏别院最偏僻的角落，就连平日里护卫甚至都不会巡视到此处，只见那小厮轻门熟路的七拐八拐，来到上房处。 仔细看起面容，正是那日王四郎当做贼子追逐的小厮，亦是谢安身边的贴身小厮，石头。 话说自那日谢安被谢五娘打了之后，便不再直肠的整天嚷嚷要顔七娘做他的人，而是沉寂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想些什么。 此刻，石头轻声走进内间，见歪坐在榻上的男子正闭目养神，与内侍对视一眼，悄然换上他手中的活计，侍应见状纷纷悄然退下，片刻后，里间便只剩下谢安与石头两人。 “怎么样了？” 谢安头也不回，依然悠闲的侧卧在榻上，怡然问道。 “回爷，已经都打点妥当，三儿姑娘已住在后院，小的跟她商量过了，她说，愿意听爷的吩咐……” “恩……”谢安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又继续问道，“现今外边传言如何？” “一切都在爷的意料之中！”石头狗腿的替谢安将茶水放到小凳上，又继续站在他身侧说道，“现如今外界都传王四郎杀人之事，但都没有确切的消息，想必王家现在已经一团乱了”。 “恩……”谢安懒懒的睁开眼皮，“你去吩咐三儿小姐准备一番，今晚我们就去王家，王四郎，该欠我个人情了……” 谢安说完便仿佛想起什么开心的事，轻笑出声，顿时整个房间熠熠生光。 此刻王四郎正在去往王曹氏院子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对策，丝毫不知自己已被惦记上，更不知现如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因为顔七娘，而身在颜府的顔七娘，更是不知自己被惦记上。 王曹氏自昨日突听王四郎闯祸之事，便急的差点背过气去，吓的王府之人一阵忙乎，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是一阵心焦，整日里唉声叹气，担忧不已。 王四郎到的时候，王曹氏身边服侍的妈妈正小心的在周围服侍，而其身边的大丫鬟绿珠，正对着王曹氏一阵赞叹，说的正是上厅王四郎独自担当之事。 “夫人您应该宽心的，四少爷心有担子，挑的起重任，今日他在上厅亦是得了老爷的夸奖，说如四少爷，才当得他的儿子呢！”绿珠说着满脸通红，兴奋不已。 只是上王曹氏正为王四郎担忧，没有注意她的神态，而旁边的老妈妈注意到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谁知道王曹氏如此重用绿珠，是不是有其他意思呢…… 王曹氏此刻哪里还注意到周围人的别样心思，只见她哀叹一声，“挑得起重任有何用？我倒情愿他一生无忧……” 这句话听在刚刚到门外的王四郎耳中，却是心中巨震。 第十三章 王四郎祸事(三) “如烟，你再去打听打听，一定要给我带回个准信！”顔七娘左思右想，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左右徘徊之下又叫住已走到门口的如烟，“记着，若是实在得不到确切消息，你拿着我的牌子去王府，找四郎问个清楚……不，你就说我担心他安危……不，也不行，到时候你悄悄去找顺子，别让其他人现，问清楚了再回来回话！” 顔七娘一连否定了自己的两个想法，语气中有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慌乱，待如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顔七娘依然左右徘徊，静不下心。? “谁！？” 顔七娘突然打了个激灵，仿佛被人窥视，有种**裸的感觉，让人十分的不适。 顔七娘皱眉环视空荡荡的屋子，顾妈妈被自己支开了，屋内侍候的丫鬟们也在方才自己与如烟谈事情时出了门去，现在整个屋子就只有顔七娘一人，可方才那被人窥视的感觉却是那么真实。 “是你吗……？”顔七娘迟疑的问道。 ………… 寂静的房间因顔七娘的屏息显得愈的安静，顔七娘环视一周，并没有看到记忆中那令自己恐惧的黑影，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回答她的依旧是无声…… “哎……”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产生了错觉了吧，顔七娘如此想到，便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只是安静的房间突然让人觉着太过诡异，顔七娘高喊一声，唤回了等在外间的丫鬟。 离顔七娘院子不远的地方，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清冷的叹息，整片空间愈显得阴冷，过路的丫鬟小厮们都不由自主的绕开那片地方行走，却无一人察觉有任何的不对。 此刻颜府的女主人颜谢氏正在宴请贵客，众人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上厅，只有少数留守院子的下人在院里闲话，突然，顔七娘的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七小姐可在院中？” “谁啊！？” 守门的婆子因不满被人扰了午睡，咆哮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的不耐烦，中气十足的声音仿佛吓着了外边叫门的人，直到那妇人疑惑的打开门，外边也不曾传来一个声音。 “呦！是四少爷啊！”略带戏谑的声音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待看清门口的身影时，纷纷窃窃私语开来。 但看那人他穿一身惨绿罗衣，头以一个简单的木簪束起，身上无一点氏族公子的兰麝之香,亦无一点点的笔墨书香。一身素衣的少年脸如桃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混不将众人打量的目光放在心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颜家最不受宠的颜烙严，废物四少爷是也。 颜家四少爷颜珞严乃颜正一侍妾所出，听说那侍妾长相貌美，甚得颜正宠爱，奈何颜珞严乃难产子，那侍妾最后拼了性命只留下一孤儿，而颜正从此失去了最宠爱的侍妾，所以颜正对四少爷颜珞严格外的厌恶，甚至连族学也不让他去，为的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颜家四少爷基本上在颜府是个甚至连下人的地位都不如的半隐形人物，看门的婆子也是因为在颜府中带了数十年，才会识得这位四少爷。 “不知四少爷有和吩咐？” “七小姐可在？”少年的声音如潺潺流水，清澈无比，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看的他的面容，只听声音，绝对会以为是哪家的翩翩少年郎，即使这样，也有不远处偷看的丫鬟被这声音迷得脸红不已。 “是四少爷来了，小姐在呢，可要我叫她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原是颜珞严引起的骚动越来越大，顾妈妈听的声音出来查看。 “见过顾妈妈”，少年看清来人，赶紧行礼，“妈妈不必麻烦，我自去上厅等着就是，还请妈妈为我传话给妹妹”。 “恩……”顾妈妈沉吟一声，吩咐下人赶紧将四少爷请至上厅歇息，自己却是转身，快步往顔七娘闺房走去。 …………………… 谢氏别院中，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悄然放下梳成两个丫鬟髻的长，稚嫩的面容上有数不清的惆怅与坚决。 “三儿姑娘，热水准备好了，还请您移至至偏厅”，打扮俏丽的丫鬟微微服了一礼，盯着镜中那精致的小脸，脸上有说不出的嫉妒。 “恩……”少女答应一声，轻轻起身，任由丫鬟为自己退下穿了十几年的粗布衣裳，迈入温热的撒着菊花瓣的水中。 少女的身材娇小，但已略有育，凝白的肌肤跟她平时所穿的粗布衣衫十分的不相称，而玲珑紧致的身躯，一看便知日后会是怎样的迷人。 片刻后，少女从浴桶中走出，看了眼被丫鬟们仍的远远的粗布衣衫，再看了眼不远处架子上那一身月白的丝绸，远远的，几处点缀的蓝色小花愈的活灵活现。 “三儿姑娘的皮肤真是好呢，只是可惜了现在只能穿素的衣裳，待出了热孝，姑娘可以寻几件淡色的衣裙来，定是可爱无比的！”丫鬟为少女穿上衣服，看着少女呆呆的看向镜中的自己，轻笑的赞叹道。 “素色很好……”仿佛不忍微拂了丫鬟的好意，少女挤出一个笑容，答道。 这时，一个年老的婆子在两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闯了进来，待看到依旧未收拾妥当的两人，不悦的皱眉道，“怎的还未收拾好，前厅少爷已吩咐让三儿姑娘收拾好了就一起用餐，你们还不麻利点，难道要少爷等你们不成！？” “是！是！妈妈，这就好！”那婆子的声音令丫鬟的身子不由的打了个颤，赶紧回声道，随即双手不停翻飞，不一会，一个亭亭少女便俏丽在镜前。 可爱的面容连那婆子也不由自主的看了好几眼，随即反应过来，怒斥道，“还不快点扶姑娘过去，难道还要老婆子我亲自动手！” 愤怒的声音让吓得丫鬟又是连连称是，扶着少女的手上了门口的马车，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的往前厅而去。 第十四章 王四郎祸事(四) 顔七娘扶着手碎步走向前厅，心中疑惑不已，不明白平日里无交集的四哥怎会突然上门，“他到底所为何事？”顔七娘不禁在心中疑问。? ? 顔七娘对于这个四哥的印象只有平日里家族聚会时角落里灰暗的身影，颜家四少爷是被颜正厌恶的存在，所以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提起，而他仿佛也有自知之明，一向只生活在众人视线的尽头，从未做过什么吸引眼球的事。 只是不管如何，今日颜家四郎登门，顔七娘说什么也是要见上一见的，至于心中的疑惑……等见了面自会有分晓，想来颜四郎来这里不光是为了喝口茶吧。 顔七娘心中如此想着，脚步便不再犹豫，抬步往上厅而去。 ………… 少年凝望着手中的茶杯，心情如那漂浮的茶叶，起起伏伏，却总是有大部分落不到实处，空虚无比。周围的空气都因他而便的漂浮，仿佛随意的一个摇晃，都会载着他扶摇而上，远离尘嚣。 顔七娘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不知为何，心底的某一个地方突然被触动，这个仿佛被世界遗忘的少年，如遥远天际的一颗明星，即使炙热，传给世人的，也只有微弱的星光。 “四哥……” 类似呢喃的声音唤回少年的注意力，待看到门口的顔七娘时，展颜一笑，却是一下子有了烟火气，转变之大让顔七娘都以为方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七妹妹来了，突然到访，实在是唐突，还望七妹妹见谅！”少年说着轻鞠一躬，客气的样子让顔七娘将方才心动的感觉彻底扫净，“四哥这是什么话，你来妹妹这里妹妹该好生招待，哪里会有唐突”。 顔七娘说着走至主位坐下，见颜珞严的桌上只有一杯茶，横了旁边侍奉的丫鬟一眼，“怎的还未上点心，难得还要我和四哥亲自去不成！？” “妹妹，不必麻烦的，我喝茶便好……” 颜珞严见着顔七娘皱眉的样子，紧张的解释道，随即看了眼那因顔七娘的训斥而瑟瑟抖的丫头，又重复一句，“我喝茶便好……便好……” 那小心翼翼又急于解释的模样，看的顔七娘一阵皱眉，到底是没有上过族学，又被爹爹厌恶的人，竟连基本的规矩礼仪都不懂，难怪丫头们的地位也比他要高。顔七娘一阵唏嘘，却也没有替自己这位哥哥改正的心思。 已经这样了，哪里会改的过来…… 顔七娘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却没有想过颜珞严为何会如此，更没有想过不是他不想改，而是不愿意改。这个时候的顔七娘，是颜府最受宠的小姐，颜谢氏一直将她捧在心尖上疼着，哪里会意识到这些大家族里的阴暗之处。 此刻她见着颜珞严自己已摆了心思，便也不追究丫头的责任，转身问道，“不知四哥今日突然到访，所谓何事？” 虽是疑问句，但心中却已没有来时的兴趣，不管是为何，总归是有事相求，既如此，若在能力范围内，伸手一帮也就罢了。 “这……”颜珞严难得的脸红，四下看了眼，终是鼓起勇气对顔七娘道，“愚兄近日在外结交了几个朋友……” “四哥可是缺银两？”顔七娘看了眼支支吾吾的颜珞严，恍然大悟道，结交了朋友，不免就有聚会，以爹爹不喜他的程度，自然不会让账房多支给他半文。 顔七娘觉着自己已了解颜珞严的目的，便对着一旁侍候的顾妈妈道，“妈妈，我那里还有闲置的二十两纹银，你去取来给哥哥救急……” “是！”顾妈妈一直在一旁，将兄妹两对话的场景从头看到尾，此刻听着顔七娘的吩咐，却是深深的看了眼颜珞严，才对着顔七娘服礼，脚步应声挪动。 “不！不！不！妹妹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借银两……” “哦？那四哥你……？”颜珞严焦急的辩解让顔七娘一阵疑惑，声音也有说不出的惊讶，听的颜珞严一阵脸红。 “是这样，过几日有个聚会，听得妹妹最近在做衣裳，想来布料充足……所以……”颜珞严扭捏的说着话，小心翼翼的望向顔七娘，那一脸谨慎，生生的刺痛了顔七娘。 同样事颜府的孩子，没想到他竟生活的如此小心翼翼……不知为何，顔七娘心中突然一阵心酸。 “四哥这是什么话，如此小事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让小厮来一趟也就是了！”顔七娘一边说话，一边对着顾妈妈使眼色，待看到她明白自己的意思，才又起身招呼颜珞严。 “妹妹客气了……”颜珞严见顾妈妈出去，知道自己的请求已被应允，轻舒了口气，重新坐下与顔七娘闲聊开来，“今日听下人们说到王家四郎近日有些不顺，但看妹妹的颜色，应已无大碍了吧？” 铿~~ 颜珞严的话让顔七娘喝茶的手一顿，茶杯不稳，出一阵不甚悦耳的声音。疑惑的看了眼颜珞严，顔七娘见他神色无躲闪，虽不明白他为何会没眼色的提起这事，但也知他无恶意。 “哥哥这事什么话，四郎自是无事，都是外界误传而已”。 “哦……这就好”，颜珞严平静的回答道，仿佛方才的问话真的只是无心，之后，两人便一直相顾无言，直到顾妈妈拿来布匹之后，颜珞严才又对顔七娘服了一礼，转身离开。 顔七娘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对着顾妈妈问道，“他一直都未曾学过规矩吗？” 而回答她的却是顾妈妈的一阵叹息，“小姐，四少爷命苦，咱们有时候能帮便帮吧……” …………………… 王府 王四郎在外间听的王曹氏看似简单却饱含心意的话后，脚步犹如千斤重，却怎么也不能抬腿再近一步，眼看着天色也差不多了，便不再停留，直接转身离开。 直到夜幕深沉，王四郎才等到了一身疲惫的顺子，只见他皱着眉头，一脸挫败的跪倒在王四郎身前，“爷！奴才无能！” 第十五章 王四郎祸事（五） “怎么回事！？”王四郎脸上原本轻松的神色随着顺子的话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凝重。? ? 只见他嚯的站起身，快步走到顺子身前，不甚高大的身躯却充满压迫力，显然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爷，我去问了，根本没有张老汉这个人！” “什么！？”此刻王四郎才是真的慌乱了，“今日自己考虑再三，决定还是要从根源解决问题，这才派顺子去了解那张老汉的情况，可得到的情况却是根本没有这个人，这怎么可能！” 王四郎忽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张在王府众人的头顶，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落下。 “跟我说说你出去后的见闻，记住，是一件不落的全说与我！” “是，爷！”顺子看着王四郎难看的脸色，自是知道这事的背后代表这什么，今日坊间才刚刚传出王家四郎昨日策马撞人之事，晚上再去查访，那被撞之人竟从不曾存在过。 若是不知具体情况的，绝对会以为坊间所流传的乃是谣言，乃是为了抹黑王家四郎而特意传出的。 可是王四郎却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昨日是撞了人的，即使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事后仔细一回想，还是有些蛛丝马迹可循的，这个时候有人却告诉他那个被他撞得人根本就是杜撰？ 王四郎不傻，他只是没有经验罢了。 定是背后有人听得传言后，将这件事的一切痕迹抹去，至于其目的……王四郎揉揉疼痛得的额头，实在是不解，但他也知道，若真是有人刻意而为，那他的目的，也必定不单纯。 顺子也明白事情或许已出想象，当下也不敢犹豫，将自己出门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我今日得爷的吩咐，出门时找我娘乔装打扮了一番，府中应该无人知道我离开之事，出得府后，我先去了爷昨日策马走的那条街，想来坊间流传爷昨日在那里撞了人，今日定会有好事者前去围观，可我到了那条街后，现与往常并无异样，甚至连摆摊的人都不曾变动！ 我觉着不对，本想上前打听，但怕被人认出，便找了个年纪小的叫花子，好叫他去打听一番，谁知那小子收了我的钱后便对我摆手道，“这位爷，您打听的事小的都知道，那绝对是杜撰，小的平日就在这里乞讨，昨日也是在这地儿”，那叫花子说着提了提地上的一堆破烂，继续说道，“您打听的事根本就是空穴来风，若那王家四郎真撞了人，我还能看不见不成！” 顺子学着那小叫花颐指气使，一脸正气的模样，抬头看见王四郎那愈阴沉的脸色，赶紧收拾好神色，低头不语。 却听头顶王四郎冷哼一声，“好！好的很呐，一个街边的叫花子竟能说出‘杜撰’，还能说出‘空穴来风’，真是好得很呐！” 王四郎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事到如今，他就是再笨也该听出有人别有用心了。 王敦既然答应他自己解决，那便不会再插手，至于自己那些兄弟？王四郎摇摇头，他们就更不可能了。 既然王家的人不会出手，与自己熟识的人王四郎也想不出何人能有这通天的手段，竟在事的第一天便将一切的痕迹抹去。 而且，王四郎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若是自己一人，绝对不会让人家花费如此大的精力费心设局，恐怕，那背后之人的最终心思，是整个王家！或者，其他更深的意思…… 王四郎皱眉沉思，吓得顺子也不敢出声，整个厅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外间传来一阵混乱，打断王四郎的沉思，“爷，门外有位谢公子拜访！” “谢公子？” 王四郎一时有些反应不上来，看了眼外边已经漆黑的天色，疑惑的出声，随即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昨日不正是因为追这位谢兄的小厮，才会不慎撞伤行人的吗！？ “他这么晚来拜访所谓何事？”王四郎不悦的问道，语气中也有些许埋怨，若不是因为他身边那小厮，自己何至于被人算计，甚至还有可能连累整个王家。 王四郎的脸色难看起来，“莫不是他听了外界的传闻，来看我的笑话？” 王四郎冷笑一声，世家大族里，还真是没有一个朋友啊……只是心中虽抱怨，但王四郎也真的不可能就不见客，氏族的规矩礼仪，可不是用来说的，伸手示意一旁的顺子收拾好表情，王四郎却已抬脚出门迎客。 还未走出房门，却见谢安在老管家的带领进了内门，只见他悠闲的轻摇羽扇，风姿卓越，却看的王四郎皱眉不已，不明白一向办事规矩的老管家怎会将人领到自己休息之所…… 而这个时候，谢安却是已看到王四郎的身影，赶紧上前施一礼道，“王兄客气，实在是有要事相商，冒昧打扰，还望王兄不要见怪才好！” “谢兄这是哪里话！”这个时候王四郎已经收拾好表情，见着谢安客气的话语，赶紧上前见礼，语气亲昵无比，“这位是……？” 王四郎刚要请谢安进内里一坐，毕竟人已经来到内间，再往上厅请却是有些不合时宜，只是王四郎怎么也未想到，谢安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竟还跟着一个身子窈窕的女子！ 这可真是惊着王四郎了！ 这里可是自己内院，谢安如此堂而皇之的领着一个女子进来，这…… 王四郎一时愣在了原地，而谢安见着王四郎吃惊的神色，却是轻松一笑，招呼身后的女子道，“来，三儿姑娘，还不快见过王四郎！” 第十六章 纳妾(一) 谢安说话的语气让王四郎眉头又是一皱，本以为这女子跟在他身后一起来，乃他的侍妾没想谢安却称呼她为“姑娘”，这……谢安分明是带了个闺阁女子来自己内院，他这是要干什么！？ 一时间，王四郎心中充满怒气，面色也有些不好看，还是一旁的管家看着气氛不对，轻咳一声，这才拉回王四郎的思绪。? ? 时下虽民风风流，名流雅士间赠送侍妾乃是常事，但王家毕竟是武将之下，王敦身上没有那些文人雅士的酸腐，虽有几房小妾姨娘，但那却都是王曹氏贤惠自给抬进府的，王敦本身对于这些附庸风雅之事却不是很喜爱。 所以王府之人在这种事上是难得的干净，而王四郎自小与顔七娘定亲，从小被教育的便是爱护妻子，加之顔七娘的容貌也是人间绝色，自小便长得可爱无比，王四郎一直将她当未来妻子喜爱。 因的这样，王曹氏根本没有在王四郎房中安排任何侍妾，为的就是以后顔七娘入府后心中感激，婆媳能和睦。 在这样的教育背景下长大，四郎乍一看谢安直接将一个闺阁女子带进自己内院，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情绪，差点失宜。 而谢安却是一直在原地轻摇折扇，即使耳边听到那管家的可以提醒，也毫不变色，悠悠的摇着折扇，只是看着王四郎因三儿那柔弱娇滴滴的问候因慌乱而脸红的脸庞。直到王四郎命丫鬟带三儿去上厅休息，两人这才转身进了书房。 “想必王兄现在很疑惑，为何我会带着三儿姑娘直接进了你的内院？” 王四郎还未说话，谢安便一脸笑意的说道，让王四郎原本有些愤怒的脸色因被说中心思而讪讪的。 但他也不再扭捏，对着谢安服礼道，“还望谢兄解惑！” “呵呵”，谢安轻摇折扇，闲适的品了口茶，只是他下一句话却成功的点燃了王四郎的愤怒，“听说王兄昨日遇到了点意外？” “谢兄这是什么意思，市井间的传言谢兄也信！？”王四郎语气不善，将外界传言都说成市井传言，而市井跟氏族，却是有云泥之别，王四郎这是因愤怒暗讽谢安如市井小民办乱嚼舌根呢。 谢安自是听懂了王四郎的暗讽，眼底闪过一丝阴郁，面上却依旧笑道，“王兄莫急，你可知三儿姑娘的身份？” “我怎可知！” 谢安又提起此事，令王四郎眼中闪过担忧，这事儿已经不是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了，虽在王敦面前夸下海口要一力承担，但这事却可能牵扯整个王府，在王四郎看来，已不是他一人能解决的了，心中已经准备明日一早便去向王敦汇报。 至于现在，王四郎轻叹一口气，还是先将眼前解决好吧…… “虽我不知她身份，但谢兄大晚上带她来到王某的内院，却也不太合时宜吧……”王四郎不知谢安喉咙里买的什么药，但他既然已转移话题提起那女子，王四郎自是愿意跟他谈谈。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问出，“为何管家会同意让他带着那女子进入自己的内院？”只是这却不急，怎么说管家也是自家下人，总会有机会的。 “哦？，王兄认为不合时宜吗？”谢安手中的折扇以被折起，听见王四郎的话却是呆了片刻，才轻叹一声，“说起来，三儿姑娘也是个命苦的……” 谢安说着话又撇了王四郎一眼，见他皱眉不吭声，心中冷笑一声，面上还是道，“她自小被亲身父母抛弃荒山，若不是一善良的老汉相救，说不得现在已成了饿狼的腹中餐，哎……只是奈何老天不公，本来三儿姑娘与那老汉一直平静生活也就罢了，奈何突遭横祸，那老汉身死，留下三儿姑娘一柔弱女子，可要怎么活啊……” 谢安说的悲天悯人，不时抬头望向半空中的弯月，一脸的感慨。 “却是有些命苦……”王四郎说道这里突然一顿，谢安先是提到外界的传言，再提到那女子的身世，现在又说抚养她的老汉突遭横祸，“这……”王四郎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谢安，而后者却只是含笑不语。 “谢兄……” 王四郎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己刚才还在为那幕后之人而愁恼，没曾想谢安竟送来了昨日事故的关键人，只要那三儿姑娘开口证明自己未曾撞死人，那谣传便会不攻自破，想到这里王四郎有一瞬间的激动，身躯也不由的颤抖，这样，自己便是将事情圆满处理，明日也不必再去找爹爹商议，只要等着称赞便是！ 至于整件事是谢安主使？ 王四郎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谢安乃会稽谢氏之人，与琅琊王氏并称两大氏族，相互扶持，守望相助。而王敦这一支乃琅琊王氏的近族分支，鉴于此，王四郎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谢安头上，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谢安才敢光明正大的带着三儿进王府。 “大恩不言谢，谢兄的情王某记下了，他日若谢兄有需，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王四郎深深的对着谢安一拜，吓得他赶紧上前搀扶，“王兄言重了！” 谢安并没有推脱，而是承了王四郎的承诺，只是王四郎弯腰时没看到，谢安嘴角那愉悦的弧度。 见自己的目标达成，谢安也不再久留，任凭王四郎任何挽留，还是带着小厮离开，而王四郎自此才是彻底放了心，叫过来一直在外等候的管家，让他将三儿带到自己房间。 “少爷……”那管家得了王四郎的吩咐，却是犹豫半天，终是咬牙对着王四郎道，“老奴万死，但有话却不得不说，还望少爷看在这些年老奴尽心尽力的份上，听老奴一言！” “福伯这是怎么了？”老管家的突然下跪让王四郎心中一惊，上前便要搀扶，老管家见状跪在地上咚咚的磕了好几个响头，对王四郎道，“还请少爷听老奴一言”。 “福伯你有话就说，这样四郎惶恐！” 福伯乃是当年跟王敦的父亲王元一起征战沙场的旧部，后因重伤导致行动不便，王元怜他，便让他在王府担任管家一职，乃王府有名望的老人，就是王曹氏，对待福伯也是客客气气。 所以他这一跪，真是吓着王四郎了，只见他站在福伯身侧，不敢受他跪拜之礼，而福伯见状也不再坚持，对王四郎道，“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更想以后再看看少爷的孩子，看看少爷儿孙满堂，可少爷今日，却是有些莽撞了……” 第十七章 纳妾(二) “莽撞？福伯，这话从何而起？”王四郎正为自己解决了坊间传闻而兴奋，福伯的话却是让他疑惑不已，原本飘飘然的心也不由有些微沉。??八一中??文网 ?? 其实他也不想想，一切都是谢安在出力，他不过动了几次小心眼，哪里就能飘起来呢，只是王四郎现在却意识不到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成功的干了件事时，福伯却在这里说自己莽撞。 若福伯是王府一般的下人，此刻说这种话是绝对要挨扳子的，尽管如此，王四郎的声音也有些恼怒，“还请福伯说来，我倒要看看，我何处莽撞了？” “少爷……”王四郎的情绪福伯哪里听不出来，只是……福伯想了想目前的形势，还是咬牙说道，“少爷若要纳妾，还是等到与颜家七娘大婚之后为妥”。 “现颜家七娘刚刚及第，老爷夫人前两天还说过了年就请官媒去颜家，完了订婚文书，少爷现在纳那三儿姑娘实在不是个好时机”，福伯看了眼王四郎越来越诡异的神情，顿了顿，又说道，“若是少爷实在喜欢那三儿姑娘，也可先养在外室，等大婚后找个由头接回来也是可以的”。 “只是，现在却不行，颜家虽说无人在朝为官，但毕竟桃李满天下，顔七娘乃颜家家主捧在心尖上疼大的女儿，少爷如此做实属不智”。 还有一句话福伯憋在肚子里没说，王四郎之所以名扬建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跟颜家有关的，毕竟，那些文人学子对于官的看法可不想普通人一般，若不是有与颜家七娘的婚约，加之王曹氏又是个会算计的，知道什么对自己儿子最重要，王四郎现在只会是一个被人嫌恶官家的阔少爷，而不会是建邺有名的风流公子。 王四郎不知道福伯的心声，他只是面色怪异的盯着福伯看了半响，才开口道，“谢兄来时难道没说他此次来的原因？” “谢少爷说是您请他帮忙，将三儿姑娘带来……侍奉您……”王四郎的问题也让福伯一阵怪异，但还是屈身答道。 “嘶……” 王四郎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想明白事情的始末，却是震撼的后退一步。 “少爷，您没事吧？”福伯为王四郎的动作惊了一下，赶紧上前搀扶，换来的是王四郎的一声轻叹，“无事，你先下去吧……此事我明日自会禀明父亲”。 “这……是……”福伯犹豫一下，还想再劝慰，但看着王四郎失神的脸庞，终是答应一声，缓步退下。 终于，书房只剩下王四郎一人，只见他突然直起身，对着谢安离开的方向又是一拜，“谢兄大义，王某受之有愧啊！” 谢安没有告诉福伯三儿的真实身份，那整件事就只有王四郎一人知道，哪怕明日他对王敦说是自己处理了坊间的传言，又找谢安帮忙找了三儿姑娘来，王敦也绝不会怀疑的，至于那三儿姑娘……今晚之后，她便是王四郎的人，自会帮着他说话。 想到这些，王四郎越来越兴奋，心中已决定要对三儿好些，以报她的成全之意，至于谢安，此后，王四郎却是将他因为知己了。 想起方才自己还因想起昨日是因追逐谢安身边那小厮而闯祸的缘由，对谢安一阵厌恶，王四郎不禁有些脸红，脑子一转，突然想起过几日自家妹妹要办的赏梅会，兴起了几分撮合之意。 只见他快步走至案前，大笔一挥，刷刷写下一份请帖，唤来顺子，竟是要他连夜送往谢氏别院。 顺子不知自家少爷为何这般兴奋，看着手中的请帖，答应一声，抬步就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快步转回王四郎身侧，“爷，福伯将那三儿姑娘安顿到了西苑……” “西苑”？王四郎脑中顿时浮现出少女那可爱的面容，跟顔七娘的美丽又是不同风格，顿时便有些心痒，看着顺子那一双轱辘乱转的眼睛，笑着踹了他一脚，“什么三儿姑娘，以后要叫姨娘！至于名称……以后就叫三姨娘”。 “是……”其实顺子原本也跟了福伯一样的心思，想要劝说王四郎，但看着他兴奋的神情，却是不敢来触这个霉头，赶紧捧了请帖出门。 那猴急的样子，倒是逗笑了王四郎…… 没有人现的是，王四郎书房角落里有一团黑影，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那团黑影扭动了一下，仿佛活过来一般，就在王四郎出门的瞬间，那团黑影却是凝成一张愤怒的脸！ 这是一张刚毅又充满杀气的脸，仿佛看一眼便被其中的千军万马，杀伐之气震慑，配上此刻愤怒的神情，整个房间愈的阴冷，如果这时候有人进来，绝对会被吓的疯癫。 此刻那黑影盯着王四郎离开的方向，浑身的杀气犹如实质，“我已放心的将她交给你，你竟敢负她！你竟敢！” 王府正房，原本已睡下的王敦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拔起挂在床沿上的佩剑，一脸的戒备！ “老爷？”王曹氏一脸疑惑的坐起身，看向浑身紧绷的王敦，再次出声“老爷……？” “老爷！”王曹氏喊了两声，见王敦还是一身的紧绷，仿佛丝毫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顿时急了，慌忙奔下床。 这个时候，王敦的身子一闪，却是恢复了过来，看着王曹氏那焦急的脸色，安慰道，“无事，睡吧……” 王敦说着，又将佩剑挂会原地，如果细看的话，就会看到剑柄处的点点晶莹，方才只一瞬间的功夫，王敦的手上竟已渗出冷汗！ ………… 却说顺子揣着王四郎的请帖，刚刚出了角门，便被侧面突然奔过来的身影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顔七娘的贴身丫鬟——如烟。 话说如烟今日得了顔七娘的吩咐，多方打听消息，甚至如顺子一般也去了昨日案的那条街，得到的结果自与顺子一样，只是她不放心，便来王府找顺子打听。 奈何她奔波一天，到达王府是却是天色已晚，为了不惊扰他人，她也不敢前去叫门，怕被人认出，坏了顔七娘的名声。 原本她只打算等一会，若无相熟的小厮路过便会离开的，没曾想自己只等了一会，就见那角门打开，出来之人竟是顺子。 激动之下，赶紧奔了出去。 第十八章 晴天霹雳(一) 夜色愈的深沉，鹅毛天雪从冬日里的天空片片洒下，飘落进原本已有些微冷的心。? 顔七娘在房中焦急的来回踱步，顾妈妈时不时在一旁宽慰，只是两人的表情怎么看都有些焦急掩藏不住。 白日里颜珞严离开后，颜谢氏又亲自到顔七娘的院子走了一遭，话里话外担忧的意味十分明显。毕竟若王四郎真的摊上人命，那颜家也会多多少少受些影响。 往小了说，这不过是王四郎无意的举动，但往大了说，却是王四郎当街纵马，害死无辜百姓！ 毕竟那张老汉可不是王府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奴才，而是官府记档的无辜百姓，他的生死，可不是王家说了算，更不是王四郎说了算，加之昨日街上行人众多，若此事真的属实，那王四郎是逃不掉的，同样逃不掉的，还有顔七娘…… 这个时代，可是一个流言蜚语便能杀人的时代。 而颜谢氏话里话外还透露出一个意思，那便是两人的婚约许会有变数，与一个罔顾无辜百姓性命的人结亲，知义的，会说颜府忠义，即使王四郎不好，也会继续婚事；不知义的，只会说王四郎糟蹋了人命，颜府还要跟他接亲，莫不是两家本来就是一样的心意，都不将普通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 若是如此，那颜府百年来维持的清名便真的维持不住了。 颜正作为家主，自是不会让颜家众先祖努力了数百年的清名毁在顔七娘这里，即使是他最爱的女儿，但与家族的利益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 顾妈妈担忧的望了眼焦急不已的顔七娘，其实颜谢氏说的话她早已想到的，只是想着事情还没有定论，怕顔七娘担心，便没有对她提及，却不想颜谢氏竟亲自来宽慰。 “看来……家主是已经有决断了……” 顾妈妈相信，只要王四郎的事情一有定论，怕两人的婚事定会有波折，只是这些话……她看着来回走动的顔七娘，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七娘自小与王四郎青梅竹马，若是让她知道其实老爷早有定论，怕是会更加受不住啊！ 顾妈妈无不担忧的想到，最后，只能哀叹一口气，“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顾妈妈如此安慰自己，也不由的跟顔七娘一起向外张望，期待如烟尽快回来，好叫人的心安稳下来。 至于顔七娘自己，却是没有想到这么多，毕竟，从小被颜正捧在心尖上长大，即使聪明又知晓事理，但无人教导，她哪里知道氏族的弯弯道道。 她现在满心的只担忧王四郎的情况，在她看来，若是外界传言也就罢了，可颜谢氏的到来却让她有些慌神，“母亲亲自到来，莫不是……事情真如外界传言……？” 顔七娘心中不由自主的想到，随后又赶紧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测，心中更是担忧，期盼如烟赶紧回来。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直担忧的王四郎，此刻，已经到了西苑，将其他女子揽进怀中…… ………… 彩云庄 小丫头小心在庄家的身侧又添了盏灯，看着她轻轻捧起月珑纱，一针一线的绣着花样，不一会，一朵淡蓝色的小花便跃然而上，仿佛不经意间落下的野花，轻轻一抖，便会落下似得。 小丫头不禁赞叹，“好漂亮呀！” 庄家的轻声一笑，听着小丫头由衷的赞叹，锤了锤因长期低头而酸痛的肩膀，“你这丫头，这么夸张作甚，等以后你学会我这手艺，自会绣的比这更好”。 “师傅，我真的也能绣这么好吗？”小丫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庄家的，里边充满了不可置信与兴奋。 “当然……”庄家的柔声说道，随后又埋头工作。 小丫头嘿嘿一笑，又转到庄家的身后，小心翼翼的为她捶起肩，房间里陷入一片静谧，只留下那一双咕噜乱转的眼睛，与庄家的手起针落的沙沙声。 片刻后，小丫头偷偷看了眼庄家的，又瞄了眼她手中的衣衫，挠了挠脑袋，一脸的疑惑，见庄家的正专心的刺绣，便不着痕迹的又瞟了眼其他左边房间的方向，又挠了挠头。 那一脸娇憨的样子，让庄家的想忽略都难。 “又怎么了？”庄家的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脸无奈的看着正苦恼的小丫头。 “师傅……” “恩？” “我有个问题……” “说！” “那个……”小丫头好像很喜欢抓自己的后脑勺，只是这次她手还没上去便被庄家的一巴掌打下，“好好说话！” “哦……”，小丫头喏喏的答应一声，眼睛咕噜乱转，一脸的小心翼翼，“师傅啊……你为何将九小姐的衣服送给师叔做，自己却要熬夜做七小姐的呢？你为何不请其他师叔帮忙呀？你看，你眼睛都痛了两天了……” 庄家的原本笑吟吟的脸因小丫头的话变得凝重，吓得她忙将后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半响，庄家的哀叹一声，仿佛为小丫头解释，又仿佛劝说自己，“七小姐待我不薄，我不能辜负……” 小丫头静静地等了半天，见庄家的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出声，又疑惑的挠了挠额头，只是她这次也不敢再打扰自己师傅，只得一个人在一旁疑惑着…… 见着庄家的因这几日赶工而越佝偻的腰身，心中一酸，虽不明白自家师傅在说什么，但小丫头也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不好，只是愈小心的为她揉捏。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差点吹灭庄家的身旁的蜡烛，吓得小丫头赶紧奔到门口，用娇笑的身子顶住门，却是不敢再乱动，只留下一双轱辘乱转的大眼睛继续疑惑又心疼的看向自己师傅。 而那一袭纱裙，在庄家的手中愈的灵动起来…… 第十九章 晴天霹雳(二) “啪！” 颜正一脚将王府送信之人踹开，怒不可遏道，“滚回去，有事让王敦亲自来跟我说！” 颜府众人从未想过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自家老爷竟有如此彪悍的一面，一时竟愣在了原地，任由那小厮屁滚尿流的逃开，竟连招呼也不打便跑的没影。 颜谢氏目光闪了闪，却是赶紧低头，将心思隐下。片刻后，颜谢氏看了眼依旧没有反应过来的众人，紧张的跺了一脚，“快！快将那小厮拦下！” 低下的丫头小厮对视一眼，看着怒气冲冲的颜正，却是没有人动作，气的颜谢氏将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让那小厮将消息传回王府，甚至传进坊间，你们才会动作吗！？” 颜谢氏说的咬牙切齿，低下的下人一愣，呼啦一声赶紧都奔了出去。 不管怎么样，今日也不能让那小厮离开颜府，颜正打人之事，不管传到王府，还是传到坊间，都是不利的，虽说颜府在这件事上小吃了一次亏，但相比于大儒打人这一话题来说，王家在顔七娘之前引个侍妾却不算的什么。 不错，那被颜正一脚踹走的小厮正是今早王府派来报信的，只是那小厮不会知道三儿的具体身份，只道是王四郎昨日引进府一个女子，而今早王敦也同意了的。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颜正的怒气竟如此之大，竟不顾身份打了人。 “呸！下脚真重！”已经逃离的小厮捂着疼痛的肚子，咒骂一声，忽听背后一阵骚乱，知道颜府众人反应上来了，不由的再骂骂咧咧道，“不是说拖延时间吗？妈的，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那小厮嘴里骂着，脚步却不慢，一个拐弯，便消失在一条小径中，显然对颜府的路十分熟悉，半响，一群小厮吵吵嚷嚷的从他拐弯的地方经过，向前追去…… 而上厅中，颜正听得颜谢氏焦急的骂声，终于明白今日是有些莽撞了，只是……他想着那小厮带来的消息，胸中还是有一团火气不能浇灭，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女儿，竟遭王府如此对待。 颜正甚至都有一股冲动，想要去质问王敦，“你的保证到哪里去了！” 自古文人与武将便没有和谐相处的。 话说顔七娘作为颜正最宠爱的女儿，如果不是对方条件太好，他怎会早早的为七娘定了亲，虽说王家乃氏族大家，但王敦毕竟是武将，与文人墨客骨子里还是不同的。 颜正能同意顔七娘的婚事，一方面是因那人临终的遗言，一方面却是因为王敦夫妻曾对着她保证过，在七娘入门前，他们不会自作主张为王四郎安排侍妾，至于顔七娘过门后，那一切也是如她的意愿，王曹氏绝不插手。 正是因为这样，颜正才会同意两人定亲之事，甚至为了让顔七娘不至于委屈，为了顔七娘不至于嫁一个武夫，他还将王四郎打造成建邺有名的名流公子，以来配他颜正之女的名头。 颜正越想越气愤，不由的为顔七娘心疼，只是他环视一周，却并没有看到顔七娘的身影，神情一变，“七娘还未过来？” 话却是对着颜谢氏问到。 颜谢氏本来正吩咐下人们去追那小厮，听得颜正的问话，赶紧走到其身边，道，“方才刘妈妈已经去看了，估计七娘现在也伤心的紧，听说昨日如烟很晚才回府……” 颜谢氏话没说完，但意思却非常明显，如烟晚归，定是帮顔七娘打探消息去了，恐怕顔七娘还比众人早知道这消息呢。 颜正听得话心中又是一酸，“七娘昨天必定担忧了许久，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消息，她定然很伤心……” 一想到顔七娘现在的情况，颜正刚刚下去的怒气又冒了上来，垂在两侧的拳头攥紧了又放下，他在等，等王家来解释。 而不是，派一个小厮过来知会一声。 颜谢氏看着这样的颜正，目光又闪了闪，看向一旁站立的颜九娘，又看了眼颜正，“若以后你也能如此待九娘……” 颜谢氏喃喃自语，却无人听到她的话，因为这个时候，顔七娘扶着顾妈妈的手进了大厅。 只见她双眼红肿，肤色惨白，脚步虚浮，一看便知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大厅中的众人盯着那渐渐走进的身影，一个个眼神意味深长，这个时候，颜九娘却是一把扶住顔七娘的身子，“姐姐你要想开一些，妈妈说过，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 颜九娘声音细小，又一脸担忧的望向顔七娘，不知道的，真以为她在宽慰七娘，而且她的声音实在细小，除了顔七娘，便只有顾妈妈一人听清。 只见顾妈妈脸色一变，却又马上转变正常，盯着顔七娘愈加悲痛的脸色，心中叹了口气，决定这次之后不管怎样也要交给顔七娘一些识人的本领，即使……拼上性命！ “七娘，来到爹爹这边来……” 颜正看着脸色憔悴的顔七娘，越心疼道，那全神贯注的神情，看着颜九娘在一旁十分眼热，若不是颜谢氏在一旁盯着，怕是她都会管理不了自己的表情。 “爹爹……” 顔七娘一把扑进颜正怀中，“爹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们骗七娘的对不对，四郎前几日还要我去赏梅会……他……” 顔七娘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直站立在颜正身边的林姨娘打断，“七小姐您别太伤心了，老爷刚才可是打了那送信的小厮一顿呢！” “是吗？” 顔七娘扑扇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表情愈的惹人怜，看的颜正更加心疼，想要将她搂进怀中安慰，“七娘，此事爹爹定会让王家给你个交代！” 只是顔七娘这表情在颜正看来可怜，在某些人眼中却是可憎了，林姨娘赶在颜正之前将顔七娘搂在怀中，却一不小心失了平衡，在外人看来，就是林姨娘想上前去拥抱顔七娘，却被当中推开。 “啊！好痛！” 林姨娘痛喊出声，听的颜正眉头一皱，只是下一刻他却怎么也不能无动于衷了，只见林姨娘跌坐的在上，淡色的裙身布满鲜血，而林姨娘却捂着肚子疼的直打滚…… 第二十章 林姨娘小产（一） “我这是怎么了！？” 林姨娘捂着肚子，惊恐的望向颜正，“老爷，我痛！好痛！” 一边说着，便要往颜正所在的地方挪去，随着她的挪动，地面上划过一条长长的血痕，惊的一屋子的人不知所措。八一?中? 文 网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大夫！”颜正一把上前扶住林姨娘，眸中有掩不住的担忧，“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我只想安慰七娘……”林姨娘说着话便双眼一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惊得颜正大吼一声，整个大厅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这个时候，林姨娘身边的妈妈跪在其身旁，小心翼翼的探了下鼻息，突然，兴奋飞大吼道，“老爷！姨娘没死，姨娘只是晕过去了！老爷，姨娘没死啊……没死……” 那妈妈兴奋的胡言乱语，实在是刚才林姨娘的模样太过吓人，让众人的心都悬起来，有那样的误会也不可避免。 “七姐姐，你到底对林姨娘做了什么？” 就在众人都松一口气的同时，颜九娘却是对着七娘痛心疾道，一边说话一边还担忧的望向林姨娘。 她这一出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顔七娘身上，纷纷想起林姨娘受伤的原因，看向顔七娘的眼神纷纷古怪起来。 “莫不是……你知道林……” “咳！” 颜九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颜谢氏一声剧咳打断，只见颜谢氏皱眉瞪了颜九娘一眼，这才缓步来到顔七娘身边，“七儿……告诉母亲，你到底做了什么？” 而顔七娘整个人愣愣的，仿若根本没有听到颜谢氏的问话，依旧呆愣的站在原地。颜谢氏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隐去，又柔声询问，“七儿……” “七儿？” 顔七娘依旧毫无反应，颜谢氏的脸色越来越阴郁，就在快到作时，却听顔七娘哀嚎一声，扑进她怀中。 “母亲，七儿什么都没有做，七儿根本没有碰到林姨娘，七儿没有……” “母亲，林姨娘没有事对不对，林姨娘在跟大家开完笑对不对？” 顔七娘一边哭泣一边辩解道，听着前半句颜谢氏脸上还没什么表情，待听的后半句却是脸色一边，“休得胡说，林姨娘遭了如此大的罪，怎会是跟大家开玩笑！” 话里话外都将顔七娘当成犯了错又不愿承认的小孩，宠溺又责备。 听得颜九娘心中不快，“母亲就是太宠溺姐姐了，方才大家都看到林姨娘是因姐姐的推阻才摔倒在地，差点丧命，母亲可不能太过偏颇”。 “是啊，林姐姐真是凄惨，叫我们于心不忍呐！”一直默不作声的马姨娘附和道。 同为颜正的姨娘，马姨娘不知是看了林姨娘的下场，有兔死狐悲之感，还是另有所求。不过不管因为什么，她这句话却是成功点燃众人的情绪，纷纷开始指责顔七娘。 “看林姨娘这样子，莫不是小产了吧？” “呀，那七小姐不小心推掉了林姨娘肚中的孩儿，岂不是罪过大了！” “什么不小心，说不定人家早就知道林姨娘肚中有孩儿，怕跟她争宠，才下了这么一手呢！” “嘶……你小心说话，有些事我们心里知道就行了！” “对！对！对！”另外几个姨娘侍妾对视一眼，纷纷幸灾乐祸的看向顔七娘。 “你们休要胡说，我根本不知林姨娘肚中怀有孩子，再说了，我若怕有人跟我争宠，那为何不早早下手，前面还有一个十弟弟呢！我就是要下手，也该是十弟弟吧！” 顔七娘大吼一声反驳道，只是她的话却是令颜正与颜谢氏齐齐变了脸色，颜谢氏是吓得，颜正是气的。 顔七娘口中的十弟弟乃颜正去年喜得的儿子颜珞宝，颜正已近五十岁的高龄，而颜谢氏也进四十岁，两人去年老来得子可是建邺的一大喜事，颜正极为宠爱，取名宝儿，含颜府宝贝之意。 顔七娘这一嗓子嚎出，却是不免让人猜想她心中真有对颜珞宝出手的含义，毕竟顔七娘以前乃颜正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孩子，只是从去年颜珞宝出生后，这份宠爱便不胜从前。 “七儿，你怎可有对你弟弟下手之心，她可是你的亲弟弟啊”，颜谢氏一把揪住顔七娘的肩膀，嘶吼道，语气充满不可置信与哀伤。 “我……” 顔七娘环视一周，见大家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幸灾乐祸，嘴唇诺诺，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在她看来，她都那样说了，不就证明自己没有害林姨娘腹中孩子之心吗？怎么大家又怀疑她会对十弟弟不利？ 十弟弟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啊，自己宠还来不及呢，怎会有害他之心！？ 顔七娘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待看到颜正眼中一闪而逝的怀疑与厌恶时，顿时慌了，挣扎着从颜谢氏的怀中跑出，拉紧颜正的胳膊，“爹爹，你要信七娘，七娘决无害弟弟之心啊，爹爹……” 顔七娘一边说话，一边晃着颜正的胳膊，正如以前撒娇一样，每每这个时候，颜正都会宠爱一笑，墩身刮一下她的小鼻子，笑骂她一句，然后顔七娘所有的请求都会被应允。 只是这次她却选错了时间，只见她一晃，原本靠在颜正臂弯里的林姨娘便被甩到地上，砸出巨大的声响…… “我……我不是故意的……” 顔七娘看着林姨娘因这次碰撞，下身的血仿佛流的更凶猛，顔七娘慌乱下想要去搀扶，却被颜正一把推开，“够了！” “爹爹……” 顔七娘看着颜正漆黑的神色，神情呐呐，不明白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爹爹为何会不信自己，为何所有人都怀疑自己，顔七娘怔怔出神，没有看到颜正随之而来的巴掌。 这个时候，不知是谁嚎了一句，“大夫来了！” 那原本要落到顔七娘身上的巴掌顿了顿，慌忙回身抱起地上的林姨娘，却听颜正吼了句，“还不快请进来！” 第二十一章 林姨娘小产（二）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林姨娘抬至内室的软榻上，由着大夫诊治，至于顔七娘，则被独自留在了大厅，身旁只有顾妈妈一人陪着。? “妈妈，我什么都没做……我无心害林姨娘肚中孩儿，我……”面对从小将自己抚养长大的顾妈妈，顔七娘终是留下委屈的眼泪，“妈妈，你说，爹爹为何不信我……” 顔七娘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泪珠儿成串的往下掉，看的顾妈妈心中一痛，伸手缓缓将顔七娘搂进怀里，“我的七娘哎，妈妈信你，妈妈信你！” 其实今天这种情况，顾妈妈人老成精，猜不到真实情况，但也**不离十，况且那林姨娘昏迷前自己都不知自身生了什么事，她都不知，七娘这闺中女子又如何知晓？ 顾妈妈心中一叹，只是事情实在太不凑巧，毕竟林姨娘的摔到也是因七娘，可以说，若真有事，也是顔七娘间接的害了林姨娘腹中的孩儿，这事，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过的…… “啊！我的孩儿！” 顾妈妈的思考被突然从内室传来的悲怆哭声打断，却是林姨娘在大夫的救治下清醒，得知自己已失了孩子，一时受不住，痛哭出声。 而这声音却如导火索般彻底点燃了顔七娘的恐惧，点燃了颜正的愤怒，点燃了颜谢氏的冷笑，点燃了其他侍妾的庆幸与恐惧。 “颜珞璃，你还不给我进来！”颜正竟叫出顔七娘的闺名，可见其内心的愤怒，而随着颜正的声音，顔七娘的身躯却是不由自主的抖了再抖。 “妈妈……”顔七娘可怜兮兮的揪着顾妈妈的衣角，脸上恐惧中又带着倔强，还未待顾妈妈出声，她便自行站起来，抬步往林姨娘所躺的里间走去。 脚步虽然恐惧，却坚定无比。 “你还我孩儿！你还我孩儿！”顔七娘刚刚步入内室，便被一个黑影扑到在地，正是刚刚清醒的林姨娘，“我好心安慰你，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儿，你还我孩儿！” 林姨娘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劲，不停的晃着顔七娘的肩膀，双目血红，愤怒的盯着顔七娘，看的周围的人心颤，一时竟忘了上前劝阻。 而林姨娘晃着尤觉不满，抬手竟要打顔七娘的巴掌。 啪！ 却是顾妈妈见着不对，从大厅奔来，替顔七娘受了这一掌。啪！林姨娘的巴掌在众人未反应过来时又一次落下。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林姨娘拉过来！身子还虚着，怎就到处乱跑！”颜谢氏瞄了眼依旧黑脸的颜正，见他虽生气，但在林姨娘巴掌落下时眼中还是闪过担忧，心中一叹，面上却焦急的训斥众人。 直到一群丫头婆子又手忙脚乱的将林姨娘安置在榻上时，内室的众人心中才舒了口气，轻笑的看向狼狈不已的顔七娘与顾妈妈二人，当然，他们主要看的对象是顔七娘，顾妈妈只是顺带而已。 “七姐姐，你没事吧？”颜九娘在颜谢氏的示意下眼珠子一转，亲切的上前扶起顔七娘，“你也真是的，跟爹爹认个错，爹爹那么宠你，一定会原谅你的！” 颜九娘一边宽慰，也没有错过颜正突然变得更黑的脸色。 “犯了如此大的错！怎是一句道歉就可原谅的！？”颜正扫了眼颜九娘，见她一脸真诚，暗叹自己多想，但还是训斥道，“我再宠她，估计她都能将整个颜府给掀了！” 颜正的话突然变得严厉，吓的颜九娘赶紧道歉，“爹爹，女儿错了，女儿只想着七姐姐许是无意，只要她诚心向您认错，您宽宏大量，便会原谅她的……”颜九娘语气诚恳，跪在地上时还不时担忧的望着顔七娘，倒是让颜正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几眼。 “想不到，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女儿，竟如此懂事”，反观七娘，颜正看了眼因刚才林姨娘的疯而狼狈不已的顔七娘，眉头终是忍不住皱在一起。 只是颜九娘这样一耽搁，方才满腔的怒气却是消散了不少。 “七娘，你可有话说？” 颜正揉揉眉心，疲惫的问道，语气中竟还带有往日里的关切，听得颜九娘心中一顿，委屈的望向颜谢氏，不明白爹爹已经七娘如此了，母亲何苦还要自己之前极力袒护七娘？ 只是她的眼神在看到颜谢氏眼中的警告时，却吓的赶紧回头，低头装看不见。 至于顔七娘，在听得颜正的话后，终是抬起一张委屈的小脸，目光定定的望着颜正，满脸的倔强。 就是这样的神情，却是唤起颜正内心深处的一个身影，两个身影渐渐重合，汇成眼前这张泪痕交织的小脸。 颜正突然一阵心疼，猛然想起顔七娘来的目的乃是因王四郎侍妾之事，心中更是对顔七娘心疼不已，“自己养大的女儿，自己还不了解吗？” “竟是因愤怒而差点伤了女儿！”颜正想起林姨娘昏迷时自己都不知自身的情况，那七娘这深闺小姐又怎会知道？真是气糊涂了！ 想起这些，颜正看向顔七娘的目光便变得柔和无比，招手到，“七娘，来，到爹爹这里”。 至于林姨娘是因顔七娘才摔到在地导致小产？颜正却是选择性的忽略了，只因心中那遥远而清晰的记忆，这一点却是顾妈妈也没有想到的。 颜正那满脸慈爱的样子，与往昔一样，不曾改变，顿时唤起顔七娘心中的委屈。 “爹爹！女儿真的没做，女儿不知林姨娘肚中有孩子，女儿无心还姨娘肚中孩儿的……”顔七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的颜正心疼又好笑，轻拍背部给她顺气，“爹爹知道，爹爹方才气糊涂了，竟不相信七娘，爹爹给七娘道歉，可好？” 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看的周围人眼酸不已，现在孝道为天，哪里有颜正这样跟自己孩子道歉的，一个个心中嘀咕，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将顔七娘的地位在心中又提了一个档次。 至于颜九娘，却是紧攥着拳头，若不是颜谢氏拉着，估计就会疯。 “孩子！你还我孩子！”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会告一段落时，林姨娘不知何时冲破了丫鬟婆子的钳制，奔至顔七娘身边抬手就要抓下，只是却被颜正挡住。 “老爷，她害了我的孩儿，她害了我们的孩儿！你还护着她，你还护着她！”林姨娘说着便要再上前，却被颜正一把推开。 “够了！自己不尽心，不知有了身子，还想推卸责任？宜香，我对你很失望！”颜正说着便要带着顔七娘离开，要解决的正事还未解决，现在看来只能换个地方了。 而林姨娘在听到颜正口中的失望是，终是身躯颤了颤，一脸的悔恨。 只见她还一把搂住颜正还未迈开的双腿，“老爷，我错了！你原谅我，老爷！”林姨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颜正一把踹开，拉着顔七娘离开。 “老爷……” 林姨娘哀嚎一声，换来的却是颜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其他姨娘幸灾乐祸的嘲笑声，随后，纷纷移莲而行，只留下林姨娘一人在地上低声抽噎，呐呐自语，如果仔细听的话，便会听到她说，“颜谢氏，你狠！你好狠！” 第二十二章 林姨娘小产(三) “我好恨！我好恨呐！我竟会听信你的话，我恨呐！”林姨娘一便捶地，一边嘶吼道，吓得平日里喜欢表现的丫鬟们相互推让，却是不敢上前，还是几个粗使的婆子对视一眼，吐了口浊气，这才架着林姨娘回了潇湘苑。?? 一路上，下人们都会听到那不断回响的嘶吼声，甚至到最后，林姨娘已开始大声咒骂起颜谢氏，吓得婆子们赶紧捂了她的嘴，一帮子人脚步飞快，就怕林姨娘再骂出什么话来。 至于那大夫，却是早在林姨娘开始疯时便被小厮领着在外间开了药，离了颜府。 不消片刻，原本热闹的大厅便寂静无声，只有地上还未来得及清洗的血液，诉说着方才的混乱。 顔七娘心不在焉的跟在颜正的身后往外走，虽说颜正不再追究方才的事，但顔七娘心中却依旧七上八下，她心里也是想不明白，为何林姨娘会在自己面前摔到，甚至还小产？ “七儿，王家的事你先不急，待爹爹派人去问了清楚，咱们再行商议，可好？”七儿乃颜正对顔七娘的爱称，一般在无外人的情况下颜正都会唤顔七娘为：七儿。 “一切仅凭爹爹吩咐”，许是因方才的事仍困扰着，许是打从心底不愿相信王四郎已纳妾之事，顔七娘竟没有反驳颜正的话，顺从的点点头，便跟颜正与颜谢氏告辞，回了院子。 顔七娘一走，颜正也哀叹一声，回了书房，准备找个会事的去王府问清情况，还有那方才逃跑的小厮，也该差人去找回来…… 至于那群侍妾姨娘，颜正都离开了，又看了一顿热闹，自不会留下碍颜谢氏的眼，纷纷行礼离开。 不一会，长廊上就只剩了颜谢氏、颜九娘与刘妈妈三人。 只见颜九娘看了颜谢氏一眼，嘴巴张了张，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行了个跪安礼，便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颜谢氏都平静的看着颜九娘，即使明确的看到她眼中的委屈和不解，还是平静的让其离开，没有说话。 “哎……夫人这又是何苦呢？这样九娘与您生嫌隙的……”眼看着颜九娘倔强的转身离开，刘妈妈哀叹一口气，扶着颜谢氏的胳膊，轻声叹息道。 “误会便误会吧，今日之事得她自己想明白，往后嫁到夫家去才不至于吃亏！”颜谢氏心中何不伤心，之事看着颜九娘离开的背影，却还是摇摇头，任凭颜九娘离开。 “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颜谢氏看向颜九娘眼中满脸的不放心，刘妈妈将一切看在眼中，眼神闪了闪，却还是弯腰说道。 只是她这句话却换来颜谢氏一阵感慨，“什么当讲不当讲，你跟了我几十年了，还跟我客套这些”。 一句话吓得刘妈妈赶紧行了个礼，“夫人待老奴好，老奴知道，正是如此，才更应该守着规矩，不给夫人添乱！” 刘妈妈一脸感激涕零及受宠若惊，看的颜谢氏会心一笑，“行了，赶紧起来吧，鹅卵石的路，你也不怕硌得慌！” “是，夫人！” 刘妈妈站起来身，又继续扶着颜谢氏的胳膊道，“老奴也不懂什么，虽知夫人心善，只是也替九娘疑惑，其实今日之事完全不用九娘替七小姐说情的，说句不敬主子的话，老爷当时就是真打了七小姐，也不关我们的事，完全不用九娘去为她求情吧……” 刘妈妈说完便赶紧看颜谢氏的颜色，见她面上没什么表情，顿了顿，又开口道，“九娘一直不喜七小姐夫人您也是知道的，今日本可能出口气的，没曾想不但不能出气，甚至您还要她为七小姐求情，她这才一时觉着委屈，负气离开……” …… 游廊上陷入短暂的沉默，半响，颜谢氏才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又似替刘妈妈解惑，“你们都小看了七娘在老爷心目中的位置，更加小看了那个人在老爷心中的地位……” 刘妈妈没敢接颜谢氏的话，实在是她口中的那个人乃颜府禁忌，当年颜府的下人，除了几个心腹的，其他的死的死，走的走，现在除了他们几个，怕是没人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即使是这样，刘妈妈也不敢接着颜谢氏的话谈起那人，毕竟，主子提起是一回事，当奴才的提起，又是另一回事。 刘妈妈沉默半响，见颜谢氏仿佛陷入回忆，赶紧转移话题，“那今日……” 刘妈妈的话未说完就被颜谢氏突然转过来的眼神吓得赶紧噤声，这会儿两人已走至颜谢氏所住的院子，屋里屋外都是自己人。 只见颜谢氏环视一眼熟悉的院子，才轻笑出声，“你以为我今日之事是针对顔七娘的？” 一句问话，吓得刘妈妈赶紧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而颜谢氏仿若未觉，依旧开口道，“我知她在老爷心中的位置，怎会还愚蠢到用如此拙计针对她？” “如若说针对，也不是没有，我不过是打破了她在老爷心中完美的形象，为日后埋个隐患罢了，对付顔七娘，不急……今日，她不过是戏中的配角罢了……我从未想着凭着今日便能打压她”。 颜谢氏说着亲自上前扶起刘妈妈，“十几年都等了，也不差再等一等。 “夫人！”刘妈妈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对颜谢氏道，“夫人待我情深意重，若有什么吩咐尽管支使奴才，奴才万死不辞！” “行了行了，你跟了我几十年，我还不知道你吗”，刘妈妈的保证让颜谢氏会心一笑，亲切的将其扶起。 刘妈妈也是个懂事的，在颜谢氏扶她之前就赶紧自行站起来，走至颜谢氏旁边又扶她坐下，一边又似闲聊的说道，“这么说九娘今日是在老爷面前讨了巧了，夫人真是蕙质兰心，待九娘想明白其中关键，定会感激夫人的！” “但愿她对的起的我费心……” 颜谢氏疲惫的抚了下额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幸好林姨娘肚中的孩子是没了，哼，想跟我的宝儿抢老爷的关心，她也配！？” 狠辣又决绝的声音听得刘妈妈心中一颤，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只有角落的隐形随着颜谢氏的话仿佛动了动，随后一阵阴风吹过，一切又恢复原状…… 第二十三章 话真相 顔七娘端坐窗前，脑中浮现顾妈妈方才叮嘱自己的那句话，“七娘啊，世上有好人有坏人，你知颜府中大家都待你好，但你也要记住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顾妈妈说着话时欲言又止的神情，让顔七娘不自主的想起方才在大厅生之事，又想起昨夜如烟带回的四郎纳妾的消息……顔七娘瞬间觉着恐怖无比，硬生生的呵斥住顾妈妈尤停在嘴里的话，“妈妈，我现有些累，什么事等我休息好了再说罢”。? ? 顔七娘哀叹一口气，手掌撑着脑袋，望向窗外被大雪压弯了枝头的梨树，眼神一片迷茫，忽又想起顾妈妈临退下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烦躁的甩了甩脑袋。 “你说，妈妈为何要跟我说那些话呢？” 顔七娘起身将那调皮伸进屋檐下的枝条折下，随着她的动作，满树枝的雪花纷纷洒落，仿佛十分不满她的行为，竟随着微风让几枚雪花飘进顔七娘的衣领。 “呵呵……”抬手将颈间的微凉抹去，“不告诉我便不告诉嘛，干嘛还要惹我！你可知我今日心情不好，可是惹不得的呦~~” 顔七娘娇笑着又抖了抖那树枝，这次仿佛整个树干都在因她的行为而生气，随着其不断摇晃，大片大片的白花飘下，宛如大片大片飘落的繁花，迷乱了顔七娘的眼。 整个画面有一股寒冷又寂静的美丽！ “哎……” 一个突兀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让顔七娘摇晃的手一顿，刹那间，这片繁花也随之停止，“是你……” 可能是心境的原因，也可能是上次最后平静的跟他对话过，顔七娘这次竟十分坦然的接受了那黑影的到来，甚至还能平心静气的跟其说话。 那黑影显然也没想到竟得如此好的待遇，一时竟顿在空中，唯有那不断翻滚的黑色烟雾，在白雪的衬托下愈清晰。 当然，这一切只有顔七娘一人可以看到，从小，也只有顔七娘的眼睛与众人不同，那略带淡紫色的神秘双眸，连其母亲颜谢氏也是没有的。 “你很迷茫？” 片刻后，黑影又恢复如初，只是他说的话却是让顔七娘本已舒展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略带气愤又疏离的语气，让黑影不由的再次叹气，“你知道的，我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真相……” 黑影随着顔七娘来到屋内，轻易的便进了顔七娘的闺房，而顔七娘却没有丝毫外男进入的觉悟，实在是着十五年来这黑影不请自到的次数太多，多的让顔七娘忘了回避，其实，说白了回避不回避也无甚，毕竟，一个孤魂也做不了伤人之事，况且除了顔七娘自己，旁人也看不到他。 顔七娘进屋之后便到处忙碌，一会看看屏风，一会弄弄花草，却就是不往那黑影所在的地方看去，想要忽视其的意味十分明显。 而那黑影却恍若未觉，依旧自我的说着，“我今天来便是要告诉你真相，让你明白人……” “够了！我会自己去看，不用你告诉！” 顔七娘突然回身，打断黑影的话，面容沉静，绝美的脸庞上竟出现少有的震慑。看的黑影一阵失神，飘至顔七娘身侧，道，“这才是我认识的你……” 顔七娘侧身躲过从那团黑影中伸出的类似手臂的东西，皱眉道，“我从未认识你！”语气坚定又淡漠。 “是，你今生不识我……”黑影喃喃自语，收回停在空中的手臂，又退回方才所处的地方。度奇快无比，飘进顔七娘耳中的，却只剩下无意识的呢喃。 “你说什么？”几个若有若无的声音让顔七娘听着一阵疑惑，不明白那黑影突然袭来的悲伤之情从何而来。 是的，悲伤，不知为何，即使那黑影不言语，顔七娘仿佛也能看穿他的思想，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若以前顔七娘也能看懂他的思想，颜正也不至于想方设法捂着顔七娘疯魔之症，不敢为外人察觉了。 “无事……”黑影摇摇头，将心中的叹息驱散，“我今日来……” “我说了，我会自己看！”顔七娘见那黑影明显不想细谈他那情绪，却偏偏想要告诉自己什么，顿时一阵皱眉，反对道。 “你自己看？” 黑影一顿，仿佛在思考，又仿佛沉静，半响，才见他轻叹一口气，道，“我一直知七娘是聪慧的，所以十五年来什么也不说，只等着七娘你自己想明白，可是这次……我却是不能再等了，因为，我不想看到七娘你受到伤害……” 黑影的语气越来越坚定，在顔七娘强烈的反对下关了门窗，硬是将颜谢氏如何算计了林姨娘腹中孩子，如何帮颜九娘在颜正心中留了个好印象，又如何打破颜正心中完美的自己一一道来。 终于，在黑影说道王四郎纳妾之事时，顔七娘风一般的将桌上的茶杯砸向他，“你个满嘴荒唐言的骗子！你滚！滚！” 顔七娘疯一般冲向门外，甚至不顾自己撞上会受伤之事，吓的那黑影赶紧开了门，顔七娘便趁机跑了出去，独留那黑影一人在房中呼喊。 只是任他怎么呼喊，顔七娘只捂着耳朵狂奔，“七娘，你若不信，且将它放在心中，来日便可一一验证，还有，我说王四郎对那侍妾有请之话也是真，你若不信，几日后的赏梅会也可自去验证！” 黑影说完这句话仿佛也放弃了叫回顔七娘，一个闪烁，便消失在房间中…… 而他那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压弯顔七娘最后理智的一根稻草，只见她双手捂着耳朵，足狂奔，没有注意到对面而来的单薄身影。………………明天有事，跟大家请一天假，抱歉了！ 第二十四章 反应 “七妹妹，这是怎么了？”少年在顔七娘不远处停下，担忧问道，正是颜家四郎颜珞严。? 此刻他远远望着顔七娘神情迷狂，似是受了天大刺激，慌忙停下来询问，就是不知他在此处巧遇顔七娘，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不过不管有意无意，此刻的顔七娘眼中绝对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那黑影方才的话对她刺激实在是大，她怎么也不愿相信王四郎会对那侍妾有情之类的话。 其实顔七娘不傻，反而还很聪明，只是颜正从小将她宠着，而颜谢氏又从未让她接触过俗事，所以才养成这天真烂漫的性格。 而今日不管是林姨娘之事，还是王四郎纳妾之事，若是无人点醒，顔七娘绝对会以天真无邪的思想思考，但现在被那黑影点破之后，聪明如顔七娘自然能想通其中的曲折。正是因为这样，顔七娘的情绪波动才会更大，实在是今天的事情颠覆了她十五年来对世界的认知。 不愿接受那黑影为她灌输的思想：人心险恶…… “七妹妹……” 颜珞严怔怔的看着无视自己而过的顔七娘，眉宇间充满担忧，正要伸手拦截，却在手碰到顔七娘衣角时顿住，任由顔七娘飞奔而过，留下一连串慌乱的脚印。 “少爷，您没事吧？”跟在颜珞严身后的小厮因视线阻挡，没有看到顔七娘正面，只当是自家少爷又没人刻意无视，赶紧上前宽慰。 “哎，少爷！” 小厮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颜珞严突然狂奔的身影吓住，慌忙追上，“少爷，你要去哪里啊？” …………………… 王府 王曹氏一脸娇笑的扶起端跪在地上的三儿，从手上退下一个翠绿的镯子，拉着三儿的手套上，“真是个惹人怜的姑娘，我们家四郎可是有福气呢！” 今日的三儿梳了个妇人簪，身穿一件墨绿色长裙，外套绣着冬梅图的白色马褂，与昨天相比，可爱的娇艳多了一丝妩媚。此刻得了王曹氏的赞美，如玉的脸上染上丝丝红晕，看的一旁的王四郎心中一紧，想起昨夜的鱼水之欢，不由心中荡漾。 其实今早王府也是混乱的，王曹氏初看见王四郎领着一女子来请安，可着实吓了一跳，毕竟一直以来自己对其教育严谨，她怎么也没想到王四郎会在与顔七娘大婚前自己纳妾。 而且眼前正是与顔七娘婚约的节骨眼，王四郎却带了一女子进府……王曹氏脑中浮现的不是别的，却是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见过母亲！” 王四郎拉着三儿便要在众人疑惑又探究的目光中跪下，这大胆的行为看的王曹氏眉头一皱，毕竟，还没有那一家的侍妾有如此殊荣，有如此正式的见面仪式…… 但毕竟是自己儿子，王曹氏也不会当着王敦一众侍妾和其他子女的面不给自己儿子台阶，只是对着那一双双探究又幸灾乐祸的眼睛，王曹氏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匆忙结束了晨间的请安，遣散众人，独留下王四郎与三儿问话。 偏偏这个时候，王敦从内室转了出来，却说昨夜王敦因那突然的冲天杀气惊醒，后半夜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手不是抚摸搁在一旁的佩剑，脑中警惕无比，只是在天微亮时眯了一会，倒是比平常起的晚了，所以才会在众人都请安过后才出了内室。 此刻他一脸头痛，心中因那莫名的杀意烦躁无比，瞥见下方王四郎与下方三儿紧握的双手，突然窜起一股无名之火，当场就要作。还是王曹氏见机不对，领着三儿进内室说话，只留父子两人在外说话。 她也不知自家儿子都对丈夫说了什么，只是在她出来后，王敦那原本盛怒的脸色便转成愉悦，看着那神情，怕是已同意这侍妾进门，只是这会三儿还在眼前，她也不好出口相问，心中一动，将手上的镯子退下。 “夫人如此盛赞，三儿愧不敢当，只盼以后能尽心服侍少爷便好……”在王四郎直直的目光下，三儿面色娇红，对着王曹氏行礼道。 “什么愧不敢当的，我说当得起就当得起！” 王曹氏能掌控王府这么多年也是有手段的，此刻虽然被自家儿子弄了个措手不及，却也片刻将三儿观察了个遍，不住点头，不管儿子从哪里找来这女子，但看着也是个老实的，王曹氏心中顿时有了底，知道要如何应对颜家的怒火。 至于王敦，更是不用说了，王四郎不管对坊间那些人的处理，还是对这三儿的处理，都令他十分满意。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拿捏的住，只要三儿的身份被公开，那坊间的关于王四郎罔顾普通百姓性命的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行了，你们下去吧，三儿刚来，怕是还不熟悉府里情况，玉儿你待她到处转转”，王敦看着妻子眼底的疑惑，终是出声，对三儿买了个好。让王四郎待她熟悉府中情况，算是直接承认她的位置了。 “是！爹爹！”王四郎自是明白王敦话中的意思，语气中充满兴奋。 直到厅里只剩下王曹氏与王敦二人，王敦这才大笑出声，“哈哈哈，不愧是我王敦的儿子，小小年纪便能处理事情面面俱到”。 “行了”，王曹氏斜了王敦一眼，“也不怕孩子们听到笑话，赶紧告诉我怎么回事，好叫我派人去颜府解释”。 “呵呵，夫人放心，玉儿纳这三儿为妾乃事出有因，相信颜府会理解的”，王敦大笑着将王曹氏搂在怀中，显然心情极好。 “老爷……”王敦突然亲昵的动作令王曹氏心中一暖，顺从的靠在那宽广的肩上，“老爷还是别卖关子了，不然我可急了”。 “不卖不卖！” 王敦赶紧顺着王曹氏的话慢慢的将三儿的身份娓娓道来，整个房间充满莫名的温馨…… 至于王四郎与三儿，出了王曹氏院子后，两人便携手慢慢的往回走，跟在后边的顺子看着情况，悄悄的退后十几步，慢慢的尾随。 “三儿，我说我爹娘会接受你的，怎么样，现在信了吗？” 王四郎拉着身侧柔软的小手，放在胸前，温柔的看向自方才便让他心神荡漾的女子。 “相公……”三儿低头，掩下眼底的仇恨，柔声道，“妾身何事不信你……” 温柔婉转的声音，配上可爱的娇容，让初尝禁果的王四郎差点把持不住，丝毫没在意三儿口中的称呼不对，仅仅一个妾，哪里就能称呼他为相公，这可是只有正妻才能有的称呼。 “三儿，你等我，过几日我便去跟娘申请，抬你做平妻！” “相公！”仿佛是被王四郎的话刺激到，三儿猛然抬头，双目充满不可置信，配上那大大的眼睛，让王四郎禁不住伸手刮了一下那小小的鼻头，“怎么，还不信我？” “信！我信！我一直都信相公的……” “那就好！”王四郎心情愉悦，拉着三儿的手漫步往回走…… 两人的身影在冰雪的映衬下愈的和谐，令王四郎心中满满的都是满足，就是不知他是否能想到，他恋了十五年的顔七娘，此刻刚因他而受了刺激，正奔跑在这漫天的冰雪中……？ 第二十五章 混乱 顔七娘一直奔跑着，头上的珠钗因这剧烈的运动散乱各地，她仍恍若未觉，直到，一阵悲怆的哭声传入耳中。?? 几簇冬青在大雪的映衬下越的青翠，顔七娘环视一周，认出这是林姨娘所住的潇湘苑外围。 脑中浮现今早林姨娘那疯魇模样，顔七娘身子一抖，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往那哭声所在处走去，近了，那断断续续的声音愈清晰，“孩子！我的孩子！……” 凄厉沙哑的声音，在这寒冷的大雪中，配着不时呜咽而过的风声，诡异无比。 碰~~ 一个疾奔而来的身影，与顔七娘撞了个满怀，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七小姐！”略带苍老的声音充满震惊，显然没想到顔七娘会出现在这里，只见她手忙脚乱的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收起，这才扶起顔七娘，弯腰行礼。 “你手中的是什么东西？” 顔七娘被这一下撞的七荤八素，不禁有些生气，眼前这人她也认识，正是林姨娘身边侍候的郭妈妈，“你不在林姨娘身边侍候，乱跑什么？” 顔七娘估计自己都没有觉，她现在问话的语气不再是以前的单纯，那低沉又略带疑问的语气，无形中竟带出一股气势，若原本心虚的人，决会被她吓住，比如：眼前的郭妈妈。 只见她慌乱的匍匐在地上，语气颤抖，“回七小姐，姨娘刚刚吃了药睡下，奴才，奴才这是要去处理姨娘废弃的东西……”郭妈妈咬了咬牙，终是没敢说出手中具体是什么东西。现在林姨娘已经被老爷厌恶，若自己再拿这些东西冲撞了七小姐……郭妈妈脑中浮现颜正愤怒的样子，身子抖了抖，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哦……？是……吗？” 顔七娘哪里看不出郭妈妈实在敷衍自己，心中不知从哪里涌来一股讽刺，“以前，这些下人都是这么敷衍自己吗？呵呵，还真看不出来呢，一个姨娘身边的妈妈都干如此明目张胆的违背，那背后呢？” 顔七娘嘲讽一笑，看向郭妈妈的眼神冰冷无比。 或许她自己也没意识到，那黑影的话还是对她产生了一定影响的，仿佛是打开了一扇门，顔七娘的世界，从此不再单纯。 “那你告诉我，林姨娘现在如何了？” “这……”郭妈妈眼神闪了闪，顔七娘的眼神好似利剑要将她穿透，让她禁不住要实话实说，其实林姨娘的情况并不好，甚至大夫还说林姨娘因这次失血过多，以后怕是很难有孕了。 只是这些话她打死也不敢对顔七娘这闺阁女子说。 “回七小姐，姨娘已无碍，这会吃了药，已休息了……” “是吗……？”顔七娘盯着郭妈妈的背影，气愤无比，恨不得马上将其杖毙！看她以后还敢忤逆自己！ 正巧这时候郭妈妈抬头，瞥见顔七娘眼中的杀意，心中一惊，再也顾不得什么，咚咚咚的磕头求饶，不消片刻，额头已是一片红肿。 “七小姐恕罪！七小姐恕罪！” “呵呵”顔七娘又嘲讽一笑，心想这颜府里的人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多，以前怎么就没觉呢？她分明已看清自己眼中的杀意，却口口声声只求恕罪，不说饶命，“呵呵”，顔七娘扫了眼依旧被郭妈妈捂得死死的包袱，眼中一片血红。 “七娘……醒来！”就在顔七娘痛下杀手时，周围的空气突然一冷，让顔七娘原本愤怒的脑子顿然清醒。 “行了，下去吧……”郭妈妈丝毫不知自己已从死神圈走了一遭，此刻听得顔七娘的声音，还以为自己的方法奏效，心中一喜，心中想着顔七娘果然是颜府中最好糊弄的，面上却一片恭敬，慌忙退下。 而顔七娘一直看着郭妈妈的动作，心中后怕不已，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怒火，差点处死一条人命，竟走火入魔如斯！此刻她被那黑影唤醒，背后也是渗出了冷汗。 只是这一耽搁，方才因王四郎之事而满腔的怒火却也消失不见，顔七娘环视一周，抬脚便要离开。 “七小姐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坐？” 温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顔七娘赶紧回头，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林姨娘已来到她身后，这个时候的林姨娘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狼狈，此刻她身穿一身白裙，乌黑的头披散而下，配上那苍白的面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七小姐，走吧……”不等顔七娘拒绝，林姨娘上前捉住她的手便要往里走去，冰冷的触感瞬间令顔七娘回神，接着便是眉头一皱，“姨娘身体不好，应该多休息，七娘还是不打扰了……” 顔七娘说着便要挣脱林姨娘的手，可是不知林姨娘哪里来的一股大力，竟让顔七娘挣脱不得。 此刻两人已行至屋前，门口的丫鬟看见两人，赶紧撩起门帘让两人进去。 只是屋内燃烧的炭火，却并足矣温暖顔七娘。 “你们都出去吧，我与七小姐有话要说！” 顔七娘看着丫鬟们鱼贯而出，不消片刻，屋内只剩下两人，当然，还有一个谁也看不见的黑影。 “姨娘，既已进屋，还是将七娘放开吧”，顔七娘皱眉看着钳制自己手腕那双白皙的手，并没有看到林姨娘直愣愣看着自己的眼神。 半响，林姨娘哀叹一声，放开顔七娘的手腕，“不像……实在是不像……颜谢氏，看在你在这一点似是没有骗我啊……” “姨娘这是什么意思？”顔七娘扫了眼有些红肿的手腕，皱眉问道。 而林姨娘却仿佛未听到她的问话，直愣愣的又看了顔七娘半响，直到顔七娘已有些不耐烦时，她才又开口道，“大夫说，我以后很难有孕了……” “恩？”顔七娘一愣，瞬间想起今早林姨娘那狼狈的场面，失了那么多血，这种情况怕也不是不可能吧，一瞬间，顔七娘看向林姨娘的眼神充满同情。 “呵呵，你在同情我吗？哈哈，真好笑！真是好笑啊！哈哈哈！”林姨娘疯狂的模样吓了顔七娘一大跳，还未待她开口，林姨娘又指着她道，“想你这种世家嫡女，怎么会知道对于一个姨娘来说，不孕，意味着什么！哈哈，收起你那可怜的同情心吧，我不需要！” 林姨娘疯狂的笑着，笑声中充满讽刺，其中或许还包含了其他意味，只是顔七娘也不懂，“既如此，那姨娘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顔七娘突然觉着气氛有些诡异，又有些压抑，好似暴风雨前的天空，让人十分不适，抬脚便要离开，只是林姨娘的下一句话，却让她不得不顿住脚，“其实，相比来说，我更加同情你，一个被废养的小姐！” “你什么意思？” 顔七娘总觉着林姨娘话中包含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只是林姨娘的话太过含糊，令她一时也抓不住要领。 “呵呵，你现在是不是很疑惑？是不是想知道真相？”听着顔七娘的问话，林姨娘诡异一笑，慢慢的走进顔七娘，小心的抓起她的手，“那你可要加油哦，可不要让我白白死了……” “你说什么？”顔七娘皱眉，刚要询问，就见林姨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与顔七娘的手相握，直直的刺出其腹中。 “七娘！你干什么！？” 顔七娘还未反应过来，背后便出现颜正诧异又愤怒的声音。然后，房间一片混乱，入眼的，是林姨娘又不可置信的死状，以及顔七娘双手的一片血红。 第二十六章 破茧（一） “啊！死人了！姨娘死了！” 进来侍候的丫鬟看到屋内的情形，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壶摔在地上，尖叫起来，倒是拉回了顔七娘的注意力。 ? 只见她愣愣的看向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以及颜正愤怒的神情，顾妈妈的担忧、颜珞严的懊恼、颜谢氏的古怪，都被她看在眼里。 顔七娘张张嘴想解释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难道要说林姨娘是自杀而死的？顔七娘看着手中的匕，这话说出去她也不会信…… “啊！匕！” 顔七娘惊呼一声，若烫手山芋似的将手中的匕扔掉，铁制的匕与地板出清脆的碰撞声，颤动房内众人的心。 “爹爹……我……” 房间内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众人看向顔七娘的眼神不是愤怒就是幸灾乐祸，那匕跌落在顔七娘脚边，吓得她赶紧后退，撞上颜正不可置信的眼神，嘴唇喏了喏，想要解释。 其他人顔七娘可以不在乎，但颜正的想法她却不能不在乎，可以说，颜正就是顔七娘从小到大的靠山，高大且坚固。现在这唯一的依靠也是用一双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顔七娘真的承受不了。 其实颜正心里更矛盾，今日从一大早王四郎纳妾的消息开始，到林姨娘小产，再到林姨娘死亡，好似处处都跟自己疼爱的女儿有关，现在，竟亲眼目睹了女儿将匕捅进小妾腹中……颜正的内心混乱无比，看向顔七娘的眼神不禁有一丝怀疑。 实在是现在证据确凿，颜正相不相信都不行。 不过，现在却不知追究这些的时候。 “你们都下去！”颜正环视一周，看向周围被吓得噤声的丫鬟婆子道，“记住，若是让我知道今日之事若谁在外乱嚼舌根，就让你们的家人去乱葬岗找你们！” 周围的丫鬟早在进门后已被吓傻了，现听得颜正的吩咐，赶紧行礼退下，林姨娘已经死了，一个死了的姨娘和颜府最受宠的小姐相比，孰轻孰重高下立见，丫鬟婆子们不傻，所以听得颜正的警告后，纷纷表示不敢多嘴。 “爹爹，你就是太宠姐姐了，才会养成这无法无天的性子……”颜九娘见这个时候颜正还要为顔七娘遮掩，嘴角一撇，抱怨道。 “住嘴！你姐姐也是你能编排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颜九娘的话未说完，便被颜正疾言厉色打断，那冰冷的眼神，看的颜九娘心中一颤，瞬间冰冷，同时觉得心冷的，还有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颜谢氏。 虽然早知顔七娘在颜正的分量，但当颜正真正不顾一切想要保护顔七娘时，颜谢氏还是觉得嘲讽无比，自己这十几年来的努力就仿若一个天大的笑话！ 颜谢氏讽刺一笑，给了颜九娘一个安慰的眼神，便不屑的盯着一脸不知所措的顔七娘，“这次，你被爹爹保护了，下次，可就不那么容易！我誓，我要把你欠我的统统都讨回来！” 一时间，屋内的人心思各异。 颜正看了眼仿佛吓傻了的顔七娘，心中一阵叹气，“都散了吧，七娘这几日就待在院中，不要出去的好”。 “爹爹……”顔七娘看着颜正，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抬手打断，“顾妈妈，还不带七娘回去！” “是！是！”顾妈妈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赶紧拉着不愿移动的顔七娘离开。 “夫人留步”，颜谢氏也正要离开，却被颜正唤住，与刘妈妈交流一个眼神，她便会意带着颜九娘先行离开。 “老爷……”颜谢氏屈膝一礼，担忧的看向颜正。 “哎……林姨娘院中的下人，你处理了吧”。 颜谢氏瞳孔皱缩，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嘲讽，“要处理下人了吗？看来你也认为是顔七娘杀人了啊，这就好，这就好啊！” 颜谢氏心思辗转，面上却担忧却别有深意道，“我知道了，定不会让老爷失望！那七娘……” 颜正此刻思绪混乱，哪里能注意到颜谢氏那别有深意的话，“这几日你好好注意她的情绪，别让她有什么影响”。 吩咐完颜谢氏后他便径直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地上林姨娘的尸体一眼，而颜正走后，颜谢氏却是不再掩饰，只见她嘲讽一笑，看向林姨娘的尸体，“虽然不知妹妹你为何会嫁祸七娘，不过妹妹放心，我定会为你多烧纸钱，好答谢你的帮忙……” 是啊，颜谢氏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林姨娘是顔七娘杀的，一个是深谙后宅之道的小妾，一个是不谙世事的小姐，莫说此事还是有一点蹊跷，就是以她对林姨娘的了解，若不是一心求死，顔七娘怎么会有机会下手？ 只是这一切颜正是不会知道的，而颜谢氏是绝不会说给旁人听，尤其是现在颜正已误会林姨娘便是顔七娘所杀，颜谢氏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做出帮顔七娘洗脱嫌疑之事。 ………… 却说顾妈妈一路带着浑身僵硬的顔七娘回到院子，为她沐浴更衣，整个过程顔七娘一直神情呆滞，看的顾妈妈心疼不已，除了颜谢氏，她是第二个不相信顔七娘杀人的。 毕竟是从小带大的孩子，顔七娘什么性格，顾妈妈还能不知道。 只是方才人多嘴杂，顾妈妈也不好央求颜正彻查此事，此刻她将顔七娘扶至床上歇息，见着顔七娘依旧呆愣的神情，叹了口气，“七娘你好好休息，妈妈出去一会，片刻便回来”。 顾妈妈等了一会，依旧不见顔七娘有所反应，暗叹一声，为顔七娘掖紧被角，转身离开。 而顔七娘一直目光茫然，呆愣的看向不知名的地方，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半晌，房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床上的顔七娘突然扭头看向房梁的某处，神情迷茫，“为什么？” 第二十七章 破茧（二） 顔七娘突然很想哭，却现眼睛干涩，哭不出来…… “为什么？” 顔七娘怔怔的看着自己依旧白皙如玉的手掌，已没有方才的血红，但顔七娘仿佛仍然能看到她拿匕的样子，脑中反复播放的，是林姨娘死前诡异的笑容，以及她死后那满脸的不可置信。?网 顔七娘虽见过颜谢氏处死犯错的丫鬟，但当初她只是远远的看着，内心多有不忍，可现在林姨娘的死，却是她自己造成的啊！ 是的，在顔七娘心中，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若不是自己鬼使神差的跑去潇湘苑，林姨娘是不是就不会死？” 而她自己的双手，是不是就不会沾满鲜血……？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四郎会突然纳妾，为什么林姨娘会小产，会什么林姨娘要那么做？为什么？为什么啊？ 顔七娘开始只是喃喃自语，最后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吓得外间的如烟赶紧飞奔进来，却看到顔七娘抱着脑袋痛哭的情形。 “小姐！” 顔七娘的样子让如烟莫名的有些心慌，仿佛她正经历着什么变化，若是让它完成，小姐便会离自己越来越远。这一认知让如烟心中一痛，慌忙上去抱住顔七娘的身子，低声安抚，“小姐，没事了，没事了……” 潇湘苑的事如烟已听顾妈妈说起，只是她如顾妈妈一样，也不相信顔七娘会做如此伤害林姨娘的事情，这里边定是有蹊跷的。此刻看着顔七娘痛哭的神情，如烟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又是心疼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那样做，为什么要我经历这些？” 顔七娘神情迷茫，根本没有意识到如烟的存在，依旧喃喃自语，这个模样在如烟看来，却是以为她疯魔症又犯了，慌忙之下赶紧命门外的小丫头进来侍候，自己却脑子一转，往颜正的书房奔去。 不说因如烟误会顔七娘的疯魔之症犯了，让颜正瞬间有一丝愧疚，对林姨娘的死又多了几份思考。 却说那小丫鬟得了如烟的吩咐进来侍候时，却现顔七娘已躺在床上睡着，小丫头转了一圈，现无事可做，又悄悄的退至外间守着。 小丫头没有现的是，她前脚刚刚退出里间，顔七娘原本熟睡的眸子却猛然张开，直直的看向一直缩在房梁处的黑影，“你难道不应该说些什么吗？” “呵呵，七娘变聪明了呢！知道遣那丫鬟出去”，黑影轻声一笑，谈谈说道，却听得顔七娘眉头一皱，“不要岔开话题”。 顔七娘冷冷的看向黑影，虽然心中依旧接受不了林姨娘死在自己手中的事实，接受不了林姨娘临死嫁祸的事实，但这会儿脑子却是已有些清楚，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弄清楚事实。 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自己本应该是这样思考事情，以前只是被封闭了这种思想而已。 于是她强压住内心的慌乱迷茫，对黑影道，“方才你就在那房中，为何不阻止林姨娘？” 咄咄逼人的语气让黑影一愣，半响，才轻笑出声，“方才还夸你聪明呢，怎得这会又变笨了？”黑影从房梁处飘下，想要抚摸顔七娘的头，却被她躲过。只得讪讪道，“我一个没有实体的孤魂野鬼，哪里就有那么大的本事阻止她自杀？”无奈又宠溺的语气，听得顔七娘不禁脸红。 却不是羞的，这会顔七娘才堪堪反应过来，虽然眼前这黑影自己看着真实无比，但旁人却是看不见的，哪里能指望他去阻止林姨娘。 顔七娘不禁有些讪讪，却不打算这么放过黑影，“你一直在我身边，可知晓林姨娘那话是什么意思？” “你问的是哪一句？” “全部！” “全部！？” “是，我觉今日林姨娘话中有话，只是我不甚理解，你定是知道些东西吧？”顔七娘冷眼看了黑影一眼，那坚定的语气让黑影一愣，随后陷入沉默。 顔七娘也不着急，慢慢的等着黑影答复，自己却将今日所有的一切在脑中过了一遍，分析事情的始末，说起来，这一切应该是从林姨娘莫名小产之后开始的。 顔七娘可以确定自己当时根本没有碰到林姨娘的身体，可是她为何会摔到，又为何摔到之后立马就出血？顔七娘虽然不懂医理，但仔细想想，林姨娘一直身体康泰，哪里会一个莫名其妙的摔到就能小产的？ 这里边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而这些事……顔七娘又看了黑影一眼，就看有些人要不要告诉自己了…… “哎……”那黑影看着顔七娘的神情，真的有一股将所有事情都告诉的顔七娘的冲动，但话到嘴边，却是顿住了，“往后的道路只会更加艰难，现在不能让七娘成长，难道还要再亲自给七娘收尸吗……？” 想到这些，黑影心中一凛，却是询问道，“七娘，你真要听所有的事吗？” “当然？” “你不需要自己看吗？” “这……”顔七娘心中突然不知从哪里涌来一阵犹豫，却还是道，“我需要你告诉我一些事情，再自己来判断罢了……” “是吗……？”黑影呵呵一笑，“你不怕我说的也不尽事实吗？” “这……”若说顔七娘方才只是犹豫，现在却真的不确定要不要听黑影的话，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顔七娘真的不敢保证这黑影就会对自己说的都是事实。 这么想着，顔七娘眼中也闪过一丝怀疑，看的黑影心中一阵开心，“果然还是自己了解七娘啊，知道怎样让她放弃”，就是不知他若知道顔七娘心中的真实想法后，还能不能如此开心。 而顔七娘被黑影这么一说，刚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誓旦旦顿时消散不见，而那些被他强自压下的慌乱却如突破压力般纷纷冒了出来，这是黑影怎么也不会料到的。 ……………… 王府 王四郎怒气冲冲的看着眼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厮，那小厮正是在颜府被颜正一脚踹出来的小厮，只是为何他会搞得鼻青脸肿？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一旁的三儿却是拭了拭脸上的泪水，道，“相公，既如此，要不三儿先出府……” “说什么胡话！”王四郎上前扶起三儿，打断她的话，道，“你已是我的人，怎能让你委屈”。 “既然颜府如此不识趣，少不得我要亲自去问问了！”其实王四郎是真的生气了，在他想来，若是颜府众人知道自己纳妾的原因，就该为自己想想，将此事压下才对。 可是现在颜府众人非但没有为自己着想，反倒将送信的小厮打了出来，王四郎面色铁青，仿佛被人生生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相公……”三儿看王四郎愤怒的神情心中一跳，“若是让王四郎亲自去颜府，那一切的安排不就露馅了……” 于是慌忙安慰道，“哪里需要相公你亲自去了，况且，颜府生气也是必然的，一切都是三儿不好……”三儿说着慌忙低头，脸上泫然欲泣，“相公还是再派人去颜府，若他们还是不理解……相公再去也是不迟的……” “真难为你了，到现在还为他们着想……”王四郎看着三儿惹人怜的面容，心中一阵柔软，心中对颜府的怒气却是再升一节，莫说不是因为那张老汉，就是三儿，自己喜欢她纳为侍妾又有何妨，这没过门呢，就管起自己纳妾之事，这过门了还了得？ 王四郎却是第一次对与顔七娘的婚约产生排斥心理了……那愤恨的面容，看的一旁的三儿却是诡异一笑。 第二十八章 破茧（三） 颜正皱眉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青肿的小厮，原本是要派人去寻的人，竟自己站在了他面前，这让他仿佛被一团棉花捂住，透不过气。?? ? 那小厮也是个人精，见颜正只看着他不说话，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颜老爷饶命，这是我家公子亲笔写的解释信，您看了便明白”。 “王钰亲笔写的？拿过来”，颜正虽心中有气，但毕竟那小厮乃王府下人，要处罚也是王府之人处罚，自己却是不能越俎代庖。 颜正也不想被人传手太长，这有违自己作为大儒的行事，此刻见着那小厮拿出王四郎的信件，颜正脑子一转，也想知道为何王敦为违背当初的约定，为王四郎纳妾…… 当下打手一甩，也不回避，看起信来。 只是他越看，脸色却越的古怪，看的一众下人慌忙低头，不敢再看他脸色。 颜正现在心中也是五味陈杂，怪异无比，王四郎给的解释他看的明白，那侍妾的身份他也看的明白，说白了，就是为了掩盖王四郎杀人之事而想的折中之计。只是颜正却感觉憋屈无比，一切只是王家四郎闯的祸事，到头来却要委屈自己的女儿，王敦夫妇甚至还因此违背当初与她的承诺！ 这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不起她…… 颜正想起顾妈妈说七娘疯魔症又犯之事，顿时涌出一股心疼，接着便是一阵愧疚，浑身紧绷，由此可见“她”以及顔七娘在他心中的分量，若是让颜谢氏看到这幅画面，说不得，只怕又会将一切罪过加诸与顔七娘身上了…… “你们老爷可有说什么？”颜正再愤怒，却也不敢人前表露，只得深深吸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继续问道。 “这……”小厮一脸迟疑，其实他心中非常纳闷，不就是一个小妾嘛，为何王颜两家会如此在意，害的自己主子也不得停歇。不过作为下人，他也只敢在心里诽腹，面上却一片恭敬。 啪~~~ 颜正一把将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我问你们家老爷可有说什么！？” “颜老爷饶命！颜老爷饶命！”小厮见颜正怒，赶紧磕头求饶，却还是不回答他的话。颜正脑子一转，怕是王敦根本就没有什么表示吧…… “好！很好！” 颜正冷笑，真的想不顾什么名家作风，直接当场处死这小厮，可是他不能，他不能不顾颜家先祖上百年奋斗的清誉。 “行了，你下去吧，告诉你家老爷，改天我亲自拜访！”颜正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却见那小厮依旧跪在原地。 “颜老爷，我家少爷还有东西要给七小姐……”小厮小心翼翼的神情看的颜正一愣，突然觉得若是王敦夫妇没有表示，自己再为难一个小厮也无用，泄气的拜拜袖子，让一旁侍候的下人领着那小厮去顔七娘的院子。 等到那小厮离开，颜正挥挥手，将房中侍候的下人也遣开，不知他在书桌的哪里摸了一下，背后的书架却是直接裂开，露出里边的别有洞天。 待颜正抬步走进后，又直接恢复原样，只有突然安静无比的书房，愈映衬方才的一切。 却说颜正步入那暗道之内，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屋里，里边布置的典雅无比，只是终日不见阳光，房内没有一丝生气。 正中央是一副女子画像，虽年代久远，但一眼便可看出其绝代风华，只是画前的香案，却让人无不惋惜红颜薄命。 颜正自进入房间后，眼睛便没有离开过那画像，那里边包含的深情，让人只看一眼便知其用情至深。 他小心的用丝绢擦拭了画像上原本就不多的灰尘，柔声道，“嫣儿，你还记得我上次告诉你我们的七娘及第了吧？呵呵，她长得越来越像你了呢……” 颜正抚摸着女子的面部，一边喃喃自语，诉说着自己近几日生活的点点滴滴，半晌，目光中突然出现一股愤恨，“王敦他们不顾你的遗言，给他们家四郎纳了房小妾，呵呵，明明当初答应你不会给他们儿子纳妾的，明明当初答应你会照顾你女儿的，现在他们是欺负你不在了啊……”颜正低声诉说，眼眶湿润，“不过你放心，他们忘了你，我可不会忘了你，当初说好的要一起抚养你的女儿，可他们却先背信弃义，你放心，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颜正说着便直接转身，大步朝外走去。他怕他再看一眼，便会沉沦…… 随着颜正的离开，整个房间突然一暗，唯有那女子的画像，在烟火的照耀下，刹那芳华。 ……………… 顔七娘与黑影谈完话便觉无比疲惫，不只是身体上，还有心灵上的，纷乱的脑袋让她迷茫无比，索性枕着被子，疲惫睡下。 这一睡便是几个时辰过去，而被如烟匆忙叫回的顾妈妈见着顔七娘疲惫的睡颜，放心之余不免涌出一股心疼，也不敢吵醒她，只跟如烟又轻脚退出里间。 颜正到顔七娘院子的时候，顾妈妈正吩咐小厨房准备点心，以防顔七娘醒后会饿，此刻见着颜正，惊吓之余不免也有些开心，“看来，七娘在老爷心中还是很重要的”。 顾妈妈如此想着，语气也跟着兴奋，“见过老爷！” “恩，七娘呢？”颜正摆手坐在座，立即有小丫头斟来茶水，颜正却是四处一看，不见顔七娘的身影，顿时皱眉问道。 “回老爷，小姐自从潇湘苑回来后便在卧房休息，可是要老奴唤醒小姐？” “七娘一直都在休息？”颜正皱眉，“方才可有王府的下人来过？” “回老爷，老奴一直守在院中，并无外人来过……”颜正的话让顾妈妈一阵疑惑，却还是信誓旦旦的保证，方才并没有见过王府下人。 “恩……”颜正眉头一跳，不知为何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却还是对顾妈妈道，“估计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你去将七娘唤醒，我有话说”。 颜正说完便低头饮茶，由着顾妈妈去唤醒顔七娘，自己脑中回想的，却是那鼻青脸肿的小厮的身影。 第二十九章 转变 “你们都下去！”颜九娘怒气冲冲的从潇湘苑回到院子，心中憋闷无比，先前林姨娘小产也就罢了，现在都闹出人命了，爹爹竟还如此维护她！ 颜九娘捏紧手中的茶杯，仿若那就是顔七娘的脖子，只要她使尽全力，便能让她气绝。?网 ? “小姐……”如玉作为贴身丫鬟，自是要劝着自家主子，只是现在的颜九娘哪里听的进劝，“出去！” “是……”如玉眼睛一闪，带着一众丫鬟们退出门外。 今日不管是林姨娘小产还是其死亡之事，都让颜九娘明明确确意识到顔七娘在颜正心中的地位，相比之下，一直被颜正忽略的她自然是愤恨的。 以前颜九娘只是嫉妒顔七娘的美貌，嫉妒她受颜正宠爱，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让她如此刻清晰的意识到，在颜正心中，自己与顔七娘的差别。 想着自己至今仍顶着庶女的名头，颜九娘眼中的愤恨直接转为仇恨，“凭什么！？我才应该是名正言顺的颜府嫡女！” 颜九娘从小就知道自己才是颜府夫人颜谢氏嫡亲的女儿，而顔七娘，不过是一个贱人所生的贱人罢了！ 不过一个贱人罢了！ 颜九娘一直不明白为何娘亲要替父亲隐瞒顔七娘的身世，甚至还明令禁止自己对外人道，只是颜谢氏不说，她也不好问。加之以前除了颜正的偏心外，顔七娘有的，她自己也有，甚至因为颜谢氏的偏心，她得到的往往比顔七娘的甚至还要好。 所以在她心中虽小有嫉妒，但也绝无太大的抵抗情绪。 但是今天！想起今日的种种，颜九娘握住茶杯的手再次用力，关节开始泛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颜正会偏袒如斯。 “那可是杀人啊！可不是杀了一只野猫那么简单，爹爹就当真可以睁眼说瞎话？”无边的嫉妒疯狂的冲刷着颜九娘，此刻她的脑中仅剩下三个字不断回荡，“凭什么！？” 凭什么，我才是嫡女，却只是顶着庶女的帽子；凭什么顔七娘那个贱人能的爹爹如此的偏袒；凭什么她可以人前风光，而自己只能默默的待在角落；凭什么她得了一切的宠爱？凭什么！？ 颜九娘越想越生气，啪~~手中的茶杯被扔出，摔得粉碎。 其实说白了今日之事颜九娘只能算个看客，不管顔七娘做了什么，与她都没有直接关系的，只是嫉妒有时真的会冲昏人的头脑，更何况是如此明显的对比。在颜九娘眼中，顔七娘所拥有的一切都应是自己的，而她，若是身份曝光，绝对是连自己身边侍候丫鬟都不如。 她不能理解，凭什么自己要忍耐，要让别人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颜九娘越想越气愤，“不行，我要找娘亲说清楚！”颜九娘觉得自己不能再忍让，“是我的，就应该是我的！” ………… 颜谢氏轻皱眉头，由着小丫头为自己捏腿，倒在榻上，思索着林姨娘今日此举的目的…… 而且……颜谢氏心中隐隐有另一层担忧，林姨娘之所以如此果决，怕是留有什么后招吧，“她到底对七娘说过什么？” 听丫鬟们的描述，自顔七娘进屋到他们现林姨娘死亡，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想来她是来不及对七娘说些什么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颜谢氏瞬间坐起身来，“她定是给了七娘某些证据！” 想到这些，颜谢氏不由有些恼怒，“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这个时候刘妈妈从外间进来，不着痕迹的对颜谢氏点了点头，颜谢氏神情一松，遣退房间内侍候的丫鬟们，对刘妈妈道，“解决了？” “夫人放心，世上绝没有再能将林姨娘前几天的行踪与夫人联系起来的人了”，刘妈妈狗腿的说着，神情一片轻松。 “不要高兴太早，我怀疑她临死前应该跟七娘说了什么，或许还交给了她一些证据……” “什么！？”刘妈妈吓得精神一颤，“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慌什么？”颜谢氏斜眼看了眼刘妈妈，“吩咐下去，看看七娘哪里是不是多了什么东西？如果真有，派人拿回来就是！” “是……”刘妈妈刚要细问，就听颜九娘的声音在外间响起，赶紧止住话头，规矩的站立在一旁。 “娘亲！”颜九娘盈盈对着颜谢氏跪下，双目泛红，却是怎么也不说话。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颜谢氏伸手拉起颜九娘坐在榻上，“看你，眼睛都快成核桃了”，颜谢氏笑着抚摸颜九娘的小脸，轻轻为她擦拭眼泪。 “娘……”颜九娘一把扑进颜谢氏怀中，任她怎么安慰，颜九娘就是赖在她怀中不起来。 “姑娘就是和夫人亲近”，刘妈妈笑着恭维一声，“今日厨房做了姑娘最喜欢的荷叶糕，我去给姑娘端来”，说罢直接退出里间，将房间留给母女二人。 “好了好了，刘妈妈走了，现在有事可以跟娘说了吧？”颜谢氏摸着颜九娘的头，声音无奈又宠溺。 “娘……”颜九娘脸色微红，看着颜谢氏扭扭捏捏的不知该如何说，而颜谢氏也不急，只是静静的等她开口。 “娘……我听丫头们议论说，我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原来是害羞了”，颜谢氏呵呵一笑，“你过了年就十二岁了，亲事是该考虑……”颜谢氏话没说完便顿住了，九娘现在只是庶女，若是现在议亲，只能给人当妾，或者配个低等人家。 毕竟嫡庶分明，若是想以九娘庶女的身份，配世家嫡子是绝无可能的。 “这怎么可以！”她的女儿，怎么说也要嫁到到门大户的嫡系才是！颜谢氏的眼睛眯了眯，心中顿然涌出一股危机感，“不行，怎么说也要让女儿成为名正言顺的颜府嫡女……” “让你占了这么多年便宜……是时候还回来了……”颜谢氏脑中千回百转，一个个计策成熟于胸，只见她轻声一笑，摸了摸颜九娘的额头，“放心，娘亲定为你找户好人家！我的女儿，可不能亏待了去”。 颜九娘自是明白颜谢氏话中的意思，微微一笑，面上却脸红无比，又心跳加快，“我知道娘亲最疼我的！” 第三十章 受伤（上） 颜谢氏见颜九娘如此，低声安慰道，“你爹爹对七娘多有宠爱，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万万不可冲动行事”，见着九娘仍旧愤恨的脸庞，轻叹一声，“娘知道你心中苦，娘答应你，以后定叫你风光大嫁！” 颜谢氏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阴戾，莫说自己原本就不喜顔七娘那妖娆祸水的长相，这让她不时想起嫣儿那贱人，现在就是为了女儿，自己也不能再忍了！ 母女两讨论了半天，刘妈妈才端着一盘温热的糕点进来，颜九娘谢过之后，便告辞离开。 “夫人，可是要休息了？” “老爷在哪？”颜谢氏揉揉眼角，疲惫的问道。 “方才打听过了，老爷刚刚从七小姐的院子出来，回了书房，估计今晚是歇在书房了”。 “哦……？可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回夫人……”刘妈妈悄然走进颜谢氏，轻声将王府纳妾的原因说起，听得颜谢氏冷笑不已，“那三儿，不，那三姨娘定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吧？” “可不是呢！”刘妈妈明白颜谢氏笑容的意思，若是王府真心不纳妾，以王府的能力，有的是方法解决那事，甚至连一点消息都传不出，如此看来，王府众人也不是怎么看中顔七娘啊…… 颜谢氏轻笑一声，心中有了决断，招手让外间侍候的丫鬟进来，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颜府经历昨天的惊心动魄后，丫鬟小厮们纷纷小心翼翼的侍候，大气不敢喘。 颜九娘昨日与颜谢氏一通商量之后，心情愉悦不说，一大早便赶来上房请安。 “女儿见过母亲，愿母亲身体康泰！”颜九娘盈盈服了一礼，俏生生道，那可爱的模样，一下子取悦了颜谢氏，“瞧瞧，看这可爱的模样，不知哪家的公子有福气呢”。 一旁的几位姨娘对视一眼，不明白颜谢氏话中的意思，但也知道颜九娘一直得她看中，顺着颜谢氏的话头恭维起九娘，一个个夸奖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冒，听得颜九娘得意不已。 环视一周，仍不见顔七娘的身影，颜九娘轻笑一声，小心的站立在颜谢氏旁边侍候，而颜谢氏也一脸的理所当然。这一幕却是让几个姨娘一个激灵。 颜九娘一直的颜谢氏看中，若不是知道她已经有了嫡女七娘，几位姨娘都猜测她会不会被养在嫡母院中。只是今天这一幕，却让几位姨娘不得不从新评估颜九娘的价值。看着样子，莫不是她真要被养在嫡母那里了？ 几位姨娘对视一眼，压下眼中的震惊，继续若无其事的说笑着，只是眼睛时不时的瞟一眼颜九娘…… 饶是她们再震惊，也决想不到颜九娘所图谋的更大，她与颜谢氏的关系，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嫡母庶女关系。 只是几个姨娘进府最长的才十来年，哪里就能知道哪些隐秘。现在的她们只是不停的思量，回去后怎么讨好颜九娘才可行。 突然，一阵说话声打断了屋内的氛围，颜谢氏皱眉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片刻后刘妈妈回来，手中拿着一个烫金描红大贴，恭敬的递到颜谢氏手中，“回夫人，是王夫人身边的丫鬟，请夫人过两日过府一聚”。 “哦？”颜谢氏讶异，翻开请帖，上边果然是王曹氏亲笔，言过两日王家茜蓤举办赏梅会，想趁机与众位夫人聚聚云云，颜谢氏微微一笑，对刘妈妈道，“去给那丫头赏二两银子，就说谢谢王夫人的厚爱，改日定当上门”。 “是！”刘妈妈答应一声，退出里间。 顔七娘到上房的时候，就见刘妈妈正将一个荷包赏给一个丫鬟，那丫鬟顔七娘也在王曹氏身边见过几次，知她是王曹氏身边侍候的。 眼睛一闪，却是止住脚步，等那丫鬟领了赏离开后，顔七娘这才继续前行。 昨晚颜正虽已将王四郎纳妾的原因告知与她，顔七娘心中还是十分的不舒服，脸上那比往日略厚的胭脂，也表明昨晚她并没有一个好觉。 此刻见了王曹氏身边的丫鬟，顔七娘便下意识的不想与其对面。 刘妈妈将丫鬟送走，眼见瞥见一抹大红，心中一顿，若无其事的朝里间走去。不消片刻，顔七娘也进了里间。 “女儿见过母亲！”顔七娘自是看见了颜谢氏一旁侍候的九娘，只是眼睛一扫，却没有放在心上，对着颜谢氏行礼到。 “好了，来了就赶紧坐着”，颜谢氏说罢，也不看顔七娘，对刘妈妈道，“摆早饭吧，大家可都饿了”。 “是……”刘妈妈答应一声退下，片刻便有丫头们端着早餐鱼贯而入。 而顔七娘却依旧跪在地上，“母亲，女儿今日起晚了，还望母亲见谅！” “行了，我知你昨日累着了”，颜谢氏眉头一皱，对一旁的如烟道，“还不把七小姐扶起，这是要我们大伙都饿着吗？” “七娘不敢”，顔七娘听得话，赶紧解释，就这如烟的手站起。 一旁的几个姨娘又对视一眼，不明白颜谢氏的意思，想起昨日的一切，也不敢开口劝，只得装作没有看见，更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不参与这母女之间。 “母亲，七姐姐昨日受了打击，后来更是受了惊吓，睡不好也是正常，幸好今日起的也不算晚，母亲就先扰了七姐姐吧”。 颜九娘收到颜谢氏的暗示，明白她的意思，赶紧劝到。 “你呀，就是单纯，我也是为你七姐姐好，有些时候，不经历些挫折，哪里能明白做父母的辛苦……”颜谢氏说着看了顔七娘一眼。 顔七娘明白意思，赶紧服礼道，“我知母亲关心我，是七娘不孝，辜负了母亲的关心”。 “行了，明白就好，坐下吃饭罢”。 “是”，顔七娘答应一声，顺着如烟的手落座，一旁的颜九娘却是眼珠子一转，对颜谢氏道，“母亲，我侍候你用饭”。 “呵呵，就你孝顺！”颜谢氏笑骂一声，也不反对，顺着颜九娘夹来的菜吃了一口。 几位姨娘第三次对视一眼，浑身冷汗，以为颜谢氏恼怒了七娘昨日的行为，要给她个教训，更加不敢乱开口，一顿饭，就在众人的沉默中用完。 饭毕，丫头们端来茶水，颜九娘小心的将其端至顔七娘身边，向她示意颜谢氏。颜九娘感激一笑，端着茶水走至颜谢氏身边，“母亲，请漱口……” “恩……”颜谢氏懒懒的答应一声，端起茶杯。这个时候，异变突起，只见颜谢氏惊呼一声，却是那一杯茶水囫囵洒在她手上。 “快！快请大夫！” 第三十一章 受伤（下） 随着颜谢氏一声惨叫，屋内顿时慌乱起来。? 颜九娘指着顔七娘怒骂一句，“你竟伤了母亲，你安的什么心！”却不等她解释，直接奔出门外，喊下人去请大夫。 “我……”顔七娘呆愣在原地，眼看几位姨娘七手八脚的将颜谢氏扶至榻上休息，却无人理会自己，默默的跪下请罪，以宽大的袖口慌忙掩饰手背的烫红。 面上，却一片倔强。 颜正到上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片狼藉，以及，兀自跪在原地的顔七娘。 “怎么回事？” 颜正边小心翼翼地扶起顔七娘，边扫视一周，目光定格在如烟身上，“你说！” “老爷！”如烟咚咚的磕了两个头，瞄了眼沉默不语的顔七娘，“小姐方才给夫人敬茶时不小心将水洒在夫人手上，不过小姐不是故意的，奴婢看的清楚，是夫人没端稳茶杯！老爷，您要为小姐做主，而且，小姐的手也伤着了……” “七娘也伤着了？”如烟开始的话令颜正皱眉不已，只是她最后一句却是吓着颜正了，只见他慌忙拿起顔七娘的手，就见原本白皙的手背已通红一片，颜正瞬间眼红，“你们都是死的吗？快给小姐拿伤药！” “爹爹，我无事”，顔七娘倔强的摇摇头，目光担忧的望向里间，“您去看看母亲如何了？” “恩……”颜正答应一声，却不行动，直到丫鬟拿来伤药，替顔七娘敷上后，这才怒气冲冲的往里间走去。 颜正觉得颜谢氏分明是给自己添乱，本来颜府已经够乱，不说昨日林姨娘的死亡，今天早上颜正才得到消息，昨日那王府的小厮与府上的小厮往七娘院中去的路上一起失踪了。 下人们只看到两人往七娘院子的方向而去，却谁也没现两人最终的足迹。 颜正烦躁的皱皱眉头，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了，其中一个还是王府的下人，还是失踪在这么敏感的时期……颜正仿佛都能听到坊间说自己因不满王四郎纳妾，处死王府下人的传言…… 现颜谢氏又因一个小小的烫伤搞得府里鸡犬不宁，甚至七娘还受了伤。 想起这些，颜正的面上越的愤怒，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加快。 “母亲，你可千万不能怪七姐姐啊，想来七姐姐也是无意的，我方才看见七姐姐好似也受伤了呢”，颜正怒气冲冲的转进里间，就听到一阵软糯讨巧的声音。 抬头一看，几位姨娘都在里间候着，旁边原本空旷的卧榻被一个山水屏风挡住，那软糯的声音正是从屏风后传来。 “母亲，你看，我已替七姐姐给您包扎好了，母亲看着可喜欢，若是喜欢，便饶了七姐姐这次吧……”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颜正耳中，让他原本愤怒的步子变得缓慢。 饶是如此，男子强有力的步伐还是引了几个姨娘的视线，“见过老爷！” “老爷您可来了，快去看看夫人吧，大夫说伤着皮里，怕是要养到年后了……” “嗯……”几位姨娘的话让颜正心中一顿，本以为是颜谢氏借机生事，现在看来是自己错怪她了？ 颜谢氏不喜七娘，颜正一直都知道的，也十分理解。毕竟谁也不愿放着自己的嫡亲女儿，却养着别人的女儿当嫡女。 所以一直以来颜谢氏对九娘对对要比七娘的东西好的行为，颜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颜正本以为颜谢氏这次也是借机生事，表达自己的不满。若是平常时候，颜正还未因为她这吃醋行为觉着可爱，可最近事情烦闷，颜正却是怎么也没有这种心情了。 “现在看来却是自己误会她了”，颜正心中一顿，面上也不由放松许多，“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几位姨娘再一次对视一眼，也不敢多说什么，纷纷行礼离开。其实她们哪里知道颜谢氏的具体情况，不过是听着大夫如此说，顺道再讨好一番颜谢氏罢了。 “爹爹，您来了！” 颜正刚转过屏风，就见颜九娘小心翼翼的在颜谢氏手上打蝴蝶结，看着那包成馒头般的手，颜正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恩……怎么样了？可还疼的厉害？”温柔的话语让颜谢氏眼中一阵异彩，“有老爷这句话，不疼了……” 颜正微微一笑，小心的捧过颜谢氏包成馒头的手，向一旁的大夫询问，“夫人伤的如何？” “回颜老爷，夫人皮肤脆弱，那茶水应该是烧滚的，已烫到里层皮肉，夫人这段时间该将养，切忌水冷”。 “恩……”听着大夫的话，颜正眉头一皱，吩咐一旁侍候的小厮带大夫去账房令赏银。待大夫的身影离开，颜正才怒哼一声，“漱口的茶水怎可用滚水，今日是谁当值的，给我拉出来杖毙了！” “是……”面对颜正的怒火，刘妈妈眼睛一闪，立即躬身退去。不一会，外间便听到丫鬟讨饶救命的声音。 颜谢氏微微一笑，用她那包成馒头的手轻拍颜正后背，“老爷息怒，一个丫鬟，打死了就行了，老爷可万莫因一个低贱丫头伤了身子”。 “恩……”颜正心不在焉的答道，听着颜谢氏一愣，“老爷，可是还有事？” “无事……”颜正摇摇头，不想再将那小厮失踪的事说出来徒增烦恼。 颜谢氏眼睛一闪，知颜正不想说，娇笑着示意刘妈妈拿来王曹氏的请帖，“本来今日还高兴能跟几位夫人聚聚呢，不想却伤着了，这请帖，估计只能束之高阁了……”小女儿的语气让颜正心中一软。 顺手将颜谢氏搂在怀中，“冬日太冷，等开了春，我带你去春游，补了这次的遗憾”。 “恩……”颜谢氏娇羞的应了，两人便这么靠着，相顾无言。 至于颜九娘，早在颜正进门不久便娇笑着告辞了。这会屋内除了下人，就只有颜正夫妇两人，正显温馨。 不过，却是被外间突然传来的混乱生生打断，“怎么回事？” “禀老爷，是七小姐，七小姐救下了那丫鬟，不让奴才们行刑……” “胡闹！”外间的小厮还未禀告完，颜正便一巴掌拍在床头，“告诉顾妈妈，让她好好照顾着七小姐，没事不要外出！” 颜正气呼呼的吩咐完，心中对顔七娘恼怒无比，一个犯错的丫鬟而已，她怎就如此不知身份。 颜谢氏将颜正的恼怒看在眼里，直到外间再次恢复平静，才小声宽慰道，“老爷何必生气，七娘一直心善，怕是不愿见着丫头们受罚吧……” “心善也要分清情况！”颜谢氏不说还好，一说颜正更气，“她是颜府的七小姐，怎能为了个丫鬟让人笑话！” “是是是，是我教管不周，我知错了，没有教好七娘，老爷您罚我吧……” 颜谢氏卖乖的语气让颜正一愣，瞬间笑起来，将其搂在怀中，“我又没有怪你”。 屋内的气氛因两人的话又变得温馨无比，只是，今日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颜正还没有再说什么，外间又混乱开来，比方才更甚。 “又怎么了！？” “老爷夫人不好啦！林姨娘屋里的丫鬟自杀啦！” 第三十二章 梦境（一） “老爷夫人不好啦！林姨娘屋里的丫鬟自杀了！” 外间不知哪个小厮的喊叫声让颜正心中一跳，再无心与颜谢氏风花雪月，急急的奔了出去。 ? “刘妈妈……”眼看颜正离开，颜谢氏沉默半响，才轻唤道，“服侍我更衣，即是后院的事，理应去看看！” “是……”刘妈妈答应一声，也不叫其他丫鬟上前，自己亲自伺候。在众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悄声对颜谢氏道，“夫人放心，那人手段干净，老爷是看不出什么的”。 “那就好……行了，别磨蹭了，走吧……”颜谢氏轻笑一声，扶着刘妈妈的手出了院子，“对了，方才听九娘说七娘也伤着了？等会将我房中那盒梨花膏送去，我们七娘正值青春，留了疤可不好……” 颜谢氏说完，身后立即有丫鬟领命而去。而她却扶着刘妈妈的手急急的往潇湘苑而去，脚步虽急，步子却迈的小，等她到了潇湘苑，颜正也审了一圈下人了，当然，该让她知道的都知道了。 却说颜正自颜谢氏房中出来后便大步往潇湘苑而去，心中方才已压下的恼怒又冒了出来，这次却不是针对颜谢氏的，而是他都不知该针对谁。 仿佛世上所有的事情这两日都挤入颜府，令人焦头烂额。 本想今日事完之后好好审问一番林姨娘身边侍候的丫鬟，毕竟昨日她死的太过蹊跷。七娘哪里来的匕？林姨娘死时房中为何没有侍候的丫鬟？七娘为何独自一人去了潇湘苑？还有颜珞严……颜正想起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儿子，昨日就是他嚷着七娘心情不好，一个人跑了，这才领着众人寻找……就是不知，他在昨日的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 颜正烦躁的吐了口浊气，心情愈的憋闷，见下人们都围在潇湘苑院门口探头探脑，心中顿时像憋了无数股气，无处泄，“让开！！！”颜正几乎嘶吼出声。 原本吵嚷的院子因颜正这一声嘶吼顿时静了下来，下人们噤若寒蝉，慌忙退下，露出被围堵的房门。 碰~~~ 颜正一脚踹开房门，就见林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紫竹倒在血泊中，手腕殷虹一片。颜正眯起眼睛，昨日就是这丫鬟吓得乱喊的吧……？ “老爷，那里不干净……”颜正刚想抬脚走进细看，却被一个声音打断，回头一看，正是林姨娘身边的郭妈妈。 “恩……”颜正心中一顿，抬步退出房门口，对郭妈妈道，“怎么回事？你从头至尾细说一遍！” “是……”郭妈妈眼神一闪，赶紧跪下，对颜正道，“回老爷，昨日姨娘尸体运走后，我带着几个丫头将姨娘的卧房打扫一遍，想着姨娘平日待我们不薄，便又少了点纸钱，至三更天才歇下……” “说重点！”郭妈妈絮絮叨叨的令颜正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呵斥道。 “是！是！”郭妈妈对着颜正磕了两个头，“昨日里睡下后奴才们就听到外边有人大哭……说……说……” “说什么！？你快给我老老实实说来，再吞吞吐吐，刑杖伺候！”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郭妈妈仔细看了眼颜正的神色，慌忙地下头，道，“只听那女子夜里哭泣，说她不该错信他人，不该单独留下姨娘一人，不该害了姨娘性命……” pong~~~ 郭妈妈还未说完就被颜正一脚踹开，“满嘴荒唐言！你这是要告诉我七娘害了宛如吗？”（宛如便是林姨娘的闺名）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郭妈妈年纪大了，被颜正一脚踹开后却是闪着腰了，只见他披头散，一脸惶恐，手捂着腰不断磕头饶命。 “老爷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大的火？” 颜正越来越不耐，刚要火，却听颜谢氏诧异的声音传来，只见她轻脚走进颜正，“老爷何必这么大的火，事情可以慢慢解决，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软软的关怀声让颜正心中的怒气冲散不少，对颜谢氏道，“受伤了就好好歇息，这里有我呢！” 颜谢氏摇摇头，“妾身该为老爷分忧的，况且这本就是后院之事，老爷怎可因这些事脏了手脚……对了，郭妈妈也是府中的老人了，老爷何以这么大的火？” 颜谢氏说着看了眼瑟瑟抖的郭妈妈，而郭妈妈听到颜谢氏疑惑的声音，仿佛抓着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哭喊道，“老爷饶命，昨夜里大伙可都是听见那哭声的，老爷饶命，奴才说的是实话啊！” “够了！”颜正大袖一甩，怒气冲冲道，“来人，将这刁奴拉下去杖毙！不，打一百大板！无论死活！” 颜正气急，抬手就要让人行刑，颜谢氏赶紧从旁劝道，“老爷，事情得慢慢解决，您将她打死了也就罢了，可这样一来，林姨娘身边侍候的人都死了，以后再要查什么事情可就难了……”颜谢氏轻轻帮颜正顺气，一边劝慰道。 这边，却是已有下人开始执行，只听郭妈妈那一声声的惨嚎直直刺激颜正的神经。 “打十大板！完了带到上房，我要问话！还有，这潇湘苑的下人今日我要齐齐问话！”颜正气急，语无伦次起来，说完更是不想继续待在原地，抬步离开。 而颜谢氏对刘妈妈使了个眼色，也跟着离开……一时间，原本吵吵闹闹的院子突然只剩下一声声扳子与皮肉的碰撞声，以及，郭妈妈的惨叫声…… ……………… 却说顔七娘神情怔怔的被顾妈妈带回院子，一路上一直不言语。 顾妈妈哀叹一声，小心的对顔七娘道，“七娘，妈妈知道你心中不舒服，乖啊，听妈妈说，有些事你该明白的……”顾妈妈想着自己已经下定决心好好教顔七娘后宅生存之道，便不再犹豫，继续道，“今日不管是九小姐还是夫人……” “妈妈，我想自己静一静……”顾妈妈还未开口，便被七娘打断，只是她听了顔七娘的话，心中一叹，还是开口道，“七娘哎……有些事你该知道的……” “妈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七娘……”顾妈妈还想说什么，却听外间一阵混乱，隐约中好像停的有人说死了人了，顾妈妈心中一顿，面上却不显，“既如此，那七娘你好好休息，妈妈就在外边……” 顾妈妈仔细的为顔七娘掖了掖被角，这才退出里间，留顔七娘一人神情怔怔！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 顔七娘猛然从床上坐起，兴奋问道，“是你来了吗？” 回答她的，只是无尽的沉默…… 顔七娘环视一周，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猛然见想起自己昨日最后虽拒绝了他告诉自己事实，但心中还是很不舒服，觉得他知道自己的一切很不舒服，再三声明自己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他！ 当时那黑影怎么回答的顔七娘忘了，现在想来他当时也是同意了吧……顔七娘怔怔环视一周有些凄凉的屋子，心中一阵难受…… 第三十三章 梦境（二） 顔七娘说不上对黑影什么感觉，甚至现在对于黑影仍十分矛盾，但她现在却想与他说说话。人在迷茫的时候最想跟懂自己的人说话，而黑影自顔七娘小时候便一直存在，这个时候连顾妈妈都想要劝说她时，顔七娘不由自主的便想到黑影。 只是……顔七娘环顾一周，将头埋在双膝间…… 顾妈妈再进来时便看到顔七娘这样一幅受伤的模样，心中一痛，上前轻拍顔七娘的背。 “七娘……方才丫鬟们传信，说是林姨娘身边的紫竹自杀了……” “什么！？” 顔七娘猛然抬头，见着顾妈妈认真的神色，心中却是莫名的涌出一股悲伤，“怎么会……怎么会……”顔七娘摇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爹爹呢？爹爹在干什么？” “老爷气急，现在正审问着呢”，顾妈妈看着顔七娘担忧的神色，知道她只是为紫竹的死担忧，决没有意识到紫竹的死对她意识着什么……方才丫头们虽传的不甚清楚，但大致意思顾妈妈还是知道了。 “若不是老爷心中一直宠着七娘，怕这会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七娘杀了林姨娘吧……”顾妈妈哀叹一声，实在不愿看着七娘到现在还为一个丫鬟的性命担忧，而且这个丫鬟还意图不轨！ 顾妈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很想将这一切告诉顔七娘，又怕她一时受不了，只得循矩渐进道，“七娘你别怪妈妈多嘴，今日你不该阻止老爷处罚那丫头的……” “为什么？我若不阻止，她可就死了啊！那可是条人命啊！” 顾妈妈见顔七娘现在仍为他人着想，不由的有些怨恨颜谢氏，顔七娘现在这样，说好听点叫单纯，说不好听了那就是傻！就七娘这性子，在颜府有老爷护着还好，将来去了夫家，若是有几房小妾姨娘，绝对会被害的连渣都不剩！ 顾妈妈猛然想起如今王四郎屋里已有一个三姨娘，狠了狠心，对顔七娘道，“她是一条人命的前提是颜府丫鬟，而七娘你，是她的主子！在七娘你的眼里，那就应该是贱命一条，不值得你亲自关心，更是因此让老爷恼怒了你，七娘，这样得不偿失！” “不……妈妈，你怎能这样说……你不能……”顔七娘摇摇头，仿佛不认识顾妈妈一样，那陌生的眼神看着顾妈妈一痛，还是说道，“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样子，若是自己看低了自己，那些别有用心的丫头们就会踩着主子的肩膀往上爬！甚至最后取而代之！”顾妈妈意有所指。 见顔七娘还是不甚理解，只得明确说道，“王家四郎房中的那三姨娘不过一个妾，在七娘眼中那就是一条贱命，七娘你是主子，可是任意而为，只要面上过的去，旁人是不会多说什么的，相反，若是你还跟现在一样，只能由着那狐媚子往四郎床上爬，若四郎是个知事的还好，若是不知事的，将来宠妾灭妻也不无可能！” 顔七娘被顾妈妈话中的意思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呆愣在原地，看的顾妈妈心中一软，想开口说几句软化，只是话到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 只得哀叹一声，“七娘，你知道妈妈不会害你……” “妈妈……” “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会，老爷在审着潇湘苑的人，估计一会便有结果了……等会妈妈进来叫你……”顾妈妈再次替顔七娘掖了掖被角，不等她说话，便转身出去，只留顔七娘一人在原地欲言又止。 …………………… 却说颜正回到上房，越想越气，从昨日开始，府中事情就没断过，一件比一件麻烦，一件比一件棘手。 想起昨日失踪的王府小厮，颜正唤来一旁小厮磨墨，自己休书一封，向王府解释。虽只是一个跑腿的小厮，但却是失踪在颜府，这无关身份，只是面子问题。 于情于理颜正都改休书解释一番。 “老爷……潇湘苑的下人们都压过来了……老爷该怎么审？”颜正刚刚将信交给一旁的小厮，颜谢氏便缓步走来，背后跟着不知什么时候跑来的颜九娘。 “爹爹……女儿给爹爹请安了！” “恩……”颜正点点头，也不看颜九娘，兀自低头沉思，“将下人们分开关起来，你派几个人同时审问，看看是否有人说谎！”颜正直接抬头对颜谢氏吩咐到，从头至尾没有看一眼颜九娘。 愤恨的捏紧拳头，颜九娘想再上前说话，却被颜谢氏一把按住，心中恶狠狠想到，“若是七娘在此，你觉不会这么无视吧……”心中对顔七娘的恨意剧增，“是你抢了我的一切！我一定会全部夺回来的！全部！” 而颜正却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无意识的举动，会引起颜九娘如此大的恨意，可见平时她对几个儿女的关心并不多…… 颜谢氏却是一直注意着颜九娘，见她差点咬破红唇，心中不由的也有些恼怒颜正对女儿的忽视，只是再怎么恼怒，她也不敢对着颜正提出，只是低头专心听颜正的吩咐。 “老爷好计策！如此便能查清到底谁在背后妖言惑众了……”颜谢氏对着颜正盈盈一笑，刚要转身吩咐，却见刘妈妈从外间走来。 “禀老爷，夫人，小姐，彩云庄的庄绣娘来了”。 “哦？大概是两位小姐去赏梅会的衣服准备好了”，颜谢氏微微一笑，对颜九娘道，“你可要去看看？” 颜九娘也想知道庄家的给顔七娘的素衣制成什么样子？想知道自己那银子有没有白花？但是她环视一周，对颜谢氏盈盈一拜，“劳烦母亲替我给几个赏银罢，衣服我便不看了，横竖彩云庄的东西都还不错，还是家里的事情要紧……”颜九娘抿了抿嘴，“现在家事繁多，实在不方便外人久留……” “至于七姐姐那里，派人通知一声就好，若是……若是改明儿七姐姐怪罪了，九娘自己去跟七姐姐请罪！” “你呀！”颜谢氏点了点颜九娘额头，对女儿能如此快的转变心情，进退有度满意不已，眼角都开始带笑。 “给十两赏银让他们离开吧，七小姐那里，派人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颜谢氏还没说什么，颜正就对着刘妈妈吩咐到，等她领命而去之后，还破天荒的对着颜九娘赞叹一句，“不错，这才是我的女儿！” “女儿谢爹爹夸奖！”颜九娘嬉笑一声，对着颜正一拜，看的颜谢氏又忍不住点了一下她额头，笑骂道，“顽皮！” “母亲……”颜九娘努努嘴，“您又取笑我……” 一句话说的颜谢氏大笑不已，“哎呦，你个小丫头片子，从我肚子里爬出来，我还笑不得了？” ………… ………… 房间突然陷入一股尴尬，颜谢氏赶紧止住话头，对颜正诚惶诚恐道，“老爷，妾身失言了……请老爷责罚……” “无妨……”颜正哀叹一声，想要说是自己对不住他们，却怎么也拉不下脸，只得沉声道，“还不去问话，看看潇湘苑到底谁在妖言惑众！” “是……”颜谢氏心中一顿，面上还是恭敬道，而颜正说完便大袖一甩离开房间，只剩颜谢氏与颜九娘两人在房间内心思辗转…… 第三十四章 梦境（三） 滚滚黄沙，巨大的城市如死城般不见人影，顔七娘从丈高的城楼眺望，满心的焦急。?? 一阵风起，迷了城市，迷了眼睛。 突然 遍天的喊杀声冲破云天，顔七娘的鼻头传来一股血腥。 啊！！！！ 原本孤寂的城市瞬间被满满的死尸覆盖，大街上，墙角里，甚至房顶上，处处殷红一片，显然有人要赶尽杀绝，连房顶上都不放过，那一个个可是无辜百姓啊！一时间，这座城市变为真正的死城。 ，一滴泪，缓缓流下，顔七娘嘶吼一声，胸中有数不尽的郁气。 “七娘！七娘醒醒！” “小姐，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顔七娘耳边传入一声声呼唤，心中略一犹豫，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座死城里。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眼前原本清晰的血腥味突然变得模糊，仿佛有两股巨力不停的拉扯顔七娘，一时间，连灵魂都要脱离。 啊！！！ 顔七娘猛然坐起，还未睁眼，就听如烟惊喜的呼喊，“太好了，小姐您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如烟一边感叹，手上也不闲着，与顾妈妈一起扶住顔七娘的身子，“小姐可是做噩梦了，方才大厨房炖了参汤，可要奴婢去端些来？” “不用……”顔七娘甩甩脑袋，想将方才那一瞬间的心痛、无奈甩开，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梦到如此场景，竟真实到这种地步。 只是这些毕竟不能为他人道，那梦境实在太多血腥，梦里血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去泡杯菊花茶吧……”顔七娘摆手，吩咐如烟。 “可是……”如烟看了眼一旁的顾妈妈，咬咬牙，劝慰道，“小姐，现值冬季，天气寒冷，菊花性寒，奴婢还是为您端些参汤吧……” “就泡菊花茶！”顔七娘摆手，不想在这问题上与如烟争辩，脸色一整，直接吩咐到。 纵使想要忘却，但梦中浮尸百万的场景实在太多真实，真实的鼻尖依然有淡淡的血腥，顔七娘现在就想灌一口菊花茶，好叫心中的烦闷冲淡。 “是……”见顔七娘如此神色，如烟知道再说无意，只得答应一声，退身而下。 “七娘……” “妈妈，我睡了多久？爹爹那边可是有消息了？紫竹到底怎么回事？”顔七娘不想在方才的梦境上在纠缠下去，想起早晨如烟死的事，赶紧转移话题。或许是方才的梦境让人太分神，顔七娘丝毫没注意到顾妈妈突然变了的脸色。 “七娘你好好休息便是，问这作甚？” “可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府中丫鬟，好好的一条人命呢……” 顔七娘刚刚出感慨，却被顾妈妈尖声打断，“七娘你怜惜他们一条贱命，可那帮不知好歹的奴才，哪里值得！” 顾妈妈神情愤恨，一副恨不得要杀人的样子，着实吓了顔七娘一跳，“妈妈为何动怒，可是爹爹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七娘……”顾妈妈小心的将七娘搂进怀中，轻拍背部，啜泣道，“那些个背主昧心的奴才，迟早要遭报应的！我们七娘如此好的孩子……” 顾妈妈的话让顔七娘一愣，猛然想起林姨娘握着自己的手将匕刺进她身体的场景，心中一跳，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还不待她询问，顾妈妈便将颜正单独审问潇湘苑众下人，却都得出昨晚听得有女子哭泣的答案，其内容竟跟郭妈妈说的一样，“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栽赃啊！”顾妈妈一边说一边抱怨。 听得这话顔七娘突然沉默了下来，半天不见动静，吓得顾妈妈赶紧再搂进她，“七娘莫怕，妈妈信你，这定是有人栽赃！” 顾妈妈还有一句话未说，不知是哪个下人多嘴，现在整个颜府都知道昨夜潇湘苑那哭声，以及，那些足矣令顔七娘死无葬身之地的话……原本为了锻炼顔七娘，顾妈妈是打算将这一切都说出的，只是现在看着顔七娘沉默的神情，顾妈妈心中一痛，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爹爹呢？爹爹是怎么说的？”顔七娘沉默半响，突然问道，只是这话，却是让顾妈妈真的沉默了。 “老爷说……小姐近日身体不适，好好在院里养着，等王家的赏梅会时再出门……” ………… 房间突然陷入一股安静，就在顾妈妈准备出声安慰时，顔七娘悠悠的叹了口气，“这么说，爹爹是相信他们的说辞了……” “许是老爷太忙了，再说近日连天大雪，这时也不适合出门”，顾妈妈轻声安慰道，“老爷这说不定是在保护小姐呢！近日事情实在太过繁多，从林姨娘小产到那紫竹死亡，府里就没消停过，对！”顾妈妈越说越信，“老爷这是在变相的保护小姐呢！” 顾妈妈神情激动，极力劝慰着，实在是她看的太清，这府里除了老爷是真心疼爱七娘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目的。所以她才在顔七娘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时极力安慰。 毕竟，若是七娘连老爷都不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失去了。 “真的吗……？”顔七娘轻声呢喃，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叹息。 只觉疲惫不堪，顔七娘挥手示意自己还需休息一会，让顾妈妈先下去，这个时候恰巧如烟端了菊花茶进来，顔七娘咕咚灌下，一股菊花香瞬间涌入四肢百骸，胸中的烦闷立刻减轻不少。 挥手示意如烟跟顾妈妈退下，顔七娘躺回床上，又沉沉睡去。 直到退至外间，如烟的嘴巴依然大大张开，“妈妈，小姐……”小姐怎会那样喝茶，那喝法可比自己某一次不小心看到那跑腿小厮喝茶还粗鲁啊，小姐堂堂顔家七小姐，怎么会……怎么会有那样的行为…… 如烟一时觉得脑袋不够用，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妈妈。 “哎……小姐也是心中委屈”，顾妈妈哀叹一声，“今日之事万莫传了出去，损了小姐闺誉”。 “妈妈放心，我省的！”虽然心中震惊，但如烟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此刻顾妈妈一提醒，立马点头答应。 …………………… 这边顔七娘院里刚刚恢复安静，那边颜九娘院中却是热闹非凡，虽在颜正面前表现的不在意，但颜九娘心中还是对此次赏梅会十分在意，尤其是，这里边可有自己不少心思。 此刻又听了上房传来的消息，颜九娘心中一阵兴奋，迫不及待的将那蝴蝶穿袖百褶裙试穿，“对了，七姐姐的衣服可送过去了，听说她的衣服可漂亮了呢，若是没送过去，那就拿来我先饱饱眼福！”顔七娘开心的说着，只是那笑容却怎么看怎么诡异。 第三十五章 计划（一） 颜九娘嘴角噙着笑，一旁的如玉却是脸色一边，知道颜九娘心思的她赶紧跪地请罪，“回小姐，奴婢已将七小姐的衣服送去了……” “已经送去了吗？”颜九娘嘟囔一声，收回迈开的步子，“送去了就算了，反正改天也能见到”。 如玉心中轻松一口气，刚要站起身，却听颜九娘突然一声大喊，吓得她又赶紧跪回去，“不对，若是让她看了那衣服，那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颜九娘想着自己辛苦抛出攒下的私房钱，为的就是庄家的能按自己的要求裁衣，这若是让顔七娘看了，改日她定不会穿那件衣服去聚会，想到这里颜九娘心中一急，慌忙对着如玉吼到，“愣着干什么，快，给我将他们追回来，一定不能将衣服送去璃香院，快去啊！” 颜九娘见着如玉仍是一副呆愣相，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气恼，抬脚就要往外走。 “慌慌张张的，这是要干什么去？”颜九娘还未出院门，就听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仔细一听，便能听出其中的愉悦。 却是颜谢氏领着刘妈妈慢慢转来。 “娘……”左右都是自己人，颜九娘亲切的呼唤一声，却是不等颜谢氏答话，便焦急道，“您怎的今天有空到女儿这了？” “怎么？我还来不得了？”颜谢氏呵呵一笑，也不气颜九娘说话，慢慢上前牵着她的手道，“如此慌慌张张，以前教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不待颜九娘解释什么，颜谢氏便拉着她往回走，见她仍是一步三回头，满脸焦急，略微一思索，便将颜九娘心中的心思猜的**分。 “哪里需要急成这样，你呀……真该将你带在身边让你好好学学……”颜谢氏感叹一声，拉着颜九娘回了院子。 “娘……”颜九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颜谢氏一个眼神止住，只得跟着往回走，面上却仍是焦急无比，看的颜谢氏不禁一叹。 “刘妈妈，我记得以前赏过九姑娘一些顶尖的碧螺春，你跟着丫鬟去找找，走了许久，到有些口渴了……” “娘您口渴了？真真该死！”颜九娘突然醒悟过来，听得颜谢氏的话，气愤无比，对着如玉吼到，“都是死人吗？夫人来了还不上茶，等着我伺候你们吗！？” “奴婢不敢……”颜九娘话刚落，满屋子的丫鬟婆子赶紧跪下求饶，颜九娘撇见刘妈妈已经掀了门帘走出去，自己屋里的人却都在求饶，无一人动弹，两下一比，心中愈的生气，“看来我还是心太善了啊……每人领十大板子，扣一个月月钱，赶紧都给我滚下去！” “小姐饶命！奴婢下次不敢了……” “夫人饶命……” “每人二十大板，滚出去！”听着屋子里此起彼伏的求饶声，颜九娘心中更气，几乎怒吼出来，许是看出颜九娘是真生气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再不敢出声，纷纷退下。 待外边想起一声声的打板子声，以及杂乱的呻吟声，颜谢氏才悠悠的叹了口气，“我一直忙着府中中馈，到不曾想你院子的下人竟如此上不得台面，等会我让刘妈妈去找张婆子……” 颜谢氏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院子里的人是留不得了，明天我让牙婆子过来，再给你挑几个伶俐的，至于大丫鬟……就让紫轩先过来伺候着你……” “娘……”颜九娘知道张婆子乃专门联系春风楼的婆子，这些她不在乎，可是颜谢氏口口声声的关怀却令她感动不已，“女儿不孝，还要劳烦娘亲操劳……” “说的什么胡话！”颜谢氏脸色一正，将欲要跪下的颜九娘拦下，见她还要说话，便抬手打断，“你方才慌慌张张的，可是为了衣服的事？” “对了！可不能让颜珞璃看了那衣服，要不然我的一番布置该白白浪费了！”方才的打岔，到让颜九娘忘了衣服的事，此刻颜谢氏提起，担忧立马又爬上颜九娘的脸。 “看看，看看，慌慌张张的，哪里有小姐的样子！”见着颜九娘一副要跳起来的模样，颜谢氏打趣道，只是说完脸上的笑容却立马收了起来，“这个样子出去，不漏马脚才怪，怎能成事！” “……是女儿不对……” 颜谢氏的话让颜九娘一愣，却还是屈礼道。 “行了，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为你着想……璃香园那边你不用过去了，你爹爹如今恼了她，依她的性子，哪里还有心情看什么衣服，等改日你要出时去她哪里，找个理由让她不得不穿那件衣服就是了……哪里用的着如此慌张，倒平白给人添了怀疑……”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而且要对付的还是自己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顔七娘，颜谢氏自然是上心的。 “父亲恼了她！真的吗？”颜九娘惊喜的抬头，目光闪亮，“女儿莽撞了，还是娘亲厉害！” “我厉害什么……若不是她做了让你爹爹恼怒的事，你爹爹怎会恼她？”虽然明白颜九娘话里表达的意思，颜谢氏却仍面不改色，悠悠的说道。 “对！就是她做了让爹爹恼怒的事……呵呵……”颜九娘说着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再次对颜谢氏屈礼，“是女儿莽撞了，下次定会记着规矩，绝不莽撞……” “呵呵……”颜谢氏今日本就因见了颜正审问潇湘苑下人时，气愤又恼怒顔七娘的神色，她敢保证，现在颜正心中对顔七娘也不是绝对的信任了，甚至，还有一丝怀疑。所谓三人成虎，一院子的下人众口一词，都说是昨晚听到了紫竹忏悔的哭声，称“自己不该留下林姨娘一人……” 颜谢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除去痕迹的同时还能顺着拔拔眼中钉……真是痛快！ 这个时候，刘妈妈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看见里间的情形，微微一笑，将茶杯奉上，对着颜谢氏屈礼道，“夫人，二十板子已经打完了”。 “恩……”颜谢氏点点头，“你去找人联系张婆子，九小姐院里的下人都上不了台面，卖了了事……” “是……”刘妈妈知道颜谢氏的话一方面是重用自己，一方面却是她跟颜九娘的话还未说完，虽然自己是心腹，但有些事也是不能知道的。 当下她也不敢犹豫，领命而去。 不一会，外间便传来哭天抢地的求饶声，毕竟是春风楼啊，建邺最有名的青楼。能当上丫鬟的，哪怕只是个三等丫鬟，都是颇有姿色，以后也有可能会被开脸侍候未来姑爷，若是幸运的生个一儿半女的，甚至有可能被抬为姨娘，一朝麻雀变凤凰。 现在却要被买去青楼，她们哪里受的了。 只是这些却不管颜九娘的事了，此刻，颜九娘正兴奋的看着一叶信纸，那是上面印有牡丹花样的信纸，远远甚至还能瞄见落款处“谢五娘”几个字。 而此刻颜九娘神情兴奋的盯着信纸看了半响，才吐出一口浊气，“娘……或许，此事我们可以利用一番……”－－－－－－－－－－－－虽然是请假三天，但今天回来的有点早，上传一章 第三十六章 计划（二） 冬日里，银装裹城。八一中??文网 颜府经前几日的事后，陷入低气压，尤其是颜正那里，被杖毙处罚的下人不知云云，搞得府中众人都神经兮兮，大气不敢喘。 只是这一切却跟顔七娘的璃香院无关，自那日颜正审问了潇湘苑下人后，璃香院便被隔离，连许久不用的小厨房也重新开火，采买等诸事项也有专人负责，顔七娘是彻底被关了起来。 今日，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稍停，午间吃过饭后，许久不见大太阳也悄然露面。 “不知园子里的梅花开了没？”顔七娘站在窗前，望着外边被压弯了的枝桠，幽幽叹道。 经过几日的煎熬，顔七娘终于现颜正这次是真的怀疑自己了，虽然顾妈妈心中一再强调这样是保护自己，可是这几日不见颜正人，甚至连他身边的小厮也不见，顔七娘就是再想相信也不由的开始怀疑。 或许以前面对这种情况顔七娘会迷茫，会哭泣，可是现在…… 顔七娘又悠悠的叹了口气，自那日梦到那伏尸百万的孤城后，几乎每晚顔七娘都重复同样的梦境，只是梦里的东西一次比一次真实，一次比一次内心的感触更大。 真实的如现实，遥远的却仿若隔世。 顔七娘自己都能感觉自己变得理性了许多，以前许多想不清楚的事情也变得轻而易举，甚至在顾妈妈再一次欲言又止的对着她时，她便能立马想到她要说的是什么，而且也知道顾妈妈是对的，自己以前真的是太天真了啊。 顔七娘没有告诉别人自己的改变，只是在顾妈妈欲言又止时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看到顾妈妈眼中担忧的神色时，顔七娘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只是她搞不明白自己变化的原因，便没有随意开口，徒增担忧。毕竟，自己的改变太过明奇妙…… 每每这个时候，顔七娘总想起黑影，现在细细想来，他身上的秘密还真多…… 呵呵……顔七娘轻声一笑，虽然已经许久未见那黑影，但她相信，他还会出现的。 “小姐……”如烟一直在旁边时候着，见顔七娘先是莫名其妙的感慨，又是对着窗外呆，现在还突然笑出声来，想起那日顔七娘牛饮一般的喝茶，顿时担忧的出声询问，心中不禁叹息，“小姐越来越不正常了，都是外边那些不省心的事闹得！” “天好不容易放晴，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 顔七娘略过如烟担忧的眼神，抬脚便要往外走，吓得如烟赶紧阻拦，“小姐！老爷……老爷说不让您……” 如烟本想规劝，但在顔七娘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头都不敢抬。 “爹爹只说让我不要随便出门，又没说不让我出门……” “啊？” 如烟呆愣在原地，“小姐真的越来越不正常了……”想起以前从来都是温声细语，从来未做过任何出格事的小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如烟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顔七娘的身影已到了院门口，如烟一个激灵，顾不得想顔七娘的改变，赶紧答应号了一声，“小姐，天冷，我给您拿个披风！”说完也不待顔七娘回答，慌忙钻进了屋子。 “呵呵……”顔七娘轻声一笑，抬头看了眼刺眼却抵不过冬日严寒的太阳，默默的在原地等待。 ……………… “春草姐姐，方才我遇见碳房的赵妈妈，她托我找七小姐院里的顾妈妈说一声，说是这月的炭火已经采买回来，让她带人领了，只是我身上还有事情，能不能麻烦春草姐姐跑一趟？” 顔七娘带着如烟刚刚走到园子外边，就听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顔七娘脚步一顿，疑惑的望向如烟。 不过瞬间又收了回来，虽然疑惑炭火应该是几日前就该领的，只是这些她也不甚关心，左右有的用就是。 只是那两丫鬟站的地方乃是去花园的必经之路，顔七娘虽不想躲在背后听两个丫鬟谈话，但也不想出现的人前。现在颜府已经够乱了，顔七娘不想再给人抓到把柄。 是的，把柄。 或许以前顔七娘想不明白府里生的事，但随着最近脑子越好使，顔七娘已经感觉出府中是有人针对自己的，只是不知是谁…… 在这种时候，自然不能再生什么事，所以顔七娘虽然在如烟面前说的无所谓，但也尽量捡人少的地方走，却没想碰到了两个丫鬟。 “怜儿妹妹这是什么话，左右无事，姐姐我跑一趟就是！”那叫春草的丫鬟听完话，娇笑一声，笑骂道，“哪里用的着你还小心的将我拉到这里？” 春草心中高兴，看着眼前长相娇弱的怜儿，不由的喜欢，想着她是府中新人，行事或多或少有些小心翼翼，不由关心道，“以后这种事情你放心说，府中的主子都是心善的，不会因这种小事处罚你”。 “可是……”怜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左右看看，待确定周围没人后，才小心翼翼道，“我听说最近府里死了好多人呢，要不然我也不会被买进来……” “胡说什么！？”怜儿还未说完便被春草打断，“旁的事你可以随意说，但记住，在府中切莫乱嚼舌根，尤其是主子的事，要不然，死了还得连累家人！” “啊！”怜儿低呼一声，见状赶紧对春草行了一礼，多谢姐姐指点，怜儿以后不敢了。 “行了，你不是有事吗？赶紧去吧，我帮你去七小姐那里跑一趟！”春草原本觉得怜儿还不错，但没想到她没说几句话就开始议论主子的事，顿时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待下去，匆忙离开。 看着春草急急的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顔七娘赶紧带着如烟闪到假山后，避免接触。本想着等一会那叫怜儿的丫头离开后，便能继续未完的行程，只是顔七娘等了许久，都不见另一个脚步声离开。 不由的有些皱眉。 顔七娘没有听说过怜儿，听她们方才的谈话，想事新近府里的。只是她的表现令顔七娘十分不喜，倒是那春草，顔七娘看了眼她离开的地方，倒是规矩的很。 “小姐，要不要奴婢假装路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如烟本来听顔七娘要赏梅，吓得心惊胆战，只是一路来专挑人少的地方走，如烟也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现在等了半天也不见那叫怜儿的丫鬟离开，如烟心里比顔七娘还急，出声建议。 “也好……”顔七娘想了想，没有其他的办法，总不能一直等着，虽然雪停了，但因为天刚刚放晴，冰雪消融之际，倒是比往常更冷。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听一阵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令她将后边的话咽回肚子。 “男子！” 顔七娘与如烟对视一眼，顿时皱眉…… 第三十七章 计划（三） “小姐……”如烟一把抓住顔七娘的胳膊，紧张道，“我们避开吧……” 那可是男子啊，万一被人看见，那小姐的闺誉，即使有一座假山隔开，如烟还是不放心，拉着顔七娘就要离开。 “嘘……噤声！” 顔七娘同样皱眉，只是她与如烟担忧的却不一样，那怜儿是刚入府的，哪里就如此明目张胆的与人在花园私会，不对，照她们方才的话，那这怜儿现在应是跟着府中老妈妈学规矩才是，怎就如此熟悉府中的路线。 要知道，顔七娘怕与人撞见，可是专挑隐蔽的路线行走…… 有问题！ 顔七娘不动声色，甚至令如烟噤声，想听听那两人的谈话，只是下一瞬，顔七娘脸色便变得难看无比。 “我的好怜儿，你可想死我了！”一个轻佻的男声响起，接着便是衣物摩挲的声音，还有女子轻吟的喘息。 “棋哥哥……现在是白天……” “白天又如何，现在天冷，没人会过来的，来，让哥哥好好爱你”。 “小姐！”如烟听着假山那边的声响脸红不已，除了恼怒之外还有一丝震惊，“我们离开吧，别让他们污了您耳朵……” 碰~~ 如烟说话的瞬间那边声响更大，显得迫不及待。 顔七娘狐疑的看了如烟一眼，皱眉，想错了吗？有些草木皆兵吗？只是顔七娘不知为何有种感觉，那怜儿或许是自己调查府中事的关键，只要跟紧了她，便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如烟看了顔七娘犹豫，心中一急，顾不得礼仪尊卑，拉着她便照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边走边时不时的回头，以防那两人现。 直至再也听不到声响，如烟才恨恨的停下，“想不到他竟如此不知检点！真是，他竟然，竟然，他怎么可以！”如烟说的断断续续，仿若泄，最后才轻舒一口气，幸好他们没现我们！ 如烟道现在都不敢相信，小姐与她竟听到如此不堪的声音，担忧的望了顔七娘一眼，见她脸上没有异色，才将心中剩下的担忧放下，想着自家小姐一个闺阁女子，竟……如烟气呼呼飞想到，不由对那两人有些愤恨。 “你认识那男子？” “啊！？” 如烟没想到顔七娘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呆愣在原地，半响，才神情古怪道，“他是九小姐身边李妈妈的儿子，奴婢上次去九小姐院里送东西时见过，当时李妈妈还拉着奴婢的手想要……”如烟咬了咬牙，“想要奴婢以后嫁与她儿子……” “九妹妹身边的人吗？”顔七娘已经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那李妈妈作为颜九娘的贴身妈妈，以后定是一家子作为陪嫁跟着九娘去夫家的，而如烟是自己的大丫鬟，以后定是要跟着自己的，那李妈妈凡是有点脑子断不会说这种话。 “难道，是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顔七娘喃喃自语。 “小姐您说什么？” 如烟见自己说完，自家小姐便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嘴上还喃喃自语，心中不由一紧，虽说作为丫鬟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但今日听了花园那一场面，现在又见着自家小姐若有所思的神情，如烟下了一跳，怕自己小姐一句话将自己嫁了人渣。 如烟毕竟也只有十几岁的年纪，虽然平日见着稳重，但一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便失了理智，担忧不已。 顔七娘回过神来便见如烟跪在地上，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心中一顿，瞬间又笑出声来，“你个丫头，你家小姐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吗？那种人，也是能嫁的？” “小姐……” “行了，赶紧起来，地上雪未消融，跪出问题了谁来侍候我”，如烟刚想说话，却被顔七娘笑骂着打断。 “嘿嘿，奴婢伺候您，奴婢要一生都伺候小姐！” “油嘴滑舌，行了，回吧，今个那梅花是看不成了……”顔七娘抬脚便往回走，突然想起后日便是王家茜蓤举办赏梅会的日子，貌似前两日庄家的已将衣服送了过来。 “回去了你将前两日彩云庄送来的衣服找出来，我要看看”，顔七娘想起那素色的衣裳，心中又有另一层担忧，“若是，那衣裳实在不能穿，便只能挑以前的衣服将就了……” 颜谢氏与颜九娘怎么也不会想到，顔七娘竟然只几日便恢复正常，甚至性情也不是原来的性情，所以她们打算赏梅会之前不让顔七娘看那衣裳的愿望是落空了。 只是那件衣裳到底是否合乎礼仪，是否能穿的出去，大概除了亲手裁衣的庄家的，是谁也不知道了…… “衣服是顾妈妈收的，奴婢这就回去给小姐找出来！” 经过方才的一番波折，如烟现在精神放松无比，甚至流露出一丝少女的天真，听得顔七娘的话，立即高高兴兴的答了，听得顔七娘摇头不已。 以前总觉着如烟比自己稳重，现在想来，倒是看错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回了璃香院，没有现原本园子里本应颠倒凤鸾的两人，现在却衣衫完整的站着。 “行了，任务完成，你可以走了！” “走？”颜棋邪气一笑，“好怜儿妹妹，方才你叫的可真真是**……” 颜棋说着便要上来抚摸怜儿的白净的脸蛋，却被她厌恶的瞪回去，“拿开你的狗爪，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 怜儿厌恶的看了眼颜棋，趾高气昂，与方才顔七娘听到的柔弱千差万别，“即成了事，还不快滚！” “你……”颜棋想说些什么，却又生生的憋回去，“那我的赌债呢？” “哼！低贱就是低贱！”怜儿轻哼一声，转身离开，道，“放心，今日事情顺利，主子已免了你四成的债务，若是你帮我成功站在颜家九小姐身边，那你便不用再愁你的赌债……” 随着话音落下，园子里已没了怜儿的身影，“贱人，吃早将你压在身下！”颜棋对着怜儿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恨恨骂道。 随后，左右看了眼，又悄然溜走……一时间，整个园子里只剩下几串杂乱的脚印，昭示着不平静…… 第三十八章 计划（四） “小姐，您先坐会，我这就去给您找衣服！” 回到璃香院，如烟一脸兴奋的扶顔七娘坐下，也不待她答话，便兴冲冲的冲出门外，惹得顔七娘无奈的轻笑。八一 中文网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如烟原本兴奋的脸色在出了门外便被凝重取代，“您们可见顾妈妈在何处？” 外间一直有小丫鬟侍候，听得如烟的问话，其中一个长相机灵的眼睛一转，答道，“如烟姐姐，方才我见顾妈妈往小厨房去了”。 “恩……”如烟答应一声，正要抬脚离开，瞥见那丫鬟仍立在原地，心中一顿，道，“现大雪刚开始消融，最是冷的时候，你去厨房给小姐煮一碗姜汤驱寒”。 “是！奴婢这就去！”小丫头答应一声，声音也愉悦了许多，规矩的立在如烟身后，等她先行。 等如烟急急的带那小丫头离开后，外间的众丫头才爆阵阵羡慕的窃窃私语，像她们这种低等的丫头，往常是没有资格近身服侍小姐的，也不知那喜儿走了什么大运，竟的了如烟的眼缘。 如烟现在可没有心情管这些小丫头们的心思，在小厨房找到顾妈妈后，便急急的上前，“妈妈，小姐要看看前几日彩云庄送来的衣服，劳烦妈妈跟我跑一趟”。 “小姐要看那衣裳？” 顾妈妈疑问一句，便急急的放下手中的活计，带着如烟到了顔七娘平日专门放置衣服的房间。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的？” 顾妈妈与如烟都是顔七娘身边得力的助手，现如烟这幅样子，虽然在人前极力的掩饰，但顾妈妈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如烟的不对劲。 索性这里平日都是顾妈妈管的，不用担心被人听到，顾妈妈便直接问了出来。 “妈妈……”如烟担忧了半天，这会终于见着可以拿事的人，便急急的攥紧顾妈妈的衣角，“小姐，小姐今日好不正常……” “怎么回事！？小姐又犯病了？”事关顔七娘，顾妈妈一下跳了起来，焦急的询问。 “不是……不是，小姐好着呢”如烟一看顾妈妈的样子，知道她是想差了，赶紧摇头，随即又想着顔七娘今日确实有些不正常，又赶紧摇头。 这一点头一摇头倒是让顾妈妈无奈了，知道顔七娘没有犯病，如烟还有时间跟自己商量，想来也不是十万火急的事。顾妈妈想到这里，原本焦急的心却是静了下来，又缓缓的坐会凳子，“说罢，到底怎么了？” “是这样的……”如烟将一早顔七娘要出去，再到她们在园子里听到的事一一道来，听得顾妈妈一掌拍到桌子上，“成何体统！这样的贱奴该杖毙了事，你也是的，怎能让他们污了小姐的耳朵！” 顾妈妈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对颜棋的事情气氛无比，只是如烟毕竟刚才经历过，这会她心心念念的也不是颜棋与怜儿的事，见顾妈妈纠结在这事上面，赶紧劝道。 “妈妈，这是不急，这样贱奴迟早都能处置，只是小姐，小姐的反应真的太奇怪了……” 如烟还想这顾妈妈许是没听清自己的意思，刚要在仔细描绘顔七娘当时的反应，却被顾妈妈一个指头戳在额头，“你呀，小姐变成这样不好吗？” “啊！痛”，如烟捂着额头，一脸无辜的看向顾妈妈，“我也觉得小姐近日很是镇静，只是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妈妈，你说，会不会是进来的腌臜事让小姐受了刺激，我们要不要请大夫……” “你呀，还需要在好好练练……”顾妈妈说的模棱两可，待如烟还要再问时，便已经起身，寻找前几期彩云庄送来的衣服。 其实顔七娘的变化她早就察觉了，自从那日顔七娘做噩梦之后，顾妈妈眼看着顔七娘的眼神越来越清明，越来越稳重，知道有些事已经不用自己去说了，所以她才会在顔七娘推脱了两次之后再也没提起要让顔七娘懂得内宅之事的念头。 “当年那么聪慧的人，她的女儿怎会平凡……”顾妈妈内心叹了口气，见着如烟仍然愣在原地，心中一笑，对这个衷心的丫头更是爱怜。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呢，前几日庄家的送来衣裳，我想着小姐近几日不舒服，说不得便会不去那聚会，所以也就没在意，直接混着包袱放在衣柜，你等等，我这就去取来”。 顾妈妈的说话声终于让如烟回过神来，虽然她现在仍然有些迷糊，但既然顾妈妈说小姐这样很好，拿自己还担心什么。 “行了，赶紧整理好了，我们去跟小姐回了话”，顾妈妈抱着包袱回来的时候，瞧着如烟花了一张小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拉过如烟替她整理一番。 等到两人回到里间的时候，就见顔七娘刚刚喝完姜汤，一旁的丫鬟已在收拾。 “喜儿，你去外间候着”。 “是！”正在收拾碗具的喜儿听了顔七娘的话，赶紧屈膝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快收拾完毕退了出去。 “拿来了？” 顔七娘轻声一笑，手中捻着一张信纸，神情嘲讽。 顾妈妈与如烟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只得答道，“在这里呢，前几日庄家的送过来，我想着小姐可能不去，便没有理会，直接装了柜子”。 “难怪……我说呢”，顔七娘心中一顿，想起当日裁衣时颜九娘积极的神情，再看看手中的信纸，眼睛一迷，不由的嘲讽道，“你们是愚蠢如斯呢？还是……被人利用呢？” 顔七娘看了眼信纸底处那王茜蓤的落款，不由思索道，一边浑不在意的对顾妈妈道，“既然你也没见过，那便打开看看吧，看看她们费心费力的衣裳是什么样的？” “是……”顾妈妈察觉气氛有些压抑，心中疑惑，手上却不慢，与如烟合力将衣服抖开。 “小姐！这……”顾妈妈一眼便看见大片的素色，不由低呼一声，接着却是恼怒，“这庄家的平日看着也是个机灵的，怎么会……” 顾妈妈后边的话没有说出口，显然是不想犯了忌讳。 而顔七娘却是盯着那衣裳看了半响，才轻笑道，“她倒是有心了……” 第三十九章 计划（五） “七娘……”顾妈妈看着顔七娘一脸的云淡风轻，心中一紧，想要开口劝慰，却被顔七娘制止，“妈妈何不细看了那衣裳再说话？” 虽然那衣裳折叠起来只能看到上面的一片雪白，但顔七娘还是从那丛丛雪白中看到几朵花蕊，想来庄家的念着自己的恩情呢…… 顔七娘不由的想起那年冬天一时兴起，救了庄家的的男人，现在想来，许是冥冥之中天不绝她。想到这里顔七娘原本下沉的心骤然升了起来，与之伴随的，还有嘴角的一抹娇笑，“她倒是帮了我了……” 心思辗转间，顔七娘已想过无数可能，瞥见一旁王茜蓤的书信，微微一笑，心中有了计策。 而一旁的如烟和顾妈妈狐疑的将那衣裳抖开，接着便是如烟震惊的呼喊，“好漂亮！” 雪白的衣衫零零散落些许花瓣，仿佛误落人间的仙衣，片刻飘摇而去。连顔七娘的眼神都不由的一亮，她想过庄家的会极力补救，却不曾想她竟有如此技艺！ 三人中只有顾妈妈依旧眉头紧锁，虽然手中的衣服是很漂亮，但她再是漂亮也是白色啊…… 看了顔七娘眼中的惊艳，姑妈妈略微犹豫，但还是劝慰道，“七娘，妈妈为你另外找一件衣裳吧……这衣裳……”顾妈妈捧起手中的衣衫，想要说些批评的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手中的这件衣裳，除了颜色外，实在美得不想人间之物。 “妈妈不必担忧，后日我便穿它……”看着顾妈妈的样子，顔七娘知她想说什么，只是自己心中已有计策，自然不能辜负了她们尽心尽力演的这出好戏。 只是顾妈妈却不知这些，见顔七娘要穿它去聚会，顿时急了，“七娘不可，这可是素色啊！不！这可是白色啊！” 顾妈妈尖利的声音也让一旁被衣裳迷住的如烟回了神，听见顾妈妈的话，顾不得懊恼，如烟也跟着急了起来，“小姐，奴婢这就去跟妈妈找找，定有许多合适的衣物！这件衣裳……咱们不穿了吧……” “行了！”顾妈妈跟如烟的反应让顔七娘一阵心暖，嘴上还是笑骂道，“我自有主意，而且，你们注意看看，那衣料很是特别，与平日的不同，想来不会犯什么忌讳……” 顔七娘看着顾妈妈还一副想要劝慰，赶紧开口道，“而且，妈妈你看，这衣料如此特别，制成的衣服恍若仙衣，有个眼睛的人都不会与丧葬联系……” “呸呸呸！”顾妈妈赶紧打断顔七娘，不让她说下去，“胡言乱语，也不怕犯了忌讳”，虽是这么说，但从她放松的神情可以看出，她心中的担忧减了不少。 “只是，话虽这么说，但毕竟是王家小姐举办的宴会……”是别人家举办的宴会，不是颜家，小姐作为客人，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才好。 “妈妈不必担忧”，顔七娘听出顾妈妈话中的潜意思，微微一笑，将搁置在一旁的信件拿了过来，不顾顾妈妈越来越震惊的脸色，悠悠说道，“既然主人家都如此说了，那我也不该失礼才对”。 “这！”顾妈妈在内在生活这么多年，其中的弯弯道道哪里不清楚，看着手中的信件，还有那素色的衣衫，即使不明白具体的事件，但也知道了这是有人故意针对顔七娘。 原本稍稍放下的心有提了起来，顾妈妈这次说什么也不同意顔七娘穿那衣裳去聚会，甚至开始给顔七娘出主意，找了机会毁了那件衣裳。 无奈的揉揉脑袋，顔七娘就知道顾妈妈会是这种反应，实在是王茜蓤这封信来的太过巧合。那信中没有别的意思，总体来说就是听闻庄家的为赶制这件衣裳，熬坏了眼睛，花费数十万两白银，甚至累的身体虚脱，她想要一睹什么样的衣服能让彩云庄废了一个绣娘云云。 其实顔七娘看到这封信也很纳闷，因庄家的那日来送衣时，正是府里混乱的时候，除了夫人那里的丫头和门房，没有一人见过庄家的。 要不是今日突奇想赏梅而不得，顔七娘估计都想不起这件衣裳来…… 至于花费数十万两白银的事，她更是不知道。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王茜蓤写信来想要让她穿上这件素衣…… 顔七娘即已下定决心将计就计，当然不是顾妈妈能够说服的，最后，还是不得不同意让她穿着素衣去聚会。 “对了妈妈，若真如信上所言，这次庄家的倾尽了心血，以后怕是不能再做绣活了，你帮我包一百两银子，算是感谢她吧……” “这……”顾妈妈古怪的看了顔七娘一眼，道，“老爷吩咐你去赏梅会之前，璃香院全面封锁，近几日连采买也是专人负责的”。 “…………” 顾妈妈的话让顔七娘瞬间沉默下来，半响，才悠悠的叹口气，“紫竹那事怎么样了？” “不知道……自那日之后，老爷亲自派了人守着院门，传不得消息，奴婢也不知最后到底怎么了，要不我去跟守院子的人打听打听？” “恩……”顾妈妈的话令顔七娘神情一顿，随即又不动声色道，“好好打听一番吧，毕竟这也关乎我……”颜七娘话未说完，但顾妈妈明白她的意思，潇湘苑跟七娘牵扯实在太多了，知道其中的厉害，顾妈妈也不犹豫，赶紧转身出去。 剩下如烟捧着手中的衣服呆了呆，不知该怎么办，看的颜七娘微微一笑，“行了，我要休息一会，你去将那衣裳熏上香，后日我还要穿呢”。 “是……” 待如烟退下后，颜七娘原本轻笑的脸瞬间沉下，“若是院门都有爹爹的人守着，那今日自己是怎么出的院子？” 颜七娘不由有些凝重，随即又想到自己除了撞见一件腌臜事儿，也没有碰到什么意外，便不再放在心上。 许是爹爹心疼自己，怕自己闷坏了，才允许自己出门吧……颜七娘如此想着，慢慢将纠紧的心情平复。 第四十章 意外（一） “妈妈，七姐姐可是还未睡醒？” 雪后的暖阳照着人越的寒冷，顔七娘往炭盆处挪了挪，听得外间颜九娘询问顾妈妈的声音，撇了撇嘴，唤过如烟替自己整理衣衫。?? 果然，不等她站起身来，颜九娘便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七姐姐，你可收拾好了？马车在外边……” 颜九娘边走边问，却在说了一半后定在原地，素色的广袖流仙裙，裙角层层叠栾，朵朵花瓣如调皮的精灵，随顔七娘的动作飞舞，再配上顔七娘那绝世容颜，颜九娘的脸色有一瞬间难看。 “好漂亮……”颜九娘下意识的攥紧藏于袖间的双手，低头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却又瞬间被羡慕取代。 “七姐姐今日好生漂亮，看的我都不好意思与姐姐同行了呢！” 顔九娘微笑着，不由庆幸自己不是将全部的希望放在庄家的身上，再看了眼顔七娘虽然美丽但仍旧是素色的衣服上，脸上神情好看了不少，与顔七娘撒娇道。 “手怎的如此冰凉，如烟，去给九小姐取个手炉来”。 颜九娘手搭上来的瞬间，顔七娘不由打了个激灵，细看之下，顔七娘这才觉，大雪刚过，颜九娘竟然只着一件单衣，虽看起来如蝴蝶般美丽，但感受这那冰冷的温度，顔七娘还是不由自主的皱眉。 只是她虽作为姐姐，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盼着如烟赶紧拿来手炉，好将自己的胳膊从那冰冷中解救出来。 颜九娘一直观察着顔七娘，见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衣服上，不由的傲然挺起那本就不大的胸脯，心道，“自己这蝴蝶穿袖折叠裙与那广袖流仙裙本就是不同的风格，况且自己也做过实验，只着单衣的话要比穿棉衣看起来轻灵许多”。 “况且，她漂亮又如何，再漂亮也要让别人看到才是……” 想到这里，颜九娘原本有些微冷的身体也不由的开始热切，恰巧如烟此时拿来了手炉，便直接松开顔七娘的胳膊，倒让顔七娘暗地里松了口气。 “也不怕着了凉！”顔七娘嘟囔一声，抱过顾妈妈递过来的手炉，与颜九娘一起相携而去。 出了房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顔七娘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目光瞥见一旁颜九娘的衣衫随风飘摇，倒也有那么几分灵动，配上那可爱的容颜，在一片雪白中映衬的愈缤纷，倒是有几分佩服她为了美丽的勇气。 颜府小姐出行都配有特定的马车，里面的豪华舒适自是不可言语，只是因身份不同，配备自然不同。 而顔七娘作为颜正最宠爱的女儿，自有专属的出行车辆，比府中小姐定制的要好不少。 一行人行至侧门，远远的便能看见顔七娘那大而豪华的马车，直直的停在位，在颜九娘眼中，连那拉车的马儿，似乎都要比后边的看起来骏了许多。 原本平和的目光又比愤恨取代，“这些都应该是我的，我才是颜府名正言顺的嫡女！”颜九娘紧了紧拳头，“总有一天我都会夺回来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这抢我东西的贱人付出代价！” “九妹，天冷，咱们姐妹同乘可好，路上也能说说话”，顔七娘走至自己的车架旁，回头看见颜九娘停在第二辆马车处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车架，便出言邀请。 “啊！？谢七姐姐抬爱，我做这辆车就可以了……” 听得顔七娘的话，颜九娘脸色一变，慌忙拒绝。那慌张的模样，看的顔七娘不由皱眉，瞥了眼周围看过来的守卫，还有不远处看热闹的路人，顔七娘轻移娇莲“慌什么，姐姐还能吃了你”。 “七姐姐，你又说我笑话！” 颜九娘自是看见了顔七娘皱眉的表情，怕自己反应太大影响了计划，赶紧平复心情，与顔七娘撒娇道，“姐姐的豪华车架妹妹何曾不想做，只是此去可是去王府，妹妹可不能因为姐姐的心善而害的王府众人误会！” 庶女就该有庶女的样子，嫡女更该有嫡女的样子，所谓嫡庶分明，更何况是去未来婆家。 若是被别有心的人看到，影响不好。 顔七娘明白颜九娘话中的意思，只是原本她应娇羞的脸庞却怎么也娇羞不起来，怕人家说嫡庶不分？难道就不怕人家说不与姐妹相亲吗？ 顔七娘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颜九娘纠缠，况且府中定制的马车虽比自己的车架看起来简陋不少，但也只是相对的，其豪华程度也不是一般的家庭能比，所以顔七娘嘱咐一声便转身上了第一辆马车。 她没有看到的是，在颜九娘看到她上了马车后，嘴角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顔七娘突然十分的烦闷，自从开始每晚做那怪异的梦后，顔七娘便仿佛打开了某种禁制，以前看不清楚的问题都清晰无比，相应的，对王四郎的感觉便淡了许多。 方才经颜九娘提醒，顔七娘这才想到，去了王府，定是要见王四郎的，还有……那传说中的三姨娘也会见到…… 想到这里，顔七娘便觉脑中一团烦闷无处泄，瞥见自己一身的素衣，哀叹一声，这次宴会还真是让人痛恨呢。 可是痛恨又怎么样，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小姐，可是不舒服？”如烟看着自家小姐突然沉下来的脸色，不由担忧问道。 “无事……”顔七娘下意识的摇摇头，对如烟道，“泡杯菊花茶吧……” 顔七娘近几日迷上了菊花茶的味道，那淡淡的略带清凉的菊花香，总能将内心的烦恼冲散。而如烟也见怪不怪，不再劝顔七娘注意身体，听了命令后，熟练的从抽屉中找出菊花，开始煮水。 不一会，淡淡的菊花香便萦绕车厢。 碰！ 就在顔七娘要清舒一口气的时候，车厢突然传来一股巨力。 “小姐小心！”眼看着那刚煮沸的茶水飞溅开来，如烟惊呼一声，慌忙飞出，将顔七娘掩在身下，接着便是一声闷哼。 “怎么回事！？” 第四十一章 意外（二） “怎么回事！？” 感觉马车正以不可思议的度奔驰，顔七娘大吼一声，却不见有人回答，马蹄踢踢踏踏的声音愈紧蹙。? ? 突然，车厢向一侧翻滚，顔七娘来不及思考，带着如烟滚出车外。 嘶~~~ 皮肤与坚硬地板的摩擦让顔七娘轻呼出声，突然的疼痛让她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什么人！？” 隐约中顔七娘听到一阵混乱，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已驾到脖子上， 传来丝丝凉意。 顔七娘抬头，便撞进一双肃杀的眼眸，只是现在却在看到自己的面容之后一脸震惊。顔七娘顿时咯噔一下，方才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找帽围，现在倒好，顔七娘自嘲一笑，竟被侍卫当街用到架在脖子上……还，看清了面容。 “小姐！” 这个时候如烟也清醒了过来，见顔七娘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群男子，顿时惊呼出声，赶紧往顔七娘的方向奔去。 许是如烟这一声“小姐”让那些侍卫反应了过来，再不敢直直盯着顔七娘的面容看，手中的刀也离了脖子，却并未走远，只是将顔七娘与如烟围起来，颇有看守之意。 “小姐，你没事吧？” “无事……”任由如烟扶起，顔七娘环顾四周，却瞳孔皱缩，只见方才驾车的车夫躺在十丈开外，胸间直直的插着一把大刀，与方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无异，不远处是驾车的马儿，此时也倒在了血泊中。 空中传来的阵阵血腥让顔七娘一度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梦境中，满城的浮尸，百万双无辜的眼睛均渴望的看向自己。 “啊！！！血啊，小姐！血啊！” 顔七娘未来得及体会那一双双眼眸中包含的深意，便被如烟的惊呼声打断，每次都是这样，每每顔七娘想要探究那百万浮尸背后的故事，都会被打断，仿佛有一股莫名存在的力量，阻止着她的探寻。 轻叹一口气，顔七娘安抚的拍了拍如烟的背，上前走至方才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侍卫身边，“这位大哥，我乃颜府七小姐，此去往王府赴宴，许是方才惊了马，绝无冒犯你家主子的意思，还请大哥代为通传一声，七娘在此谢过了”。 虽然顔七娘现在也很纳闷，为何会突意外，但是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瞥见不远处停着比自己的马车豪华几倍的马车，再看周围这些带刀侍卫，顔七娘即使不知道对方身份，也明白对方乃尊贵之身。 “恩……”楚烈从方才开始便一直注意着顔七娘，见那丫鬟被四周的血腥吓的丢了魂，她却只是暗叹一声，现在竟跟自己说话！ 要知道，自己现在可是一名侍卫，算是下人，她这样当街说话，毫不避讳，传出去可是有损闺誉的。 一时间，楚烈兴趣大增，想起方才自己看清她面容时的失神，竟鬼使神差般应了顔七娘的话。 只是他还未抬步，便被随之而来的一声尖叫打断，“七姐姐，你怎么了！？” 颜九娘远远的便望见顔七娘衣衫不整的被一帮男子围住，尖叫一声，便急急的下了车，“你们是谁，为何围住七姐姐，还至她衣衫如此不整！” “果然……”顔七娘自嘲一笑，还以为自己这妹妹只是小打小闹，嫉妒心作怪，在颜府面子问题上会明智一些。 “果然是想多了……” 颜九娘这句话穿透云霄，不知道的，还以为顔七娘真的被一帮男子围住，而且，衣衫不整…… 楚烈也不由自主的皱眉，狐疑的看了顔七娘一眼，却在触到她的容颜后便闪开，只是这一瞬，足以她看到顔七娘嘴角那抹自嘲的笑意，心中一顿，对周围依旧守卫的侍卫吩咐道，“此乃颜府七小姐，都注意些规矩，莫要给你们主子丢了脸面，我这就上前请示，你们去周围看看，暂时封锁街道，这里不用守着了”。 “是！” 众侍卫听了楚烈的吩咐，答应一声，呼啦散开，将颜九娘的马车也隔了进来，只留下颜九娘在原地一脸错愕。 “九妹妹，可否让我借用一下你的马车，我需要梳洗一番”。 “啊！？呕……”颜九娘方才只注意颜七娘被男子围住的情形，走近才看清眼周围一片狼藉，空中传来的阵阵血腥让她让她瞬间惊叫起来，声音比方才还猛烈数倍，胃里也一阵扭曲，干呕起来，等她回过神后，就见顔七娘已在如烟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 心中一急，不想就这么放过顔七娘，突然又想起自己刚才那一嗓子足够大，这条街又是去王府必经之路，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听到……想着不久便会又各种各样关于顔七娘被一群男子围住的留言，颜九娘微微一笑，也不想做的太明显了，脚步一顿，却是朝不远处那辆豪华大车走去。 “怎么回事？” 楚烈刚刚走至大车旁边，便听里边传来一声询问，如三月里的春风，温暖轻柔。 “是颜府的七小姐，好像是惊了马”，楚烈竟没有丝毫礼仪，随便说着，甚至一边说，一边随意的撩起车帘，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端坐在车内，眉目如星，满身的威严却又不失亲和，见楚烈如此行为，也只是无奈的笑笑。 “你杀了她的车夫和马匹”，美妇随意说道，却令楚烈脸红不已。 “姐……我当时又不知道她是颜府的小姐……还以为……” “还以为有人要对我不利？”美妇见楚烈吞吞吐吐，轻笑一声，结果话头，“此次除了王府，外人哪知我的行程，你呀，该好好学学，方才可是冲撞了颜府小姐？” “我……”听自家姐姐问话，楚烈想起方才自己拿到刀架在顔七娘的脖子上，顿时又抽搐了，看的对面的美妇无奈一笑。 “那颜家小姐还在外边等着？你还不去请人家进来，弄坏了人家的马车，难道还要人家就这么走着去赴宴？” “啊！？我这就去！”楚烈惊呼一声，顾不得说话，一个翻身，出了车外。 “客人要来了，煮些茶水……”楚烈突然的动作并没有让美妇脸上出现任何表情，在他出了车外后，吩咐一旁侍候的婢女，只是下一瞬，她却只能无奈的无奈的摇头。 只因楚烈刚刚出门，却又传来一阵大喝，“来着何人！？”声音之大，让一旁侍候的婢女差点将手中的茶壶扔了。 第四十二章 意外（三） 颜九娘怒视眼前带刀的侍卫，她可不像顔七娘一样软弱，刚想要火，却瞥见不远处的大车，心思辗转，心中想在贵人面前留一个好印象，于是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只给了楚烈一个傲慢无比的眼神。 “颜氏珞瑛，拜见乐王妃！” 颜九娘以自认为最得体的礼仪行了一礼，丝毫没有现一旁楚烈突然变得难看的脸色。 楚烈其实心中对颜九娘丝毫不喜，就凭她方才干嚎的那句话，就能归类为不宜结交的一类人。所以他才会在一看见颜九娘就呵斥，忠实扮演自己“带刀侍卫”的角色。 只是没想到这个被自己将要无视的人，却说出这么一句让自己色变的话，方才姐姐还信誓旦旦的说无人知道她的行程，那眼前这人怎么回事？她凭什么认定车内的人就是姐姐？ 楚烈心中有一连串的疑问，连带看着颜九娘的眼神也变了。 “颜氏珞瑛，拜见乐王妃！”楚烈**裸的眼神令颜九娘恼怒不已，不由的加大声音，再次高声拜见，这一次，楚烈这个侍卫倒是在她的视线中停留了一会。 而且，这一次颜九娘行的是跪礼，礼毕后也并未起身，一副低眉顺眼又规规矩矩的样子。 “无聊……”楚烈不想再与颜九娘相处，他知道姐姐会解决一切，嘟囔一声，远远瞥见顔七娘已在如烟的搀扶下下了车，便不再理会颜九娘，转身离开。 “这位大哥，方才有诸多冒犯，扰了你家主子的行程，实在是不该……”顔七娘瞥见原本应躺在路中间的车夫的尸体已经不见，还有马匹与大车，甚至连地上的血迹也只是隐隐可见，心中一凛，越觉得前方大车里的人身份尊贵无比，行为也就越的小心。 而楚烈也在观察许久后现顔七娘确实不知自家姐姐的身份，心中虽然仍旧怀疑为什么作为妹妹的颜九娘却知道，但心中还是没来由涌出一股开心。 “我姐……家夫人请你到车中一续”。 靠！差点说漏嘴了，楚烈不由的暗地里抹了把虚汗，幸好习武之人脑子反应比较快！ 楚烈一边庆幸，一边观察顔七娘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后，不由轻舒一口气。 “劳烦大哥带路”。 其实在楚烈暗自懊恼的时候顔七娘神色却有震惊，只不过不是因为楚烈差点说漏嘴，而是因为楚烈口中的“请”字。 原本自己扰了人家的路，去赔礼道歉也是应该的，可楚烈却用了一个“请”字，只是虽然震惊，但顔七娘却在转瞬之间又神色如常，内心对楚烈口中的“夫人”却是感激不已。 毕竟，自己方才那一幕真算不得光彩，若是传了出去，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子，但是，楚烈现在却是用了一个“请”字，再看着已经一切如常的街道，顔七娘心中感激不已，但这一切却不能在楚烈这么一个侍卫面前表现出来。 顔七娘不知道的是，街道之所以被清理的如此之快，一方面是因为乐王妃对于自家弟弟的无奈，一方面也是楚烈的私心，不想方才的一幕再被其他人知道。 “姑娘这边请……” 楚烈不知顔七娘的心思，见着她没有觉自己说漏嘴的事，便像模像样的对着顔七娘行了一礼，率先转身带路。 只是这一转身，却看见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放在跪在车前的那个颜珞瑛，此刻正被姐姐身边的大丫鬟兰香恭敬的请上车，楚烈甚至远远的都能看见颜珞瑛嘴角那得意的笑容。 楚烈不由有些呲牙，不明白姐姐为何会如此礼遇那个自己讨厌的人，万幸他也知道自己姐姐做事一直有分寸，而这里边的弯弯道道，自己也确实不懂，索性便闭眼装没看见。 幸好现在楚烈是背对着顔七娘，要不然让顔七娘看见他这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即使刚才不怀疑，现在也该怀疑他的身份了，毕竟没有哪个训练有素的侍卫会做出这种表情。 “小姐……这样真的好吗？” 如烟跟在颜七娘身后，看着她收拾过后依然有些褶皱的裙子，甚至在某些地方还有污点。 从方才在车内如烟便一直劝着颜七娘放弃今日的聚会，原本她心中就不太同意自家小姐穿这件可能犯了忌讳的衣服去赴宴，现在不管是原本有些忌讳的颜色，还是现在这已经脏了的裙子，都不适合再去聚会，而原本车内备用的衣物也因方才的意外彻底的不能再穿…… 只是颜七娘打定主意将计就计，就绝不会因一个意外而中断。 虽然如此，但如烟心中的担忧还是怎么也掩不住，甚至她都没有注意颜七娘与楚烈的对话，眼神从没有离开那洁白衣衫之间的几点污黄。 “小姐……要不我们不去了吧……你的衣服……” “衣服？” 楚烈虽然在前行走，但心神却一直注意着背后的人，此刻听到如烟的话，不由疑惑，努力回想顔七娘方才所穿的衣服，脑中却只记得她宛若仙子的容貌…… “小姐，要不我们坐九小姐的车回去换一件衣服，想来迟到一会王家小姐也不会在意的……”如烟见自家小姐一直不理会自己，知道顔七娘今日是下定决心去赴宴了，于是脑子一转，决定采取迂回政策。 只是她这一转不要紧，倒是给楚烈提了个醒，这才想起自己身后的颜家小姐方才可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衣衫肯定是脏了，听她们的意思，等会还要去王家赴宴？这倒是跟姐姐去的一个地方。 “不行，等会求求姐姐，让她给这位颜家小姐救救急，反正姐姐车内的衣物多得是……”楚烈暗自下定决心，当然不希望顔七娘就这么被劝回去，索性自己现在也是侍卫的身份，只要不做有违身份的事，到没有什么太多忌讳。 于是赶紧接过如烟的话头，一本正经道，“我家夫人说了，经过方才的意外，姑娘想必有些许不方便，所以才请姑娘上车一续”。 楚烈的话模棱两可，但却令如烟眼前一亮，甚至没有理会楚烈一个大男人说出这种话是否合适，“如果那位夫人能想借衣物，那真是太好了！” 而顔七娘却是心中狐疑，却不好表现什么，毕竟不管是处理尸体的事，还是现在衣服的事，都让顔七娘感激无比，只得感慨道，“今日算是遇到贵人了！” 顔七娘绝对想不到，这一切只不过是楚烈的想法而已。 “哈哈，这话好，我家夫人可不就是贵人么！”楚烈一听，知道自己的话管用了，顿时兴奋无比，甚至他还暗想，“这与人说话也不是这么困难嘛……” 兴奋中的楚烈哪里想的到，顔七娘已经开始狐疑，而如烟也只是一时兴奋，若是正常情况下，他这句话绝对会引来无数的猜测与怀疑，甚至，会让人揣测他是否别有用心。 第四十三章 赏梅会（一） “姐姐，你没事吧？”颜七娘刚刚走至车旁，就见颜九娘那张焦急的小脸探出，不待她反应，便由丫鬟扶着下了车。? ? “姐姐，可有受伤？”颜九娘上前虚扶颜七娘手臂，“我扶姐姐上车”。 “嗯……”颜七娘突然的示好让颜七娘一阵狐疑，但略一犹豫，便借着颜九娘的手上了车。毕竟是在贵人的地盘，想来她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如此想着，颜七娘便心安理得的迈进车内，不管身后颜九娘突然变得精彩的脸色。 “兰香姐姐，我有事与你说！” 颜九娘脸色变幻，半响后刚要在兰香与如玉的侍候下上车，却不想一旁的楚烈突然出声，更让她气闷的是，兰香竟然在楚烈出声后直接放开搀扶自己的手臂。 这…… 颜九娘顿觉受辱，“难道在那丫鬟眼中，自己的身份竟比不得一个小小的侍卫？” 想要作，却奈何乐王妃的身份，只得咬碎了银牙，在如玉的搀扶下上了车，心里却将楚烈跟兰香都记恨了起来。 “颜氏珞璃，见过夫人，今日多有唐突，还谢夫人不记之情”，顔七娘一上车便撞进一双深邃双眸，好似能看透世间百态，让顔七娘一下子如沐春风。 “是手下人不懂规矩，惊扰了姑娘……”乐王妃微微一笑，顔七娘一声“夫人”令她心情着实愉悦了不小，想起自家弟弟方才的唐突之举，再看顔七娘一脸镇静，乐王妃是越看越喜欢。 “方才可有受伤？” “夫人体恤，并未受伤……”顔七娘坐下之后才有精力环顾四周，只是一扫，便知眼前这位夫人的身份必定比自己想的还要尊贵，于是语气中不由愈的尊敬。 只是在顔七娘眼中的尊敬，却还是有人不满意，“姐姐，你怎可坐着回王妃的话！？” 却是颜九娘终于进了车内，听得顔七娘的回话，不由皱眉，赶紧对了乐王妃行了跪礼，“吾家姐姐不知王妃身份贵重，失了礼数，还望王妃恕罪！” “王妃！？” 听得颜九娘的话，顔七娘也惊了一下，慌忙起身行礼，却被乐王妃出声拦下。 “行了，出门在外，不必注重那么多礼数”。 这个时候，兰香也掀了车帘进来，“都坐吧，不必拘礼”，乐王妃看着顔七娘道。 顔七娘本欲行礼，却不想再一次撞进那双如沐春风的双眸，慌忙低下头，却是心里一松，对着乐王妃行了一小礼，“谢王妃！” “姐姐……”颜九娘一直对顔七娘使眼色，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直到顔七娘扶着如烟的手坐下，才哀叹一声，对着乐王妃行了一大礼，道过谢后才坐下。 而此时，乐王妃却是听着兰香说话，根本没有注意到颜九娘的动作，或许注意到了，但却直接无视，半响，王妃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随后又一脸无奈，朝顔七娘的方向看过来。 “听兰香说你们是要去王府参宴，我观你的衣物稍有脏乱，这里有一件稍显简单的衣物，你穿着倒也可以”。 “这……” 车内几人听得王妃的话纷纷震惊的抬头，颜九娘是惊得，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设的局却在这里被破了。 而如烟却是一脸惊喜，原本听得乐王妃的真实身份呢，如烟已一脸死灰，王妃的衣物，怎么可能借自家小姐穿？如烟已经在后悔方才没有回颜府了。 至于顔七娘，脸上更是震惊无比，她清楚的知道，虽然颜府在建邺算大户，但在乐王妃这种皇家身份面前，也只能算小有身份罢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初次见面之下，王妃竟真的要帮自己，虽然自己并不希望换下这衣服。 “谢王妃厚爱！”顔七娘起身，对乐王妃行礼，面上却是纠结无比。 “什么事，也没有女儿家的名声重要！” 乐王妃见顔七娘穿着不合时宜的衣物，甚至脏乱之后还不肯换下，略一思索，便猜的**不离十，毕竟，皇家的后院，远比普通人家的能教育人。 不说有楚烈的请求，就是方才顔七娘上车之后的一系列动作，也让乐王妃喜欢不已，自是不想看着她走错路，这才出言提醒。 而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是真的让顔七娘惊出了一身冷汗。 顔七娘这才反应过来，若是真的想知道颜九娘与王茜蓤的目的，有的是方法，为什么自己会选择这玉石俱焚的方式？ 顔七娘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真的穿一身白衣去了赏梅会，过后会传出怎样的谣言出来，她更不敢想象，若是颜九娘与王茜蓤真的有心设计，那自己…… 反应过来的顔七娘这次是连骨头都开始颤，不对，按以往颜九娘的行为，怎么可能连自己看了那衣物后还会坚持穿到宴会的反应算计在里边，还有自己的改变，难道那幕后之人也知道了，怎么可能？ 顔七娘一时间仿佛坠入黑渊，迷雾重重，却不见一丝光亮。 其实这里真的是顔七娘多想了，幕后之人哪里能算计到那么多，甚至还算到她的反应，只不过是按她以前的行为推断罢了。 至于她的改变？ 或许连顔七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虽然那不断重复的梦境让她思想改变了不少，但或许是由于梦境本身太过怪异，顔七娘本身的排斥，虽然思想改变了，但本质上还是遵循以前那单纯的她，不敢改变。 或许，真的是因为那梦境本身突然不能让人接受吧…… 顔七娘一时间陷入混乱，乐王妃也不急，悠悠的开始喝茶，至于一旁快跳起来的颜九娘，却没有一人在意。 第四十四章 赏梅会（二） “如此，多谢王妃警言，只是王妃抬爱，民女也不能忘了规矩，马车上有备用的衣物，虽是普通衣物，但想来用于今日也是够了……” 既然已经想明白，颜七娘便不再犹豫，对着乐王妃拜谢，只是这一声，却着实惊了一旁的颜九娘“姐姐……” 颜九娘还想再说什么，但对着两人，尤其是乐王妃那双仿若能看透一切的眼光，却什么也说不出，诺诺半响，道，“可要妹妹帮忙？” “不必了……”颜七娘笑笑，安抚的对颜九娘道，“如烟在呢，妹妹且等等，我稍后便来”，说吧，对着乐王妃屈礼感谢一番，便跟着兰香到了马车的隔间。?网 而乐王妃见颜七娘听进了自己的劝诫，又行事大方，不由更加喜爱，以后更是帮了颜七娘不少，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待颜七娘换毕衣衫，马车已行至王府不远处，只得随意观察一番，见并无不妥之处，便跟着乐王妃下了马车。 直至进了王府，颜七娘这才现今日不仅仅是姑娘之间的聚会，各家的夫人也都来了，显然王夫人另有小宴。 无论如何，颜七娘怎么也要先拜见过王夫人才行，今日的王曹氏衣装靓丽，精神饱满，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未曾断过，显然心情极好。 等到众人将乐王妃奉至上宾后，转头盈盈的对颜七娘道，“怎得不见你母亲，今日少了她可要少许多热闹呢！” “这……” 王曹氏这下可是将顔七娘问着了，毕竟自上次紫竹自杀后，她一直禁闭在璃香院，连颜谢氏的面都未见过，哪里能知道颜谢氏的事，不由的将眼神扫向颜九娘。 “王夫人有所不知，母亲近日伤了手，大夫说需要静养，所以才未出门”。 “哦？”王曹氏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人后的颜九娘，当年与颜家答应一起照顾顔七娘的她自是知道颜九娘的真实身份，眼神一闪，便笑盈盈的问候了几句。 眼见颜九娘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王曹氏顿了顿，道，“茜蓤她们都在梅园，各府的小姐都来了，你们今日真该好好玩玩”，随后又对一旁侍候的丫鬟道，“带两位小姐去梅园”。 “是……”丫鬟答应一声，将颜九娘刚刚搬到嘴边的颜谢氏受伤的内幕挡下。 颜九娘顿觉胸中一股郁气无处泄，但王曹氏既已话，她也不可能再引出话题，徒增嘴舌，只得屈身告辞，心中却暗暗盘算，怎样将顔七娘伤了母亲，不忠不孝的行为公之于众。 至于顔七娘，从进了大厅便感到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同情，鄙夷，看笑话，各种各样，略微一想，便知这和王四郎后院的三姨娘脱不了关系。 感受着周围针扎一样的目光，顔七娘心中亦是郁气连连，想起半月前还与自己山盟海誓的男子，现在却温香暖怀……顔七娘深吸一口气，虽然心中已没有恋爱的感觉，但还是十分的不舒服，跟着颜九娘向各位夫人暂时告辞。 不管如何，起码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这是顔七娘给自己的底线。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乐王妃才收回疑惑的目光，她怎么觉得刚才一瞬间顔七娘有些不正常呢？ 随之又摇摇头，将心底的疑惑抛下，也是到了王府，她才知道顔七娘乃王四郎的未婚妻，这么说，自己弟弟……哎……乐王妃叹了口气，看来以后是没交集了。 注定没交集的人物，乐王妃虽喜爱，但也没有到为她排忧解难的地步。 而顔七娘两人在丫鬟的带领下，穿过抄手游廊，远远的便听见一群莺莺燕燕的欢笑声。 墙里落梅， 墙内佳人笑。 顔七娘将慌乱的心思压下，“如果，王府人知道规矩，就不会让一个小妾出现在姑娘们的聚会上……”如此给自己打气，顔七娘的步子愈坚定。 “呦~~~你们可是来了呢！” 顔七娘刚走进园子，迎面而来一位身穿浅绿衣衫的少女，娇俏的面容，眉宇间却散阵阵书卷之气，正是王家茜蓤。 王茜蓤盈步走来，盯着顔七娘完美的不似人间的容颜看了许久，才将目光转向其身上的衣衫。 这一看，却不由皱眉，“不是说她会穿素色的衣衫吗？”王茜蓤心中疑惑，目光不由朝颜九娘看去，恰巧看见她的眼色，心中一顿，压下疑惑，娇笑的搂住顔七娘的胳膊，颜姐姐快来，大家正在斗趣，赶紧去热闹热闹。 说罢，不等顔七娘反应，便拉着她往众人围绕的地方走去。 ……………… 王府外边，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行至大门处，便在一男子姿态随意的从马上跃下，只见他身穿深蓝锦袍，眉目轻佻，正是谢安。 随意的将马绳甩给门房，谢安抬脚便要往里走，却被守卫拦下，“这位公子……” “大胆！我主子乃你们公子的贵客，岂是你们能拦的？”侍卫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直跟在谢安身后的小厮打断，而谢安，却是目不斜视，直接进了王府。 “这……”侍卫对视一眼，见谢安身上衣料贵重，行走间亦是贵气无比，知道肯定是某世家的公子，虽然面生，但却不敢阻拦，由着谢安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谢安走后不久，王府门外又是一阵马蹄声，只是这次侍卫们却没有纠结，因为来人递上了请柬，正是曾在顔七娘及第礼上找过茬的赵印。 原来，王四郎听闻妹妹和母亲今日都在设宴，心下欢喜，顺便也举办了一场小宴，邀好友们相聚，用他的话说，反正宾客们都是一家人，女儿去妹妹那里，夫人去母亲那里，至于各家公子，便到自己这里，何乐而不为？ 于是，在不只是巧合还是人为的情况下，王家今日人员复杂，各个贵客穿梭于花园。 而赏梅会这边，顔七娘终是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与王茜蓤一起到了众姑娘游戏之处，想着等会找个幽静的地方坐一坐便离开。 反正衣服已经换了，再加今日外客居多，想要观察颜九娘与王茜蓤的目的实属不智，还不若找个地方，静赏梅花。 顔七娘不知道的是，王茜蓤与颜九娘的安排绝没有一件衣衫那么简单，虽然事情因乐王妃有了转折，但若有心安排，除了衣衫，还有很多事可为…… 第四十五章 赏梅会（三） “各位妹妹多多担待，如有招待不周的，三娘在这里先给各位妹妹陪不是了”。? 颜七娘还未走近，便听一声较弱却又不失豪爽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大家的致谢声、恭维声。颜七娘脚步不变，心却渐渐下沉，“是自己想得太多简单了吗？” 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他人…… “小姐……”如烟看了眼越走越慢的颜九娘与王茜蓤两人，再听园子里的说话，脸色刹那焦急无比，担忧的看向顔七娘，却不知该说什么。 安慰的拍了拍如烟的胳膊，顔七娘收拾脸色，将内心的不快压下，“无妨，该来的……总会来的……” 说罢，带着如烟入了园子，不知是有意无意，顔七娘刚刚走进，便听一个不满的声音传来，“即知道怠慢了，就该好好弥补，王府没有人了吗？让一个小妾侍候我们一群姑娘”。 让小妾侍候姑娘，是诅咒在场的姑娘们以后都如她一般为妾吗？ 这话说的极重，三姨娘的脸色刷的惨白，僵硬在原地。 顔七娘一眼望过去，不由笑了，说话的正是自己的闺中好友之一，魏家雪漫是也，只见她横眉竖目，将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我们先歇会，”，距离众人聚集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顔七娘不想成为旁人眼中的看点，略微一转，带着如烟到一片花藤旁坐下，大概是为了客人聊天需要，王府的花藤被摆成一个个隔间，双方距离也不会太远，不影响顔七娘听她们谈话，却有恰好阻挡了旁人望来的视线。 幸好方才领路的小丫头不知为何离开了，也是颜七娘对王府颇为熟悉，才准了她离开，这会儿正好，看得一出好戏。 却说三姨娘被魏雪漫一句话说的不知所措，立马便有人看不过了，毕竟她刚才招待众位小姐十分尽心，行为举止大方合理，深得某些人的心，自然看不过她受委屈。 “是不是王四郎怕你一人无聊，才让你出来跟我们玩的？你也真是的，身为主人，自有丫鬟们服侍，哪里用的着你劳心劳力的，某些人还不见得领情呢！” 说话的是赵家的三小姐赵琳儿，只见她亲切的握着三姨娘的手，一脸的关心，看都没有看魏雪漫一眼，其意思不言而喻。 “赵琳儿，你愿意跟一个小妾混在一起，别把我们撤进去，我堂堂魏家嫡女，自是不像某些人一样，甘愿沦为妾室！” “你……！”魏雪漫一句嫡女，直直的刺痛了赵琳儿，毕竟她可不想魏雪漫一样身份贵重，庶女的她如果不低嫁，可不就是别人的侍妾了吗？ 妾，说好听点是半个主子，说难听了，不就是高等一点的奴才。 只是这众所周知的庶女命运，被魏雪漫血淋淋的挑明后，着实气愤了赵琳儿，说来也怪，往日里注重客人身份的王茜蓤，今次竟破天荒的请了庶女参宴，而所谓的庶女，一个是赵琳儿，一个，自然是颜九娘了…… 气愤一下子变得针锋相对，周围的小姐们也都保持沉默，但眼中的趣味却十分浓郁。 偏偏这个时候，三姨娘的一句轻笑令原本紧张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无比，只见她羞涩一笑，仿佛没有看见旁人诡异的脸色，亦仿佛没有听到两人针锋相对的话语，而是小女儿态十足的笑道，“赵妹妹惯会取笑我，四郎待我的好，哪里能在这种场合说出……” 顔七娘愣愣的看着三姨娘娇羞的脸庞，心中却如吃了苍蝇般恶心，事情还不是你引出来的，现在却羞涩给谁看？ 估计魏雪漫跟顔七娘的想法一样，只见她嗤笑一声，再不理会众人，抬步便要离开，而她离开的方向，正是顔七娘坐着的位置。 知道再不能隐藏，顔七娘退后几步，幸好花藤的位置与园子入口的位置一致，在众人眼里，却是看到顔七娘终于来了。 本来以为没有好戏看的众位小姐眼镜一亮，原本要放下的茶杯再次端了起来，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兴趣十足。 “七娘，你来啦！” 因为距离的关系，魏雪漫是第一个看见顔七娘身影的，兴奋一叫，朝着顔七娘扑了过来。 而顔七娘一直微笑着，魏雪漫刚才的话令她开心不已，至少，她还知道，还是有人为自己鸣不平的，这个朋友，没有白交。 两个姑娘相互见礼问候，魏雪漫兴奋的拉着顔七娘就要往回走，却在转身看见三姨娘的身影后却又生生的转了回来，拉着顔七娘就要往花藤的方向去。 “走，半个月没见你了，我可有好多话要与你说！” “颜姐姐这是要到哪里去？” 顔七娘因为刚才在花藤处耽搁许久，这会儿王茜蓤已是赶了上来，随后跟着的，还有翩若蝴蝶的颜九娘~~~ “没有……许久未见雪漫了，自想与她好好聊聊……” “这就好……”王茜蓤柔柔一笑，自有一番风采，“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自是要好好聊聊，不过在这之前，颜姐姐可得先借我一下，我介绍几个人与姐姐认识！”说罢，不等顔七娘反应，已带着她到了众人聚集的地方。 “七娘你可来晚了，可要领罚哦！” “正是正是！今日茜蓤备的桃花酒醇香清冽，七娘该自罚三杯！” “三杯哪里够？应再加诗词三方可！” 在场的有许多与顔七娘认识，毕竟作为建邺颜家最受宠的女儿，顔七娘自小参加的宴会也不少，大概各家小姐还是认识的。 方才一瞬间的冷场，现在主人家都来了，自不能不给面子，纷纷调笑，微冷的场面又再次活泛开来。 顔七娘刚刚坐下，一旁的三姨娘却赶紧倒了杯茶水，恭敬的端至顔七娘身前，“姐姐请喝茶……” ………… ………… 刚刚活泛的气氛因三姨娘的举动再次沉默，顔七娘看着手边的茶水，又看着三姨娘那恭敬的模样，不由面色犯冷。 在场谁不知自己是王四郎的未婚妻，若是婚后，小妾叫嫡妻一声姐姐也不为过，可现在明显两人还没有成亲，甚至连文书庚帖都未更换，三姨娘这一声“姐姐”，可着实有些打脸了。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顔七娘脸上，这杯茶，顔七娘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第四十六章 赏梅会（四） “哎呀，说着说着话就渴了呢！” 就在颜七娘犹豫之时，魏雪漫一声惊呼，夺过三姨娘手中的茶杯一口喝干，完了还小心翼翼的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口渴难耐。???? ? ? “呵呵！” 魏雪漫鬼精的样子让颜七娘不由笑出声来，心里却是感激无比，毕竟今天，颜七娘还没有做好与王家撕破脸皮的准备，魏雪漫这一招，刚刚好！ “以前竟未现她如此可爱！” 颜七娘感叹一句，不由想起自己另一位闺蜜，柳家小姐，本以为她还未到，谁知当颜七娘四下张望时，现她竟是早已在人群中。 四目相接时，只有尴尬的微笑…… 颜七娘哀叹一声，却又无可奈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选择，冷暖自知，自己又能管的了多少？ 虽只有半月未见，但彼此都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己，家族，利益，尊卑，这一切的一切，要改变一个人何其简单。 颜七娘的目光只是一顿，便又若无其事的转开，即已决定远离，那便保持距离吧…… “朋友，有一个雪漫便够了……” 只是一瞬间，颜七娘却心思辗转悱恻，再看到魏雪漫那满脸歉意，却掩不住眼中笑意的脸旁时，会心一笑，彼此尽在不言中。 颜七娘这里高兴了，但有人却看不过了，本以为能看她出丑，谁知竟被魏雪漫如此轻而易举的当下，赵琳儿冷哼一声，盯着颜七娘看了半响，道，“前日里我听说彩云庄的庄家的因赶制姐姐的宴会衣裳，熬坏了眼睛，可令那掌柜的好一番心疼呢，想必这就是那件衣裳吧？果然是与众不同呢！” 赵琳儿不知顔七娘身上衣服的具体情况，想起自己无意中捡的那纸条中所说，本来还不信，只是现在看不过她次次化险为夷，赵琳儿眼睛一转，就要上前拉扯顔七娘的衣服。 “赵妹妹且慢！” 眼看着赵琳儿的手快要抓到顔七娘身上，王茜蓤再也不顾礼节，呼喊出声。笑话，若是原先的素衣也就罢了，现在顔七娘身上穿的可是王妃赐下的衣裳，哪里容许的了旁人拉扯？ 若在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在自己举办的宴会上，这种事情怎能生！？ 只见王茜蓤急急的喊住赵琳儿，待大家都疑惑的望向自己时，才不自在的笑笑，“赵妹妹许是听错了吧，我可知道九妹妹这身衣裳是庄家的亲自赶制，至于颜七小姐的，看那衣料和阵脚，就知贵重无比，想来便不是匆匆赶制就能成的”。 王茜蓤一把将身后的颜九娘拉了出来，这个时候众人才注意到颜九娘，一看之下有人惊讶、微笑、瘪嘴、讽刺、意味深长…… 顔七娘在赵琳儿抓来时也是吓了一跳，现在又听王茜蓤如此说，哪里不知刚才两人已通过口信，心中一顿，脸上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妹妹，另一个，算是未来小姑子吧…… 魏雪漫一直关心这顔七娘的情绪，此刻见她这种表情，心中气不过，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一副恨铁不成钢，“你呀，就是太善良，带着自己妹妹出来赴宴，却让她穿的比你还花哨，还穿这么少，以为现在三伏天吗？” 顔七娘虽得乐王妃相助，换了衣裳，但也是浅色的，与颜九娘身上鲜艳一比，却是显得太过素净。 激动的语气，配上周围莹白的雪花，还有周围那若有若无的丝丝寒意，终于让在场的一些小姐憋不住笑，爆出一阵压抑的笑声。 至于三姨娘？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顔七娘与颜九娘身上，哪里还能想得到她，毕竟，一个小妾，还不值得这群天之骄女将其放在心上。 这便是妾，旁人眼中如丫鬟般的妾…… 周围压抑的笑声虽在笑颜九娘，但着一声声同样剜在了三姨娘心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三姨娘握紧藏在袖中的拳头，眼神中却有一段莫名的光彩。 至于身在中心的颜九娘，脸色却是青一阵白一阵，若不是心中想维持住名家贵女的涵养，颜九娘大概最想做的便是冲上去将顔七娘那含笑的脸打烂。 一直忍受着寒冷，颜九娘在脑海中幻想过各种各样大家见到自己衣服的场景，惊讶，羡慕，嫉妒，不管怎么样，总能满足，可她千想万想，就是没想要在这种时候由魏雪漫以这种口气引出自己的衣服，每一声的嗤笑，都让颜九娘在心中对顔七娘的恨意加一分。 是的，对顔七娘！ 虽然一切都是魏雪漫在说，而顔七娘只是旁观，但在颜九娘看来，是顔七娘抢走了她的一切，甚至，那含笑便能颠倒众生的容颜，也该是自己的，“是她抢了我的一切！” 颜九娘眼神愤恨，终是忍不住大声反驳，“是茜蓤邀我来的！” 是王家茜蓤亲自邀我来的，才不是顔七娘带我过来的！我是自己来的，不是她顔七娘身后的跟屁虫！ 颜九娘像是宣誓主权一般，昂挺胸，只是这一切在王茜蓤看来，却不尽暗骂她愚蠢至极。 这话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现在说出来，不明摆着自己与她有交情吗？ 呸！ 王茜蓤真想将这蹬鼻子上脸的颜九娘唾死，不过是看着大家目的相同，相互合作罢了，就她一个小小的庶女，还想与我王茜蓤攀交情。 王茜蓤一脸厌恶，丝毫没有想到方才她一见顔七娘身上的衣服不对时，是怎样焦急的拉着颜九娘询问，两人在身后嘀嘀咕咕的亲密样子，顔七娘现在还记忆犹新，现在却拿乔起自己的身份了？ 顔七娘瞥了眼王茜蓤，便知她心中的想法，不由一阵厌恶，而周围那些兴趣的目光，让她也是一阵的无奈。 “若是可以，真想简简单单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顔七娘突然想起许久未见的黑影，以前对他的惧怕都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疑惑，还有，顔七娘自己都未觉的其他情愫。 “不知他现在在哪里？” 哀叹一声，顔七娘顿时兴趣全无，转身问一脸兴奋的魏雪漫，“我出去走走，要不要一起？” “你先去坐坐吧，乌烟瘴气的，你也受不住，等会我去找你，跟你说结果”，魏雪漫一阵挤眉弄眼，顔七娘自是知道她还想留在原地看戏，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带着如烟出了园子。 —————— 颜府 刘妈妈一脸笑意的凑近颜谢氏跟前一阵嘀咕，而颜谢氏的眼睛越来越亮。“这么说，那两人的尸已经送往县衙了？” “可不是呢，这突然就死了人，官老爷可重视呢，说是必定严查不怠”。 “府里什么反应，老爷可知道了？” “没呢，柱子是我远方侄儿，这不一有消息便送进来了，老爷那还没人去说呢”。 “呵呵”，颜谢氏脸上的笑容愈灿烂了，“老爷前儿还说那小厮近几日不见踪影，竟是给咱们七娘送东西一去不回，咱们七小姐最近蹦跶的欢实，也该安静安静了，去，传出消息说那两人死之前是去璃湘园去的，记住，隐蔽点，我可不希望老爷来找我”。 “老奴省得，那我那侄儿……” “放心，总有他的富贵日子，等这事过了，安排他进府罢”。 “谢夫人！” 刘妈妈从地上爬起来，一流小跑的离开了颜谢氏的院子，留下一地的诡秘气氛。 第四十七章 谢安 冬日里的落雪总能在不经意间冷落了情绪，颜七娘转出园子，眼瞅着纷雪飘然而下，仰头，将眼底的酸涩关在心里。网? “看来，我是该感谢那连几日的噩梦呢……”颜七娘呢喃，若不是那噩梦般的影像改变了心境，现在可不就天塌了。 “小姐想什么呢？”如烟看着颜七娘出身，好奇问道。 “无事……走吧”，头上步摇轻曳，宛如一抹朝霞刺进冬雪。 颜七娘以前的生活除了家人就是王四郎，本就知道他是自己未来夫君，便没有压抑自己的感情，虽说没有山盟海誓，但也是认定了那个人，未曾想近来一事连着一事，甚至连从前的良人都已变得陌生。 走在王府的院子，颜七娘的心情再不复从前的雀跃与娇羞。 如烟看着突然沉默的小姐，知道是因为王四郎纳妾之事伤了心，现如今踏在王府之地，自然心中不快，便不敢说什么，只是跟在颜七娘身后。正走着，前方奔来一个小丫头，颜七娘认得她是王四郎院里的丫头，见她如此急切，且明显是奔着自己来的，便饶有兴致的停下。 “颜小姐，我家少爷请您去碧水亭一叙”。 “哦？”挑挑眉，颜七娘不动声色的望了眼碧水亭的方向，那是颜七娘以前每次来都必去的地方，毕竟两人的关系本就明朗，而碧水亭四面宽阔，人来人往，两人即使见面也算不得私会，王府的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颜七娘没想到刚刚才有了纳妾之事，王四郎还邀自己过去，难道王家四郎觉得自己还能待他如初不成？ 颜七娘瘪瘪嘴，他是将两家人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抬眼看那丫鬟，颜七娘觉得有些事现在开始铺垫也未尝不可，“回去告诉你家少爷，近几日我受了风寒，碧水亭过于清冷，我就不去了”。 说完也不等那丫鬟反应，抬脚往来路走，毕竟这是王府，与其走几步便遇着一个请安的，颜七娘觉得自己回去面对那三儿还好些。 “七娘，你不愿见我了吗？” 没走几步，背后便有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颜七娘真想叹气，却不得不回头，“王四郎见笑了，确实是身体不……” “七娘，你待我生疏了……”颜七娘话未说完就被王四郎打断，只见他焦急的从远处本来，连头上的玉钗都歪了方向，颜七娘无奈，怎以前就没觉这人如此的冠冕堂皇呢？ “七娘，你听我解释，我……我是看三儿孤苦伶仃，才留她在身边，我……我不是有意的”，王四郎看着周围的丫头小厮，终是没敢将原本打算说的话说出来，时下虽名士风流，但王四郎还是觉得自己今日若敢说什么情爱，坏了颜七娘的名声，不止护短的颜正，就是自己的父母也饶不了自己。虽然王四郎一直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父母会对颜七娘偏心，但他也没傻到拿自己做试探。 “王公子恕罪，我家小姐确实身体不适，还望王公子允许我扶小姐回去休息”，颜七娘还未说话，如烟已经急得跳了出来，虽然碍于身份不能说什么，但说到底如烟心中还是有气的，没人比自己更了解王四郎在自家小姐心中的地位，所以纳妾的事传来后，如烟也是气的跳脚。 “什么纳不纳妾由小姐说了算，什么以后由小姐掌家，这还没过门呢，就纳了妾来给人添堵”，如烟诽腹，看着自家小姐明显不悦的神情，却是直接站出来，挡在王四郎身前。 而王四郎眼看就奔到颜七娘跟前，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丫鬟，在王府还没人敢如此跟自己说话呢，想要教训却碍于颜七娘的脸面，一时间却将自己的脸色瘪了紫青。 看着如烟那护狼崽的模样，颜七娘忍俊不禁，“真是越的可爱了”。 “七娘，我……” “王兄！”王四郎还要说话，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总算是碰着熟人了，听闻今日令妹也办了宴会，我怕不识路而冲撞了人，幸好是遇到你了！” 只见从王四郎背后走过来一个眉目轻佻，姿态随意之人，而王四郎听这声音却是一脸惊喜的迎了上去，两人一番寒暄。 颜七娘本想借机离开，却不料意外对上那青年的眼眸，只得行礼，而那青年也好似方才现不远处的颜七娘，疑惑的问道，“王兄，这……” “这是颜府七娘”。 “哦！？可是阅微馆的颜府？”那青年一脸惊诧，距离颜七娘五步远的地方行礼道，“若如此，那七娘该算我的远方表妹了，我乃会稽谢氏谢安，字远堂，与贵府夫人应是同出一支”。 颜七娘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会稽谢氏之人，王谢两家乃簪缨世家，那可是传承数百年的大家，其风骨，其清名，连颜七娘这闺中小姐也是十分羡滟。 思及此，颜七娘再次躬身行礼，“既是家母本家，那七娘便厚颜叫一声谢表哥，家母若知道表哥来了建安，必定也是十分欢喜。” 谢远堂没有放过颜七娘眼眸中的诧异，心中开始得瑟，满天下得知自己乃会稽谢氏之人，谁不赶讨着巴结，颜七娘，不会例外！ 谢远堂眼中流过一丝淫秽，随又恢复正常，“表妹过奖了，改日必定登门去看望姨母”。 颜七娘抿嘴一笑，刹那间芳华失色，令在场的另外两人全都愣在原地，而她自己却似毫无察觉，对着二人屈礼道，“既如此，二位公子谈话，七娘就不打扰了，先告退”，说罢也不待二人反应，带着如烟离开。 半晌，王四郎才从呆愣中恢复出来，看着谢远堂那仍目不转睛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怎么样？谢兄可算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清水去芙蓉，天然去雕饰，乃人间极品！”谢远堂好似第一次见颜七娘的模样，满脸的赞叹，转身对王四郎道，“我知王兄的意思，若是谢某能得此美人，那王兄在会稽的官职，便包在谢某身上！” “既如此，那舍弟在这里先谢过谢兄了！”王四郎满脸笑容的对谢远堂行礼道，两人相视一眼，均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十八章 三儿的话 不说王四郎与谢安的心思，这边颜七娘的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她不知王四郎今日行为的目的，但她知道今日过后定会传出自己与王四郎在花园争执的流言，毕竟，王四郎方才的声音是如此的大，这是要把自己推向善妒么…… 颜七娘抿嘴不言。? ? ??? “小姐，这王家也太欺人了！”如烟不忿，“当初说好纳妾抬人都是小姐说了算，结果他们王家先坏了规矩，现在是什么意思，还想立贞洁牌坊不成……” “慎言！” 颜七娘打断如烟的话，“咱们现在是在王府，莫让人再传出长舌的名称”。 “小姐，您就是好脾气，我可气不过”，如烟小心的扶着颜七娘，随仍在抱怨，但到底听了颜七娘的话，没敢再多说。 颜七娘摇头，有什么办法呢，形势所至，只能先在夹缝中求存，然后才能想法逃出。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众位小姐聚会的院子，本来两人就没走多远，又因遇着王四郎折了回来，这一来一回，方才的热闹也散了，两人方一踏入，便又成了众人的焦点。 而原本正与众人说话的三儿，看见颜七娘的身影后是一脸惊喜，娇笑上前，就要抓颜七娘的手，“姐姐可是回来了，若姐姐再不回，三儿可要厚着脸皮去寻了！” 颜七娘曲身行礼，避过三儿的手，无视她那尴尬的脸色，“劳妹妹挂心，可是有什么事情？” 其实要说虚情假意，颜七娘也不是做不出来，起码绝不会让气氛尴尬，但方才与王四郎的一番言语，让颜七娘意兴阑珊，实在不想跟这些人虚与委蛇。 “呵呵”，三儿干笑，“方才夫人谴人来传话，说前院来了贵客，点名要姐姐过去，我见姐姐许久不回，怕冲了贵客，一时乱了方寸，还望姐姐恕罪”。 “无事，你也不是有意”，颜七娘摆手制止了三儿接下来的动作，抬眼见众人满脸的羡慕，又瞥见颜九娘脸上的不甘，而宴会主人王家茜凌已不知去向，颜七娘已有了定论，心中思量着这贵客怕是方才同行的王妃。 与众人行礼告罪，颜七娘刚要离开，却被三儿叫住，“姐姐稍等，三儿与您一同过去”。 “贵人唤的是七娘，你一个妾去凑什么热闹”，魏雪漫一脸不屑，显然对三儿缠着颜七娘十分不喜。 颜七娘也是皱眉，目光转向三儿，却见她一脸笑意的对魏雪漫行礼道，“魏小姐说笑了，三儿在这里与众位小姐说话也不合适，还不若去前院夫人身边侍候呢，魏小姐觉得可是这个道理？” 言语间笑意盈盈，却是将魏雪漫方才挤兑她的话回了回去。 颜七娘一愣，本以为只是个无知妇孺，现在看来，三儿也是不个简单的呢，不过那又如何，及第礼刚过，自己与王四郎的亲事才刚刚提上日程，一切，有的是机会。 这趟浑水……不淌也罢。 对魏雪漫投了个放心的眼神，颜七娘又带着三儿离了院子。 一路上，颜七娘尽量无视身后的人，但架不住那人一直叽叽喳喳，最后，颜七娘眉头皱着连如烟都有些心惊胆颤。 “姐姐，我听四郎说了好多你们以前的趣事，我可是羡慕的紧呢……” “姐姐，四郎说您以后会是正妻，我要向对待亲生姐姐一样对您，要不然他会罚我的……” “姐姐，您长得真漂亮，如果我是男子，一定把姐姐放在心尖疼，就像四郎一样……” “姐姐……” 颜七娘凑眉，方才不是还机灵的知道拿雪漫的话堵人，现在却如此纯情，是因爱情而单纯，还是，别有目的呢？ 扫了眼雀跃的三儿，颜七娘决定无视。 可能是真的不放在心上，颜七娘以及跟在她身后的如烟都没有觉到，身后的三儿虽一直兴奋，但神情只有在两人目光触及时才会真正的兴奋，而当两人目光不在时，那兴奋的话语背后却是平静的冰冷。 眼看着就到前院，三儿突然话锋一转，“姐姐，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我……我占了四郎……” 颜七娘脚步一顿，诧异的回头，对上三儿忐忑的神情，摇摇头，“没有，你多想了，男儿三妻四妾乃人之常情”。 “姐姐你知道吗？其实本来我也不愿与人为妾，以前与爷爷相依为命，虽日子清苦，但我每天都觉着幸福，我喜欢跟爷爷上山摘果子，我还能砍树呢。可是现在，这偌大的府邸就像牢笼，关住了我的自由，而我却不得不留在这里……” 三儿一脸真切，可能是想到了死去的爷爷，泫然欲泣。其实这会三儿说的倒是真心话，若不是爷爷意外死亡，若不是遇上了那个男人，自己现在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吧？爷爷那么疼爱自己，等会给自己找个憨厚老实的人家，虽粗茶淡饭，织布耕田，但也比现在的勾心斗角要好吧？ 思及此，三儿的脸色愈的无奈，看的颜七娘也不尽一叹，她知道三儿乃王四郎在街上意外撞死之人的孙女，虽然不知道三儿口中的自由的味道，但颜七娘也能想象到那种无拘无束，那种日子，确实让人羡慕。 心中没来由一阵堵，颜七娘第一次扶住三儿的手，“你也是个可怜人，可叹，命运弄人……” 第四十九章 震惊（一） 王茜凌跪坐在乐王妃脚边，轻轻为其锤腿，“没曾想您竟然来了，可是吓坏茜凌了！” 乐王妃正与王曹氏说话，听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甚，“如此说来是我扰了茜凌的雅兴了，那可是该罚喽”。八一?中?文网? “茜凌，休得胡言！” 王曹氏的心猛然漏了半拍，上位的可是堂堂王妃，那里是自己这青州总兵夫人，在普通百姓前是贵人，但在真正的贵人面前，却绝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绝不是自己这身份可以僭越的，罚皇亲国戚？给王曹氏十个脑袋她也不敢啊。 就算罪不致此，那万一传出个目无尊长的名声王家女儿也担不起。 一时间，王曹氏的心慌乱无比，没有注意上座的王妃仍是一脸笑意，乐王妃确实一脸笑意啊，看这形势，王家茜凌是丝毫未提京中之事，有意思了…… 王茜凌一脸惶恐，差点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哪敢罚您啊，你可是天上的菩萨，罚了您，老天爷可会劈了我的”。 “哈哈，哎呦，瞧这嘴，跟裹了蜜似的”，谁被夸成菩萨都喜笑颜开，乐王妃也不例外，一时间开怀大笑，屋里的气氛也热闹了起来，只有王曹氏一脸惊愕。 兰香替自家主子换了手炉，转身扶起王茜凌，“王小姐还是快起来罢，地凉，万一冻坏了，我家王妃可从哪里找您这开心果”。 原本已经抱着暖炉缩手的乐王妃听得兰香的话，身子一下子提起来，指着兰香道，“呦，悄悄我这丫头，说话一流子蜜糖，莫不是也跟茜凌学着了？” “那是自然，奴婢要好好跟王小姐学着，虽做不了开心果子，以后让您乐乐也行啊”。 “你呀你呀，得，将这盘蜜饯撤下去你们分食，赶紧将那关不住的嘴堵上”。 “奴婢谢王妃赏！”兰香赶紧带着一屋子丫鬟谢赏，那开心的模样，乐的王妃嘴都合不上。 王曹氏也想着趁机说几句凑趣的话，好将方才的尴尬抹去，偏偏这时候外边的老妈妈进来禀报，颜七娘带着三儿来了，一时间，王曹氏只觉一口闷气憋在胸口，胀的难受。 “去看看怎么回事？不是让七娘过来吗，她一个妾来凑什么热闹”，王曹氏已经忘了王四郎带三儿进府时自己怜悯的心情，只觉三儿来得不是时候，方才自己已经在王妃面前失礼了，这会再让个妾面客，这传出去王府便不用再要脸面了。 王曹氏的声音有些大，震得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迎着王妃诧异的神色，王曹氏赶紧告罪，“王妃恕罪，不过是个不懂是的婢子，惊扰了王妃……” “无事……”乐王妃摇头打断王曹氏的话，“府中诸事繁杂，总会有不顺心的，慢慢调教就好，可是七娘来了？”前面的话是对王曹氏说的，而最后一句，却是对着王曹氏身边那老妈妈。 那老妈妈见主座的贵客突然问话，一时间打了个激灵，瞥见一三十多岁的美服端坐的主位，一身的威严正气却又不失亲和，哆哆嗦嗦的双膝跪地，回道，“禀这位菩萨，却是颜家七娘到了”。 至于三儿，乐王妃没问，那老妈妈也吓的忘了回，毕竟她只是一个跑腿的下等妈妈，若不是夫人身边的妈妈刚刚去厨房，哪里能轮到她进门。 乐王妃目光转向那老妈妈时，王曹氏心就提了起来，生怕这没见过世面的老妈妈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等那“菩萨”两字传来的时候，王曹氏整个人都放松了，与此同时，放松的还有乐王妃身侧的王茜凌，只是她与王曹氏还不同，王曹氏是放松，而王茜凌放松的同时嘴角还擒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果然乐王妃大乐，扫了兰香一眼，便见兰香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福袋，里面叮当响着撞击声，“这是我家主子赏的，妈妈拿着去裁两身衣裳”。 那老妈妈先是一愣，随后摸了摸手中殷实的福袋，一下子激动的又跪地不起，口中不断重复着，“谢菩萨赏！谢菩萨赏……” 兰香站的地方正是厅口，往外一扫便能看见颜七娘与三儿，也正是这一扫，让兰香的身躯一颤，不动声色的给自家主子一个眼色，兰香也顾不得他人怎么想，顺势扶起跪地的老妈妈，“说起来，七小姐也是跟我们有缘，来时还做了一辆车呢，已经走到这里，我就顺势去请了七小姐进来，那个……王夫人，您不会怪婢子多事吧？” 王曹氏放松后正想着三儿的事，冷不丁兰香来了这么一句，一时僵硬在原地，拒绝吧，兰香虽只是婢女，但也是王妃身边的婢女，行事说话都带着王妃的意思，谁知道是不是颜七娘方才在路上得了王妃的喜；不拒绝吧，三儿还在门外呢，这…… 一时间，王曹氏对三儿的埋怨又加重一分。 “你这丫头，愈的没了规矩”，眼看着王曹氏的僵硬，乐王妃笑骂道，这一骂，倒是让王曹氏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哪里的话，还不快领兰香姑娘去！” 笑话，乐王妃虽是骂了兰香，但也没制止她的行为，潜在的意思，就是默许了。王曹氏心中欢喜，幸好三娘是自家预定的儿媳，这关系，可是又近了一分。 “夫人宽宏大量！”三儿得了王曹氏的默许，立马屈礼，跟着老妈妈走了出去。 “呵呵，让夫人见笑了……”等不见了兰香的身影，乐王妃一脸无奈的对王曹氏道，吓的她赶紧屈礼，“王妃严重了，那是王妃的气度，我们可学不来，兰香姑娘身上那股子灵气，我身边的人也万万学不来，还是王妃教导有方……” 乐王妃微笑不语，心中却在思量兰香此番行事的原因，作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兰香绝不会做出如此轻佻的举动，定是有什么……方才传的是颜家七娘与三儿同来？那三儿，应就是烈儿嘴里嘟囔的王家四郎刚刚所纳的妾室。 “呵呵，一个妾让兰香如此紧张……有趣，越的有趣了” ，乐王妃嘴角那抹笑容，跟楚烈使小心思时一模一样 。 第五十章 震惊（二） “见过七小姐，七小姐可是来了，我家主子可等了许久，这位是？”兰香迎着颜七娘行礼，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一旁的三儿，笑问道。???? “七娘惶恐，怎敢劳驾王妃等候，这位是……王家四郎新纳的良人”。颜七娘略一停顿，犹豫的介绍，毕竟王四郎纳妾太过突然，但总不能是奴才的身份吧？颜七娘如此想着，丝毫不知道王曹氏刚刚已经在众人面前将三儿定义为奴才。 兰香会心一笑，也不戳破，对着三儿微微一礼，既不显突兀，也让三儿觉得自己没有被忽视，不过以兰香的身份，能对三儿点头已经让人诧异了，更何况这不轻不重的一礼。 颜七娘挑眉，突然想起那黑影让自己在赏梅会验证王四郎对三儿有情的话语，心中一叹，看着情况，是否有情已不重要了，见过王妃并且不知为何得了王妃眼的侍妾，就是三儿要离了王府，说不得，王府还要眼巴着将她留下呢。看着毫未察觉异常的三儿，默不作声的进了屋子。 屋里气氛正高，王曹氏坐在下，见颜七娘进来，脸上笑容愈亲切，“七娘来了，快过来，冻坏了吧？快，给七娘端个暖炉！” “…………” 屋内的气氛因王曹氏的话有一瞬间的凝滞，颜七娘微微一笑，对王曹氏半屈行礼，这才对着上座的王妃行礼道，“民女颜氏珞璃，见过乐王妃！” “民……民妇三儿，见过乐王妃……” 虽然被谢安训练过一段时间，但三儿与谢安谁都没有想到，她仅仅一个侍妾会有机会见到皇家人，根本就没有学过礼节。现如今船已到桥头，三儿只得学着颜七娘见礼，就那民妇二字，还是她想破了脑袋才想出来的，为此她还沾沾自喜，丝毫没有觉屋内的气氛更凝。 就连乐王妃都因三儿那“民妇”、“三儿”两个称为愣住了，更何况还是半个当事人的王曹氏与颜七娘。 不同的是，王曹氏是吓的，尤其是三儿跟王妃见过礼后，又叫了自己一声母亲，“这，她可是个妾啊，怎么能称呼自己为母亲，还当着王妃的面”，这一刻，王曹氏十分后悔自己心软当时同意王四郎让三儿进门，瞥见王茜凌变得铁青的脸色，以及乐王妃那一脸饶有兴致，王曹氏真想晕过去，“完了，不守礼节，宠妾灭妻，目无章法……不管哪一项，足够王家的女儿都嫁不出去了”。 奇怪的是，此刻颜七娘却无比的平静，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没有，只是规矩的站在原地，眼对鼻鼻对口，努力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起来吧，你这孩子，何必见外呢”， “谢王妃！”颜七娘谢过后，又起身对着王曹氏与在座的其他夫人见礼后，这才扶着如烟的手坐下，至于三儿，在乐王妃开口后才现颜七娘依旧保持礼节，并未起身。一时间脸涨得通红，知道自己在贵人面前失礼了，不用想，在座的各位夫人一定在嘲笑自己。一时间那愤恨的眼神，都能将颜七娘杀个千百回。 颜七娘面对三儿的眼神，心中无喜无悲，原本有些郁结的心，在见识过王四郎的无赖与三儿的愚笨时，都没了踪影，颜七娘甚至生出一种，跟这些人计较，会失了自己的身份的感觉。虽然王四郎的父亲是青州刺史，而自己的父亲颜正只是一介清流，论身份地位，两人差距极大。 至于乐王妃，在看到三儿的面容时便明白兰香的意思，毕竟是王妃，虽有时表现的真善，但能做皇家的媳妇，面上功夫绝对足道，不显丝毫。至于心里有什么计较，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作为屋内最尊贵的人，乐王妃要将方才尴尬的气氛冲散，谁也不会说什么，不一会，屋内就传出一阵笑语，大概除了依旧愤恨的三儿，连王茜凌也凑着乐王妃的兴致，说了几个有趣的段子。 这时候，刚才得了赏的老妈妈又一脸谄媚的进来，“禀这会菩萨，有一位谢公子前来拜访，说是来给您请安的”。 “哦？谢氏？”乐王妃一脸诧异，能以单单一个“谢”便来拜访的，只有会稽谢氏了，也只有这种名门世家，才会有这种底气。 只是能在这里听到会稽谢氏，也足够让乐王妃吃惊了，若是让楚烈那小子知道，估计又得嚷着行踪泄露之类的，然后处罚一大帮子人。 乐王妃突然想到自己那单纯的弟弟，“若是那小子好好读书，估计也能与这般风流公子一样吧？只是那小子……哎” 摇头中断思考，乐王妃道，“估计是会稽谢氏的公子了，快快请进来，你们几位小姑娘也不用回避了，一起见见这位谢公子”。 “是……” 颜七娘估计这位谢公子便是方才见过的所谓的谢表哥，正想借机回避，不料乐王妃如此决定，只得与在场的几位小姐一起应是。 那老妈妈听了乐王妃的话，一脸谄媚的出去了，留下几位小姐一脸兴奋，虽然王茜凌在后院另有宴会，但架不住在场还有其他名门的夫人，见乐王妃来了，还不巴着从后院喊回女儿，在王妃面前露脸。 所以除了颜七娘与王茜凌外，在场还另有几位小姐，一听说可以一起见会稽谢氏的公子，一个个反应不一。也是这个时候，颜七娘却对一个人产生了兴趣。 那是一位身穿碧螺衫的少女，大概与颜七娘自己年龄相仿，其他小姐都是一脸娇羞的雀跃，而那位少女虽然雀跃，但脸上却没有娇羞，只是一脸兴奋，仿佛遇着了有趣的玩具。 仿佛感受到颜七娘的视线，那少女转头，两只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瞥见颜七娘的神情，那少女一愣，随即两女相视一笑，同时又转头盯着门外。 外边已经隐隐看的到人影，突然，一声尖利的呼喊刺了过来，让在场的众人一阵慌乱，也让颜七娘心中一突，“有人落水啦！” 第五十一章 心思 “有人落水啦！”凄厉的喊叫令屋内屋外的人都是一顿，随后便见屋外原本已隐隐可见的人影飞快向外跑去，不久便是扑通的落水声。八一 中文网 “快！快去看看怎么回事？”作为做人家的王曹氏这会儿终是坐不住了，听方才那声音，绝不是府中丫鬟的声音，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女儿请来宴会的小姐，再加上方才那转瞬即逝的身影，王曹氏的脸色一片铁青，那是吓的。 转身望向乐王妃的方向，却现她已在兰香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王曹氏脸上闪过一丝感激的笑容，一大帮子人跟在王妃的身后出了屋子。 颜七娘犹豫一下，想到刚才突然的不安，也跟着众人出了屋子。 将近年关，天空虽不下雪了，但满园的银装素裹还是有意无意的给人以寒意，尤其那突如其来的一阵冷风，让刚刚出门的众人打了个寒颤。 不过谁也不会在意这些，平素只会窝在温暖的暖炉庞的贵妇人与小姐们，仿佛打了兴奋剂似的，连走路都比平时快了许多。 等来到距离众人所在的屋子不远处的小湖时，颜七娘终于确定方才那不安的源头了，只见浑身湿漉漉的谢安手中抱着一个女子正奋力的游向岸旁，而岸边的小厮们再得知落水的是一位小姐时，便只能在岸边干着急了，于情于理，他们也不敢用自己那低贱的双手触碰那曲线尽显的小姐的身躯。 七彩的蝴蝶穿袖裙，娇小玲珑的身躯，虽然因落水丝微乱，却衬得面容愈的处处可怜，可不就是颜七娘的好妹妹颜九娘么。 只见颜九娘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整个人恨不得揉进谢安的怀里，令两人原本就艰难前进的身躯越显得揪心。 “真笨，她都不怕连累着她那救命恩人一起淹了”，一声嘟囔打断颜七娘的沉思，诧异的转身，现说话的正是自己在屋内好奇的那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自言自语被别人的听到，突然对上颜七娘的视线，一时间面色通红。 颜七娘见那小姑娘目光清纯，大概只是恨颜九娘的愚笨，虽言语有些过激，但可以看出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否则，对上颜七娘的目光应该慌乱才是。 微微一笑，颜七娘道，“她的行为是有些不妥，但也不能怪她不是，毕竟是生死瞬间，能不吓晕已经很好了”。 “我倒希望她晕了，这样救人也容易”，那少女嘟囔一句，随即笑着靠近颜七娘，“我叫刘云苒，是跟着娘和爹爹来建邺玩的，我知道你，你叫颜洛珞” 面对刘云苒突然的热情，颜七娘微微一笑，“你可以唤我七娘”。 “七娘七娘……”刘云苒唤了两声，突然剧烈的摇摇头，引得头上的珠钗出叮叮当当的乱响，“我不要唤你七娘，搞得你好像我第七个娘一样，我还是叫你珞珞吧，这样亲切，你也可以叫我云云，要不苒苒也行”。 “……”颜七娘被刘云苒怪异的言论弄的一时间愣在原地，“什么叫……第七个……娘……”颜七娘打了个寒颤，决定不跟刘云苒纠结这个，谁知道这古灵精怪的嘴里还会蹦出什么出来。 不过虽然被刘云苒弄的很无语，但颜七娘心中还是有一股暖流划过，“珞珞……如此亲切的词汇，连自己的爹娘都不曾使用，即使最疼自己的爹爹，也只会温柔的唤自己七娘”。 颜七娘嘴角闪过一丝名叫温暖的弧度，对刘云苒道，“那我便唤你云云，如何？” “行，有什么不行，我爹娘私下里也是叫我云云的”，刘云苒兴奋的抓着颜七娘的手，开心的就如纯真的孩童。 这时候，谢安终是带着颜九娘游赏了岸，早就有等待许久的丫鬟为两人裹上厚厚的棉被。这个时候，众人也都知道落水的是颜七娘的庶妹，颜氏珞瑛，颜九娘。 一时间各种大量的神情落到颜七娘身上，略微一叹，颜七娘对着王曹氏行礼道，“今日实在是叨扰夫人，只是舍妹体虚，唯恐……” 颜七娘话未说完就被王曹氏打断，“七娘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咱们两家可是世交，今日之事王府绝不会有那嘴碎之人传出半点风声，方才已经谴小厮去请郎中了，这会什么也别说，先给九娘换身干爽的衣物，喝些姜汤要紧”。 王曹氏这些话不仅保护了颜九娘，更是护了颜府声誉，尤其是她这么一说，在场的众位夫人也不好太过宣扬了。当然，背地里当八卦传一传也不是不可能，起码不会传得人尽皆知了。 “还是夫人考虑周到，七娘感激不尽”，就这一会，周围的下人已经被谴的差不多，只留下几个王曹氏的心腹丫鬟扶着颜九娘，至于谢安，一上岸就被自己的小厮扶着离开，两个一比，现仍在受冻的颜九娘就略显凄凉了。 谁让他们一个是会稽谢氏的公子，一个却只是颜府的庶女，能来参加王茜凌的赏梅会已是烧了高香了，所以在场的夫人们看着依旧受冻的颜九娘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但是颜七娘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颜九娘突然喊了声，“七姐姐！” 颜七娘一愣，便要上前扶着颜九娘，可能是冬日严寒，方才被颜九娘与谢安带上岸边的水已结成一层薄薄的冰，颜七娘刚刚踩上，便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湖中倒去，吓得如烟与不远处的刘云苒惊喊出声。 “小姐！” “珞珞！” “啊！又有人落水啦！”最后的这个声音，让颜七娘下落的身躯一阵恍惚，苦笑道，“这声音，可真熟悉……” 第五十二章 再见 眼看着颜七娘就要掉下去，王曹氏惊呼，心里却是更急了，毕竟颜七娘可与颜九娘不同，不说七娘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就是冲着她母亲，王曹氏也不忍心让颜七娘有意外。 “大冷的天，万一受了寒……”王曹氏不敢忘下想，心中却更急了。 站在乐王妃身侧的兰香刚要出手，突然，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正在坠落的颜七娘诡异的转了个身，堪堪挂在湖边结冰处。 “…………” 这诡异的一幕令众人一呆，随即王曹氏急促的喊声响起，“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拉七娘上来！” 被王曹氏这么一吼，还在呆愣的丫鬟们赶紧上前，手忙脚乱的将颜七娘从湖边拉了上来，而兰香原本已经迈出的腿也不动声色的推了回来而她脸上的诧异，却是比其他人更甚几分。 整个过程中，颜七娘都处于呆愣中，其他人以为她受了惊吓，急忙将她与颜九娘一起扶进方才众人待的屋子，烧水的烧水，拿衣服的拿衣服，熬姜汤的熬姜汤，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才将她安顿下来。 而颜七娘却一直喃喃自语着“来了！来了……”吓得如烟不知所措，害怕自家小姐的疯魔症又犯了。幸好颜七娘只是自语，并未有什么哭喊传出，连大夫也说是因受了惊吓，过几日便好。 在场的夫人们虽诧异颜七娘关键时刻的反应，但现在人都神智不清，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是生死之间的潜能爆，于是只叮嘱如烟仔细照看，便都离开，虽然生了这等子事照平时该是草草结束宴会的，但谁让今日有乐王妃这么个贵客，在场的贵夫人们甚至此生都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皇家人，自是想要趁机为子女谋取一番，于是谁也没有提出告辞，而王曹氏也只能带着众人换了院子，宴会继续。 等到前来看望的夫人们一个一个离开，颜七娘也没有什么异常，如烟一下子瘫倒在床榻前，“小姐啊，你可吓死奴婢了，要是让王夫人，不，要是传出您的疯魔症，您可该怎么办啊”。 如烟看着仍在呢喃的颜七娘，低声叹了口气，拧了温热的毛巾要给颜七娘擦脸，转身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小姐！您醒了！” “嘘……” 示意如烟不要声张，颜七娘低声道，“去看看门口守的是谁”。 “哦……好！”如烟忙不及的点头，转身出去。不一会，颜七娘便听到低声说话的声音，随后有脚步声渐渐远去。 “小姐，是一位不认识的老妈妈，奴婢已经打她去厨房给小姐端些吃食，没一会不会回来，小姐要做什么？” 不愧是颜七娘的贴身丫鬟，如烟眼力劲十足，不用主子吩咐，便已将事情办妥，颜七娘更是毫不吝啬的夸一句，“做的好！” “去，在门外守着，无论听到任何声音，没我的吩咐，不许让任何人进来”。颜七娘用被子裹着有些凉的身躯，对如烟道。 等到屋内再次变得寂静，颜七娘原本的笑脸也瞬间消失不见，“出来吧！” 若是如烟在此，必定要因颜七娘的话再次心惊胆颤，这话语，这神情，分明与平日里犯病时一般无二，更会让如烟担忧的事，这里是王府，而不是老爷保护得到的璃湘园。 只可惜现下如烟正在屋外守着，自是不可能看到如此场景了，不然，还会有更令她吃惊的呢，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屋子突然出现一团黑影，紧接着便是一声无奈的叹息，“我只想救你……” “不用！” 不知为何，连日来颜七娘不知不觉都会想起黑影的好，想起他曾说过的话。现在真的见着了，心中却是一股郁气难以挥散，总觉的事情出了什么变故，但却像隔了几堵厚厚的墙，将颜七娘远远的排除在外。 颜七娘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总觉得一不注意就会失去最心爱的东西，会后悔终生，偏偏自己还不知道那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这种走在迷雾中，随时会迷路的感觉颜七娘真的不喜欢。 连带着，原本想对黑影好一些的语气也变得生硬。 “我说过，会护你周全，不管你同意与否，喜欢与否，我是定要护你周全！”出奇的，今日的黑影一概往日作风，变得强硬起来，堵得颜七娘一时间没了言语。 “你……” 颜七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那你总该告诉我，你姓甚名谁，来自哪里，为何要护我？”定眼看着黑影，颜七娘坚决道，“所谓无功不受禄，我不会接受你不知缘由的保护！” “…………” 颜七娘相冲的语气却换来黑影的一阵沉默，弄的心中的烦闷更甚，就在她差点爆的时候，黑影的声音悠悠传来，“不管幸甚名谁，死后不过是一缕孤魂，生前的姓名，已不重要了……”黑影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哀伤，“生前的名，生前的利，生前所追逐的信仰，都不重要了，若不是……若不是亏欠了她太多，我大概早已成为轮回中的芸芸众生……” 黑影的话令颜七娘身躯一震，她敏捷的抓住那一关键，愕然抬头，“你说的她……不会，是我的母亲吧？” “你……”颜七娘脑中浮现颜谢氏的脸庞，想要再细细询问，门外却传来如烟诧异的声音，“咦，你是王妃身边的侍卫大哥！可是王妃有什么吩咐吗？” 颜七娘一愣，抬头现黑影已渐渐消失，轻舒一口气，顾不得再问，连忙躺回床上，这才有气无力的朝门外喊，“如烟！” 第五十三章 较量（一） 楚烈一脸尴尬的看着面前的小丫鬟，听姐姐说颜七娘差点落水，受了惊吓，这恍惚便走到这里，没曾想竟碰着人家的贴身丫鬟。? 眼见着如烟一脸惊奇，好奇之中略带着警惕，楚烈干笑一声，丝毫不知如烟之所以反映这么大是因为颜七娘在屋内，而且有疯魔症的征兆，怕被楚烈撞见，自然反应就大些，一心护主的她甚至没想过楚烈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进的了颜七娘休息的地方。 而楚烈更是因突然被撞见心下慌乱，自然也觉不了如烟的异常，“我奉王妃命有要事办，与你家小姐无关”，说罢也不待如烟反映，僵硬着脸大步离开。 盯着楚烈离开的地方半晌，如烟嘀咕一声，试探的叫道，“小姐……？” “进来吧”。 “哎！”听的颜七娘的声音，如烟赶紧推门进去，如果不看那双咕噜乱转的眼珠子，那绝对是个规规矩矩的小婢女。 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如烟的额头，引得她一阵撅嘴，颜七娘笑问道，“可知九娘安置在哪里？” “就在西边的屋子，奴婢可是要服侍小姐更衣？” “嗯……”颜七娘不可否置，抬眼看向方才黑影所在的地方，现他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大概是觉得他与自己的长辈有旧，或许还有其他颜七娘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原因，反正颜七娘原本对黑影仅剩的一点点恐惧也消失殆尽。 ……………… 西厢 颜九娘觉着脑袋好似被数块大石撞击过，即使敷着毛巾也头痛难忍，脸上再无掩饰，对着一旁的王茜凌骂道，“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将我扔在湖里冻坏？呵呵，真真是才貌双全的王家茜凌啊~” “你……”王茜凌脸色闪过一丝狰狞，心道，“说我？也不看看自己的智商，小小一件衣服的事情都搞不定，还真当自己是当世诸葛了，不过是个胸大无脑的蠢货！”王茜凌一阵诽腹，随即又若无其事娇笑道，“怎么，攀上了谢氏的高枝，不将我这小小的刺史之女放在眼里了？” 王茜凌一脸嘲讽，可惜低头害羞的颜九娘没有看到，此刻她被这么一提醒，自然想起那奋不顾身游向自己的高大身影，那可是会稽谢氏的公子，如今我们已肌肤相亲……颜九娘越想越娇羞，几乎整颗心都飞到谢安身上，没有看到一旁的王茜凌一脸讽刺。 王茜凌确实是在讽刺，也只有建邺城的小姐们将谢安当块宝，会稽谢氏的公子，说的好听，但别忘了谢氏也是有嫡庶之分的，一个最不受宠的旁支纨绔，也只有你们当块宝了，当然，攀上谢氏的高枝，也算是进了宝地了。 嘲讽的望着一脸娇羞，说白些是在傻笑的颜九娘，王茜凌耐着性子问道，“当时湖边怎么回事？明明都要掉下去了，怎会突然就挂在了湖边？” 颜九娘知道王茜凌问的是谁，瘪瘪嘴，“可能是运气好吧，我都掉下去了，偏偏她就能有惊无险，不对，应该是我比较幸运才对，毕竟与谢公子有了肌肤之亲的可是我”，颜九娘突然打了个喷嚏，吓得王茜凌厌恶的退后，可她却恍若未觉，一脸兴奋的问道，“你确定当时的贵夫人们都看见是谢公子救我上来的？” “……”王茜凌突然有了翻白眼的冲动，被她生生的忍住，只是心里却在不停捉摸，自己找的这个伙伴是不是太过无用了些，或许，应该再找几个同盟，王茜凌脑中突然反映出三儿巧笑嫣然的模样，再看着颜九娘那一脸痴傻，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你是颜七娘的妹妹，比我们都有优势，就你这种货色，也配与我相交。 王茜凌讽刺一笑，知道现在是谈不出什么结果，便要起身离开。 突然，门外传来如玉吃惊的声音，“七小姐，您怎么来了！？” “颜七娘来了？”王茜凌心中一突，看着仍一脸傻笑的颜九娘，一把拧在她胳膊上，疼的她吃痛呼喊，却被王茜凌捂住嘴巴，却是疼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只得瞪着一双眼睛瞅着王茜凌。 “颜七娘来了，若是不想被她现异样，你知道该怎么做！” “七姐姐来了！”听了王茜凌的话，颜九娘一脸慌乱，毕竟谁差点害了人心中都会慌乱，“怎么办，我，我该说什么……我，我该做什么……？” 颜九娘心中慌乱，下意识的就要擦掉眼泪，却被王茜凌制止，“既然不知道怎么办，那就可劲的哭，她怎么问你你都不要说话，哭就行，剩下的我来”。 “哦”，颜九娘下意识的点头，想要在挤几滴眼泪下来，可方才的一阵慌乱却是让哭意止住了，心中一狠，对着自己的大腿拧了下去，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滴落。 颜七娘进门后就看见颜九娘脸色苍白，哭的凶狠，而令人诧异的是王茜凌竟在一旁安慰，挑了挑眉，颜七娘对着王茜凌行礼，“想不到竟是王小姐陪着舍妹，倒是让我们受宠若惊了”。 可不是么，一个是名府嫡女，扬名建邺，一个却只是颜府的庶女，不是颜七娘妄自菲薄，但就连她能有与王四郎的婚约，也是因两家长辈的交情，也算攀了高枝了，更何况颜九娘与王茜凌，这两人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且以王茜凌往日里的高傲，颜七娘很诧异她竟会亲自陪着颜九娘…… 颜七娘心思辗转，王茜凌却一把抓着她的手，“七娘你可见外了，凭着咱们两家的交情，哪里有什么惊不惊的，况且出了这等子事……哎……” 王茜凌不再说话，却是一脸担忧的看着颜九娘，这一看，却让颜七娘的心一突。 第五十四章 较量（二） “大善！”颜七娘双手合十，叨念道，“是我着像了”，抬眼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颜九娘，哀叹一声，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但却被她压往心底。? ? ? “大夫怎么说？” “着了凉又受了惊，九娘身子又弱，只怕要遭罪了”，王茜凌哀叹一声，满脸同情的望着颜九娘。 “谢公子那里呢？可是醒了，我该带着九娘去道谢一番”。 “醒了，醒了就走了，说是府中宴会，他留在这里也不方便”，王茜凌小心的瞥了眼颜九娘，不待她说什么，又转身对颜七娘道，“方才母亲已经吩咐备好马车，事出突然，便不用拘礼，说是等九娘喝了药你们就可以回府了，不用向她辞行”。 “那……”颜七娘还想说话，王茜凌突然想到，“对了，王妃也吩咐过了，要你不用给她请安了”。 “多谢王妃与夫人体恤……今日事情繁琐，改日当登门谢罪的”生这么多事，颜七娘早就有了退意，心中更是想着回了璃湘园好好盘问那黑影，王茜凌如此说，正好中了下怀，便不再多想，起身告辞，毕竟那谢公子的事，还是要告于父母知道才能定夺。 王茜凌微笑，直接无视一直给自己使眼色的颜九娘，吩咐一旁侍候的丫鬟去开侧门。引得颜九娘无比气恼，却不得不跟着颜七娘先离了王府。 谁知两人刚出王府竟遇上焦急寻来的豆子，自从上次及第礼后，豆子因表现出众，早就成了璃湘园的小总管，这会儿如此的焦急，“莫不是璃湘园出事了！？”一瞬间，颜七娘的心又是一突，原本她觉着自己今日的不安应该源于王府，这会已经提早离开，应该是避过了，但现在见着气喘吁吁的豆子，颜七娘一下子不确定了。 其实颜七娘不知道的是，今日王四郎已经与谢安计划好了要抱得美人归，只是因意外出现的黑影，许多事已经变了，毕竟一个无人看见的鬼魂想做些什么，一般人还真察觉不了。在颜七娘心中，只知道今日黑影救了自己，根本就没想过除此之外，那黑影还做了许多事情。当然，现在她更没时间想了。 “小姐，老爷让您快回去，府里出事了！” “怎么回事？” “奴……奴才不知，老爷气冲冲的进了璃湘园，得知您来了王府，一脚就将奴才踢出来，说是……说是您若一个时辰不回，便要家法伺候……” 豆子的话让颜七娘眉头一跳，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强烈，一时竟愣在原地，一旁的如烟却是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豆子脑袋上，“你真是笨的跟猪似的，府里出了什么事竟不知道”。 被打的豆子是一脸委屈，“如烟姐姐，本来我也想打听的，谁知老爷身边的徐总管一直跟在我后边，根本不给我打听的机会……我……” “别吵，先回府再说！”豆子的话令颜七娘心中一跳，知道事情应该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要不然父亲也不会如此生气。 “哦……”豆子答应一声，一溜烟的爬上马车边，与颜九娘的车夫一起驾车。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因为颜七娘的马车在来时已经撞坏，所以颜七娘与颜九娘是乘同一辆马车回府，豆子的话，躺在车厢的颜九娘也是听得一清二楚，这会见颜七娘沉默，虽头疼欲裂，但还是在如玉的搀扶下起身。 “七姐姐，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令爹爹生气的事？” “我能做什么，自上次爹爹关我禁闭后，我连园子都不怎么出，怎能做什么惹恼爹爹”，颜七娘说着，突然想起自己那次溜出院子，意外撞见的事，随即又摇摇头，几个丫鬟的事，怎么会惹得爹爹对自己如此气恼。 “姐姐还未想起吗？”颜九娘嘴角有些幸灾乐祸，看的如烟一阵皱眉，“九小姐，若您知道些什么，还请看在姐妹情谊上告知小姐，若您不知道……”如烟略一停顿，“您还是赶紧休息吧，省得病的重了，到时候老爷又该恼了小姐没照顾好您”。 “你……”颜九娘额头青筋直跳，虽然她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令一直对七娘宠爱有加的父亲会如此气恼，但料想应该是上次自己对母亲的话起了作用，肯定是母亲有所行动了，只是这些话她怎么可能对颜七娘说，再说，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跟自己呛声，颜九娘转头对颜七娘道，“这便是姐姐身边的丫鬟，真真是懂礼，看着势头，是要将我这小姐给比下去不成？” “我……” “行了！”如烟还想说什么，却被颜七娘呵斥，“妹妹莫恼了，这丫头为我着急了，说话有些过，我会好好教训的”。 “哼！”颜九娘冷哼一声，感觉头愈的疼，扶着如玉的手躺下，不再理会颜七娘，心中对颜七娘的恨却越的浓，只是她不说话，马车里又沉默下来。 只剩下车轱辘碾压青石路，嘚嘚的马蹄声，显示着众人的心焦。 终于，马车到了颜府，毫不停留的直接驶进，直到后院才停下，颜七娘一下车便看见顾妈妈一脸焦急的等在原地，“小姐，不好了，听说是来了官差！” “什么！？” 第五十五章 较量（三） 颜七娘心如钟鼓，看着顾妈妈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官差怎么会……”颜七娘拼命的想从顾妈妈眼中看出这些官差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她注定失望了。? 偏偏这时徐总管面无表情的过来，“小姐，老爷请您立刻去正厅”，说罢，竟丝毫不给颜七娘询问的机会，将她与顾妈妈隔开。 抬眼看周围漠不关心的家丁，颜七娘皱眉，感觉事情真的出自己的想象，连下人都开始趋吉避凶，给了顾妈妈一个放心的眼神，颜七娘沉默向前。 努力回想近期生的一系列事情，颜七娘拼命的想找出颜正怒的原因，好有个准备，只是任她想破脑袋，也不知所谓何事，心底的焦急却更添一分。 ……………… 正厅 颜正一脸愤怒的指向下方身穿官服的男子，“林华，你什么意思？” “颜老爷，我能有什么意思，在下可是公事在身”，说话的正是颜正所指的男子，只见他一双小眼睛贪婪的扫过大厅的装饰，阴里阴气道，“我也是奉了官老爷的命令，前来查看颜七娘与那两个死的不明不白……” “混账！”林华话没说完就被颜正打断，“七娘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你这身皮还是得了老爷我的脸才穿上的，怎么？翅膀硬了？” 颜正气得哆嗦，林华正是已经死去的林姨娘胞弟，本也就是个市井混混，还是林姨娘求了颜正许久，颜正才抹不过脸，给他在县衙安排了差事，主要也是怕他在外胡来，坏了颜府名声。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被自己提携起来的小子，今日竟带了人来要搜查自己最为宠爱的七娘。 仿佛一口气憋在胸口，颜正差点气炸。想起自己方才在璃湘园的举动，颜正只盼望自己的七娘能聪明些，莫让小人钻了空子。 “只是这林华今日竟如此胆子，敢直接带了人来颜府”，颜正眯了眯眼睛，“看来，府中真的不干净了”。 其实颜正心中更担忧的，是怕有人传了林姨娘的死因给林华，那今日林华来颜府的目的，只怕更是复杂。直到现在，颜正也认为林姨娘是颜七娘失手杀死，毕竟人证物证具在，颜正想否认都不能。 一时间，颜正也是纠结无比，没有现下方的林华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精光。 ……………… “徐总管，到底怎么回事？” 跟在颜七娘身后的徐总管闻言步子一顿，又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小姐，老爷让您立刻去正厅，您还是快点吧”。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花园，穿过假山便是正厅，颜七娘却突然止住步子，令跟在后边的徐总管眉头一跳，只听颜七娘的声音悠悠传来，“徐总管，您跟了父亲有几十年了吧？” “三十又四年”，那徐总管不明白颜七娘喉咙里卖的什么药，只想着让其快去正厅，心不在焉的答道，只是颜七娘的下一句话，却吓得他差点跳起。 “三十多年了，徐总管的妻儿，甚至孙儿也差不多在府中当差了啊”。 徐总管目光一闪，本想着自己只是对付颜七娘，这并不违背对老爷的忠心，想着还能趁机捞一笔，还讨好了主子，顺便能再拦些权利，毕竟，徐总管乃是经历了当年事，还留在府中的有限几人中的一个，自然知道颜七娘的身份不如表面尊贵。 只是现在被颜七娘提起儿孙，徐总管的冷汗侵湿了背，这一激灵，脑子也瞬间清醒。他突然意识到，不管颜七娘的身份如何，只要老爷还宠爱她，她就是主子，而自己，是奴才。 徐总管脑中浮现出当年那不似人间的女子的面容，突然觉得自己以为这次事件会让颜正厌恶了颜七娘的想法是如此的愚蠢。 而一直以为是闺中不谙世事的小姐，也不似平日的愚笨，徐总管低头，“回小姐，奴才的孙儿前月才开始当差”。 “嗯……”颜七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徐总管，“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七娘许多事不懂，还望徐总管能不吝赐教”，说着，颜七娘对着徐总管微微一礼。 这一礼，却让徐总管瞳孔皱缩，“一个聪明的小姐不可怕，一个知进退的小姐也不可怕，但一个聪明且能知进退的小姐……”徐总管像是六月里天突然被扔进冰窖，浑身都透着寒冷。 “小姐您扎煞奴才了”，徐总管赶紧还礼，弯腰道，“是这样，前几日王家少爷谴了小厮来给您送信，老爷高兴之下也派了小厮引路，谁知这两人去了之后便再无音讯，早上听说在河里捞着尸体了……” 徐总管说到这里，瞥了眼颜七娘，见她一脸平静，继续道，“不知是谁传了那两人失踪之前是去了您那，所以……” “所以官衙里就来了人？”颜七娘反问。 “是，小姐聪慧，正是如此……” 颜七娘点头，明白颜正之所以今日如此盛怒，也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实就是让豆子给她传个讯息，“今日里的事不同寻常”，颜七娘甚至可以想象，颜正一脸笑意的到了璃湘园，见左右无人，突然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踢了豆子一脚的模样。 微微一笑，对徐总管道，“我知道了，咱们走吧，去会会那官老爷去”。 “是……”本想着颜七娘会趁机处罚自己的徐总管，想不到颜七娘竟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心中一凛，对颜七娘却是愈恭敬了。 第五十六章 较量（四） 徐总管的反应令颜七娘一愣，突然就想起曾经的不谙世事，只是，门庭依旧，却也有些物是人非的凄凉，心下黯然。?? ? 颜七娘一下子不确定那几日的噩梦带给自己的转变究竟好或不好，毕竟世间诸事，看的太过明白，反而伤的更深。 不过现在容不得她多想，正厅，转瞬即到。 ……………… 颜正手捧茶杯，沉默间厅中传来一阵环佩相扣之声，然后便见屏风后人影绰绰，颜正精神一紧，颜七娘到了。 “行了，七娘也来了，有话就问”，颜正眉头不抬，仿佛杯中茶叶翻转的十分有趣，但面上却对林华的轻视显而易见，整个大厅在颜正话落突然陷入沉默，连屏风背后的人也没了动静。 颜正的轻视让众官差面面相觑，本来他们今日能进的颜府，说实话，也是凭着林华的脸面，现明显的林华已经和严老爷闹翻，一众官差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谁让他们查的是人家的小姐呢？ 其实说到底，一众官差根本不信颜七娘与命案有关，在心底，他们也不愿相信人家一个堂堂的小姐能与那下贱奴才扯上联系，他们也不知道林华哪来的胆子，竟真的带着大伙进了颜府。 此刻见着颜正的脸色，众官差脸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将林华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 官差们的心理林华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予理会，此刻他见颜正竟连这个脸面也不给自己，心下一狠，嘲讽道，“颜老爷莫不是糊弄咱们这小官小职的？您说颜七娘到了，咱们就信了，隔着屏风，知道到背后是谁呢？” 林华突然想起坊间流传颜府七娘美似天仙，心中一热，眼神更热切，没注意到他背后的官差们听得这话，纷纷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林华的后脑勺，“他……他这是要看颜七娘容貌不成！？”。 而林华却丝毫未觉，只能说，被利益，不头脑热的人蠢笨如猪！ 或许，林华也是仗着身后人的撑腰，不过，颜正可不管林华是因为什么，他只听到林华言语上玷污自己的七娘，气的差点将手中的茶杯摔在林华脸上，却被屏风后的一阵咳嗽止住。 “敢问方才说话的时何人？官拜几何？”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仿佛百灵鸟儿，又仿佛珠玉相扣，又仿佛潺潺流水的声音传来，厅内的众官差誓，以前绝没有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 林华更是心头一热，“在下乃小小的县衙官差，并无官职”。 “哦？”屏风后传来一声差异，林华甚至能看到两只小鹿般的眼睛扑扇着好奇，连忙道，“在下虽并无官职，但毕竟是县衙中人，奉了官老爷的命查看，还请屏风后的小姐移步上前，莫叫咱们为难”。 林华说完便一脸兴奋地盯着屏风，甚至连他身后已经退了好几步的官差，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瞟向屏风。 颜七娘心中一叹，料想底下那人肯定是得了某个贵人的支撑，不然他哪里来的底气，敢如此说话，颜七娘嘲讽一笑，想要自己的名声受损，那也要看他够不够资格。 “父亲，听闻是死了两个小厮？七娘闺中之人，消息不甚灵通，还请父亲明示”。 “当然，活生生的两条命啊，可惜了”，颜正还未说话，林华便抢声答了，末了嘴里还啧啧两声，以示对两条命的遗憾。 只是他这一抢终是让颜正冷哼一声，将茶杯重重的摔在桌上，一众官差心中一凛，突然有些同情的望向林华，他再这样下去，真的是要完了。 连屏风后的颜七娘也是不屑一笑，直接无视林华，对颜正问道，“既是府中小厮，那肯定是签了卖身契吧？” “嗯，这是肯定，不签卖身契，怎能入府，不仅签了，像他们这种在主子跟前跑腿的，一般签的都是死契”，颜正突然明白了颜七娘的意思，微微一笑，解释的更详细了。 颜七娘听的明白，底下那些官差听得更是明白，一个个心中一凛，对视一眼，终是有个国字脸站出来来对着颜正行了一礼，“颜老爷，兄弟们逾越了，官老爷因这两个死人气急，兄弟们也是急糊涂了，逾越之处，还请颜老爷见谅！” “嗯！嗯！嗯！”众官差们听了那国字脸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自己无辜。 “嗯……”颜正冷哼一声，表示不在意，却也仍旧没给众官差好脸色，那国字脸苦笑一声，就要带着众人告辞，却被颜七娘止住，“慢……” 国字脸心中一跳，以为颜七娘要追究自己等人闯进颜府，又屡次冒犯之事，犹豫片刻，对着颜七娘屈礼道，“今日冒犯小姐了，我在这里代兄弟们给小姐陪不是”。 “呵呵，这位差大哥言重了，七娘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既然你们来问，那我便答，我颜七娘问心无愧，还不用以身份压人”。 “说实话，我不知你们从何处听得府中的事，甚至连我这闺中小姐的事也知道，我也不问了，诸位心中清楚就好，今日我只说，我并未见过那两人，王家四郎送来的道歉礼，我更是不曾见过……” 颜七娘说到这里一顿，目光扫过颜正，见他并无阻止自己的意思，便继续道，“虽然我未曾见过，但想来能让王四郎送与我致歉，定不会是什么庸脂俗粉，更有甚，可能价值连城……” 颜七娘话未说完，那国字脸便明白她的意思，两个小厮带着价值连城的东西不知所踪，后来又现死尸，依照那国字脸的印象，那两个尸体捞上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不管是因被河水冲走了，还是被人抢了，国字脸知道，此时与颜府是没有什么关系了，奴才背主，昧了主子的钱财，这案件的性质却是一下子变了。 而且，国字脸相信，颜七娘还有一个意思没说，凭着自己这几个无官无职的，说话话，也管不了签了死契的奴才的死活，毕竟，签了死契，可是连身家性命都卖给主子的。更何况现在这两人还有偷盗嫌疑。 相通这些，国字脸对颜七娘一礼，转身又对颜正一礼，“请颜老爷放心，此时咱们回去会禀了官老爷，定会给颜府一个交代”。 “嗯……”颜正答应一声，虽语气不变，但看得出脸上明显有了笑容。 “那在下告辞！” “告辞！” “颜老爷，告辞！” 一众官差纷纷行礼，便要拉着林华离开，不料林华突然哀嚎一声，如疯魔般拉住近处一官差衣袖，“你们不能走！说什么不以身份压人，我呸！不以身份压人，我那姐姐怎会死的如此冤枉，他们……他们明明是以身份而不顾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死活！” 今天有事出门，更新晚了，实在抱歉！ ps：每周一次，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第五十七章 图谋 林华嚎的歇斯底里，厅内众官差面面相觑，却是谁都不敢上前规劝，怕受了牵连，至于颜正，终是忍不住，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砰”的一声，摔在林华脚边。???? “混账东西！” 颜正气得直哆嗦，连颜七娘也是心中一叹，透过屏风看向自己父亲，却默不作声，厅中的视线一下子都集中在颜正身上。 ……………… 刘妈妈小心地将手中的暖壶整理好，转身递给颜谢氏，冬日里日头正暖，颜谢氏只觉浑身懒洋洋，说不出的舒适，“老爷那里怎么样了？” “听说老爷今日在璃湘园了很大的火呢”。 “呵呵”，颜谢氏轻笑一声，“是该火了，谁让颜七娘染上人命官司呢”，想到这里，颜谢氏浑身愈的舒坦，斜了眼语言又止的刘妈妈，道，“有事就说”。 “是……”转到背后轻捏颜谢氏肩膀，刘妈妈犹豫道，“老奴愚钝，不知……” “不知此事后果？” “夫人明鉴，那死的都是签了死契的奴才，这命都交到主子手里了，按理说，就是死了也无碍的”。刘妈妈想到这里，脑中突然浮现出几十年来颜谢氏处死的丫鬟小厮，一时更是想不明白。 或许，她是明白的，只是不敢随意揣测。 听到刘妈妈的话，颜谢氏感慨摇头，“你呀，跟了我几十年了，还是没看清人心……”颜谢氏晓得意味深长，刘妈妈张嘴还想再问，却被门外的慌乱打断。 “夫人！不好了，九小姐掉进湖里了！” “什么！？”颜谢氏嚯的站起，吓得背后的刘妈妈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接着便是脚步不停的跟着颜谢氏奔出屋子。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去个宴，怎的弄成这样？”颜谢氏奔出来就见颜九娘脸色苍白，嘴唇干的扶在如玉身上，听得声响，竟是连头都抬不起来，只听一声如蚊呐的“娘……”传来，听得颜谢氏的眼泪差点奔了出来。 颜九娘本就一直头痛欲裂，自与颜七娘分别后，便下意识的要如玉扶着自己到了颜谢氏的院子，人在脆弱的时候都想找最亲近的人依靠，颜九娘也不例外。这会看见颜谢氏焦急的脸色，心中一暖，这一声娘却是叫的情真意切。 “九儿，我的九儿，娘在这里！”摸着颜九娘的脸，却被吓得缩回手，“怎么如此烫！快，刘妈妈，快请大夫！” “是……”丫头们慌乱的应着，唯恐颜谢氏气狠了，落了自己都是轻的。 “还不将小姐扶进去，都是死人吗？” 怒的颜谢氏让如玉都是心中一跳，赶紧将颜九娘扶进屋内，一阵慌乱过后，终是将颜九娘安顿好，或许是见者母亲心情开朗，或许是刚才在王府的药起了作用，这会子颜九娘竟开始精神。 拉着颜谢氏的手不放，惹得颜谢氏笑骂，不一会，颜九娘也跟着笑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就落了水？”摸着颜九娘面容，颜谢氏柔声问道，面上却又一丝狠戾。 颜九娘低头，脑中想起王茜凌最后的警告，若是自己将她的筹谋说出来，那自己便与谢公子无缘了……想到这里，颜九娘低着的头坚定，“天冷，湖边结了冰，我贪恋美景，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颜九娘说着却突然现颜谢氏没了声响，愕然抬头，却现她一脸铁青，“九儿，不管是谁，只要敢害我的孩子，娘定要他付出代价！”原来竟是颜谢氏见颜九娘低头沉默，以为这落水还另有隐情，一时气急。 “娘，不是，不是，是……是……”颜九娘抬头，对上颜谢氏的眸子，一时不会言语。 “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急死娘啊”。 “是……是我落了水，谢公子救了我……” “谢公子？哪个谢？”颜谢氏一愣，眼睛却仿若喷火，死死的盯着颜九娘，直到颜九娘呐呐的说是会稽谢氏时，才稍稍改善，但目光却仍如钉子般落到颜九娘身上，“你确定他是会稽谢氏？” “是啊，乐王妃亲口说的呢”，其实颜九娘哪里知道乐王妃说过的话，毕竟她当时根本不在屋内，只是这会颜谢氏逼得紧，颜九娘便信口胡邹，反正今日乐王妃是去了王府的。 “你还见着乐王妃了？” 听得颜九娘的话，颜谢氏一愣，脸上瞬间惊讶，失望，懊恼一闪而过，连对着颜九娘的关心也不那么急切，只是颜九娘正心中忐忑，自然没有注意到颜谢氏的表情。 沉默片刻，颜谢氏才对颜九娘道，“你将今日生的事从头到尾的说与娘听”。 “哦”，颜九娘点头，将怎么遇见途中遇到乐王妃，颜七娘的出丑，宴会上三儿的表现，以及乐王妃召见颜七娘，还有谢安救自己，除了关于王茜凌的，其他事无巨细的都说了出来。 听得颜谢氏脸上的懊恼更甚，直到颜九娘直直的看向自己，颜谢氏心中一叹，道，“那路途中的事你说给娘听也就罢了，可千万再莫说与旁人，毕竟是乐王妃那边的侍卫撞了人，现她亲自召见了你姐姐，就是要揭过此事的意思，你可莫再惹祸上身，皇家的人，咱们得罪不起”。 “娘，我晓得了，那……”，颜九娘看着颜谢氏，欲言又止。 看着颜九娘的模样，颜谢氏摸了摸她脑袋，道，“至于那谢公子，既然确定了是会稽谢氏，那怎么说娘也会帮你的”，见颜九娘还想说什么，颜谢氏摇了摇头，“身份的问题你莫担忧，既然她颜七娘都能嫁刺史的公子，你是娘的女儿，自是要嫁的更好”。 颜谢氏的话令颜九娘一愣，随即母女俩相视一笑，颜九娘揉揉有些昏的脑袋，“娘，我困了”。 “困了就睡吧，娘在这里”，给颜九娘掖好被子，颜谢氏看着她倒头便睡着的模样，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有狠戾，有失望，有懊恼，还有坚定。 第五十八章 反击 颜谢氏与颜九娘相谈的时候，正厅因林华一句话乱成一锅粥，颜正气得直哆嗦，“混账东西，竟要毁我颜府声誉，说，谁指使你的！？” 其实在颜正心里，颜七娘杀死林姨娘之事一直如鲠在喉，本就是府中秘辛，不曾想今日竟被林华说了出来，颜正心中一跳，下意识的就要看颜七娘，却生生忍住，一时，满腔的气闷却无处泄，只得愤恨的盯着林华。? ? 一时间，大厅里只有颜正粗重的喘息声。 见此情景，林华吊儿郎当的站起，歪模斜样的对颜正拱手道，“还请颜老爷您见谅，只是我那姐姐死的不明不白，我这做弟弟心不安呐”。 “呵呵，我也是心急，有说错话的地方，还请您看在咱好歹连着亲的份上，大人大量……”林华呵呵一笑，虽是对着颜正做礼，目光却扫向颜七娘的方向，显然也是知道内情之人。 其实什么林姨娘的死跟颜七娘有关的话，林华打一开始就没相信，若不是那人许了重金，这话他连说都羞于说。 若是让颜七娘知道在众人都怀疑自己，甚至连最疼自己的父亲也不例外时，竟是林华信任自己，不知该有何感想了。 不过别人内心的想法他人怎么可能知道，自然不会有这番感慨。 只是林华不会傻的将话说白，毕竟他的目的是获取更多好处，至于姐姐的冤情？有好处的时候林华自然不介意出来维护自己的姐姐，比如，现在！ 这一次，颜正终是将林华贪婪的目光看的一清二楚，深吸一口气，虽然心中气急，却无可奈何，准备妥协却被颜七娘的一句话生生止住。 “这位差大哥说的是这个理，这好好的一个人，是不能死的不明不白”，颜七娘悠悠的声音传来，“只听在颜府你嚷着冤枉，莫不是你姐姐乃颜府之人？” 林华虽知道颜七娘的名声，却没见过颜七娘，同样，颜七娘也不识得林华，毕竟是混混出身，他在怎么装扮，颜正也不会让他见着自己视若珠宝的女儿们。 所以颜七娘这句话不仅让颜正眉头一跳，连着林华也是心头一跳，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正是终于被徐总管放过的顾妈妈，“小姐，厅下之人乃林姨娘的胞弟”。 “哦？林姨娘么？”颜七娘的声音不急不缓，仿佛说的是无关重要之人，脑中却不期然想起那双坚定又略带忧伤的眸子，以及那双坚定的拉着匕刺向腹部的双手。 内心最深处划过一丝丝孤独，一丝丝无奈，还有那些黯然伤神，“爹爹还是不信我么？” 喟然一叹，借着屏风遮挡视线，颜七娘颓然靠在躺椅上，“本来我是不应过问这些事，毕竟这后院之事都由母亲所管，可今日既然见着了，我也容不得任何污蔑颜府的言论！” 只听声音，大家都觉颜七娘说的正气凌然，实则，顾妈妈无奈一叹，帮颜七娘垫了靠垫，希望她能坐的舒服些。 这一丝关切却突然让颜七娘有些清冷的心一暖，对顾妈妈微微一笑，颜七娘提起精神，将目光转向林华。 “我且问你，既然你觉得姐姐死的冤枉，为何入殓时不曾说？” “这……”林华一愣，顿时进退不得，要说自己没说，那为何偏偏要今日才提起，彳亍半晌，冷哼一声，颇有些泼皮耍赖的意味，嘲讽一笑，“入殓当天我门都没进，有冤也无处哭喊” “哦？”颜七娘闻言便没了声音，似是也没有想到林华会如此说话，厅中一时又陷入沉默，只是现在颜正却不急了，悠哉游哉的望着底下的林华。 半晌，颜七娘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却让林华的心差点提到嗓子眼，“去问问，当日四周的门户都是谁在当差，怎如此的不尽责？” “不……不，颜小姐误会了，不是门房的事，是我，是我的问题……”俗话说宰相门前还三品官，这能混到门房的，其关系网可比自己这小小的官差大多了。 而且，林华扫了眼厅中众人，他哪里敢跟门房对峙啊，林姨娘入殓那日，他早早就拿了颜府给的银子进了赌场，根本不曾来过颜府，若是对质，说不得自己今日连颜府都出不了，不管是基于对自己姨娘的责任，还是孝道，或是因他的污蔑，林华相信颜府有上百种方法处置自己。 一时间，林华只觉揣在怀中的银子十分的烫人，但他却不想放弃，心中一狠，耿着脖子道，“我姐姐死的冤枉本事事实，颜小姐何必在此纠结我是何时说出的？我只是个小小官差，哪里敢螳臂当车”。 “呵呵”，颜七娘突然轻笑出声，令众官差都为她捏了把冷汗，毕竟林华话已说成那样，不是他不想第一时间说出，而是不敢，这不敢与不想……可是千差万别啊。 “话可不能这样说，先不管我信不信你的话，我且问你，那为何今日你会提起，可是你身后的官差们给了你支撑？” 众官差听了颜七娘的话没有着急，有的只是尴尬，毕竟他们清楚自己的斤两，哪里就能给他林华那么大的支撑，竟能让他与颜府对着。 林华更是一惊，一时进退不得，他明白颜七娘的意思，“若没有人支撑，自己这小小官差怎么敢在这里闹起，明眼人一看就是别有居心啊”，更不敢再开口乱说，怕被再绕进去。只是一直求颜七娘饶命，说自己担忧姐姐，被奸人所骗，一时猪油蒙了心云云。 颜正与颜七娘还没表示，一众官差却目瞪口呆的看着又变了说法的林华，真心不懂他那里来的胆气，敢那样说话，但看着他现在这般模样，竟都是集体再退了一步，不敢与林华再有牵扯。 虽如此，众官差看向林华的眼神却是鄙视。 林华现在却顾不得众官差的看法，他现在满心的想法便是如何才能囫囵的从颜府离开，如何才能保住怀里的银子，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颜正的脸色，怕一抬头便彻底没了希望。 颜正冷哼一声，虽然早就知道这林华今日是受了人的指使挑事的，但仍是止不住怒气，但想到若是逼得太紧，这混混般的林华真将林姨娘死的事到处宣扬，那就得不偿失，只得向吞了苍蝇般的将林华与一众官差打出门。 直到走出颜府大门，林华才虚脱般倒下，突然觉背后竟湿了一片，一时间对颜七娘的畏惧更甚，再不敢起其他龌龊念头，此时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林华等人刚刚离开，颜谢氏便怒气冲冲的冲进正厅，指着还未来得及离开的颜七娘骂道，“颜七娘，你干的好事！” “娘……？” 第五十九章 颜谢氏的办法 “娘……？”颜七娘疑惑的望向突然闯入的颜谢氏，下意识的喊道，随即反应到其话中意味，微微一顿，规矩行礼，“见过母亲！” “下去！”颜谢氏并没有答应颜七娘的话，而是看着她背后的顾妈妈等人，显然有事要谈。? ?? ? “是……”顾妈妈犹豫一下，扫了眼颜七娘，却见她丝毫没有反应，只得带着如烟等人离开，留下颜七娘与颜正夫妻二人单独在正厅。 “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等众人都离开，颜正立马板着脸训斥，想来不想让颜谢氏在丫鬟婆子面前失了脸面，这才等到大家都离开之后爆。 毕竟颜谢氏作为母亲训斥颜七娘天经地义，自己作为丈夫训斥颜谢氏也是天经地义，但自己为了颜七娘训斥颜谢氏却为不妥，虽然他现在确实这么干的，但不是已经没了外人嘛，如此想着，颜正心安理得训斥着颜谢氏。 只是颜正心安理得，颜谢氏却不这么想，颜正这一句训斥，令她多年的委屈如倾闸的洪水，奔涌而出，想到自己虽贵为府里夫人，却连自己女儿都不得相认；想到自己的女儿背个庶女的名头，连亲事也得自己想法算计，而她颜七娘却可以自小与刺史之子定亲。 想到这些年颜正就如现在般心安理得的让自己将那人的女儿当自己女儿，而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备受冷落；想到颜七娘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嫡女的尊贵，而自己的九儿参加个宴会还是想尽办法，颜谢氏便一阵心疼，对颜正更是气恼。 冷哼一声，竟是生出一股反抗心理，“我是什么样，这么多年了，难道老爷还看不出来吗？” “你这是什么话！”颜谢氏的神情令颜正一愣，随即有些恼羞成怒的怒吼起来，因为他知道颜谢氏所指何事，这也是他心中最为禁忌的东西。 颜七娘不知父母所指何事，但明显能感觉厅中气氛诡异，虽然诧异一向感情和睦的父母竟会突然争吵，但她也知不能枉议，便想告辞离开，却被颜谢氏呵斥住，“站在那里别动！” “什么不动？你到底要干什么！？” 颜谢氏强硬的态度终于是令颜正焦急起来，只觉今日一事连着一事，偏偏还都不是什么好事，偏偏他一生只醉心诗词歌赋，在与人论战上却别无长处。 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手指哆嗦的指着颜谢氏，显然是气急。 见此情形，颜七娘再怎么也不想待在此处，与颜正一样，颜七娘也觉得今日一事连着一事，从早上出门意外，到王府里的一切，再到回来莫名其妙的面对官差，最后还要眼看着父母吵架，颜七娘真的是累了。 此时她只想回房间好生休息一番。 “爹娘有事要谈，女儿还是先告退”。 “站住！” “不用走！” 第一声乃颜谢氏，第二声却是颜正，他这话一出，便令在场的两人同时诧异，“让她说，看她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 “爹爹……”颜七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而一旁的颜谢氏却是气的肺疼，想要说些什么，却也不敢再开口，毕竟她是想为女儿图谋，而不是来让颜正厌恶的，心思辗转，却是嘤嘤哭泣。 “父亲……？”颜谢氏的哭声让颜正一时手足无措，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呼喊打断，竟是颜府的少爷小姐们除了颜九娘之外都到了。 颜正转身便撞上一双双讶异的眼睛，心中气恼至极，怒吼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这……” 一阵沉默后，还是老大颜珞松抬步上前，“父亲息怒，我们是听说府里来了官差，情急之下才……” “情急就可以不知礼数，出去！”颜珞松话微说完就被颜正打断，显然现在他没心情听儿女们的解释。 众人叹息一声，知道这是撞枪口上了，对自家大哥抱以安慰的眼神后，纷纷告辞，“七娘你也出去！” “是……那女儿先回去了”，颜七娘正不知如何是好，颜正的眼神便扫过来，知道父母肯定有话要说，颜七娘识趣的离开，这一次，颜谢氏却也没开口阻拦。 等到厅中只剩下颜正与颜谢氏两人，颜正再忍不住火气，刚想开口训斥，却被颜谢氏的哭声打断，“妾身知道今日惹恼了老爷，但妾身也是没办法啊，我的九儿，我的九儿怎就如此命苦”。 颜谢氏一提颜九娘，颜正的怒气便不出来，毕竟，对于这个女儿，他还是心中愧疚的，“到底怎么回事？” 颜谢氏努力许久，甚至不惜以泪堵颜正，就是为了这句话，此时当然是一把心酸泪的道出，颜九娘不慎落湖，却被陌生男子救起之事，话毕，更是抽噎道，“我也不想惹恼了您，只是九娘毕竟是妾身的女儿……妾身，妾身怎么忍心看她受如此欺负……” “竟还有此事！？”颜正也没有想到颜谢氏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了脾气，此时他实在不好说什么，毕竟十几年来她一直是个好母亲，而颜九娘也一直乖巧懂事，自己着实喜爱，想到自家女儿竟与陌生男子有了肌肤之亲，更是气急。 只见颜正阴沉着脸，盯着颜谢氏，“是谁？是哪家的公子？” “是谢氏……” “临川谢氏？”颜正本能的皱眉，临川谢氏乃颜谢氏的本家，只是个小家族，当年若不是因为那件事，颜谢氏也也嫁不了自己，听得竟是谢氏的人救了九娘，便不客气打断。 颜谢氏也不在意，他知颜正乃风流名士，骨子里的书香门第，门当户对的观念尤为根深，虽然他现在明显看不起自己本家，但颜谢氏还真没什么感觉，毕竟，自从自己嫁了颜府，便没有他们联系过。 所以颜正的话也只是换来颜谢氏的微微摇头，“是会稽谢氏”。 —————— 想着昨天能回来的，结果耽搁到现在，撑着困码了一章，先放上，明天再改，外明天连着连着昨天欠的章节更新。 第六十章 流言 颜正与颜谢氏谈话的内容颜七娘不知道，说不想知道是骗人的，毕竟谁都看着出来他们谈论的内容肯定是自己。??? 虽然她也很诧异父母会因自己的事吵起来。 是的，诧异！ 颜七娘自觉没有什么事父母需要背着自己，甚至不惜争吵，面对顾妈妈担忧的眼神，颜七娘微微一笑，“妈妈莫担忧了，会没事的”。 说完便眉头一皱，险些晕倒在地，吓得顾妈妈与如烟赶紧将她扶到床榻。 见颜七娘比平日惨白几分的脸色，顾妈妈心中一疼，“我的小姐哎，您这是何苦呢！”不知她说的是赏梅会的事还是方才在厅上之事，或者，两者兼有。 今日厅上之事她虽没有全参与，但也知道个大概，今日小姐的表现与往日的温婉大相径庭，尤其是后边老爷与夫人争执之时，若平日里，小姐怕早就上前劝慰了。 顾妈妈不知颜七娘为何会如此，她也不信今日里的事自家小姐看不明白，但为何选择了最伤自己的方式？心疼的望着颜七娘那苍白的小脸，顾妈妈将心底的疑问埋藏，不管小姐怎么选，有自己和如烟的支持，小姐也不会太过孤单。 显然，年老的顾妈妈知道些什么。 许是太累，颜七娘靠着枕头便睡了，顾妈妈与如烟对视一眼，悄然起身，缓步到屋外，谁都没有现，在门关的那一刹那，颜七娘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 门外，只听顾妈妈压低的声音，“怎么回事？怎的小姐的也衣物换了，今日你们去王府到底生了什么，还有，九小姐是怎么回事？” “妈妈您不知道，小姐今日见到那个妾了……”如烟的声音突然变小，想来顾妈妈怕打扰颜七娘，将她拉远了，远远的，颜七娘甚至还能听到如烟嘟囔的声音。 微微一叹，颜七娘仿若自言自语，“你开心了？” “哎……”一团黑影，不，已经不能说一团黑影了，因为这团黑影相比之前，竟能隐隐看出些人形，只是现在的颜七娘却注意不到这些，甚至，她根本就未给黑影的方向哪怕一个眼神。 “怎么不说话？” “看着我与亲近之人一个一个的生了嫌隙，这不正是你的目的，你到底是谁，让我孤立至此，你到底居心何在？” 颜七娘说话的神情十分平静，如一潭死水，不掀半点涟漪。 任谁觉一直喜欢的人内心却装得不是自己，一直对自己喜爱有加的人也不是真正喜爱自己，一直对自己宠爱有加的人却对自己有个不能说的秘密，而一直不喜爱自己的人，现在也真真实实的表现着讨厌，都会心累吧。 颜七娘嘲讽一笑，“还真应了你的话呢，我今日就带着疑问一一验证了”。 “你说，我这算不算是众叛亲离？怎么突然就没了人可以依靠呢？” 一直以来，颜七娘都是在父母宠爱下长大的小丫头，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现如今突然觉世界不是单纯的彩色，而是充斥着灰黑，如夏日的乌云，压得人烦闷。 抬头看着窗外那一抹绿色，将眼底的酸涩掩下。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我如今拜你所赐，也尝尽了愁滋味，你很开心吧？”颜七娘说着，终是转身看向黑影的方向。 这一眼，却让黑影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因为，他看到了颜七娘眼中的哀伤，“七娘……” “嗯？”颜七娘挑眉，却现黑影没了下文，失望一叹，“我以为你会解释一番”。 黑影沉默 半晌，道，“你不会害你……” “你走吧，我累了”，黑影的话未说完就被颜七娘打断，见者她闭目而睡，无奈之下，便要离开，却听颜七娘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如果，你是因亏欠了母亲而对我如此，我觉得你以后不用来了，因为，我今日才现，母亲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我这个女儿……” 颜七娘说完便没了下文，却留下黑影在原地颤抖。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黑夜，明月高悬，黑影仰头问自己。 今夜，颜七娘又一次做噩梦了，却不是前几日那个遍地黄沙，一片厮杀，慢城疮痍的噩梦。 梦里，颜七娘不再是颜府之女，而是相府千金，依旧的倾城国色，是京中贵公子们竞相追逐的对象，可她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开始他喜欢自己的无忧无虑，即使再梦里，颜七娘也听得清楚，他说，“跟你在一起，是我最轻松的时候，你是我此生挚爱”。后来，后来他因为自己的野心，娶了另一位贵女，之后的梦便模糊不清，最后，颜七娘只记得他一脸嫌恶的问自己，“我待你如此真心，你为何要背叛我，为何！？” 后来，后来的事颜七娘便不知道了，只感觉自己好似被放进冬日的湖水，身上背负着重石，一点点的下沉…… 一点一点的，觉得自己离世界如此遥远。 “啊！！！”颜七娘尖叫一声，突然坐起，急凑的呼吸几下，终是闻到了空气的味道，胸中憋闷的感觉也渐渐缓和。 环视一周，颜七娘看着周围熟悉的景物，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还好，这里是颜府”。 “小姐”，如烟的声音从屋外转进来，额头微汗，估计是听了颜七娘的叫声，慌乱下从外边敢进来的。 “小姐，可是又梦魇了？”扶着颜七娘起身到梳洗台，见着她苍白的脸色，如烟担忧的问道。 “无事，我很好”，拍拍如烟的手示意她放心，颜七娘抬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是有些差，多上些胭脂吧”。 “小姐……”如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颜七娘摇头打断，昨日自己的情绪是有些不对，但经过一个晚上，那忧愁的情绪已经冲淡了不少，尤其是那莫名其妙的梦境，竟让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有了些许平复。 颜七娘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魔怔了，不然何曾因梦境影响至此。 微微摇头，透过铜镜看向替自己打理头的如烟，“方才去外边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哦！是夫人院里的刘妈妈，让小姐用过早膳后去夫人那里，说是老爷与夫人有话要问您”，如烟将最后的稍绕进中，不在意的说道。 显然，如烟并不如顾妈妈老练，看不出昨日颜七娘的异常，所以，今日提起颜正与颜谢氏依旧如往日般的语气。 颜七娘显然也不会跟她解释什么，见此只是一笑而过，接过如烟递过来的毛巾开始洗漱。 等到日上三竿，才出了璃湘园。 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令人不自觉的犯困，守门的婆子们便兀自搬了小凳子到太阳地下，混混欲睡。 颜七娘到颜谢氏所居的梧桐院时，便见门房大开，却不见丫鬟婆子一人，略微疑惑，带着如烟进了院子。 “说吧，外边怎么传的？让你这么着急上火”，刚进院子，颜谢氏的声音便传来过来，颜七娘脚步一顿。 只听屋内传来徐总管犹豫的声音，“现在外界都传，传……” “传了什么，你到是快说！” “说！”这次竟是颜正的声音，颜七娘挑眉，没曾想父亲竟会在母亲这里。 想来颜正的恼怒终于起了作用，屋内的徐总管沉默片刻，噗咚一声，应该是膝盖跪地，“老爷恕罪，外界现在传七小姐失贞”。 “什么！？”颜正一巴掌拍在桌上，震的茶杯刺啦一声，可见力道之大。颜七娘也是心中一跳，一时不明白徐总管说话的意思，如烟更是急得差点跳起来，幸好颜七娘眼疾手快的捂了她嘴巴。 屋内，因为颜正的暴怒又陷入沉默，胸膛起伏，颜正看着跪在地上的徐总管道，“到底怎么回事？” 徐总管心中苦，如果是昨日之前，他不介意让外界的留言传进颜府，但昨日与颜七娘一番较量，让他从新认识了这府中乖巧的七小姐，后来更是听说了其应对林华的方法，一时竟也对颜七娘起了畏惧之心。 所以今日一听底下人报告外界流传出有关颜七娘的留言，便赶紧来请示老爷，却不曾想老爷欲将怒气撒在自己身上。 徐总管心中苦，但也知道该撇清自己，“外界都在传昨日七小姐去王府的路上出了意外，被男子近了身……” “小姐！”听见徐总管的话，如烟一把抓住颜七娘的手，“怎么办？小姐，昨日的事情果然传了出去，咱们该怎么办啊？” “莫慌！”颜七娘的手被如烟攥的生疼，但还是强装镇定，“先听下去”。 屋内的人自然不知道当事人已在屋外听得一清二楚，此时，颜正只觉双眼黑，心中堵，他不明白，怎的一日之间，自己两个清清白白的女儿都被人近了身，随之而来的是压抑不住的怒气，“去，看看七娘怎么还没过来，还有，把九娘也叫来”。 “真是我的两个好女儿啊！” 颜正脸上似怒似笑，“如此大事，竟都不声不响的，是当我们做父母的都是死人吗”。 颜正突然间的盛怒连颜谢氏也吓了一跳，突然反应过来，去王府路上生的意外，可不就是遇着乐王妃的时候。 “老爷且慢！”反应过来的颜谢氏赶紧拦着颜正，那可是皇家啊，虽然只是王妃身边的侍卫，但也是王妃有意包庇的侍卫，等等，侍卫！ 颜谢氏突然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主意，却听颜正道，“你莫拦我，我今日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不省心的女儿！” 颜谢氏微微一笑，也不恼颜正的语气不对，“老爷莫急，此事另有隐情，昨日九儿回来已与我说过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曾告知老爷，却不曾想今日竟传出如此言论”。 给徐总管使眼色让其赶紧离开，却现他像个没事人杵在原地，颜谢氏气急，“徐总管先下去吧，我有事与老爷相商”。 颜正被颜谢氏这么一拦，反应上来，教训了颜七娘也无济于事，听得颜谢氏说另有隐情，心中的怒气已去了半分。 转身见徐总管还杵在原地，略一皱眉，“还不滚下去”。 “老爷……” 徐总管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跑来报信，应该找个小厮来的，徐总管默默想着，听得颜正的话，更是一脸苦，犹豫道，“还，还有流言……” 啪！ 这次，颜正终是将茶杯摔在徐总管头上，一股热血顺着额头滴下，徐总管却半点不敢乱动。 “说！” “是……老爷”，徐总管抬眼扫视一番，却现一片血红，知道是血进了眼睛，心中一跳，怕血浸坏了眼睛，话也麻溜起来，“不知谁传出了昨日里官差来府中的目的，现在外边都在传那两人是小姐下令处死的，传小姐性情乖张，跋扈无比，经常虐死下人，甚至，甚至连府里的姨娘也遭了毒手”。 “…………” 徐总管说完，屋内突然没了声响，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颜正。 “小姐！”突然，一声尖叫打破沉默，却是屋外的颜七娘支撑不住，倒在了如烟怀里。 ======== 二合一章，补前天所欠 第六十一章 祠堂 “七娘？” 外边的骚乱令颜正一愣，便是止不住的怒气，“她怎会在外边？怎么做事的？” 后一句话显然是问向颜谢氏。?? ??? “这……老爷恕罪，妾身这就去看看”，听得徐总管的报告，颜谢氏心情正好，突然被外边如烟的尖叫下了一跳，又被颜正冷不丁的这一训斥，脸色惊愕，随即反应过来，顺着颜正的话说下去，却再一次被打断。 “看？看什么看，去，将七小姐送去祠堂，传我的话，若是她不知悔改，便不用出来了！” “……怕不妥吧”。 颜谢氏震惊，她方才想过无数个可能，甚至想过若颜正有意包庇颜七娘时，自己会怎么做，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颜正竟是问也不问便要将颜七娘送去祠堂。 一时猜不透颜正的意思，颜谢氏也不好随意动作，只得念着颜正以往的脾气说话。 但显然今日颜正的情绪不对，颜谢氏话音刚落，便被颜正的怒吼吓住，“不妥？什么时候我的话也不管用了？” “妾身不敢……”颜谢氏低头，目光诡异的扫了刘妈妈一眼，便不再说话。 厅内一时只剩下人们慌乱行走的脚步声。 颜七娘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冰冷，周围仿佛有止不住的阴森寒气，骨子里都开始渐渐变冷。 环视一周，颜七娘怔怔出神，青砖的大厅与上方幽暗的烛光，都提示着她此处是哪里，是父亲吗？ 颜七娘仰头沉默。 突然，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丝金黄色的光芒洒进，终于驱散了些阴冷，颜七娘眯眼，来人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妈妈，她也只是在每年祭祀的时候才见过。 只见那婆子先是面无表情的扫了眼颜七娘，略一皱眉，颜七娘甚至感觉周围的气氛也随之一紧，竟是第一次觉这看守祠堂的妈妈也不是个简单人。 “老爷吩咐过，若您不知悔改，以后便在祠堂跟老奴做伴了，所以”，那婆子一顿，从背后拉出两本厚厚的书，竟是《女戒》与《家训》，面无表情的放在不远处的案上，竟是不再多说半句话，便要离开。 颜七娘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祠堂清冷昏暗，但感觉腹中饥饿，想来时间应过了不少，此刻听了婆子的话，勉强站起身。 “妈妈且慢！” “何事？”那婆子皱眉，脸上更添几分凶悍，却是对颜七娘没有半分客气。 “可否请妈妈再送些纸笔过来？” “哦？”那婆子差异挑眉，本以为颜七娘是察觉祠堂清冷，会要些棉絮，毕竟现下还在冬日里，而祠堂，平日只会备一床棉絮。 “好！”许是颜七娘的态度取悦了她，那婆子犹豫一番，脸上竟挤出一抹笑容，虽显得怪模怪样，但毫无疑问，那确实是笑容。 颜七娘微微一笑，“如此，多谢这位妈妈！” “不敢”，那婆子屈礼，转身离开。 转身回到方才醒来的榻前，颜七娘这才开始打量这或许要待上许久的地方，一盏青灯，一座案几，一个床榻，小小的房间丝毫没有日光照进，只有墙上青灯一盏，略显昏暗。 微微一叹，颜七娘这才有时间思考自己因何被关在此地，想起今日听徐总管讲述外界流言，颜七娘双眼一拧。 要说林姨娘的事是府中人多眼杂，被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泄露出去还有可能，但遇着乐王妃的时候，颜七娘可是清楚的记得，当时的侍卫可是包围了四周所有的路口，连个苍蝇都不会飞过，所以那件事情除了乐王妃的人之外就是自己与九妹妹知晓了。 不过，后来王妃特意召见，也不是没有揭过此事的意思，想来便不会是王妃那边传出的消息了。 “是九妹妹吗？”想起昨日颜九娘那故意的几声高呼，颜七娘疑问，难不成她不知晓王妃的意思？ “真是蠢笨！”颜七娘暗骂，竟乱议皇家之事。 不管颜九娘是怎么将此事泄露，是被人套了话还是其他，此事若是乐王妃追究起来，第一个倒霉的不是颜九娘，也不是传出流言的小人，而是颜府！ “不知父亲是否已知晓此事”，颜七娘沉默，“可是父亲，您为何要将七娘关在此地……” 其实若是以前，颜七娘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认为颜正此举是为了保护自己，可不知怎么，此时颜七娘心中却是有个声音一直在回响，“不是这么简单，不是这么简单”。 更令颜七娘有些崩溃的是，自己竟真的有些信那话，心中已然有了不确定，毕竟，这两日她所见所经历的，都是曾经以为爱着自己的人，做着令人心伤的行为。 颜七娘真的怕了， 或者说，不敢信了…… 正厅 正如颜七娘所想，颜正此时终于从颜谢氏嘴里听说了昨日的意外，一时呆愣，半晌，才悠悠转头，却突然一巴掌扇在颜谢氏脸上。 “你教的好女儿！” “老爷……？”颜正力道之大，令颜谢氏撞在一旁茶几上，打翻了茶碗，滚开的水直接洒在她被烫伤的手腕上。 不过颜谢氏却顾不得疼痛，或者说她惊愕的感觉不到疼痛。 半晌，颜谢氏才被痛的回神，慌乱间拉着颜正衣袖，“老爷，您冷静，此事透着诡异，可千万莫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仇者？我看那仇者就是你那宝贝女儿吧？”颜正冷哼一声，扫了眼颜谢氏举到自己眼前还冒着热气的手腕，眉头一皱，“不要给我装可怜，看着眼烦！” “我没……”颜谢氏想要解释什么，对上颜正的眼神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看看那眼神中都有什么啊，生气？焦急？懊恼？还是那**裸的厌烦。 深吸一口气，颜谢氏努力使自己平静，“老爷您听我说，昨日我已经问过九儿了，此事她除了告知于我，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 只是她话未说完却被颜正打断，“你的意思这事是谁透露出去的，是七娘自己？还是乐王妃闲的没事干了陷害个闺阁女子？” 嘲讽的看向颜谢氏，“你倒是说说，是谁？” === 最近回家一直不规律，我就不解释了，欠的章节一定会补齐。 ps：每周一次，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求票票 第六十二章 颜珞严 “老爷，不是妾身为九儿开脱，但您仔细想想，此事最终倒霉的都是颜府，九儿就是再傻，也不会如此啊”。 颜正的态度让颜谢氏一阵心紧，但她现在却不敢跟颜正计较，现在说这些，只会适得其反，让他更厌恶自己罢了。 夫妻间的恩爱，不在花前月下，而是大难临头时。 颜谢氏自是明白这个道理，更是明白如何做好颜府夫人。即使，这身份不包含哪怕一丝情意。 “无论如何，九儿都是颜府女儿” 颜谢氏语重心长。 “哼，我看是你平日太多宠她，都忘了身份！”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颜谢氏是知道这会不能再刺激颜正，而颜正却是了一通火，也意识到将气撒在颜谢氏身上不妥，却也抹不下脸说什么道歉的话，一时气氛有些凝滞。 半晌 颜正抬头，“备一份礼，你准备一下，跟我去拜见王妃”。 闻言，颜谢氏点头微笑，仿若什么都未生，姿态优美，“妾身省得，这便去”。 “嗯……”颜正还想说什么，却被外边的说话声打断，略微一顿，挥手便让颜谢氏离开。 “老爷，四少爷来了”。 “珞严？”颜正诧异，不知这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儿子怎会突然来找自己，要知道若不是在每月的家庭宴会会见一次，颜正甚至都会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可见往日里颜珞严是如何的沉默寡言。 颜珞严进门的时候，颜正正在坐上闭目沉思，边上还有茶杯的碎片，以及，撒了一地的茶水。 深吸一口气，珞严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气宇轩昂。 “父亲！” “嗯……”颜正抬头，见颜珞严脸如杏桃，姿态娴雅，有雪霜之姿，却无半点威武之气，突然就想起了宠妾，一时竟又开始心烦意乱，语气也愈不耐。 “何事？” 颜正一皱眉，珞严便知不妙，心中一咯噔，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颜正的话，“我听说父亲将七妹妹关进祠堂……” “想求情？”斜眼扫了下珞严，见那张犹犹豫豫的脸上一脸焦急，仿若记忆中那令人心牵的容颜，颜正便没来由的一股气愤。 冷哼一声，“我竟不知你与七娘如此要好”。 珞严沉默，他知道父亲不喜自己，平时已尽量不去招他烦，只是今日无意间听说那小丫头的闲话，又知父亲将七娘关进祠堂，不知怎的，竟走到了这里。 可是他却不后悔，即使要面对颜正的怒火，或者牵连。只因七娘是府中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人。 见珞严半天不吭声，颜正以为他无话可说，抬脚便要离开，却被珞严挡在身前，“父亲信外界的流言吗？” 颜正一愣，接着便是止不住的怒气，一巴掌打在珞严脸上，“逆子，这是你跟我说话的语气，怎么，还想教训我一番不成？” “孩儿不敢……” 珞严低头，嘴角苦，他实在不知为何父亲会如此厌恶自己，只是替七娘求情，竟能让他生气至此。珞严再不敢有异动，怕又惹颜正生气，却又倔强的不挪动丝毫。 片刻后，颜珞严抬头，眉宇坚定，似是下了很大决心，盯着颜正道： “我都不信，父亲，您信吗？” “混账东西！”颜正像被人戳住痛处，脸色难看至极，其实他将颜七娘关进祠堂也是因为害怕，因为七娘的表现害怕。 颜七娘昨日应对官差的话，虽然略显青涩，但也可见其聪慧决绝，如此聪慧的颜七娘，让颜正想起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明明就在尘世，可她却如仙子般遥不可及，什么都看的通透，当年，自己遇见她时，她不也是三言两语便逼退恶人。 与昨日的情形如出一辙。 那么高傲的女子，她一直那么清高，仿佛能看透一切。 颜正怕，怕颜七娘也如她一般，双眼看尽世间实质，他更怕，怕自己宠爱了十五年的七娘如当如当初的她一般，聪明的看透一切。 所以，他才会在颜谢氏有意无意的提醒下，借着今日的流言，将颜七娘关进祠堂，仿佛这样，便可将心底的惊慌锁住。 因为，他实在不敢想象若颜七娘知道她的真实身世，会生什么。 颜七娘自是想不到颜正关她的真正原因，更不会知道颜府最为沉默的四少爷竟因为自己与父亲起了争执，她也不知道，因她的被关，原本有些不信流言的人已经开始信了几分，若不是这样，为何颜正会怒到关了颜七娘呢？ 外界八卦的人们眼神别有深意，笑得意味深长。 此刻的颜七娘正欢喜的从那婆子手中接过宣纸，盈盈道谢，“多谢这位妈妈了，不知这位妈妈如何称呼？” “雷” 婆子言简意赅，颜七娘一愣，行礼道，“多谢雷妈妈”。 “雷妈妈可知我那贴身丫鬟怎样了？”颜七娘记得晕迷是如烟是在自己身边的，此刻自己进了祠堂，那如烟，想来也不会好多，心中用过一丝心疼，面上也愈担忧。 雷妈妈已经是第二次惊讶，第一次她以为颜七娘会嫌弃祠堂阴冷，受不了艰苦，结果她只是要了些纸笔；这一次，她以为颜七娘会问一声外界流言，毕竟事关终身，结果她问的竟是丫鬟。 突然现她竟有些看不透颜七娘，一时心惊，看在颜七娘眼里，却以为如烟出了事，满心焦急，“可是如烟有什么不妥？” 第六十三章 复杂 “挨了二十个板子，无性命之忧”，雷妈妈依旧面无表情。? 八一中 ?文网 颜七娘闻言却是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现如今的境地，自身便在悬崖边悬着，行差就错，她真的不敢奢望其他。 只要人没事，受些皮肉之苦也罢，虽然担忧，颜七娘也只能如此想着，自欺欺人的将心底担忧压下。 无奈笑道：“多谢妈妈告知，今后几日，怕是要时常叨扰妈妈了”。 “小姐客气” 不知出于何种原由，雷妈妈竟不再冷漠，对着颜七娘略微行礼之后才离开，留下一脸诧异的颜七娘，摇头失笑，心情竟不再沉重。 整个祠堂，又只剩下颜七娘的脚步声。 转身案前，铺开宣纸，颜七娘沉默，呆立半晌，提笔落下一个大大的“心”字。 心 人心 这是颜七娘近几日思考最多，感悟最多的东西。 当往日里的单纯不再时，剩下的，便只有**裸。 心伤，神伤，你我，我他， 人与人之间的事，颜七娘不想懂， 却，不得不开始懂。 颜七娘暗自感叹的时候，正厅，颜正与颜珞严的争执也愈激烈。 “混账东西！！”颜正气急，他内心的想法不足与外人道，珞严自是不可能知道，就算知道，怕也不会与他意见一致。 一时只觉贱妾生的种果然都是贱种，都一样的只会忤逆自己，脑中闪过一张清丽的脸，颜正心中更气。 果然，只有将逆子彻底无视才能眼不见心不烦。 颜正感叹，“来人，将这逆子拉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院子！”说完，便不再理会珞严，转身出去。 背后却突然传来双膝跪地之声，“父亲，祠堂寒冷，七妹妹身子不好……”珞严后边的话随风而逝，却是根本未近颜正耳朵分毫。 或者说，颜正此时真的无视了这个儿子，或许，以后颜家宴会上再也不会出现四少爷。 哀叹一声，珞严起身望向祠堂方向，面容复杂。 却说颜正气急，出了正厅后却并未前往颜谢氏那里，而是迈着步子走上去祠堂的小道，显然珞严的一番努力并非没有作为，起码颜正现下一脸担忧。 雷妈妈刚从祠堂退出，便见颜正大步而来，心中诧异，却也赶紧上前，“老爷！” “七娘怎么样？” “刚醒来不久，问了贴身丫头之事，又要了些宣纸”，雷妈妈答话正如她给人的感觉，简练又不带感情。颜正也不在意，显然知道雷妈妈的性子，只是听了话后眉头微皱，“还未喝药？” “丫头们在煎了”。 颜正点头，表示知道，挥手示意雷妈妈退下。 幸好平日里祠堂附近并无人烟，若是让他人看到管理祠堂的老妈妈竟是对颜正如此态度，总该吃惊了。 等颜正推门进了颜七娘所在的小跨间，就见她仰头怔怔出神，一双眸子也没有往日的清亮，心中一堵，刚刚有些担忧的心也被吹了干净。 思索间就听颜七娘的声音传来，“父亲？” “嗯……”颜正回神，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可在怪父亲？” “不曾……”颜七娘低头。 “还说不怪！”颜正摇头失笑，想跟小时候一样拉着颜七娘的手，却在看到她愈精致的面容时一愣，抬起的手也悄然放下。 喟然一叹，“爹爹也是为你好……” 颜正的话令颜七娘神情一亮，虽她一直在自我催眠，内心深处却还是不如以前自信，自信颜正的宠爱可以让她无法无天。 现在的颜七娘就像受了惊的小鹿，觉得哪里都是危险，哪里都是隔阂，哪里都是复杂人心。 而此刻颜正德话无疑给这飘摇的心灵注入一丝温暖安稳。 “我就知爹爹待我最好！”颜七娘抿嘴一笑，上前拉住颜正衣袖，一摇一摇，摇出颜正的温柔。 嘴角牵出一抹愉悦的弧度，却因颜七娘接下来的话再次僵硬。 “爹爹，其实我昨日一直有一个疑问未曾说出，昨日乐王妃只召见我，按理说九妹妹应该在花园与小姐们游玩的，可我前脚见了王妃，九妹妹后脚便落了水……” “爹爹，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抬头看见颜正僵硬的脸庞，颜七娘吓了一跳，后边的话也生生止住，转而担忧。 “无事，这几日有些胸闷，歇息一下便好”。 “哦……”颜七娘愣愣点头，“那爹爹还是快快回去吧，祠堂清冷，万一身子受不住可怎么办”，说罢，便要扶着颜正往外走。 面容上尽显担忧，看的颜正心中一痛。 突然怀疑将自己最为宠爱的七娘关在祠堂会不会太过绝情？ 但转瞬又想起方才颜七娘提起之事，颜正一时只觉内心如屋外翻滚的疾风，复杂不已。 “我会与你母亲一起拜见王妃……你放心，等过几日，爹爹就放你出去……”颜正内心犹豫，不知该跟颜七娘说些什么，磕碰半天，吐出这么一句话，却已经听的颜七娘笑容绽放。 “爹爹放心，女儿省得”。 第六十四章 诡异 颜七娘得了颜正的看望心情愉悦，连阴冷的祠堂也不复清冷。 回到案前，微微一笑，却提笔写下，蝴蝶初翻帘绣，万玉女，齐回舞袖。 显然，她心情愉悦。 却说颜正出了祠堂，便于急急赶来的颜谢氏一起上了马车，直奔乐王妃下榻的别院。 “姐，你就帮帮那颜家七娘子吧……”楚烈一脸谄媚，跟着乐王妃身后。周围的丫头婆子除了兰香，都离的远远的，都知道这位小爷的脾气，别看他这会子好好公子模样，若得罪了他，保不准下一秒就变成混世魔王。 所以丫头婆子们见着楚烈一脸奸笑行来，纷纷默契退下，一是不敢乱听主子闲话，也莫不有避开这混世魔王的原因。 作为乐王妃唯一的胞弟，楚烈将贵公子行径演绎极致，挥手洒脱间，千金买笑；顾盼回眸间，游戏人间。 唯一值得称颂的，大概就是他待乐王妃真真的儒慕之情，这也是兰香虽然时常对楚烈无奈，却也十分敬重他的原因。 此刻见着楚烈这番模样，兰香也忍不住调笑，“我们公子这是怜爱症又犯了”。 楚烈愣愣回头，“什么怜爱症？” 噗嗤！ 乐王妃原本微皱的眉头娇笑，“作死的丫头，惯会欺负咱们公子”。 “奴婢可不敢”，兰香屈膝告罪，一脸的惶恐，却是嘴角擒笑。看的楚烈一愣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想要火却被门房的一句，“禀王妃，颜家老爷颜正携夫人颜谢氏来访！”给止在喉咙，一时不上不下，难受异常。 “好啊，竟合起伙来欺负我，看我等会不收拾你们！” 知晓门房是与兰香合伙开自己玩笑，楚烈想要火，却抬眼瞥见自己姐姐已经收拾妥当，令门房去请客人，只得一口气憋在胸口，闷闷的从屏风后转向后院，避开客人。 突然又想到来人是颜家七娘的父母，一时好奇，便又转了回来，恰巧听到颜正的问候声，“草民颜正（颜谢氏）叩见王妃，愿王妃福寿安康！” “颜先生客气……”乐王妃微笑，抬眼看着面色忧心的两人，道，“先生是为七娘的事情来的吧”。 “是……”颜正心惊，不是因乐王妃直接提起颜七娘，而是乐王妃那熟络的语气。他想不明白明明七娘只见了王妃一面，何以熟络至此。 皇家的高枝，哪里就是那么好攀的。 颜正虽有时候糊涂，但大事却清醒，不然也不会让阅微馆桃李满天下，此刻乐王妃突然的热络，便让他如芒在背。 而乐王妃却仿佛没有看到颜正色变，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一些爱嚼舌根的小人罢了，哪里还要你们过来一趟”。说吧便端起茶杯。 颜正一时摸不准乐王妃的意思，原本准备的说辞也没了用武之地，犹豫间正准备告辞，却被颜谢氏哭喊打断，“求王妃看在七娘是我颜家独苗的份上，救救她吧”。 颜谢氏面容悲戚，额头咚咚的叩的生响，听得楚烈在屏风后都有些不忍。 “无知妇孺，你这是干什么！？” 颜正被颜谢氏突然的举动弄的一愣，接着便是大气，随后便是冷汗淋淋，这可是公然违拗啊……偷偷看了眼乐王妃，现她毫无反应，一时只得将怒气撒在颜谢氏身上。 颜谢氏却仿若未问，愈哭天怆地，“我们已狠心将七娘关进祠堂了，但外界流言，民妇，实在是关不住啊”。 “求王妃恩典，救救我家七娘吧……” “求王妃！” 厅中因颜谢氏突然的哭求落针可闻，颜正偷偷看了眼乐王妃，现她面色铁青，心中一跳，赶紧从地上将颜谢氏拉起，“王妃恕罪，无知妇孺，不知深浅……” 颜正话未说完，便现乐王妃再一次举起茶杯，满口的话堵在嗓子眼，也只能告辞离开。心中对颜谢氏的恼怒却是更甚，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乐王妃面前竟落的如此没脸。 如此想着，颜正下意识的拽颜谢氏离开，却现她仍旧跪在原地，“民妇此番前来，除却请王妃救命，还有事一件，还望王妃成全？” “哦？” 乐王妃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屏风，端起的茶杯也慢慢放下，显然，她知颜谢氏所说何事，却不知为何，仍旧提起兴趣。 果然，颜谢氏咚咚磕头，悲怆道，“民妇想见一见昨日那名侍卫……” “…………” “…………” 一番话说完，厅内骤然沉默，乐王妃低头，不让人看清表情，连兰香也是低头不语。 屏风后的楚烈却是急了，他虽风流成性，也知昨日是做错了，现在人家父母找上门来，一时间，楚烈如做错事的小孩子，不知所措，浑然没了往日里在流芳苑的风流。 茶杯碰撞的声音铿铿传来，乐王妃悠悠撇着茶叶，却不言语，只留众人忐忑。 “本妃府中侍卫极多，却不知……颜夫人想见的是哪个？” 犀利的眼神落在颜谢氏身上，如正月里的冰窖，寒冷彻骨。本以为颜谢氏是个识时务的，那借此机会整治一番楚烈那小子也未尝不可。 楚烈的身份并未暴露，再外人眼中仍只是自己身边的小侍卫，那这颜谢氏此时提起他便见其心狠辣。将嫡女配给一个王府护卫，以为就在自己这里落了好？ 乐王妃嘲讽一笑，突然想起昨日那面容平静的小姑娘，一时竟有些心疼。 第六十五章 暗流（一） 大宅子阴私居多，乐王妃没有兴趣知道，意味深长的扫了眼颜谢氏，心思辗转，却不说话。??? 气氛一下有些清冷，颜正尴尬一笑，却再不敢耽搁，赶紧告辞。 战战兢兢从别院出来，顶着众人蔑视的眼神，颜正气急，当众便是一个巴掌，“无知妇孺！” “老爷……” 颜谢氏一手捂脸，想要拉颜正的衣袖，却被躲开，只一阵清风从指尖流过。 她也知今日提起那侍卫太过心急，但留给她的时候不多，乐王妃只在建邺停留几日，过后便要离开，想要成事，只能冒险一搏，颜谢氏在赌，赌乐王妃对那侍卫的维护。 既然能因那侍卫特意召见颜七娘，想必也是特殊的，能娶得颜家七娘，想必也是乐意。 颜正的身影兀自消失在马车，跟在后方颜谢氏低头隐藏自己的表情，笑的意味深长。 丝毫不知，那个被自己算计的“侍卫”，正对着乐王妃大脾气。 “长姐！我不管，你一定要惩治她！” “她怎么可这般对待七娘！” “怎么可以！” 楚烈来回跺步，一阵指手画脚，只差没当场命令侍卫去抓人。张牙舞爪的样子看的乐王妃皱眉，“她是颜家七娘子的母亲”。 “哦……” 楚烈一下子焉了。 上言：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 作为颜七娘的生母，颜谢氏完全有权决定颜七娘的婚姻，甚至连颜正在这方面都无权干涉，而自己这个外人，更是无权干涉。 楚烈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提不起半点精神。 颜谢氏自然不知道楚烈的真实身份，此刻虽着了颜正的打，但她却无半点伤心，颜七娘要嫁侍卫，而自己的女儿，要嫁谢氏公子。 只有谢氏的公子，才配的上九儿的珍贵！ “愣着做甚？还不过来！” 半天不见颜谢氏赶上，颜正回头，却见颜谢氏一手捂着脸僵硬在原地，而周围行人纷纷兴致高涨，一时更气，怒吼道。 “嗯？” 被颜正怒吼打断，颜谢氏连忙收起笑容，钻进马车，两人一路无话。 颜府 昏黄的灯光透过花窗摇曳，映着颜七娘的身影愈显单薄，空寂的小径寂寞难耐，调皮摇晃树枝，将隐藏在黑暗的人影拉出。 雷妈妈面无表情盯着颜七娘身影半晌，眼睛一闪，却是复又面无表情的离开，只留一地的叹息与烛光相映成辉。 至于她内心想法，却不曾表现丝毫，大概除了那无人可看见的黑影外，便再无人知晓，一向严厉面瘫的雷妈妈，竟也有如此伤神的时候。 盯着雷妈妈直到其离开，黑影转身盯着颜七娘明显愉悦许多的身影，看着她嘴角不由自主牵起的弧度，内心也跟着愉悦起来。 想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进一步感受那弧度的愉悦。 伸手抚摸树梢上倒映的身影，却被顽皮的风吹散，黑影浑身一震，瞬间想起什么，眨眼便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到了王府上空。 王曹氏满意的接过三儿敬来的茶杯，看着她与儿子落座。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好歹也在王妃面前露了脸，知道孝顺。 “上不得台面就上不得吧，改日请个嬷嬷好生教导一番就是”，如此想着，王曹氏脸上的笑容愈灿烂。 “改日带着三儿去谢公子哪里一趟，昨个走得急，也不知身子如何，大冷天的进了水……”王曹氏转身对着王四郎道，“库房中还有几个百年参，记得带上”。 “孩儿省得”，王四郎答着话，目光却温柔注视着三儿。 昨儿的事他也听说了，自己的小妾能进了王妃的眼，说出去可是一桩大大的风流，往后建邺，谁人见了自己不得竖起大拇指，道一声“佩服！” 想到自己从此之后风命更甚，王四郎便忍不住笑起来。 “谢公子那里，孩儿明日就去”，说起谢安，王四郎不由想起颜七娘，只是原本有些迤逦的心思也因外界的传闻淡了。 “是啊，堂堂王家公子，未婚妻却与低贱侍卫有染，这让他如何高兴的起来”。 即使他清楚颜七娘不可能与那侍卫真有什么，但现在世人将她与那侍卫联系起来，王四郎便觉颜七娘的身份掉了，起码，已不适合王家身份。 “既然谢公子有兴趣，那便索性让与他”。 如此想着，王四郎便直接问了出来，“娘，我与七娘的聘书还未下吧？” 这两日留言四飞，王曹氏自是听过，此刻听王四郎提起当事人，眉头便不由皱起，却也是烦的，“你莫要胡乱操心，一切自有爹娘……” 显然不想与王四郎多谈。 “娘……”王四郎犹豫，看了周围一眼，丫头婆子们会意，纷纷退出。 直到屋内再无旁人，王四郎这才迎上王曹氏疑惑的眼神，“娘，我不想与颜七娘定亲了，我……” “胡闹！” 王曹氏呵斥，打断王四郎的话，一脸怒气，“谁叫你如此说的？” 眼如照灯般扫向三儿，那刺目的眼神，几乎让三儿窒息。 ======= 到了一个木有网又偏僻的地方，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上传一章，先这样吧，以后改成每周一更，每更尽量多些，前几天欠的会一起补上…… 第六十六章 暗流（二） 颜谢氏双眼凶煞，一双眼睛仿若能吃了人，吓得王四郎生生将嘴里的话止住，脸色更是唯唯诺诺。?? 他已经不止一次疑惑母亲待颜七娘的不同，只是这次他依然不敢问出口，尤记得幼时叛逆，不愿与颜七娘玩耍，被母亲揍得情形，王四郎还记得，父亲那时也是一脸怒气…… 他不知道颜七娘除了生的美丽外还有什么特别的，但他知道在父母这里，颜七娘是不同的。 只是，王四郎抿嘴，“男儿志在四方，爹娘会理解吧……” 相比于王四郎的忐忑，三儿则是满脸苦笑，来到王府这几天，她已经从刚开始的满怀期待中清醒。 想起第一次在别院将漱口水吞下去时，一屋子丫鬟那鄙视的眼神，想起自己刚到王府时，虽步履从容却止不住心怯。 那一夜的柔情蜜意将自己内心的慌乱冲散，三儿苦涩一笑，她仍记得那晚四郎许诺一生。 转身望向王四郎，目光期待，却最终失望。王四郎低头思考，根本没看三儿一眼，仿佛真的没有看到王曹氏咄咄逼人，刺向三儿的目光。 或者他看到了，但只想到自己。 想起昨日在颜家七娘面前耍小心机，想起自己使尽了解数，只为在王茜凌有些用处，无论怎么努力，仿佛都是徒劳。 一瞬间，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明白了身份。 明白了现实。 他……可能真的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这情……可能真的错付了…… 王曹氏自身看到了三儿神情由期待转为落寞，眉头一皱，不想逼得太紧，不管怎么，她总是儿子的侍妾，若是逼得紧了，做出什么扰乱后院的事，那才是麻烦。 思及此，王曹氏长叹一声，仿若无奈，拍拍王四郎的肩膀，“颜家与我们是故交，这话，以后莫要说了”。 说完，也不管两人反应，扶着丫鬟的手离开。 屋里突然陷入沉默，王四郎不说话，三儿也不想开口，两人竟都是神情怔怔，却也是各怀心思。 乐王妃打了楚烈，这才扶额，兰香赶紧上前为她揉着太阳穴，半晌，神情才略为舒缓。 摇头叹息，“这个性子，什么时候才能当事……” 兰香知道自家主子对公子极为宠爱，也不是真的要训斥，娇笑着接话，“公子这是肝胆之心，日月可鉴，旁人可没有如此赤诚之心呢”。 “你倒是会向着他说话？”乐王妃轻笑，“看来他平日里送出的礼物可还是有些回报了……” 兰香被乐王妃说的小脸一红，却也咯咯笑起来，主仆之间越融洽。 突然，乐王妃收起笑意，正色道， “消息送出去了？” “用的是五百里加急，估计明日就能到京”，兰香知道乐王妃问的是什么，当时她也是十分心惊，自然是时刻记着，现下被问，更是手下不停的答道。 “嗯……”乐王妃沉吟一声，便不在言语，显然再思考事情。 兰香不敢打扰，虽然心中极为好奇主子的决定，但还是谨守本分，不敢逾越。几息后，乐王妃睁开眼睛，兰香赶紧竖起耳朵，以防落了主子的吩咐。 “收拾东西，咱们明日回京”。 “是……”兰香屈礼，便要离开。 “还有什么疑问？” “奴婢不敢”，兰香赶紧再次屈礼，知道是主子看出自己脸上的困惑，也就不再遮掩，“咱们不用等结果吗？万一……” “万一是个金枝玉叶？”乐王妃微微一笑，云淡风轻，“莫说她是，这天底下长相相似之人可多了去了，就算她是了，也不过一个晚辈，还当不得我等在这里”。 “是！”兰香这次答得干脆，因为她听出了主子话中的意思，想起她们这次出京的目的，兰香赶紧收敛心神，不再多想。 “还有，派人止了流言罢，那颜家七娘也是个可怜的，莫要因此耽搁一生”。 “是！” 兰香等了几息，见主子再没有其他吩咐，屈礼离开。 直到出了厅门，背后才隐隐传来一声感概，“这次……倒算是个意外收获了”。 却说颜正与颜谢氏两人回了颜府，径直分开。 颜正虽说饱读诗书，对朝堂之事十分敏感，但后院妇人闲事却并没有太多想法，所以他现在只是气颜谢氏毁了与乐王妃求情的机会，并不知颜谢氏的小算盘。 颜谢氏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大胆的在乐王妃面前提及。 在她看来，只要乐王妃有了这心思，到时就算颜正回过神来，也反对不得。 两人一个生气，一个怀着小心思，在大门口便各走一方，颜正面容气愤，大步回到书房，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便能安抚内心的愧疚与不知所措。 缓缓转动机关，露出里边的隔间。 “嫣儿，我……好像没有保护好七娘，你会不会怪我……？” “我今天去跟乐王妃求情去了，却被那个贱人打乱，我已经打了她，可是，也惹恼了乐王妃。” 没了外人，颜正也放下伪装。 毫无形象扶着墙壁靠下，颜正抬头注视画上那不似人间的女子，“本来还想为七娘谋划一番呢，结果被那贱人毁了，呵呵，他还以为我真的是去求情呢”，颜正嘲讽一笑，“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就会计较些鸡毛蒜皮”。 注视着画像，颜正目光神情，“你放心，虽然今日没成事，但我一定会为七娘好好谋划”。 第六十七章 暗流（三） 一夜无话，仿佛月儿也烦了心绪，躲入云层，只留几声犬吠显得愈寂寥。? ? 次日 鸟儿还在树梢沉睡的时候，坊间开始热闹，“哎！听说了没？颜家昨日在人家王妃面前撒泼里，就是为了给颜七娘讨个说法”。 “可不是嘛！”大婶麻利的摆开摊子，将昨日新摘的蔬菜放上，头也不回，“我听说王妃可是了好大的脾气呢，连颜老爷都被赶了出来”。 这一声令旁边支摊子的大婶停下手里的活计，左右回顾，见周围都是相熟的贩子，便一脸兴奋，“听说，昨日颜老爷被赶出来时可是生气呢，在门口还打了颜夫人……” “不会吧……” “张大姐可不要乱说，颜老爷可是咱建邺最有名的读书人，咋可能打人呢！”说话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只见她撂下扁担，撑着膀子，表情气愤。 张姓妇人被人打断十分不喜，扭头看见来人，却悻悻闭嘴。来人她也认识，姓霍，寡居，一心想让儿子进阅微馆读书。按说一个寡妇，旁人也不怵，偏偏这人生的浑身力气，一次有偷手见他们无人，便摸了进去，却被她拿着扁担打了个半死，自此，却再也无人欺负他们无人。 此刻张姓妇人看清来人，自然不想惹得一身骚，便住了嘴。 这只是坊间的一角，张姓妇人不说，却有无数七嘴八舌，这一早上，众人都围绕这颜家去找王妃讨说法，却被赶出门的话题讨论。 当然，原本认为颜七娘清白的人，此刻大部分都住了嘴，笑话，颜府都上门讨说法去了，颜七娘还能清白？ ……………… 乐王妃满脸的慈目终于变了表情，皱眉，却沉默不语。 兰香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打扰主子思考。可能是因楚烈的原因，兰香心中对于颜七娘是颇为同情的，好好的一个世家贵女，却被别有心思之人害至此。 只是同情归同情，但她却不能再为颜七娘说话，毕竟，身为丫鬟，她应谨守本分。要不是看出自家公子对颜七娘有些意思，她连昨日的话都不会说，虽然颜七娘的身份配不得公子，但即使是个妇君，也得配得上身份才是。 在兰香心底，还真看不上颜府的小门小户，比起楚家来说，颜府真的只能是寒酸…… 兰香能看出的问题，乐王妃怎会看不出来，她也是十分怜惜颜七娘，想不到……乐王妃一阵沉默，以楚府加上乐王府的手段，竟还卜不过背后之人，由不得乐王妃不忌惮，更何况她这次出京本就不是目的单纯。 一瞬间，乐王妃以为京中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一时更是沉默。 高高在上的乐王妃，却忽视了一个最底层的世界，市井。 市井的力量，哪里是她们这些站在最上层社会的人所关心的，即使知晓，大概乐王妃只会摇头轻笑。混不在意。 在她殚精竭虑之时，几个小混混正乐呵呵的抖动手里的铜板，嘻嘻哈哈的挤进一间破落的赌坊，人声鼎沸。 而策划这一切的谢安也没有想到，他只是怕乐王妃真的帮了颜七娘，自己便抱不得美人归，这才恶向胆边生，找了几个混混散布谣言。 估计他到死都想不到，这次的动作，误导了乐王妃，引起了乐王妃之后的一系列动作。 兰香看着主子沉默半天了也不言语，而窗外的公子已经趴了半天，看那样子，若是主子再不言语，他都能从窗子上摔下来。 抿嘴一笑，随即无奈，公子对那颜家七娘比她们想象的还要上心呢。 只是他却不敢打扰乐王妃思索，毕竟，无论从哪方面看，此事都不是后院女子之间的争斗这么简单了。 兰香突然想起了那个一脸心思的颜九娘，随即哑然失笑，最近真是清闲的。 扑通！ 哎呦！ 一声惊呼不仅将兰香打断，连正在沉思的乐王妃也皱眉抬头，随即便是一脸无奈， “又在折腾什么呢？” “嘿嘿，姐……” 楚烈黝黑的脸旁隐隐透出红色，“那个……我看窗子坏了，我修一修……修一修”，一边说话，一边脚步不停，挪到门边，人便转眼不见，竟是连内力都用上了。 噗嗤！ 兰香终是忍不住，轻笑，乐王妃更是摇头叹息，“傻小子……” “主子，我们可是要做些预防？”乐王妃一笑，兰香便知道自家主子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乐王妃摇头。 “现在还不知是谁将目光放在了建邺，咱们以不变应万变，该收拾就收拾，莫要藏头缩尾，记着，咱们可是光明正大来的建邺！” “是！”兰香心中一凛，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不管是谁将目光放过来，也怀疑不到主子这里，只要不露马脚，便万事如意。如今这个时候，越是躲避，反而会引人怀疑。 只是，兰香想起方才缩头探脑的楚烈，不由问道， “那颜家七娘那里呢？可要派人去说一说？” “不用，既然公子喜欢，咱们就帮帮他，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指使”乐王妃眼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面上却一脸淡然，“行了，下去吧”。 “是……”兰香不敢耽搁，退出门外。 世人都道乐王妃补善好施，温婉娟秀，只有身边亲近之人才知道自家的主子是多么睿智，若非女儿身所限，封官拜相也是未尝不可。 所以乐王妃一旦有了计策，身边的人莫不听从，就像现在。兰香虽然不解，却毫不犹豫执行。 至于颜家七娘，主子既然说了会帮助公子，那便不用自己再多嘴了…… 第六十八章 暗流（四） 不说兰香就此放了心，却说谢安，仔细思索之后还是觉得不妥当，若是王妃出手，那几个市井混混却不够看，流言什么的，要起了作用才好。?? ? 脑中闪过颜七娘隽秀的面容，谢安心头火热，却更不安，万一那王四郎也爱江山更爱美人……“不行，得再去添一把火才是！” 谢安与乐王妃两人，一个忽视市井力量，一个看轻，却偏偏搅和在一件事上，恰恰组成一个美丽的错误。 其实说直白些，就是讽刺，一个王妃，一个京中贵公子，却因为一个人陷入两难。说起来，乐王妃算是技高一筹，她选择引鱼儿上钩，而谢安，却是有些沉不住气。 “小石头，走，跟爷去趟王府！”谢安一把收起折扇，焦急道。 “又去啊……”石头停下手中的活，一脸苦涩，刚想说话却现谢安已经走远，下意识扔了茶壶，“哎！爷，您等等我啊！” 石头腿脚灵活，一步跨出门，向着不远处的谢安焦急喊道。 谢安到王府的时候，王四郎仍沉浸在温柔乡中，得知谢安来访，披着衣服出来，却迎上一对似笑非笑的目光， “王兄好雅兴！” “呵呵，让谢兄见笑了”，王四郎呵呵一笑，也不扭捏，给了谢安一个“你懂”的眼神，亲手为谢安斟茶。 “大清早，谢兄莫不是来专门笑话在下的？”与谢安相熟后，两人少了许多虚礼客套，相互间偶尔也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在王四郎看来，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与谢安交好，以后在会稽也方便。 更何况，自己这王氏旁支说不得以后还借着谢安回到嫡支。 心思辗转，王四郎眼神轻佻，望向谢安。 “哈哈，哪里哪里，我今日可是来安慰人的，小石头”谢安高呼一声，身后的石头赶紧递上一方华贵礼盒，“去岁我在相国寺与主持论经，相谈甚欢，这是主持赠与的沉香珠，有凝神静气之效……” “这可万万当不得！” 王四郎顾不得深思，赶紧拒绝。 眼神却不由自主扫向锦盒，相国寺乃元年初帝亲自下令所建，正儿八经的国寺，香火旺盛，主持元尘更是得道高人，道法高深。 但若非有缘之人，平日难以得见。 即便在会稽，名门中也以得见元尘大师为幸，更遑论远在千里的建邺，对于元尘大师，王四郎也只是只闻其人。 见着王四郎的样子，谢安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在手中掌控，“王兄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东西再珍贵，也得挥作用才是，不然便只能是蒙尘的珍珠，这对于宝物来说，可是大不幸。 “这……” 这下王四郎终于现谢安话中有话，一时更是摸不着头脑。 思来想去也不着边际，只得一脸困惑，“还望谢兄指教！” “你不知道？”这次换谢安一脸惊异。 石头看着自家公子那一副吃惊相，不由瘪嘴，“您一大早过来，不就是奔着人王公子还不知情，随您怎么说嘛……” 石头诽腹，随即感慨，“颜家七娘子真是幸运，被公子看上，还如此的上心，要是我有一个貌美的妹妹就好了，我也将她送给公子”。 如此想着，不由一脸羡慕又懊悔。 谢安自是不知石头的诽腹，将坊间如何传言，颜七娘如何不清白纷纷告诉王四郎，引得王四郎先是惊讶，随后便是震怒，“如此贱妇，妄母亲信任！” 王四郎剧烈的反应令谢安一愣，随即大喜，原本还愁怎么引导，没想到他自己就已经如此看待颜七娘了。 虽然心中不由对颜七娘有些怜惜，但更多却是欢喜。 谢安自然不知道为了颜七娘的事，王四郎先是被王曹氏数落，又有跟三儿生了嫌隙，身为男子的尊严遭到挑衅，此时正在气头。 此刻听了坊间流言，心中自然气愤，更是觉得父亲母亲认人不清，觉得三儿无理取闹，觉得自己昨日的罪受的冤枉。 “王兄就莫推辞了”谢安邪异一笑，看了眼石头捧着的锦盒，示意他递上。 “这……那在下却之不恭了”。 两人飞快达成共识，相视一笑，这次却颇有惺惺相惜的味道。 谁都没注意到，房顶一团黑烟蠕动，“原来是那老秃子的东西，我说呢，怎么如此熟悉……” “不过，那老秃子竟然会送出沉香珠……”黑影一阵涌动，显然在沉思。 等到谢安心满意足的离开王府时，房梁处的黑影早已消失不见。 第六十九章 送行？ 颜七娘知晓流言，已经是两天以后。? 是颜正亲自来接她出祠堂，可兴奋坏了颜七娘，“爹爹，您怎么来了！？雷妈妈，快，赶紧烧个手炉，给爹爹暖暖”。 颜七娘将自己的手炉塞进颜正怀里，还不忘回头再吩咐雷妈妈，那自内心的笑容令颜正一怔，接着便是无边的喜悦。 “七娘……” “爹爹您看看我最近的字可好？” 颜正脸上的愧疚，颜七娘看的一清二楚，但对于他想说的话，不知为何，颜七娘突然不敢听了。 “*****，*****” 细细咀嚼字里行间，颜正微笑， “可” 虽是笑着，眼睛里的闪烁愈浓。 与所有读书人一样，颜正骨子里潜着总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傲清高，平时虽不显，但也表现在点点滴滴。就像现在，即使知道因为自己错误的决定导致外界流言加剧，但在颜七娘面前却不想表现出来，若不是颜七娘脸上那不似作伪的真心笑容一头撞在心上，估计连闪烁的眼神也不会有。 即使这样，对着那双清澈的眸子，颜正依旧无从开口。 “爹爹……？” “嗯？”颜正回神，对上颜七娘疑惑的眼神，避开，“雷妈妈，你跟小姐说说外边的情况”。竟是不在理会颜七娘，转身看桌上的字，仿佛刚才被他评价尚可的字有莫大的吸引力。 “小姐！”雷妈妈就像忠实的木偶，严格执行颜正的命令，在颜七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知何时已到了身侧，此刻正面无表情的请颜七娘落座，显然有一番长篇大论。 不过颜七娘注意到的确不是这些，而是雷妈妈一如既往的脸上，却突然多了些许怜惜。这个现顿时让颜七娘心中泠然。 事情的展如车辙一般，沿特定的轨迹前行。唯一不同的是，颜七娘脸上并没有如雷妈妈所预期的焦急与不知所措，反而有些恍然，有些无奈，仿佛看懂了什么，通透了什么，这个现令雷妈妈一愣，旋即沉默。 “如此说来，乐王妃今日便要离开？” 颜七娘面容平静，偏偏最应现的颜正因为心中别扭而没有现，若是他能在雷妈妈说话的时候能看颜七娘哪怕一眼，他绝对能现异常，可惜他没有。哪怕颜七娘数次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依然挺直了脊背，不曾回头。 当然，他更不能觉雷妈妈对颜七娘的态度，与来时相比，已有了大不同。 “是，小姐可是要去送行？” 雷妈妈诧异，不明白流言已传至此，所有的人大概都等着看颜七娘这个主人公的笑话，若不是祠堂闭塞，颜七娘说不得早就承受不住。 虽然颜七娘得知消息时表现的淡然，但是雷妈妈仍不认为她可以面对非议，尤其是当着贵圈的面，再心如止水的人都不会平静，更何况颜七娘这深闺小姐。 所以即使内心认同，她也不认为颜七娘承受的住，说话时面上便不由自主带着怀疑。 这个时候颜正也终于抬头，面带不认同，“七娘还是好生休息，一切自有你母亲”。 显然，他也不认为颜七娘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个好注意。 “不……我需要去送行”，颜七娘摇头，眼神坚定，她明白父亲的意思，流言就是这样，不见当事人，大家传一传也就过去了，但若是当事人出现，那些人便如闻着腥味的苍蝇，定是一窝蜂的黏上来。 到时候，自己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可颜七娘偏偏不想毫不作为，躲着，或许能解决问题，但这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人身上的行为，颜七娘真心不愿。生活是自己的，不能将他人的善心与遗忘当成达成目标的条件。 “胡闹！”颜正皱眉，一脸的不赞同，转身对雷妈妈吩咐，“送小姐回房！” 竟是又不在理会颜七娘，转身离开，显然主意已定。 “爹爹……” 颜七娘没有想到父亲的反应如此激烈，等她回神的时候，只能望着颜正的背影叹气。 “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嗯？” 颜七娘无奈的心情顿时被诧异取代，雷妈妈的意思很明显，可正是因为明显，才着实让颜七娘吃惊。她此时问的是“有什么吩咐”而不是什么“小姐，请……”之类的毫无感情的僵硬话语，这中间的意味，颜七娘眯眼，盯着雷妈妈看了许久。 面对颜七娘的大量，雷妈妈依旧面无表情，但颜七娘知道，事情已经有了转机。 微微一笑，仿若夏花盛开，颜七娘转身，“不急，先送我回院子”。 “……是！” 雷妈妈现她又一次猜错了颜七娘的心思，本以为面对自己的投诚，她必定心急火燎的赶往城外去送行，没曾想竟是如此的云淡风轻。一时间，雷妈妈只觉越的看不透府中这最为天真无邪的七小姐。 “不过，心却是愈的坚定了呢”，雷妈妈摇头失笑，快步跟上颜七娘。 第七十章 震惊 宽阔的街道挤满百姓，自从传出乐王妃今日回京的消息，百姓们大清早便挤满街头，想要一睹皇亲国戚的风采。???? 别院 听着耳边传来的议论，颜九娘笑得矜持，心里却乐开了花，脚步不错，跟在颜谢氏身后。 “呀，这就是府里的九姑娘吧，果真是生的精致，叫我瞧见了便欢喜”，一位贵妇人拉着颜九娘，将手上的镯子赠出，满脸笑容。 “是啊是啊，看着就有股大家子气，不愧是颜府的姑娘”。 “可不是么，若不是我那小子已定了亲，说不得，我就厚脸讨回去了”， “呵呵，哪里当得你们如此夸奖，不过是看她乖巧懂事，带出来见见世面罢”，颜谢氏很满意颜九娘的表现，她知这次过后，颜七娘的名声算是毁了，自然得车热打铁，带九娘出来转转，一是混个脸熟，一是表出自己的态度。 而这效果也确实明显，这点从颜九娘收到的礼物便可窥知一二，从凤春祥的珠钗到方才的老坑玉，莫不是精品，这是以往任何时候所不能比拟的。 显然，在众夫人眼中，颜七娘算是毁了，作为嫡母的颜谢氏，自然要从底下的儿女们中找一个来教导，而颜九娘便是这个幸运儿，身份一下子从庶女变成嫡庶女，而且这个嫡庶女最近还扯上会稽谢氏的公子，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 众位夫人瘪嘴，自己女儿怎就没如此好运，被谢公子救上一救呢。 由此可见当朝民风之开放，在婚姻方便，虽说尊崇旧制，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但若儿女自己相着，作为父母的也乐意成全，当然，前提是门当户对。 更不要说两大世家之一的会稽谢氏。 所以周围的议论在颜谢氏与颜九娘听来，是莫大的荣耀，听着自然是身心愉悦，浑身舒畅。 “兰香，你看那两人得意样，她们难道忘了自己的女儿还有姐姐还在祠堂受苦呢？”一个声音突然从王妃身后传出。 兰香捂脸，“公子又犯傻了……” 这会子乐王妃刚刚收拾妥当，一众人便在阁楼歇息，恰巧可以看清楼下厅中众人的脸色神情。颜谢氏的脸色兰香也看见了，只是她不会如楚烈那般义愤填膺，毕竟同情归同情，她可不会因为同情而坏了本分。 “只是公子……”兰香转身看楚烈那张牙舞爪的神情，一脸无奈，“这已经是今早第五次疯了，主子怎么也不管管？”兰香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乐王妃。 此刻的乐王妃一脸悠闲，仿佛楼底下的热闹与自己无关，一心只品茶中宁静悠远。 兰香不得不出生提醒，“主子，众位夫人已经等了一刻钟了……” “对啊，姐姐你赶紧下去收拾那两个女人，七娘还在祠堂关着呢，她们还笑得如此开心，简直！简直……” “简直什么？”乐王妃终于放下茶杯，撇了楚烈一眼，“莫要胡闹，与我去见见客人”。 “一定要去么……”楚烈一下子变成苦瓜脸，扯了扯身上华贵的衣衫，“我觉得当侍卫挺好，就不要去应付那些黄脸婆了吧，我保护姐姐就成！”说罢，还咧嘴一笑，看的乐王妃一阵无奈。 她不能告诉楚烈京中已有人注意到这里，若他还遮遮掩掩，难免被人怀疑，他不想弟弟陷入无休止的阴谋斗争中。偏偏这小子对楼下莺莺燕燕不感兴趣，乐王妃只得拿出杀手锏，“刚刚得到消息，颜七娘会来”。 “七娘要来！”楚烈一下子如惊喜的小鹿，跳了起来，“呀，七娘还没有见过我帅气的样子呢，兰香你快帮我看看，衣服合不合适，要不我去换一件？” “……” 兰香又一次扶额，“第六次了……” “哎……你们等等我啊，我也要下去”，听着楚烈在背后呼喊，兰香头也不回的跟在乐王妃身后下楼，留下楚烈一人，一脸悻悻，突然，咧嘴一笑，飞奔下楼。 清香淡雅的客厅，几位贵妇人一起闲聊，而颜九娘也终于如愿以偿混进嫡女的圈子，虽然有魏雪漫时不时的挑衅，但总的来说贵小姐们还是乐于颜九娘进入圈子，毕竟，人家已经被嫡母带出来了，怎么着也不能失礼不是。 正是在这个时候，一声高呼传来，“乐王妃到！” 众人赶紧停下话，起身相迎，却见端庄华贵的乐王妃身后，跟着一个眉目含情，一双眼睛犹如会说话般，一眨一眨的扫向众人，引得在场的众位小姐芳心涟涟。 颜九娘更是差点惊呼出声，一双眉目瞪圆，一脸的不可思议，虽然皮肤变白了，虽然人看起来俊美了，但颜九娘敢肯定，他就是那日去王府路上乐王妃身边的侍卫，怎么他能来到这里？他一个低贱的侍卫，怎么，能如此亲密的跟在乐王妃身后？ 颜九娘觉得脑子一下不够用了，一时间只呆楞在原地，心中却突然涌出一阵不安。 不只是颜九娘，在场的众人都注视着楚烈，猜测着他的身份。因为乐王妃是女眷，所以王敦等官员与昨日已经逐子来送行，今天来的都是女眷，夫人们猜测的楚烈的身份，看能否为自己的家族拉上一门关系，贵小姐们注视着楚烈，看眼前的美男子能否成为自己的如意郎君。 总之不管怎样，这一刻楚烈也算是万众瞩目了，虽然面对这种瞩目，他只是暗地里瘪瘪嘴。 “呵呵”，乐王妃微微一笑，顿时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只见她示意楚烈站在身边，这一举动令在场的众人心又狠狠的跳动一下，看向楚烈的目光更加热烈。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舍弟，楚烈”。 “什么！！？” 这次，颜九娘终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可她却恍若未觉，只是一脸震惊的看向楚烈。 第七十一章 意外（一） “楚公子……” 楚烈在众夫人间谈笑自若，颜九娘终是忍不住上前问好，殊不知她这一动，在场众人的目光就都放在了她身上，她方才的反应众人可都是看在眼底，一个个虽面上不显，内心还是十分八卦的。??? 毕竟两人一个是乐王妃的胞弟，另一个也算是今日的话题人物呢。 只是楚烈是什么人，那可是京中的楚霸王，好坏都写在脸上，虽然碍于乐王妃的面游走于众贵夫人间，但不代表他真的就能将心事藏下，虚与委蛇。不管是乐王妃胞弟的身份，还是楚家二公子的身份，都不需要他多场面。 肆无忌惮，才是他的真实写照。 所以对于颜九娘的问好，楚烈直接选择无视。 唰 颜九娘的脸如熟透的柿子，从里红到外，是羞愤的。即使曾经为庶女，她也没遇到过这般令人羞愤的事，更何况今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周围隐隐传来的笑声，更是让颜九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虽然不知楚烈为何对颜九娘不假以辞色，但看到颜九娘吃瘪，众小姐的内心却是十分畅快的，颜九娘是谁？贱婢一个也攀着谢公子，哼，真是老天瞎了眼。 羡慕，气愤，嫉妒。 不管怎样，让她没脸，众人还是很愿意的。 于是，围在楚烈身边的莺莺燕燕们更加卖力，谈笑风生间便将颜九娘挤离楚烈周身，面对这种情况，楚烈也只是嘲讽一笑，笑容却愈亲和，没办法，谁让她们帮忙对付颜九娘呢。总得给人家点好处才行。 沉默 颜九娘不知道她除了沉默还能干什么，四周的嘲笑声如绳索般将她牢牢锁住，挣脱不得，仿佛下一刻便会窒息而死。 本以为是个风光无限的日子，没曾想竟成了最为丢脸的时候，一切都是颜七娘，都是她，若不是当日她挡了乐王妃的路，若不是她在楚公子面前失宜，若不是她，今日楚公子也不会连带着也厌恶了自己。 都是她！ 颜九娘眼神愤恨，双目喷火。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切都跟颜七娘没有关系，让楚烈厌恶的，也不是颜七娘，而是她自己。 她的想法如此的理所当然，就是不知道等会颜七娘也到的时候，她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自我安慰。 有些人就是这样，在她们眼里，永远只能看到别人的不是，他人的不足，却看不到自己面前的绝壁，一路向前，撞得头破血流。 颜九娘就是这样，所以当她听到楚烈那略带惊喜的声音，以及飞奔而出的背影时，整个人都楞了。 远处，一袭墨绿的长裙配着仙人髻，墨黑的长随风而杨，一身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步履从容走来。 “七娘！” “七娘你可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不会来送姐姐呢！”楚烈讪讪，为自己差点说错话而懊恼。 却见颜七娘面带微笑，对她微微屈礼问好。 一时也怔在原地。 直到颜七娘越过他向乐王妃及其他夫人问好，楚烈仍是一脸傻笑的呆愣。这一幕看在众人眼里，一时气氛更是诡异。 一个与颜谢氏交好的夫人看看颜七娘，又看看颜九娘，转来看去，一时竟有些小女儿姿态，“你可是要羡慕死我啊，有如此好的两个女儿”。 其他夫人瘪嘴，“可不是么，一个已经与谢公子有牵扯了，另一个更好，直接与乐王爷的小舅子，堂堂楚氏的嫡公子关系相近，这……” 众夫人内心遗憾，但面对颜七娘的盈盈之礼，也只能面带微笑的答应。 而且，颜七娘面容平静，丝毫不显颓废，竟看不出是祠堂里的阴霾气，在场的夫人谁不是人精，就凭此时颜七娘的表现，也足够让她们想到许多。 嘴上的答应便带了几分真切。 只是这次，方才围在楚烈身边的小姐们却真的不答应了。 “真羡慕七小姐……” “七小姐知书达理，温文娴雅，不说其他，就身上那股子书卷气我们就学不来，还是不要徒增烦恼了”。 “就是，起码楚公子待我们还算客气，我们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足啦~” “总比某些人要强”。 “够了！”颜九娘双目凶狠，方才楚烈对颜七娘的态度对她打击太大，一时竟然出神，等她回过神来，便听到旁边带着讥讽的声音，胸中的怒气便如泄闸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你们能耐，还不是贱人一个，围着楚公子卖弄**……” 啪！ 清脆的巴掌声令大厅一时陷入寂静，连带着乐王妃那边也将目光转过来，颜七娘也是疑惑转头，随后便是脸色一僵，“糟糕！” 第七十二章 意外（二） 突如其来的巴掌声令大厅陷入沉寂，颜七娘也是一脸忧心，只见一个面容相熟的小姐双手插腰，怒目而视，一只手甚至还保持着挥出的姿势。??? 之所以说她面容相熟，是因这位张扬的小姐正是当日在王府，与她相谈甚欢的李云苒。 而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颜九娘，则是目瞪口呆，双手捂着脸颊一脸的不可置信，“你……” “我？你叫我吗？”慢条斯理的收回手臂，李云苒彷若无人，盈盈一礼，“敢问颜……小姐有何指教？” 她的声音委婉动听，特别是中间那刻意的停顿，令众人略有深意的一笑，原本有些沉寂的气愤竟再次热闹起来。 可颜七娘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李云苒这一巴掌扇在颜九娘脸上，同时也扇在颜府脸上，准确的说是扇在颜府小姐们的脸上。 颜九娘被打，连累的是颜府的脸面。旁人评价颜九娘时，总会给前面加上颜府的缀述。 说实话，经历这么多，颜七娘实在没有精力去管颜九娘的渣滓事，但是，感受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颜七娘哀叹，“多事之秋……” 与方才注意颜九娘一样，颜七娘一动，众人的眼光便跟着动起来，围观的众人甚至连心情都不用变换，只要微笑的坐等看戏。 “李小姐”颜七娘上前屈礼，“敢问……” “呀，七娘你来啦，来了就好，你这妹妹也太不听话，你不过晚来一会，你看她，说话连我都听不下去了”。 “我……” “还是你好，这通身的气派”，李云苒拉着颜七娘的双手打量，“我真是学不来”。 看到颜七娘，李云苒似被打开的话匣子，怎么都关不住，好不容易等她说完，颜七娘刚想开口，却又被一声嗤笑打断， “若你能有些书卷气，皇……伯父也不至于头疼”。 “小烈子，不想活了是不？”楚烈的一句话立马令李云苒炸毛，显然这其中还有颜七娘不知道的隐情，但她却不打算深究。 “楚公子有礼。” “七……小姐有礼”，从方才见着颜七娘，楚烈便一直想解释自己的身份问题，却一直插不上话，这会终于因着李云苒有了机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颜七娘毫无芥蒂的接受自己身份的转变。 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以及举手投足的温婉，令楚烈的心如猫抓般，差点脱口叫出“七娘”，幸好及时止住。 轻呼一口气，“好险！” 楚烈可不想因自己的鲁莽坏了颜七娘的闺誉，那样怕他又该懊恼死。 不过他这一停顿，却是让李云苒抓住报复的时机，“七小姐？哈哈，小烈子你太有才了！真不愧乃当世第一公子，真乃翩翩才子也”。难得的嘲笑机会，李云苒笑得开怀。 “泼辣户，我没有教养，你就有吗？” 一声的色厉内荏令厅中有些好转的气氛骤然变冷，颜七娘更是神色巨变。 只见颜九娘横眉冷对，可能是觉得抓住的李云苒的错处，嘲讽的脸上还隐隐带笑，显得诡异而扭曲。 颜七娘转身望向颜谢氏，现她也是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比颜九娘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颜九娘是她的女儿，一刻钟前，她还因要受颜九娘为嫡庶女而开心。 颜谢氏甚至不敢想象众夫人的想法，但她可以肯定，那绝不会是什么赞美之词。 毕竟，张牙舞爪的颜九娘与一旁盈盈站立的颜七娘相比，差距实在太大。 众人各怀心思，厅中一时又陷入沉默，令颜七娘疑惑的是乐王妃一直未出面阻止，反而像是没有现厅中的异常，依旧与几个相熟的妇人说话，其中便有王曹氏。 相比于乐王妃，王曹氏的神情却有些不正常，但关心事态展的颜七娘哪里能注意到这些，见乐王妃无意阻止，便不再吭声。事情展到这里，她反而不担心了，也乐得看戏。 内心却难免有些遗憾，曾几何时，原本只是有些不喜的妹妹，也成了陌路…… “小烈子，你学问好，帮我判断判断，她刚刚那话的意思是承认自己没教养了吧？”李云苒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配上那夸张的表情，着实惹笑了不少人。 “你！” “我怎么了？”仍是一脸无辜 “你这是断章取义！” “呀，还是有点学问的嘛，嗯，就是教养差了点，不过也勉强配的上你的身份”。 嗤嗤……这次连楚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颜九娘脸青一阵白一阵，但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仍立马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子不是任自己呵斥的低贱侍卫，而是身份贵重的楚家公子，相反，自己才是那个身份低贱的…… 一时间，颜九娘的心情更是复杂，连周围惊愕的目光也顾不得，但有一个人她却怎么也忽视不了，更何况这人还本就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颜七娘一脸平静，无喜无悲，美的不似人间，既是这种情况，她淡定从容依旧。 就是这副在旁人看来无比美好的画面，在颜九娘看来却如此讽刺。若不是她，自己便是颜府正儿八经的嫡女，也不至于在旁人面前抬不起头，心中便对颜七娘的恨更添一筹。 只是颜九娘脸上表现出的却是惊喜，是的，惊喜。不管外人怎么看，自己才是颜府嫡女，而且以后必定是，怎能被一个不知名的野丫头打败。 “我是颜府嫡女“，颜九娘心中默念，瞬间斗志昂扬。 “说实话，我真替令尊心忧，有你如此不知礼仪，连基本的谦恭都不知为何物的女儿，啧啧，难怪楚公子会说令尊为你头疼”。 “额……”不知是不是没想到颜九娘的转变，李云苒竟一时不会言语，看的颜九娘一阵畅快。 但颜七娘却不这么想，虽然不知她哪里来的底气敢如此说话，但看到李云苒虽然惊愕但更多是兴奋的神情，颜七娘便直觉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果然，李云苒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厅中炸开了锅，“婶婶，颜九小姐说替我老爹头疼呢！” 第七十三章 离开 颜九娘脸色骤然惨白。? 再傻的人都明白李云苒方才话中的意味，能叫乐王妃婶婶，其父必定是乐王兄弟，而当今乐王的亲兄弟只有一个——帝王。 或者说还有一个，那便是当朝唯一一个异姓王爷，大将军李青山，不管是哪个身份，都不是颜珞瑛可以高攀。 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出要替帝王分忧的话，这可是株连的大罪。 “我……” 颜九娘张嘴，却不出丝毫声音，整个大厅的人都因李云苒陷入慌乱，紧接着便是诡异的安静，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却没有一人出声。 方才的张扬与自信尽失，颜九娘剩下的，只有迷惘与无助。 “云苒，快过来，颜家乃读书人家，可受不了你这泼猴玩笑”，温润的声音轻轻飘入耳朵，在沉闷的大厅丝毫不显突兀，反而令紧绷的心情有所缓和。 “我就是气不过嘛”，李云苒跺脚。 “什么时候我做事她人也能随意置喙了？”但却也不再说什么，抬步顺着众人让出的方位向乐王妃走去。 留下各怀心思的众人与目瞪口呆的颜七娘，李云苒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没有再嬉皮笑脸，整个人飒爽又不失贵气，端的光彩照人。 不过颜七娘心中终是一叹，原以为遇见个可说话的，没曾想竟是金枝玉叶。 颜府虽在建邺是名门望族，但与王、谢之比，却如皓月萤火，更何况是皇族，帝王无心，皇家无情，即使在偏远的建邺，颜七娘也耳濡目染着这句至理名言。 “终不过匆匆过客……”颜七娘低眉，不再看李云苒，耳朵却仍然关注事态。 随着李云苒的离开，楚烈终于等到了与颜七娘说话的机会。 有些时候，世事就是巧合的让人无可奈何。 没来得及说话，楚烈便被一表情急切的小厮拦住，微微一愣，却是深深看了眼颜七娘后，大步离开。 颜七娘悄然舒心，虽不知楚家公子为何会假扮侍卫，但到了这一地步，她真的不想再节外生枝了，与侍卫的流言，大家可以只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放在心上，但若是楚家公子……那性质可真就变了。 毕竟不管民风如何开放，对于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子，世俗的力量总不会让她好过，更何况王四郎刚刚纳妾，这无疑给人一个更加容易相信的理由。到那时，颜七娘自嘲一笑，“或许真就唯出世方可自救”。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颜七娘自然没有注意颜九娘脸色的转变，甚至到乐王妃离开时，她也没有注意颜九娘的举动，自然不会看到自己的妹妹经历的怎么的心绪转变。 “谢公子……” 颜九娘呢喃，不敢想象若是谢安听到今日之事会作何反应，但随即目光坚定，天知道她下了什么决心，估计也只能从她偶尔扫过颜七娘时那愤恨的眼神，才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随着乐王妃的离开，颜七娘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但颜府却不如表面平静，当颜谢氏从颜九娘那里知道当日的侍卫便是楚烈时，惊得差点咬掉舌头。 “怎么可能！” “那乐王妃……” 颜谢氏努力回想当初提及侍卫时乐王妃的反应，但脑中只有平静的笑容与一双仿若能看透世事的眼睛。 “死丫头，怎不早说！” 颜谢氏满脸懊悔，显然忘了前几日颜九娘正在病中，而她为了设计颜七娘下水，根本就未曾看望过女儿，再说，今日之前颜九娘自己也不知道楚烈就是当日的侍卫。 “说与不说有何区别？以七娘的身份，即便说了，她便能配的上楚公子？” “不过是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罢了”，最后一句话颜九娘说的小声，颜谢氏自然没有听到，不仅如此，沉浸在懊恼中的颜谢氏甚至没有抬头看颜九娘的表情，自然错过了她的一脸嘲讽。 “对！若是王妃有意，今日如此大好的机会，定可解释清楚”。 “一定是这样！！！”颜谢氏双目精彩，转身叮嘱，“九儿，你记得，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要颜七娘在外人眼中，还是一个被低贱侍卫近身的丑闻小姐”，颜谢氏嘲讽一笑，“王家那小子还真真不错，现在都懂了纳妾，相比你那姐姐日后的日子更加精彩”。 颜谢氏沉浸于幻想，却忘了乐王妃是怎样的人，若是她真好不作为，今日便不会将楚烈介绍于人前，毕竟，以她的手段，摆脱京中的视线有的是办法。 至于她的目的，那就只能随时间见证了。 贵圈的事从来不会有停歇的时候，不消几日，人们便将颜七娘的事淡忘，只是闲暇之余不免感慨，颜七娘的好命。 甚至颜七娘的名声比从前更甚，毕竟能让楚家公子都倾心的人，怎会不好，更何况颜七娘本就生的国色天香。 ……………… 大雪纷飞，银装素裹，颜七娘离窗而立，逗弄着那被积雪压弯的枝头，“千了百了，了了无事”。 话音未落，一声叹息传来，颜七娘转身，盯着愈凝实的黑影，“怎么？” 黑影摇头，沉默…… 第七十四章 红柳 “小姐，彩云庄的丫头求见，奴婢死活都拦不住”，顾妈妈飘忽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颜七娘一愣，随即皱眉，“彩云庄？让她进来罢”，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看着依旧沉默的黑影，颜七娘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索性跟着沉默，但耳朵传来外边的喧闹，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不一会，一个满脸泪痕的小姑娘在顾妈妈的带领下走进来。见颜七娘疑惑，顾妈妈开口解释，“是庄家的新收的徒弟，叫丫头”，说到底，顾妈妈对这个天真烂漫的丫头也是喜爱的，自然想着帮衬些许。 甚至在丫头愣神的时候，还推了她一把，示意其行礼。 “呜呜……七小姐，师父没了……” 丫头神情激动，只是第一句话便让颜七娘眉头更深，“庄家的死了，这丫头来找自己是何意？” 一时间众多想法在脑中闪过，颜七娘却抓不住丝毫，而地下小丫头却是泪眼朦胧，啜泣不断，那扑扇的眼睛中闪烁的纯真却令颜七娘不能直接转身离开。 “庄家的即去，死者为大，顾妈妈，改明你亲自去一趟，也算全了脸面”。 “是” “不，不是，我不是这意思”，小丫头连忙摆手，头更是摇的像波浪鼓，知道颜七娘这是误会自己是来给师父找脸面的。 急忙从怀里摸出一信笺，“我是来送信的，这是师父让我交给七小姐的”。 颜七娘眉头皱的更深了。 “既如此，便拿过来吧”。 “哎！” 小丫头一路小跑，将信塞进颜七娘手中，便怯生生站在原地，只是这会子颜七娘却没时间理会，整个人都因手中的信儿愣住。 “七小姐 老奴斗胆，犯下过错，每天都生活在折磨中只是家里儿子欠下的赌债实在太多，老奴这才被猪油蒙了心，老奴实在被逼无奈啊。丫头心灵手巧，本来老奴是当童养媳养着的，可如今，老奴却无力照顾她了。七小姐您心善，丫头跟着您定必跟着老奴好，希望七小姐能满足老奴这最后的愿望”。 信很短，但字体工整，言语通顺，显然是庄家的找人代写的，所以字面虽直白，表达的意思却有些模糊不清。 显然庄家的不敢过于直白。 但颜七娘依旧有些心惊肉跳，“顾妈妈，去将那件破损的素色衣衫拿来。 “是……”顾妈妈没有看到信中内容，自然十分疑惑，小姐为何要找那件破损衣衫，但她人老成精，隐约有些猜测，却什么也不敢多问，只是深深看了眼丫头，显然对自己方才的恻隐之心有些后悔。 随着顾妈妈的离开，屋内一时陷入沉默，颜七娘在思索庄家的送信的目的，而小丫头则是怯生生不敢说话，若不是那依旧轱辘乱转的眼睛，那直挺挺的身子，看起来倒有几分如烟的感觉。 不消片刻，顾妈妈捧着包袱进来，身后还跟着脸色惊惶难看的如烟。 “小姐……” 如烟进门口便直直的盯着颜七娘，一脸的雪白，不敢相信方才看到的一切，那种衣服，那种设计，若是小姐真的穿去王府，若是被那有心之人利用，若是…… 那样设计精巧的衣服，究竟是有多么心思歹毒之人，才想的出来。 如烟不敢想象，即使事情并未生，如烟一开口还是声音颤，听得颜七娘心里咯噔一下。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波澜情绪，转身对正兀自呆的丫头道，“你师父的意思是让你往后跟着我，你可愿意？” “我愿意的！”丫头连忙点头，眼神亮晶晶，显然庄家的事前对他说过些什么，才致使她如此兴奋，但颜七娘却无心追究。 “明日顾妈妈你带她去彩云庄，看看庄家的，顺便将她卖身契拿回来，以后便让她跟在我身边”。 顿了顿，颜七娘又道，“既是进了颜府，那便改名叫红柳吧，总是丫头、丫头叫着也不是事”。 “奴婢谢小姐赐名”，丫头，红柳兴奋，屈膝行礼，倒也有几分似模似样，颜七娘这才脸色稍微好转，“幸好还有股子灵气劲”。 “行了，顾妈妈先带红柳下去安顿，休息好了再来侍候”。 “小姐，奴婢不累的，小姐要不要茶水，奴婢去烧”，红柳一脸雀跃，又有几分焦急，仿佛颜七娘不让她干活便是天大的委屈。 颜七娘一愣，不禁有些莞尔，“先跟顾妈妈去熟悉环境，等你熟悉了再来不迟，不过府中的规矩还是要学，顾妈妈便一起负责吧”，颜七娘转身，看着一旁的顾妈妈， “还要麻烦妈妈了”。 “小姐这是哪里话”，顾妈妈微微一笑，知道颜七娘待她的心意，不再多说，转身带着红柳离开。 待两人出去，如烟终是忍不住唠叨，“幸好是个赤诚的，若是跟她师父一个样，还是趁早撵出去的好”。 “行了，死者为大”，颜七娘喝止如烟，“不过红柳这名字倒跟她性子有些不符”。 “小姐起的名，哪里有不好的”。 “油嘴滑舌”，颜七娘轻笑，因信件所带来的惊惶终于平复，屋内气氛也终于回转。 如烟看着手中包袱，“小姐，那这衣服……” “收着吧，记得藏好”，颜七娘说话的时候声音前所未有的清冷，显然，对于某位可以称作“妹妹”的人，终是耗尽了耐心。 “哎！”如烟答应，带着包袱离开。 这个时候，屋外传来门房婆子的询问声，“小姐，四少爷来了”。 “四哥？快快请进来！” “是”，那婆子答应一声，不一会，一身白衣的颜珞严款款而至，“七妹妹最近可好？四哥消息闭塞，到今日才知妹妹之所经历，是在惭愧”。 “不过是人生路上的小小波折，四哥能来看好，已是有心了”，颜七娘微笑，虽府中人人都在刻意疏远这位四少爷，但颜七娘却是喜欢和他在一起，与他相处，便能感觉他的淡然与安之若素，再汹涌的情绪，也会渐渐平和。 颜七娘喜欢这种感觉。 第七十五章 出游 清晨的凉风微旋，抖落几树压雪。??? 璃湘园开始热闹，丫鬟们进进出出，脚步匆忙。 顾妈妈掀门帘进去，如烟正捧着两件珠钗选择，仔细一看，顾妈妈微笑，拿起其中一支别在颜七娘头上，“姑娘近日的装扮太过素净了，女儿家的，还是这样好”。 顾妈妈选择的是一支穿云蝶步摇，配上颜七娘嫩绿色襦裙，当得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平添了几分俏皮与生气。 “还是妈妈眼光好”。 颜七娘眼神明亮，显然今日的心情愉悦。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梁上气息阴冷的黑影，可惜丫头们看不到，见着颜七娘开心，也跟着叽叽喳喳说笑起来，而能看到他的颜七娘，却是真的将他当成空气，往日里的恐惧全然不见。 黑影心中也在犹豫，虽说只有彻底痛了伤了之后，才会褪尽浮华，才能学会“懂得”，但就像所有爱着孩子的父母一样，虽然明白这样是最好的，却还是看不了颜七娘受伤害。 更看不了她伤心无助。 所以今天，黑影破天荒的开始犹豫，尤其是看到颜七娘愈明亮的笑脸，心底的犹豫更甚，可偏偏今日的颜七娘学会了无视。 眼看颜七娘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收拾妥当，黑影终是忍不住出声，“一定要去？” 颜七娘脚步一顿，仍继续前行，心中却疑惑，“四哥的邀请，为何不去？” 上次颜珞严便是邀请颜七娘去普云寺上香，赏梅。梅，是颜七娘最喜爱的花卉，自小见了一次后便深深爱上，往后几乎每年都会出门赏梅，今年也不例外。而普云寺却是风景独好，赏梅的话却是上上之选。 所以颜七娘才会疑惑黑影竟有此一问，“虽然上次的赏梅会确实有些不愉快”，颜七娘心中嘀咕。只是她哪里知道黑影内心的挣扎，见他没有下文，便不再放在心上，思索间，颜七娘已跨步出门，向着颜谢氏的院子而去。 留下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再转身，随风而散。 只是苦了等的那人。 ………… 颜正看着越沉稳的颜七娘，不由满意，遇些挫折总是好的，虽关了祠堂，受了苦，但人却长进不少，总归是好的。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楚烈便是侍卫，颜七娘不会说，颜九娘与颜谢氏更不会说，至于乐王妃，怕是早已到了京师，就是不到，也不可能告诉颜正这些，所以，看着气质愈出众的颜七娘，颜正只有满心的宽慰。 听得颜七娘要跟颜珞严出门，立马同意，甚至还破天荒的嘱咐了几句，听的颜珞严一阵受宠若惊，“谢父亲关心，还叫父亲放心，孩儿在外会照顾好妹妹的”。 “嗯……” 颜正点头，想再说些什么，却感觉有人扯他衣袖，转头便对上颜七娘充满期待的小脸，“父亲，我也想去”。 这一声令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颜九娘身上，也是在这个时候，颜七娘猛然意识到自己眼前的画面是多么和谐，眼前这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饭的画面，颜七娘在记忆深处竟找不到丝毫。 也是在这个时候，颜七娘可笑的感觉，桌子上的颜九娘仿佛才是颜府嫡女，而自己，应该是个不受宠的庶女。 身躯微震，立即招来颜珞严关切的眼神，显然他也看出些不对。 示意自己没事，颜七娘转身对上颜九娘，“山上气寒，妹妹身子未好，还是不去的好”。 “我已经好了，姐姐就带我去吧，这几日闷在家中，我都要闷坏了”，颜九娘毫不避讳的提起自己的病，显然也提醒了某些人自己生病的原因，当然，最重要的事提醒大家记起救自己上来的那个人。 果然，一直未话的颜谢氏开口了，一脸的笑意盈盈，“普云寺的梅花，连我这老婆子都喜欢的紧，更何况你们这些小姑娘，去吧，都去吧”。 母亲话，颜七娘未敢不从。 于是，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队伍变成了三个人。 “七娘……”出了门，颜珞严几次张口，但碍于颜九娘在旁，只能化作一声呼喊，偏偏颜九娘还一脸的天真无邪，“四哥喊七姐姐，是有什么事吗？” “没……” “哦，那我跟七姐姐先去收拾东西哦，咱们二门见“，说罢不待颜珞严反应，挽着颜七娘便要离开，无奈之下，颜七娘只来得及给颜珞严一个微笑，便被颜九娘拽离。 回去的路上，颜七娘突然想起临出门前黑影的那一声叹息，心情突然有些不安，“山上冷，妹妹要不要先回去拿件披风？” 她想支开颜九娘，好好质问一番黑影。 “啊”，颜九娘因颜七娘突然开口愣了一下，随机喜笑颜开，“多谢七姐姐关心，我让如烟跑一趟就成，妹妹陪姐姐去璃湘园一块收拾”。 第七十六章 惊闻（一） 满园梅香，花枝逗俏 不时有声声惊叹与枝芽中传来。 颜七娘脚步从容，往来幽香间徘徊蹰足，看起来心情颇好，不远处的颜九娘如百灵鸟，叽叽喳喳，挟几朵梅花与鬓间，更显娇俏。 远看确实一副温馨画面。 只是颜七娘那偶尔紧缩的眉头表明主人的心思却是不如表面平静。她确实平静不下来，脑中不断浮现与黑影的对话。 “你拦我就是为了这些？”颜七娘以换衣服为由，终于摆脱颜九娘，急切问道。 黑影无言以对，而颜七娘仿佛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兀自说道，“无妨，这些还挡不住我”，现在想起，方才的自己就像倔强的小孩宣示力气，怎么都有些画虎卖皮。 就如倔强而孤独的小兽受伤后兀自舔舐伤口，虽然坚强，但也掩不住心酸。 颜七娘叹气，“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需要以这种方式来坚定内心了？” “七姐姐”，颜七娘的思绪被一声开怀的叫声打断，“如此美景，七姐姐怎么呆啊，辜负了美景可不好”。 颜九娘嘻言笑开，拉着颜七娘便往梅林深处去。 这行为却颜七娘皱眉，今日颜九娘颇不寻常，不管在颜府中的表现还是方才的兴奋，总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管因为什么，说实话，颜七娘真的不想理会，今日是来散心的，可从早上黑影那莫名其妙的话到颜九娘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都搅得颜七娘心烦意乱。所以面对颜九娘的拖拽，颜七娘没有多大反对，只期望这凌然傲立的梅花能缓解这心烦气躁。 可惜颜珞严去访友，短时间回不来，要不然颜七娘可以更好的选择。 簇簇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淡然开放，若有若无的香气盈鼻，冷风从口腔灌入，吹的颜七娘立马清醒。 可惜，好景不长。 美景固然美丽，可有人太煞风景，那便只能随风而殇。 “七娘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是可惜了！” 行走间，一个不陌生的声音传入颜七娘耳中，不待她反应，一个更熟悉的声音传来，颜七娘通体一震，下意识望了眼颜九娘，却见她小脸兴奋却目光犹豫的看着自己，显然，对于眼前的状况她也没有预料。 内心一叹，颜七娘不知道颜九娘情绪的真假，她也不想知道，只是对于这种事情莫名的抵触，但这个时候想要退却也来不及，相距不过五六步，若不是院墙挡着，怕是那边早就现自己等人了。 进步得也退不得。 颜七娘内心焦急，也只能站在原地煎熬。 偏偏隔墙的声音清晰传来。 “言夕那孩子我是喜欢的紧，以前是有缘无份，幸好老天垂怜……” “菩萨保佑”，另外一人惊喜的声音传来，“该是两个孩子的缘分”。 “可不是” 声音渐行渐远，颜七娘却身躯巨颤，那说话之人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不正是青州刺史王敦之妻，王家四郎之母，王曹氏。而另一人，颜七娘也不陌生，正是颜七娘闺中密友柳言夕之母。 想笑，却现出口的只是断断续续呵呵声，回想当初，那一声声关怀备至仍犹在耳，现实却如此寒冷彻骨。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因为颜谢氏的刻意疏远，颜七娘从小最亲的人，除了颜七娘便是王曹氏了。 这也是两家人乐意看到的结果，毕竟颜七娘本就是要嫁入王家，提前搞好关系，往后的相处才会更好，这足以见两家人对颜七娘的爱护，只是这些随着方才听到的话一起烟消云散，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美好，却不真实。 正因为如此，此刻颜七娘的心情可想而知，说是滔天巨浪也不为过，越亲近的人，带来的伤害越大。 “七姐姐！” 颜九娘突然尖叫，声音刺耳。只因颜七娘突然提裙狂奔，转眼便没入梅林消失不见，而她奔跑时那面如表情的脸色，也惊着了颜九娘。 颜七娘却管不了这么多，嘲笑也好，流言也罢，她现在只想静一静，一个人好好静静。 不知是有意无意，颜九娘声音洪亮，甚至引得远处几位小姐疑惑转头，至于事件的另外两个主人公，确实脚步一顿，柳夫人想回头，却被王曹氏摇头制止。 两人低头一震密语，便相携离开，自始至终都再未回头。 等到周围只剩下颜九娘一人，却见她左顾右盼，见周围再无杂人，顿时一脸轻松，拍拍胸口，一脸娇俏，“可算是完成任务了”。 几只麻雀儿惊起，扑扇翅膀，砰砰抖落积雪。若是有人目睹了全过程，定会诧异万分，“原来颜九娘的心思在这里呢！” 可惜，众位夫人小姐们赏梅的时候，若不是相熟，不会刻意聚集，相反，她们会给彼此都留下空间，而颜九娘方才那一嗓子，让原本就矜持的贵夫人们个个远离。毕竟，私下听听是一回事，当面八卦，可是会被嫌弃的。 所以，这会子出了压在枝头的黑影，便只有颜九娘与如玉两人。自然没有顾忌，“谢公子可还在寺中？快快领路！” 第七十七章 惊闻（二） 提起要去找“谢公子”，颜珞瑛一下子来了精神，也不管天寒地冷，提着裙角一路小跑，留下一串甚是愉悦的脚印。? 空气中还余有银铃，在颜九娘看来，这可是谢公子第一次托自己办事，自然要办得漂亮，更何况要对付的人还是颜七娘，要知道，自小到大颜珞瑛可没少羡慕颜七娘的亲事，刺史家的媳妇，多高贵啊。 能亲手毁了它，颜珞瑛怎能不兴奋。 撇撇嘴，也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浑然没有身为妹妹要替姐姐担忧的觉悟，当然，若是她真的担忧，说不得，颜七娘又该谨慎她的小心思了。 ………… 丝竹管弦，余音绕梁，谢安侧卧于竹塌，手指有节奏的敲击身侧，目光慵懒，另一手把玩着白瓷杯，偶尔抿一口清酒，说不出的惬意。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人出声，“谢兄这么说不妥当吧，身前人，身前事，身前景，可都当不得‘忧思’二字”。 “哦？王兄有何高见？”谢安饶有兴致地看向说话之人，正是一直未曾现身的另一主人公“王四郎”。 只见王四郎端坐案前，面前放着一把古琴，显然，方才的娓娓之音出自他手，此刻听了谢安的感慨，琴声便跟着断了。 须臾，铮铮琴音复有响起， “暗水天青，痴望飘雪片片； 琴声摇曳，闲看梅花点点”。 “王兄好文采！” 谢安拍手叫好，王四郎的词虽直白，但明显是即兴创作，短短时间，能有如此句子，也该给个好评。 如此想着，谢安一脸钦佩，赞叹不已。 王四郎摇头，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见一小厮匆匆而过，不知跟谢安说了些什么，只见谢安双眼猛然亮，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可是有了结果？” 王四郎问的突兀，谢安却明白他的意思。 也不矫情，双手抱拳道，“同喜同喜”！ “那可真是同喜了！” 王谢两人心有灵犀，相互恭喜，却不点破，只因不远处已有绰绰人影，颜珞瑛终于到了。 颜珞瑛看见谢安的时候，自然也现了一旁的王四郎，着实愣了一番，毕竟，她刚刚插了一脚，毁了他与颜七娘的婚事，这会见了正主，不免有些心虚。 不过呆愣过后却是深深的佩服与崇拜，当然，是对着谢安的，在她看来，自己虽是替谢安办事，但谢安对付颜七娘，也是因为自己。这会见谢安不仅对付了颜七娘，还依旧与王四郎相处如此愉快，情绪不外漏，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 也不怪她这么想，毕竟，方才王四郎欢喜的表情不做伪。 所以，呆愣过后，颜珞瑛便是一脸胜利姿态，“见过王公子！” 行礼只对着王四郎，不对谢安。在颜珞瑛看来，“谢公子”是自家人，自然不需要同他人一般见礼，甚至，在向王四郎见礼过后，她便自然而然的到了谢安榻前，没有丝毫的扭捏与停顿。 唯一被她忽略的，大概就是她低头时王谢二人那闪烁的眼神，当然，若她还有眼力能现两人的不对，那事情的展轨迹便又是另一条道路了。 问题是，满心欢喜的颜珞瑛，她能现吗？ “两位公子好雅兴，可惜九娘才疏学浅，不然也该为两位公子助兴一番”。 “哪里的话！” 谢安皱眉，一脸正色，“九小姐带了的消息便是最好的助兴了”。 颜珞瑛微愣。诧异的看了眼谢安，又不着痕迹瞥了眼王四郎，诧异于谢安的明目张胆，惊讶于王四郎的无动于衷。她不相信，谢安已说的如此明显，王四郎能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不过不解的神情只维持了一瞬，便转为正常，只是那双望向谢安的眸子越的**。与王四郎交好是一回事，但敢于在其面前直接提起此事，哪能没有依仗。 于他人面前提不顺之事，却令他人没有丝毫反抗，这不仅是做大事的人了，是枭雄。 这一刻的谢安，在颜珞瑛眼中便是枭雄。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反过来一想，哪个美人又能不为英雄折服。此刻的颜珞瑛便是如此，眼里心里看到的，只有愈高大伟岸的谢安。 至于王四郎，却是早被她抛到九宵云后。虽是如此，颜珞瑛内心深处却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兴奋。“从小到大都被众人羡慕崇拜的王四郎，也不过如是，比不过我家谢郎分毫”。 颜珞瑛笑得开心，王四郎笑得开心，谢安更是笑得开心。三人因同一事开心，却是因了不同原因，个中巨细，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却说颜七娘因一时郁气，狂奔而去后，终于筋疲力尽，喘息停下。 “呵呵……” 毫无征兆的，颜七娘摇头失笑，越笑越大声，整个人都透着癫狂，全然不复往日沉稳。 “我错了”。 笑过之后，颜七娘突然开口，仿佛是对着空气感慨，但身后抖落的飘雪却昭示着，此刻的颜七娘并不孤独。 也不回头，仿佛知道身后之人会是最好的倾听者，颜七娘兀自开口，“我错了，错在了太过自信，也太过相信他人；我错了，错在看错世事，本以为安于现状便能求得安稳，却忘了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人事；我错了，错在……未曾信你……” 最后一句话，颜七娘回头，可黑影却在她脸上看不到丝毫伤心与悔恨，有的，只有平静，宛如死水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看在黑影眼中，却让他原本平静的心不再平静。 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不出任何声音，自嘲一笑，“能说些什么呢？今日情形，虽不是自己一手促成，但也没少推波助澜，能说些什么呢？什么了也不了……” 黑影叹息，沉默。 颜七娘不知黑影心中纠结，就是知道了，大概也只能感慨一句，“时也，命也”，其心情大概也不比现在复杂。 “往日浑浑噩噩，却不想一朝棒喝，喝得好，今日，我便以梅花立誓：‘此生，定不负相知人’”。 不负相知人，也只不负相知人，至于他人，看天，看地，看人，看事。 黑影明白颜七娘话中意味，闻言浑身一震，沉默与迷茫不再，唯有那双目神采，亮的刺眼。 喉咙滚动，黑影呐呐半晌，终于出声：“以梅证，以人证；梅信，人亦信！” “呵呵”，颜七娘抿嘴微笑，这次却情真意切。 第七十八章 梅林偶遇 京城，乐王府 威仪的乐王妃卸了重钗，换了宫袍，此刻的她只透着女子的淡雅温婉，脸上幸福的微笑，更是平添几分姿态。 “路途可有趣事？” 突兀的男声打破室内沉寂，画面微转，便见一身着玄衣，眉目星朗，看着亲切却又隐者一丝威严的男子斜靠在软榻上，只有在望向乐王妃的时候，嘴角才擒有笑意，不是乐王是谁。 看他样子，显然，对于乐王妃的归来颇为喜悦。他不问事，不问结果，只问路途趣事，一方面是闲聊之言，另一方面，何尝不见他对乐王妃的信任与关怀。 千里迢迢归来，他知道，她定会拼尽全力为自己办好事情，他亦心疼她的拼尽全力。所以，他不问其他，只问路途趣事，也算是夫妻两人闲来无事，找找乐子。 乐王妃自然明白乐王的心思，脸上的笑容愈灿烂，“要说趣事，还真有一桩，关于小烈子的”。 “哦？那小子又干甚子混账事了？”说到楚烈，乐王脸上泛起笑容，自然想起了某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他呀”，王妃抿嘴一笑，将一杯清茶送到乐王手上，面上忍不住揶揄，“可是险些被逼婚了呢”。若是旁人得见她如此模样，定会感慨万千，最起码，一顿关于“夫妻和睦”的感慨是少不了的。 “这小子！”乐王失笑，笑着笑着便成了拍掌大笑。他不管楚烈在外干了什么，也不管哪个女子令楚烈狼狈至此，反正他听到这事就开心幸灾乐祸的开心。只有幸灾乐祸，没有担忧，不管楚烈干了什么，凭他乐王的小舅子以及楚家大公子的身份，乐王也不为他担心。 与此同时，遥远的建邺也有人提起楚烈，不过，说的是他的另一重身份。 王四郎身躯摇曳，猛灌一口浊酒，嘴里混沌不清，目光迷离，“谢兄，你说，这是为何？” “我待她以真心，她为何如此回报于我？” “侍卫？呵呵，好一个侍卫！” “想我堂堂刺史之子，竟败给了低贱侍卫”。 “哈哈，谢兄，你说这事为何啊！？” 王四郎说话断断续续，但在场众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丫鬟们悄无声息退下，只留王四郎喃喃自语，颜珞瑛面目精彩，至于谢安，却是摩挲着酒杯，一语不。 颜珞瑛怎么也没想到能看到王四郎如此感性的一面，一时间感慨有之，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愤恨有之，但更多的，却是兴奋。 “若是他知道楚公子的真实身份……那时候，一定很精彩”，颜珞瑛眼神兴奋。 而谢安依旧握着酒杯沉思，仿佛没听到王四郎的言语，王四郎也不在意，举杯相敬，继续沉浸自我。 颜珞瑛想笑，畅快大笑。 只是她这笑却被一声轻咳打断，轻轻的一声，厅在颜珞瑛耳中却振聋聩，只因出声那人是所在意的人。 颜珞瑛也是这会子才意识到，谢安也是京中人，以他的身份，自然与楚家大公子相交，若是……若是他知道楚公子便是那日的侍卫，他会不会怪我没有据实相告？ 颜珞瑛浑身激灵，面色惨白。 其实颜珞瑛完全想错了，不管乐王府还是楚家，私下里以此事取消楚烈或许可能，但流传到外，却是绝无可能。 大家族有大家族的规矩，大家族有大家族的傲气。 说到底，颜珞瑛虽心心念念自己是嫡女，但与真正的名门贵女相比，却仍如云泥。 谢安自是不知道颜珞瑛内心纠结，此刻的他其实有些晃神，甚至连颜珞瑛脸色的剧变都未曾察觉。 “**”谢安高呼一声，吓了颜珞瑛一跳，却见他根本不看自己，内心更是忐忑，只是他叫的不是自己，颜珞瑛也不敢直接上前，破被看出端倪。 片刻后，一长的贼眉鼠眼的小厮跑了进来，也不看一旁的颜珞瑛，径直来到谢安身边。 “扶爷出去转转，这大好的美景，可不能辜负了！” “哎”， **答应一声，赶紧扶起有些迷糊的谢安，绕过颜珞瑛往外走去，望着谢安的背影，犹豫几番，终是没有追上去，转头望向有些酩酊的王四郎，满脸诡笑，显然心中有了计较。 至于谢安，在转出小院后便是大步直行，哪里还有喝醉的样子，再看他目光坚定，便知他离开小院是有目的地的。 果然，跟着谢安脚步只转，两人越走越偏，最后景色都以渐渐不胜，但看上去却颇为熟悉，不正是颜七娘慌乱之下跑过的地方吗？ 没过多久，便见前方人影希希，谢安一直如流星的步伐也渐渐沉稳，甚至偶尔会停下，饶有兴致的观赏一番，在做前行。 颜七娘正沉浸景色，忽听脚步声渐行渐近，接着便是惊喜的招呼声，“颜小姐有礼，没曾想寂静之院还有人影，唐突之处，还请颜小姐见谅！” 颜七娘抬头，正对上谢安略有歉意的双眸，赶紧回礼，“是我贪恋美景，扰了谢公子雅兴”。 第七十九章 诧异 盯着颜七娘，谢安目光奇异。八一中??文网 预想中的神忧思伤并没有见到，颜七娘虽没有喜笑颜开，但也算是目光平静。谢安眼神闪烁，随即笑逐颜开。 “颜小姐好雅兴，这曲径通幽处的风景确实别有风味”。 “装！” 颜七娘还未出声，边上就有悠悠声传来，只可惜谢安听不到，要不然更是一番精彩。便是颜七娘面上都忍不住诧异，习惯了黑影的一本正经，习惯了他一贯的阴冷气氛，此刻听着如此离经叛道的话，颜七娘愣神之际也忍俊不禁。 忍不住，那就无需再忍了，“噗嗤”，颜七娘笑颜如花，厅在谢安耳中却是纳闷，不明白对面的人在笑什么，但看着那花儿都为其失色的笑容，虽然纳闷，也跟着笑得开心。 笑得开心，目光却一直没离开颜七娘，一旁的黑影看不清表情，但那愈冰冷的气息还是让颜七娘止住了笑，正色道，“谢公子也好雅兴”。 一句话，令谢安浑身激灵，“方才的自己竟会被迷了心智，连初衷都忘了”，想起自己一路找来的目的，再看看颜七娘明媚的笑脸，谢安一瞬间甚至怀疑是不是丫头们听错了情报，颜七娘根本就没有听到王曹氏两人的对话？或者，她并没有理解那话中所代表的意味？ 谢安不禁反问，随即摇头，“看不懂了，看不懂她是真蠢还是假傻”。 皱眉，“看来，以前的东西该做些改变了，事情或许没有预想的容易，不过，有挑战才刺激，不是么？” 谢安目光邪异，可惜他低着头，是以颜七娘并没有现，或许还有人能现，只是他刚刚看到些希望，自不会这会子便自我否定。 所以颜七娘根本无从知晓谢安内心纠结。不大不小的玩笑过后，颜七娘提出告辞，毕竟，不管什么原因，孤男寡女的总归不好，再说，真心与这位谢公子谈不上志趣相投。 “是我唐突了，颜小姐请！” 不管内心怎么想，听了颜七娘的话，谢安脸上至少没有什么表情，彬彬有礼的让开，甚至还故意错开一会，才踏着颜七娘新踩出的脚印离开。 至于他内心的想法，那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石头一直关注着自家少爷的表情，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少爷在颜家七娘身上用了多少心思，尤其是今日之事，少爷不知多少次思索推演，可这会兴冲冲的来，却性缺缺的回。看着自家少爷平静的面容，石头齐齐打了整身的寒颤，心中惊惧，“暴风雨要来了啊……” 紧了紧身上的厚袄，石头不敢言语，只亦步亦趋地跟着谢安，心里却想着是不是找个借口将颜七娘拦下，便是多说几句话也好，起码，公子这低沉心情能有所缓解。 不过还不待他细想，脸上的愁眉苦脸便被兴奋取代。 不知是有意无意，颜七娘，王四郎，颜珞瑛三人于寺门口相遇，或许是出于担心，或许是这样那样的目的，颜珞瑛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喊出声来，伴随着的，还有声泪俱下： “你去哪了？可担心死妹妹了！” 只是这会颜七娘没有心情理会她的小心思，目光穿过重重人群，定在不远处的王四郎身上，就这么呆呆的看着。 看见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颜七娘还是不免有些心神恍惚，以至于呆愣在原地，偏偏她这呆愣，在有心人眼中，却成了各种心思。 便如王四郎，即便再怎么说服自己，却还是不敢迎上颜七娘的目光，如此美人，哪个英雄不爱？ “只是为了前程……” 王四郎悠悠一叹，“将来若是王侯将相，定风光迎回你”。 “至于现在，只能先委屈你了”，王四郎下定决心，终于抬头望向颜七娘，但不出一秒，却是狼狈收回目光，先前的自信荡然无存。 再看颜七娘，面带微笑，目光平和，只是平和，不带一丝情意，仿若九天之外的仙子，不带人间气息。难怪王四郎会如此狼狈。 “七姐姐？” 颜七娘的微笑不止王四郎看见，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其他人都因颜七娘的微笑失了颜色，几位贵公子甚至倒吸凉气，嘴里更是喃喃，可惜听不清他们在感慨些什么。 也是在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中，颜珞瑛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完美画面。 再看不到美人笑容，贵公子们怅然若失，想要开口抱怨，身边的人见势不对，赶紧制止，这才没有酿成大祸，不过一个个还是一脸悻悻。 颜七娘对周围的目光恍若未闻，只是看着颜珞瑛，等着她下文，可是她哪里有什么下文，出声只是见不得颜七娘万众瞩目，这会子目的达成，可自己却不上不下了。忽然，颜珞瑛瞥见不远处谢安的身影，兴奋之下想要行礼，只是刚刚吐出个“谢”字，便被一旁略带焦急的声音淹没。 “七妹妹、九妹妹，愚兄来晚了，叫两位妹妹好等，愚兄给两位妹妹道歉”！ 出声的人自是颜珞严，不知他什么时候也到了，见着颜珞瑛差点闯祸，赶紧出声阻止。 也是他这一开口，周围人才恍然大悟，“就说两位小姐在寺门口干什么呢，还毫不避嫌，原来是等兄长呢”，周围贵公子们一脸欢喜，而原本对颜七娘有些皱眉的贵妇人们，也舒展了眉头。 “大家闺秀，抛头露面总不好，不过，等兄长的话，却还是情有可原的”。 话被自家四哥打断，颜珞瑛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不妥，可不妥归不妥，矫揉造作，欲拒还羞的把戏她可做不来。况且，颜珞瑛心中仍未楚烈的事情担忧，也盘算着能找个机会试探一番。 至于直接告诉谢安？颜珞瑛摇头，若是能守着此事，说不得，将来到了京中还能利用利用呢。 是以颜珞瑛无视兄长警告，移步谢安身前，盈盈见礼，“谢公子有礼，几日后珞瑛在家中设有小宴，不知谢公子能否赏脸？” “哦？”谢安一愣，他自然明白颜珞严刚才出声的意味，这会听着其妹的邀请，着实愣了一番，不止是他，周围听到这话的人都愣了一番。 随即，谢安古怪一笑，却是还礼，“恭敬不如从命”。 第八十章 林华的心思 颜七娘诧异，在场的贵夫人诧异，随即皱眉，却不是对谢安。 时下虽民风开放，女子主动追求心上人也不算过分举动，但如此的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却还是没有的，所以众人诧异，诧异过后便是鄙视。毕竟，再怎么说颜珞瑛也是大家闺秀，是建邺名门望族的一员，如此行径，真的过了。 倒是一直忽视颜珞瑛的众公子们，这会一个个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只是眼神玩味，想来也不会有好心思。 颜珞瑛却不在意众人眼神，或者，换句话说，她很享受此时的“万众瞩目”。 神情，也越张扬。 作为兄长，颜珞严却只是扫了眼哗众取宠的颜珞瑛，便将担忧的目光投向颜七娘，却见她一脸平静，仿佛没有听到自家小妹那“白痴”话，甚至，在感受颜珞严的目光后，还回了一个笑容，云淡风轻。 淡淡的笑容，却让颜珞严羞愧低头，赶紧上前制止了颜珞瑛，以防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丢了自己脸是小事，牵连了颜家儿女，那可真就大罪过了。 所以不管如何，颜珞严终是拉走了某个认不清身份的人，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也在颜七娘平静的面容下结束，到底，也没有再望王四郎哪怕一眼。 ……………… 马车轱辘轱辘，压着青石板，或许是得了谢安的答复，或许是自己的小心思有了实现的可能，颜珞瑛一路暗自兴奋，丝毫没有理会颜七娘的意思，颜七娘自然乐得清静。今日一事连着一事，借着这难得的清静，颜七娘也有时间去考虑，今后到底该如何。 是以，马车一路安静，晃晃便到了颜府。 “见过父亲！” 颜珞严惊喜的声音打破马车内的安静，颜七娘眼睛一亮，兴奋的跳下车， “爹爹！” 颜七娘没有想过会在门口偶遇颜正，是以神情激动，拉着颜正衣袖不放，“爹爹怎会在这里？” “七娘回来了啊，玩的可兴致？” 颜正顾左右而言他，颜七娘也不在意，只是拉着他衣袖不放，兴奋中带着依赖。也不怪她如此，不管如何坚强的人，内心总期待有个温暖的港湾，在风雨飘摇时有个依靠。 更何况颜七娘。 而此时的颜正，这个从小一直宠爱颜七娘的父亲，无疑是她最依赖的港湾。 虚空中的黑影撇嘴，却也没有上前打断。 可惜，不等颜七娘说话，气氛就被一脸焦急的管家打断，“老爷，林家人已经闹起来了”。 “林家！？可是林姨娘家里人？” 出声之人不是颜七娘，而是一脸焦急的颜珞瑛，只是她这一声太过不合时宜，不仅颜七娘皱眉，连颜正也换了脸色。 “看看你的样子，哪还有颜府姑娘的派头，回去给我好好思过，没事别出来碍眼”，最后一句话颜正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给颜珞瑛留了些脸面。饶是如此，颜珞瑛也是一脸惨白。 “爹爹……” 颜珞瑛喃喃，浑身颤抖。 颜正却浑然不觉，也不怪他如此，林姨娘的事已成了颜府禁忌，不管是因为颜七娘，还是那个无缘见面的孩子，他都不想旁人再提及，颜珞瑛无疑是撞在了枪口上，所以，没有人同情她，当然，更没有人理会她，包括一脸焦急的管家。 众人鱼贯入府，只留颜珞瑛一人在门外，表情由惊恐转为怨毒。 “我亲爱的爹爹，我才是你的嫡女，您怎么就那么傻呢，如此宠爱那个贱种，我可是，很伤心呢……” 颜珞瑛呢喃，可惜无人看见。 一众人行至正厅，颜七娘识趣告辞，至于颜珞严，早在进了大门就被颜正赶走了。 “罢了，你一起来吧”。 “……是”，颜七娘一愣，没有想到父亲会让自己同行，不过，转眼一想，便明白了颜正的意思，上次官府来人时，她表现强硬，智推来人，这次，怕还是要用到自己。 不过她却不悲伤，相反，还因为能帮到爹爹而兴奋，愉快的答应一声，，便顺着侧门进入。 厅内 一脑满肠肥，满面油光的胖子，正是林姨娘胞弟，林华，只见他面露不耐，挥手制止丫鬟不知第几次的添水。 “你们老爷怎的还不回来？莫不是，没有牵扯，便没了亲戚？”最后一句话柳立在脑中过了一遍，却是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出，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实情。 林姨娘在的时候，他还能凭着面子，来回落点油水，没了姨娘，他怎么还能跟颜府扯上关系。 回想最近办差时候总不如以前顺遂，以前还跟自己客套几句的老爷们再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林华心里焦急，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上了小老爷的生活，林华怎么也不愿再回贫苦日子。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拉住颜府这条船。 想起上次姨娘死时，颜府眼睛不眨地拿出二百两，又想起醉红楼的头牌红芬，林华心中一阵火热，今日事成，来日那红芬还不得把大爷伺候舒坦？ 林华想着便是一脸笑容，突然瞥见门口熟悉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愈扩大，“小的林华，见过老爷！” 第八十一章 春草 其实说心底话，颜正对于林家人没什么好感，甚至连林姨娘，也不过后院莺莺燕燕中的一个，没有丝毫感情。??至于她怀的孩子？颜府还真不缺这么一个孩子。 要不是牵扯颜七娘，他根本不会给柳家人半点耐心。 所以林华的热情只会让他避之不及，外加深深厌恶，“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呦！老爷这是折煞奴才了。” 林华混不在意颜正的态度，也不敢在意，仍是满脸笑容，卑躬屈膝，人却开始踌躇，无论心里怎么想，总要达成目标才算成功，可这成功的过程，总需要正确的方法才可。 知道因着上次的事，颜正已经厌恶林家，林华说话的当口，赶紧示意下人拿出一方匣子，“前日在街上见有人叫卖徵先生的画，小的不知好坏，但见画得有趣，特意买回来给老爷赏玩赏玩”。 颜正挑眉，本以为这林家人又贪心不改，没曾想竟有此心，还算识趣，如此想着，颜正面上的厌恶有所收敛，“你也算有心了……” 说话间颜正目光扫过已被小厮展开的画，只一瞬间就愣在原地。原本以为林华找来的不过仿品，想徵先生名传大江南北，他的画千金难求，根本不是林华这种市井小民能拿出的，他能叫出徵先生的名号，颜正已经很惊讶了。 只是再多的思考，再多的想法，在看到那幅画的瞬间便停止了，颜正现在满脑子只叫嚣着两个字，“真迹！竟然是真迹……” 一直观察颜正脸色的林华，在看到他微愣的神情后，心便放下大半，“看来这徵先生的画是送对了”，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徵先生是谁。 在他印象中，颜正这种文人总喜欢一些稀奇古怪却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他们称之为“风骨”，“感觉”的东西，有的时候为了一个相中眼的东西，甚至千金不惜。而此刻，林华便将这“徵先生的画”归为此类。 他永远不知道，若是将这幅画拿出去卖，换回的银两足够他富裕一生，而他现在却只想用这幅画换到与颜府的牵扯。 不得不说，命运实在是个巧妙的东西，买椟还珠的事时有生，偏偏当事人还乐在其中。 “老爷……？”林华试探开口。 “嗯”，颜正不知道林华的目的，但看在这幅画的面子上，终是将脸上的厌恶收起，“说吧，到底所谓何事？别告诉我你就是为老爷我送画来了你那点小心思，还瞒不过老爷我”。 “嘿嘿”，林华尴尬一笑，却是突然跪在颜正面前，“什么事都瞒不过老爷，小的来是跟老爷告罪的，上次真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有损老爷的事，小的知错了，小的不敢求老爷原谅，只想能继续在老爷身边侍候，求老爷成全，小的一定尽心服侍老爷的”。 “等你服侍？”颜正出声，却没看着林华，而是盯着手中的画，“你还是好好在衙门里办差就好”。 “是，是，小人笨手笨脚的，不能服侍老爷，小人跑腿就好”。 颜正一句话确认了林华与颜府的联系，让他怎能不兴奋，只是兴奋中的他也知道靠着送礼能牵上颜府已经不容易，想要更近一步，还得努力。 于是，借着颜正兴致正高，林华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可惜姨娘不在了，不能好好的伺候老爷”。 “不敢瞒老爷，其实姨娘在的时候，接了小人的女儿进府，一是姑侄俩个有个说得上话的人，二是……”，林华不着痕迹的扫了眼颜正，斟酌开口，“二是奴才也想尽绵薄之力，伺候老爷”。 林华说完后赶紧磕头，肥胖的身躯几乎贴着地面，不敢再看颜正，房间一是陷入沉默。 其实林华说到一半的时候颜正就知道他所谓何事，看着徵先生的画，颜正陷入沉思，颜府不是想不起闲人，若没有之前的事，凭着这幅画，颜正怎么也会收了这林华之女。 只是现在…… 颜正撇了眼颜七娘所在的方向，目光犹豫。 而屏风后的颜七娘也不敢胡乱开口，毕竟事关后院，即使再受宠，她也不敢随意干涉父亲的后院，即使那人与自己有关。 其实她也知道，从林华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这林华之女肯定会进颜府后院，毕竟，她可是早早进了颜府，虽然不知道她在林姨娘的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她怎么能隐藏如此之深。 但这人的出现却让颜七娘明白为何当初明明已经封锁了消息，林家还是能找上自己。 颜七娘突然对这素未谋面的林家女生出几分兴趣，是什么样的心理，能让她隐藏如此之久，又是什么样的心理，让她选择这个时候浮出水面？ 颜七娘疑惑，颜正却不，此刻他已想明白，既然人已经在颜府了，那摆在明面上总比在暗里好控制。 想通这些，颜正脸上终于浮出笑容，“以前就在府里了？怎么也不吭不响的，林姨娘走后她房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竟也没人告诉我表小姐还在府里”。 “老爷恕罪，她哪里是什么表小姐，一个丫头罢了，只是小人就这么一个女儿，难免有些骄纵，本想着让她在姨娘这好好磨磨性子，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绝没有隐瞒老爷的意思”，林华哆嗦着解释，他知道颜正心中有根刺，只有拔了它，自己才能实现目的。 “嗯”，颜正点头，认可了林华的话，虽然心里知道，林华口中的好人家，怕就是颜府的某个少爷了，只是这事他不说破，颜正自不会提。 以徵先生的画换一个女人，颜正怎么也不吃亏，是以他根本没有再问林华关于他女儿的事，就这么确定下来，颜府从今往后又多了一个姨娘，仅此而已。 事情到了这一步，颜七娘也没有听下去的**了，事关父亲后院，怎么也应该回避的，见林华也没有要提林姨娘的意思，颜七娘放下心来，是以在他提出要让女儿给颜正见礼的时候，颜七娘默默的退出正厅，回了璃湘园。 所以她不可能知道，若是她留下，便能听到颜正的震惊，已经那瓷杯碎地的声音，一切，只因为一个女声，“奴婢春草，见过老爷！” 第八十二章 身世（一） 时间在指尖打个旋儿，调皮溜走，不知不觉已近年关，这个年对于颜府来说，无疑是特别的，先便是多了一个春姨娘。? ? 出乎颜七娘的意料，颜正并没有冷落林华之女，相反，这个春姨娘还十分的得宠，一时风头无量，甚至与颜谢氏之间还不大不小的斗过几次，足以见其受宠程度。 至于另一件事……王曹氏与柳夫人的话终究没有瞒住，流传开来，颜正听到消息时暴跳如雷，直接将颜七娘禁足，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毕了，还将自己关进书房大半天，不理会任何人。 为此，春姨娘还特地跑去了璃湘园，那是颜七娘第一次见春姨娘，只一面，便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受宠，与他父亲的脑满肠肥不同，精致的眉眼，扶风弱柳的身姿，一行一举间还透着一股子仙气。 “难怪父亲喜欢”，颜七娘感慨，却并没有时间多加理会，春姨娘闹了个没趣，自己散了。 “退亲”的传闻愈演愈烈，各家有各家的心思，却都诡异的保持沉默，这个时候，谢安到了颜府。 郁闷多日的颜珞瑛终于喜笑颜开，实在是颜谢氏因春姨娘愁肠百断，作为她女儿，颜珞瑛自然担当了安慰的角色，虽然她不理解母亲为何独独与春姨娘针锋相对，为何反应如此激烈，连当家主母的威仪都不顾。 颜珞瑛私下瘪嘴，但因颜谢氏说的严重，为确保自己嫡女的位子，颜珞瑛不得不慎重对待，几日下来，竟比颜谢氏还忙碌，人也憔悴不少。 所以谢安的到来无疑让颜珞瑛惊喜，连忙放下手头事，开心而去…… 璃湘园 如烟双手灵活，如蝴蝶般穿梭往来，同顾妈妈一起打着络子，耳朵听里屋的颜七娘睡得踏实，放心下来， “方才我在二门碰见九姑娘房中的兰芝，听说是谢公子来了，院里正忙着招待呢，这下子九姑娘可是得意了，可怜我们小姐……” “行了”，不等如烟说完，便被顾妈妈打断，“小姐的事，哪里是我们能置喙的”，声音沉稳，话里却有说不出的叹息，可惜如烟听不出来， “我就是担心嘛”。 “哎……”听着如烟的话，装睡的颜七娘也忍不住叹息，虽然从普陀寺回来时，对于如今的状况已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她考虑了许多，独独忽略了颜正的反应，现在被罚禁足，甚至还让某些有小心思的人见缝插针，落得身边的人也跟着担心。 “谢公子还是来了……也不知道最后九妹妹能不能如愿”，颜七娘感慨，忽然听到门外有小厮嚷嚷，不等吩咐，如烟赶紧出门，不一会便步履匆匆的回来，与顾妈妈对视一眼，却是毫不犹豫的进了里屋。 “小姐，老爷让您立刻去书房”。 “知道了”，颜七娘心中一凛，不明白这会子爹爹唤自己所谓何事，但可以肯定和谢安有关，不然何故这个时候传唤，只是这个猜测，令颜七娘更加的不安，思来想去，颜七娘也不敢肯定心中猜测，哀叹一声，吩咐如烟赶紧替自己梳妆，随后脚步匆匆的往书房而去。 ……………… “跪下！” 颜七娘刚到书房，便被一声厉喝止住，不容她问，也不待她解释，颜正目光犀利，却是怒气冲冠，颜七娘下意识的跪下。 “爹爹……” “可知，我为何叫你来此？” “女儿……不知”，那一声‘爹爹’颜七娘本就是下意识呢喃，听着颜正问，赶紧摆正身姿，低头回答。 或许是颜七娘的模样太过低眉顺眼，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气生的毫无来由，颜正叹息，“莫怪爹爹，爹爹是怕啊，王家已经传出要退亲的意思，若是再出什么事情，我怎么对得起你……的母亲”。 颜正话中的停顿未被颜七娘捕捉到，此刻她只是满心震惊，“爹爹！” 其实颜七娘一直不理解为何在王家退亲这件事上，颜正为何表现如此激烈，甚至她现在也不甚理解，但这不妨碍她听懂他话中的意思，“是啊，现在‘退亲’的流言遍地，若是再传出与其他男子的流言，那置自己于何地，置颜府于何地，更不要说谢安还是颜珞瑛的心上人”。 对于谢安的心思，颜七娘以前没想过，但架不住身边还有个随地可去的黑影，经他提点，颜七娘也不是笨人，仔细一想，总能现些苗头。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不敢确定而已。 现在颜正把话说得如此直白，颜七娘再不有所表示，才是有问题。 “幸好现在爹爹叫我来了书房，总是绝了他的一条道，即使他来拜访，也有个理由，更不会生什么幽径花园偶遇之事，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 想通这些，颜七娘这一声“爹爹”叫得复杂，但总的还是惊喜居多，“有一个什么都替自己考虑的父亲，总是让人幸福”。 颜正可不知道颜七娘心中感概，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这才继续开口，“我知道你很疑惑爹爹为何让你跪下，现在你也大了，有些事也该知晓了”，颜正说着，不理会依旧跪在地上的颜七娘，转身转动隐藏机关， 书房的隔间就这么缓缓展现在目瞪口呆的颜七娘眼前。 第八十三章 身世（二） 绰约多逸姿，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只一眼，颜七娘就被深深震撼，如果说她是若九天之上误入凡间的仙女，那画像的女子就是居住在九天之上的仙子，不落凡间。 这还不是然颜七娘最震撼的，让她最震撼的，是心底那份猜测，只因，画像中的女子与自己竟有八分之像。 “爹爹……” 颜七娘心乱如麻，却是目光希翼，她也不知道为何此刻的心情是希翼，而不是慌乱，正常来说，见到一个与自己如此相像之人总应该慌乱吧，更何况这画像还被爹爹藏的如此隐秘，可颜七娘没有，有的，只是满心希翼。 她的反应让一直关注的颜正欣慰，也不知是替嫣儿欣慰，还是替他自己，总之，颜七娘的反应让他嘴角勾起笑容； “她是……” “你娘” 扑通 颜七娘不由自主跪下，内心的猜测被证实，剩下的只有委屈心酸，颜七娘一时哽咽。 终于明白午夜梦回时为何没有娘亲陪在身边；终于明白为何生病难受时只能独自忍受；也终于明白，颜谢氏的漠不关心。 任凭内心波涛汹涌，过境千帆，颜七娘无语凝噎。 而本该充当安慰角色的颜正，此时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颜七娘的异常，或者说，从进入隔间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被画像吸引了，开始只是不放心，才会分神去观察颜七娘。 “嫣儿，我将女儿带来了……”颜正内心默念，“你好多年都没有看到她了吧，她长大了，越来越像你了，连王府退亲都不能打击到她……” 隔间内一时陷入沉默，颜七娘与颜正双双看着画像，内心五味杂尘，各不相同。 “颜谢氏是我在你母亲之后的继房”，仿佛是要给颜七娘解释，沉默半晌，颜正终于开口，“当时只觉你年幼，想着能有个人照顾也是好的，只是，我终究辜负了你娘的信任，你的亲事，当年她可是极力赞同的……” “爹爹” 颜正说着，语气竟开始哽咽将颜七娘从愣神中拉回，“爹爹……”颜七娘喃喃，终是明白为何在“退亲”这件事上父亲的反应如此之大，一切，只因他心中有母亲，那个巧笑嫣然，目光温柔的女子。 哪怕不曾见过，颜七娘内心也是一片柔软，仿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都能刹那烟消云散。 “娘……” 颜七娘感叹，咀嚼着这个从小到大都不曾多说的字，以前总以为是因身份的缘故，不能如此小女儿姿态，现在想来，母亲大概心里也有着刺吧。 但她却不后悔与王府的退亲，她想的明白，若是没有之前事，等嫁入王府后才看清所谓的良人并非良人，那才是悲惨，所以内心对于颜正的情绪虽能理解，却不能感同身受。 ======= 却说谢安到了颜府，就被热情的颜珞瑛迎住，一路只见亭台楼阁，假山错落，行走间便景色千变，透出的，却是读书人特有的雅致，一时感叹不已，对于颜正倒是真生出几番佩服。 当然，对于颜七娘则心中更是火热，如此环境养出来的女子，当得令人期待。 “早就听闻颜先生学富五车，上次没有机会，今日既然再次登门，定要去拜见的”。 “你要去见爹爹？”前方颜珞瑛回头，喜悦的眸子透出诧异，随即沉吟，“爹爹这会子应该在书房，我来领路，公子这边走”。 “有劳九小姐”。 同一时间，颜七娘从愣神中走回，经过最初的震惊，期待，委屈后，心情慢慢平复，终于冷静下来，这一冷静，却现问题，“为何我在祠堂没有见过娘的牌位？” “嗯？”颜七娘话音未落就被颜正打断，只见他双目瞪圆，眉头皱起，整个人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只一瞬，却让颜七娘内心咯噔，刚想说话，却被门外的嘈杂打断，颜珞瑛与谢安到了。 颜七娘与颜正对视一眼，明白此刻不是多问的时候，也知道事情复杂，不是一言一语能说清楚，便默契的退后一步，随即颜正不知碰了哪里，隔间的一切便缓缓被书架挡住。 “谢安见过颜先生，唐突拜访，还望先生海涵”。 面色规矩，眼底却传来惊喜，本以为有一番功夫才能得见佳人，没曾想竟在这里见了，谢安心底喜悦，等到颜正出声，让他不必多礼后，赶紧又对着一旁手捧书本的颜七娘一礼，“颜小姐有礼”。 颜七娘微微一笑，起身回礼，目光却看向进门后便沉默的颜珞瑛。 自明了谢安心思，不知为何，再看自己这妹妹，颜七娘心里竟没有了之前的厌恶，但没有厌恶，却不代表喜欢，在看到她明显的色变后，颜七娘只能瘪嘴，“以前怎就没现她傻的如此天真呢”。 果然，颜珞瑛怨毒的瞪了眼颜七娘，移步上前，“母亲得知谢公子要来，早已等候多时，爹爹与七姐姐还有事，我们，还是不便打扰了吧？” “到有些小聪明”，颜七娘轻笑，转身看向因颜珞瑛的话而目瞪口呆的谢安，虽说他登门，却拜见长辈乃是基本礼仪，但此刻却左右为难。 “颜谢氏久等……”这话让谢安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不亲不挂的，这颜夫人专门等自己，这…… 谢安脑筋翻转，思索着该用什么理由避过，倒不是他怕了，只是这不必要的接触，他实在懒得与颜谢氏虚以委蛇，还不如在这里看看美人，赏心悦目才好。 第八十四章 进颜府 “那就麻烦颜小姐了。?” 一直关注谢安反应的颜七娘闻言皱眉，接着便是心惊，为谢安的反应而心惊。正常来说，作为颜府嫡女，由她带着谢安是基本礼仪，毕竟，也不能真的由庶女出面陪同客人，那颜府还有什么脸面自称桃李天下，名门之家。虽然谢安是在她的邀请下才登门的。 不过在此情况下，他能反应到这点也足够让颜七娘心惊，可见他不是可以随意糊弄过的，脑子不清楚的公子哥。不过颜七娘对于谢安的拜托没有丝毫的兴趣。转头看向颜正，面上一副询问的模样，内心感叹。“这个时候，只有，也只能靠父亲了”。“幸好才是在书房，而不是在其他地方，父亲才是明智”。 只是这种情况，相较于颜七娘的漠然，有些人就不能接受了。 “谢公子”，颜珞瑛尖叫，却意外现谢安投过来的略带歉意的目光，一时竟福临心至，明白谢安不得不邀请颜七娘的苦衷。 明白了，也就理解了。理解了，对颜七娘也就越的厌恶了。 “谢公子邀请的人该是我”颜珞瑛呢喃，随即牙眦目瞪。“她算什么，不就是靠父亲的宠爱，得意个什么，等以后揭穿了你那狐狸皮，看你还怎么保持’嫡女’招牌”。 颜珞瑛的心思无人理会。不管是颜七娘，谢安还是颜正，都有着自己的心思。 颜正爽朗一笑，“还是让九娘陪谢公子去吧，我这里还需要七娘的帮忙呢”，随时商量的话语，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谢安沉默，告退。 颜七娘没想到父亲真的能放下架子，直接拒绝谢安，一时竟愣在原地，等到谢安与颜珞瑛离开后，颜七娘猛然转身，“爹爹！”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避过颜七娘的目光，颜正转身，让颜七娘一时不明白他是在面着书架，还是透过书架看到了母亲的微笑，只是颜七娘明显感到父亲的背影不再挺拔，衰老而沧桑。 颜七娘张嘴，内心有诸多的怀疑与不解，关于母亲的，关于自己的。这种情况也只能守在心底，等以后有机会再去查证。 “女儿告退…” 光滑平坦的青石路上，一支强有力的马蹄“噔”地踏上，出嘚嘚声。王四郎容光焕，一脸春风，后边跟着哭脸的顺子，还有一堆孔武有力的家丁打扮的壮汉，往颜府而去。 一路上，所见之人无一不指指点点，不知道的权当热闹看了，知道的却是盯着王四郎离去的方面若有所想，一个个笑得意味深长。 颜府 颜谢氏看谢安越看越满意，不管是家世，品行都是上上之选，更不用说其背后还站着会稽谢氏，鼎鼎的名门望族簪缨世家，也是颜谢氏一直想攀上关系的颜氏本家。 “本应该早就去本家拜见老祖宗的，可惜，这些年一直被俗事拖着，竟无缘得见老祖宗，今日见了贤侄，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愿”，颜谢氏目光凄凄，一见着谢安就开始感叹。 这也难怪，要知道她能在颜府立足，界的就是谢氏旁支的名声，当初虽说是因颜七娘，颜正才想着娶继室，可依着颜府桃李满天下的名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姓谢，这“颜夫人”的头衔怎么也不会轮到自己头上。 这一点颜谢氏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这些年除了想极力攀上会稽谢氏，颜谢氏一直都以知书达理，温文娴雅的形象示人，为的，可不就是心底那点伪傲。 在无人察觉的时候，谢安目光一闪，却是抬头满面笑容，“姨母您妄自菲薄了，您要去会稽，通知一声就是了”。 “什么！？” 颜谢氏差点没把持住，神情激动，一脸的惊喜又不敢置信，要不是多年养成的神不外表，此刻她脸色必定十分精彩。 叫谢安一声“贤侄”，纯粹是因着辈分，完全没有其他想法，没曾想谢安竟如此回敬，仅仅是一个称呼，意味却大有不同。 这让她怎能不激动。 果然，谢安微微一笑，再次抱拳行礼，“按着辈分来说，我是晚辈，称呼您一声姨母是应该的”。 “好！好！好！”一脸一连三个好字，足以显示颜谢氏心情。 “贤侄在建邺可有合适住处？要不，搬到姨母这里吧，咱姑侄俩也能好好叙叙”。 “恭敬不如从命”。 谢安低头，与颜谢氏相视一笑，各有计较在心中，算是初步达成协议，一时气氛更是愉悦，连着颜珞瑛也跟着兴奋。 “娘，要不让表哥住青竹轩，哪里雅致安静，还有一个偏门直通后巷，表哥吟诗作画，出门会由也方便的很”。 “嗯”，看了颜珞瑛一眼，颜谢氏明白她的心思，青竹轩距离她住的落英园也就迈个脚的距离，这些颜谢氏也不点破，只是含笑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谢安见状，赶紧作揖，“让姨母跟表妹费心了”。 “表哥这是哪里话！” 颜谢氏还没开口，颜珞瑛便抢先回答，内心更是甜蜜，毕竟当初她可是大庭广众之下邀请的谢安，“现在表哥又住进府里”，颜珞瑛甜蜜想象，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意味着什么，她当然兴奋。 至于谢安的心思，当然，在颜珞瑛看来，“表哥住进府里，除了我，他还能有什么心思”。 于是三人交谈更加融洽，甚至时不时还有欢声笑语传出，一派的其乐融融。 直到…………“夫人，老爷请您去正厅一趟，王少爷来了”。 “王四郎？”颜谢氏皱眉，显然不满意兴致正高的谈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客人打断，不过随即又意识到王四郎此刻登门的目的，皱着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让珞瑛先带贤侄去看看住处，青竹轩雅致，相比贤侄会喜欢，等事情了了，咱们一家人再好好聊”。 “娘……”颜谢氏最后那声一家人让颜珞瑛面目绯红，小女儿姿态尽显。 这边气氛正好，正厅却阴云密布，颜正从进门后边阴沉着脸，也不理会笑呵呵的王四郎，直截了当地问，“这次又有什么事？”脸上更是一脸的不耐烦，显然对于王四郎是彻底没了好感。 本来上次那小厮之事已经让颜正不舒服了，更何况这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他王四郎今日到颜府所为何事。颜正能给他好脸色才怪了。 颜正的态度王四郎也不在意，依旧笑呵呵行礼，“小侄见过伯父，伯父有礼”。 话音未落，一声冷哼传来，王四郎不在意的瘪瘪嘴，继续弯腰行礼，只是半晌后也不见再有声音传来，王四郎悄然抬头，现颜正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丝毫没有让自己这“客人”起身的意思，一时讪讪，却转瞬隐藏。 自己却是直起身子，“怎的不见七娘，她不在府里么？” 第八十五章 了断（一） “怎不见七娘？” 本就不怎么热络的气氛急转直下，颜正皱眉，脸色难看，谁都知道他王四郎今日的目的，偏偏作为当事人他却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这让颜正如何忍受。??? “想来王家也算礼仪之家，怎到了贤侄这里，偏偏没了分寸？” 颜正目不斜视，但眼里的厌恶却没有丝毫隐瞒，明明白白地表达着自己的不喜，连侍候的丫鬟婆子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一个个小心翼翼，大气儿也不敢乱出。 王四郎一抬头便看到这些似曾见过但又陌生的面孔，自然也察觉到了颜正的面色阴沉，只是不知他怎么想的，油油一笑，却道，“伯父您言重了，我一直当七娘是妹妹的，咱们两家也是世交，见见也不算失礼吧？” “哼！” 颜正大袖一挥，对王四郎的解释是半点没听进去，也不想听，只是盯着书桌上的一本书册看的出神，却是将王四郎晾在一边，半点没有理会的意思。 厅内一时陷入沉默，颜正不说话，王四郎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相互沉默，气氛却愈压抑，就像暴风雨前阴沉的天空，无形中总预示着接下来的惊天动地。 懊恼、愤怒、愧疚，各种情绪在颜正脑中碰撞，却没有一个出口可以泄，只能不断堆积，酵，就像死水池子里的泡沫，难看又令人厌恶。只是沉浸多年的孔孟之道，让颜正怎么也干不出有损身份之事，更不可能由着性子破口大骂一通，毕竟除过王四郎，颜府与王府之间还是有牵连的，这点即使颜正也不能否认。 “呦，这是怎么了？” 颜谢氏突然的到来打断两人的对峙，王四郎笑笑，对着颜谢氏一礼，嘴上唱着祝词却没有一句解释。 颜谢氏不在意，本来她的目的就不在这里，悄声对颜正道，“老爷要生气也不在这里，没得叫小辈看轻，还是想想怎么对七娘好才是真，咱们可就这一个宝贝儿，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颜谢氏的话令颜正皱眉，甚至恼怒，只是这后半句话确实说到颜正心里了，点头之余也就不计较她的僭越，深深望了颜谢氏一眼，却是终于正眼看向王四郎。 “你父母呢？怎就你一人来了？真真连颜府的门都不入了？” 虽是说话，但明显的针锋相对。 “伯父恕罪，昨儿个还说要来呢，只是临时接了消息，说是圣上派了官人来各州慰问，今个就到，这会子都忙着脚不沾地，生怕怠慢了，这才小侄一人来了……” “少在那里风言风语！” 颜正一时没忍住，将手里的茶杯摔得粉碎。圣上派的人都要到了，他还往颜府跑，这是要抗旨还是要黑颜府一个叛国，颜正再是大胆，也不敢跟帝皇相提并论。王四郎挑着这个时间点来，分明就没有给颜府任何考虑或拒绝的余地。 若是因在颜府耽搁而误了接旨…… 颜正浑身冒冷汗，气的手指直打哆嗦，“你……傻孩子，怎么就分不清轻重缓急，误了圣旨可还好，咱们两家多年的交情，也不再这点时间，来人，快备马，送王公子回去”。 颜正哀叹，终是无可奈何。 王四郎微笑，一副胸有成竹，“还叫伯父放心，小侄怎么样伯父还能不知道吗？断不会误了圣旨的，我也是看着时辰尚早，这才来见见七娘，若是不便，小侄也不强求”。 话虽如此，但那不能拒绝的语气还是让颜正哀叹，“去请七小姐过来，就说王府公子来了”。 “是”，一旁等候的管家领命而去，不一会，边听环佩玎珰，随风而鸣。 莺莺燕燕几许，却觉天外之仙。 王四郎一愣，目光火热，却隐藏在眼眸深处，无人得见，“许久未见，七娘愈的出挑了”。 “王公子有礼！” 被颜七娘这一拜挡下话头，王四郎恼怒无比，眼底闪过一丝狠戾，面上却依旧熟络，“七娘真是见外了”。 “说到底也是我对不起七娘，有些情绪是应该的”一脸的惭愧相，仿佛做了令他无比愧疚的事，偏偏王四郎说的堂堂正正，颜七娘一时惊愕。 不明白王四郎的自我感觉良好从何而来，更不明白他的多情从何而来，本就是他王家对不起她。多年的情分，说没有就没有了，或许是因外界流言，若不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颜七娘说不得还会纠缠不休。 估计王四郎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所以才会挑这么个不上不下的时机上门，所以才会在颜七娘清冷的回复后面色恼怒，一切只因出了他的预想，出了他王四郎演练的戏文台词。 “爹爹，不是说有紧要的事么？” 不是说有紧要的事，怎么还在这里跟不相干的人磨蹭。众人都听出了颜七娘的言下之意，一时面色精彩。 第八十六章 了断（二） 王四郎更是面色一变，眼神瞬间阴冷，不过转瞬即逝。? “许久未见，七娘愈会开玩笑了”。 王四郎内心闪过一丝狠戾，想当初自己可是随意出入颜府，甚至连颜七娘的璃湘园，也不过知会一声的功夫，现如今颜府却是迎来送往，看起来是礼数周全，实际王四郎心中确实鄙夷。 还没怎么着呢，态度却如此改变，实在有趋炎附势之嫌，莫不是攀上了谢家，几十年的交情便可抛之脑后了？ 本来王四郎就是仗着接圣旨的时间差给颜正来个措手不及，却突然现颜府众人并未将自己放在心上，一时以为谢安已经有所行动，而颜府在自己与谢安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谢安。 心里有些恼羞成怒，却放不下面子与颜七娘一届女子争论。 “宫里人随时就到，既然七娘已经到了，小侄便不再耽搁，这是当年许下的文书与信物，还望伯父收下”。 王四郎朝颜七娘一笑，一如既往的宠溺与包容，仿佛没有听出其话中深意。 颜正也是一叹，今日王四郎选择此刻进府，他便知道与王府这门亲事算是断了，以如此手段退亲，可见王四郎是下定了决心，即使再勉强，也不过一段孽缘罢了。 想通这些，颜正便没有劝说的心思，只是转身望向颜七娘，毕竟，那信物这些年一直在她那里放着。 颜正的意思很明显，让颜七娘拿出信物，断了这关系。 颜正的态度令王四郎微微一笑，望着颜七娘的目光终是不那么咄咄逼人，只是那面上的神采飞扬，却怎么与大厅中的气氛格格不入。 “还请爹爹恕罪……” 就在众人以为颜七娘会顺理成章的拿出信物时，颜七娘却向颜正请罪，此话一出，不仅颜正的目光变了，连王四郎的目光也变得更加鄙夷。 “想不到七娘竟如此深情……” 王四郎语气讥讽，这是上了谢家的船后还不忘拉着王府么，以前怎没觉她竟如此恬不知耻。 “七娘！” 颜正沉声，语气严厉，王四郎的讥讽像一个耳光响亮的扇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疼，一方面是为颜七娘的不知进退，但更多的却是因王四郎的态度，对方已经如此绝情，自己女儿还死乞白赖的守着信物不放。这在平民家已经是被人极尽嘲讽之事，更何况是贵门。 颜正已经可以想象明日坊间的传言，也能想象众人那揶揄的目光，更能想象的到今日之后，颜家七娘的风评会是怎样的差。 不说她人，此刻看着颜谢氏鄙视的深情，颜正遍已经气愤难填。 王四郎的讥讽，颜谢氏的幸灾乐祸，父亲的恨铁不成钢，已经周围下人们若有若无的嘲笑。颜七娘将众人的反应一一收在眼底，面色却丝毫未变。 “还请爹爹恕罪，女儿不知王公子会今日来府，今早已将将信物交托四哥，请他代为送还，这会子估计早就到了王府……” “什么！？” “什么！？” 两声惊呼一前一后传来，第一声是震怒，第二声却是略带欣喜。 “伯父，小侄出门已久，只怕宫里的人就快到了，因此不敢耽搁，还请伯父恕罪”，王四郎惊呼过后赶紧提出告辞，不管颜七娘是有意无意，此刻她将信物送回王府，无疑是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到王四郎脸上。 不说王四郎今日为达目的，专门挑如此敏感的时刻上门，就是他王四郎今日如此的招摇过市，若是传出在此之前颜府已将信物送回…… 王四郎心思辗转，眼神冰冷，却也不敢多做思考，急急跨马而去。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女儿”，直到王四郎不见身影，颜正才大笑，看向颜七娘的眼神充满深意。 “老爷莫要惯着七娘了，哪有女儿家的自己退亲的道理”。 “妇道人家，你懂的什么！” 颜谢氏眉头还未皱起，便被颜谢氏打断，心中愤愤，眼看着颜七娘就要身败名裂，却被她不轻不重的挡了回去，甚至还犀利反击。 本来就心中不平，此刻被颜正一喝，顿时满脸通红，甩袖而去。 直到大厅之中只剩下父女二人，颜正这才从主位上走下，一脸感慨的看着颜七娘，“我就知道，你如你娘亲一般的聪明”。 “爹爹……” 颜七娘开口想解释，却被颜正挥手挡下，“王府今日此举是有些过了，我也算看出来了，王四郎此人并非良配，退了好”。 “爹爹……” 颜七娘心中感激，本以为父亲训斥自己，不曾想换来的却是设身处地的考虑，颜七娘双眼模糊，内心却突兀的安宁下来。 不管有怎样的狂风暴雨，只要有父亲的理解，便可坚持。 父女二人一时各有感慨，却是暗暗下定决心，厅内一时陷入沉默，而在建邺城外，一对人马奔腾而过，马背上的人却是绫罗绸缎，为的是一个身穿宫服的男子，只是长相阴柔，面向透着些许的女气，而紧跟其后的，是一身戎装的王刺史一家，与之相并的，还有一个面向阳刚的男子。 若是颜七娘在此，便会现此人与有过一面之缘的李云苒面相竟有七八分相似。 这一对人策马奔腾，气势恢弘，不消片刻，建邺城墙便遥遥在目…… 第八十七章 风起 颜府的人还未从王四郎的离去醒过神，便又热闹起来，镇远大将军之女李云苒登门拜访。? 听得消息的颜七娘一阵诧异，想起那个长相可爱，眉目清楚的女子，诧异之余并没有过多想法，只来得及对镜稍作整理，又回到前厅。 李云苒的目的很简单，她就是来看颜七娘的，所以一番客套之后，两人终于可以能在僻静的花园小径闲聊。 “你与王四郎退亲了？” 颜七娘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接，愣了许久，倒不是就厌烦，对于只有一面之缘的李云苒，颜七娘还是有许多亲切，虽不知为何，但心底的感觉不赖，便随遇而安了。 毕竟王四郎方才也算招摇过市。 所以呆愣过后，颜七娘还有心情玩笑，“京中之人就是与众不同，不过片刻的事，就知道了”。 “片刻？”李云苒摇头失笑，盯着颜七娘无比认真，“连京中的孩子都知道谢府公子在建邺偶遇美人，从此不问家中事，你还说片刻”。 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起，颜七娘眉头皱起，“没开玩笑？” “这事能开玩笑吗？” “…………” 极长时间的沉默后，颜七娘哀叹，“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若是知道，今日我就不在这里了”。 朝李云苒感激一笑，她明白李云苒话中的意思，只是因为消息太过震撼，一时半会竟手足无措，丝毫想不出该如何应对，所以这笑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罢了。 李云苒也是叹息，当初在京中听到如此流言时，她也是被惊得魂不附体，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跑来建邺了，只是看着颜七娘神情，她终是不忍心再说什么令人担忧的话，只得转移话题，“方才你说片刻？莫不是真的断了？” “嗯……” “那……那可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颜七娘没想到事情的转变经如此之快，方才将王四郎逼走的舒畅仿佛被一股风儿吹着倒卷，以一股无可匹敌，一往无前的气势重重的击回胸膛，堵得生疼。 若是此刻她还与王四郎有婚约，这股从京中吹来的流言便不攻自破，可偏偏不巧，婚约已无，若是被人拿出来做文章，颜七娘不用想都知道会有怎样的流言蜚语，一时惴惴不安，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过片刻之间，转变竟如此之大，如果李云苒能早一步来，方才的自己还会那么冲动吗？ 颜七娘不禁自问，随即怅然摇头，“都已生，说这些有什么用”。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五味杂尘，还有深深的疑惑，“真不知我碍着哪位贵人的眼了”，如果不是碍着谁了，颜七娘真的不相信京中那些尊贵的上天的人们会想起自己这偏远地方的女儿，虽说是颜府嫡女，但颜七娘也清楚，自己这身份在京中那些人看来担不起半分分量。 可偏偏就是自己这担不起半分分量的人被卷进了是非圈，颜七娘一时脑中过了数位面孔，有乐王妃的，有谢安的，有王敦的，只是最后终归只能无奈摇头，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心里就七上八下，不能平静。 李云苒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嘈杂打断，“小姐，将军在王刺史府，让您过去呢”。 “爹爹到了？”李云苒诧异，随后喜悦，“这是还得从长计议，估计你得上京一趟，京中既然传出了这风声，自然有人想让你上京，你先好好想想，到时好应对”。 “车到山前必有路，倒是你，既然有事，那便去罢，咱们也不差这点时间”。 “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李云苒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带来的消息却惊天动地，颜七娘一时也无主意，想找父亲拿主意，但想着颜正满身的意见都在朝堂之上，对于这等妇人后宅之事却没有半点主意，这在以往表露无疑，所以最终颜七娘只是哀叹一声，却没有找任何人说与此事。 此时的颜七娘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又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找不到依靠。只是颜七娘想不到人依靠，不代表真的没了依靠，房梁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此刻正剧烈翻腾，显然此刻其内心并不比颜七娘平静多少。 只是令人诧异的是，往日里只要黑影一出现就有所察觉的颜七娘竟然到此刻都没有现其存在，就是不知道这里边又存了什么原因。 却说王四郎策马奔腾，急急回了王府，却现颜珞严已留下信物，告辞而去，气的摔了马鞭，大摇大摆的去退亲，却变成了被退亲，若此事传出去，指不定被怎么嘲笑呢。 王四郎神情阴郁，一时又想不起该怎么弥补，只能拿厅中的花盆出气，只是他今天注定要郁气闷胸似的，抬起的手还没落下，便被跑的满头大汗的小厮告知宫里的队伍已经进了城门，不消片刻就到。 这种时候哪里还能让他缓解郁气，急急的奔向院子，沐浴更衣去了。 第八十八章 云涌 传旨的公公姓郭，也算万岁爷身边不大不小的红人，平时干的就是传消息的活，是以在宫里也算个人物，虽说万岁不会轻信小太监的话，但在那个位子久了，总能影响到一些看似微小实则切身的事儿。八??? 一?中文网 镇远大将军虽是个武夫，这点颜色还是看得出来的，再加上或多或少听到的消息，便促成了今日的同行。 郭公公用他那特有的小眼打量着建邺城，半响才诚惶诚恐道，“让大将军陪着耽搁，奴才实在惶恐”。 “公公说哪里话，不过顺道的事，都是给万岁爷办事，咋能叫耽搁”。 “是！是！”郭公公陪笑，一行人说话间便进了建邺，而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王敦夫妇却是一直没机会插上嘴。 不过王敦也不在意，镇远大将军李青山乃是他老上级，可以说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没少有老将军的帮衬。想当初年少气盛，以为到了军营便能证明自己，却不想自己一个没钱没势的公子，哪里能在那吃人的军营中生存，要不是当初无意间得了老将军的眼，说不定早已马革裹尸，哪里还有今日的前程似锦。 所以哪怕不说话，哪怕王曹氏不停的使颜色，只要李青山不开口，他王敦就愿意不声不响的跟在老将军身后，甚至军的这种跟随还透着一股子与有荣焉。 至于郭公公，王敦就更不敢得罪，哪怕他还与会稽的王氏沾亲带故，但王氏家大业大，所谓的簪缨世家也不是世人吹捧的，直系族人没有成千也上百了。像郭公公这种连族长还要礼遇的人物，王敦更是得罪不起，说实话，他现在对于圣旨的内容可是十分好奇，现在虽时局动荡，但也没有什么大仗要打，而守军无故不得入京，所以京中的消息，王敦是有几年没收到了。 没曾想竟一下子等来了圣旨。 想起最近愈紧张的江北，王敦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更是浑身的冷汗，哪里还能察觉到王曹氏的恼怒。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建邺，引来百姓的指指点点。不消片刻便到了王府，而王四郎等人早已规规矩矩的等在门口。 “王刺史治家有方，咱家佩服！” 听着郭公公提及自己，王敦急急的从靠上，一脸的谦虚，内心却是疑惑，不明白这深宫里的贵人怎么就对自家那几个小子感兴趣了，不着痕迹的朝老上级瞥了眼，却得到“静观其变”的解释，一时只能压下疑惑，引着郭公公进了正厅。 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千个读者还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呢，更何况王府这些从小在斗心眼中长大的人们。 当然，作为大家族教出来的智者，他们永远懂得什么时候干什么事最好，在宣读圣旨之前，谁也不会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是在谁都知道这螃蟹会伤人的前提下。于是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等会在这位贵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可怜可见的，包括王曹氏在内的所有人打了无数遍腹稿，想着等会该如何才能讨好这位贵人，若是他能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众人想想便笑了。可惜，这一切的幻想都随着圣旨的宣读胎死腹中。 “宣青州刺史王敦进京述职” 短短的一句话，打断无数幻想，什么“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更是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便被踢出，王府众人眼里心里只剩下惊恐，“守军无故不得入京”，这是建邺城的黄口小儿都知道的，陛下竟然宣老爷进京。 想着其中的某些可能，王府众人更是惶惶，只有李青山仿佛早就猜到般，气定神闲。 但郭公公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也不禁皱眉，内心猜疑不定，“不知王刺史可知颜府去处，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口谕要带”。 “哪个颜府！？”插话的不是王敦，而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王四郎。 “建邺城里还有两个颜府么？这点咱家倒是不知道……” 郭公公话音未落便赶紧被王敦接住，狠狠地瞪了眼王四郎，王敦陪笑道，“公公说笑了，我这就备马带公公过去，万岁爷的事可是天大的事，不能耽搁”。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四郎，郭公公也没计较，笑道，“倒不是万岁爷的口谕，只是临行前皇后娘娘特意嘱咐，带给颜家七娘的口谕”。 作为皇上身边的红人儿，他原本不用解释的，但不知为何，不仅解释了，还解释的如此令人“荡气回肠”。 嘶…… 这下王府众人更是惊疑不定，不明白足不出户的颜七娘怎么得了皇后娘娘的眼。至于王四郎更是不堪，于大庭广众下失宜，却也只能眼看着众人簇拥着郭公公而去，独留他瘫软在原地。 借今日的圣旨逼颜府退亲是他想出的，事情也是他干的，只是王四郎不明白前一秒还众人唾弃的颜七娘怎么就成了香饽饽，还是金贵的香饽饽。 这点不仅王四郎想不明白，颜府众人更是想不明白，因为郭公公的到来，颜府迎来了今日的第三次热闹，最热闹的一回热闹。 皇后娘娘，那可是惊天的贵人，竟然还有口谕传来。饶是颜正见多识广，也不由为之振奋，沐浴更衣了许久不说，更是连珍藏多年的蓬莱香都贡献出来，颜珞严等几位颜家子弟也跟着沾光不少。 热闹的气氛中，只有颜七娘一人浑身冷汗，尤其在颜府众人一声声恭维中，在颜正的兴高采烈中，在颜谢氏的嫉妒中，这种不安的情绪愈激烈。 旁人猜不到皇后娘娘怎会给自己这个没权没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口谕，但听过李云苒的话，颜七娘怎么也猜得**不离十，正因为猜到，才更加不安。 毕竟，那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想到这里，颜七娘不由自嘲一笑，“大概，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想到此事经如此严重，真真是老天垂怜”。 颜七娘抬头，望着这冬日里愈阴沉的天，“要变天了”。 第八十九章 懿旨 郭公公不认识颜七娘，倒是听说过颜正，只是这个不在权利中心的名字是没有机会被他记住的，要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也不会来颜府走这一遭。 所以进了颜府后，他并没有如在王府般客气，贵人的架势倒是端的十足，“颜家七娘何在？娘娘口谕，还不跪见？” “草民颜正，恭迎娘娘懿旨，吾皇万岁，娘娘千岁”，郭公公的话音刚落，颜正便带着颜珞严等一众家仆纷纷跪下，只是一众人呼啦跪了一地，独独不见女眷，甚至连口谕的主人公颜七娘都不见。 郭公公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正因为知道，心中才更加鄙夷，话语也更不客气，“怎不见颜家七娘？” “女眷无礼不见贵客，怕冲撞……” “笑话，不面见怎么接旨，难道颜家七娘想抗旨不遵？” 鄙夷地扫了眼颜府众人，为他们的小家子气可笑，郭公公说话愈不客气。 “公公恕罪，草民这就派人去后院”，被呛声的颜正丝毫不敢反驳，抗旨的大帽子谁都不敢带，只是内心却苦涩无比。 说实话，他本就存了不让颜七娘亲自接旨的想法，只是没想到终究逃不过。倒不是老迂腐，所谓孝悌，次见闻，这种重大事，他替颜七娘出面也算理所当然，要知道当初他可是同意王四郎随意进出颜府的，在这件事上当然不会轻视自己女儿。 只是皇宫大事不能与市井之事相提并论，他可以让颜七娘出面对付官府，却不敢让颜七娘出面接旨，是真的不敢。自己女儿拥有怎样倾国倾城的容貌，颜正比别人有更多的认识，想想当初嫣儿引起的风暴便可窥一斑，更何况颜七娘青出于蓝。 这种情绪或许有些可笑，但作为父亲的担忧，却是真实存在。 要说还有人对于皇后娘娘口谕有所担心的，那非颜正莫属，只是他与颜七娘担心的却不是同一事。 “这位郭公公看起来算皇上身边的红人，但谁不想往上再爬一步呢，若是让他见了七娘，再转而进献皇上……”颜正只想那个画面便眼前黑。 只是命运的轨迹仿佛早已注定，躲，却是躲不掉。 这个时候颜正顾不得关心所谓的口谕内容，满心的只想怎样才能让颜七娘不引起这位郭公公的注意，想来想去，也唯有满心的叹息，颓然又无奈。 郭公公不知道颜正内心所想，估计知道了也会嗤之以鼻，当然，前提是他没有见过颜七娘。 所以当下对于颜正德行为更加鄙夷，外带对于颜七娘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甚至觉得娘娘莫不是小题大做了，不过这种话他也只敢在脑中想想，却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也是因为这种心理，在见到颜七娘时才会震撼的无以复加，甚至呆愣在原地。这种反应在颜正看来心中更是担忧，却不能做任何反应。 “你就是颜家七娘？”郭公公语气兴奋，还带着颤抖。 “民女颜珞璃，恭迎娘娘懿旨，娘娘千岁！”饶是内心再忐忑，这种时候也只能低头，安心等待，不管是暴风雨还是扶风细雨，总要经历了才知。 “嗯……”恍若天仙的容貌仍在眼前，距离近的仿佛隔了千山万水，郭公公却瞬间犹豫，心中更是狂风暴雨，眼前这似曾相识的面容，令他想起那个被埋在内心禁忌处的人，一时竟开始犹豫要不要颁旨，要知这种情绪如同抗旨，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万万要不得的，可偏偏他却犹豫了。 只能说，颜七娘给他的震撼太大。 再如何犹豫，也抵不过身家性命。 “听闻颜家七娘贤良淑德，温顺乖巧，特赐元宵节宫宴，望其谨礼而行……”郭公公眼神复杂的望向颜七娘，语气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姑娘若是得空，还是赶紧收拾收拾，现在出，说不得年初就能到，到时也能好好有所准备”。 “多谢公公提点”，颜七娘微微屈礼，从管家手中接过银锭子亲自送上，一番客套之后，颜正亲自送其出门。 颜府这才算是歇下，只是没等颜七娘缓神，就被七嘴八舌的恭维围住，“得皇后娘娘召见，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众人可不管皇后娘娘是怎么注意到自家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也不管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怎会邀请沾满市井味的边城小姐宫宴，只知道这是得了宫里贵人的眼缘，颜府要通天了，怎能不兴奋。 只是颜府众人再如何兴奋，总有一人排除在外，或者也不能称之为人，“我带着你逃吧！” 突然出现的黑影让颜七娘吓了一跳，好在她还记得人多嘴杂，忍住平静，不着痕迹的摇头，也不管黑影能不能听到，只在内心感叹，“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也不至于到那地步……” 半晌不见回音，颜七娘疑惑抬头，周围不见黑影，随即摇头失笑，“莫非是魔怔了”。 也不知说的是黑影能听见她的心声，还是她信了黑影的话，又或者，是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莫名出现的信任。 第九十章 进京 皇后娘娘口谕所引起的舆论还未过，颜七娘便随着郭公公等人匆忙进京，虽然有李云苒的陪伴，但一路上颜七娘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雪上加霜的是，王敦也因圣上的一道圣旨同路而行，不知有意无意，他带着王曹氏与王四郎随行。 不尴不尬的，一路上除了男人们那车偶尔有大笑传来，颜七娘这里，基本与李云苒大眼瞪小眼，沉默度多。 与王曹氏同车，怎么感觉都是别扭。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颜七娘与自己儿子退亲是事实，尤其在侧面打听了皇后娘娘之所以会传口谕的理由，王曹氏也不知该怎么跟颜七娘相处才好。 按理说，饶是如此，如今在同一车上，王曹氏怎么也不会有这般尴尬，游走建邺贵圈的人，怎会连这点面子都抹不开，更何况如今看来，谢安的价值可比她儿子要巨大的多。只是想起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人儿，王曹氏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一路上只能这么诡异的沉默。 随着临近会稽，车内这种沉默越压抑，终于连李云苒都忍不住了，瞅着休息的空挡，悄声问道，“至于这般难受吗？” “什么！？” “王夫人啊”，李云苒挤眉弄眼，“总不能就这么沉默进京吧？多尴尬……” “行啦”，李云苒偷偷观察的模样令颜七娘摇头失笑，“你也不用试探我，我不是刻意不吭声，只是最近心越来越慌乱，尤其临近京城，心乱的愈厉害”。 “莫不是还在担心谢安的事？” “安心啦，他不是已经提前出了么，想来以谢氏在会稽的手段，除了皇宫那里，你应该不用惧怕什么才是”。 说罢也不管颜七娘，径直朝王曹氏走去，显然是真心想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 “不是慌乱……只是这通往京城的陌生道路，不知怎地，我竟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多年之前曾多次走过……”颜七娘的话音随着李云苒渐渐拉远的身影随风而散，无奈叹气，“大概是我太过紧张，胡思乱想了”。 只是李云苒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怎么看怎么郁闷。 颜七娘自嘲，却没有现半空中黑影愈凝重的脸庞，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颜七娘对于黑影的敏感度越来越低，有时明明他就在身边，颜七娘却没有半分感觉。 只有李青山时不时会疑惑转头，半晌又失笑转回。 如果颜七娘察觉到这种情况，也不知会高兴还是哀伤。 京城乐王府 下了早朝的乐王没等丫鬟们替他退下披风，便开始不耐，挥手让其他人出去，浑然没有往日的温文尔雅，转身对一旁的乐王妃道，“颜七娘要来京都？” “王爷怎关心起这等小事了？”乐王妃手中一顿，专心修剪花枝，不在意道。 “今日早朝后皇兄留事，我是听皇嫂所说……” 乐王面带犹豫，想起今日御花园中皇嫂那充满兴趣的言语，便直觉不对，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能想明白女人心中的九曲十八弯，想着此事终归与妻子有些关系，这才急急求证。 “王爷这么看着我做甚？”貌似忙碌的乐王妃不得不停了手里的动作，只因乐王定定的看她，眼神若有所思。 天大事也不能让自己的丈夫怀疑自己。 尤其是从小在你争我夺，尔虞我诈中长大的乐王妃，更加明白若是没了与乐王的琴瑟和鸣，她将一无所有。 此刻再想逃避，也不得不面对已经疑心的乐王，“三儿那丫头说不得这次也会跟着进京”。 “这又如何”，乐王皱眉，不得不承认他被成功的转移了兴趣，只是却不想这么善罢甘休，“这颜七娘与谢府那小子的事是你放出去的，我想不出你的目的”。 “王爷说笑了，哪有什么目的”，乐王妃娇嗔道，“一个边远县城的女子，哪里值得费心，我是什么人王爷还不知道吗，只是当趣事儿说与皇嫂解闷罢了……也不知皇嫂哪里来了兴致”。 吴侬软语，温润心脾。 饶是乐王再睿智，也不得不承认颜七娘身份上不得台面的事实，只能想着或许真的只是皇嫂的一时兴起，想看看这传说中蕙质兰心的女子？乐王自我点头，想着初次听妻子说起这颜七娘来，自己也十分感兴趣的，由此终于放下怀疑。 “真是魔怔了”，回过神来的乐王不仅摇头失笑，虽说伴君如伴虎，但这次却真的有些草木皆兵，一个弱女子，能翻出什么大浪。 “只可惜，好好的女子，不知进了会稽这桶染缸后还能剩下什么”，乐王内心感慨，不胜唏嘘。 但也只是感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皇后娘娘看美人，这种事情管不得，不可管，不能管。 如此想着的乐王，也对一旁的妻子叮嘱，“既然是皇嫂的兴致，那你便不要掺和了，这种事，越掺和越乱，且看看皇嫂的意思再说”。 “都听王爷的”。 第九十一章 心乱 李云苒半天的努力换来颜七娘与王曹氏的行礼问候，对于这种情况，李云苒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颜七娘一眼，最终也只能独自对着车外生闷气。? ? 对此颜七娘也只能无奈叹息，隔阂这种东西，不是努力了便能消失的。 按理说颜七娘作为晚辈，是万万不该对长辈产生负面情绪，只是随着临近京都，心中的慌乱愈压抑不住，自然注意不了这些。 现在能做的，只能在内心不断祈祷：望一路平静。 可惜老天爷有时就是喜欢跟你开玩笑，越是不想来什么，越是要偏偏来些什么。颜七娘一路的平静终于在一次休憩是被郭公公的造访打破。 这个队伍中最没有地位，却偏偏最有地位的人，一举一动都牵连众人的心神，毕竟是连着天的人，连李青山都不愿太过得罪，更何况他人。 “路途颠簸，姑娘可还适应？” 郭公公顶着自认为和善的脸，周围人却是心惊胆战，颜七娘更是不敢托大，慌乱还礼，却被郭公公接下来的一句话吓得几乎瘫软， “不知姑娘在京中是否有住处，若是没有，奴才好先派人去驿馆安排”。 噗通 颜七娘双膝跪地，“民女惶恐，多谢公公关心，已经跟云苒说好会去将军府”，郭公公什么身份，除了深宫里那几位主子，谁当的起他一声‘奴才’，颜七娘什么身份，不过一边城平民百姓。 要说因皇后娘娘一个口谕郭公公便自称奴才，颜七娘打死都不信，这种伴在君王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长了七窍玲珑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人能讨好什么人能得罪，心里明镜一样。 正因为如此，颜七娘才更加惶恐，只是再如何惶恐也猜不出原本颐指气使的郭公公为何自降身份，或许是想到了，只是那种可能微乎其微，刀山火海，如果可能，颜七娘希望它一辈子也不要生。 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李云苒。 幸好李云苒还算机灵，虽然震撼与郭公公突然自降身份背后的寓意，毕竟颜七娘如此美人，用来搏前程是很明智的选择，幸好她还记得颜七娘是自己朋友，幸好大将军之女的身份还得罪的起一个阉人。 “是啊，七娘要去将军府”。 “如此甚好”，郭公公面带微笑，出乎李云苒预料，并没有强求，让李云苒接下来准备搬救兵的行为尴尬中断，看得李青山只能无奈皱眉。 其实郭公公自建邺见过颜七娘之后内心便一直波涛海浪，眉眼虽有些改变，但那不食烟火的气息，郭公公记忆中只有一个人才配拥有。 颜七娘与那人的关系不用想也猜的出来，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猜测错误，凭着颜七娘与那人相似的容颜与气息，想也知道今后其身份是如何的荣华富贵。 不管怎么说，自降身份虽有刻意，但错过这么个亲近的机会，郭公公却不这么想，没有经历那场风暴的人，永远无法想象那人能引起怎样的风雨。毫不夸张的说，任何有关那人的信息都能振荡大半个京都。 或许，李青山也能猜测到一些，可是这个年少参军的大将军，当年京城动荡时还在苦守边关，虽听说过那人的名号，但要将颜七娘与她联系在一起，可不是只听说过就能确定，还需要大胆的想象力，不过从她默许女儿与颜七娘交好便能看出，至少在他心里，颜七娘不仅仅是个边城少女那么简单。 有着相同猜测的还有王敦夫妇，当然，还得算上面带不甘的王四郎，郭公公摆明了给颜七娘撑面子，傻子才看不出这个以前属于自己的美人，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将来的地位，说不得比他攀上十个谢安都要高，不得不说，这对王四郎来说还真是讽刺。 郭公公的造访仿佛印证了颜七娘一路行来的慌乱，让她不得不正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也是她从小到大一直想忽略的问题，容貌。 颜七娘不是懵懂不知的小孩子，也不是愚昧无知的夫人，从小熟读史书的她知道‘红颜祸水’这四个字背后是怎样的腥风血雨，也更清楚的知道，那种日子绝不是自己想要的，或者说愿意要的。 现在唯一能做的，大概只能继续祈求上苍保佑，或者换句话说，叫：“听天由命”。 虽然不愿意承认，也不喜欢这种感觉，但颜七娘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后的命运将寄托在某人的“兴趣”上，或者是“怜悯”？谁知道呢…… “我带着你逃吧！” “你！”颜七娘猛然转头，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慌乱的转回去，心也开始狂蹦乱跳，只觉原本已经有些的心灰意冷骤然变暖。 只是这种变化维持不到一秒便烟消云散，先不说自己逃离后颜府所要面对的困难，就是黑影无实质这一条，已经让颜七娘不能有想法了。 “谢谢……” “没想到兜来转去，你还陪着我呢”。 “我一直都在” “呵呵，我竟然不恐惧”。 “什么！？” “你看，我以前那么怕你，现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一点恐惧都没有，生活嘛，习惯就好了，我不就习惯你的存在了。” 黑影沉默，他知道颜七娘的意思，京中有再大的风暴，以后生活有再大的改变，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时间，可是世间最伟大的力量。 可是，颜七娘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却是导火索般点燃黑影心中的暴虐，他也不知他在愤怒什么，但他却想做些什么，只是，他一介鬼魂，还能做些什么……？ 第九十二章 议论 今日的会稽城与往日相较并无不大相同，要说热闹，倒还是有些。? “快看，谢公子！” 一个浓眉大眼，圆脸可爱的姑娘从阁楼神偷，正巧看见谢安策马而过，那张原本漫不经心的脸顿时被兴奋取代，整个人鲜活起来，更平添几分生动。 “马蓝你真是够了，不就是个男人么，看看你那样子，真是给太傅丢脸！” “马月你怎么说话呢，小心我回去告诉母亲！”被人当众戳穿心思，还是被自己的妹妹戳穿，马蓝恼怒异常，哪里还记得如今是什么场合，挽起袖子便要上前教训教训这位妹妹，却被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打断。 “姐妹两想打趣了去隔壁，咱们今天可不是看你们唱戏的”。 “谁跟她打趣……”马月不甘心的嘟囔一声，却好似十分信服开口说话之人，竟真的后腿一步，不再找事。 马蓝一人也唱不起大戏，也知道这里不是找事的地方，也悻悻退下。 “好了好了，姐妹间小打小闹的，哪里就置起气了，哎，你们说，那颜七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值得谢公子如此？” “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啊，咱们今天不就是来看美人的”。 马蓝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众的莺莺燕燕，七嘴八舌的转移了注意力，也兴奋的加入了讨论，径自想象着颜七娘这位“假想敌”究竟是何模样。 今天是颜七娘进京的日子，鼓足了劲头的谢安自是早早便从谢府逃了出来，谢老太爷安排的那些护卫们没有起任何作用。 而马蓝这些莺莺燕燕们，也不知从何处听来了颜七娘的消息，得知她今日进京，也都来凑趣。 说是一起，但仔细一看，这群争风吃醋的大小姐们明显分为三派，一派是马蓝这种仰慕谢安，一派是马月这种不屑一顾的，还有，便是如方才那位，地位远远在她人之上，来此的目的不为其他，纯粹好奇。 或许还有其他目的，但却绝不为人所知。 三个女人一台戏，就在这群姑娘们争奇斗艳的时候，这家客栈平时不怎开放的三楼，也迎来富贵花开。 “咱们真是无趣了，竟为了个颜七娘聚集在此”，有妇人无奈又讽刺道。 “可不是，若是个美人也倒罢了，最起码咱们先见了，以后在宫里碰到也好见机行事，若是个一般的，要我说，咱们还真是闲的了”。 “怎么也是个特别的，要不怎么就着了皇后娘娘的眼？” “可是咱们看不着吧？总有马车挡着”。妇人们总是比小姐们想的全面。 “那还不简单，京城也算是咱们的地盘，莫说只看看这小小的边城小女，就是她将来达了，还敢得罪咱们”？有妇人自信道。 “看来夫人已经有准备了，那咱们就等着看戏了”。 “诸位等着就是”。 第一个人一出声，周围立马附和，七嘴八舌的，无不表示对于此时的颜七娘的不屑以及将来的好奇，其热闹程度竟不比楼下少多少。 “呦！您竟然来了”，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宰相夫人，见乐王妃款款而来，赶紧上前行礼，带着说不出的好奇。 为了一个小小的边城少女，自己被好友忽悠而来已经无奈，想着刚来那会众夫人的诧异，这还没一会呢，乐王妃竟然也到了。 由不得她不做联想。 “这颜七娘到底是……” 宰相夫人的话未说完，便被乐王妃摇头打断，搞得她瞬间心惊肉跳，“这……还请王妃明示”。 乐王妃再次摇头，倒不是不想说什么，其实相较于郭公公，乐王妃对于几十年前那桩风云知之甚少，毕竟那次所涉及的不是平头百姓，而是皇室最敏感的夺嫡时期，再说，这种动摇国之根本的事，新帝继位后便压的一干二净。 至于当初的参与着，则大概会永远保持缄默。 甚至乐王妃所不知道的事，她当初之所以能高攀到王妃的位子，完全是因为皇家想淡化那人的存在，才会选了名不当户不对的她成了王妃。 至于她所想的“一见倾心”，不过帝王权术罢了……不知道乐王妃如果知道此事，还能不能心平气和，面对颜七娘时还能如当初那般高高在上。 现在的乐王妃所猜所想完全与王四郎一样，饶是如此，也足够重视，毕竟，颜七娘的容貌，真正世间少有。 所谓江山美人，皇帝现在江山稳固，若是见了颜七娘如此美人，不收入帐下，他便不是权倾天下的皇帝了。 所以乐王妃才会如此重视，但“君心难测”，若是真能猜透帝王心，乐王府也不至于如履薄冰。 她也是有苦难言，在外人看来亲如兄弟的皇帝与乐王，其间的算计与荆棘大概也只有当事人知道，对于这种事，乐王妃断不敢对外人言。但对于有关皇帝的事，却是谨慎的多。 所以对于宰相夫人的询问，乐王妃再怎么胡思乱想也只能摇头，“夫人大可在宴会上好好看看”。 “既如此……臣妇知晓了，多谢王妃提醒”。 宰相夫人揣着一颗糊涂心，却不敢再小觑颜七娘半毫，只想着回家了好好与女儿说道说道，让其借机会亲近亲近颜七娘，心思忐忑的宰相夫人，毫不知晓一向心高气傲的女儿，此刻正在楼下的包间，听着一群莺莺燕燕争执，脑子里想的，却是与她大相径庭，完全相反的想法。 在京城这样的权利中心，几个贵妇人聚在一块的事屡见不鲜，只要是差不多的酒楼，都招待过贵人们，如今这般私密聚会也不知凡凡，贵人们也不在意，更没有掩饰行踪的想法，可是，谁也不知道的是，在酒楼从不开放的阁楼，一只脚踩锦绣云靴的人打破了平静。 看身形是一高大俊朗的男子，只是面容隐身在黑暗中，平添几分诡秘。 “主子，乐王妃她们在三楼”。 “知道她们因何聚在一起？”沉稳又充满磁性的男子声音传入耳边，让人忍不住联想声音端的主人是何等的美男子，只是下小厮打扮的手下们却没有一人敢抬头，仿佛坐在上的是他们心中高高在上的王，容不得半点亵渎。 事实上他们也是这么做的，男子的话音刚落，便有人跪地回答，半点没有耽搁。 “颜七娘……” 男子声音呢喃，带着些许疑惑与不屑，偏偏这时底下一阵喧哗，恰有女子惊呼之声传出。 第九十三章 意外 无聊…… 黑衣男子一愣，转瞬便不敢兴趣，却偏偏楼下的人一声声歇斯底里，仿佛不喊出来旁人便不知他的在意， “七娘……” “七娘！，怎么样，可曾受伤！？” 王四郎脱口而出的担忧被谢安盖过，自嘲一笑，原本已经踏出的步子不着痕迹的收回，除了心只在儿子身上的王曹氏，谁也没有现他此刻的情不自禁。 “哪里来的刁民，谁给你们的胆子，胆敢冲撞谢家！” 原来，颜七娘一众人进了会稽城后，便被街边的繁华吸引，想着天子脚下也出不了什么大事，索性退伍有些分散，以便欣赏这繁华重地，不曾想众人前脚刚分开，后脚便有失控的马车直直地撞向颜七娘所在的马车。 幸亏郭公公急着跟主子邀功，已先一步匆匆而去，要不然还不知会吓出什么毛病，更不知这一惊吓会牵出怎样的血案。 比起老谋深算的郭公公，谢安毕竟还是年轻气盛，幸而“谢家公子”这几个字还有足够的重量，以及，能为他提供足够的底气。 但世界上有些事不是说你有身份，有地位便能迎刃而解的，若是利益相冲，即使兄弟间也能反目成仇，更何况本身便有冲突的。 有些时候盛气凌人能换来卑躬屈膝，但往往大多时候，却只是自取灭亡。 此刻的谢安便是后者。 盛气凌人的质问，换来突然的刀光剑影，原本在地上唯唯诺诺道歉的中年人，突然拔剑相向，却是绕过谢安，真的把矛头对准颜七娘所在的马车。 “小心！” “小苒！” 李青山，王敦，王四郎，此刻无不是睚眦目裂，那马车上坐的，可都是她们至亲的家人阿，唯一没有行动的，大概就算谢安了，此刻的谢安目光呆滞，冷汗淋淋，刚才那剑尖距离他不过半寸，那恍如实质的杀机，更是让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吓得没了魂。 但是谢安不动，不代表谢府的侍卫不动，因为谢安正好挡在马车前，承受了大半的压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杀手是冲着谢安去的，便如楼上的莺莺燕燕，此刻一个个小脸煞白，心脏仿佛卡在嗓子眼，憋得难受，却不能呼吸。 而那些贵妇人们此刻也是一脸震惊，但毕竟是被反复锤炼过的，虽然心惊肉跳，但并没有表现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向之前信誓旦旦说已安排妥当的赵夫人，“她所说的已有安排，莫不是刺杀谢家公子吧？” 有妇人由此想着，随即赶紧摇头，若是由此安排，应该捂紧了才是，那会闹得人尽皆知，“看来是被利用了啊”，夫人如此想到，惊疑的目光立马又转为同情。 “不管是不是被利用，这在京城当街行凶，对象还是赵家公子……”与那赵夫人有隙的都幸灾乐祸了，就是平日里走的近的，也一个个沉默，不着痕迹的后腿几步。 只有乐王妃与宰相夫人对视一眼，看出此事的不同寻常。 宰相夫人也是听了乐王妃的话，才由此怀疑，毕竟那赵夫人，算来算去，也是皇后派系，虽然有些牵强，但若是那颜七娘真是那般不平凡……此事便有解了…… 不止那些贵妇人，就连此刻百无聊赖的黑衣男子，也是轻咦一声，“这才有趣”。 身后一众人咧嘴，对于自家主子独特的喜好有些苦笑不得，却只能接受，以他们的能力，不用看也听的出那剑光所针对的对象，莫名的，这帮人对于底下正处于生死危机的颜七娘有了些许同情，甚至有人诽腹，莫不是主子觉得无聊了，才拿那女娃娃找些乐子？ 看看主子那一脸兴趣的神**，说是他干的还真有人信。 不过黑衣人们也只能诽腹，却不敢真的当着黑衣男子的面说，只是一个个摆着一脸正经，眼睛却恨不得长在外边，好看清下边的热闹。 不说楼上众人的心思，却说那男子擦着谢安的身体，一脸杀气的刺向马车，终于让原本就有些受惊的马儿侧倒而出，连带着，颜七娘所在的马车也跟着侧翻，而车内的李云苒，王曹氏，颜七娘三人更是跟着翻了一个来回，只一瞬间，王曹氏便因脑袋撞到车顶而昏厥。 “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刺杀本小姐，活的不耐烦了！纳命来！” 颜七娘跟着马车撞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只听李云苒一声娇喝，身子便飞了出去，接着便是兵器撞击的声音。 颜七娘一脸担忧，刚想出去看看，便被郭公公焦急的声音制止，“姑娘若是有幸清醒，还望呆在马车里，这里无虑”。 “哦……”，颜七娘揉着昏涨的脑袋，想着自己出去确实也帮不了什么忙，便收回已经快到探出的身子。 “嗯？” 原本气定神闲的黑衣男子突然一声轻咦，便豁然站起，杀气腾腾，浑身的修为更是不受控制的爆，惊得手下们一脸错愕。 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原本应在主子手中把玩的玉珠急而出，接着便是一声闷哼，不用想，也知道有人没命了。 只是他们想破了脑袋，也不知主子突然爆的原因，只得唯唯诺诺，等待指示，果然，阴沉而充满杀气的命令从黑衣男子口中传出，一时间，整个房间仿佛都成了修罗地狱。 “我要参与此事的人全灭，一个不留！” “是！” 黑衣人们心中一凛，接着便是嗜血的目光。 第九十四章 混乱 此刻的颜七娘并不知道有人因自己而杀气腾腾。? 以为只是简单的恶棍拦路，毕竟方才谢安的理直气壮言犹在耳，虽有意外，但想来不是什么大事，所以颜七娘虽有惊吓，但并不慌乱。 甚至还有“闲情”安慰一旁有些受惊的王曹氏， “京城重地，他们不会有事……伯母……莫要担忧”。 王曹氏回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甚至连颜七娘终于如从前一般亲切称呼自己也没有让她心情好转。 她虽然偏安一隅，但说句不好听的，吃过的盐比颜七娘吃过的米还多，对于颜七娘的想法，也是背道而驰，正因为是“京城重地”，才更令人担忧啊。 敢在这里出手，哪一个是简单的。 这让本来就因圣上那突兀的召见心惊胆战的王曹氏更加不知所措，颜七娘看不出来，但王曹氏怎会看不出，眼前这场纷争分明是早有预谋的刺杀啊。 “再联想王敦时不时出的有关国业震荡的感慨……”，虽然拼命告诉自己不可能，但王曹氏的内心仍七上八下，不得安生。 只是这些王曹氏怎会跟颜七娘说，只能回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偏偏这时又有几声陌生的大喝，起先王曹氏还以为是谢府的援兵到了，僵硬的表情已有所舒缓，偏偏下一刻却呆愣在原地， “啊！！！！！！” “啊~~~~~~” “救命啊！~~~” 与之相应的，是颜七娘刺耳的尖叫，惊恐万分，王曹氏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不远处尖叫声此起彼伏，竟构成独特韵律，让原本浴血厮杀的刺客们都愣住，显然没想到此刻竟有如此多的人在看现场演出。 之所以如此，是那黑衣男子的手下们登场了，本来就是身经百战，身手敏捷的好男儿，更何况主子还下了那么“冷酷”的命令，最最重要的，主子还在楼上看着呢，不好好表现怎行？ 一群人争先恐后，如狼似虎，哪里是毫无准备的刺客们能想象的，注定悲剧了。 黑衣人们手起刀落，便是一颗颗滚滚人头，好巧不巧，有人正对着颜七娘所在的马车，于是，在颜七娘还没反应的时候，先是一腔热血喷洒在车帘，接着便是一颗滚滚人头，带着不可置信与一丝丝迷惑，就这么滚在了颜七娘脚边。 甚至还反弹了一下，又撞出去几分，随后正对颜七娘。 “啊！！！” 王曹氏任命的闭眼，心中已经一片死灰，“完了……”至于不远处那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王曹氏考虑不了，也没心思考虑，但她不考虑，不代表别人不会考虑。 三楼的夫人们猛然听到尖叫，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脸担忧，“坏了，孩子还在楼下呢”。 “这……” 众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是好，被家里娇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如今竟见了如此血腥，这可如何是好。 “还请王妃恕罪，小女……” “无妨，她们定是受了惊吓，莫讲这些虚礼，快快去吧”，宰相夫人话未说完便被乐王妃打断，毕竟方才的尖叫声如此刺耳，想不听到都难，都是相熟的夫人，乐王妃哪里会在此时为难。 只是在众位夫人告退时意味深长的看了方才说话的赵夫人一眼，至于内心想的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众位夫人们心急火燎的进了包间，看着自家小姐们柔柔弱弱躺了一地，那心中滋味，别提有多纠结，本是来看别人笑话，没想到却自己成了笑话。 她们甚至都不敢想像若是今日的事情传出，自家姑娘的闺誉是问题，若是因此而影响了其他，那……更是大问题。 所以众位夫人们对视一眼，纷纷达成默契，默不作声扶着自家姑娘，从后门慌慌张张离开，至于那颜七娘，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现在还是赶紧回家跟老爷商量商量自家姑娘的事才是重要。 “真是愚蠢……” 三楼男子看着楼下生的一切，评价道，也不知他说的是那些慌乱离开的众位夫人，还是办事不利的手下们。 “是……他们愚蠢” “一群二货！” “是……他们是二货！” “额……主子，二货是什么意思？” 一直站在黑衣男子下的男子附和道，随后又一脸疑惑，不明白自家主子嘴里怎么蹦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词语，偏偏还不懂意思却又大概懂得，真让人纠结。 “额……”黑衣男子语噎，随后恼羞成怒，“混账东西，现在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吗？还不赶紧去收拾残局，一群二货，看看都怎么办事的，这里是京城啊！京城！竟然真给我光天化日的就提刀砍人了，你们怎么这么牛，牛气冲天啊！还不快去，让老子给你们搽屁股啊！自己去收拾干净，若是有人怀疑到老子这里，老子就把你们都交出去，一群二货！” 黑衣男子破口大骂，暴跳如雷。底下众人下意识地缩着脑袋，但好歹听出了主子是让收拾残局，一个个如蒙大赦，一溜烟便不见了人影，只剩黑衣男子独自气喘吁吁。 “混账东西，竟然质疑主子，不过……今日之事究竟是谁指使？” “究竟是谁？是你吗？” 同一时刻，乐王妃也出疑问。 底下的混乱终于随着又一波的黑衣人加入而止息，谢安他们更是一脸紧张的奔向马车，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今日怎会有此无妄之灾，但刚才那惊恐万分的尖叫却是犹如在耳，一个个紧张万分，却偏偏围在马车边上不敢进去， “七娘，你没事吧？” “七娘……” “都让开！”李云苒一把推开谢安，挤进马车。 “伯母，七娘怎么样了？” 第九十五章 再入梦境 “受了惊吓，应该无事……” “嗯？”察觉到王曹氏话语中的犹豫，李云苒疑惑转身，因为紧张昏迷的颜七娘，她闯进来时并没有注意到车厢内的异常，此刻顺着王曹氏的目光，好巧不巧，正对上那颗被弹回的头颅， “我靠！” 李云苒一声惊呼，抬脚便踹上去，一颗犹带着不可置信目光的脑袋就这般飞了出去。?? “什么东西？” 马车外有王四郎疑惑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人仰马翻。 只是这些都与颜七娘无关，早在那颗人头飞进来时，她已经吓得昏迷，其实这也不能怪颜七娘，无论心智怎样成熟，不管说经历过什么，说到底颜七娘还是一个闺中小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门闺秀，眼前这种情况连李云苒都被吓着了，更何况颜七娘。 但世间之事便是如此，貌似毫不相干，却偏偏又因它而该了生命轨迹，直至多年后，颜七娘每每想到今天，也会不由感概，若是没有那颗人头，会不会，一切就会不同？ 又是滚滚黄沙，又是一座孤城，又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颜七娘举目四望，不见人烟， 眼前的场景陌生又熟悉，颜七娘知道自己又进入那个可怕的梦境，不出片刻，这里的死寂便会被血腥淹没，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一具具无辜的尸体，以及，与之而来的无与伦比的恐惧。 “啊……！” 颜七娘死命尖叫，疯一样的奔跑，“不要！不要做这样的梦！我要醒来！醒来！！！” 奔跑，尖叫，拳打，脚踢， 为了醒来，颜七娘甚至直直地朝墙壁撞去，可惜……梦境终究是梦境，一切都是虚幻，哪怕撞了南墙，也是不能回头，只能这么做下去。 或许是下一刻，或许是许久以后，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是没有外界干扰，这梦境，便会一直持续，偏偏李云苒他们为了照顾颜七娘，连挪动都小心翼翼，吵醒都做不到，哪里能将她从梦境拉出。 风起，迷了眼睛，乱了心神。 不管颜七娘再如何疯咆哮，该来的还是来了，一具具尸体带着鲜血冲刷感官，刺鼻的血腥味终于使颜七娘平静，既然不能避免，索性坦然接受， “毕竟已经轻车熟路了不是？”颜七娘自嘲。 就如颜七娘曾对黑影说过的那样，“开始习惯”，此刻的颜七娘就如一个被生活磨了棱角的老人，只有被动接受，没了奋斗，生活就如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既然反抗激不起半点浪花，与其被拍死，不如学着适应，起码还能活着。 这话说得没骨气，却是许多人不得不选择的事实。 不是每个人都是英雄，我们也没有能力能够改变社会，能做的，只有改变自己，顺流而下，起码活着。 我们只是平凡人，有平凡人的坚持，有平凡人的准则，活成一个平凡人，珍惜眼前的，抓住未来的，不错过身边的风景，足矣…… 于是乎，此刻的颜七娘静下心后甚至还有心思思考，“如此梦境，会不会，预示着什么？或者是上辈子的经历？”颜七娘摇头失笑，却也没了之前的忐忑。 昏迷中的颜七娘此刻心情平静，却不知京城因方才的刺杀炸开了锅。 本身在京中刀剑相向已足够令人震惊，更何况被刺杀之人还有奉召归京的将军，颜七娘与谢安倒还好，但，刺杀武将，这事可大可小。 于是乎，刚刚回到将军府李青山屁股还没坐热，便被一纸圣旨召入宫中，与之随行的，还有王敦，而谢安也被得了消息的谢老爷子派人绑了回去，至于颜七娘，此刻却是最无事的，也是最无辜的。 大概除了乐王妃，还有一个知道情况的郭公公有所猜测外，其他人根本不会将今日的混乱与颜七娘联系到一起。 或许刚开始是因为颜七娘，但之后呢……？ 乐王妃与郭公公都不能肯定，更何况他人？众人种种猜测，但不用怀疑的是，今日之事之影响，会比众人想象的要深远的多。 不说其他，那些被吓晕的小姐们回家之后，也够鸡飞狗跳了。 至于那个赵夫人，嗯……应该很快会被人想起来。 ======= 血腥味越来越刺鼻，目光所见，血流成河，突然，颜七娘双目皱缩，原本已经平静的心猛然漏了半拍，原本黄与红的视野，悄然多了一抹黑色，却甚为和谐。 仿佛他原本就该在那里，只是颜七娘从未觉。 那是一抹黑影，带着冷血与肃杀，随着他的出现，原本婉转凄凉的场景变得硝烟弥漫，“战场……”颜七娘瞬间明悟。 那黑影虽独自一人，却仿佛身后跟了千军万马，气势如虹，难怪有如此多的尸体，颜七娘明悟，却更加皱眉，虽是战场，但无辜百姓惨死，还是不能让人接受。 颜七娘面露厌恶，再抬头看那黑影，只见他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飞起，每一颗都如马车中那样，双目迷茫又带着不可置信，就这么一颗颗滚落在颜七娘脚边， “啊！！！” “小姐醒了！” “七娘你醒了，感觉如何？” 颜七娘惊起，抬头便见李云苒与如烟担忧的目光，嘴巴蠕动，终化为一声叹息，“我没事……” 颜七娘不想让旁人察觉那与众不同的梦境，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醒的瞬间，那黑影蓦然抬头，望向她的目光充满希翼，可惜，这些因为颜七娘的惊吓，却全都看不到了。 自然，更不会听到那一声闻者心痛的叹息，“还是不能接受么……” 第九十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可是醒了？瞧这小脸吓得，我炖了汤，快趁热喝了”。 颜七娘还未来得及打量周遭，就见一妇人如风而来，体态端仪，身姿窈窕，温婉如初，眉目间与李云苒却有七八分像，正是李云苒之母李温氏。 颜七娘不禁看向李云苒，“夫人如此性格，怎么就教出了这活宝”。 当然，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诽腹，着实不敢出口的。 “可好些了？” 李温氏见颜七娘虽神游开外，却目光清澈，心思单纯，不由万分喜爱，话语也亲近不少。 “谢夫人关心，是七娘叨扰……” “莫起来，躺着就是”李温氏拦住欲起身的颜七娘，顺手将靠背放好，又扶着她靠好，这才退到床边，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差点让颜七娘红了眼睛。 “多谢夫人”， 多少年了，好像从记事起，颜七娘便没有与母亲亲近过，以前还以为礼不可废，为此还一度叛逆，不肯学习礼法，现在才知道，一切只不过因为一个“继”字。 没有骨肉亲情，颜七娘倒要感谢颜谢氏没有虚情假意，起码心里还有个寄托。 因为不曾拥有，才更加渴望。 李温氏这一简单的动作，让颜七娘闻到了母亲的味道，这才差点控制不住。 “娘你炖的什么汤啊，我也饿了……”不知是不是察觉到颜七娘的情绪，李云苒可怜兮兮的一句撒娇，打破之前有些沉默的气氛。 “就知道吃” 聪慧如李温氏怎会察觉不到颜七娘的情绪，自然顺着女儿转移了注意力，此刻双眼一瞪，却是让李云苒委屈了， “什么嘛，七娘都有，我就没有，还是不是亲生的”。 ………… 李温氏扶额，对于这古灵精怪的女儿却是无可奈何，刚想张嘴就被女儿打断，“我知道我知道，七娘是病人，要补，我身体健康，所以没得喝，我知道”。 这次，连一旁的如烟也目瞪口呆，活了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如此相处的母女。“话虽这么说，但为什么我会羡慕呢？” 如烟疑惑，转头望向颜七娘，却现自家小姐眼中没来得及消去的羡慕，“小姐……” 如烟虽然心思单一，但对比着眼前母女相处的画面，怎么着也觉得自家小姐可怜，但也只是觉着，她却不知颜七娘心思，以为还像小时候那样，羡慕一阵也就过去了，却不知颜七娘此刻是真的羡慕。 “成什么样子”，如烟那话李温氏自然也是听到的，以为女儿的“独具一格”吓着人家，口气不由带些训斥，却偏偏又因女儿的下一句话又无语， “成这样子啊” “…………” “行了，你们自己说说话，我还有事，且先养着，一会让云苒陪你转转”，前一句是对李云苒，后一句却是对颜七娘说的。被女儿这么一打差，原本要说教的心也淡了，既然女儿能对人家展露本性，大概是真心结交，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通这些，李温氏便没有心思待下去了，让年轻人自己接触不是更好，于是嘱咐了颜七娘几句，便带着丫鬟们离开。 “七娘，赶紧喝汤，喝完了我带你去我家花园，准让你流连忘返”，不等李温氏出门，李云苒便端着汤碗递给颜七娘，一脸兴奋，显然是想象到颜七娘见到自家花园后一脸震惊的模样了。 颜七娘虽不知将军府的花园有什么别致，却也不会让李云苒得意， “哦？你不喝吗？要不……我分给你些？” “呀，颜七娘！竟学会埋汰人了，长进不少啊”， “在李小姐面前哪里敢提长进二字”。 “还敢嘴硬，看爪！” 噗……这次连如烟也忍不住了，头一回见有人把自己的手比喻成爪的，这李小姐还真有趣。 将军府的花园似乎秉承主人之风，一草一木间颇为硬朗，与颜七娘平日所见大不相同，别有一番风味。 几步走来，倒将颜七娘心中余悸冲散不少。可惜，这种好心情却没能持续多久。 “七娘！？” 还没走过假山，颜七娘便听对面传来熟悉的呼唤，脚步一顿，本想往回走，却最终没能付诸行动，只因出声那人似急不可耐般匆匆而来， “真的是你，怎不在房中休息，身体怎么样，可还头晕？” “…………” 如烟与李云苒面面相嘘，实在没想到出门转一圈竟遇到了最不能遇到的人，两人相视一眼，纷纷担忧的望向颜七娘，“这可如何是好”。 “王公子有礼！多谢公子关心，已无大碍”， 没有李云苒想象中的质问，也没有如烟担忧的情绪激动，此刻的颜七娘平静的仿佛只是偶遇熟人，可就是这平静，却让两人心惊肉跳，“不应该啊”。 两人的“交流”并没有遮掩，让原本就因颜七娘的生疏而尴尬的王四郎更加无地自容，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离开，反而上前一步，“七娘，我能……跟你谈谈吗？” 这一举动令一旁的李云苒更纳闷，不知他喉咙里买的什么药，只是看颜七娘没有回应，想说什么也只悻悻住嘴，对王四郎却更加鄙夷，不管怎么说，他这句话真是欠考虑，不说其他，万一被有心人传播，那以后哪里还有颜七娘容身之地。 王四郎脸色其实也不自然，当初兴师动众的退亲，这会子又这般纠缠，说什么都是多余，但这一路所见所闻，尤其是今日突兀的刺杀，让王四郎现自己对于颜七娘远没有想象中的淡然，天知道那刺客逼近马车时他有多担心。 而此时的偶遇，更像是个导火索，让王四郎有一股挽回颜七娘的冲动。 可惜这些颜七娘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估计也会不以为然，拥有时不曾珍惜，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若是都有一次从新来过的机会，那天下哪里还有那么多情感孽债。 “不知王公子有什么事？七娘人微言轻，怕是帮不了公子多少……” “七娘……”颜七娘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此刻的王四郎目光恳切，祈求中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一定要这样吗？” “王公子说笑了”，颜七娘内心闪过一丝不耐，幸亏今跟着的都是亲近之人，若是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时下虽民风开放，姑娘公然追求心爱之人也不是不可接受，但像颜七娘与王四郎这种定亲后又退的，却大多老死不相往来，不说其他，就是其中牵扯出几个家族，也够让人避如蛇蝎，毕竟，名门望族最重视的便是声誉。 所以颜七娘见王四郎有纠缠之意，便立刻提出告辞，招呼李云苒转身就走，却被王四郎的一声断喝立在原地， “七娘！” “我说王公子，好歹是别人家，麻烦你注意点礼节行不行？” 颜七娘还没说话，李云苒却忍不了了，方才这一声声音太大，估计周围人都听到了，想着可能引的后果，李云苒是半点不客气，老虎不威，当老娘是病猫啊！ 可惜，怒中的李云苒并没有注意到颜七娘神色异常，若是注意到，说不得，往后的事便不会生。 王四郎的一声“七娘”，确实让颜七娘生气了，但最多的还是震惊，今日虽然混乱，但颜七娘还是从王四郎的呼喊中找到一丝熟悉，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起，那刺客刚刚暴露时那来自马车外的焦急呼喊，可不就是王四郎。 “原来，你竟如此关心我……” “既然这样，为何当初又苦苦相逼……” 颜七娘一时怔然，不期然想起幼时甜蜜玩耍，两小无猜的画面，就是当初在赏梅会时，不也是相处的很好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也变成这样……？” 颜七娘呢喃，目露迷茫，一时间感慨万千，脱口而出，“那我们谈谈吧”。 第九十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凭地犯傻！” 喜欢大白话的李云苒脱口一段咬文嚼字，可见其内心震惊，连下意识的举动都忘了。? ? 不过却没人在意她怎么说话，王四郎原本一片死灰的面色此刻是惊喜交加，“真……真的？” 语气中的小心翼翼连李云苒都听出来了。 但王四郎的死活与她何干，李云苒撇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虽然来京的路上一直撮合缓解顔七娘与王曹氏的关系，但李云苒打心眼里却从没想过要放过王四郎，就连王曹氏的事，也不过是不想让顔七娘遗憾罢了。 就连王四郎也没有意识到，此刻他的再三相逼，直接让李云苒心中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不过就算知道，此时也不会在意吧。 “那……我们去那边可好？” 此时的王四郎根本就忘了其他，满眼只有顔七娘，本以为就此失去，没有想峰回之后路还转，那柳暗花明，说不得还能争取一番。 毕竟，谢安不是还没有行动么。 想着自己还有机会，王四郎更加兴奋，面上却不露丝毫，仍是一脸忐忑的望着顔七娘。 “走吧”，既然答应，顔七娘也不扭捏，抬眼看王四郎所指之地虽然僻静，但却没什么遮挡物，也不犹豫，径直走去。 李云苒与如烟阻止不成，只得对王四郎怒目而视，却也不离开，只在原地看着两人谈话，虽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亲眼看着，总也放心不是。 当然，此时一脸气愤的李云苒并不知道在这京中还有人存了跟她一样的心思。 却说那黑衣男子自大街上见了顔七娘后，便让人着手调查，前前后后不过几个时辰，所有与顔七娘有关的资料都被放在案上，可见黑衣男子的手眼通天。 此时他正好看到柳姨娘死亡之事，多年未曾怒的他竟一手拍碎了椅子把手，“愚昧无知，还学着别人断案推理，怎么不把自己推死！” 主子一怒，地下的人自然噤若寒蝉，尤其是边上一个眉目机灵的小胖子，此刻他原本有些滑稽的面容布满愁苦，尤其是黑衣男子那一掌，让原本愁眉苦脸的小胖子又多了一丝心疼，“上好的黄花梨木啊，就这么毁了”。 “少说两句会死啊”，小胖子那句话让其他的黑衣人恨不得一掌结果了这小子，没这么刺激人的啊，主子爆你小子没事，遭殃的可是我们啊。 不过那些黑衣人也就只敢与小胖子打打目光战，却不敢出声打断黑衣男子。 “混账！竟敢这么欺负她，当我是死的么！？”不知黑衣男子又看到哪里，这次是连面前的案几也成了粉末。 “哎我说，好几百两银子的东西呢，有你这么糟蹋的吗？” “嘶……”小胖子这话一出口，黑衣男子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站的黑衣人们却惊出了一身冷汗，敢这么跟老大说话，牛人啊。 不过，黑衣人们这话显然是说早了，因为小胖子的另一句话，差点将这些身经百战而不死的黑衣人们给吓死，“我说，这顔七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值得你如此劳师动众的，是不是个美人啊，可惜那天我不在，要不然便能一顿芳容了”。 “你对她感兴趣？” 原本并不打算理会小胖子的黑衣人听闻这话突然开口，倒是让原本涛涛不绝的小胖子一时闭嘴，不过小胖子是何人，眼珠子咕噜一眼，便有了主意， “哪能啊，这不是你对她好奇嘛，我关心你”。 “你还是对她好奇了” “额……” 小胖子眨巴眨巴眼睛，干笑一声，“你想多了”。 “是吗……？”黑衣男子不可否置，注意力又集中在手中的资料中，自认为躲过一劫的小胖子长舒一口气，有些后怕的拍拍胸脯，随即又觉得有些丢分，瞪了面色古怪的黑衣人们一眼，便背着手，迈着小八步，准备离开。 “等会还有事”， “额……”小胖子原本得意的小八步突然僵硬，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转身又破口大骂，“我说，我又不是您手下，至于剥削成这样么，我的人生自由啊”。 “那你走吧”，黑衣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语气也是云淡风轻，可偏偏听在小胖子耳中却比阎罗王的话还管用，“大爷，您是我亲大爷，有事您只管吩咐，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在所不惜”。 “别贫嘴，你去跟着他，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事情”， “咦，你什么时候又对男人干兴趣了”，小胖子仿佛不知道什么脸面，显然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货色，要不前一秒还心惊胆战，下一秒又本性暴露了，此刻拿着王四郎的画像，真是双眼亮晶晶。 “滚！” 沉稳如黑衣男子也受不了不着调的小胖子，一脚将其踹了出去，也不管其撕心裂肺的哀嚎，转身又坐回椅子，开始低头看资料，只留地下的黑衣人们大眼瞪小眼，却都是大气不敢出，刚才那一脚，看着都疼啊。 此时的王四郎根本就不曾想到自己被惦记，辛辛苦苦争取了与顔七娘单独说话的机会，可临了临了，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两人这么面对面站着有一会了，可却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知王公子有何指教，还请直言相告”，答应跟其说话，并不意味着冰释前嫌，既往不咎，所以顔七娘一开口，顿时让王四郎心痛又无奈， “七娘……” 第九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 “还是不肯原谅四哥哥吗？” 犹豫又恳切的语气，狠狠集中顔七娘，令她不由倒退两步，“我……”恍惚中，仿佛又回到那无忧的童年， “四哥哥你坏！赔我毽子”，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只在头上绾了个髻，配着展翅欲飞的蝴蝶簪，生起气来更显的活灵活现，看的一旁的小男孩怔怔出神。 “好妹妹，这毽子坏了，改明哥哥赔你个更好的”。 “我就要这个，这可是爹爹给我的”，小女孩看看毽子，又看看疼自己的四哥哥，来回犹豫了几次，终是有所取舍，却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那怎么办？妹妹莫哭了”小男孩挠头，一脸焦急，“要不，我去跟伯父请罪，让伯父再给你一个？” 王四郎不说还好，一说小小的顔七娘哭的更伤心了，也不知是因为毽子还是王四郎，又或者，因为自己。 这下王四郎更慌了，“妹妹别哭，要不，我明天带你出去放风筝？” “真的？”小孩子总是充满好奇心，尤其是顔七娘这种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在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总是向往外边的精彩世界。 “四哥哥你说真的？” 顔七娘双眼明亮，宛如九天星辰，看的王四郎一阵失神，“当然！” “耶，四哥哥最好了”。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满足，那时的顔七娘也不外如是，那个画面至今仍记忆犹新，可惜早已物是人非，顔七娘已不是当初的顔七娘，而王四郎，也不再是那时的王四郎。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顔七娘喟然一叹，美好也罢，伤心也罢，总是匆匆去年，往而不返。 顔七娘脸上的恍惚令王四郎一喜，不由上前紧握其手，“七娘，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就一次，若还是这般结果，我……我便再不纠缠于你”。 皱眉，顔七娘目光闪过一丝不耐，可惜兀自兴奋的王四郎未曾察觉，但他不能察觉，并不代表旁人也不能，一直虎视眈眈的李云苒与如烟二人，早在王四郎搞“突然袭击”时已不能忍受，此刻正好撞到顔七娘目光中的不耐。 李云苒轻舒一口气，不耐就好，她还真怕顔七娘再被“甜言蜜语”俘获，若是那样，自己这一插手，反而罪过。 她毕竟与顔七娘初识，远没有好到可以随意干涉其情感的地步，虽是为了她好，但当局者迷，所谓忠言逆耳，大概也可以用于此处。 人呐，在事关己身时，往往感性多于理性。 “王公子，还请自重”， 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四郎哪里是李云苒的对手，还未反应，便被推着倒退几步，远离了顔七娘。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一掌竟将王四郎推开那么远，李云苒也楞了，随即嘲讽，“就这样还学人家泡妞，也不……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妈呀，差点说漏嘴了”，李云苒拍拍胸脯，惊魂未定，左右一看，现王四郎找这地确实清净，可以百分百放心自己那话没有被府里人听了去 “幸好……不然又要挨骂了”，将军府的人都知道自家小姐是个口无遮拦的，而且不是还有些许新颖词汇，刚开始大将军还觉着好玩，并不限制，等李云苒到了说亲的年纪，将军府的泼皮辣椒之名却早已名传坊间。 这下大将军着急了，整日派人盯着女儿，一有不和于时的话语便重重责罚，以期其有所改变。 这些顔七娘与王四郎是不知道的，此刻的顔七娘，用心乱如麻来描述最恰当不过，昨日种种犹在眼前， “君心回回转，何处可心安……” 顔七娘呢喃，正想该以什么理由回绝王四郎，李云苒的贴身丫鬟青碧却一脸焦急的跑来，“小姐，老爷从宫里回来了，请您和颜小姐过去一趟？” “请我……？” 顔七娘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不明白大将军如此焦急的寻找自己为何，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王四郎和李云苒，只不过王四郎还抱有幻想，想着顔七娘总该给自己一个交代才是。 可惜顔七娘巴不得快些离开，自然无视了他布满希翼的脸色。等他回过神来，顔七娘早已与李云苒一起离开好远。 不说王四郎是如何纠结，却说王曹氏自进了京都，本就被其繁华吸引，若不是出了刺客那事，怕是早乐不思蜀了。 王敦作为一洲刺史，在京中自有住所，却是不能与顔七娘一般入住大将军府的，但此时王敦封招入了宫，留她一人无聊之下，带着丫鬟婆子们出了门就向着大将军府行来， “那是哪家的小姐？”马车里的王曹氏突然问。 这让原本正四处张望的丫鬟下了一跳，慌乱中撇了一眼，赶紧答道，“是州府家的，夫人若是感兴趣咱可以回来之后拜访，现在车可不能停，一会内城就要关门了，咱们还得再快些”， 丫鬟一边心不在焉地答着，一边催促车夫，却是许久不见王曹氏回音，过了半晌，终是察觉气氛有些诡异，这才心惊胆战起来，“夫人……” 马车里还是无声，丫鬟终于急了，小心翼翼，“夫人……？” “回吧”， “啊？”小丫鬟有些迷糊，不理解王曹氏的意思，直到马车里又传来一声“回府”，这才督促车夫调转马车，又原路折了回去。 第九十九章 邀请 “颜姑娘，我们小姐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顔七娘刚收拾妥当，就有丫鬟进来邀请，态度底顺谦卑，与之前不大相同，好在这几日已略微习惯，没有了最初的纳闷与惊慌。 却是那日见了李青山后，也不知府里传开什么，总之之前还对顔七娘不冷不热的某些人一下子殷勤不断，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无奈。 不愿细想，也不敢细想，顔七娘回了句，“知道了”，便打了丫鬟。 “呸，趋炎附势的小人！” 如烟轻唾，就差横眉冷对了，看的顔七娘好笑不已，“跟她们计较什么，管好自己就行了”。 “就是，就是生气嘛”， “太气人了！” 如烟嘟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却看的顔七娘叹息，连身边的人都有那些思想，更何况他人，想必，外界应更夸张吧，“飞上枝头的凤凰，真真好听……” “小姐……” 如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顔七娘抬手打断，“咱们走吧，莫让云苒久等”，说罢也不等如烟反应，径直出门，只留如烟懊恼的跺脚，匆忙跟上。 时到年关，将军府一派忙碌，下人们来来回回，往而不乱，只是在看到顔七娘的时候，无不停下，恭敬行礼，这让原本就心情不佳的顔七娘更是叹息，却又不能阻止，只能步履匆匆。 期望这路越短越好。 李云苒早早地等在院门口，也不知是什么要紧事，让她来回踱步，神态焦灼，远远地见了顔七娘，赶紧迎上，“可是来了，急死我了”。 “到底什么事，丫鬟也说不清楚，瞧你急的样子”， “能不急嘛”，李云苒见着顔七娘云淡风轻的样子，郁闷开口，“都快火烧眉毛了”，说话便拽着顔七娘去了内间，只留如烟与在与其贴身丫头大眼瞪小眼，也不好胡乱打听，兀自着急。 对于李云苒的风风火火，顔七娘近来虽有一定的免疫，但此刻竟还是有些无言，也不知李温氏面对如此跳脱的女儿，是怎么习惯的。 “好了，现在能说说，生什么事了？”直到两人在榻上坐定，顔七娘才疑惑开口，不过这会李云苒却卖起关子，“你先看看这个”，说罢从案上拿出一个印花请帖。 “青苡？”顔七娘疑惑，抬头却撞见李云苒兴奋的眼神，“她是……？” “你不知道？” 李云苒呆愣，随后反应过来，“是啊，你刚来京城，不知道也是正常”，说罢仍是目光兴奋，不过转瞬又被顔七娘打败，泄气道，“你就不能好奇一番吗？她也邀请你了啊”。 手指不停点着请帖，神情激动。 “你叫我来不就为此事” “呀，服了你了，真没好奇心，太没活力了！” “活力？”顔七娘这次真疑惑了，对李云苒嘴里这些似是而非的新奇词语很感兴趣，这让李云苒有些忐忑，不过片刻后对顔七娘却是更无语了，显然顔七娘对于请帖的兴趣更多。 “她是当朝宰相的嫡女，为人温婉谦逊……”这让松一口气的李云苒有些无奈，开始滔滔不绝。 “停！”顔七娘抬手制止李云苒不着调的长篇大论，无奈摇头，“说说她怎会无缘无故相邀，我可不记得我有如此权势的姐妹”，与李云苒待久了，顔七娘说话也无意识学了她，只是尚不自知。 当然，粗心思的李云苒更不能觉，只对顔七娘的话摇头，“怎么无缘无故，那天她们就在临街的酒楼小会”， “那帮没用的，据说那天吓瘫了好几个呢！” 李云苒眉飞色舞，抬头却现顔七娘有些惨白的脸色，懊恼地住嘴，“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那天的事”， “呀！这张笨嘴！”，李云苒接连摆手，目光懊恼，却只是更糟，一时急的满头大汗，却看的顔七娘暖心不已， “行啦，知道你不是有意，我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便好”。 “哦，那快快躺下，我去厨房看看给你的汤好了没有”，说罢也不给顔七娘反应的机会，叫进一直在外等候的如烟，自己却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这番模样看的顔七娘摇头叹息，但心中几日来的阴霾却是烟消云散，有此朋友，有此可以相互扶持的朋友，哪怕以后遍体鳞伤，也总有个休憩的地方。 还求什么，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人有悲欢月有圆缺，于风雨中前行，也总有个休憩的地方。 值了，就算此次京城之行最终不能如意，但得此朋友，足矣。 打了精神紧张的如烟，精神放松的顔七娘斜卧榻上，开始考虑后日法门寺之行的可行性，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后日，你去一趟法门寺吧”。 “为何？”顔七娘抬头，疑惑望向房梁处突然出现的黑影。 第一百章 聚会 “我与成空大师有故，有件东西托你取回”， “你与大师有故！？” 顔七娘惊叹，斜卧的身子也是惊然而起，“你一介鬼魂，还能与大师有故？”说完便觉失言，有些忐忑，她无心伤害黑影。???? ? ? “我……” “所以我只能请你帮忙”，黑影一笑，打断顔七娘的解释，语气沉稳又令人心安，“后日，便去一趟法门寺吧”。 “恩”顔七娘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外间李云苒与如烟说话声打断，知道是李云苒回来了，这会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作罢。 修养的时光虽无聊，但有李云苒在，顔七娘也度的不知不觉，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顔七娘吃过早饭便与李云苒坐车而出，正往法门寺而去。 且不说两人一路猜测今日小聚的目的，却说今日的法门寺往来车马不绝，平日不长开放的后院也是人声鼎沸，莺莺燕燕无数，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那日顔七娘进京时隔楼观望的小姐们，只是少了身份最重的，这群莺莺燕燕说起话来更没了顾忌。 “听说，这顔七娘可是十足的美人呢”，一身穿浅黄襦裙的小姐娇笑道，正是太傅府的二小姐马月， “什么美人，乡野之人粗鄙，妹妹也学着他们的眼光了？”有不服的人道， “是啊，边关之人哪里见识过什么美女，要我说，那顔七娘还不一定有姐姐美呢”，这是想巴结太傅府的， “什么话，边关人没见识，难道谢公子也没见识吗？”原本对马月的话不满的马蓝此刻终于忍不住，一群人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作为谢安忠实的追求者，马蓝不允许旁人说他任何坏话，哪怕只是眼光问题都不成，也算是用情至深了。 此时的顔七娘与李云苒刚刚下了马车，看着阶梯深处的法门寺，李云苒还没什么感觉，顔七娘却神情巨震， “于乡野深山处，点一盏灯，传一缕香火，纵万般繁华，我心安稳”， 仿佛梦中的某一刻，曾魂游于此，许下一愿，今日特来圆满。 一瞬间，顔七娘似乎明白了黑影让她来此的含义，但明白后确实更大的糊涂，想不通。 顔七娘的恍惚，李云苒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她正一脸兴奋的解释千丈阶梯的由来，“咱们得走上去了，这样才心诚”， “是得心诚”，顔七娘附和，别有深意。 等到两人踏步而来时，后院的争执已告一段落，马蓝目光愤恨，显然方才吃了亏，正想着该如何反驳，便听院门口有小厮叫喊， “李家小姐到！颜家小姐到！” 呼啦，满院子的目光都聚集到院门口，毕竟今日来的都是当日被那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所惊吓之人，虽没有明说，但心里却都有一丝气愤与怨念，毕竟，若不是那日，自己等人也不会有那般糗事。 这事说起来顔七娘也冤枉，但却成了众人泄的对象，也只能被动承受，谁让她是“远道而来”的呢。 于是，顔七娘便在万众瞩目中踏雪而来，“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而她身旁的李云苒却是浑身英气，似仙子身边忠诚的侍卫，于四周纷飞的白雪下，衬得顔七娘愈的不粘红尘。 这也是李云苒刻意的效果，毕竟今日的聚会所谓何来，两人心里都有猜测，也不需与顔七娘商量，只自己稍一衬托，便已经有如此效果。 众人哀叹，“世间竟有如此出尘之女子，怎让人心甘”，纷纷嫉妒，就连马蓝也沉默，瞬间自卑，至于马月，或者她人，更是五味杂陈。 场面一时有些沉默，气氛诡异。 “怎么如此冷清，是有不妥么？”就在大家沉默的时候，一个轻灵温婉的声音传来，若清风拂面，令人舒心不已，却是这次聚会的主人终于出现。 青苡，这个在李云苒口中出现无数次的名字，终于得见真人，顔七娘也不禁打量，只见她神态华贵却不失亲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最是那微微一笑，令人心往。 “这便是颜家七小姐，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请坐”， 青苡看着顔七娘的面容也是一愣，随即面不改色道，只是心中的震惊，却不足旁人道。 有了主事人，宴会自然要开始，只是当大家举杯恭贺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破坏了原本的气氛，“当然百闻不如一见，谁能想到仙人儿似的顔家七娘，会因怕弟弟争宠而害死尚在姨娘腹中的胎儿，真真蛇蝎美人！” 第一百零一章 针对 突兀而尖锐的女声令顔七娘原本笑吟吟的脸旁瞬间僵硬，“柳姨娘”，这个一直被她刻意回避，深埋心底的名字还是被人提起了，顔七娘一时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 ? 这一幕被众人看在眼里，顿时唏嘘一片， “挺和善一人，所作所为真真令人指”， “姐姐说的没错，人呐，最忌表里不一！” 众人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扫视顔七娘，仿佛要将其穿透，而作为主办人的青苡实在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带起的宴会也会如闹市般混乱，此时也是目瞪口呆，愣愣不知该作何反应。 望向顔七娘当却是若有所思。 “市井谣传，可听信不得”，在顔七娘快坚持不住的时候，青苡突然出声，让场中原本沉重的气氛为之一肃，知道这是要保顔七娘，明目张胆的目光终于有所收敛。 这么一折腾，顔七娘也回过神来，正颜肃容，对青苡行礼道，“青苡小姐有礼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七娘今日才知什么叫出水芙蓉，绰约多姿，还有，不知这位小姐是……？”后一句却是对着方才出声之人问的。 “装模作样，迟早将你的伪装撕下！”说话之人显然为着目的而来，丝毫不买顔七娘的帐，只一句话便让有些轻松的气氛转瞬即下。 不过这次不用顔七娘反应，作为主办人的青苡便有所行动，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已经坏了规矩，换句话说，方才她已经开口，对方还如此咄咄逼人，这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呀。 是以青苡也没有半分客气，亲热上前拉着顔七娘就要坐下，“那是太傅家的二小姐，喊她马月即可”。 顔七娘屈礼拜谢，浑然不提马月方才所说的话，一派的温柔娴静，拉着还在呆愣中的李云苒坐下。 只是时不时瞥向李云苒的目光有些不对，说起来自进了院门口，李云苒便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方才也是没有反应，也没有一句话。 其实要说这法门寺李云苒从小到大来了不知多少次，每一次也不过感慨建筑之宏伟，除此别无他想，但今日不知为何，进了门便感觉周围有一双眼睛，一直饱含深意的望着自己，心里那点小秘密仿佛无所遁形，这让李云苒一下子慌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她可是深深的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对未知事物有多恐惧，若是被人传出……李云苒不敢想象，浑身战栗。 这种情况下的她自然没有听到方才马月的刻意针对，若不然也不会毫无反应，可是顔七娘对于她的状态却毫不知情，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那种情况下身边的朋友没有挺身而出，心里难免膈应。 可惜此时的李云苒浑浑噩噩，丝毫没有现不妥。 李云苒的神游丝毫不影响宴会的进行，回过神来的顔七娘对她人的针对游刃有余，气氛倒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甚至颇有赏花赏雪赏自然的文气之风。 在刻意的经营下，宴会倒还进行的顺利。 “青姐姐，听说你找旬先生打了件玉器，今日特来请成空大师开光的，不知等会妹妹可有幸一观？” “有何不可，只是大师潜心修佛，也不知能否有缘得见”，青苡放下酒杯，伸手抚摸一直摆放在案旁的锦盒，目光期待，显然今日的聚会还有顔七娘不知道的事情， 只是“成空大师……莫不是黑影所说的成空大师吧……”顔七娘低头沉思，若是如此此行怕是不顺利，傻子都听得出大师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见的。 不过事在人为，顔七娘一边敷衍众人，一边低头思索对策，毕竟已答应了黑影，总不能空手而回。 场上的莺莺燕燕们可不知顔七娘的想法，若是知道了，怕也免不了要嘲笑其自不量力，幸好此时众人的焦点都在青苡身上。 “姐姐佛缘深厚，定会如愿”，有人捧着。 “便如此，也该离某些人远些，若不然冲撞了该如何是好”，这话说的重了，且直接针对顔七娘，也不知今日马月吃错了什么药，仿佛顔七娘是不共戴天的仇家，处处挑刺，一股子的誓不罢休。 连青苡也不再说话，看着顔七娘的目光复杂，虽然方才那话有些宣兵夺主，但马月的一而再再而三，却让人开始怀疑，所谓三人成虎，更何况马月本就算圈子内的人。 这次是大部分人开始怀疑“残害幼弟，陷害姨娘”的真实性。一个个默不作声远离顔七娘，仿佛与她靠近一些，都会有损清誉。 顔七娘再次被推倒风口浪尖，下意识的转头，现李云苒仍在神游，对场上情况丝毫不担心的模样，她这模样让顔七娘内心感慨，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先前听了青苡小姐的介绍才知，原来妹妹便是太傅府的二小姐，早应登门拜访的，奈何一直未能如愿，七娘在这里先致歉了”。 “什么意思？” “她好像以前就知道马月啊”，周围有人嘀咕，“事情复杂了啊，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嘛”。 顔七娘一开口，便缓和了局势，众人兴奋地望向马月，看她如何反击，却见她仍双手抱臂，神态悠然， “油嘴滑舌，不值一提”， “哎，马月啊，你可不能丢了咱的面子啊，莫要让她人骑在头上了！”见马月只是平平反击，看热闹的众人不干了，好不容易有个热闹，当然还是要尽兴了才好，至于马月与顔七娘的心思，谁管她呢。 虽说马月也是圈子内的，但有人的地方便有阶级，虽是同为京中势力，但也有个三六九等不是，像马月这种的，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除了真心相交的，谁管她死活。 也不知马月若此刻能听到众人的想法，会作何反应，反正她现在是听不到，对于众人的催促也是乐见其成，说了这么多，可不就为了能出把风头嘛，当下也不废话，对顔七娘嘲讽一笑，道，“把人带上来，我今天还真要将这虚伪人皮撕了不可，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一百零二章 紫竹 顔七娘默然，对马月的反应有些心惊肉跳，却不得不强装镇定，“这种时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顔七娘给自己打气，却在下一刻惊慌失措，“紫竹……？” 不可置信，目瞪口呆，前一秒还试图维持的镇定轰然倒塌， “你是人是鬼？” 那疑似紫竹的身影越走越近，顔七娘却半点不敢接触，慌乱中甚至撞翻身后的案几，脑中浮现的只有林姨娘死前那诡异的笑容，还有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的模样。 “不！你不是紫竹，你到底是谁！？”仿佛想到了什么，顔七娘突然瞪向马月，“七娘自问不曾得罪过马小姐，为何要陷害至此？还是马小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非得害了七娘才可？” 顔七娘话说的严重，却只像垂死挣扎，马月丝毫不给反应，场上众人也都面露鄙夷，毕竟，她方才那慌不择路的样子可不像没事。 “奴婢紫竹，见过七小姐！”疑似紫竹的人影见顔七娘退后便立即站定，遥遥一礼，态度温顺，语气却无丝毫恭谨，任谁一看就知这两人定有故事。 有故事代表有好戏，有热闹，尤其看顔七娘的样子，还不是一般的热闹呢，这让众人心里莫名的畅快，似报了那日受顔七娘牵扯而出丑的仇。所以谁也没有要制止的意思，而唯一有可能为顔七娘挺身而出的李云苒，此刻还自顾不暇呢。 “不过短短数十日，小姐竟不认得奴婢了，也是，我本就命贱，主子不放在心上也是应该的”，眼前的人一言一行都与记忆中的紫竹神似，这让顔七娘不得不接受她没死的事实，毕竟佛门重地，妄言鬼魂可是大不敬。 再说，连黑影都只能委托自己帮忙取东西，她紫竹若是鬼魂，何以能光天化日现身佛门。 既然接受了紫竹没死的事实，那顔七娘心中自然而然便有大堆疑问，当初大家可都将她浑身是血的模样看的清楚，现在已经死亡的人却突然出现，这里边必定还有些她所不知道的事。 其实这也算因果轮回，当初颜正虽没有看清紫竹的模样，但当时林姨娘的死已经闹得府里人心惶惶，连坊间也有这样那样的流言，颜正为了事情不至于扩大，为了不再让那件事影响顔七娘的声誉，当时根本就没有确定紫竹的死活，便令人将其丢在乱葬岗了。 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若是颜正能知道今日之事，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日草率的举动，或许会，或许不会，谁知道呢。 顔七娘当然不知其中的转折，只是内心疑惑，“你既然未死，为何不回府，怎么，还想当个逃奴不成？” “回府！？”紫竹嘶嚎，“呵呵，真真是我的好主子，你难道不知，我若回府，怕早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 “你……！” “怎么，恼羞成怒了？”紫竹轻笑，神态癫狂，“当日我好好的给主子守灵，却被你们派人半夜三更的袭杀，好不容易拼着一口气吊着性命，却差点成了乱葬岗那野狗的食物，若不是遇着好心人相救，我早成了野狗果腹之物，这一切，不都拜你颜府，拜你顔七娘所赐吗！？” “你今日还跟我将什么主仆情谊，我呸，早在你们派人将那冰冷刀子插进我心脏的时候，我便已与颜府恩断义绝！” “我的七小姐，造成这一切的你，怎么还会问我为何不回府的话呢？还想将我骗回去然后悄无声息的处死吗？做梦！” 最后一句话紫竹吼的呀呲欲裂，仿佛食人的恶魔，那眼神，恨不得将顔七娘千刀万剐。 而顔七娘在呆愣中却是再次后退，差点摔倒在地，实在是紫竹所说的内容太过震撼，令她一时不能反映，不过她这一撞，倒是将李云苒撞的回了神， “谁带来的丫鬟，也不看看什么场合，佛门静地，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还真当这里是戏台子了”。 李云苒果然够彪悍，一开嗓子就将所有人都骂了进去，刚才看热闹的众人，可不都将这幽幽境地当成了戏台子？ 一时间，众人面色古怪，谁都看的出方才李云苒根本未曾听到众人的谈话，甚至现在，她还不知道那紫竹是谁呢，这一开口便说出如此话语，怎能不叫众人内心古怪，纷纷猜测若是她知道了方才生的事，会作何反应。 不过，大将军之女一向彪悍，在李云苒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众人已调整心态，再次看起戏来。只因李云苒第二句话依旧彪悍， “杵在哪里做什么，还不快滚，等我请你吗？” 第一百零三章 成空大师有请 众人唏嘘，如此明显的借口，也只有她说得出口，看向顔七娘的目光愈鄙夷，人还没怎么接触呢，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倒见识不少。? ? “行了，旁人的家事，咱们掺和进来做甚”，青苡制止了刚想张口的马月，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边李云苒却不肯善罢甘休了， “这会子晓得是家事，早干什么去了，一背主的奴才，也当得你们鼎力相助呢”。 后知后觉的李云苒终于从顔七娘口中听得事情经过，吓得浑身是汗，不过片刻的功夫，怎么就前有凶狼后有猛虎，举步维艰到如此地步，一时内心愧疚无比，恨不得将对面的人都撕成碎片，哪里还管说话的人是谁。 只是她这一开口，气氛却更僵了， 青苡目光微垂，怕掩不住脸上的尴尬与眼中的愤恨，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她哪里被人如此呛声过，也就李云苒神经粗大，连顔七娘都看出这会的气氛较方才更为诡异。 如果将方才的场面形容成一群狗在乱吠，那如今的情况便是狗主人也掺和捡来，顔七娘莞尔，觉着这想法大胆而有趣。 作为宴会的起者，也是场上身份最最贵的，青苡对于李云苒的呛声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计较吧，显得小气，不计较吧，旁人还以为宰相府怕了将军府。要知道这些小姐们虽每日诗词歌赋，但哪一个不代表着府里，换句话说说，这小圈子的一言一行，往往是朝堂缩影。 这些贵小姐们，哪一个不是说一句话权衡半天，也就李云苒口无遮拦。 但李云苒可以口无遮拦，其他人却不行，作为相府嫡小姐的青苡，更不行。所以哪怕内心愤恨，被人呛声，她也得权衡利弊后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于是在青苡还没有思考清楚前，场上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就连紫竹也被马月瞪眼吓的一声不吭。 忍不住伸手拉住李云苒的衣角，“少说……” “阿弥陀佛，敢问哪一位是建邺来的颜菩萨？”众人心神都被青苡牵引，一小和尚不知何时进了院子，在院门口四处张望，却不敢再往里走。 “叫你呢！”李云苒伸手戳戳毫无反应的顔七娘。 “啊！？”顔七娘惊呼，引得众人纷纷侧目，青苡微微一笑，顺势问道，“不知这位小师傅有何事？” “您就是颜菩萨啊，果然慈眉目善，阿弥陀佛，小僧冒昧打扰，还望菩萨恕罪”，说罢，还打着佛礼，态度恭敬，只是这话，却是让青苡下不来台了。 “…………” 什么时候起，也有人不认识自己了？什么时候，堂堂相府嫡女竟被人忽视至此！青苡深吸一口气，努力想平复情绪，但内心对顔七娘的不满却是愈的大，连带着对李云苒也没了之前的顾虑。 “哪里来的野和尚，什么地都敢乱闯，来人，将这和尚撵出去”，有人想巴结青苡，出手对付小和尚。 可怜小和尚懵懂不知危机，仍拘谨地望着青苡，直到有两个壮汉临近，这才慌乱，“和尚不懂礼数，得罪之处还望颜菩萨海涵”。 小和尚挣扎，慌乱之下突然瞥见一旁的李云苒，顿时眼睛一亮，“那位可是大将军府的李小姐，施主救命！” “咦，你认识我？”李云苒惊奇，这小和尚可是连青苡都不认识的，竟认识自己，这让她有些自得。 “那你为何叫她菩萨，叫我施主？” “这……和尚妄言，施主勿怪，还请施主相救”，小和尚看了青苡一眼，内心挣扎，却避重就轻，绕过了李云苒的话题，偏偏李云苒有意捉弄， “小师傅言重了，出家人不打诳语，怎会妄言呢？” “好了，问问他有什么事”，顔七娘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拉住李云苒袖口，阻止她进一步行动。 好在李云苒也知道轻重缓急，终于开口，其实那两壮汉也不敢真把小和尚怎么样，毕竟在法门寺，佛门重地，他们还真不敢放肆的。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找颜菩萨有什么事了吧？”等到闲杂人退出院门，李云苒好奇问道，却并没有跟小和尚解释青苡并非顔七娘，至于青苡自己，奇怪的也没有解释，任由小和尚误会。 “这……”小和尚看看青苡，又看看李云苒，内心纠结，师傅说要请菩萨过去，可这里哪有什么菩萨，个个凶悍莫名，吓得和尚心惊胆颤，那颜菩萨也不是好人，要不要请李施主过去？ 小和尚挠头，但是师傅说要请姓颜的菩萨过去啊，这可怎么办。 “喂，小师傅，你这啊，那啊，半天，到底何事，说啊”。李云苒可不知小和尚内心纠结，只见他支支吾吾不吭声，倒把她急的够呛。 “这……”小和尚再看看青苡，再看看李云苒，就在李云苒要抓狂的前一瞬心中一横，不管了，师傅说是颜菩萨，就是颜菩萨了，师傅说的就是对的，恩！ 小和尚给自己打气，对着青苡恭敬行礼，“师傅请颜菩萨禅房一叙”。 “小和尚谱摆的倒足，你师傅是谁？”方才想巴结青苡的小姐再次出头，一脸的不耐烦。 不过小和尚没有看见，只是恍然大悟，再次对着青苡行礼，“师傅法号成空，请颜菩萨移步一叙”。 第一百零四章 李云苒的秘密（一） “尴尬，恼羞成怒”，这是青苡最直接的感受与反应，自己不得而见，原本应在最底层遭人唾弃的顔七娘却被奉为上宾。?? 看看周遭那古怪的眼神，青苡一瞬间恨不得顔七娘永远别再出现，却不得不摆出温婉娴静的模样，尤其是眼前的小和尚身份惊人。 “师傅误会了，小女子复姓司徒，并不姓颜”， “啊！？”小和尚挠头，下意识的望向李云苒，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幕看的青苡目光一暗，差点控制不住情绪。 不过李云苒可不会注意这些，方才被逼的走投无路，这会峰回路转，畅快还来不及，只见她咯咯一笑，拍着小和尚肩膀道，“好傻的小和尚，喏，你要找的人在这”，说着拉着顔七娘上前，“下次可不能再认错喽”。 “不会不会”，小和尚如蒙大赦，紧张之下也不知该怎么对青苡解释，只行了个佛礼，便引着顔七娘就要离开。 而顔七娘经过方才的事，早已不想再待在这令人窒息的宴会，况且考虑到黑影的请求，自然随着小和尚匆匆而去。 至于李云苒，当然是秉着好奇心，一路尾随。宴上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在这古古怪怪的感觉下消散，除了尴尬的青苡，大概只有某些别有心思的人对此结果不满。 这其中最为紧张的人，却是“死而复生”的紫竹，她今日出现在这里，已是犯了忌讳，没有谁愿意看到背了主的奴才还好好活在世上，尤其是这奴才还大庭广众下再一次背主。 奴才就是奴才，命都卖给主子了，反过来却想寻求尊重，就是在场看热闹的小姐们，今日过后也会想办法处死紫竹的，毕竟若是留着她，那以后奴才们还不反了天。 紫竹是可怜的、可悲的，但绝不会有人同情她，若是偷偷活着，大家不知道也就罢了，但她今日站出来了，还妄想再一次背主，以寻求某些荣华，若是成功也罢了，起码新主子还能保着，可如今这情况，那真的就留不得了。 “骗子！那和尚是骗子，成空大师的弟子怎会连青苡小姐都认不出，那和尚绝对是骗子！” 紫竹自然知道自己的情况，眼看小和尚领着顔七娘就要出门，疯一般嘶吼。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位施主慎言”，小和尚转身对紫竹解释，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再次引着顔七娘离开。 “不，你根本不是和尚，你引着她离开是别有居心的，孤男寡……” “拖下去！” 眼看紫竹越说越离谱，青苡对一旁的妈妈使眼色，沉声道， “不！！！”紫竹惊吼，挣扎着被两个老妈妈拖地拉走，眼看上天无路，入地有门，惊恐中终于反应过来，“小姐救我，小姐救我，我，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有……” “唔……嗯……” 紫竹的话让顔七娘脚步微顿，却终是一声叹息，随着紫竹被掩盖的话语消散。 “走吧……”李云苒心情沉重，脸上还多了些顔七娘看不明白的内容，两人相顾无言，只沉默前行。 小和尚一路愁眉苦脸，也没有说话的心思。 法门寺略比普陀寺小，却胜在清幽，尤其是成空大师居所，没有刻意的匠心独运，尤为自然和谐。 所以气氛虽然沉闷，却不尴尬，甚至一路淡淡的青草味还将顔七娘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抚平。 “两位稍等”，行至一茅草屋前，小和尚突然停住，说话间便闪身进了屋子，也不等顔七娘等人反应，脚步还略有慌乱。 留下顔七娘与李云苒面面相觑，两人心中各有忐忑，也不敢胡乱走动，只得在原地等待。顔七娘是念着黑影的嘱托，更是好奇黑影一孤魂如何与方外之人有故，而李云苒则是忐忑自身，毕竟严格说来，她不属于当世之人，若是大师成心为难，那今日她便逃脱不掉。 “什么君子不语怪力乱神”，李云苒嘟囔，“说这话的人应该来见见成空大师”，这感觉，太渗人了。 或许是心虚，李云苒今日一直心不在焉，连小和尚返回都不知道，“颜菩萨，这是师傅要小僧转交给您的，师傅还让小僧带句话给您‘时机不对，留待有缘’”。 小和尚回来时心情明显不错，也不知成空大师对他说了什么，但想来也不是什么训斥话语，将手中的木匣交给顔七娘后，又目光怪异的看向李云苒， “李施主，师傅有请”， “我！？”李云苒猛然回神，手指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大师不是要见七娘吗？” “这……师傅说将东西交给颜菩萨就可以了，师傅还说，方才现有远客登门，有失远迎，为尽地主之谊，也是要见见的，请李施主进院，师傅说了，已烹茶相候”， 小和尚一连说了几个“师傅说了”，脸色愈古怪，听的李云苒更是心惊肉跳，知道逃脱不过，嘴上依旧不饶人，“你师傅都请我进去了，为何还叫我施主，叫她菩萨”。 一句话，闹得小和尚不知所措，顔七娘也有些无语，“好啦，快快进去，我在这里等你”。 “哦……”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声，李云苒踌躇，终是小心翼翼地进了院子。 第一百零五章 李云苒的秘密（二） “什么东西？” 李云苒进去后，顔七娘一人就有些无所事事，将手中的木匣翻来覆去看了多次，终是压下那想要一窥究竟的心思。? ? 但好奇心却避免不了，毕竟外边还有个求而不得见的青苡，黑影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比不得宰相之女，成空大师为何对他另眼相看，难不成就因为他是鬼魂？ 顔七娘轻笑，为自己的猜测，更为自己的无聊。 可在这只能听见风声的寺院，顔七娘一个人实在无聊，不一会便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成空大师见李云苒的目的，想着黑影，想着此次来会稽的目的，越想脑袋越乱，仿佛这周遭的风儿有魔力一般，能让人的思绪随着它不停地盘旋，盘旋，再上升。 如烟从外边冲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小姐站在一片葱郁中，仰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配上今天刻意的装扮，倒像是即将羽化飞升的仙子，凡世的尘嚣已经不能侵染她，只有青山绿水才有资格在她身边围绕。 这一现让如烟原本焦急的心骤然一静，接下便是更大的心焦，“小姐！！！” “嗯……？” 顔七娘低头，从恍惚中清醒，“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在外候着吗？” 许是平日是生活太过无趣，这些小姐们聚会时总有这样那样的花样，今日也不知谁提了主意，摒弃丫鬟，小姐们自己取乐。这也是顔七娘将如烟留在外边的缘由，只是这会看到她焦急的脸色，顔七娘也不由皱眉， “怎么回事？” “李夫人着人捎信，让您马上回去！”如烟话说的着急，却又小心翼翼的警惕四周，才又附到顔七娘耳边，“宫里来了密旨，说是让您即刻进宫”。 “进宫？”顔七娘疑惑，进而心惊，莫名其妙的受邀参宴也罢了，这会子还来了密旨，宫里那位到底要怎样。顔七娘觉着自己仿佛卷入了某些阴谋，但让人无奈的是，现在的她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小姐，马车在外边等了”，如烟看出了自家小姐的犹豫，却不知她在犹豫什么，在她眼里能进宫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哪里还需要犹豫。 “云苒还在里边，这样，你拿着这个盒子在这里等着，如果云苒出来了，你先与她一块回府，将这东西放在我房里就可”。 “是”，知道进宫的事耽搁不得，如烟接过顔七娘手中的木匣，目送她步履匆匆的离开。 两人谁也没有听到在匣子被易手的那一刻，空气中传来的那一声深深的叹息。 “怎么样？”空中阵阵波动，但抱着匣子的如烟丝毫没有察觉，只傻傻的盯着顔七娘离开的方向许久，复又呆呆的等着院门。 就在那声询问即将消散时，一个恍惚，顔七娘方才站立的地方出现一团黑影，“命运，便是这么不可捉摸”。 “可有不甘？毕竟那东西你也是花了大代价，却没有用得上”。 “你这和尚，不好好陪人聊天，挖苦我作甚”，黑影气急，一闪便进了院子，来到正在谈话的成空大师与李云苒上方。 只见下方的李云苒抓耳挠腮，不知在想着什么，丝毫不知对面“咄咄逼人”的成空大师早已“神游天外”。 “过犹不及，这道理你比和尚懂得多，人尚且如此，何况命运，有时候，要学会放手”， 黑影沉默，转身眺望远方，仿佛能从这重重叠叠的世事中看到某人正远去的痕迹，“不，命运让我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它的安排”。 “哎……”成空大师哀叹，不再理会黑影，任由他在院中飘荡。 却说李云苒这会心惊肉跳，一直埋在心底的秘密被成空大师一语道破，接着步步紧逼，令她招架不住，尤其是那声声责问，“想回哪个家”，更是道出她心底最深处的彷徨。 已在这个世界生活如此之久，与现在的父母也感情甚笃，不管是严厉的父亲，还是慈祥的母亲，李云苒都不想失去。可每每午夜梦回，想起曾经的亲朋好友，那熟悉的环境，虽然城市拥堵的令人心慌，可如今远离了那环境，却偏偏无比的想念。 想念曾经廉价的出租屋，想念十块钱一份的快餐，想念拥挤的公交车，想念夜深人静时与朋友张狂的嘶吼，还想念楼底那见人就粘的哈巴狗，更想念，父母电话里的唠叨…… 是的，她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可却意外地降生到将军府，并得到了无比珍贵的父爱母爱，在这里也有一个家。 这里是家，那里也是家，可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家…… 李云苒迷茫，仿佛又回到了彷徨无助的时候，一个人，游荡在空间的缝隙，不知何处安顿。 回去，是不愿的，留下，却终究舍不得曾经…… 第一百零六章 潘淑妃 哒哒的马蹄声于空旷的暮色中回响，让顔七娘愈心惊肉跳，未知总是令人恐惧，更何况它来的如此莫名其妙。? 此时的顔七娘丝毫不知她的好友正在做艰难抉择，此时的她不知道，在她坐上马车的那一刹那，便有一份密报被送到某人眼前，更不知因为某人的一句“贱人”，悄然改变了某些人的命运，此时的她战战兢兢，唯恐一朝行差就错，便没了继续的机会。 此时的顔七娘更不知道，在她坐上马车的一瞬间，颜正也被人迎进马车，身后颜府众人默默送行，看那架势，是要出远门。 仿佛被一双无形打手操控，所有人的生活轨迹偏离了轨道，也不知这是好是坏，而顔七娘这只蝴蝶，此时却是真正走进皇宫内院。 只听马车外一阵交流，顔七娘便被迎上软轿，晃晃悠悠穿过几许亭台，绕了深院，便再呼吸不到自由。 “娘娘正在用膳，且等着吧”有衣着富丽的宫女道， “谢姑姑”，顔七娘走的匆忙，身上没有打点的银两，只能态度恭谨，一抬头却见那宫女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早已远去，空荡的大殿只剩顔七娘一人。 苦笑一声，顔七娘摸着有些饥饿的肚子，却只能乖乖坐下，案几上的瓜果点心不敢触碰丝毫，“宫里的东西，还是不乱碰的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宫里的那位娘娘召唤，但顔七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小心谨慎。 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 顔七娘的身躯已经僵硬，几次想起身活动，但自小受到的礼仪教育与冥冥中那一丝警惕，令她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只要一回头，顔七娘就会现自她进了大殿，一位老嬷嬷便在一直观察她，明目张胆，又满脸震惊，不可置信，可惜顔七娘就是不敢乱动，不能现。 半响，那老嬷嬷仿佛定了结论，悄然退出。只见那嬷嬷轻车熟路，左转右转下直接进了主殿，而门口的守卫没有丝毫反应，不用说，这老嬷嬷也是宫里的熟人。 殿中央一妇人正卧榻小憩，只是简单的流云敞袍，略施粉黛，远看是一贤淑女子，但配着一旁轻摇羽扇的侍女和跪地侍候的婢子，无不显示此间主人的地位，正是当今陛下最为宠信的潘淑妃。 老嬷嬷战战兢兢地进了大殿，再没有方才一路的面目张扬，恭恭敬敬跪地行礼， “娘娘，桂嬷嬷回来了”，有捶腿的宫女轻轻出声， “恩……”榻上之人闻言抬眼一看，那桂嬷嬷立马谄媚道，“娘娘，奴婢回来了，都看好了”。 “恩”，潘淑妃不再侧卧，瞬间方才的宁静淡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华贵逶迤。 “都下去”，挥手遣散周遭，那妇人迈步而下，直看的桂嬷嬷冷汗淋淋，“说！” “像，又不像”，桂嬷嬷说的含糊，可潘淑妃听得明白，一双眼睛顿时凌厉万分，随后又突然冷笑不止，“果然，果然……”说着便重回榻上，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那桂嬷嬷也不敢打扰，只得原地等候。 半晌，潘淑妃突然开口，“遣她回去吧，既然是姐姐的局，还是不参与了”“免得又被那贱女人惦记”，后一句话潘淑妃自己嘟囔，桂嬷嬷自己不能听见，就是听见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听得对顔七娘的安排，立马领命而去。 “等等，不对”，就在桂嬷嬷要出门时，潘淑妃喊到，“还是见见吧，那贱女人并不知本宫已知晓那事，若是不见，未免欲盖弥彰了”。 “娘娘，那顔七娘只是有些像……” “有些就够了！” “能让那贱女人如此费心安排，还是见见的好，免得以后成了姐妹又窝里斗，便宜某些人”，潘淑妃说话讽刺，却又态度坚决。显然这话只是她拿出台面的借口，至于其真实想法，那就只有她知道了。 话毕一群宫女鱼贯而入，手捧华丽宫装，毕竟要见外人，可不能如此随意，堕了威名可不好。但潘淑妃却摆手，“麻烦，这样更好”，说罢体裙而出，一派的温文娴雅。 桂嬷嬷的度说快不快，而潘淑妃宮撵的度可想而知，等到外边再有喧哗声时，顔七娘已经等了两个时辰。 “淑妃娘娘到！”有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顔七娘吓了一跳，回神后便下意识站起，却由于端坐太久，直接跌坐在地，慌乱中赶紧调整姿势，跪地道，“民女颜珞璃，见过淑妃娘娘，娘娘千岁，万福金安”。 一抹白纱与顔七娘身前站定，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特意的清香，“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 实在不好意思，前几天生了场大病，终于好了些，欠了两章，过后一定补上。 第一百零七章 御书房 高傲的语气，特意摆出的亲切神情，让顔七娘忐忑的心情平静下来，“谢娘娘！”言罢便真真抬起了头，第一次将自己的倾世之姿展示在皇宫内院。 “好一个标志人儿，难怪……” 潘淑妃伸手将顔七娘扶起，故意做低的姿态也让顔七娘如沐春风，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人家还愿意做些姿态来维持表面，就说明事情还有转还的余地，说明她顔七娘还有挣脱的资本。 若是什么也不说便以势压人，那才可怕。 所以对于潘淑妃的亲近，顔七娘更乐于接受，一番刻意下来，气氛自然舒缓，一次惊心动魄的会面悄然结束。顺利的让顔七娘回了将军府还有些恍惚，不过这样也好，深宫里的女人都长了九个心眼，能少得最一个便少得罪一个。 抱着这样的心理，顔七娘自然乐的轻松，将此事抛诸脑后，此时的顔七娘还意识不到，有些时候不是你想不得罪人就不得罪的，有些时候，你只是对某些人亲近，或者说以礼相交，在其他人眼里，你便成了她的敌人。 “娘娘，那顔七娘已经被潘淑妃送出宫了”， 在皇宫深处，顔七娘进出宫都被不经意避开的地方，只见那雕栏玉砌，宫阙回廊，比着潘淑妃的扶风弱柳，多了几分贵气。有老嬷嬷正汇报着方才的见面，若是顔七娘在此，一定会震惊，那老嬷嬷复述的话语竟一字不差，甚至连某一次不经意的叹息都被汇报上来，可见恐怖。 “这么说，潘淑妃是要拉拢这顔七娘了？” “娘娘圣明！”有小丫头立马附和，正是其身边的心腹丫鬟白芷，“这潘淑妃定是见那顔七娘貌美，起了拉拢之心，不过这样一来，娘娘的下一步计划怕是会受影响”。 “多嘴！” “娘娘恕罪”，白芷神情一吓，知道自己说漏了嘴，闯了大祸，顿时神情紧张，战战兢兢。 这宫中缺什么也不缺隔墙有耳，哪怕主子贵为皇后娘娘，没有金殿上那位主子的宠幸，也只能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当然，后宫的纷争一般情况下只要不牵扯太深，陛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过追究。可惜，此时的白芷也没有意识到顔七娘的这次进宫终究意味着什么，若是知道，在之后的时间，她怎么也不敢那般为难顔七娘。 现在的她只是对顔七娘有些记恨，凭的一届庶民，竟牵连自己被皇后娘娘责怪。 宫里有个枢机处，专门为皇帝陛下收集各种情报，在此处任职的无不心思缜密外加长了一双火眼金睛，虽然顔七娘只是无关紧要之人，但谁也不能保证其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天，尤其还牵扯着皇后娘娘与潘淑妃。 但是同样的，也有一句话叫“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顔七娘现在还算不得凤凰。 留职的太监只略一犹豫，便将这份情报归到不甚重要一类，不过这个决定在他看到夹在最底层的顔七娘的画像时便立即反悔，倒不是对顔七娘的长相多震惊，老太监作为枢机处长领，什么样的倾国之姿没见过，顔七娘的容貌顶多让其惊讶一番罢了。 但画像中的顔七娘却让老太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是的，熟悉感。 画像是顔七娘下了马车后环顾四周的景象，画师画出了精髓，将顔七娘有些无措却又镇定的神情体现的淋漓尽致，这是一个坚强的女子。 老太监双手颤抖，盯着手中的画像，眼睛通红，他绝没有记错，曾经有一次他在陛下的手中见过类似的画像！ 虽然还有一些区别，但粗略一看，绝对会认为是同一人！ 老太监这时才冷汗淋淋，他不知道皇后娘娘召顔七娘入京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想着当初陛下将那幅画视若珍宝的样子，潘淑妃这次怕是要输惨了…… 不过老太监可管不了这些，在看出此事的瞬间，他知道问题来了，一个处理不好，这宫里怕是又要一番腥风血雨，老太监哪里还想得了其他，抓起手中的情报便直奔御书房。 “快！快禀报皇上，老奴有要事上奏”， 老太监知道这会子皇上应是在御书房批奏折的，以往都是这样，挑灯夜看，不到夜深不会休息，以前还好，潘淑妃没进宫那会，陛下偶尔兴致来了还会跟皇后游一游御花园，或偶尔泛舟太湖，现在倒好，虽说潘淑妃搬得圣宠，却再也没有午后傍晚那亭台水榭边羡煞旁人的身影，陛下总是以国事为重，只在累了才会去歇息。 搞得这偌大的后宫竟比不得某些大臣的后院热闹，老太监暗叹，脚步却不停。 当值的侍卫都道枢机处的情报重要，一路也没人阻拦，老太监气喘吁吁的到了御书房，“奴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阿平来了啊，进来吧”，皇帝的声音有些许疲惫，但却不失威严，只是这一张口便透出的亲切，若不是寂静，没有什么闲杂人等，这话让旁人知道，定会波澜。但老太监却好像习以为常，只是一低头，恭敬入内。 第一百零八章 遗憾 “何事？” 宽阔的身躯，配着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只是简单的坐在那里，却让人不敢生出半点逾越之心，正是当朝皇帝龙煜。?? ? 似乎是手头的是有些棘手，此时的皇帝眉头紧蹙，头也不抬，只是随意一问。 但平公公可不敢随意，规规矩矩地将手中的情报呈上。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拘谨”，皇帝轻笑，肃穆的空气有了一丝轻松。 “奴才不敢”， 平公公内心惶恐，一半是因皇帝的话，一半，却是因那与顔七娘有关的情报，果然，原本还神色轻松的皇帝沉默，连带着平公公的心也一点点下沉。 “陛下……” 皇帝并没有回应平公公，这让他的心愈忐忑，突然有些犹豫将这情报呈上到底是对是错，只是龙座上的人不言语，作为奴才的他更不敢胡乱说话，只得跟着沉默，额头上的冷汗却险些模了眼睛。 “退下吧”， 无法揣测皇帝的心思，只见其沉默半晌之后便恢复自然，至少平公公看不出什么，略一犹豫，随即又自嘲地想到，也是，即使陛下有什么想法或行动，也轮不到我来知晓。 如此想着，平公公告了安，便退出了御书房。 如此，御书房又恢复往日安宁，只是里边的人不平静了，良久，一声轻叹，“十几年了，太久了，久的我差点记不住你的面容，你不会怪我吧……嫣儿……” “传乐王进宫！” 当值的侍卫是认识平公公的，知道其乃皇上心腹，方才见他心急火燎地进去，这会又满腹心事的出来，知晓肯定是出了事，于是提起了十八分精神，就等里边宣召。 可左等右等，眼看个把个时辰过去，里边再没了声响，侍卫们对视一眼，“出大事了”，刚如此想着，里边终于有了吩咐，于是一个个精神抖擞，也不关现在已过了午夜，城中早已宵禁，只骑了大马，一阵鸡飞狗跳，直奔乐王府而去。 却说顔七娘莫名其妙的回了将军府，早有等候已久的嬷嬷领了她直奔后院而去，焦急不已的李云苒见了顔七娘一阵嘘寒问暖，恨不得将她在宫里的一言一行都问个清楚。 “好了，回来就好，七娘也累了，你还是莫要打搅了”，一旁温柔娴静的李夫人道。 闻此言李云苒还有些不服气，想要辩驳却被顔七娘挡住，这一刻顔七娘突然意识到作为母亲的李夫人有多宠爱女儿，堂堂将军夫人，愿意枯坐到深夜，只是陪着李云苒等自己回归，就是女儿顶嘴也只是温柔一笑，难怪李云苒经常将母亲挂在嘴边。 人生有此家庭，真令人羡慕。 “多谢夫人关心，夜深了，夫人也早些休息”， “对啊，娘，好晚了，你快去睡觉，我再跟七娘聊会”，顔七娘的话让李云苒也反应过来天色已晚，推着李夫人的身子撒娇道， “你呀……”李夫人无奈，被李云苒推着前行，但嘴角的微笑却止不住上扬，“别打扰七娘太晚，早些休息”。 “知道啦”，李云苒口不对心，应付道，直到李夫人走远，这才恢复活力，“七娘，那潘淑妃长的如何，是不是貌美如花？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次换顔七娘无奈了，目瞪口呆，不明白李云苒关心的问题为何总是“与众不同”，不过又想到李云苒本就是“与众不同”，提些与众不同的问题也是自然。 两人一阵畅聊，或许是今日惊心动魄太多，或许是觉得如烟将东西带回就算完事，顔七娘一点也没有想起要回房间问问黑影有关成空大师给的那件东西，只跟李云苒聊累了便留宿在那里，殊不知有个黑影在房中等了她一夜。 或许是上天注定，或许是命该如此，让顔七娘错过了这次机会，一次本该清醒的机会。 总之，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顔七娘总会忍不住回想，若今日她想起黑影，若今日她回去与黑影一番畅聊，会不会，在之后的行为中，不会那般极端…… 这一夜，是许多人的不眠夜，不管是那些小打小闹的贵小姐们，还是皇宫中身份贵重的妃嫔，甚至那万人之上的天子，都因同一人而不眠，虽然，那罪魁祸早已进入梦乡。 次日，京中的人们一大早便现院墙的梨树不知何时已被大雪也弯了腰，家里的老母鸡此时不知在梨树根刨着什么，几只麻雀叽叽喳喳，抖落了一树的雪。 打更人的声音，摊贩们摆摊的声音，锅里热水咕咚的声音，隔壁家老王又被他媳妇念叨的声音，还有对街包子铺传来的阵阵香味儿，早起的人们互相问着好，精彩的一天又开始了。 顔七娘伸了个懒腰，转头听丫头们在外唧唧喳喳，不时有惊呼传来，接着便更是热闹，深吸一口气，起身，微笑，“七娘，早安……”还没说完便自己笑了，这从李云苒那学来的东西，怎么都如此别扭。 摇头，不再多想，刚准备起床，却听如烟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小姐，圣旨！有圣旨！” 第一百零九章 圣旨 如烟慌张的声音让顔七娘内心一颤，接着便是无可奈何，对于昨日的进宫，她想过无数的后果，哪怕是市井留言将她贬低的一无是处，她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可惜，这后果偏偏是她认为最没有可能也没有任何准备的，竟是真的惊动了金殿上那位，顔七娘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但毫无疑问的是，她卷进**烦了。 “小姐……？” 顔七娘恍惚，如烟更紧张了，甚至生出了后悔来京都的情绪。 幸好顔七娘知道现在不是愣的时间，赶紧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带着如烟朝前院奔去，接圣旨。 其实人真的是趋炎附势的动物，顔七娘一路走来，也不过半刻钟，却碰到一波又一波问候行礼的，并口口声声恭喜的人，虽说都是将军府的下人，但就是这些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给顔七娘生生的上了一课，让她原本有些慌乱的步子平静下来。 是啊，慌乱有何用，正如这些愈恭敬的下人们，自己再如何蹦跶，在他那些贵人眼中也是可无可有，或者拿来利用的小角色罢了，既如此，为何要慌乱了自身阵脚，平白让那些人看了笑话。 自此，顔七娘脚步娴静，一派悠然在心中。 起码在李夫人眼中是这样，在传旨的太监眼中亦是这样，传旨的郭公公是老熟人了，此时见顔七娘面色沉静无半点浮夸，自然更是高看，觉着自己这一路来的伏低做小都是值得的。 这不，本来还以为要过了宫宴顔七娘这里才会变成高枝，没成想才进京几天，顔七娘便已经入了贵人的眼，甚至还特赐一道圣旨。 郭公公瞄了眼手中的圣旨，觉着这是顔七娘的机会，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机会，要知道，往年可没有这种先例，顶天了皇后娘娘一道懿旨已经是天赐的福分，哪里像今年还没到时间呢，圣旨却先一步出了。 没有人比郭公公更了解这里边意味着什么了，想到这里，对着顔七娘的态度愈恭谨了，虽圣旨在他手里拿着，顔七娘是跪在下边的，但他却丝毫没有往日的颐指气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闻颜家七女颜珞璃贤良淑德，知书达理，钟灵毓秀，精通医理，有医病救人之才，念皇后近日凤体有违，今特招其入宫，侍奉左右。 钦此！ “七姑娘，接旨吧”，郭公公笑眯眯，掩下内心震惊，他想过无数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圣上竟然直接召顔七娘入宫了，还是以皇后娘娘的名义，这……郭公公一时呆愣，接着便是巨大的喜悦，也不管顔七娘的震惊，催促其赶紧接旨。 顔七娘确实震惊，昨天只进宫几个时辰，便已经丢了一半的魂，如今却是被召入宫，要在那如深渊般的宫墙内生存许久，还是以如此可笑的理由。 是的，可笑，要说琴棋书画，她还略懂一些，至于医理，不过就看了一些日常的医书罢了，何谈精通。但圣旨却这边写了，偏偏她还不敢反驳，只得在郭公公的提醒下接了旨。 “七姑娘收拾收拾就跟咱家走吧，说来也是缘分，这是咱家第二次接姑娘了，姑娘且去收拾，咱家在这里喝喝茶。” “有劳公公”，顔七娘心不在焉，在李云苒拽着离开前院。 “怎么回事？不是说参加宫宴吗，怎么就突然召进宫了，那里哪里是你能生存的地方”， “噤声！” 李云苒虽没心没肺，但也知道宫中危险，拉着顔七娘刚要抱怨，被紧随而来的李夫人呵斥住，“以后莫要再议论这些”。 说罢也不管李云苒，只对顔七娘叮嘱道，“好孩子，宫中太过复杂混乱，你只记住，除了自己，莫要相信旁人！” ………… 哒哒的马蹄在青石路上不断回响，这是顔七娘第二次进宫了，距离第一次只隔了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同样的路，同样的忐忑又同样的茫然，唯一不同的，就是今日的茫然与忐忑不安比昨日更甚。 过了宫门，又换了步撵，七拐八拐之后便到了皇后娘娘所居—咸福宫。与潘淑妃的慵懒自然不同，皇后娘娘所居之处更多的是威严，贵气，或者说“霸气？”顔七娘走神，突然想起前几日从李云苒处学的新鲜词汇，不知怎么就蹦了出来，但形容这咸福宫，却是无比贴切。 但是这却让顔七娘有些不安，霸气……这个词汇真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以后要朝夕相处，需要服侍，需要小心谨慎的。 但不管如何，该来的总会来，顔七娘深吸一口气，在宫女的带领下缓步走进， “民女颜珞璃，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万福金安……” 第一百一十章 良辰美景 “满身的雍容华贵”， 这是顔七娘继咸福宫后对皇后的第二印象，也是最直观的印象，说来也神奇，女人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第六感，说不上因为什么，却往往奇准无比。? 顔七娘此刻便是有某种直觉，“今后与这咸福宫怕还有一番纠葛……”这一感觉让她心惊，随后又自嘲道，以后就是这咸福宫侍弄草药的小小医女了，自然会有纠葛。 “既得了万岁爷看重，将你搁在这咸福宫，就暂且住下吧，等会我会派人收拾你起居，至于她……还是出宫去罢”。 皇后的话说的严重，顔七娘却不敢应承，也不想应承，一路行来无数人都如此认为，进京，进宫，然后留下，理所应当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仿佛一辈子的价值都应体现在这里。 但顔七娘却不这么想，可现实却容不得她那么想。 至于皇后，更不会有兴趣知道她此刻的心中所想，也没那心情，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转身离开，丝毫不给顔七娘解释与辩驳的机会，只让顔七娘心思不宁。 “小姐……”如烟愁眉苦脸，却不是愁顔七娘所愁，而是因皇后娘娘的后半句话，对此顔七娘也无奈，安慰一番之后，便将其送出宫去。 任如烟如何哀求，最终也没能留下来，只剩顔七娘在这咸福宫住下，皇后娘娘倒也没有刻意为难，只每日清晨按例问诊，其余时间倒也自由。 时间，就像煮沸的水，不知不觉就挥散，毫无轨迹，不可捉摸。顔七娘一人在宫中平静地度过新年，又过了初五，元宵节宫宴终于是来了，这是顔七娘千里迢迢进宫的目的。 外边鞭炮齐鸣，烟火遍天，顔七娘靠着咸福宫的窗，看着咸福宫的天，却陷入沉默。 按理说此时的她应该是披着美丽的衣裳，带着自信的笑容，坐在一群贵小姐中侃侃而谈，而不是一个人沉默，这种情绪真的不适合顔七娘，但不知为何，自从那次将笄礼后，这样那样的事总能让她不由自主的陷入沉默。 以至于现在，顔七娘都要忘了无忧无虑是什么样子。 在顔七娘沉默的时候，于深宫的正中央，还有一人与她一样望天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所有人都揣测着他的想法，包括让顔七娘心焦的皇后娘娘，但他却永远让人敬畏，无法揣测。但不能揣测，不代表没有人会不问， “皇兄在想些什么，竟连这大好的美景也不顾”，说话之人正是乐王，而那沉默的身影，不用说，乃是当今陛下龙煜，也不知什么缘故，原本应该准备元宵宴的两人竟齐齐躲了清净，也不知被那些在外望眼欲穿的贵小姐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估计也不敢有什么心情吧。 所谓的元宵宴，大家心知肚明。 “如此良辰美景，该畅饮一番才是，皇兄真真无趣”，见上的人仍是沉默，没有搭理他的打算，乐王嘟囔，一杯烈酒灌肚，丝毫没有人前那风度翩翩的样子。 “景色再好，哪有人好……” 送到唇边的酒杯一顿，大概是没想到堂堂帝王会说出如此任性性的话，是的，任性，在乐王看来，此时的皇帝有些任性，或许是多年的压抑爆，或许是因为某个人的出现，或许是其他，乐王不想深想，却也不能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仰头将酒喝干，似乎是要为自己打气，喝了酒的乐王终于有些推心置腹，“人再好，却早已物是人非，不复当年”。 “她是嫣儿的女儿！” “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乐王沉默，在思索那人嘴里的没有区别是指顔七娘与普通人没有区别，还是，因那相似的面容，与那人……没有区别，这两种可能千差万别，乐王犹豫了。不敢下决定，气氛于是就这么僵硬下来。 许久，皇帝出声，却是让乐王更加震惊， “或许，是有不同，人生若只如初见……”似呢喃的声音，乐王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更不敢相信一向杀伐果断的皇帝这次真的要任性一次了。 “这次婉儿冒进了”， “不，这次她做的很好”， 婉儿，正是乐王妃的名讳，要不是当初她将顔七娘推荐给皇后娘娘，便不会有今日之事，或许现在看来只是皇帝的一次任性，但事关帝王，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便是血流成河，所以乐王才有此感慨，只是没想到，竟会得了陛下如此肯定的回答，乐王有些心惊，更多的，却是真的后悔。 第一百一十一章 震惊？ “听说，那顔七娘成了皇后娘娘近前的医女？”宴会上有人刻意询问，是说给青苡听的，显然那天法门寺所生的事已经传遍借此打压青苡，不用说，肯定是潘淑妃一派。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其中因果，或许清楚，此刻故此装傻，“真是幸运”， “哼！什么幸运，不过是得了谢公子的眼罢了”， “姐姐此话怎讲？” “不是说奉旨入宫，怎的谢公子也牵扯进来？”有人疑惑，有人八卦，有人幸灾乐祸，不可否认，这一话题引起在场众贵女的兴趣，一下子叽叽喳喳，刨根问底。 此时的万众瞩目让说话之人有些得意忘形，脱口而出， “你们也不想想，若是那顔七娘不是皇后娘娘身前的医女，以她的身份，配得上谢家大公子么？”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皇帝的圣旨，流传至坊间却成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奇怪的是宫里并没有传出解释的声音，就连将军府也保持了沉默，默认顔七娘是被皇后懿旨召入宫，这其中的门道，自然不是说话之人所能知晓的，所以，以后的她注定要悲剧。 “胡闹！皇后娘娘岂是你等所能编排的！马月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马月正说的兴起，突然被人打断，刚想作，却现青苡正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顿时一盆凉水从头顶浇过，瞬间清醒，接着便是冷汗，知道自己方才犯了大忌，有心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幸好，此时公公们唱名的声音将一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谢安谢公子到，王钰王公子到！” “是谢公子到了！” “王钰？是谁？凭地跟谢公子并列！” “能与谢公子并存的，便只有王家的公子哥了，只是，没听说王家有叫王钰的……” 众贵女嘀咕，猜测这王公子的身份，突然，有人尖叫，引得众人皱眉侧目，刚想训斥，却被那人嘴里的话惊得不知所措，“听说，前几日王家三公子带着家眷回归……王家三公子近十几年都在建邺，而今次与其共同回归王府的是其最爱的儿子，因排行老四，人称，王四郎！” “什么！他就是王四郎！？那顔七娘自小定亲的王四郎！？”说话的人是马月，现在的她有些歇斯底里，她实在不明白，方才还被自己讽刺身份地位，配不上谢家公子的顔七娘，怎么突然就有了自小跟王家公子定亲的身份。 上天仿佛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前一刻顔七娘还是个笑话，怎么短短片刻，自己就成了笑话…… 不管马月作何心里，两位偏偏少年郎已经款款而至，一个风流倜谠，一个玉树临风，端的不相上下，令人折服，也不知谁先开口赞叹一声，引得众女附和，将两人为了个水泄不通。 谢安对此倒游刃有余，只看着一旁眉头稍皱的王四郎道，“王兄是真人不露相啊，若不是两家连襟，今日怕我也得吃惊一番”。 王四郎苦笑，“谢公子说笑了”，他也是进日才知父亲的身份，同样的也知晓了些许隐秘，只是这些却不足对外人道。 不过这事也不是什么大隐秘，毕竟王家三公子十几年不归家，这在都城也不是什么秘密，谢安自然知道一些，此刻刻意提起，肯定不是为了只打趣王四郎。只是内心有些不平罢了，毕竟当初是俯身而交，谁曾想当初的边城公子竟一举成了王家少爷，这虽然对谢安没有什么大影响，但毕竟当初设计陷害过，毕竟当初的王四郎随手拿捏…… 谢安摇头，将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摇出，轻车熟路的避开众女子，引王四郎至案前坐下。 皇宫，王四郎是头次进，自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唯一能请教的，只有谢安，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便被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 “皇后娘娘到！” 只见皇后娘娘头戴紫金翟凤珠冠，身着明黄色宫装，长曳及地，腰间系着描金的双凤呈祥，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端的贵气逼人。而其身后的顔七娘一袭浅绿长裙，样式简单，却吸了大半目光。 “你也不用陪我，去与她们亲近亲近吧”，皇后娘娘坐下后，与一旁的顔七娘道，话语自然，亲切无比，却让不远处的贵女们翻江倒海。 “是”，顔七娘进门便看见被众星捧月的王四郎谢安二人，还有依旧风轻云淡的青苡，但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李云苒的身影，此刻皇后娘娘吩咐，顔七娘略一犹豫，有些不知该往何处去。 其实她本意是不参加今日的宴会的，毕竟在宫中待了许久，耳濡目染也知晓了这元宵宴的真实意图，虽然不知当初皇后娘娘为何会一道懿旨将她召进会稽，但方才皇后娘娘也已经准许了她休息，却不知为何，临行前又匆匆派人将她叫上。 对于皇后娘娘的想法，顔七娘不得而知，只是真到了宴会，却想着还不如一个人清净。 幸好这时李云苒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对顔七娘挥手示意。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东窗事发？ “可算来了，有没有受欺负？” 李云苒关心顔七娘在宫中的情况，毕竟那天圣旨来的突然，之后又有闲言碎语，虽然将军府又做了诸多努力，但李云苒还是担心顔七娘。 但是这说出的话却让顔七娘哭笑不得，这种场合，也只有她这疯癫人敢如此说话。 “还好”，顔七娘摇头，不打算在此事上多谈，毕竟人多眼杂，还是要注意一番，赶紧转移话题，疑惑地看向场中被众星环绕的两人，刚要询问，却被一人挡住视线， “果真是天仙般的人儿，惹人怜爱”， “这是……？”被突然打断，顔七娘有些不悦，也不理会那人，只对李云苒询问。 不过相较顔七娘，自小不知惧怕为何物的李云苒说话更直白，“州府家的千金，最近好像要与王四郎说亲，来找你麻烦的”。 只是她那一脸的愤愤不平，却让顔七娘忍俊不禁，“又不干咱们的事，你生那么大气作甚”。 “对哦”，李云苒一拍额头，对顔七娘眨眼，“你都退了他的亲了”，说罢赶紧上前，“哎呀徐小姐，您看，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您别在意，我向您道歉！” 顔七娘这才知道她姓徐，后来才从李云苒的口中得知，是他们来京都没几天，也就是她进宫的第二天，王曹氏便拜访了州府大人的府邸，与其夫人商谈了许久，之后还带着王四郎上香，硬是让州府夫人满意，算是口头上结了亲。 本来这事算两家隐秘，没正式递换文书之前不会公开，可偏偏不知谁走漏了消息，一下子闹得满城风云，都知道王家的小四公子要与州府家的徐蓉定亲。若是这样还好，两家欢喜，可偏偏在此事风头正盛之时，王四郎在一次友人聚会中高谈，“徐家有容？奈何心已成居”。 这一下终于将事闹大了，王四郎看不上徐蓉，这可如何是好，一时间州府夫人险些将王家闹得鸡犬不宁，最后还是老太爷话，才将此事平息。 不过这也让其他人看到了老太爷对王四郎的宠爱，一时间王四郎就成了香饽饽，谁都想要粘上，而此事原本的女主角，徐蓉，自此便成了笑话，这也是她找顔七娘麻烦的原因，毕竟，王四郎那话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对顔七娘余情未了。 不过此时的顔七娘并不知道这些，自然对于这位“挡在身前的人”没有任何好感，任凭李云苒对其冷嘲热讽，并不阻止。 “你们！顔七娘，别以为你不知用什么方法蒙蔽了皇后娘娘就能为所欲为，你有什么资格，敢来侮辱我，是皇后娘娘的宠爱？还是谢公子的爱慕？” 顔七娘万万没想到徐蓉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一时怔住，随即默然，明明是她来找麻烦的，怎么到成了自己的不是，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确实来找自己麻烦的，说话的是李云苒，但徐蓉却只看到了她。 顔七娘有时候会禁不住想“若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简单些，这世界会不会更美好一些”。 不过这个问题却永远不会有答案，正如这些在元宵宴花枝招展的贵小姐们，谁能说清楚她们此刻的简单与复杂。 这本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关键看你怎么想，顔七娘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直接无视了徐蓉，不再理会。 可惜，世间还有个词汇叫“没事找事”，更何况，有人本就抱着不纯的目的呢。 原本喧闹的宴会突然被一声尖叫打乱，甚至惊动了守卫，只见一对对御林军突然冲进，将皇后娘娘团团围住，只是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生了何事，眼看着皇后娘娘眉宇间的怒气越来越盛，徐蓉大叫，“真真是蛇蝎美人，顔七娘，这是要杀人灭口么？” “什么！？” “怎么回事？” “呦，某些人本性暴露了”， “啧啧，也不看看地方”， 有人疑惑，有人幸灾乐祸，顔七娘一时间再次成为视线中心，“见过下贱的，没见过这么下贱的，不就是没被人家看上，至于吗？” 李云苒开口，着实气愤，琢磨这方才那些话说的轻了，竟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所以反击起来也是不留情面。 只是她这句话，却让某些人有些下不来台，王四郎面色尴尬，想要上前解释，却被一旁的谢安拉住，示意他莫轻举妄动，皇后娘娘还在呢，不能太没有分寸。 不过这一幕还是被李云苒看在了眼里，“呦，这会怜香惜玉了，拒绝人家的时候怎的那般狠辣呢~~”故意捏着鼻子拉长的声音，配着李云苒惟妙惟肖的表情，还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当然，除过两位当事人。 “你们！你们简直是蛇鼠一窝”，被人当众编排，徐蓉双目通红，瞪着顔七娘，“别以为你在建邺那些破事没人知道，蛇蝎心肠，残害胞弟的下烂蹄子，四郎何至于对你念念不忘，你自己明白，不过是个下贱的狐媚胚子，若不是谢公子，你能入得了这宫门，能陪侍在皇后娘娘身边？不过是个被侵猪笼的货色！” “够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看戏 对于徐蓉，顔七娘并没有多大的怒气，起码一开始没有。? 年少时那那份懵懂之恋已成为过去，人总要向现实低头不是，时间真的是挺神奇的一个东西，能将撕心裂肺磨成平淡，也能将海誓山盟磨得烟消云散。 对此顔七娘并不悲观，对于过去的事，除了在夜深人静时偶尔唏嘘外，顔七娘并不后悔，尤其是在王四郎的事上。 所以对于徐蓉，顔七娘真没多大的怒气，哪怕此时她的话可能将她推入十八层地狱……“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毕竟认识王四郎这么多年，哪怕李云苒没有多说，顔七娘也看的出王四郎对于徐蓉并没有多少情分，这也解释了她如此极端的原因，就像是掉进陷阱的猎物，不甘命运摆弄，垂死挣扎罢了。 不过顔七娘没有怒气，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怒气，一声呵斥，“胡言乱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顔七娘，因为她也没有料到作为事件的另一主角，他会在此刻维护自己。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其实，自一开始王四郎便没有维护徐蓉的意思，对于这桩莫名其妙的婚姻，他除了厌恶，还是厌恶。之前之所以忍不住开口，更不是为了徐蓉，而是因顔七娘，他知晓徐蓉是去找麻烦的，他不想顔七娘受委屈。 可惜，谢安拦住了他，“也是，如此场合，还有李云苒在一旁，想来七娘受不了什么委屈，自己上前反而会乱事”。虽然不喜欢直来直去的李云苒，但王四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也只有她能护得顔七娘。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徐蓉会说出那些话，她是怎么知晓的？是母亲告诉她的吗？王四郎猜测，内心有些冰冷，不明白当初那般宠爱七娘的母亲怎就变成如今这样，到底生了什么。王四郎不知晓，不过他的猜测倒是在下一瞬被证实。 徐蓉尖叫，带着愤恨，不满，喜爱，委屈的尖叫，“什么胡言乱语，是伯母亲口告诉我的，你们就是因为她善妒才退婚，结果反被她使计先退了婚！” 王四郎内心一跳，有些叹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你不要急着否认，伯母什么都告诉我了，虽然你忘不了她，但她就是当不了王家的媳妇，不要说王家，就是普通的人家也容不了善妒，失德的媳妇！” 后边那句话，徐蓉是看着谢安说的，显然意有所指，令人浮想联翩，尤其是本就对顔七娘有意见的那些贵小姐们，一下子突然找着了谢安如此对顔七娘“倾心”的原因，一个个笑的意味深长。 就连皇后娘娘此时也停下了原本要制止的脚步，作为后宫之主，她当然不如那些闺中小姐一般没有见识，看的出徐蓉的那句失德是顺口胡楱，不得当真。但她却对顔七娘好奇，对顔七娘接下来会如何应对好奇。 其实皇后娘娘对于顔七娘的情绪是复杂的，这也是她为何自顔七娘进宫后一直冷落她的原因，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其实这也正常，任何一个女人，不管她有如何权势，不管她怎样的强势，当眼看着自己的男人要对另一个女人感兴趣的时候，内心都是复杂的。 所以她沉默，一方面想着顔七娘会如何应对，一方面，也想着若是顔七娘应不过此结，自此红颜早逝也挺好…… 所以对于目前的场面，她乐见其成，不再阻止，权当看一出戏，一出别开生面，挺有意思的戏。 皇后娘娘没有阻止，其他人自然不敢僭越，就是谢安此时也不好再拉着王四郎，阻止他出头。 但出奇的，对于徐蓉的后一句话，他虽然意外挑眉，却并没有开口否认…… 不否认就等于默认，众人唏嘘，不知是在感慨顔七娘的蛇蝎心肠，还是在感慨其行为大胆，亦或着，感慨自己心中的谢公子依旧如此风流倜谠，还有甚者，仿佛在后怕幸亏当初不曾与顔七娘为伍。 不管如何，众人看向顔七娘的眼神纷纷鄙夷，徐蓉的目的达到了，若是没有意外，顔七娘自此身败名裂。 “哼，怎么了？无话可说了？不帮你的旧情人了？”徐蓉面色狰狞，嘲讽王四郎，说的话更是严重，虽然之前已经因谢安而有所想象，但徐蓉的话还是让众人哗然。 其实情况本不至于此，但在场的贵小姐们哪一个对顔七娘没有些别样心思，于是顺水推舟，让原本毫无证据的话语成了既定事实。 最重要的是，顔七娘的沉默，给了她们挥的空间，虽然不知道顔七娘在如此情况下为何不替自己辩解，但她们也不关心，只要有机会打击，众贵女们毫不吝啬地“援手”。 “真没想到，她竟是个不知检点的”， “就是，本来还想着结交呢”， “别！幸亏未能结交，若真站在一起，那连咱们的名声也跟着不好了，你们看李大小姐的脸色就知道了”， “哼，我早就说她不是个好东西，怎么样，现在原形毕露”，马月叫嚣，满脸兴奋，就差指着顔七娘与李云苒的鼻子张扬，看的李云苒愤愤无比，就要冲上去与马月大战一场，却被一直沉默的顔七娘拉住。 “七娘……？” 李云苒回头，目光担忧，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轻轻的，仿佛怕惊扰了某件易碎品。 实在是顔七娘此时的情况让人担忧，那柳姨娘的事她在建邺时也听说了，当时只当八卦在听，根本没有想到那事有一天会在这种场合被人提起，李云苒一时也慌了阵脚，不知该如何应对。 “无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后宅阴私？ “无聊”，说的是徐蓉，说的是在场的贵小姐们，也说了此时顔七娘的状态。网? 面对质疑与嘲讽，她也想反驳的众人哑口无言，可惜思来想去，竟找不出一句可解危机的话，生气吧，当初在建邺已经闹得鸡飞狗跳，失望吧，有一些，毕竟当初坚定站在身后的人已不知何去。 但更多的是心凉。 自进京后这一桩桩，一件件精心设计的“大戏”步步紧逼，终于是将自己推到了悬崖边上，下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愤怒也罢，无奈也罢，终归还是得想办法先过了眼前这关，没有路了，爬也得爬出一条路，总不能就这般放弃，然后余生都任人摆布。 “我一直以为我与伯母是亲近的”，顔七娘终于与王四郎目光对视，感慨道。 王四郎沉默，知道顔七娘的意思，也知道在这一点上他无从反驳，但看着处于风口浪尖的人儿，心总是还想回到从前的相亲相爱，“母亲一直将你当做女儿”。 将她当做女儿，便断不会说出有损她名声的话。王四郎沉默中狠狠赏了徐蓉一巴掌，将徐蓉的话全盘推翻，令众人唏嘘，想着王家公子果然是看不上她的，一些别有心思的人又开始有心思，不过一开始有心思的人却皱眉。 “公子想要维护人的心思我们理解，但这手段未免也太急功近利了些”，徐蓉被王四郎的话呛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想着自己哪怕头破血流，那狠心的人竟不管不顾，狠狠的再踩一脚，果然是王家公子。 不过徐蓉没有反应，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反应，这出戏还没唱到**，怎能停止。于是马月问出了那句话， “王夫人安排公子去法门寺也不是秘密，想来夫人费了这么大劲，该不会欺瞒徐小姐才是，公子今日这般说话，未免太过没有依据”。 “又或者……公子是想两全其美？” 马月挑眉，戏谑问道，她这话有些牵强，谁都看出王四郎一心护着顔七娘，对徐蓉没有半点心思，但只要他没正面回应，马月就敢给她越描越黑，描的他哑口无言。 话说回来，王四郎也不敢正面回应，虽说她与徐蓉的婚事是坊间流传，但他自己知道家里确实有这意思，甚至母亲已经在琢磨什么时候交换生辰八字，这种时候，饶是王四郎对这桩婚事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正面否决。 毕竟，婚姻大事，当决父母，其次媒妁。 王四郎的婚事以前没有自由，现在回归京城本家，更没有自由。 所以此时的他只能任由马月越描越黑。 “这话说的，王夫人自然不是那种人，但有些人就不一定了”，李云苒嘲讽一笑，看着徐蓉道，“不知礼数的人，说的话怎能相信呢，谁知道她是不是自己编的，就为了找七娘麻烦，哎……爱情啊，求而不得，会让人疯的”。 “你！”徐蓉怒目而视，李云苒的话让她气愤，李云苒出了名的难缠，她当然不会再争辩什么，只看着顔七娘道，“一大帮人为你鞍前马后的感觉是不是很好？想用沉默来装弱势，那也要问问被你害死的那个孩子愿不愿意！” “我从来没想过要沉默……”，顔七娘叹气，环顾四周，这些或嘲讽或激动的冷眼旁观让她气闷又心凉。 “我从来没想过沉默，只是我不明白，坊间人云亦云的闲言怎么被人拿到了宫宴上，还说的煞有其事”。 “你这是要否认了？”徐蓉冷笑，对顔七娘的反应有些好笑，“本以为你会争辩一番的，结果竟是直接否认，颜小姐果然非寻常女子”。 “七娘，莫要跟她一番见识，这种人当不得好言好语”，李云苒也被顔七娘的反应弄的尴尬，但这不妨碍她站在顔七娘这边讽刺徐蓉，虽然在她心里，也是一团乱，不知该如何解决眼前困境。 至于众多贵小姐们，早已嗤笑一片。 顔七娘摇头，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依旧无奈，眼神却愈冰冷，“也不算否认，后宅阴私，来来回回不往复，诸位应该比我明白才是”。 “哟，都牵扯后宅阴私了，听说当初颜夫人可是严厉惩戒的，还将颜小姐禁了足，难道，颜夫人才是那表里不一的人么？” “还是说，这后宅阴私牵扯到颜夫人头上了？”刚才李云苒说到王夫人，现在有人将火烧到颜谢氏头上，众人表情嘲讽，等待顔七娘的反应。 不过都是眼带笑意，等着看笑话。 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握，顔七娘深吸一口气，掩住面上的愤怒，却是沉默，她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毕竟做了十几年的母女，虽没有亲密，但要一朝反目，顔七娘却犹豫万分。 “怎得不说话了？”见顔七娘沉默，马月嘲讽。 “无话可说了呗……”徐蓉面露兴奋，仿佛看到了顔七娘坠入地狱的悲惨模样。 不止徐蓉，凡是当日出席法门寺的众小姐们都面露兴奋，想着当日那猖狂的人终于得了报应，看向顔七娘的目光鄙夷中带着残忍的兴奋，真真报应不爽。 只不过，她们的兴奋只来得及维持一瞬，便被顔七娘接下来的一句话惊的目瞪口呆， “我是颜府嫡女，但，她……却不是我的生身母亲”。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斟茶 清冷的话语，透着一股子悠悠叹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更何况那话语内容，大部分人感同身受。? ? ??? 后宅嫡庶之争，本就是高门大户里的家常便饭，为了那个位置，或者说名分，平日里端庄大方的女人们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所以众人沉默。 沉默中默默消化着震撼，还有那话语中隐隐透出的指控，既然那残害幼儿的人不是她，那能是谁。众人遐想，看着顔七娘的目光到少了些敌对，也是个可怜人，何苦相互为难。 而王四郎则是心疼，想着以前追在屁股后边叫自己“四哥哥”的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竟有如此隐忍之事，最重要的是，她竟在以前的时光中没有变现出半点忧愁与为难，言谈举止中都是尊敬。 “若不是那柳姨娘的事，她大概永远不会揭穿此事吧……” 王四郎莫名的心疼，看着与风雨飘摇中独自矗立的顔七娘，越坚定了维护她的决心。 倒是李云苒与谢安，只是眉毛一挑，竟没有半点震惊，当然，若算上皇后娘娘，这未曾震惊的人便又多了一人。 “颜七小姐果然聪慧，佩服佩服！”眼看众人对顔七娘敌意越来越少，徐蓉冷哼一声，嘲讽道， 不赞同，也不否认，却偏偏将顔七娘进一步推向深渊。 “你是白痴吗？还是真真对王四郎用情至深，开始睁眼说瞎话？”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又仿佛是放下了忌讳，李云苒嘲讽一笑，尖锐回击，又变回了人人头疼的大将军之女。 “七娘，咱莫理她，疯狗这种东西，你越理会，她叫的越欢实”， 众人面面相觑，为李云苒的话而皱眉，却也没人想着理论回去，一个原因是事不关己，另一个原因，则是应了李云苒那句话，“疯狗咬了你一口，你还能指望着咬回去？”众人冷笑，只看着徐蓉，猜她会如何应对。 只是世事不会尽如人意，事情若都顺风顺水了，那就不叫事。最令人郁闷的莫过于看一部戏即将看到**，却被外力因素打断，而且还是不可控因素。 众小姐们跟着皇后娘娘看戏，本以为能看到一部剧情跌宕，**迭起的大戏，岂料半路被人打断，还将剧情改成了让人不知所措的局面。 本以为跟着皇后娘娘能看大戏，却忘了在皇宫中更有一人高高在上。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将众人面上的嘲讽冷笑变为错愕，又转为惊喜，接着又变成战战兢兢，“臣妾（臣女，民女，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宴会的气氛因那个人的到来彻底变了味，再也没有人敢随意抬头喧哗，就连徐蓉也是规规矩矩，脸上挂着恬静温婉的笑容，一派的大家闺秀。 只是因为某个人的出现，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已然于方才的举酒闲话中下定了某种决心，虽然不明确，但至少今日的陛下与往日大有不同。 就在皇后娘娘巧笑嫣然间准备闲话时，陛下却是眉毛一挑，看着众人道，“很热闹嘛”，语气平顺，甚至没有起伏，但听在某些人耳中却是春雷乍响。 皇后娘娘尴尬一笑，想着自己还是低估了某人的威胁，更低估了某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该维持的脸面总是要想办法维持的，低身解释道， “小孩子们争风吃醋，闹着玩……” 或许是想到某日湖边相依的身影，或许是想到诸如身份地位，大局着想的陈词滥调，又或许是出于某些不可知的目的，陛下到没有追究方才之事，对着皇后娘娘招手，让其坐下，并免了众人的礼。 这个时候众人才稀稀拉拉相互搀扶着起身，一起又对陛下身边的乐王见礼，一阵寒暄之后，终于是有了点宴会的样子，只是相比方才，都小心翼翼的多，但目光却是隐隐肆无忌惮。 沉默的侧脸，周身不怒而威的气势，还有独霸江山的权势，当今陛下无疑是众贵女可望而不可即的梦，以往也没人敢如此放肆，但想着前些日子意有所指的流言，想着陛下久未扩充的后宫，众贵女便大胆了些，谨慎又端庄的展示自己的美好。 只可惜，落花有意，也要看流水有没有情。皇帝陛下若是能如此轻易就被迷惑，那他就不是皇帝，对于这一点众人倒是有心理准备，只是任她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陛下接下来的话，帝王心，可比深渊还要深。 “你就是顔七娘？” 陛下盯着顔七娘，真真将众贵女们无视的彻底。只是他可以无视，顔七娘却不能，突然感受到比方才更尖锐的目光，顔七娘一时如坐针毡。 “斟茶” 斟茶，当然不是替顔七娘斟茶，顔七娘再如何也当不得陛下的一杯茶，但这另一方面的意味却更让人心惊胆战。 只一瞬，顔七娘脑子却转了无数的弯，思绪如飞雨般横冲直撞，最后却只叹息一声，在众人惊慌又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起身接过宫女的茶壶，于陛下身前的空杯缓缓注入。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赐婚 斟茶，后退， 顔七娘尽可能的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但终究抵不过众人火热的眼神，尤其是徐蓉那错愕中怨毒更甚的目光，甚至让顔七娘惊起一身冷汗。??? 不知是有意无意，徐蓉的目光肆无忌惮，丝毫没有的遮掩自然引起陛下的注意， “你是徐蓉？” 或许是因君臣纲要，或许是想体恤下属，又或许这样那样的或许，陛下并没有计较徐蓉的不知礼数，而是饶有兴致的问道。 “臣女徐蓉，叩见陛下……” “免礼”， 帝王不需要这般刻意的逢迎，更不喜那畏惧中的跃跃欲试，摆手制止徐蓉的见礼，陛下托起那被众人目光注视过无数次的茶杯，缓缓而饮，竟是像吃着比山珍海味还美味的东西，神情专注的吓人，一时连皇后娘娘也猜不透其心思，只好沉默相伴，看向徐蓉的眼神却多了些警告的意味。 “听说与王家的四郎说亲了，是门好亲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被众人看笑话的徐蓉，错愕般抬头，小脸印满了不可置信，却又表现出极大的惊喜，“谢陛下成全！” 本就是以万念俱灰的心情来的，甚至混不要脸面的对顔七娘极尽侮辱，像个街头泼妇般滚打撒泼，徐蓉已舍弃了一切。本就是没有明天的未来，留那脸面有何用，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与王四郎这事却足以让她再许不了般配人家。 对于他们这种豪门贵女而言，不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家，不能为家族带来半点利益甚至还会令家族蒙羞的女儿，那是一件比死还恐怖的事情。 却不想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竟得了陛下的金口赐婚。 她才不管陛下出于何种目的，也管不了，最重要的是不想管，不管陛下出于何种目的，对于她及她身后的家族的来说，都百利无一害，这就足够了。 因此徐蓉只震惊了一秒，便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谢了恩，君子一言九鼎，更何况一国之君，徐蓉心情良好，含情脉脉地望向被谢安捂住嘴巴的王四郎。 是的，大概是陛下的话刚出口，谢安就条件反射般捂住了王四郎的嘴，或许是不想看着王四郎殿前失宜，又或许不想王四郎失了这天赐的恩赏，又或许，只是下意识的不想王四郎再与顔七娘有牵扯，反正谢安制止了王四郎的异动，令其慢慢平静。 其实谢安也震惊，完全没想到陛下突然会关心下臣子女的婚事，想着最近京中越来越有板有眼的传言，心中不是滋味。 一时失神，便让王四郎挣脱。 都知道王四郎对徐蓉没有半点情分，都知道前一刻的王四郎还在竭力维护顔七娘，都知道王家老太爷因王四郎的婚事出手，此时的众人无意间达成默契，好奇王四郎的反应，虽然结局早已注定，毕竟，抗旨的大罪，就是王老太爷也担待不起，更何况王四郎。 但出乎众人的意料，王四郎并没有矢口否认婚事，但也没有谢恩，只是怔怔地望向某处，似在追忆，似在等待……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半响，轻叹一声，跪地，“谢陛下成全”，独留顔七娘拧紧了衣袖，却终究不曾抬头，身影决绝。 场面一时有些沉默，大概是众人心底对爱情抱有的最后的一丝幻想与敬畏，让她们并没有如预想般奚落王四郎，嘲讽顔七娘，而是沉默，而宴会的气氛也在这沉默中愈诡异。 于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陛下赐婚的那一刹那，皇后娘娘脸色刷白，有一种事情不由她掌控的惊慌，只是很快平息，后来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露微笑。 做完了想做的事，皇帝陛下自然离开，独留一众的贵女望眼欲穿，而皇后娘娘也被一脸焦急的太监请走，不知去处理什么紧急大事，只留众人在原地热闹。 只是这会却怎么也热闹不起来，看着仍双手捧茶壶的顔七娘，再看看满脸幸福的徐蓉，还有接受众人祝福的王四郎，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起码先前的闹剧应该是没有了，“这算是结束了吧……”顔七娘轻叹，似无奈似解脱，不想面对王四郎质问的眼神，放下茶壶准备离开，却不想被一人拦住去路， “上回招待不周，青苡特来致歉……” ==== 傍晚的城门迎着夕阳大开，一个个风尘仆仆的人带着或满足或遗憾或微笑或沮丧的神情走进，其中有两辆普通的马车，拉扯的马儿已弯了脊背，在车夫一阵呼啸鞭策中艰难迈步，显然经历了一场疲惫旅途。 三儿的小脸从车窗探出，带着稀奇与雀跃，在一片金辉中走进城门，仿佛进了希望的殿堂，与前一辆车上颜正的神情如出一辙。 “四郎，我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召见 “青苡小姐客气了”， 顔七娘客气回应，低眉顺眼，却保持距离，不知为何，大概是女人天生直觉敏锐的第六感，顔七娘总觉的今日的青苡与以往不同，虽找不到原因，但谨慎些还是好的。???? 幸好此时有太监急匆匆找来，说是皇后娘娘找，让顔七娘免除一场尴尬，得以逃离。 “公公可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面前的小路越来越窄，顔七娘走的小心谨慎，忍不住询问，实在是这些天习惯了当“隐形人”，她这医女本身也是摆设，皇后娘娘凤体高贵，哪里会乱吃她这“跛脚医生”的药，即使有陛下的圣旨，太医院那些人也将御药房把持的水泄不通。 顔七娘当了十几天的闲人，这会子被突然召见，自然好奇。 只是等待许久，也不见那传话太监回应，其步伐反而越来越快，颇有几分逃离意味，顔七娘皱眉，刚想问却见那太监骤然加快脚步。 “哎……等等……站住！” 慌乱中的顔七娘哪里还顾得什么礼仪，低声大喊，只是那太监早已不见踪影，顔七娘再喊也无济于事，若不是理智尚存，顔七娘真想原路返回，离开这是非之地，“相比之下还是青苡小姐可爱些”。 顔七娘嘀咕，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这里是皇宫，那太监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以皇后娘娘的名义带走自己，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所以不管有何猜测，不管前方的人是不是皇后娘娘，顔七娘都必须去。 但这硬“借来”的胆子却在看清前方的人影时却再次彳亍起来，甚至身体已经在不由自主的倒退。 “本王就那般可怕？” 低沉的声音，俊美妖异的面容，只一开口便让顔七娘不得不停下脚步，躲不过的，逃不掉的，终究要面对，顔七娘低叹，转身行礼， “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莫整那些虚礼”，越有权势的人越不喜那些虚伪的客套，不管是皇帝还是乐王，好像都有不接受虚礼的癖好，大概他们觉得权势不需要虚礼衬托的吧。 顔七娘胡思乱想，随了李云苒的毛病，但在此时的场合显然不受用，只见上那男子原本平静的脸色暮然变换，神情竟多出一股玩味， “听说，你非颜谢氏亲生？” “王爷还体恤百姓家后宅之事？” 被提及最敏感话题，顔七娘一时恼怒，反口回击，令上的男子又是眉毛一挑，“你很胆大”。 “比不得王爷，不知王爷煞费苦心的将我唤来所谓何事，若是无事，还请允了七娘告退，宴会那边还有人等”。 “……” 一番说辞，透着精明与威胁，让乐王不由的眼神微眯，气氛一时沉默，压在顔七娘周身的无形压力却越来越大。 半响，乐王轻笑， “本王说错了，你不但胆大，更是聪明，我喜欢与聪明人说话”。 “谢王爷夸奖！” “哼，你莫要激本王，本王找你来别无他意，只是想看看嫣儿的女儿……如何”。 “你认识我母亲！”顔七娘错愕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天大的消息，也确实惊天的大消息。 自从知晓身世，顔七娘曾不止一次幻想母亲会是什么样的人，她会不会是娴静温婉，会不会温柔如水，不管如何，就凭着那倾国倾城的面容，母亲怎么也不会是平凡人，但顔七娘在建邺多方打听，却没有半点关于母亲的痕迹，颜正也不愿多说，所以一直以来，顔七娘都在幻想着。 今天突然听到有人提起母亲，还是身份尊贵的乐王，顔七娘一时怔住，浑浑噩噩，竟一点也没有听清乐王后来的话，母亲认识乐王，那父亲呢，还是那个众人尊敬的阅微馆馆主吗？那建邺颜府呢？那里还是家吗？顔七娘神情呆滞，甚至回去的路上碰到一脸惊喜的楚烈也被她无视，让其一阵失落。 至于后来的宴会顔七娘也是脑袋空白，让李云苒一阵担心。 原本颇具意味的宴会也因缺了主要人而不得热闹，众人客气几番便没了谈论的兴致，纷纷请了旨，告辞离去。 至少要先其他人一步将宴会内的消息传出，好让家族有些准备，毕竟对于顔七娘，各家起先并没有太多的重视，但今时不同往日，飞上了枝头的麻雀，便不再是麻雀。 等顔七娘回神的时候，已回到咸福宫的住处，反应过来的她瞬间惊起一身冷汗，很明显，今日乐王找她皇后娘娘并不知情，皇后娘娘可能知道她离开过一阵，甚至知道她见了一个人，但却绝不会知道她见的是谁，乐王既然敢召见她，自然是有手段的，毕竟这谈话的内容不宜旁人知晓。 正因为不知晓才可怕，顔七娘甚至不敢想象皇后娘娘会对她做出何种怀疑，未知才恐惧，而皇后娘娘这种人，显然不会让自己陷入恐惧中。 只是随后的几天一直风平浪静，顔七娘继续当起“闲人”，甚至在度过了最初的心惊胆战后还有时间与太医院的御医们搞好关系，闲时去翻翻医书，还跟着炮制了几味药材。 一切都与往日无异，而陛下自那日特意的关照后也没召见过她，这让顔七娘在紧张之余不免轻舒一口气，至少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 再平静的日子，都有尽头，更何况这深宫内院，哪里会有真正的平静，某日的午后，顔七娘正斜靠窗边打盹，手中的医书轻摇，好似随时会掉落，一旁皇后娘娘饲养的波斯猫正眯着眼睛四处乱窜，似要寻找个合适的地方午睡，空气中甚至弥漫出一股慵懒味道，可惜好景不长，在猫儿恼怒的尖叫中，有宫女急匆匆闯进来， “快，收拾一番，皇后娘娘召见！”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意外的团聚 顔七娘内心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匆匆收拾一番，便在宫女不耐烦的目光中出了门，咸福宫还是如往日般威严大气，但不知是不是错觉，顔七娘却在其中感受到平日里没有的肃穆。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顔七娘不免心中有气，是对乐王，虽然他带来母亲的消息让顔七娘激动，但他若是真心替顔七娘着想，便不会选择宴会那日当众召见，他既有本事调动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又怎会没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找一个咸福宫里不受重视的医女。 所以顔七娘气，但气有什么用。 先不说乐王的身份不是她能计较的，就是他带来的有关的母亲的消息，让顔七娘有气也只能忍着，缺失了十几年的母爱总算有机会侧面感受，哪怕乐王是抱有其他目的，顔七娘只能忍受。 只是话虽如此，但心中郁气一时难平，顔七娘无意识的脚步放慢，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本应在前方带路的宫女早已没了身影。 “七娘……！” “父亲！！？” 顔七娘猛然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人在虚弱孤独的时候往往最需要依靠，顔七娘也不例外，只是身在这深宫内院，不得不打起精神，时刻警惕，毕竟她进入这宫中不是自愿，而是某些大人物斗争的结果。 所以顔七娘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在这深宫中见到父亲，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从小便对她宠爱无比的父亲。 “父亲，您怎么来了！？” 惊喜过后便是疑问，皇宫不比其他地方，进颜府还需通报，更何况这集天下权利之地。 “我也不知……”颜正皱眉，“有太监来请，我便来了”。 顔七娘也跟着皱眉，“难道是乐王？或者他念着母亲的旧情让我们父女团聚？，又或者，是皇后娘娘？”顔七娘猜测，却不敢言明，因为他不知道父亲是否知道母亲曾经在京城风华绝代。 思索中的顔七娘并没有注意颜正目光的闪烁，显然在进宫这件事上并不如他说的那般简单，但想着那个如山岳般的身影，他也不敢将这一切与顔七娘言明，毕竟，这其中牵扯太多，他不想顔七娘今后在皇宫的日子过得心惊胆战又不得安宁。 于是乎，刚刚见面的亲人，却因为爱的名义而彼此欺瞒，或许，他们自己都想不到今日的欺瞒会对日后造成什么影响，只是当一切尘埃落定时，满心创伤的顔七娘回忆起今日的种种，却难得的露出无奈又甜蜜的笑容。 与父亲一番闲话之后，顔七娘不得不离开，在颜府还有个礼仪孝悌问题呢，更何况皇宫，若是闲聊的时间长了，日后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那可得不偿失，所以顔七娘只能在颜正的催促下离开，一脸的不舍。 回去的路上，方才无声消失的宫女又无声出现，顔七娘眼神一闪，“姑姑可否带我去见皇后娘娘，我想谢皇后娘娘恩典，让我们父女团聚”。 “谢是不必了”，原本面无表情的宫女面目一肃，“娘娘吩咐过了，既然团聚过了，就好好的，收收心，将药圃打理好了就是”。 “是！”顔七娘低眉顺眼，听出了话中的警告意味，低头答应，内心却更加疑惑，“若皇后娘娘这边是警告，那到底是谁将父亲召进宫的，只是为了让我们父女团聚吗？” 顔七娘皱眉，总觉得有一张大网，将她与这皇宫网在一起，但却不是为了引鱼儿上钩，这宫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抱有目的，而且，很显然，他们的目的虽不相同却彼此纠葛，牵扯不开。 不过这次意外的团聚，还是让顔七娘收货了一个算得上是好消息的猜测，这些彼此争斗的大人物们，起码有一个是对自己没有敌意的，或许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或许是其他原因，谁知道呢。 顔七娘不其然想起那日元宵宴陛下让自己斟茶的情形，随即摇头失笑，觉得自己也太过胡思乱想了，赶紧跟上宫女的步伐，以免又走丢。 这一夜，顔七娘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一会是面露关切的王四郎，一会是巧笑嫣然的乐王，一会是风流倜傥的谢安，一会有事君临天下的陛下，但梦的最后，却是一团黑影，在一片黄沙中起起落落，伴着那断壁残桓，触目惊心。 顔七娘猛然惊醒，终于意识到已经许久未见黑影了，好像是从法门寺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也不知成空大师的东西，他收到了吗？也不知，他还好吗…… 睡不着了，顔七娘索性披衣而起，踩着如华月光，闻着只属于黑夜的冷冽寒风，散步而走，夜晚的皇宫如沉睡的巨兽，但顔七娘却感受到了白日里感受不到的轻松，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上下尊卑。 清凉如水的夜色，冲散了顔七娘周身的烦躁，却让她身形一顿，显然，沉醉景色的顔七娘，无意间走入平日里不会走入的地方，碰到了平日里不能碰到的人， “民女颜珞璃，叩见陛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悸 叹息，竟是遇见了最不能见的人…… 先不说元宵宴那日的处处维护，就是这月黑风高夜，空寞寂廖的湖边也着实不是个相见的好地方。 顔七娘躬身行礼，态度谦和，内心却无奈，暗暗埋怨自己，“怎就没多长些心思呢！” “起来吧”，威严的声音带着分明的诧异，顔七娘只当听不见，低眉顺。 “谢陛下……” ……………… 似乎对面的人只对顔七娘的到来意外，对她本人却丝毫没有谈话的兴趣，简单的行礼过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那人自顾自的赏月，与之前并无不同。 可他偏偏又没让顔七娘退下， 没让退，便不能退。 联想当日元宵宴突兀的斟茶，以及那背后表露的各种各样的意思，顔七娘觉得她根本猜不透这位当朝陛下的心思，若说是对自己有意，顔七娘不信，若是真的喜欢，便不会当众表示后却什么都不做，这样，只会为她招来更多的嫉妒与猜测，让她在这深沉似海的皇宫中更加步履维艰。 但他今日却又将无意闯入的她留下…… 最重要的是，顔七娘的进宫并不如坊间传言那般被皇后懿旨召入宫，顔七娘清楚的知道，她当日接的是圣旨，也就是眼前这人。只是在进宫之后，所有人都仿佛可以遗忘了那道圣旨，甚至连顔七娘自己，都快要忘记。 猜不透，便不再猜，本就是相互间的勾心斗角，既然猜不透对手的想法，那边走一步看一步，总有结束的时候。 想通了的顔七娘面露微笑，影响的原本清冷的月色竟如沐春风起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 而相顾无言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层层叠叠的宫墙上，有一个人正远远的望着他们，面露叹息。 “朕得到密报，当日的行刺与潘家有关”， 顔七娘一愣，随即恍然，虽已过月余，但那颗翻滚的头颅仍历历在目，顔七娘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只是没想到与潘家有关。 顔七娘不由的想起潘淑妃，那个骄傲又美丽的女人，不知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难道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干政？又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她？ 仿佛听到了顔七娘的疑问，又仿佛是自言自语，皇帝轻叹，“朕暂时还不想处置她”。 “陛下意欲何为？” “朕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顔七娘目光一闪，突然有些同情潘淑妃，看似风光无限，却最无情帝王心，她以为得到了皇帝的感情便得到了全部，到头来，那人给了她全部，却独独没有给她感情。 但同情归同情，顔七娘却不会多说什么，正如陛下所言，当日的行刺潘家有份，就算只是被牵连，顔七娘也不会对这差点害死她的人抱有太多同情心。 更何况，说不定还不是被牵连。 顔七娘低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更多的是平精。 “既如此，陛下何不放任，这宫里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的，对陛下来说也不是负担”。 “你在埋怨朕？”陌生的气息刹那临近，皇帝打量身前的精致人儿，一双眼睛充满危险的气息，令顔七娘禁不住后退，却被突然抓住臂膀。 “逃什么？” “我……陛下……” 顔七娘说出那句话后便后悔了，那充满埋怨的词语，确实不应从她嘴里说出，只是不知怎地，看他如此对待潘淑妃，下意识便心慌了，开始胡言乱语，说出的话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顔七娘想后退，但抓在肩膀上的手是如此用力，令她逃脱不得，只是闻着那陌生又危险的气息，心乱如麻，感觉一颗心要从嗓子跳出来，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感觉，陌生的感觉。 “陛下，我刚跟王四郎退婚……” “那正好，来朕的身边也算名正言顺”， “不”，突兀的，顔七娘慌乱的心瞬间平静，“名正言顺”四个字，让顔七娘联想到潘淑妃，看似风光无限，但帝王无心，总有被无情打落尘埃的一天。 “你对他还有情？”显然皇帝误会了什么，一双眸子愈危险，那呼吸的热气吹到顔七娘脸上，令她心悸，但她却不想解释什么，愈沉默。 两人间的气氛像被点燃的烟火，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然后漫天飞舞。 顔七娘任命般的不再挣扎，这个时候她突然醒悟过来，今日父亲的进宫怕是与陛下有关，乐王已经动用了咸福宫的人一次，第二次不可能再通过皇后娘娘，而通过那宫女的话，显然也不是皇后娘娘将父亲召入宫，至于潘淑妃，今夜陛下的话已经表明她本身都自身难保了，肯定不会多生事端。 所以，父亲只有可能是陛下召进宫的，他们谈论了什么，顔七娘已经不想知道了，从在建邺接到懿旨的那一刻起，所有人不都是如此期望的吗？飞上枝头变凤凰……顔七娘自嘲一笑。 第一百二十章 三公主？ 虽然认命，但心中的恼怒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为对面之人，但更多的对自己。?? 顔七娘想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笃定，如此的，霸道，他是皇帝，普天之下的女人便都任君采撷？不得不说，与李云苒待的时间长了，顔七娘的想法也有些离经叛道，但这却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然后愈积愈大，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若是没意识到，浑浑噩噩也就过了，但若是一朝幡然醒悟，眼中便再也容不下半点沙子，时刻都觉着别扭。 就像一面白墙，初始众人都十分喜爱，若是有朝一日现白墙上多了一抹蚊子血，那他们每次的注意力只会被蚊子血吸引，白墙便再也不白了。 所以，当顔七娘意识到不能就这样认命，意识到心中那股不平气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陛下，请自重！” 寂静的深夜衬托着顔七娘的声音愈清晰，甚至还调皮的打个旋儿，吹皱了湖水，泛起了涟漪，那是心情上的。 大概怎么也没想到顔七娘会说出这番话，皇帝愣了一下后，周身的气息却越危险，甚至压抑。 气氛一下子僵持，顔七娘梗着脖子，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更没有妥协的意思，但她自己也知道，忤逆陛下会是什么样的重罪。 “你可知，你这般会牵连九族？”等待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到来，但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比狂风暴雨还恐怖，顔七娘眼神微闪，却更加气愤， “若是陛下因此事便要诛我颜家九族，那我无话可说，只是我父亲，或者颜府众多无辜人，会在天上看着陛下，看看如此作为的陛下，会如何面对天下百姓，如何面对先祖敬贤”。 “放肆！！！” “朕如何作为，轮不到你来置喙！” 顔七娘苦笑，知道自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但是又有什么办法，不想被玷污糟蹋，只能披荆斩棘一番，若为玉碎，不必瓦全。顔七娘知道自己的性子，到了这一地步，若不想生不如死，那便只能一心求死了。 起码，死了还是个全尸。 于是顔七娘沉默，在沉默中等待着挣脱不掉的命运。只是等待许久，也不见对面人再有言语，顔七娘疑惑的睁眼，现寂静的湖边早已没有人影，只有那婆娑的树叶，似见证了方才的暴风雨。 轻叹一声，知道湖边不能多待了，顔七娘只能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咸福宫。 “快，快，屏风赶紧的送过去！” “热水呢，热水烧了没有？” “膳食呢，快快传话御膳房，赶紧将点心送过来”， 已过了子时的咸福宫突然热闹起来，人来人往，让顔七娘错愕无比，想起元宵宴那日，这咸福宫的宫女太监们也没有今夜这般慌张激动，顔七娘纳闷， “这位姑姑有礼了，这是……” “哟，吵醒姑娘了，真对不住，咱们三公主回来了，大家伙这是替娘娘高兴呢！”宫女说完便急匆匆忙活去了，留下顔七娘在原地更加纳闷。 “没听说宫里还有个三公主，还与咸福宫有关系”，进宫月余，顔七娘也大概知道宫里的情况，当下虽国业昌隆，但陛下膝下子嗣并不多，偌大的皇宫只有两位皇子，大皇子乃皇后娘娘所出，只是早早夭折，这是忌讳，顔七娘也是偶然听到老嬷嬷的谈话才知晓，而二皇子，便是潘淑妃所出，这也是如今皇宫内潘淑妃得势的原因，除此之外，并没有听说陛下还有其他子嗣，这三公主是怎么回事？ 顔七娘好奇，但也仅仅是好奇，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探听其他。 好奇了一会，顔七娘便自顾自回了房间，好在这咸福宫够大，前院的热闹传不到这里，顔七娘有足够的空间思考与休息。 其实若是顔七娘不那么早早离开，便会现今日的咸福宫迎来了两个熟人，王四郎与三儿，只是此时的王四郎面无表情，唯有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无奈，泄露了他的心情，反观三儿，全然没有往日的羞怯，一身的傲然姿色，连王四郎只能后错一步，成了陪衬。 “三儿，我的儿……娘终于再见到你了……” 众人还未进殿，一身宫装的皇后娘娘便迎了出来，一眼便看到走在前方的三儿，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 “儿臣参见母后……”。 “我的儿，受苦了” 王四郎转头，不想看这母女重逢的画面，重逢让人感动，但王四郎却站立难安，他的身份着实尴尬，就在前几日，他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接受了圣上的赐婚，那会的三儿，也只是他府里的小妾。 “真是讽刺”，王四郎哀叹，不期然想到如今正在这咸福宫的顔七娘，“也不知她知晓三儿的身份后会不会庆幸当初退婚？起码也避开一场折腾”，内心嘀咕，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唯恐皇后娘娘再对他有意见，而且，想起临进宫时府里那些人谄媚又敬畏的眼神，还有太爷爷嘱咐的话语，王四郎也不敢乱动，只能冷眼旁观这出亲情大戏。 幸好皇后娘娘没有理会王四郎的意思，当他是不存在，只携着三儿进殿，临走仿佛还觉着王四郎的心情不够波澜，对着宫女吩咐， “去看看，陛下怎的还未过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为难 三公主回宫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一夜疯传，三教九流都兴冲冲讨论，不管是之前三公主小妾的身份，还是前几日陛下的赐婚，都让人刺激。 ? 议论皇族是忌讳，但这忌讳似乎也挡不住民众的好奇心，一个个恨不得躲在自家墙院里，一次性讲个过瘾才好。 不过议论也要站在旁观着的角度才叫议论，若是牵扯自己或身边人，那就是揪心了。 此刻的将军府便是这样，李云苒恨恨的跺脚，泄郁闷，“她怎就成了三公主呢”， “慎言！”李夫人瞪了李云苒一眼，警告道，“三公主也是你能议论的”。 “我就是替七娘担心，她还在咸福宫……”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颜正，李云苒担忧道，“若是三公主刻意为难……” “应该不会”，颜正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不在焉，神情复杂，听了李云苒的担忧，下意识便回道， “为什么？” 李云苒下意识便问，有些皱眉，实在此刻颜正的表现太不像一个父亲所为，当然，这是按照李云苒自己的标准做参考。在李云苒看来，作为父亲，即使不会奋不顾身的护着孩子，但起码也要担心一番吧，都如此地步了，还心不在焉，确实不妥。 不过李云苒也没有作，毕竟，在这个时代，家族荣誉高于一切，家族安危比个人安危更重要，即使顔七娘今日被抛弃，李云苒也指责不了颜正什么。 既如此，便不做那无用功。 所以在得不到颜正回答后，李云苒并没有追问，转身便走，心中盘算着明日一早便进宫，盘算着该如何将顔七娘从宫中接出来，只是思索许久也没有办法，只能颓然叹气。 一声叹息从李云苒头顶传出，但她却听不到，大概除了顔七娘，还有道法高深的成空大师，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正是顔七娘许久未见的黑影。 其实顔七娘进宫当日他是想跟着去的，只是皇宫乃一国龙气汇聚之所在，哪里是他这孤魂野鬼能随意进出的，只是接近，他便灵魂不稳，若是执意进入，怕是当场便魂飞魄散了。 跟在顔七娘身边十几年，这是他第一次与她分离如此之久，却偏偏令人无奈的不能相见，皇宫他进不去，顔七娘出不来，于是，便见不到了。 哪怕此刻他如何担忧，见不到便还是见不到，更何论帮助与保护，一时间，黑影沉默，叹息中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义无反顾的朝城外飘去，看方向，正是法门寺方向。 外界的议论与担忧顔七娘并不知情，也不知有意无意，一夜间几乎都城所有人都知道三儿就是当年走失的三公主，一朝回了皇城，又重新成了金凤凰，但却没有人告知顔七娘，所以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王四郎与三儿，顔七娘皱眉， “你来干什么？” 尤其是看着王四郎错了三儿一步，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顔七娘更是纳闷，只是这纳闷只维持了一瞬便被一声刺痛打断， “大胆！见了三公主还不行礼！” “三公主”，顔七娘捂着脸，疑惑，随即恍然，然后便是吃惊，无奈，但在三儿趾高气昂的眼神中，却不得不俯身跪下，“民女顔七娘见过三公主，公主千岁”。 “颜小姐我见犹怜，这么一跪，本宫都于心不忍了”，意味深长的瞥了眼王四郎，三儿嘲讽道，她知道王四郎对顔七娘的感情，当初她一无是处，拼了命的诱惑，再加上谢安的蛊惑才爬上了王四郎的床，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除了最初的时候王四郎初尝禁果，情不自禁外，之后的他对自己再没有半点兴趣，也不是没有兴趣，只适合对顔七娘的兴趣更多，也是，如此女人，那个男人不想征服呢。 看着顔七娘那张绝色脸蛋，三儿一阵厌恶，恨不得立马毁去，以平心头之愤。只是她也知道不可能，起码现在不可能，更不能这么明目张胆，毕竟刚回到宫里，根基不稳。 不过三儿不急，从皇后那里知道顔七娘短时间内出不了宫，三儿便不急，只要在宫里，总有机会收拾的，所以她自是目光一闪，便在王四郎担忧的目光中朗声，“起来吧” “听说颜小姐医术颇高，本宫今日胸口气闷，还请颜小姐开个方子，给本宫调理调理”， “公主金枝玉叶，七娘哪敢随意……” “你不是母后的医侍么，怎么，难道颜小姐只给母后诊断？是本宫不够资格？” “公主恕罪，七娘不是那意思”，顔七娘噗通一声跪下，不顾膝盖疼痛，三儿给的帽子太大，大到她承受不住。 其实在知道三儿的身份后她便知道今后在咸福宫的日子不能入之前一般平静了，只是她也没想到报复来的如此快，令她措手不及，有心自救，却现本身就身不由己，此时更是自身不保。 脑中闪过一丝丝对策，说是最后的挣扎也不为过。 王四郎面露不忍，还没说话，便被三儿喝住，“闭嘴，本宫的事，容不得你插手”无奈，王四郎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堵回，看向顔七娘的眼神只传递一个信息，“自求多福”。 也幸亏此时顔七娘没有注意他，要不然见他如此反应，只怕心里更不是滋味。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各自心思 “忍一时风平浪静”，顔七娘安慰自己，或者说自欺欺人，此时三儿势大，若是执意碰撞，怕只会玉石俱焚，毫无意义。 其实进宫后顔七娘便做过无数假想，不管是陛下的逼迫或皇后娘娘算计，都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进宫后的第一次危机竟来自三儿，这个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小妾。 顔七娘认命，被三儿可以羞辱，只是虽然下跪，但直直的脊梁却怎么也弯不下来，显得那么不甘，那么……可笑。 在三儿看来此时的顔七娘是可笑的，这个曾经被自己仰望的人如今终于跪在自己面前，不过顔七娘的自傲正随了她的意，细水长流才好，若是一次性就收拾了，也太没意思。 “这是做什么，颜小姐快快起来”，仿佛是刚刚看见顔七娘跪下，三儿怪叫一声，赶紧上前搀扶，“说起来咱们还有姐妹缘分呢，姐姐就莫讲这些虚礼了”。 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王四郎，三儿娇笑，虽然造作，但却没有人敢有异议。 “公主，谢家来人了”， 三儿还待说话，便有宫女匆匆过而入，三儿目光一闪，神情复杂，“谢安也来了么？” “谢老太爷带着谢公子来向您请罪！” “哼，就怕他们担待不起”，三儿面露嘲讽，突然瞥见一旁垂手而立的顔七娘，“姐姐真是好福气，还没怎么着呢，谢公子就心急火燎赶来相救了，也罢，我就去见见谢公子，看看他说什么”说罢娇笑一声，抬步而去，不给顔七娘反驳的时间。 顔七娘没想反驳，也没力气反驳，三儿无非是想破坏自己的名声，想恶心自己，或者说，这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信号罢了，她自然不会费力去反驳什么。 当初是谢安将三儿送与王四郎当小妾顔七娘是不知晓的，为的不过是得到她，只不过最终未能得成，但这些三儿却是一清二楚，这也是她仇视顔七娘的原因。 任谁被当做筹码都不会开心，更何况三儿如今一朝得势，自然不会轻易罢手。不过顔七娘现在的状态，用一句粗俗的语言描述，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期然想起昨夜湖边的迤逦，顔七娘目光闪烁，若是他真对自己有兴趣，会约束三儿的任性妄为吧。 顔七娘知道这样的算计不好，说不定会玩火**，但她却无可奈何，依三儿今日的态度，若不借势，怕今后会步履维艰。 叹息，顔七娘有些茫然，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而此时的谢安看着三儿款款而来的身影，也是叹息，他不明白原本只是市井小丫头的三儿为何一夜之间成了三公主，若不是皇后娘娘威势犹在，他都想去问问皇后娘娘是不是搞错了。 三儿的身份转变，他实在难以接受，而随着三儿身份转变而带来的问题，他更是难以接受，但不接受也得接受，甚至连德高望重的爷爷在听了自己所做的事后，不惜拉下老脸，陪他前来请罪，这样谢安真的不能接受。 但不能接受如何，不能接受也要接受，不仅要接受，还要愉快的接受， “参见公主，公主千岁！” 无奈，哭笑，如果仔细看，便会现谢安脸上带着如顔七娘一般的神情，不过他旁边的谢老爷子就没有那般敷衍了事了，而是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这让谢安一愣，下意识叫道，“爷爷……” “谢爷爷万万不可”，昨天一进宫皇后娘娘便问了三儿在宫外的事，三儿也不敢隐瞒，和盘托出，在知道是谢安将三儿曾与王四郎做妾时，皇后娘娘沉默半天，也只叮嘱三儿莫将谢家得罪死了。 三儿也是聪明的，从皇后娘娘那里听出谢家的分量后，便没有打算再找谢安的麻烦，毕竟，让谢家欠一个人情可比出一口气划算的多。 而且，三儿自己也没有理清楚，，对于王四郎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爱，还是一种穷途末路时的依赖。理不清对王四郎的感情，自然也无法决定对谢安的态度，所以三儿干脆不理，只从对自己最有利的角度出。 不得不说，这样的三儿是聪明人，至少目前看来，比顔七娘聪明。 于是乎，一个刻意迎合，一个刻意“屈尊降贵”，令这场谈话意外的顺畅，起码目前谈话双方都很满意，谢安有心想问顔七娘现状，被老爷子狠狠地警告一番，只能偃旗息鼓，老爷子一大把年纪还为自己奔劳，谢安内心也不好受，自然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多生事端。 任凭内心煎熬，也只能忍着。 谢安这边没缓过神，就有宫女匆匆来报，说是王家老太爷也进宫了，这会子正跟皇后娘娘议事，过后来拜见三公主。 王家与谢家不同，王四郎与三儿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即使是皇后娘娘，也不能否认这层关系，否则刚回宫的三公主余生只能常伴青灯古佛了。 既然如此，那王老太爷的待遇自然与谢老太爷不同，毕竟，王四郎尚未娶妻，只要陛下表态，或者徐家有自知之明，这事还是很好解决的。 这是昨晚皇后娘娘与三儿夜谈时一再强调的事，三儿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只是还没等他反应，又有老嬷嬷急匆匆的来，“公主，陛下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见徐蓉 陛下召见，三儿自然再没心思与顔七娘嚰叽，昨夜她与皇后几乎等了一夜，盼了一夜，可等来盼去，只等到圣上口谕， “今个天晚，明日再来看望三儿”， “天晚，便不来看我了么”，听到口谕的三儿呢喃，却换来皇后的苦笑，三儿心中一震，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期盼已久的团聚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好。? ? ? 话虽如此，任谁满腔的热血被如此待遇都会心中失落，这也是三儿一大早找顔七娘麻烦的原因，气不顺，就得想个法子泄。 此时听得陛下到了，三儿心中自然喜悦，随之而来的还有忐忑与期待，不管如何，心情总是好的，可惜她这好心情也没持续多久， 就见一宫女匆匆而来，先对三儿见礼，随后便跪在顔七娘身前，“颜姑娘，陛下召见！” “父皇召她做什么！？” 三儿回头，脸上惊喜的表情变成厌恶，又想起昨夜皇后的再三叮嘱，以及顔七娘进宫的内幕，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但厌恶更甚， “顔七娘，你可以啊，这么快就勾搭上陛下了！” “闭嘴！” 顔七娘正诧异，忽然听见三儿的话，一阵厌恶，“身为子女，陛下也是你能编排的，胡言乱语也不怕惹了祸事”。 “你……”三儿有心反驳，方才一心想恶心顔七娘，口无遮拦，这话若是传到陛下耳朵，只怕想象中的富贵盖天的美好生活要大打折扣，毕竟，她还未曾见过陛下，更不知陛下对她的态度。 但她却从皇后那里知晓了陛下对顔七娘的态度。 这让三儿更不爽了，难道要当着顔七娘的面认亲？这算什么事，不过下一秒，三儿便顾不得这些不爽了，因为顔七娘得寸进尺，开始批评教育了， “身为公主，谨言慎行才是……”顔七娘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凭你也配教训本宫？” 依三儿的内心，她是想再教训顔七娘一番的，可是一来方才她确实说错了话，不敢再纠结于此，二来陛下已经到了咸福宫，她也没有心思在这了，于是冷哼一声，不等顔七娘反驳，转身便出了房间，留下顔七娘在原地叹息。 她也是破罐子破摔，那宫女的到来与其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考验，顔七娘知道这是陛下给出的选择，要么在咸福宫继续做个无所事事的医女，要么，接受陛下的召见，至于这召见的内容，顔七娘差不多也能想象，昨夜那般……陛下可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顔七娘甚至能想象，若是自己今日拒绝，来日那接踵而至的考验与纷乱定会让宫里的日子分外精彩。 苦涩一笑，觉得自进了宫后真的没了自由，现在，连选择的自由也没了，但那又如何，既然别无选择，那就去争斗一番，玉石俱焚都不怕，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粉身碎骨之前肆意妄为一把也不错，起码方才的感觉就挺好。 盈盈对宫女一礼，“劳烦姑姑带路！” “颜姑娘这边请……” 顔七娘到的时候正殿已经挤满了人，不仅王家和谢家两位老太爷到了，顔七娘甚至看到了徐蓉，只见她面无表情的站在一中年男子身后，想必就是州府大人。 一众人正商量什么事情，顔七娘有心回避，却收到皇后娘娘的眼神，让她站着别动，索性也没人留意到她的到来，顔七娘便找了个角落自己站着，顺便听一听他们争论的内容，顺便，也可以观察那人， 顔七娘如此想着，抬头却对上陛下意味深长的眼神，目光一闪，慌乱地低头，内心却暗骂自己不争气，连对视都做不到，以后岂不是被耍的团团转，那何来斗争，怎么能斗得过。 顔七娘想着，便鼓起勇气看了陛下一眼，但接下来却被州府大人的一句话吓得魂不附体， “老臣教女无方，有负陛下厚爱，实在是小女忘却凡尘旧事，一心遁入空门，不会婚嫁，还望陛下收回圣旨”， “徐蓉要出家？”顔七娘顾不得其他，抬头盯着徐蓉，方才只觉的她面无表情，此刻仔细一看，却现她穿着素净，不施粉黛，甚至连头也只是低低束着，一副清修打扮。 此时的徐蓉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再没有当日的张牙舞爪，如牵线的木偶般跪在陛下身前，“臣女一心向佛，不愿烦事打扰，望陛下成全”。 顔七娘如遭重击，下意识的看向三儿，却只看到了一张得意洋洋的脸，望着徐蓉如骄傲的公主，不对，她本身就是公主，所以事情才展成着这样。 顔七娘不知道徐蓉经历了什么，只是突然有点想念元宵宴那日咄咄逼人的徐蓉，那样的鲜活，那样的神彩斑斓，全不是今日的暮气沉沉，如一坛死水，再也没有波澜。 顔七娘突然就慌了，莫名的心慌。 第一百二十四章 转变？ 再看陛下，却只从满目威严中透出些许欣慰，顔七娘恍然。?? 陛下也罢，皇后也罢，不管三儿如何作为，也不管王四郎如何取舍，徐大人是个好官，作为一个好官，便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什么才是该说的，该做的。 什么叫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顔七娘深吸一口气，突然为自己方才想倚着陛下对抗三儿的念头感到好笑，自己与徐蓉的处境，又有什么不同？ 要真说不同，那便是惦记徐蓉的是三儿，而惦记自己的，是陛下，她该为此感到自豪么？ 顔七娘自嘲，竟真的轻笑出声，如此突兀。 “御前失仪！”几乎所有人心中冒出答案，纷纷回头，想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却撞上了顔七娘面露嘲讽的目光。 徐蓉瞬间反应过来，顔七娘依旧鲜活的身姿让她浑身一震，仿佛是看到了某些不可置信的东西，又或者是救命稻草，如某种信仰，给人希望，死水般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却不到片刻终归平静。 顔七娘暗叹，她自然是注意到徐蓉的，毕竟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其身上，所以才为其哀叹，哀莫大于心死，她没什么好劝的，也劝不了什么。 感叹过后，才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缓步上前，见礼， “民女颜珞璃，叩见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起来吧”，陛下在，皇后自然不敢逾越，其他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只是听着陛下的话，总感觉有些不对，却不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眼观口鼻观心，继续沉默。 “谢陛下”，顔七娘本想顺势退到一边，毕竟徐蓉还在地上跪着，一屋子的人都在等候陛下决断，自己出现的太不合时宜，而方才不经意的出声扰乱，更是不尊重，对徐蓉的不尊重。 可陛下的下一句话却让顔七娘暮然顿住，连州府大人一直平静无波的面容也出现了一丝厌恶与不满。 “在宫中住着可还习惯？ 顔七娘不知该作何回答，来之前信心满满要与天争斗的决心也随着方才的自嘲烟消云散。 顔七娘恼怒，对她自己，为她的不争气。 自己性子温婉，不爱争斗，顔七娘是知道的，甚至此前一直以此为荣，只是随着这一桩桩事件层出不穷，若再不改变，怕是会被欺辱到尘埃里。 只是心里想着，要做到千难万难，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却又一次次偃旗息鼓，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却做不出改变。 到如今，顔七娘才明白，温婉不争斗，本就是懦弱的表现，她是懦弱的，从建邺到京都再到皇宫，她一直懦弱着，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周围人的保护，直到此刻，置身深宫大院，周围再没了依靠，她依然提不起争斗的决心…… 她竟如此不堪，顔七娘低头，掩饰情绪，却被殿上的陛下看了个清楚，略一皱眉，便知道顔七娘所想，略微有些好笑，在他看来，女子温婉贤淑，没什么不好，何必行男子之事，不过既然注意到了，便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生。 “一会让曹路陪你回将军府看看，申时回宫即可”， 顔七娘双目微瞪，嘴唇微张，实在是被陛下的一番亲切吓傻了，再看看周围或嫉妒或怨恨的眼神，还有王四郎脸上带着恍然的鄙夷，顔七娘只觉一颗石头卡在胸口，憋的难受，但却说不出其他的话。 出宫，是她期盼的，哪怕只有一天，也足够做很多事，见很多人。只是众人的神情还是让她苦笑，这样的“圣宠隆恩”，实在不是她期盼的。 如果有可能，她愿意回到她的**院，不问世事。 不过奢望罢了。 如今的陛下，已摆明了要与她“计较”到底的手段，她只能接着，毕竟，她是真的想回将军府看看，所以，低身，行礼，谢恩……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就这么潇洒的离开的，看的徐蓉一阵羡慕，却也只能羡慕，自始至终，她就一直跪着，接受顔七娘的“风光”。 对于徐蓉顔七娘是同情的，同为女子，她明白她的无奈，其实一开始的时候，顔七娘是想奋不顾身的救一救徐蓉的，只不过片刻，那个心思就淡了，先不说她尚且泥菩萨过江，怕就是知府大人，也不见的是愿意她就徐蓉的。 各家有各家的经本，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本身这救与不救，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这是顔七娘自嘲一番后悟出的道理。 所以，果断的转身，留下徐蓉的惊愕，三儿的气闷，王四郎的鄙夷，以及，州府大人的若有所思，顔七娘出了咸福宫，在曹路的陪同下，片刻不停的回了将军府。 对于她的突然回来，将军府的人却是惊得鸡飞狗跳，喜悦的，李夫人更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毫无形象的跺脚，看的顔七娘一阵愕然。 “这是什么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顔七娘的心思 “今儿个一大早云苒便嚷着进宫，这会怕是刚进了宫门”，李夫人懊恼，想来是被李云苒缠的心烦，好不容易许了她进宫，却闹了乌龙。? ?? ? 不过在顔七娘听来却暖心无比，李云苒大半月都不见进宫，偏偏今早急吼吼地就去了，顔七娘甚至能想象她得知三儿身份时那焦急又郁闷的脸色，还有对自己深深的担忧。 突所有的焦躁不安都被抚平了，被人担忧着的感觉，真好！ 顔七娘想着，转身正对上步履匆匆的颜正，“爹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如烟跟着云苒进宫了，若不然会高兴疯了”骤见到女儿，颜正欣喜若狂，有些语无伦次，这是他自进京后展露的最为舒心的笑容，可惜李云苒看不到，要不然会改观很多。 而顔七娘自然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复杂，也不觉他话中有问题，只觉爹爹见着她的欣喜，心情也跟着愉悦，可惜想着陛下那申时回宫的限令，心里便堵得慌，避免二人误会，连忙解释， “陛下只许了一日，还是需申时回宫的”。 “七娘你……” 李夫人毕竟身处樊笼，听得出顔七娘的意思，知道她终究没能从那深宫中逃脱，被那人留在宫中，不敢想象那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的日子，一时心软，想要劝诫，却对上顔七娘坚定的目光，怔怔无言。 突然现今日的顔七娘不复往日温婉，柔弱的身躯透了股一往无前的勇气，让人看了心疼， “决定了？” “这哪里是我能决定的”，对李夫人的关心顔七娘只能报以苦笑，她连潘淑妃的算计都没能逃过，更何况陛下，那个君临天下的男人，已经对她感兴趣，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要输的体无完肤便好。 而且，他当初那些看似无赖的威胁言论，她真的不能置之不理，恍若未闻。 “傻孩子”，体会到顔七娘的无奈，李夫人也跟着哀叹“若是累了，多回来看看，将军府就是你的家”。 也只能多关心关心，路是自己走的，虽说顔七娘身不由己，但在李夫人看来却并非无路可走，只不过这样的选择是“众望所归”，对大家都好罢了，起码以后出事不会连累颜府，更不能牵连将军府，所以顔七娘“只能”如此选择。 李夫人明白，正因为明白，才更心疼。 “嗯……”顔七娘哽咽，目光含泪，胡乱找了个借口便落荒而逃，她怕再待下去所有伪装的坚强会溃不成军，那她便再也没有勇气走进那堵宫墙。 慌不择路的顔七娘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父亲那担忧的目光。 她更不会知道，她走后察觉到什么的李夫人与颜正一番彻谈，谈话内容无人知晓，但在对顔七娘的态度上，李夫人却有意无意地做了些改变，这当然是后话，暂且不谈。 却说顔七娘回到房间后便觉着别扭，房间还是那个房间，格局也未变，甚至李夫人每天派人打扫着，被子上还有阳光的味道，可惜，就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 黑影，许久未见了，以前不管如何，总有黑影是在身边的，即使有时候看不见，但顔七娘却知道他一直就在那里，如影随形。 房梁上空无一物，仿佛很久没有“东西”打扰它，虽然不知为何，或许是直觉，顔七娘相信黑影已至少半月未至， “他去哪里了？” 顔七娘担忧，像是丢了某些东西，她不明白一直跟随的黑影为何在她进宫后便不再露面，每每夜深人静一个人辗转反侧时，偶尔还会幻想一个转身便能看到他悠悠的身影，解个闷也好，毕竟相比于皇宫里的那些人，她更与黑影熟识，也只有他，能悄无声息的进出皇宫，顔七娘甚至还想着此次出宫可邀黑影同行。 可惜，这一切在觉黑影离开后便成了不可能。 要说伤心，有些过了，顶多有些失望，黑影的离开顔七娘虽说不上原因，但也没有追根究底的心思，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他离开也是正常的。 感慨一番，唏嘘一番，也就过了。 毕竟对于将自己从小吓到大的黑影，顔七娘虽改观不少，虽然熟稔，但要说依赖，还真没有多少，至少目前没有。 时间也不允许顔七娘感慨太多，毕竟只有一天的时间，她还有很多事要做，算算时间，该来的人也该来了，正想着，门口便有丫鬟来请， “颜小姐，楚家公子来访！” 顔七娘面色一喜，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楚烈了，如果不算元宵宴那日的擦肩而过。 今日也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情，没想到他真的会来，这让顔七娘更有把握。 尘封许久的妆匣被打开，捻一抹胭脂，细细地于指间晕开，顔七娘满意点头，起码精神许多，让人不至于看到只觉一股子颓废味道，既然决定的拼搏，那便拿出十二分的精神，虽不是事事俱到，但想的全面也也无过错。 毕竟，她真是一点也输不起。 第一百二十六章 苦笑 久未相见的朋友再见难免尴尬，不知如何开口，何况顔七娘此时别有心思，幸好楚烈就是自来熟的，对顔七娘，他不存在什么尴尬， “七娘！还以为小德子忽悠我，没曾想你真出宫了”， 顔七娘不认识小德子，听楚烈的语气，想来是身边亲近小厮，便没有多问，又将说过的话重复一遍，“陛下许了一日之期……” “…………” 兴奋变成尴尬，继而沉默，楚烈一时不知该作何开口，上次见面是在元宵宴上，当时只觉顔七娘步履匆匆，看自己的眼神惊慌无助，想来在宫中并不顺心，但皇宫也不是他能自由出入的，只怕对她的境况有心无力。??????? 但楚烈也不是那般无心的人，当日回府后便派了贴身的小厮，也就是小德子紧盯将军府，想着顔七娘有事将军府肯定是先知道的，没曾想竟等到了顔七娘出宫，这也是他方才惊奇的原因。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顔七娘出宫竟是陛下允诺，不过短短月余，楚烈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一腔热血遇着堵塞，泄不出，只能沉默。 他一直以为，他是有机会的，毕竟，她与王四郎已经那般…… 至于谢安，楚烈知道，以顔七娘如今在京中的“名声”，饶是谢安巧舌如簧，谢老太爷断不会同意这桩婚事，所以他等待着，甚至与姐姐乐王妃提起过此事，只是当时顔七娘已进了宫。 没曾想，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度陷入沉默，顔七娘也无奈，却也不能这般沉默下去，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楚烈的话吓的胆战心惊， “早知道，当初便不让姐姐跟皇后推荐你了”。 “你说什么！？” 突然从楚烈嘴里听了如今震惊的消息，顔七娘一时怔住，随即恍然，她一直奇怪那道懿旨，自己一个边城庶民，无权无势，甚至在建邺“名声败坏”，皇后娘娘怎会召自己进京，参加宫宴？ 原是乐王妃，顔七娘想起那个威严又不失亲和的女子，一时失神。 她这样子却让楚烈误会，以为她对乐王妃不满，毕竟，乐王妃也算间接将其推进那座围城。怕顔七娘有什么误会，楚烈赶紧解释道，“你也莫怪姐姐，怪就怪我，多管闲事，弄巧成拙了”。 “恩？”顔七娘疑惑，幸好楚烈立即解释， “当初我看你在建邺那般孤苦，你母亲……”楚烈看了眼顔七娘，见她没多大反应，继续道，“你那继母明显对你不甚关心，甚至心怀暗昧，而那王四郎更是不堪，所以……所以……” “所以你便请求王妃，一道懿旨将我召进京城？” 顔七娘此时只能苦笑，想不到懿旨之后竟是如此令人哭笑不得，她明白楚烈的意思，那元宵宴的性质她也知道，若是依楚烈的意思，拼着皇后娘娘的地位，宫宴后她怎么也能得个美满姻缘，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 连顔七娘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陛下会那般特殊对待，楚烈当初更想不到。 只是如今说什么也晚了，楚烈也是一片好心，顔七娘怎么忍心责难，况且如今这般境况，她还需楚烈的帮助…… 万千思绪，只能化作叹息，深沉的。 楚烈想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又陷入沉默，不过这次是顔七娘先打破，“有一事，想求楚公子帮忙……” “七娘你莫要见外了，叫我楚烈便好，你有何事但说无妨，不说其他，只要能帮的上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楚烈也是满心愧疚无奈，听着顔七娘语气犹豫的求助，连忙开口，生怕说晚了顔七娘再一犹豫，便没有了弥补的机会。 “如此多谢楚公子……楚烈了”， 见楚烈坚持，顔七娘便没有在称呼上纠结，知道他心怀愧疚，开口道，“当日我是去见了乐王爷！” 顔七娘说着，眼神盯着楚烈，见他只是疑惑，接着开口道，“乐王与我母亲是旧识，他告诉我了一些关于我母亲的事”。 “原来如此”，楚烈恍然，“七娘是想让我帮忙打听你母亲的事？” “恩，王爷当日说的模糊，我想知道更多关于母亲的事……”顔七娘面色缅怀，内心却并不平静，其实她有个大胆的猜测，猜测陛下的态度或许与她母亲有关，若不然单凭自己，怎么就召了他的兴趣。 但这猜测着实大胆，又牵扯帝王**，毕竟，她在宫中可是听了关于帝后情深的无数版本，如今又身处咸福宫，顔七娘不敢随意印证，只得求了与乐王相熟的楚烈，期待他能查出些有用的信息。 毕竟，若真是因为母亲，那她有些策略便不得不做些改正，谁也不想被束缚，顔七娘也想活着，自由的活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木匣 “七娘的事便是我的事”， 见顔七娘情绪不对，楚烈赶紧应声，“七娘有事能找我，我甚欣慰”。 扯动嘴角，假装没听到楚烈话语中的暗示，顔七娘连声道谢，转移话题，幸好此时如烟匆匆忙忙地闯进，免了尴尬，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自打从皇宫被遣回回，如烟一直揪着心，尤其是三儿身份曝光后，更恨不得自己替顔七娘将所有的罪受了，可惜终究身份限制，连李云苒去皇宫，也不能带她。 幸好颜正来建邺时将红柳也带着，这单纯的丫头总让人生不起脾气，论担忧顔七娘，这丫头表现的更甚。正好两人凑一块，相互安慰去了。 也是顔七娘回的突然，将军府的人慌乱之下竟没有通知二人，所以到了此刻，如烟才含泪进来，身后跟着同样眼泪汪汪的红柳。 内心还有好些话没说，但看着眼前的情况，楚烈只得提出告辞，将地方让给主仆三人。 将军府没有那么多规矩，顔七娘与颜正一起用过晌食后，李夫人又将众人聚到一起，顺便等李云苒，正闲话间，李云苒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七娘，你回来都不早说，害得我白跑一趟，累死了！” 顔七娘闻言一笑，从李云苒嘴里吐出来的话总是这么让人哭笑不得，“我若是能早说，还用你跑一趟么？” “也是哦”，李云苒恍然，呆滞的模样让一旁的李夫人十分无语， “没大没小的，还不见过长辈”， 又是一番寒暄，等李云苒上前拜见过后，李夫人摆手，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直站起来，“行了行了，有话回房慢慢说，别杵这了”。 “嘻嘻，谢谢娘”，李云苒道了万福，不待顔七娘反应又拉着她风风火火地离开，一番作为又让李夫人皱眉不已，无奈道，“小女性子有些野，颜老爷莫要见怪”。 “夫人哪里的话，小姐赤诚之心，这是好事，旁人羡慕都不来的”，颜正赶紧回礼，想着当初的顔七娘也是一般的天真烂漫，一时又感慨万分。 而顔七娘一路被李云苒拉着，一路回到房间，方才能喘口气，却被李云苒二话不说一个匣子塞进手里，那重量差点让顔七娘失手砸了。 “这是何物？” “钱啊！” “钱？”顔七娘疑惑，看着匣中一排排银锭子，其上还有大概十来片金叶子“这么多钱作何用？” “笨呐！”李云苒语气恨铁不成钢，“当然是打点用，宫里那地方，虽说是权势第一，但有钱终归能行事方便些，本来今日想给你送进去，没曾想你倒自己出来的，既如此，你就自己带回吧……” 李云苒说的浑不在意，但顔七娘却感动莫名，还是那句话，她进宫月余，为何李云苒之前没有送过东西，偏偏现在要送？ 只不过境况不同罢了，之前宫里的人因元宵宴陛下的“宠幸”，非但没人找麻烦，还处处尊敬自己，但现在不同，不说对自己百般敌意的三儿，就是皇后娘娘，只要三儿多撒娇几次，顔七娘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毕竟，虚无缥缈的“宠幸”可没有“皇后娘娘”有压迫力。 这些银两，顔七娘还真的需要，需要便无需推脱，顔七娘收下，只将这份情谊记在心里。 “对了，你要小心紫竹”。 “紫竹？她还能蹦出什么浪来？”提起紫竹顔七娘便浑身不舒服，一阵气闷。 “哼，三公主都回宫了，她怎么蹦跶不出浪花”，李云苒这话语气嘲讽，也不知对谁的，不过却是给顔七娘提了个醒，依着三儿的性子，却是会在此事上做文章，哪怕没实质性作用，杵在那里也会让人如鲠在喉。 “三……三公主将她带走了？”顔七娘皱眉，提起三儿的身份还是不甚习惯。 “三公主什么身份，怎会管那背主的奴才死活”，李云苒脸上的嘲讽更甚，“那奴才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带走了”。 “我明白了”，这是“有人”要拿这事再做文章。 顔七娘不问李云苒为何知道的这般详细，毕竟有些事该问，有些事，还是不要捅破的好。 这份心意记在心中，有机会涌泉相报便可。朋友之间，那般见外只会生分，有些时候，不客气，才是真的客气。 于是两个闺中密友，在撇除一番干扰后，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直到太监来催，毕竟说是子时回宫，但若是真的卡在子时之前回宫，便是恃宠而骄，更是对陛下的不尊重。 顔七娘也不是不懂这些，只能在李云苒不舍的目光中像颜正与李夫人辞行，踏上回宫的马车。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顔七娘想着，却突然听到如烟在车外大喊， “停车！” “小姐，这个您没带”，见顔七娘的马车停下，如烟赶紧将手中的东西递上，正是那日从法门寺成空大师处拿回的木匣。 顔七娘皱眉，他以为黑影早将东西拿走了，没想到还在这里，是忘了吗？还是别有目的？ 当初那般郑重的托付，怎么说丢下便丢下了？ 顔七娘猜测黑影的想法，却下意识的将木匣接过，黑影的存在不足与外人道，既然拿过来了，便带在身边罢。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试药？ 顔七娘掩下心思，一路无话，但进了宫门，却被领路的曹公公拦住， “恕奴才逾越……按例，姑娘该去跟万岁爷谢恩才是！” 顔七娘脚步一顿，有些尴尬，更多是庆幸，她是真不知，陛下日理万机，不可事事躬亲，应该不会管这般碎事， 但既然曹公公说了，还是去一番的好，毕竟他是陛下的人，不会无端生事，况且，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说不得以后在宫中只能靠着陛下的庇护过活…… “多谢公公！”想通的顔七娘盈盈一拜，不着痕迹地送上一枚金叶子，正是李云苒准备的，可惜如今在宫中人人不可信，只能亲自行这贿赂之事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收了金叶子的曹公公喜笑颜开，脸上的褶子堆了又堆，弯腰道，“您折煞奴才了，姑娘心思通途，哪里用奴才提醒，您这边稍等，我去给您叫个步撵，也省些脚程”。 曹路说完不给顔七娘反应的时间，便匆匆而去，留她在原地等待。 也幸亏如此，让顔七娘有时间处理黑影的木匣，其实她本意是想先替黑影保存着，并没有打开匣子的想法，但现在不行，面见陛下，东西自然不能随身携带，顔七娘可不想因自己的“守礼”，让黑影的东西被那些仗势欺人的奴才昧了去。 即使有些心虚，顔七娘还是悄悄打开木匣。 许多年后，顔七娘每每想起今日情形，无不后怕，若是她当初再迂腐些，不打开那匣子，那该后悔成什么样，顔七娘不敢想象，只是反复庆幸今日的举动。 匣子只有一个暗扣，顔七娘很容易打开，里边的东西与她想象的相符，又有些不同，成空大师给的东西自然是与佛门有关的。 一串佛珠，只是与往日里见到的不同，九颗被打磨的珠圆玉润的赤真珠，追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只在车厢内暗淡的光晕下，便透着五彩斑斓，若是在日光下，该是怎样一番祥瑞。 顔七娘无法想象，只是更坚定了替黑影护着的心，如此珍贵的东西，若是丢了，该是多大的罪孽，更不用说这串佛珠极有可能是成空大师开过光的。光这一点，便是价值连城。 略一思忖，顔七娘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将手腕上的玉镯退下，与佛珠替换。 幸好没人打开过匣子，不知其内的东西，而且当日的宴会，成空大师确实遣小和尚来邀请。 只能厚着脸皮伪装一番了，想来成空大师所赠之物，即使是三儿，也不敢随意沾惹吧。 毕竟，佛缘一说虚无缥缈。但成空大师，却是没有几个人敢质疑的。 当然，在顔七娘一阵战战兢兢的面圣后，现原本匣中色泽艳丽的南阳玉不知被哪个奴才换成了色泽淡黄的蓝田黄玉时，更庆幸自己先前的行为。 庆幸过后，又对今后在宫中的日子更添一分忧愁，三公主回宫了，很多事情便不同了，以前那些左右摇摆的人因陛下的冷眼旁观，大部分已经准备火上浇油了，但那有什么办法，顔七娘苦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顔七娘如此想着，但第二天三儿将一碗黑乎乎的药端在她面前时，还是忍不住心中气闷，她果然是不能适应皇宫。 “本宫今日偶感不是，这是太医院给开的药，还望姐姐能帮我看看，毕竟，三儿刚刚回宫，根基尚浅……” 前半句三儿还说的义正言辞，后一句话便又泫然欲泣，顔七娘不由感慨其变脸之快，真不愧天生便是皇宫里的人。 “姐姐是母后的贴身医女，给三儿看一碗药，想来姐姐不会拒绝吧？”见顔七娘沉默，三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面上却苦苦哀求，“我当姐姐是知心人，还望姐姐帮我……” “还真是‘知心’”，顔七娘低头的脸上亦嘲讽不已，看药是假，试药才真。 那碗药一看便是黄连熬成的浓汁，也不知她们怎么弄的，竟熬成这黑乎乎的颜色，还真当她顔七娘这医女的名头是糊弄人的。 试药宫女宫里有的是，顔七娘不信皇后娘娘没有为自己的女儿安排，三儿只是想让她喝那碗黄连汤罢了，谁让自己偏偏就顶了医女的名头，给三儿提供了借口。 顔七娘无奈，低头思索对策，并不是她不喝黄连汤，若那药中只有黄连，顔七娘或许会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可那黑乎乎的程度决不是单单黄连能熬出来的，三儿在其中必然加了其他东西，但顔七娘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自然是不会乱喝的。 这个时候顔七娘不禁有些懊恼，若是平日里再多看些医书，辨别出那碗里的东西，怎么着也不会这般不上不下。 其实顔七娘错了，她不知道饶是她看再多的东西，也绝不能辨别出那碗里的东西，其实这东西说平常也平常，家家户户都有的，只是顔七娘平日里接触不到罢了——锅底灰。 没错，正是锅底灰，顔七娘堂堂颜家嫡女自然接触不到这些东西，但三儿不一样，在进宫前她是王府的妾，而在进王府前，她只是山里老汉的女儿，整日为生计愁，饥一顿饱一顿的，对这东西自然不陌生。 说起来也好笑，今早三儿吩咐宫女去给药里加锅底灰的时候，连宫女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气的她差点将那宫女杖毙，后来还是一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说知道那东西，保证熬成，这才有了此时顔七娘眼前的药。 至于那宫女，谁知道呢，反正周围的宫女眼观口，鼻观心，一言不，顔七娘看不出半点异常，自然也不知眼前这碗药的曲折历史。 顔七娘也没兴趣知道，只是在三儿恳切的请求中，行礼道， “禀三公主，太医开的药自然是好的，这药没有问题，公主可放心服用”。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为难 “顔七娘，你是在找死！” 三儿面目扭曲，她没想到顔七娘会是如此反应，一时间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愤恨，顔七娘凭什么敢顶撞自己，难道就凭父皇那点兴趣？ 三儿嗤笑，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尤其是顔七娘这种看似冰清玉洁的，往往最后都死无葬身之地， 她绝不相信，父皇会真的会顔七娘感兴趣，毕竟，像顔七娘这种毫无用处的女人，怎配陪在帝王身边，除非陛下昏庸无能，显然，那是不可能的。八??? 一?中文网 所以她更对皇后隐隐忌惮顔七娘的行为嗤之以鼻，在她看来，那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愚蠢行为，不应出现在一国之母身上，有失威严，自然，对于皇后娘娘的劝告更不放在心上。 她不会明白，顔七娘凭借的，不仅仅是那张脸，她更不明白，看似温婉的母后，其内心有多少算计。 皇后娘娘也不会将那些陈年旧事告知与她，所以三儿现在很生气，顔七娘可笑的反击，在她看来不过垂死挣扎，但现在，她决定让顔七娘死的更难看些。 其实顔七娘也无奈，她不想再跟从前一样，一步退，步步退，有时候你的软弱丝毫不能博取同情，反而会让敌人觉得你可欺，进而变本加厉。 况且，在看到徐蓉的结局后，顔七娘便没打算再退一步，大好的年华还未开始，便草草结束。 即使没有今天的事，她迟早也会跟三儿对上，既如此，为何要委屈自己呢？不仅是三儿，还有与当日行刺有牵扯的潘淑妃，甚至皇后娘娘，进了这深宫，肯定是不能善了的，既然如此何不拿三儿练手呢， 毕竟，跟随市井山人长大的公主，再厉害也不过是张牙舞爪。 “公主言重了，七娘只不过实话实说”，打定主意的顔七娘半分不退。 “哼！” 三儿冷哼，面上嘲讽更甚，呢喃道，“顔七娘，你永远不会明白，权势，是凌驾一切之上的”， 说罢，轻笑间端起药碗，在顔七娘眼前松开，擦着鼻子坠地，黑乎乎的药洒了一地，自然，也洒在三儿繁琐的宫装上。 只见她眉头一皱，之前刻意伪装的柔弱荡然无存，“毛手毛脚，你想害死本宫么，来人，掌嘴！” “是！”一旁虎视眈眈已久的两个老嬷嬷得了吩咐，立即上前，不给顔七娘反应的时间，便一个巴掌扇了下来。 宫里的老嬷嬷都是通过训练的，打人转往害处，只一下，顔七娘的脸颊便红肿不堪，隐隐淤青。 但三儿今日特意设了这个局，可不是简单打一下便草草了事的，她要顔七娘受尽折辱！ 其实一开始，三儿对顔七娘的恨意并没有那么深，尤其是在她公主身份确立后，便自然高高在上，连王四郎她都可以随意欺辱，更何况顔七娘。她本也只是打算随意折腾一番便做罢，可是皇后娘娘日日的千万叮嘱，还有王四郎时时的刻意维护，这一切都让三儿心生不甘。 而这一切，便在昨日里陛下对顔七娘的另眼相看中爆，她不明白，顔七娘究竟有什么狐媚的功夫，让对自己都不甚关心的父皇偏偏对她生起兴趣。 三儿不甘，她更不愿意看到顔七娘受尽父皇宠爱的画面，所以，她便毁了顔七娘，毁了她，她便再没有机会爬到自己头上。 当然，她不会傻乎乎的直接毁了顔七娘，这会让旁人觉得她这个公主不仁、善妒，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三儿自然不会喜欢，况且，正如母后说的那样，“慢慢玩弄才有快感，才解心头之恨”！ 三儿的心思旁人不知晓，但她想毁了顔七娘的心思却瞒不过旁人，尤其是皇后，于是乎，便有现在这画面，尤其是那两个老嬷嬷，是皇后特意派的，目的，当然是不可能毁了顔七娘，毕竟，她千辛万苦的将顔七娘从建邺召入京城，可不是无聊游戏。 于是，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两个老嬷嬷一边行刑，一边悄然将手上戒指的暗扣打开，散出一种白色粉末，又在一声声的耳光中，被渗入顔七娘皮肤。 整个过程顔七娘好无所觉，更不要说面露得意的三儿，自然也没有丝毫察觉。 “疼，火辣辣地疼”，这是顔七娘现在唯一的感觉， 虽然早知道斗争是要付出代价的，但当这“代价”真正来临时，顔七娘还是不由自主的苦笑。 愤怒，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不甘。 “这就是抗争的代价”，顔七娘一言不，仔细将这疼痛记在心里，只有疼到心里，才能吸取教训，才能，将这压迫统统变成动力。 “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些疼痛如数奉还！”顔七娘暗暗誓，眼神坚定，可惜，尚在得意中的三儿未曾察觉，没有现，顔七娘自然也免除一场狂风暴雨。 眼看顔七娘摇摇欲坠，马上要支撑不住，三儿摆摆手，示意两个嬷嬷结束，“本宫今儿个心情不错，便不与你计较了，若还有下次，仔细你的小命！” “哼”，顔七娘面目全非的脸让三儿浑身通畅，只差没**出声，幸好及时止住，冷哼一声，大袖一挥，一行人鱼贯离开，独留顔七娘在原地抽搐。 满脸是血的顔七娘已经头晕目眩，有些看不真切，却强硬地直起身来，定定地看着离去的三儿，似要将那身影刻在内心深处，深刻到不能忘记。 只是那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声叹息，突然就打破了顔七娘所有坚强的伪装，令她差点止不住眼泪，努力想要看清来人是谁，却只在一片朦胧中有身影款款而至。 紧接着，顔七娘便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暖的，如同母亲的怀抱，温暖的让顔七娘不由自主地轻哼“娘……” === 知道小说上了周推，我是又兴奋又忐忑，说实话，作为作者我是不称职的，因为工作的原因，每周只有一次更新，但编辑大大却给了周推，不胜感激，特意推掉工作再码一章，感谢编辑大大的厚爱，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我一定好好码字，尽量腾出时间，起码在周推中，保持更新~~再次感谢！ 第一百三十章 小桃 抱着顔七娘的身影手臂一僵，连带着整个身躯都僵在原地。?? ??? 低头看着怀中因自己举动而那不安的人儿，身影微微一叹，慢慢将顔七娘放回床上，只是动作更加温柔，更加的小心翼翼。 现在的顔七娘谈不上美丽，甚至面目全非，可在那身影看来，顔七娘因疼痛而微蹙的眉头都那般可爱。 轻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伤药，缓缓地涂上。 倒不是他算准了今日顔七娘会受伤，更不是早得到消息，只不过身为江湖中人，随身携带伤药是必不可少，虽然药是用来救命的，但那身影替顔七娘涂在脸上却没有半点可惜的神情。 画面看起来十分温暖，可惜没能持续多久，原本笑意盈盈的身影瞬间黑了脸庞，周身散这凛冽杀气， 显然，他现了顔七娘脸上残余的白色粉末，并且恰好知晓其用途，更知道中了这东西，便无药可解，愈是这样，才愈愤怒。 “果然是蛇蝎心肠，我是不是也该回些礼呢？” 那身影目光阴寒，显然因顔七娘此时的情况气急，但却不知怎么想的，他并没有惊扰顔七娘，只是温柔地擦完药，便悄然隐去，不留一丝痕迹。 等顔七娘清醒时已经月上柳梢，整整昏迷了一天的她滴水未进，又身体虚弱，刚一睁眼又倒下去，幸亏被一旁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住，才不至于跌下床去， “姑娘小心，您身子正虚着，莫要再伤了元气”。 “你是……？” 顔七娘疑惑，她不记得身边有侍候的丫鬟，连如烟皇后都被皇后遣出宫，更遑论再派专门的贴身丫鬟，虽然进宫月余，但顔七娘身边并没有什么侍候宫女，当然，元宵宴除外，毕竟是皇后娘娘主持的宴会，怎么也不会堕了名头。 幸好那丫鬟也不扭捏，直接通报姓名，“奴婢小桃，原是御书房掌灯的宫女，陛下派来侍候姑娘的”。 “陛下？他知我受刑了？”言外之意，便是知晓三儿做的过分，派个人来给安慰了，明显的打一巴掌又给一甜枣。 顔七娘面露讥讽，这便是陛下哄骗女子的手段，还真是……够高明。 “姑娘误会了，奴婢领旨时陛下并不知三公主来……来您这”，毕竟是陛下身边侍候的，小桃并不想听到顔七娘说陛下的不是，她也不是有什么多余心思，只觉那独领天下的人不能被随意评判，谁也不行。 显然，她更不想再提今日三儿所行之事，言语中的维护显露无疑。 顔七娘听着面无表情，心中却更是感慨，“不愧是陛下身边的人，连个掌灯的宫女都比自己懂得在宫中生存的门道，只是，陛下为何突然派人过来？”顔七娘疑惑，不期然想起那个暧昧又危险的夜晚。 或者昨天面圣时有不妥之处？顔七娘思索，低头抚摸腕上的佛珠，幸好，昏迷时不曾有人动过此物。 已经够乱了，陛下怎么还“煽风点火”，这以后，她还怎么在这咸福宫立足。 有些烦躁，想一个人静静，顔七娘挥手示意小桃退下。 “姑娘您醒了便将这碗参汤喝了，这可是曹公公特意叮嘱御膳房做的”，小桃躬身一礼，临退下前又叮嘱道。 “曹路？她倒是有心了”，顔七娘感慨，那一片金叶子果然有用，改天找机会多送出去几个。 虽然大事上这些人帮不了什么，小事上还是能起不少作用，俗话说阎王好斗，小鬼难缠，多疏通点人脉，总是不会错的。 顔七娘想着，一边思索陛下的目的，一边也思索着可以下手的对象，却现思来想去，只有曹公公一人可以说的上话，当然，小桃现在也算一个。 不由苦笑，还真是毫无“根基”，举步维艰。 思索片刻也不得来由，顔七娘更觉心中烦闷，于是避过小桃，一个人踱步而去，不知是不是巧合，顔七娘又走到了那夜的湖边，回头再看来时路，心中一片恍然。 原来这湖是连着咸福宫的，难怪不知不觉还能走到这里，想必此湖便是见证帝后情深的佳话，如若不然，陛下为何独独对此地流连忘返。 顔七娘无奈，顶着这样一幅面孔，她是真不想见人的，却不得不对着不远处那伟岸身影躬身行礼，“见过陛下！” ===== 今天只有这么多了，~~~~(>_&1t;)~~~~实在抱歉，明天多更！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选择 “恩……” 相比于顔七娘的慌张无奈，陛下对于她的突然出现淡定许多，不知是已经习惯，还是，早已料到。??? 不管如何，顔七娘那肿胀似猪头般的脸颊都能转移大部分注意力，原本应是月光美人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陛下显然不能习惯顔七娘那张脸，微微皱眉，“三儿有些过了” 顔七娘沉默，总不能当着陛下的面抱怨三公主的不是？ 先不说顔七娘做不出那般举动，就是抱怨，她凭什么抱怨，又要抱怨什么，难道跟这个权倾天下的男人抱怨他权势太大，连他女儿都跟着万人奉承？ 还是抱怨自己的无能，还是无权？ 顔七娘嗤笑，不管是哪一种，绝不是面前人想听的，所以，与其找死，不如沉默。 面前这人是三儿的父亲，也是他，给了三儿凌驾在自己之上的身份，顔七娘有心迁怒，却怎么也不敢将那想法表现，不是不想，是真的不敢。 这个时候她不由羡慕起与李云苒闲聊时她描述的国家，没有皇权，人人平等，言论自由，那该是怎样一种自由，可以让人们随意表看法，听李云苒的意思，那个国家的人是最恨特权的……如果是在那里，三儿应不敢如此张狂吧…… 不，如果生活在那样的国度，自己应该不会被逼迫如此。 顔七娘心生羡慕，连带着神情也羡艳，看在陛下眼里却成了其他意味，“朕不会怪罪三儿，她做的没错，身为当朝公主，就该不受委屈”。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顔七娘又一次想到李云苒的话，觉着描述甚为贴切，但这对象在自己身上，便真真叫人气闷，“陛下也觉的我令三公主委屈了？” 顔七娘问的直白，语气中甚至没有对帝王应有的尊重，所以她的话，成功地让原本面无表情的陛下眉毛一扬，周身的气息开始危险，“心中不畅，自然委屈”。 “好霸道的男人”，顔七娘无奈，知道自己一时逞了口舌之快，这样并不好，非但不能对当前的境况有半分帮助，而且有可能惹陛下不快，现在惹不起这个男人，顔七娘赶紧转移话题，只是面前的男人心情似乎真的不好，顔七娘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小桃……” “你不喜欢？” 顔七娘又一次沉默，陛下赏赐的人，她能喜欢的起来吗？说不得那小桃只是面前这人的眼睛，当然这话是不敢乱说的，只能应付道，“只是不太习惯”。 “你习惯哪个宫女，但说无妨，就当朕替三儿向你赔罪”。 顔七娘现今夜来到这湖边真是个错误，如此咄咄逼人的陛下，为何偏偏让她遇见了，她倒是习惯如烟伺候，可还是那句话，一入宫门深似海，如烟那点心思，在颜府还行，进了皇宫，怕不出两天就被吃的不剩骨头。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毫无根基，万一真有谁特意为难，她根本保不住如烟，不止如烟，不论谁到了自己身边，都会被为难，当然，小桃除外，说什么也是陛下派的人，打狗还看主人呢，即使是皇后，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难小桃，更何况三儿。 毕竟，谁也不知万岁爷将小桃派到顔七娘身边的目的，自然不敢胡乱插手。 这么一想，顔七娘倒有些感激陛下的安排，不管如何，身边有个侍候的，总归是方便许多。 只是以后要在小桃面前注意一些，不能让她知道的，防着点就可以了。 许是看出顔七娘的心思，陛下嗤笑一声，“怎么连个宫女都要防备着，你就这点能耐，在朕面前那些小手段都到哪里去了？” 顔七娘面色一红，不知是不是被陛下当场揭穿恼羞成怒了，不过陛下的话却提醒她，若是连小桃都不能收服，那她如何在宫中立足，又如何，将今日的痛苦奉还三儿？ “不能再逃避了！”顔七娘给自己打气，“要慢慢转变思考的方式，这样逃避下去终究一事无成”。 “就先拿小桃试刀，然后是曹路”，顔七娘在心中计划，面上却更加惶恐，“民女惶恐，陛下您说笑了，民女还要谢陛下赏赐呢，哪里需要防备一个宫女”，不需防备，是因为没有什么好防备的。 “这会子惶恐了？”，算是默许了顔七娘的解释，陛下并没有过多的计较，更没有继续逼迫，只是大袖一挥，沿着湖边悠然而走，独留顔七娘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一咬牙，慌乱跟上。 不过，顔七娘如果早知道接下来会生的事，说什么她也不会跟上的，哪怕冒着被陛下恼的风险，也会趁机溜走的。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而注定生的事，怎么也避免不了。 树影绰绰的湖边，一行人幸免而来，而走在最前方的宫装女子，待看清陛下的面容后，一脸的惊喜，连声音都充满喜悦，“陛下！臣妾见过陛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又入梦境 顔七娘没想过会遇见人，有片刻的失神，幸好在陛下若无其事的扫视下反应过来，赶紧行礼，“民女见过淑妃娘娘，娘娘千岁！” “起来吧”，潘淑妃微微一笑，刹那间让月光失了神采，原本还有个顔七娘可以比肩，可惜现在的顔七娘顶了张猪头脸，自然不是能与潘淑妃的风华正茂相比。 不过，相比于顔七娘的遮掩，潘淑妃倒是落落大方，“这是怎么了？若云，去将我宫里那盒雪域冰蝉膏拿来，女儿家的，最重脸面”，前一句是对贴身宫女吩咐，后一句却是对顔七娘说的。 顔七娘不好拒绝，只得俯身谢恩，却听到一旁陛下宠溺的声音， “你倒是大方，当初缠着朕要那盒雪域冰蝉膏时怎就那般执着？” “陛下您又埋汰臣妾了”，潘淑妃娇羞一笑，自然地上前挽起陛下的胳膊，“这药自然要分用处，若是珍贵万千，却不用来救命，那便是毫无价值，相反，哪怕是一贴退热药，只要救得性命，便是价值万千”。 “你总有这些歪理，朕不与你辩驳”陛下摇头失笑，抬脚继续前行，而潘淑妃自然跟上，至于一旁的顔七娘，这次说什么也不敢抬脚了，只远远听到潘淑妃娇笑， “陛下深明大义，哪里会与我这妇孺一般见识”， 一行人缓缓而去，留顔七娘在原地尴尬，自己就被这么撇下了，举目四望，不知为何这黑漆漆的夜突然有些阴森恐怖，瘆的脊背凉，紧了紧衣袖，再回神四周早已没了人影，连潘淑妃的娇笑都听不到了。 只有空虚的寂静，顔七娘双手环抱，快步朝咸福宫走去，心中感概这潘淑妃不愧是能抢了皇后风头成为宫中最得宠的女人，光这份心性，便是自己所不能及的。 本以为又会是一番为难，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度过了，甚至还得了一盒疗伤圣药，顔七娘想着，看陛下那模样，此药恐怕珍贵不已。 此时的顔七娘丝毫没有意识到，在她昏迷的时候，早已有人为她涂过更加珍贵的药，其价值程度比起那雪域冰蝉膏不知高出几何，本是救命的圣药，却只被用来治疗脸伤。 可惜现在的顔七娘不知道，所以只能对着那条被陛下与潘淑妃踩过的小径酸楚，也不知她在酸楚什么，更不知这对象是潘淑妃，还是陛下？ 还是两者都有？ 或许连顔七娘自己也不知道吧？ 毕竟方才还详谈甚欢，现在却成了孤身一人。 甩了甩脑袋，将心中的怪异感压下，在小桃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回了房间，不消片刻，便有人来送上潘淑妃所赐的雪域冰蝉膏，这样顔七娘又是一份感慨，两次接触下来，潘淑妃对自己的态度都有些刻意的拉拢，虽然现在顔七娘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这并不妨碍顺势牵上这条线。 毕竟，皇后这边已经得罪的狠了，拉拢是断不可能的，但潘淑妃不同，不管她处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没有明显针对，还是可以相互利用的。 一思及此，顔七娘的心情稍好，叫了小桃过来侍候，准备休息，至于陛下跟潘淑妃，不是自己能管的，还是不要多想了吧。 不过这一夜的顔七娘，却是又做了熟悉又陌生的梦，滚滚黄沙依旧，断壁残垣依旧，死寂的城市，满眼的血腥，触目惊心。 但今日的梦境却多了翩翩起舞的红纱女子，乌黑的青丝随意散落，于一片废都中说不出的凄美， 又是止不住的眼泪，顔七娘想要走近，画面一转，却现自己身着红衣，舞绝一世，想要停下，但身体不受控制，只是机械地起舞，仿佛要舞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也不停歇。 顔七娘慌了，想要大喊，却现嘴巴好似被堵住，不出声，不能出声，不能停止，就这么机械地舞着，不知疲倦，没有尽头。 恐惧，无尽的恐惧，但恐惧的多了，便成了麻木。 就在顔七娘快要麻木的时候，画面终于有了不同，一男子不知从哪里策马而出，一骑嘶吼，在顔七娘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拦腰抱起，打破了这幅凄美画卷。 顔七娘看不清男子面容，是真的看不清，两人虽相距不过咫尺，但却好似有一团阴影挡在中间，怎么也看不清真切，顔七娘不知这是梦境的缘故，挪动身子，想要看清男子的面容， 但下一秒，却突变故，一根长矛不知从哪里被刺出，堪堪擦过顔七娘脸颊，刺进了男子心头，而顔七娘的身体，也生生止住…… 第一百三十三章 楚烈的猜测 “啊！……” 顔七娘下意识尖叫，任是表情狰狞却没有声音，说不出的诡异，随着那缓缓倒下的身影，顔七娘的心也跟着下沉，说不出的压抑与无助， 就好像溺水之人突然现救命稻草，下一瞬，却被另一滔天巨浪席卷的感觉，绝望…… 顔七娘呼吸急促，快要窒息，身体的不适终于令她从噩梦中惊醒，却只来得及瞥见那身影最后的眼神， 似不舍，似嘱托。? 顔七娘捂住胸口，拼命的调整呼吸，只是却掩不住内心的空虚，只不过一个梦境，但那身影的死亡却让顔七娘觉得好似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心疼的想要流泪。 空旷的房间，只有顔七娘一人在床上瑟瑟抖，小桃因被顔七娘遣走，所以这会连个安慰的人也没有，顔七娘一人独坐到天亮， 幸好她在宫里也是“无所事事”，而众人仿佛都知道了她昨天被三儿掌掴，所以暂时没人来找麻烦，累极后白日里也能好好休息。 不说顔七娘因着三儿的“处罚”而清闲几日，却说当日的楚烈得了顔七娘的托付，便四处游走，努力打听与其母亲有关的一切事项。 这日，楚家大公子在泰和楼摆宴，宴请谢家公子谢安。 “楚兄怎么有心情找我？”谢安还是一副温润公子模样，仿佛三儿的事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还是谢家大公子，京城少女们万千仰慕的对象。 见着楚烈，也不客气，洒脱而坐，说的话也没有太多客气，毕竟阵营不同，虽说都是世家公子，往日里应酬不少，但其实两人私交一般，像今日这种会见是从未有过的。 谢安的表现让楚烈嘴角抽搐，知道他不想拐弯抹角，直接吩咐小德子离开，谢安见状，终于正视起来，使了个眼神，石头也退身而去。 待房间只剩两人，谢安微微一笑，对楚烈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人，楚兄有事不妨直说”。 “呵呵”，楚烈尴尬一笑，内心也不知找谢安是对是错，但有些事他做着实在不方便，有负顔七娘嘱托，只得硬着头皮道，“是关于七娘的……” “颜小姐能有什么事，还让楚公子如此在意？” 谢安一脸不爽，他当初得知顔七娘要进京时也是十分开心，盘算着终于可以近水楼台，甚至他还特意散播消息，就是为了以后做准备，没曾想自己还没行动呢，顔七娘便被召进宫里，甚至入了陛下的眼…… 谢安想起这些便烦躁无比，虽然他可以说服自家老爷子，但那皇宫却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有心与顔七娘培养感情，却没有机会，这让他如何不郁闷，在建邺那一番作为不仅没落得好处，反而惹的一身骚。 这让一向自诩风流睿智的谢公子情何以堪。 心情不爽，对楚烈的语气自然不善，幸好楚烈不知他内心想法，要不然还不知要怎么鄙视呢，谢安能搞定谢家老太爷娶顔七娘，做梦呢！ 幸好楚烈不知，只以为提起顔七娘让谢安不爽，只干笑道，“谢公子应该知道那颜谢氏并非七娘生母……” “废话”，谢安真想翻白眼，还是因为世家公子良好的礼仪而生生止住，只是语气却更不善， “楚公子约谢某人到此，只为这些事？” “当然不是”，见谢安已面露不耐，楚烈赶紧回归正题，“几日前我曾到将军府拜访，七娘告诉我元宵宴那日乐王曾找过她”。 “然后呢？” 对乐王颇为尊敬的谢安终于正视起来，乐王做事一向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她找顔七娘，肯定是有事。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乐王在众公子心中的地位，他虽只是王爷，但心智才干并不输当朝陛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当然大家也只是敢私下谈论，但是在众位世家公子心中，乐王此人做事心思缜密，计划周详，绝不会做无用功，所以楚烈提到乐王，谢安才真正正视起来。 幸好楚烈没有让他久等，直接解释，“他说他与七娘的母亲有旧……” “乐王认识顔七娘生母！？” 谢安这次真的是震惊了，怪不得楚烈会找上自己，楚家虽也算世家大族，但其家族崛起也只是在乐王妃嫁进乐王府后，其相比于王谢这种老牌家族，自然有薄板，就像这种十几年前的**，其他不说，王谢两家定是知晓的，王四郎现在不好去找，所以楚烈求到自己身上来了。 显然，顔七娘的生母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凭着楚家的手段都查不出半点，还让楚烈求到谢家， 谢安眼中闪过兴趣的光芒，刚想说话，却被楚烈的下一句话惊的目瞪口呆，忘了言语。 “而且，我怀疑，那颜正也并非是七娘生父……”，楚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露鄙视，当然，这是对颜正的，他一直对颜正没有什么好印象，“一个不能保护自己女儿的人，不算好父亲”， 不仅不能保护，在楚烈看来，颜正浑身除了书生酸腐气，甚至没有一点男子气概，软弱无能，任顔七娘被那颜谢氏欺辱，没有丝毫作为，却偏偏得了顔七娘满心的依赖。 楚烈不承认这是嫉妒，只是看不起颜正的无能。 现在有了此猜测，对于颜正却是更加鄙夷，谢安不知道楚烈内心所想，只是震惊于他的话，“这……楚兄确定……？” “哼”，楚烈冷哼，“七娘的生母定不是普通人，凭着楚家的手段也查不出半点，甚至查不出当年的京城有‘嫣儿’这个人，但乐王却说与她有旧，这样的人，怎会看上颜正那样的，甚至还有了七娘？” 楚烈话语嘲讽，谢安却无从反驳，事实就是如此，种种迹象表明，那颜正还真有可能不是顔七娘生父，这样的话，就牵扯大了啊…… 看了眼楚烈，谢安终于明白楚烈为何要屏退左右，这件事太过惊骇，“若是颜正真非顔七娘生父，那顔七娘的生父究竟是何人？” 联想到顔七娘进京后乐王与陛下的一番番举动，谢安真的不淡定了，“楚兄的意思，顔七娘的生父……” “我也不知”，楚烈打断谢安的话语，不敢让他再猜测，“所以今日来求谢公子，还望谢公子能相助一二，还有，今日谈话，还请谢公子保密”。 楚烈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太过惊世骇俗，幸好谢安于顔七娘有意，目前还是可以合作，要不然，只自己一人，怕是真的要辜负七娘嘱托了。 “我明白”，谢安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下答应，两人又是密谋一番，最后才各怀心思离开。 ==== 如果我说要恢复周更，你们会不会生气？我也知道周更不好，但是很多现实问题都要解决的，工作早已安排到元旦之后，也就是说，我元旦之前是不能恢复每天更新的，但是我保证，过了元旦，最晚过了春节，我一定会调整工作，其他不敢说，但每天更新一定要保证，至于中间的这几个月，只能跟大家说抱歉了，实在是抱歉，我要恢复周更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变故 而在深宫的顔七娘并不知楚烈的猜测，依旧借“受伤”躲清闲，除了身边多了一个小桃，日子几乎与之前一样。? 不时去太医院转悠一番，又或者去御花园散步，当然，不知是不是那夜见了陛下与潘淑妃的缘故，顔七娘不再往湖边去，哪怕无聊闷在房间，夜里再辗转反侧，始终没有再去过。 生活，仿佛又回到原轨，没有争斗，没有算计。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不说其他，三儿那般在意她与王四郎的曾经，怎么可能不有所行动，就在顔七娘“养伤”之际，宫里终于传出了三公主要大婚的消息。 小桃不愧是陛下的人，在他人还未收到消息时，顔七娘便已知晓，也不知陛下是什么心思？ 让她看看他是如何宠爱女儿么？顔七娘低头不语。 而小桃一脸忐忑，生怕她有什么过激举动的神情，更让顔七娘十分无语，“这是好事，三公主大婚后，总不会再住咸福宫”，虽然这话说起来太长他人志气，但人在屋檐下，还是要忍…… 虽然没志气，但很明智，不是吗？ 顔七娘自嘲，整理医书，准备去太医院拜访，这是她进宫后唯一养出来的自认为还算好的习惯，总不会因乱七八糟的事情耽搁。 陛下赐婚，这在顔七娘看来是迟早的事，那个霸道的男人，怎会让自己女儿受委屈，不止女儿，只要是他认可的人，都不会让其受委屈，为此他甚至可以专权独霸，比如对徐蓉。 这样的男人太过危险，顔七娘叹息，与其周旋不易于与虎谋皮，但是她却别无选择，进了这个漩涡，总不能什么也不做便混吃等死，那样死的太窝囊，顔七娘不喜欢。 为了不窝囊，她只能奋起反抗，即使现在反抗不了，或者收效甚微，她也要已自己的方式，活出不一样的生活。 “加油！”顔七娘给自己打气，不知不觉见已到了太医院。 “颜姑娘来了，丁太医在后院炮制药材呢”，顔七娘一进院门，就有药童热情打招呼，都是情窦初开的年龄，见顔七娘这样的大美人自然欢喜，更何况顔七娘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架子，虽得了陛下的眼，但对他们的态度上没有丝毫改变，师傅们都说她有学医天赋，虽然起步晚，荒废了不少，但这足够让这些药童对顔七娘尊敬了。 丁太医是太医院院，一个古板的老学究，顔七娘第一次顶着医女的帽子走进太医院时着实被他为难一番，不过幸好顔七娘天赋够高，也虚心好学，丁太医这才对她改观不少。 很俗套的故事，但正因为这样，顔七娘在这太医院才能真正放松，也算是于这纷扰皇宫中有一处躲避之地。 不过今天，顔七娘注定是躲不过了，顔七娘前脚刚进太医院，丁太医便步履匆匆的出来，后边还跟着潘淑妃身边的若云，看见顔七娘，丁太医也是一愣，意味深长的扫了眼若云，对顔七娘道，“来的正好，跟我去出诊”。 “我？”顔七娘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下意识的看向若云，以求解释。 “娘娘身体不适，奴婢是来请丁太医的，姑娘那边，已经有人去找皇后娘娘了，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姑娘，还请姑娘能跟奴婢走一遭，这样也方便”， 若云开口，丝毫没有提顔七娘同不同意的问题，也是，她本就是以医女名义进宫，现在潘淑妃又突然身体不适，又有人特意去找皇后娘娘，顔七娘转念一想便清楚其内的门道。 “这是有人帮自己脱离咸福宫啊”，顔七娘疑惑，会是谁呢？ 三儿已经准备大婚，今后怕找自己麻烦的机会不多，那人想来不是从这方面考虑的，那便只有一个方向了，顔七娘浑身巨震，为自己的猜测， “有人看清了宫里的局势，在帮自己接近潘淑妃”，是谁？是谁这般为自己着想？ 顔七娘脑中闪过一个个人影，面上却忐忑应道，“既如此，七娘便跟着丁太医，只是七娘实力不济，怕帮不了什么”。 “颜姑娘谦虚了”， “走吧”， 见两人商谈完毕，丁太医开口，一行人又步履匆匆往凝华殿而去， ………… 顔七娘以为看诊只是借口，潘淑妃的“病”另有含义，所以丁太医让她近身把脉的时候也没有多想。 做戏当然要做全套，既然要亲近潘淑妃，自然要有亲近的借口。 但是，当顔七娘将手搭在潘淑妃腕上的时候，却现事情，并不如她想象那般美好， “丁太医，您来确诊一下……” 顔七娘起身，有些恍惚，五味杂陈，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好像是苦涩，又好像不是。 丁太医没有理会顔七娘的恍惚，在顔七娘话音刚落时便郑重上前，这会也诊断完了，只是他并没有如顔七娘一般沉默，而是赶紧跪地，对潘淑妃行礼， “恭贺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有孕 一屋子的人闻言呜呜啦啦跪了一地，顔七娘反应迟钝，但也跟着跪下。??? 虽然，现在的情况并不在意料中。 她以为有贵人相助，可以摆脱三儿无休止的纠缠，事实却是个让人无力的误会，在这深宫中，并没有人为自己的处境忧心奔波，只不过顺水推舟，进了另一个漩涡。 她可不相信，皇后会轻易让潘淑妃肚里的孩子出生。 在宫里，多一个孩子，便是多一个筹码，即使皇后有一个“三公主”，但这在权利迭起中并不能有一点作用，若是潘淑妃再生个皇子，皇后，将无半点胜算。 顔七娘甚至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几个月，宫中会掀起怎样一番腥风血雨，潘淑妃与皇后两人势必争得“你死我活”，而她今日的举动，无异于将自己捆绑在潘淑妃这条船上。 更何况她本就与三儿有隙，不可能站在皇后一方 想到此顔七娘不由有些气馁，不知是对那不知名的“贵人”，还是对自己，这样被戏耍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身不由己的感觉更不好。 虽然如此，等众人退下，潘淑妃好言想请时，顔七娘还是点头应允，留在凝华殿。 “颜姑娘医术高明，有姑娘在，本宫便安心许多”，潘淑妃依旧温柔，不知是不是顔七娘的错觉，总觉的此时的潘淑妃俨然一股母性光辉。 “娘娘过赞，七娘定当竭尽全力”。 内心虽然郁闷，但该如何行事顔七娘还是清楚的，不管潘淑妃有没有身孕，咸福宫她是断不能再待的，以三儿的小心思，保不准大婚之前还整出什么幺蛾子呢，就是没有三儿，皇后那般将她当成透明人的态度，也是她不能待的原因，总不能在咸福宫当一辈子透明人，这样顔七娘如何甘心。 所以，借着此次机会，脱离了咸福宫才是正确选择。 抛开他人的算计不管，顔七娘只有到了凝华殿，才能接触更多的人，才能，为自己谋一个出路。 不得不说此时的顔七娘已与当初真性情的她相去甚远，但这样才能生存，才不致于只是他人棋盘上一颗小小棋子。 不过在潘淑妃面前，顔七娘自然不能感慨太多，幸好此时二皇子前来看望，顔七娘趁机退出，只是忙于掩饰内心想法的顔七娘，并没有看到二皇子看向自己时那经验的目光。 “母后，您宫里何时出了这么个标指人儿”， “人人人”，潘淑妃将手中的汤匙摔下，“你那脑子整天除了人，就不能有点出息！” 对于二皇子，潘淑妃是恨铁不成钢，儿时看着倒是个敦厚上进的，如今怎就成了这幅模样，脑子里整天出了美人，再没有其他，更遑论家国大事，这让对二皇子寄予厚望的潘淑妃怎能接受，自然是见一次骂一次。 也不知是骂的多了，还是二皇子本就没皮没脸，反正任潘淑妃如何训斥，他总是一副嬉皮笑脸，幸好脑子再混，也知道要在陛下面前遮掩，总归是没有出什么大事，潘淑妃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天他将主意打到顔七娘身上，却是让潘淑妃气急，虽然一开始她并不知皇后的筹码，但挡不住追查啊，只要生过的事，总有蛛丝马迹留下，更何况她在皇宫，可比楚烈有手段的多，当年的事也查出那么一星半点。 但就是这一星半点，足够让潘淑妃谨慎了。 见二皇子还是一脸兴趣，潘淑妃只得警告，“顔七娘是你父皇的人，你莫再动那些歪心思”。 “父皇？母后你……”二皇子很想问，既然是父皇看上的，母后为何还要留着她，难不成再让她分去些父皇的宠爱？母后何时这般大方了？ 但看着潘淑妃凝重的脸庞，还是没敢将内心的疑问问出，只是面上认错，“儿臣知错了”，至于其内心怎么想，只有天知道了。 母子两人又是一番闲话后，二皇子才告辞离开。 顔七娘不知二皇子的心思，更不知潘淑妃的计较，出了殿门的她正好与皇后的銮驾撞上，赶紧低头行礼，一众人又是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其实顔七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她进宫时奉的是皇后娘娘懿旨，现在却站在潘淑妃这边，她也怕皇后突然难。 只不过此时的皇后无心其他，或者她心中也自有计较，只是看着顔七娘吩咐道， “既然潘淑妃相求，你便好好替她安胎，若出了什么事有伤龙子，本宫为你是问！” “是……” 顔七娘低头行礼，再抬头，只能远远望见皇后娘娘的衣角，缓缓飘进凝华殿。 第一百三十六章 撞见 皇后与潘淑妃的较量，顔七娘暂时参与不到，依着皇后的心思，也不会在这当口明目张胆的难， 不仅不会难，甚至还好言相嘱潘淑妃诸多注意云云。???? 不过，这些顔七娘是不知道的，趁着皇后话，回了趟咸福宫，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主要是李云苒给的那一箱银子，这是她在宫里生存的唯一底牌了，可不能被那些欺主的奴才昧了去。 等到顔七娘带着小桃回凝华殿时，皇后已不知去向，而陪在潘淑妃身边的人，则成了陛下。 潘淑妃本身就喜好素雅，现在因有了身孕，更是不施粉黛，一袭长柔顺垂下，小鸟依人地跟在陛下身边，每一抬头，便能看见满满的幸福。 两人在院中款款相携，幸福的宛如画卷。 不知为何，顔七娘看见这幅场景却突然有些心涩，“或许是这画面太过美好，令人心生羡慕吧”，顔七娘自我安慰，拉着小桃准备躲开。 幸亏这院子见得巧妙，往来曲折，再加上陛下与潘淑妃你两人无心其他，还没有现他们二人，此时躲避，还来得及。 但哪能事事都顔七娘意，小桃本就是陛下身边的人，此时被派到她身边，当然不可能只做侍候人的活， “奴婢叩见陛下，叩见淑妃娘娘！” “小桃！” 顔七娘猛然回头，低声训斥，说不出的恼怒，但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顔七娘只来得及瞪小桃一眼，便低身行礼， “民女叩见陛下，叩见淑妃娘娘！” “是颜姑娘，东西可收拾好了？”潘淑妃扫了眼被顔七娘抱着的匣子，目光晦暗不明，再扫过小桃，随即皱眉，“你是哪个宫里的？” 潘淑妃下意识退后，身子几乎都贴着陛下，手更是不由自主的扶住小腹，看向小桃的眼睛透着警惕。 至于真警惕假警惕是不知道了，只不过在她靠上来的时候，陛下眉头下意识一皱，还是伸手护住了她。 这一切潘淑妃因背对，自是没有看见，但顔七娘却恰巧看了个一清二楚，她不清楚陛下为何皱眉，“是在怪罪她不该将小桃带到凝华殿？” “还是在怪罪扰了他的雅兴？” “还是，在怪罪自己不安分地从咸福宫跑到凝华殿？或者是对自己不信任？” 顔七娘心思辗转，却更加苦涩，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顔七娘道，“回淑妃娘娘，这是侍候我的宫女”。 虽然对小桃有再多的气，但该保的人还是要保的，毕竟身边现在就这么一个可用的人，被当成牺牲品了，她从哪再找一个来侍候。 顔七娘可不敢用别人赏赐的，一个两个的都带有别的心思，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顔七娘低头，自然没有现潘淑妃仍然怀疑的眼神，不过这次却是其他方面，说句不好听的，以顔七娘的身份，在宫里是伺候人的，哪里还能有个侍候的宫女，皇后喉咙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潘淑妃疑惑，但不等她将这情绪升起，便被一旁之人狠狠压下， “小桃是朕派去的！” “陛下？”潘淑妃一愣，瞬间反应过来，“都说怀孕的人反应慢，臣妾今个算是着了，以前怀二皇子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却整天昏昏沉沉，精神不够”。 “快快起来吧，既是陛下赐的人，颜姑娘便放心用，本打算等忙过这阵再为颜姑娘配个贴身侍候的，如此，陛下倒是让臣妾少了一桩事”，潘淑妃娇笑，靠在陛下怀里的身子更重了。 “累了就多休息，后宫的事有皇后在，你只安心养胎便好！” “恩” 潘淑妃闻言娇羞点头，丝毫不问陛下派小桃到顔七娘身边的目的，不是不想问，是不敢问，不问，还可以装作不知含糊过去，若是问了，惹得陛下厌恶不说，就怕以后真要作什么的时候有了顾忌，畏畏尾，所以，还是不知道的好。 像现在这样，相互搀扶，便是幸福…… 等到陛下与潘淑妃走远，顔七娘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瞪着小桃，“你是故意的！” “奴婢知错！” “你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一番？” “任凭主子责罚”，小桃跪在地上，油盐不进的样子令顔七娘气急，偏偏她还不能重罚。 是她原先想的简单了，小桃虽说是陛下的人，但没有陛下亲口验证，谁也不知真假。毕竟她只是掌灯的宫女，而不是近身伺候陛下的红人，人人都认得，偏偏这身份顔七娘还不能自己告知他人，显得招摇，恃宠而骄。 但现在不同了，陛下当着潘淑妃的面说小桃是他派去的，那便等于告诉宫里所有人他特意派小桃照顾顔七娘的起居，这其中意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明白。 陛下方才那句话，恰到好处。 顔七娘甚至怀疑，方才的无意“撞见”，怕也是提前安排好的吧，那个男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更不会做无用事。 想起那个男人，顔七娘更是气闷，不过短短几次相见，为何他偏偏一副吃定自己的模样？为何那般笃定自己一定会为她倾心？ 顔七娘气闷，也懒得想如何处罚小桃的问题，只让她在外跪了一宿，吸取教训便罢。 第一百三十七章 闲话 自上次在院中无意撞见，顔七娘便有意无意躲着潘淑妃，倒不是真有什么心思，只是女人身上，从不缺嫉妒，顔七娘可不想莫名其妙成了棋子。? 她与陛下的感情，顔七娘不想沾手，也不敢沾手，如今的处境已不是平静，若再招惹了潘淑妃，那可真是四面楚歌了。 于情于理，顔七娘只能躲着。 但凝华殿就那么点地方，她又是潘淑妃从皇后身边要过去的，总不会闲置不理，每日的请脉安胎是必不可少的，这些不能假手他人。 只是潘淑妃的态度着实暧昧不清，每日都留顔七娘闲话一番，推心置腹，令顔七娘心惊肉跳，不明白其目的。 这日，潘淑妃又遣退众人，留顔七娘叙话。 虽已开春，孕妇的身子还是受不住穿堂冷风，顔七娘上前将窗户关了小半，叮嘱道，“娘娘凤体康泰，但这冷风还是少吹些，保持屋里通风即可”。 “我明白”，潘淑妃示意顔七娘坐下，两人聊了些时日，已有些默契，起码不用再一套繁文缛礼，倒是自然许多。 “只是总觉着闷热，贪凉了”，潘淑妃叹息，“年纪大了，不比以前怀二皇子的时候，那会子七八个月还跟着陛下祭天呢……” “娘娘洪福齐天”，顔七娘不擅长阿谀奉承，但是不能不说。不可否认，有些时候一句好话总能为自己谋些意外惊喜。 学着学着，也就会了。 虽然还听着别扭，但潘淑妃听着高兴，不故意找茬，顔七娘的目的便达到了。 一个刻意亲近，一个刻意奉承，两人间到真有一股子温馨气氛。 “娘娘，二皇子来给您请安了！” 正说着话，有宫女前来禀报，顔七娘赶紧告辞，就这些天的规律来看，二皇子到了，陛下也就快下早朝了，顔七娘是真的不想面对他。 “后院还有些药材需要炮制，民女先行告退”， “恩”，潘淑妃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自然不想他再见着顔七娘，点头应允。 这也算是默契吧，顔七娘躬身告退，只在门口遇着二皇子，略一行礼，便匆匆退去，独留二皇子欲言又止。 “怎么又走了……” “不走，还陪着你不成？”二皇子脸上的倾慕神情令潘淑妃气不打一处来，语气自然不好。 “嘿嘿”，二皇子嘻嘻一笑，也不在意，只是眉目闪烁地问道，“母后，既然那顔七娘是个威胁，为何不趁早除了？母后没必要待他如此近亲吧？” “你懂什么！” 潘淑妃睨了二皇子一眼，“收起你那些小心思，顔七娘你碰不得！” “母后说哪里的话，我哪有什么小心思呢”，二皇子依然嬉皮笑脸。 “没有最好！你父皇一会过来，你给我好好表现”。 “是……” ……………… 不说潘淑妃母子闲话，却说顔七娘出了潘淑妃寝宫，终于是长舒一口气，这样的日子总让人憋屈，但却不得不为，熬过这几个月就好了，“只要孩子顺利出生就好了”，顔七娘给自己打气，朝后院而去。 因为潘淑妃肚里孩子的珍贵，好些补品药材顔七娘都是亲手炮制的，就怕中间出一点差错。 幸好跟了顔七娘这些日子，小桃打下手还是没有问题的，每次潘淑妃留话，小桃总能将一些准备东西做好。 只是今日顔七娘回来，却见小桃与几个宫女叽叽喳喳，神神秘秘又娇笑不已，突然瞥见顔七娘回来了，赶紧正颜。 “姑娘您回来了”，几个宫女略一行礼，便匆匆而去，只留小桃一脸兴奋。 “姑娘，有新鲜趣事，您要不要听？” 顔七娘睨眉，“什么新鲜趣事儿？”因为陛下的缘故，顔七娘待小桃与如烟并不相同，要宽裕的多。 毕竟宫里不必府上，她是府里的大小姐，可不是宫里的大小姐。幸好小桃也是个知趣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总没有逾越底线，顔七娘便也听之任之了。 “是关于李小姐的”。 “云苒？”顔七娘挑眉，示意小桃继续说，好久没有李云苒的消息，她虽是大将军之女，但皇宫也不是她想进便能进，算起来两人也有月余未曾见面，顔七娘也好奇，李云苒还有什么事传到宫里碎嘴的。 “是关于驸马的兄长”，能被陛下派到顔七娘身边，小桃自然也是个聪明的，知道顔七娘想听什么，“王家三爷归京后，留在建邺的家眷自然也是要认祖归宗的，也不知怎么的，驸马的兄长就中意了李小姐，还追到了将军府”。 “王四郎的哥哥，是王刀还是王林？”顔七娘疑惑，旋即皱眉，“不管是谁，都不是什么好归宿”。 顔七娘回想脑中那一点对王家兄长的印象，眉头皱的更深呢，“后来呢？” “被李小姐打回去了”。 “打回去了？”顔七娘一愣，随即想起李云苒的脾气，恍然，以她的性子，估计不单单是打回去那么简单，那位王家兄长，怕是已经伤筋动骨了。 顔七娘娇笑，也就李云苒敢这么肆意地活着。听着她的事，连日来的憋屈都冲散不少，令人心情舒畅。 心情舒畅了，自然也不计较小桃的别有用心，“行了，干活吧，在这宫里，还是少些碎嘴的好”。 “是！”小桃屈膝一礼，凑上前帮顔七娘搬弄药材。 这一幕看在不远处之人的眼中，总算了舒了口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鸡飞狗跳将军府 顔七娘这边听了李云苒的趣事，李云苒那边也听着了顔七娘的事，不过可不是什么趣事，因为，说事的人是楚烈。? 当初顔七娘摆脱楚烈查找她母亲的事情，楚烈后来又找了谢安，本以为这下可以高枕无忧只等着谢安的消息就可，可谢安后来也没了音信。 楚烈甚至还登门拜访过谢府，却被告知谢安被老太爷派出去了，不在京都。楚烈撞了一鼻子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谢家这是限制了谢安的行动，不让他掺和啊。 这让楚烈着实惊了一身冷汗，好几日精神恹恹，他不敢想象，顔七娘的母亲究竟是何人，竟让百年簪缨的谢家也避了风头。 百般无奈，他这才拜访了将军府，将所知的和所推测的都告诉了李云苒。 其实顔七娘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母亲的身份有多忌讳，当初之所以摆脱楚烈而没有就近找李云苒帮忙，只是因为母亲的消息是乐王告诉他的，楚烈作为乐王的小舅子，身份上应该能方便些。 若是早些知道某些隐秘，她说什么也不会让楚烈愣头愣脑地去查。 人生有些时候就像一个圆，兜兜转转，总会在不经意间又转到原点，顔七娘当初没有拜托李云苒，但今日楚烈却找上了门，不仅告知了李云苒此事，还将自己的推测，谢府的态度和盘托出。 楚烈也是没有办法，本以为只是小事，稍微动作一下便能替顔七娘完成个心愿，但谁知越查越心惊，现在的楚烈，都不敢再随意跟人提及此事，就怕再牵扯出什么来。 幸好乐王最近一直帮陛下处理公事，无暇顾及到他，幸好，他当初没有傻到直接跑去问姐姐，要不然，这事肯定会被压在乐王府，旁人便半点不知，这样，顔七娘的嘱托他怎么能完成。 楚烈现在是又庆幸又后怕，幸亏他将此事闹大，至于可能到来的处罚？ 楚烈根本就不在乎。 不过现在这份心情又传到了李云苒身上，只是李云苒没他那么多心思与手段，她也不需要手段，李云苒的性格，便是不懂就问，不会便学，遇着不顺心的，碾压过去就成，所以，在送走楚烈后，李云苒直接找上了李夫人， “娘，您听说过一个叫嫣儿的女子吗？” 李夫人此时正捻着桃花，近来桃花开的旺盛，李夫人早上游园事觉着好看，便命人采摘了些，准备给李云苒做些糕点。 听了李云苒的询问，身形微微一顿，便又自然起来。 “嫣儿？从未听说过，你又听哪个下人乱嚼舌根子了？” “不是下人，是楚烈！”李云苒说着，也看见了篮子里的桃花，兴奋地尖叫一声，便跟着李夫人一起捻桃花，这是她从小便爱的吃食，每年的春天都要院里的桃树祸害一番才罢，此时见母亲为自己精心准备吃食，心里自然觉着幸福无比，随即又想到顔七娘，又开始为她担忧，自己这般幸福，七娘却连母亲的面都未曾见过，一定要帮七娘查到她母亲的消息才是！ 李云苒暗下决心，抬头却现母亲笑的一脸兴趣，“楚公子走了？你们聊得可好？” “还好”，李云苒下意识回答，随即又觉着不对，再看自家母亲笑的满足，李云苒急了，“娘你误会了！” “哦？” “哎呀，我们在谈论嫣儿啦，娘不要往扯我”，李夫人的眼神令李云苒浑身毛，赶紧转移话题。 “你们都谈论了些什么？”李夫人皱眉，想来并不是不认识“嫣儿”，只是不想提及，又不想在李云苒面前表现出什么，才装的淡然。 但李云苒却不依不饶，让她皱眉，好奇两人的谈话内容。 “七娘啊”，李云苒并不知母亲的纠结，依旧自语，“楚烈帮七娘找她母亲的消息，找不着才到我们家来……” “说仔细一点！” 李夫人突然打断李云苒的絮叨，面色有些吓人，她心中突然有个震惊的想法，却不敢肯定。 “娘……？” “说！” “哦”李云苒被自家母亲突然凝重的脸色吓一跳，但不待询问便被呵斥住，只得将楚烈所告知她的东西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包括楚烈的猜测，以及谢府的态度。 “你是说，七娘的母亲是嫣儿，七娘是嫣儿的女儿！？” 李夫人突然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再没有心思捻拾桃花，整个人更是焦躁无比， “七娘竟是嫣儿的女儿！不行，我得进宫一趟！来人，准备车马，我要进宫！” 李夫人的反应着实惊了李云苒，她反应再慢，这会也意识到自家母亲与顔七娘的母亲是有渊源的，只是不待她细问，李夫人已出了厅门，显然是急着进宫，吓的李云苒赶紧追出去， “娘，颜伯父还在府上呢，您不去问问他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李云苒进宫 “问他？”李夫人头也不回道，“自然是要问的，我也想知七娘的生身父亲到底是谁？” “那娘你……” “先进宫，其他事等我回来再说！” 李夫人并没有停下脚步，显然在她心里，此刻最重要的是见着顔七娘，至于其身世，颜正就在府上，随时都可问的。? 眼看自家娘亲匆匆而走，李云苒终于急了，“娘你带上我啊！” 于是乎，出行由一人变成两人，其实带上李云苒也好，若只有李夫人一人，她特意见顔七娘难免让人猜测，毕竟她是长辈，而顔七娘是晚辈，但有李云苒就不一样，两个小姑娘说些悄悄话，即使是潘淑妃，也不便说什么。 毕竟，顔七娘只是医女，不是宫女。 所以李云苒一提议，李夫人便带上了她。 楚烈找李云苒时恰巧是顔七娘与小桃闲话的时候，然后李云苒又去找了李夫人，两人再决定进宫，这么一耽搁，两人进宫时恰巧是陛下离开凝华殿之时，潘淑妃心情正好，听着李夫人携女前来拜见，没有耽误便将人召了进来。 “臣妾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夫人快快请起！”潘淑妃对李夫人十分客气，大将军掌握军中实权，是潘淑妃一直想要极力拉拢的，别看现在宫里只有一个二皇子，陛下正值壮年，这后宫随时有可能添几个女人，也随时有可能再添几个皇子，到时候，二皇子地位便岌岌可危。 陛下一直未曾立太子，不就是抱有如此想法吗。 所以潘淑妃才会对肚里的孩子如此在意，而对二皇子，却是任其展，因为对其已不抱希望。 潘淑妃是聪明的，知道怎样做是对其有利的，所以对于李夫人的拜见，饶是她心存疑惑，依旧兴高采烈的接见了二人。 “早就想进宫恭贺娘娘，一直未能如愿，终于得了机会，在此先祝愿娘娘身体康泰，事事如意”。 “那就谢夫人吉言了”，潘淑妃呵呵一笑，亲自上前虚扶李夫人一把，“赐座！” “谢娘娘……”李夫人又福了一礼，对一旁恭敬的李云苒道，“你不是吵着要找七娘玩耍，快去吧，我与淑妃娘娘说些话”。 “额？”李云苒一路都缠着自家母亲将关于七娘母亲的事，这会兀自震惊呢，又听自家母亲如此明目张胆地让自己去找顔七娘，一时更加震惊，忘了言语。 但这一幕看在潘淑妃眼中却另有意味，李夫人带着李云苒拜见，此刻却偏偏要将其支走，自然是有些话不方面当着其面说。 潘淑妃心领神会，对李云苒道，“早就听说李小姐与七娘情同姐妹，既然来了，便去说说闲话，在我这里，不必拘谨”。 “是……” 李云苒摸不着头脑，但既然潘淑妃都如此说了，她自然是乐的去找顔七娘，不过转身时看着自家母亲得意的神情，李云苒是由衷的佩服，差点就要高喊，“娘亲威武！”幸好她知凝华殿不是将军府，只是恭恭敬敬地跪安。 顔七娘一直与小桃炮制药材，已忙活了半晌，忽听一声兴奋的喊叫，“七娘！”然后便是李云苒风风火火的身影，“七娘，我来看你了！” “云苒！”顔七娘一愣，随即惊喜，没想到方才还谈论的人，此刻就出现在眼前，恍惚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我啦，怎么样，惊喜不？” “恩”，顔七娘忙不迭点头，在这深宫中能见着知己好友，怎不让人开心，拉着李云苒便往房间而去，她知道李云苒定是有事，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小桃也识趣地退下，将空间留给两姐妹。 “楚烈找过我了”，李云苒知道两人谈话不易，时间紧张，更不虚跟顔七娘客气，所以一进门便开门见山，倒是把将其娘说的愣在原地，随后反应过来李云苒说的是关于自己母亲的事。 “可是有结果了？”顔七娘面露期待。 “没有……”李云苒又将楚烈的话再复述一遍，包括他的猜测及谢府的态度，说完，便忐忑地看着顔七娘，她已经知道当初顔七娘知晓颜谢氏不是自己生母的时候所受的打击，现在自己却告诉她颜正也不是其生父……李云苒都担心顔七娘承受不住。 果然，顔七娘身躯一晃，仿佛时刻要倒下，嘴里喃喃，“这……这怎么可能……” 从小到大，父亲便是自己的精神支柱，哪怕在颜谢氏那里受再多委屈，她也不曾怨恨半点，因为她有疼爱她的父亲，哪怕当初被王四郎退亲，她也没有那些孤苦伶仃的情绪，因为她还有颜府这个后盾。 现在却有人告诉她，母亲是假的，父亲也是假的，她根本就不是颜府的人，一切仿佛是个笑话，她什么也不曾拥有，不，她现在一无所有…… “七娘……” 顔七娘的状态着实让李云苒担忧，想要安抚又不知从何开口，只得跟着叹气，暗下决心一定要帮顔七娘查找其母亲的消息，最好再能找到七娘的亲生父亲，这样便完美了。 只是找一个人也不是说找便能找到的，事情过了这么些年，连自家母亲都猜不出顔七娘的生父是谁，李云苒更是无从查证，所以她并没有声张，因为她不想给了顔七娘希望，再让她失望。 “这么说，想要查我母亲的消息，现在是难上加难了，甚至会犯了某些忌讳？”顔七娘并没有伤心太久，一方面是那生身父亲虚无缥缈，难以查找，一方面是颜正，他在知晓顔七娘并非他亲生女儿的情况下，还如此待他，甚至比颜九娘她们都要关爱，这让顔七娘还有什么要计较的呢。 不是亲生父亲又如何，他带我如亲生女儿，我亦待他如亲生父亲，这便足够了。 连李云苒都没有想到，顔七娘会有如此的豁达，她本身也曾想这般规劝顔七娘的，但却没敢开口，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宗族时代，血缘关系意味着什么，一个家族，又意味着什么，所以饶是有如此想法，她也不敢开口，却不曾想顔七娘已有这般思想。 只能说，在李云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那诸多现代思想对顔七娘的影响巨大，她那肆意生活的态度，给顔七娘带来的，绝不仅仅是震撼。 此刻的李云苒并没有认识到这些，见顔七娘又问起关于母亲的事，李云苒赶紧答道，“也不是，我娘是认识你母亲的，我今天能进宫还是娘带我来的”。 “真的！？”顔七娘惊喜抬头， “伯母她……认识我母亲吗？” 第一百四十章 真相？ 顔七娘语气犹豫，不可置信，实在是事情展太过匪夷所思，令人不能相信。? ? ??? 简直要比得知“父亲”不是“父亲”还要来的震撼，十几年来，平凡如她，哪怕进了宫，得了陛下的兴趣，顔七娘也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份会生什么变化。 与坊间流传的不同，顔七娘从未觉得这宫里的女子是凤凰，就更不会全了那句“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如雾深渊，真的是躲都来不及。 这一观点顔七娘未曾改变，也不是受了李云苒的影响，而是一开始顔七娘便对这皇宫充满排斥，这感受与世间人都不同，却真真切切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这一点，怕是李云苒也未曾想到过。 因为，单凭顔七娘的姿色，便已“与众不同”。只是顔七娘自己不觉罢了。 李云苒只觉现在的顔七娘有些脆弱，又有些敏感，与往日恬静淡然大不相同，以为她是听到亲生母亲的消息激动的，而这激动又与方才不同。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顔七娘从小便缺的，是母爱，而不是父爱，一直执着的，也是母亲。即使知晓颜正不是其生父，但内心依然将其当做父亲，没有什么难的。 但母亲不同，得不到的，总是被惦记的，况且一直以来顔七娘不仅仅是没有得到，而是受着颜谢氏的忽视，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心中才更是执着，听着有关母亲的消息，反应自然更大。 李云苒哀叹一声，轻抚顔七娘的背，复述着自家娘亲的话，将当初的嫣儿是如何风华绝代，倾国倾城，无数权贵子弟竞相追捧的情况告诉顔七娘，最重要的是告诉顔七娘当初与嫣儿走的最近的，便是明王，如今的皇帝陛下…… 虽然这一事实李云苒到现在也不敢相信，陛下竟然倾心过七娘的母亲！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要告诉顔七娘，毕竟，顔七娘进宫多日，她在宫外也听了不少消息…… 一直在外守着的小桃，不也代表着某些事么…… 李云苒再次哀叹，对顔七娘的遭遇着实无奈，又懊恼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内心求神拜佛，期待事情不要朝自己恐惧的方向展，更期待顔七娘不要胡思乱想才好…… 现在的顔七娘，于这深宫中不过一浮萍，随意一个小浪花便能将其倾覆，更何况这种说不定什么时候便爆的大风大浪，李云苒真的怕顔七娘从此失了自己，生不如死。 但是思虑再多，最多也就是脑中的风浪，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连现在的顔七娘都不能安慰。 李夫人让李云苒转告的消息差不多已说完，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除了李云苒一直忧虑外，顔七娘一直沉默。 沉默到最后，李云苒连胡思乱想也没有了，只是担忧的望着她， “七娘……”李云苒终于忍不住开口，但开了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于是，更加沉默。 “万恶的封建社会！” “什么？” “哦……没什么……”李云苒有些尴尬，只是忍不住嘀咕，她不想顔七娘对将来的那个社会有太多的了解，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失落，也就没有太多不甘。 将来的那个社会，只存在于将来，如今被提起，除了让空想落得更不切实际，并没能有什么实际作用，不知道反而好。 于是李云苒转移话题，“母亲要你小心皇后……” “她知道了？”顔七娘哀叹，只觉四周都被堵了厚厚的墙，毫无出路。 如果皇后娘娘一早便知道自己母亲的事，那今日的一切不过一场局，而她，就是居中被皇后娘娘利用的棋子。 想到这里顔七娘不禁真的有些万念俱灰了，局一开始，进退不得。 “应该只是猜测……但足够了”，李云苒想着母亲的推测，心中更是担忧，对皇后那种人来说，不确定反而比确定好，这样利用的空间更大。 “这是你唯一的生门，若是，真有一天有躲不过的灾祸，便去找陛下吧，听说，陛下当年对伯母……”李云苒看着顔七娘尴尬，下意识地省略关键词，“陛下看在伯母的面上，定会护你周全的”。 “难道他现在的关照不是因为母亲？”顔七娘面露嘲讽，又有些无奈，可能还有些失落，她一直不明白为何只见过一面，陛下便对她霸道如斯。原来，一切都因为母亲……她该庆幸陛下的年旧情么。 顔七娘脸上的嘲讽让李云苒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是啊，皇后娘娘都有所怀疑，那龙椅上的那位，定是暗中调查过了，那个权倾天下的男人，手段有时候连李云苒这个穿越而来的人都感到震惊。 皇后自认为下了一盘好棋，殊不知，自己有可能也是他人棋盘上的棋子。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最终受苦的，还是顔七娘，思及此李云苒便不由面容戚戚，“要不，我带着你逃吧，咱们换装，你扮成我先逃出去……” 李云苒有些兴奋，觉着这方法可行，后世那些电视剧不都是这般演的，依照将军女儿的身份，自己最多受些苦，便可换的顔七娘自由。 但李云苒的兴奋在顔七娘平静的目光下却慢慢没了声响，电视终究只是演戏，如今身处其中，便知那不过是奢望，如果自己真那么干了，最有可能的，便是将军府上下满门抄斩……这个道理顔七娘懂，所以她不说话，李云苒也懂，所以渐渐没了声响，方才只是情急时思虑不周，仔细想来，真是下下策。 虽然只是胡言乱语，但顔七娘慌乱的心却平静许多，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见李云苒面露焦虑，顔七娘反而安慰道，“云苒如此心意，七娘已经很感动了，但怎么也不能牵连将军与夫人，说实话，伯母今日能进宫告诉我这些事，我已经很满足了……” “七娘……”李云苒真的担忧，却毫无办法， 反而是顔七娘现在有了精神，“知晓了真相，至少还能针对性的预防，最怕不知方向地乱撞，就像你说的，最不济，陛下还是念着旧情呢！” 顔七娘说着话的时候表情认真，扶着李云苒肩膀的手也沉稳有力，终于让李云苒稳定了情绪，但在那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长长的，仿佛此生不能完全…… ======== 先跟大家道歉，最近事情比较多，可能更新不稳定，甚至有可能会请假，但是事情到元旦差不多就结束了，元旦过后应该会恢复日更，所以最近的不稳定，希望大家原谅！谢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出事 李云苒告辞离开后，顔七娘便呆呆坐在窗前，半响没有声音。小桃有些担心，因为不知道李云苒跟顔七娘说了什么。 身为陛下的暗棋，她知道的总比别人多，楚烈所查之事还是她报告给陛下的，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在顔七娘身边的意义就生了变化，所以，她现在比任何人都关心顔七娘的状况。 毕竟，那个男人对于手下，从来没有仁慈…… 哀叹一声，小桃转身，做自己该做的事。 而潘淑妃这会子却是摸着肚子心满意足，虽然李夫人并没有什么明确表示，但今日这次会面，也算是个好兆头，若运用得当，说不得还大有作为。 “孩子，你来的真是时候……” “一切都刚刚好……” 潘淑妃满足的叹息，也不知是满足的，还是感概的，反正她心里的算计无人可知，单单只看她摸着肚子一脸感慨的模样，便让人自然而然地感受母性光辉。 “小家伙又闹你了？”温润的声音将潘淑妃从沉思中惊醒，待她辨识到来人事，更是一脸惊喜，“臣妾参见陛下！” “起来吧，莫累着”，龙煜还是一如既往地宠溺，将潘淑妃扶起，便牵着她坐下。 可潘淑妃却有些忐忑，倒不是因为她怕方才沉思时露出马脚，毕竟在宫中生活这么多年，她早已学会隐藏自己，哪怕就寝时都有所防备，更何况现在大白天，四周不知何处便是眼睛耳朵，她自然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她之所以忐忑，全都因眼前这关系自身的男子，陛下去而往返，这在往日是从来都没有的事，哪怕曾经帝后情深时，皇后也没能让陛下去而复返…… 所以潘淑妃忐忑，因为她自认为还没有让陛下抛下家国大事的资格。虽然她自信，却不会认不清现实，若是那个女人妄想着能让陛下不爱江山爱美人，她会死的很惨！很惨！ 心中有无数猜测，潘淑妃脸上却是一脸惶恐，“陛下这是……？” “莫慌……今日无事，朕来陪你用午膳”，龙煜笑容宠溺，安抚着潘淑妃，敲了敲她的鼻子，“怎么，不欢迎朕？” “陛下又埋汰臣妾，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心中的疑虑打消，潘淑妃一脸娇俏，更是幸福，至于会引起皇后的嫉妒？现在两人已经势如水火，她打击皇后还来不及，怎会在意？ 潘淑妃觉得今天简直就是她的幸运日，先是李夫人的拜访，再是陛下明目张胆的宠爱，若是这样还赢不了，那便白白在宫中混了这般时日。 此时的潘淑妃并不知道陛下之所以去而复返，只因听了某人情绪不稳的消息，与她几乎无半点关系，当然，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 这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悲哀。 不过这又如何呢，开心就好，潘淑妃或许能联想到什么，只是下意识忽略了呢？ 谁知道呢？ 反正顔七娘之后来送药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画面，忍不住诽腹，“往日里这个时辰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还在？” 自上次之后，她一直刻意地躲着陛下，是特意的躲着两人，只是因为身处凝华殿，潘淑妃是躲不过去的。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两人伉俪情深，但进了殿门又不能退下。 顔七娘只得硬着头皮将药碗呈给潘淑妃，只希望她赶紧喝完药好让她离开，不得不说李云苒的洗脑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用处的，顔七娘虽然表面礼仪并无过错，但内心对于阶级已有些不以为然，否则也不会如此诽腹陛下与潘淑妃。 只因身在此山中，不得闲云野鹤尔。 但是，若是事事都能如意，顔七娘也不会到今日这般田地，本是平常不过的一次安胎药，但终究是出事了，一直以来顔七娘所担心的事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爆了。 让人手足无措。 “娘娘！”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白芷，虽离得最远，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慌忙接住潘淑妃下坠的身体。 然后便是陛下，一把将潘淑妃从白芷手里抢过，神情焦灼，“淑儿！” “太医！快传太医！” “淑儿，淑儿你莫要吓朕！淑儿！”也是顔七娘第一次知道原来潘淑妃叫淑儿，也是第一次从陛下口中听到如此亲密的称呼，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在潘淑妃倒下的那一瞬间，顔七娘什么情绪，什么诽腹全都没了，只剩下不知所措。 鲜血沾红衣襟，衬的顔七娘双目通红，却空白一片。 所有人都慌乱地奔向潘淑妃时，只有顔七娘愣在原地，如此显眼，格格不入。是以龙煜扫过来的目光便直直地毫不怀疑地对上她。 “我……” 顔七娘想解释什么，但龙煜的目光却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直接忽视而过。这样顔七娘心中一颤，突然就不知所措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问题 宫里突然就乱了起来，宫女太监一个个慌不择路，来来往往不时将顔七娘撞的趔趄，但她却恍若未闻，只呆呆站在原地。? 八一中? 文 ?网? “姑娘……”小桃不知何时到了身边，有些忐忑，她到不担心陛下的怪罪，作为陛下的亲信，有些事情她判断的要比别人准确。但她担心顔七娘自己的状态，更担心万一潘淑妃有个好歹，总有个人要出来请罪，而无疑顔七娘便是最佳人选。 万一要出事，不管是谁下的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顔七娘的责任是逃脱不了的。她怕万一到了那一天，陛下会因为某些不得不考虑的原因，而牺牲顔七娘。 那样顔七娘即使性命无忧，也会失了自由，这与陛下先前的计划并不符。 但这些小桃并不能对顔七娘说，甚至不能对任何人说，她现在只想要顔七娘振作，起码不要坐以待毙，“姑娘，丁太医在查淑妃娘娘的吃食，要您过去看看”。 “孩子呢？保住了吗？” 顔七娘并不答话，而是一脸迷茫，却有隐隐透着希翼。 “姑娘宽心，现在还没有定论，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丁太医在等您呢”。 “丁太医？他怎么……”顔七娘本想问丁太医为何不在内间抢救，反而查起吃食，但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她明白丁太医这是受她牵连了，因为与自己走的太近，陛下竟开始避讳丁太医了。 而且，自己是从咸福宫出来的，恐怕他已将我当成是皇后的人了吧。 “果真是帝王心冷，我不该有幻想的”，顔七娘呢喃。 “姑娘说什么？”恰好这时有太监在小桃耳边耳语，她并没有听清顔七娘的呢喃，只是有些奇怪顔七娘为何突然变了情绪。 “没什么，走吧”。 顔七娘走近的时候，丁太医正在验方才那碗安胎药，见着顔七娘，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药没问题”。 顔七娘点头，望向丁太医的目光透着感激。 虽然药是她亲自熬的，除非有人故意陷害，否则不会有问题。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当然，最重要的是查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有了要做的事，顔七娘便再不会手足无措，人就是这样，事出突然时会一下慌了神，但只要有人指点方向，只要能稍微看点出路，那些无措会减退很多，这些是很多人在遇到问题时会求助的原因，不是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只是突然慌了神，失去方向而已。 查吃食很简单，只把当值的宫女一个个叫来询问，再将潘淑妃今日吃过的食物仔细探查就可，简单的事，但顔七娘与丁太医查完后却同时皱眉。 没有问题，所有的吃食都没有问题！ 顔七娘不死心，又将殿里点的熏香，甚至摆放的花卉都仔细查了一遍，还是找不出任何问题。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怎么可能……” 顔七娘反复查看，一再查看，不时皱眉，丁太医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爱莫能助，现在这种情况最是棘手，那碗安胎药没问题又如何，找不到导致潘淑妃出血的直接因素，便就是找不到凶手，这种无头死案，最后顶罪的只能是顔七娘，这一点谁都没有办法，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顔七娘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如此焦躁，但焦躁又如何，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 想想有些可笑，在建邺时她担了林姨娘滑胎的罪责，进了京城，她还要担潘淑妃滑胎的罪责…… “陷害的时候就不能换一种方法……”顔七娘无奈，但更多的是惧怕，因为：她真的担不起陷害皇子的罪责啊！ 她还想着有一日能出宫去，过些逍遥的日子，她想过李云苒口中所描述的那种自由的日子，她想与心爱的人归隐山林，田园青山，绿水绕州…… 她还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情…… “怎么办……”顔七娘低头，这次是真的手足无措了。 ======= 回到将军府的李云苒并不知顔七娘出事，但这会子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她与李夫人回到将军府之前，颜谢氏带着颜九娘进京了，而且直奔将军府，在李云苒回来之前，已经指挥着下人上上下下，俨然不将自己当外人。 于是，当李云苒回家时，便现家里多了两人，而颜正却一脸抱歉地跟李夫人解释。他不抱歉不行啊，本身京中事已了，要不是顔七娘现身处皇宫，他早就告辞离开了。 没曾想颜谢氏这会却带着颜九娘进京了，这样的突然袭击让他一下子蒙了，等反应过来颜谢氏已带着颜九娘在将军府安顿下来。 “这……实在是唐突了”，颜正对李夫人作揖，解释道，“明日我便让人找房子，实在是叨扰了……” 李夫人皱眉，原本因着颜正桃李满天下的清名，她不该有如此举动的，但顔七娘的事让她对颜正是有些气的，因此也不挽留，只是轻微点头，便不再久留，回了自己院子。 李云苒对顔七娘更是没有好感，自然是跟着娘亲离开，只留下颜正三人。 “哼，什么态度嘛……”李夫人一走远，颜九娘便撅嘴，对颜正撒娇道，“父亲，他们太过看不起人了吧”。 “闭嘴！你懂什么！”颜正皱眉，却没法跟颜九娘解释，人家堂堂朝堂一品大员，自己只是个白丁，虽桃李满天下，但却没有一个学生的权势能及大将军一半，人家没有好脸色，自己也只能受着，毕竟自己也是理亏在先。 想到这里，颜正再看看一脸不满的颜谢氏与满不在乎的颜九娘，也是皱眉，想着明日一定要找好住处，早日搬出去。 要是李云苒在这里，一定会嘲笑颜正迂腐，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是些小户人家目光短浅罢了，身处京城，要是真的不懂朝政，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也幸好李云苒不在，要不然非被颜九娘下一句话气死不可，只见颜九娘忽略颜正的皱眉，一脸雀跃地拉着颜正胳膊道，“爹！我听说七娘进宫了，飞上枝头成凤凰了，你可不能这么偏心啊，我也是您女儿，我也要进宫！” “你不是喜欢楚公子吗？”这次是颜谢氏开口了，她倒不是觉得颜九娘进宫不好，但毕竟是自己亲生女儿，一入宫门再见可就难了，她可舍不得。 但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因为此时并不是母女二人的闲话，颜正还在一旁呢，已经气的脸色青，哆嗦地指着颜谢氏，“你们……成何体统！” 第一百四十三章 没事了？ 众人忙碌的时候，龙煜就站在殿前，也不说话，也不离开。? ? ??? 而其他人进进出出的，也不敢出半点声响，气氛愈的压抑了。 顔七娘自然是不知道颜九娘已住进了将军府，更不知道颜九娘是因为自己进京，甚至吵着要进宫，就算知道这会子也无心理会。 做了该做的，却没有得到结果。顔七娘现在只能等待…… 至于殿前那人，她是半点心思也不敢起了。 就这样气氛沉默的诡异，诡异的凝重，除了来来回回的宫女，所有人甚至不敢随意动作。幸好没过多久有太医急急出来回禀： “如何了？”太医还没跪下，龙煜便着急问道，显然已经等不及。 “陛下万岁，皇子洪福齐天，一切安稳！” “是个皇子？” 听见潘淑妃没事，顔七娘终是长长地舒了口气，但随后又被龙煜的问话揪起心，“已经确定是皇子了吗？潘淑妃赢了？” 而太医的话肯定了顔七娘的揪心，“恭贺陛下，确是皇子无疑！” “好！” “哈哈哈！” 听了太医肯定的回答，龙煜开怀大笑，终于是心情极佳，显然再添一个皇子对于正当壮年的他来说是再好不过，大步一抬便要往里间而去，却被曹公公拦住，“陛下万万不可！”一旁的太医察觉到龙煜的动作也是慌忙拦下，“陛下龙体为重，内间污秽气重，皇子与娘娘都已安全，陛下切莫涉险。” “无妨！” 显然太医与曹公公的话并不能拦下龙煜，这个男人就是这般霸气，视一切为无物，世俗里的条条框框并不能限制他，也限制不了他。 顔七娘又想起他说过的关于三儿的话，不禁叹息，“这个男人，对于他要维护的东西，任何想要破坏的人都只能粉身碎骨，生不如死，而现在，对象换成了自己……” 顔七娘正胡思乱想，忽觉有些阴影，抬头便见龙煜正皱着眉头盯着自己，吓得她赶紧跪下请罪，“七娘监管不当，请陛下处罚！” “你可知罪？” 龙煜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语气中的寒冷让顔七娘如坠冰窟，他甚至不听顔七娘的解释，只那样愣愣地盯着她。 他周身仿佛有一种气势，压的顔七娘喘不过气来，有心解释，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哀叹一声，内心不住鼓励自己，“不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么，为何还会心痛……” 顔七娘低头沉默，让龙煜看不清表情，这让他眉头皱的更深，“朕问你话呢！” 严厉的口吻让顔七娘浑身一颤，身子服的更低了，“民女知罪……” “哼！” “带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顔七娘的软弱触动的龙煜的神经，还是他觉着这样的问话毫无意义，大袖一甩，便在众人欲言又止的神情中进了内间，步伐坚定，却终究再也没有回头。 顔七娘便愣愣地被太监拖了下去，丁太医有心阻止，却也无可奈何，而目睹了一切的小桃，却只能满心焦急，什么也干不了，毕竟她明面上只是陛下身边掌灯宫女。还是曹公公使了个眼色，执行的太监这才动作稍缓，不至于将顔七娘拖倒在地。 宫里顔七娘被关押，宫外却因她而爆了更激烈的争执。 “啪！” 清脆的一声巴掌，颜正哆嗦地指着颜九娘，气的半响说不出话。 “你凭什么打我女儿！”颜谢氏尖叫，疯一般地上前撕扯颜正，“凭什么我的女儿要低人一等，凭什么那贱人能进宫，我的女儿就得顶着庶女的名头下嫁，凭什么！？凭什么啊！？” 颜谢氏嘶吼着，仿佛要将多年的怨气宣泄，偏偏在嫡庶名头这件事上颜正理亏，被颜谢氏这么一吼，竟哑口无言了。 这一幕看在颜谢氏眼中还以为颜正心虚，于是心中的怨气更甚，凭什么她堂堂颜府嫡母，亲生女儿却只能为庶，凭什么顔七娘那贱人可以让老爷劳心劳力地送进宫里，一步登天，难道以后自己见了她还得跪拜不成？ “不行，不能这样！”颜谢氏呢喃，看着颜正双目通红，“珞瑛也是老爷的嫡亲女儿，老爷怎么也要为珞瑛考虑啊”。 “爹爹……”颜九娘知道母亲的意思，立即配合，看着颜正泫然欲泣。 妻儿这般恳切，这般哀求，颜正就是有再大的火也不出来，况且他本身就对颜谢氏母女有所亏欠。 哀叹一声，沉默不语。 这场争执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莫名其妙。只是每个人内心或多或少的都生了变化，至于到底有何改变，那就仁者见仁了。 反正在颜正颓废离开后，颜谢氏母女二人便如同斗胜的公鸡，昂挺胸…… 第一百四十四章 缘由 顔七娘从来不知道，后宫中还有如此简陋僻静的地方，专门用来软禁犯错的宫女。此时她便被关在其中。 初春冷冽的寒风鱼贯而入，尤其是夜晚，冷的让人颤。 紧了紧衣袖，顔七娘仰头盯着从门缝里透进的光，屋子没有窗户，冰冷中透着压抑，也不知之前有多人宫女在此处煎熬，如今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 许是环境使然，顔七娘竟难得的静下心来，仔细梳理进宫以来的种种。 从徐蓉到潘淑妃，从王四郎到龙煜，想着想着，顔七娘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努力错了，如果一开始碌碌无为，做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顔七娘有心愤愤，但更多的是不甘，也许还有些心伤，只不过被下意识忽略。 就如同一个走投无路的人，会突然否定自己一样，顔七娘觉得自己都错了，错的离谱，也是这会，顔七娘终于品出皇后召自己进京这事透着诡异。 如果只是因乐王妃几句话便召自己入京，那皇后便不是皇后了，宫里的女人一个个心似深海，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驱动，怎么可能随意召一个女人入宫，用李云苒的话说：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乐王妃，皇后为什么会召自己入宫，既然召了自己入宫，为何又当透明人般的漠视？ “难道是因为母亲？” 顔七娘想起乐王的话，皱眉，那也不应该啊，如果皇后与母亲有旧，那她应该处处照顾自己才是，如果皇后与母亲有隙，那她也应该处处打压自己才对。 “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陛下的态度……” 顔七娘只觉脑袋一团乱，好多事都想不明白，自己好像一个牵线的木偶，一直被人牵引着，朝特定的方向前进，一切仿佛是早已安排，包括三儿的身份转变，也包括今日的变故。 所有的事情汇成一个巨大的陷阱，而自己正被人牵着，一步步走进其中，等待自己的，是未知的深渊。 而现在，自己正在这深渊中渐渐堕落…… “嘶……” 顔七娘打了个寒颤，被自己的猜测惊吓，但却找不到任何解决办法，只期望楚烈能查到些什么，对自己有所帮助。 只要能查到母亲一星半点的信息，怎么着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胡乱使劲的强。 顔七娘意识到问题的解决还是要从母亲着手，想着如果能从这小黑屋出去，一定要找机会问问父亲关于母亲的信息，还有，如果能从这小黑屋出去，一定要离陛下远些…… 顔七娘呢喃，昏昏沉沉地睡去，身影孤单而萧瑟。 第二天，顔七娘是在一片吵杂声中醒来的，揉了揉因寒冷而僵硬的胳膊，顔七娘意识慢慢回归，这才听清屋外小桃慌乱的声音， “姑娘！姑娘您怎么样了？” “姑娘，您回答我？” “您没事吧？” 小桃慌乱地拍着门板，伴随着与小太监吵嘴的声音，显然她比顔七娘更明白小黑屋的含义，觉着小太监将顔七娘关于此处有些过了，于是借着陛下近侍的身份，想让小太监开门。 但这事一个小太监哪里做的了住，只得一边跟小桃赔不是，一边帮忙拍门，他也不想让顔七娘在此时出事，拍门的力道便大了一些。 顔七娘就是被这声音吵醒，听着小桃关切的声音，冰冷了一夜的心终于有些温暖，“我没事……” 显然顔七娘低估了初春的寒冷，只一夜，嗓子便如同卡了砂石，一开口便嘶哑异常，身子更是异常虚弱，起身都困难。 听在小桃耳中更是难受异常，“姑娘，您先别说话，我给您带了热粥，您趁热喝……” “这……小桃姐，这不合适吧……”小太监想说关在里边的人，是没有资格吃饭的，但想到小桃的身份，又想到宫里的一些谣传，终于是没敢直接反对。 但他这话听在小桃耳中便是来气， “哼，若是姑娘有半分差池，你小心脑袋！” “是是是……”小太监终究没有再反对，将门打开一个小缝，让小桃将吃食递进。 幸好因屋里光线黑暗，小桃看不真切顔七娘的状态，否则还不知道有多担心，当然，她这担心是因为顔七娘还是因为龙煜，那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现在顔七娘因那一碗白粥终于是缓了过来，顺势依着门框，便那般坐了下来， “丁太医那边怎么样了，娘娘呢？皇子可好？” “姑娘宽心，皇子与娘娘现在母子平安，太医开了药调理，今早已经能坐起来了，陛下昨夜里配了一夜，早朝时才离开”。 顔七娘并没有问龙煜，但小桃还是说了，也不知她是什么心思，但此时顔七娘并没有精神深究，只能忽略，但小桃并没有提到丁太医，显然还没有查出是什么东西引起潘淑妃的出血。 顔七娘皱眉，突然觉得自己昨夜想了那么多，竟忘记梳理这最棘手的事件，真是疏忽。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引起了出血，却对胎儿没有多大影响……还是因为救得及时才没有影响……？ 顔七娘想着，脑中闪过一件件吃食，突然一件东西如彗星般闪现脑海，顔七娘原本瘫软的身子突然坐直，“快！” 顔七娘焦急地拍着门板，“快去找丁太医，让他查一下娘娘今日赏给亲近宫女的吃食，最好是那些小零嘴！要快！” “是，奴婢这就去……” 小桃明白顔七娘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只是不敢确定，连忙应下，再顾不得说其他，慌忙离去，心里只期望这次一定要找到些什么才好。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各怀心思 其实顔七娘也不是很确定，但却隐约记得某次无意间的一瞥，如果她没有记错，那就有人要倒霉了。 只是不知她背后站着谁？ 顔七娘呢喃，暗自祈祷，希望时间还来的急，希望证据还没有被销毁。 她可不相信这一切是巧合。 经过了一夜，顔七娘出事的消息终于是传到了将军府，恰好是早间拜访时间，颜九娘与颜谢氏一唱一和，希望能进宫，正鼓动的起劲，突然听闻如此噩耗，直接愣住。 颜九娘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目光一转，却是明智地保持了沉默，至于顔七娘……又不关她的事。 “怎么回事？”李云苒惊叫，盯着报信的小厮，“怎么好端端的就出事了，七娘怎么会……” “行了，下去吧！”李夫人打断李云苒的话，皱眉对小厮道。 “娘……” 李云苒有些慌乱，望向自家娘亲的目光透着希翼，希望她拿主意，但李夫人这会却不好说什么，颜正与颜谢氏都在，她不能表现的太过，毕竟，对于颜家人，除了顔七娘，她都不想深交。 顔七娘她会救，甚至已经打算巳时一过就立刻进宫。但现在，她倒想看看，颜府几人会作何反应。 其他人无所谓，主要是颜正，毕竟顔七娘对他有父女之情，他的反应会影响之后李夫人的态度，以及，行为。 示意李云苒稍安勿躁，李夫人便不再说话，幸好颜正最终没有让其失望，李云苒话音刚落，颜正便焦急地起身，向李夫人行礼， “七娘也不知如何了，还请夫人救七娘于水火，正在这里感激不尽，正愿倾尽颜府万贯家财，只求小女平安……” “父亲你魔怔了！” “老爷！” 颜谢氏与颜九娘本来打算保持沉默，但颜正的话却让她们立即炸锅，颜九娘甚至不顾尊卑，数落起颜正。 “老爷，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爷要做什么妾身都支持，妾身愿陪着老爷上刀山下火海，但孩子们是无辜的，老爷您至少要给孩子们留条后路啊，宫里现在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万一是个杀头的大罪，万一要诛连……老爷，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现在也不能轻举妄动啊……” 颜谢氏情真意切，说的颜正竟有些惭愧，“苦了你了，你说的对，孩子们是无辜的，我不能拖着整个颜府进这潭泥沼，你这就回建邺去，遣散家丁，先带着孩子们躲起来，等，等这边风声松了，不，你带着孩子们改名换姓，永远不要出来！” 颜正面目焦躁，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听在颜谢氏耳中却是让她长舒一口气，面上却为难道，“老爷，妾身怎能舍下你独自离去……” “让你回去就回去，你是颜家主母，身上有颜家的担子，怎能任性”。 “是……”颜谢氏心满意足，对一旁的李云苒使眼色， “不！我不要回建邺！” “我要留在京城！” “珞瑛！”颜九娘的反应乎颜谢氏的反应，一时呆愣，下意识地便叫了最亲切的称呼。 李夫人眉毛一挑，瞬间明白了三人的关系，只剩冷笑，难怪颜谢氏会待七娘如此，颜正果然是一无是处，“嫣儿，你大概也没有想到当初托付之人竟是如此不堪吧？幸好他待七娘一片真心，这些年也不会委屈了七娘……”李夫人呢喃，内心对于颜府之人更是看不起了，想着如果顔七娘出宫，一定不能让她再回颜府。 其实她对于顔七娘的安慰并没有颜正那般悲观，毕竟当初他与嫣儿……他不可能处死嫣儿的女儿…… 最多换个姓名，重新来活，这倒是李夫人希望的。 所以，在场之人，除了颜谢氏与颜九娘，最不担心的就是她了，不过她也好奇，一向胆小怕事的颜九娘，为何会如此坚持的想要留在京城。 “我……”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颜九娘反应过来方才自己有些过激，紧张之下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我要与父亲一起救姐姐！” “嗤……”李云苒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虽然她不知颜九娘的目的是什么，但绝对不是想救七娘，这对姐妹什么感情，她早在建邺时就看的一清二楚了。 也幸好李云苒猜不出颜九娘的目的，要不然就不是嗤笑这般简单了，颜九娘之所以想留下，一是不想再回建邺那偏远小地方，而留在繁华京城，二是她想着进宫不成，但京城还有楚烈啊，想当初楚公子与自己也是情投意合呢。 颜九娘低头，掩饰自己的表情，却被李云苒一声嗤笑打断，差点也跟着笑出声来，气的她对李云苒怒目而视，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怎么能这样，姐姐遭逢大难，你竟然幸灾乐祸，你们不是朋友吗？难道你别有居心？” “你……” “云苒！” 李云苒刚要反驳，就被李夫人厉声打断，只得悻悻闭嘴，眼睛却没有闲着，恶狠狠地瞪向颜九娘。 李夫人摇头无奈，只得对颜正抱歉道，“小女平时野惯了，还请先生莫要见怪，她并无恶意”。 “哼，只是苦了我那可怜女儿……”颜正还没来得及说话，颜谢氏便阴阳怪气地反击，反正在李云苒眼中她就是阴阳怪气，有心想反击回去，却终究在李夫人的眼神中没有出声。 “等巳时宫门大开后，我会进宫”。 “正在这里谢过夫人！”得了李夫人的准信，颜正赶紧行礼道谢，气氛终于是不再尴尬，只是在座几人各怀心思，没聊几句便散了。 “娘……”待颜正一行人离开，李云苒拉着李夫人的衣角，显然，母女两人还有些私房话。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杏仁的区别 李云苒不知上辈人的恩怨，以为自家娘亲真的要不管顔七娘死活，心中郁闷，不过那撅嘴的小模样倒是逗乐了李夫人， “行啦，小嘴都能挂秤砣了”， “娘……” 李云苒拉着自家娘亲的衣袖不放，浑身都有一股要李夫人救顔七娘的气势，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那骨子死皮赖脸的劲，逗的李夫人摇头失笑，将自己的打算与看法告知李云苒，但却没有提及嫣儿的关系，也不知是因为忌讳，还是不想让李云苒卷入纷争…… 而小桃得了顔七娘的提示不敢耽误，直接找到丁太医，此时的丁太医也是蓬头垢面，神情焦灼，他昨晚一夜没睡，一直在查找导致潘淑妃出血的诱因，却什么也没有找到，陛下已经下令，若再找不到，便提头来见。 所以饶是那些东西已经被他翻来覆去检查了无数次，却还是不得不一次次检查，丁太医不敢抱有侥幸心理，他怕万一陛下怪罪……他可能连一家老小都保不住…… “太医……” 小桃从丁太医的状态中感受到了压力，却什么也不好说，不管怎么说，陛下定是舍不得处死顔七娘的，但丁太医……小桃不敢保证，既然不敢保证，自然是不敢乱说。 而且，作为宫女，她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能议论，什么不能议论，她更知道什么叫忌讳！ 所以她只告知了顔七娘的提示，便悄然退下。 但丁太医却眼前一亮，是啊，万一是潘淑妃赏赐给身边人的吃食出了问题呢？“我怎么没想到！真该死！” 丁太医一拍脑门，赶紧去找白芷，她是潘淑妃的近侍，这事要她来办最合适不过。 “娘娘这几日心情好，赏过好几次吃食，早被那些贪吃的丫头们吃光了，估计查不到什么……” “这个……劳烦姑姑将她们都传唤进来，至于吃食……零嘴什么的，总该有剩余才是”，丁太医没想到白芷会不配合，一时有些呆愣，却还是要求到，毕竟，排除现有的可能外，这些吃食有很大的隐患，毕竟，顔七娘总不会空穴来风。 “既如此，还请太医稍等片刻，待奴婢去禀告了娘娘再行定夺”。 丁太医皱眉，“就不必叨扰娘娘了，陛下命我全权负责此事，想来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丁太医的话让白芷有些尴尬，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忍住了，只俯身领命而去。 白芷的态度令丁太医再次皱眉，但他却没有说什么，在宫中生存，最重要的是不要问不该问的事，不能说不该说的话，要不是此次攸关身家性命，他可能都不会强迫白芷去安排此事。 毕竟，白芷代表的是潘淑妃，谁知道这里边有没有淑妃娘娘的意思呢。 后宫水深，不到万不得已，丁太医也不想随意蹚浑水。 不到片刻，便有宫女太监三三两两进入，有些手中托着食盘，有些则空手而来，脸上都带着忐忑与不安。 丁太医没有废话，接过白芷递来的册子，逐一查看，幸好宫中体系完整，哪怕只是赏赐下去的吃食，都会登记入册，这极大地方便了丁太医。 丁太医不说话，宫女太监们自然不敢随意插话，一个个屏气凝神，仿佛即将开始的是一场惨烈至极的战斗……丁太医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只是翻着登记册，他相信顔七娘，作为宫中为数不多的“真人”，他相信顔七娘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才会给自己暗示。 “壬辰年二月二十申时，赐绿秀甜杏仁”。 “果然有问题！” 丁太医大喜，总算有点苗头，倒是不是甜杏仁的问题，孕妇少量食甜杏仁是有益，但甜杏仁与苦杏仁及其相似，若是不了解的人，一般分不清二者差别，但是，苦杏仁对孕妇是大忌！哪怕只是少量食之，都可能出问题。 “绿秀是哪个？” 丁太医兴奋抬头，看着众人道，其他人一听，均是松了口气，只有个小姑娘吓的赶紧跪下，“奴……奴婢是绿秀……太医您……您有何吩咐……”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丁太医都能听到绿秀的紧张与忐忑，哀叹一声，问道，“娘娘赐下的杏仁可有剩余？”虽然绿秀手中端着食盘，但丁太医还是开口问询。 “有！有！奴婢见这是稀罕物，一口没吃，本想哪日出宫带给幼弟……太医，奴婢什么都没做，所有的杏仁都在这里……” 大概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手中的食物可能与昨日潘淑妃的出血有关，绿秀比方才更加慌了，端着食盘的手有些哆嗦，却还是坚定地递向丁太医，想以此证明清白。 叹息一声，丁太医终究是接过食盘，仔细查看起来，他并没有试吃，因为他不敢破坏这仅有的证据。 他不能肯定这盘甜杏仁中到底混入了多少苦杏仁，也许只剩那么一两颗，自然要用最保守安全的方法鉴定。 但他这行为却让白芷眉头一皱，趁着丁太医专心探查，竟悄然溜了出去…… 也不知是去向何处…… 第一百四十七章 态度 “陛下早朝后便来了凝华殿，这会子还未离开，可见咱们娘娘还是得宠的”。 “要你乱嚼舌根？” 凝华殿外两个小宫女悄然咬着耳朵，目光不时往主殿瞅，一副的余有荣焉，仿佛陛下这一停留，自己的位置都水涨船高。 丁太医匆匆而来的时候，两个宫女正偷偷议论这顔七娘，远远看见丁太医，互相对视一眼，赶紧沉默， “太医有何贵干？”其中有个叫黄莺的宫女俯身道。 “劳烦姑姑通传，微臣有事要向陛下汇报！”丁太医说话时神情兴奋，已丝毫没了慌张，这让黄莺目光一闪，知道是其所查之事有了结果，于是不敢耽搁，直接进主殿去禀报。 好似过了许久，反正丁太医已经焦心地来回踱步，黄莺终于出来，“陛下宣太医偏殿议事”。 心底松了口气，丁太医连忙俯身，“劳烦姑姑带路”。 “您客气了，这边请……” 清冷的偏殿，龙煜对窗而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感受到压力，气氛变的凝重。 饶是丁太医心中已有了答案，骤然间也是感觉浑身一紧，忍不住哆嗦。 “叩见陛下！” “起来吧……”龙煜并没有转身，仍是背对着丁太医，这让丁太医看不清他的表情，一时更忐忑了。但该汇报的事情还是得汇报，关系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怎么也不能退缩。 ………… “杏仁？”龙煜声音压抑，带着些许疑惑，丁太医赶紧将甜杏仁与苦杏仁的区别与药性汇报清楚，顺便呈上硕果仅存的唯一一颗苦杏仁。 “便是这东西险些害了皇子？”疑问的话语却并不疑问的语气，丁太医更不敢随意答话了。 饶是如此，龙煜下一瞬的行为仍是惊了丁太医一身冷汗，只见他拿了那杏仁，竟塞进了嘴里， “陛下！” 丁太医惊呼出声，也不知是被陛下突然吃苦杏仁吓着了，还是被这举动背后所代表的意思吓着了，只见他再也不能保持镇定，匍匐在地，甚至有些瑟瑟抖。 龙煜眉头又皱起，大概是因为杏仁太过苦涩吧，反正他沉默良久，沉默的丁太医的心一点点下坠，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眼看要承受不住。 “这么说，是内务府有人手脚不干净了？”这次真的是疑问的语气，但丁太医哪敢搭话，只是身子匍匐的更低了。 不管是不是内务府的问题，只要不是太医院的问题就好，而且目前皇子并无大碍，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 如此情况下，丁太医哪敢多说一句。 而且陛下的举动…… 丁太医只能沉默。 估计龙煜也没想过从丁太医处听到什么话，也不见他转过身来，只叹息一声，轻的近在咫尺的丁太医都没能听到，“下去吧……” “微臣告退！” 丁太医如蒙大赦，偷偷擦了擦额上的汗，赶紧站起身来，就要退下，只是刚退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有些踟蹰，但终究是狠下心来，再次跪下， “陛下，颜姑娘还关着呢……” “退下！” 龙煜终于转过身来，语气严厉，但只说了一句话，又转过身去，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丁太医有些无奈，内心为顔七娘祈祷一番，只能退下。 有心想去看望顔七娘，但终究是没有脸面，只对着顔七娘所关的方向沉默叹息，便匆匆而去。 丁太医不知道的是，他离开之后，龙煜又一个人待在偏殿良久…… 当天下午李夫人如言进宫了，李云苒当时想跟随，却被她严厉拒绝，因为她并不是去打听情况，也不是去跟潘淑妃求情，虽然她与潘淑妃有些情分。 她之所以进宫，是要去见龙煜的，关系到上一辈的恩怨，她自然不想李云苒跟随，幸好收到顔七娘消息的不只是将军府，谢府与楚家也收到了，着急的楚烈同谢安一道，找上了将军府，当然，不是指望靠李云苒救顔七娘，而是商量对策。 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在谢府与楚家，不会有人费心救顔七娘。 他们的到来留下了李云苒，所以李夫人独自一人进了宫，找上了龙煜。 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只知道他们密谈许久，出宫时的李夫人却愁容满面…… 而龙煜，下午并没有留在凝华殿，而是一人在御书房待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更没有人能猜测到他的心思…… 小桃本以为丁太医已查到线索，顔七娘很快就能释放，但左等右等，却等不来消息，听着屋内顔七娘微弱的声音，竟莫名的开始心疼，又有些心慌， “姑娘……”